------------ 沉吟至今 ------------ 第一章:剑道 市少年宫,武藏剑道培训中心。 场中央,两个穿着剑道护具手持竹剑的人正对立着。 两柄竹剑剑尖交错,左侧的竹剑微微颤动着,并非是持剑人的胆怯,这是在试探,同时也是隐藏自身可能下一秒就会发起的进攻,与跆拳道、散打、截拳道的碎步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右侧持剑的人没有动,各种意义上的没有动。他手里的竹剑很稳,呼吸绵长,只有脚下步伐在咫尺之间做着些许的挪移以调整最好的迎击与还击的位置。 场内很安静,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场中的这场对决,剑道的比拼并非是搏击一般的你来我往,胜负往往在一瞬间内以春雷一声响般落定。如果是在曾经那个浪人当道的时代,当雷声落定后响起的不会是掌声,而是润物细无声的红雨。 场内安静了整整两分钟,持剑的两个人都没有动静,只是不断的挪移,前进、后撤,始终没有人挥出第一剑。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左侧一直试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护具面罩下发出了一声大吼,吼声震的会场嗡响——可他还是没有出剑。 右侧的人没有因为这声突如其来的气合扰乱心神,动也不动,甚至手上的竹剑都没有抖上那么一下。 三分二十秒,左侧的人终于发起了进攻,没有丝毫征兆,竹剑高高抬起一记平日演练了上万遍的下劈动作应声而下。 右侧的持剑人在对手抬臂的瞬间就出剑了,竹剑抬起猛击在了朝着自己面落下的攻击上,这一记必杀的下劈被打歪,上前一步,趁着对手还没整理好动作,一记干净利落的下劈。 击面。 一场僵持了三分钟的决斗在三秒不到的时间内结束。 场外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小孩子的欢呼声。 这里是市里最大的少年宫,当然会有很多小孩子。 所以眼下发生的这一场决斗也并非是举世众望的剑圣对决,而是一场在少年宫剑道培训班里的表演赛,举办的初衷是为了向孩子们与协同而来的家长展示剑道的魅力,从而进行新一季的少年宫剑道班春季招生。 “如果不是我现在脸还被震的有些懵,我一定会以为刚才是在做梦。”场内左侧一方取下了面罩露出了一副中年男人的面孔,年龄约莫四十以上,面上带着感慨和不可思议。 右侧在方才对决中获胜的一方也同样取下了面罩,然而下面却是一个年轻到不像样的男孩,黑发黑瞳脸上满是沉静,完全没有获胜带来的欣喜,他与中年男人还礼再起身说道:“拳怕少壮,剑道也一样。” “吃的还是反应和速度啊,不过你这种完全不试探只打后手的习惯得改啊,不抢先攻很吃亏的。”中年男人把面罩抱在右腰啧啧称奇的看着面前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男孩:“要不是你的基础是我打的,我真会以为你是打娘胎里开始学剑的,那种局面的突然气合都不能让你脚步乱一下。” 剑道中气合指的是方才对决中中年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有提神恐吓的功效,在现在更多的人管那玩意儿叫“战吼”,只要嗓门大忽然爆喝一声震住敌人使其露出破绽,就可以一口气抓住间隙将其击溃。 “教练你想多了。”男孩脸上终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真的就只是反应快而已,你刚才气合的时候握剑的手指都没有发力的迹象,我怎么可能会中招。” “你还知道管我叫教练啊。”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场边上激动不已的孩子们和摸索着腰包脸上泛痛的家长们叹息道:“好歹去年我也考过六段了,结果输给你了,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弟子不必不如师。”男孩摇了摇头:“况且我是你教出来的,这不就代表着教练你育人的技术远比自身的技术更加过硬吗?” “有道理啊。”中年男人若有所思,不过数秒后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呸了一口说道:“才赢了我几次而已,你就敢说你超过我了,段你考了吗!步伐姿态练标准了吗?” “好的好的好的。”男孩很明智的选择了避开话题:“不过为什么教练你不请楚子航师兄,要请我回来办这场表演赛呢?” “人家不今年高考了吗?”教练摇头说道:“而且我跟他也不太熟,要不是你的原因,那小子压根就不会跟我这里有联系了,毕竟小学毕业他就没来学了,就是偶尔当做名誉毕业生请回来演出一下。况且我请他干什么?有你这个现成的苦力不好用吗?” “他高考难道我就不高考了吗?”男孩叹气道:“而且我觉得楚子航长得比我帅,表演赛上能更有号召力一点,能让你的剑道馆阴阳平衡一些。” “瞎说,你也很帅,不比他差。不过说起来你以后读什么大学有计划没?”教练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左手一揽就把男孩揽了过来,面朝场边的家长学生们咔擦咔擦就照了好几张照片,在人群中居然还有个漂亮的金发外国女孩拿着个照相机对着两人猛拍。 “快了。”镜头前男孩同样露出笑容,拍完照后立马收起假笑面色平静道:“随便吧,听天由命。” “怎么能听天由命呢?”教练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书还是要读的,开阔眼界,而且你天生反应快,身体协调性也强,以后有意向的话在剑道上可以发展一下,我可以帮你引荐,你教练我好歹是个六段。” “四十三岁的六段。”男孩明着面捅刀子:“什么时候去考七段啊?” “得五年以后了,规矩在那儿呢,也可惜这规矩太死板,不然我估摸着凭你的本事,三十岁前多练练混个剑圣当应该没什么问题。”教练用力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笑道。 “别捧杀我,毕竟现在剑道只是兴趣而已。”面对教练的看好,男孩明显性质缺缺。 “好好抓紧青春年少,高中里谈个恋爱攒个经验,以后去大学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教练感慨地说道:“听说仕兰高中下雨天门口豪车多的跟开车展似的,学校里面的大家闺秀海了去了,抓紧祸害一两个你的大学学费就有着落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没看出教练你还是个吃软饭骗感情的渣男。”男孩诧异地看向教练。 “我要是能吃肯定吃了,可惜岁月不饶人,但你这脸不吃软饭着实可惜了。”教练认真地说道。 “我胃挺好的,喜欢吃干饭,况且没那方面的兴趣,而且也没人会喜欢我。”男孩摇摇头。 “行了行了,别自谦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多抢手?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年轻人肚子里少装点对世界不满的酸水文墨,多装一些春天花丛里的蝴蝶。”教练推了一把男孩又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该干啥干啥去吧,一会儿工钱前台去领。” “还有工钱拿?不是说义务表演赛吗?”男孩怔了一下回头说道。 “明年开学你学费凑够了?”教练扬眉道。 “这不还早么。”男孩无奈的笑了一下。 “不早了,高二专心学习,再去泡妹子,别把大好年华耽搁在打工上了。”教练摆了摆手走向场边早已迫不及待的孩童们说道:“滚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次有表演赛我再找你,记得给我放放水。” 男孩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下回头离去。 “哦对了,林年。”教练忽然冲男孩喊。 “什么?”男孩回头问。 “没什么,只是跟你说一下,我女儿说前几天又在高新区新开的一家咖啡厅里看见你姐了。”教练说道。 “在打工吗?”男孩怔了一下。 “是,就跟你说说。”教练点了点头。 “知道了。”男孩说道:“走了。” “嗯。” 说罢,男孩抱着头罩提着竹剑离开了会场,只是他的背影无端的沉重了许多。 ------------ 第二章:立春 2009年,2月4日,立春。 走出市少年宫的林年怀里揣着厚厚一叠的钱,莫名的觉得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一些。 早些在前台小姑娘数钱给林年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拿多了,再三确认后的确就是这么多,两千块钱的打工费,放在手里厚厚的一沓,让人无端的想唱那首小学开始音乐老师就有在教的《春天在哪里》。 冬去春又来,林年,高中二年级,十六岁将满十七。 他自小双孤,孤儿院长大,在孤儿院里认了一个干姐姐,并在对方成年时一齐搬出孤儿院同住。数年来两姐弟相依为命,财政上多为拮据,所以他也从来不放过任何非法打工的机会。 林年走在街上嘴里呼出白雾,按现在世道的物价来看,这次赚到的两千块钱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自己老姐一个月工资也不过才一千左右,对于一个还在上高二的学生来说,能以一己之力赚到两千已经算是能引得旁人侧目了。 教练给自己的是正规表演赛的报酬这一点林年是知道的,两千块钱的出场费这规格和待遇在业界没个三板斧是拿不下来的,他林年别说三板斧了,剑道段位一段都没有考,这两千拿的不是表演费,是人情费。 对林年,教练一直有够意思的,大概是就像教练说的一样他有天赋,所以起了爱才之心,但也有可能是单方面的同情,大家如今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能力的自然会照拂。 教练就属于有能力的人,能在市少年宫里开培训班的哪个没有能力,剑道培训一人一期五千块钱,一期一个班二十个人,光今年教练手下就带了五个班。 林年早些日子在少年宫里打过小工兴趣使然摸过几次竹剑,被教练看出了有天分就有搭没一搭的拉着他跟着上过一期课,现在能小有成就也全靠教练抬爱。 之前教练也有问过林年要不要到他那里去发展,林年拒绝了,因为他姐要他考大学,于是教练之后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林年家里的经格外难念。 出了少年宫门口就是公交车站,一路坐到地铁站2号线转3号线,坐到终点站出地铁再坐公交车。 林年家住在这座滨海城市靠内陆的城郊,老房区不存在所谓的小区物业制度,大片空地上有些年生的老房子一排排的并立在一起,高的七八楼,矮的就四五楼,房子有些墙皮斑驳。也有些主人家好面子重新装修贴了砖,门市出租成了早点铺子或者火锅店,街上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 林年进了老房区直奔自家而去——一栋底楼门面上开着麻辣烫的老房,从小巷绕到后门进去,一路上到五楼然后敲门。 “咚咚咚。” 敲了三下林年就在门口双手揣兜里等着,不到一会儿里面就有女孩的声音响起:“谁?” “我。”他简单的应了一声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大林年一些的女孩,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挂着厨房围裙,脚底踩着个粉色的棉拖鞋开门的时候手上还拿着锅铲。 她叫林弦,是林年的姐姐。 林弦看见林年劈头盖脸就问道:“一大清早跑哪儿去了?纸条都不留一个,过中午你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去网吧抓人了。” “没去网吧。”林年跨过门槛换拖鞋顺手捎带上了门:“去了一趟少年宫,教练让我打场表演赛。” 林弦看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的确没闻到烟味,这才转身重新跑回厨房忙活锅里的午饭同时问道:“武藏培训班那个教练?” “还能是哪个教练。”林年躺进了客厅的沙发上扭头就能看见厨房里炒菜的姐姐:“这次又欠个人情,打了一场表演赛就给了两千。” “两千?这么多。”林弦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就降了下去被锅里滋滋的油声掩盖了。 “起码下个月房租够了。”林年把兜里的钱摸出来放到了桌上。 “王阿姨说下个月我们的房租会降一些。”炒菜的林弦说道。 “降多少?” “五百。” “好事。”林年点头:“那这两千留着家用吧。” “再说,先存着,下午我跑一趟银行。”林弦把煤气灶停了火,炒菜装盘端上了餐桌:“别懒坐着,去舀饭。” “哦。”林年老老实实的起身小跑向电饭煲,盛了两碗饭抽筷子坐到了餐桌前。 “马上要开学了,开学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林弦筷子倒头在桌上敲齐看向林年问道。 “马马虎虎吧。”林年敷衍道。 “马马虎虎?你是凭成绩考进仕岚的,要是开学考试考差了明年学费可能会没优待的。”林弦端着饭看了林年一眼:“你知道里面的利害。” “唉,知道了,我晚上就看书。”林年叹了口气夹了块腊肉进碗里又问道:“哪儿来的腊肉?你去买的吗?” “今天上午孤儿院里李院长慰问送来的...别转移话题,晚上看书可不够,不仅今天晚上看,直到19号开学你都得在家里我帮你补习,反正年已经过完了,该玩的都玩够了,该收心了。”林弦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道:“别整天跟着那个姓路的出去上网,网吧里乌烟瘴气的环境不好。” “他包我网费和营养快线诶。”林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舍得看你弟营养不良吗?” “你少去几次影碟店里租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不至于营养不良了。”林弦夹了一筷子韭菜到碗里说。 “嘶。”林年心里瞬间有一种兜裆布当街被抽了的凉意。 林弦瞥了他几眼,没再继续说了。 饭桌上再度陷入了安静。 半晌,林弦忽然说道:“我换工作了。” 林年顿了一下说道:“咖啡厅吗?” “你怎么知道?” “教练说他女儿在高新区那边见过你。”林年说:“之前坐办公室的工作怎么辞了?” “不合适。”低头吃饭的林弦说道。 不合适?坐办公室哪儿有合不合适的,只要有屁股坐的正谁都能合适。林年想,但片刻后他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他哪里能不知道为什么林弦说不合适,多半又是遭到职场骚扰了,算上上上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20出头的女孩子,才大学毕业,没有社会阅历,家室还不好,人生的又特别好看,不骚扰你骚扰谁。 “好事,都好事,能找到工作就行了。”林年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表情:“没吃亏吧?” “吃亏了又怎样?”林弦吃饭之余抬头看了一眼林年。 “那我肯定揍人。”林年毫不迟疑地说道:“顶多定义个互殴,我下手轻点不留伤,最多罚款拘留几天。” “然后你就留案底了。”林弦苦笑着摇头。 “你看我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林年笑着说道。 “你该在乎。”林弦耸肩摇头:“况且我也没吃亏。” 吃亏了你也不会跟我说就是了,林年刨了口饭没说话。 “对了,今天上午李院长来的时候你出去了,她说她想看看你。”林弦扬了扬筷子把话题岔开了。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林年似乎不太感冒林弦口中的李院长。 “好像是说高考的事情。”林弦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李院长说如果你还没有志愿,她可以推荐你出去国外读书。” “国外读书?”林年疑惑的抬头:“我们孤儿院什么时候跟国外的大学有关系了,你要说跟国外的孤儿院有联谊我还信。” “李院长的样子不像是在拿我们寻开心。”林弦迟疑了一下说道。 “但就算是真的现在是不是也还太早了,开学我也才高二下半期。”林年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出国留学需要经济担保吧?” “李院长说她愿意当担保人。”林弦端起碗又放下看起来是想好好说一下这件事:“据说她推荐的是一家开在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 “美国?那不更扯淡,什么家庭条件才去得起美国留学啊。”林年显得兴趣缺缺:“而且还得考托福,好麻烦的。” 说到这个地步上,林弦干脆直接说道:“李院长说,学校那边愿意发奖学金。” 林年沉默了,低头刨了两碗饭思考了一会儿说:“李院长该不是要把我卖到中东去挖煤吧?” “有这个可能。”头一次的林弦没有谴责林年大逆不道的发言,而是一脸认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现在这情况看起来的确挺有阴谋味的。 两姐弟这些年生努力的活下来都深知了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掉的馅饼都是加了迷魂药的,就跟酒吧里的路人送的免费鸡尾酒其实并不免费一个道理。 “听李院长说,学校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卡塞...卡塞尔?”林弦想了想还是说道:“要不你下午去网吧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这所学校。” “你名字都记不清,找个借口敷衍了吧。”林年摇摇头说道:“顺便再跟其他孤儿院里出来的有联系的几个说一声,让他们对李院长留几个心眼,现在的世道什么事情都说不定。” “那你准备读什么大学,有方向了吗?”林弦点了点头问道。 “没方向。”林年说道:“学校考好了读不起,考差了又不想读。” “高考志愿往好了填,学费的事情总有办法。”林弦敲了敲碗边:“能不能上是本事问题,上不上得起是经济问题。” “以前怀才不遇被饿死的酸文人海了去了,到头来还是经济问题。”林年无所谓地说道:“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该怎么办你心里自己有数。”林弦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多说了。 她一直都很知道说话里留白的艺术,只是这种艺术经常会让她对桌的人想很多,想的越多就会越难受,直到谅解,然后退让。 “嗯。”林年回答。 “吃完了自己收拾,我下午还有班,晚上不回来吃了。”林弦放下碗筷脱掉围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换衣服去了。 餐桌上的林年拿着筷子举了很久,最后还是放下了,他忽然没什么胃口了。 客厅里大打开的窗户外有过堂风吹了进来,今年的倒春寒来的早了一些,满屋子都是凉意,直沁到人心底,细细一闻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独属于这座滨海城市的涩味。 2009年,2月4日,立春。 林年16岁,林弦20岁,双孤,于这座滨海城市相依为命。 ------------ 第三章:KY 时至下午,继林弦去上班后林年也出了门去了就近的一家网吧。 高中男生的快乐总是相通的,像是串联了一根线,线末聚首于大街小巷满是烟味和喧嚣的网吧之中。 电脑液晶显示器上一片蓝色,欢迎使用四个白字静静的躺在屏幕中央,大概等了五六秒,耳机中番茄花园版的悠扬开机音乐响起,屏幕里进入了WindowsXP系统桌面,上面是蓝天白云,下面是绿色矮坡。 小网吧里,坐在电脑前的林年略微有了些精神,这个年纪的男孩无论什么时候听见电脑开机的音乐都会有精神,不过仕兰高中里林年班上又同学说XP的系统开机音乐其实不是网吧里的那样,因为现在到处的网吧都是用的盗版系统,正版的XP开机音乐会更哀伤一点。 哀伤?林年不知道开机音乐有什么可哀伤的,就算开机放丧乐,急着打游戏的男女孩们都会听着丧乐兴奋的分泌肾上腺素。 坐在角落的林年把耳机挂在了脖子上握住鼠标熟练的登录了QQ,他的用户名叫飞上蓝天,很土,但比起一些同学取得“明天の我”、“忘了僾”或者“夕阳的刻痕”,个别有钱也闲的还会开通个会员上传一闪一闪的动态头像,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名字配一张蓝天白云作头像算得上是比较小清新了。 毕竟也有种说法是土到极致便是潮,所以林年偶尔也觉得自己的用户名蛮潮的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况且这个土气的用户名是有来历的,每当有同学发现他的好友栏里有一个叫“碧云天”的女性好友时,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问这是不是他女友。这个时候林年往往只会什么也不说任人猜疑,因为极少会有人猜到这个“碧云天”其实是他的姐姐,所以大家在私下都说林年有个大他几岁长得很漂亮的女朋友,引得大多同学频频侧目。 “滴滴滴。” 一登录QQ,右下角班级群的图标就开始闪烁,林年一点进去就看见班上的同学们正聊的欢快,看起来他错过了很多东西,毕竟他家里没有电脑,唯一的娱乐性电子产品还是他姐林弦工作用的斯达康小灵通,但里面没有内设QQ只有被林年打爆关无数次的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 林年顺着群记录往上翻,发现所有的灌水都始于班上女同学苏晓樯的一句:“开学前我们寒假里最后聚个餐吧。” 苏晓樯是林年班上家境数一数二阔绰的女孩,听说家里是做煤矿生意的,生的漂亮妩媚而阔绰,在班上有很多拥趸,这个年生并没有太过恶劣的攀比风气,苏晓樯能做到盛气凌人而不令人生厌也算是别有个人魅力。 她的话一般被班上的大多数男生奉为圣旨,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多人都愿意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在这个班级群里如果存在有“话语权”这种东西,她应该能排的上前三,班长赵孟华排第二,第一则是另有其人。 苏晓樯说话了,聊天群里借由这句话开始就像被炸醒的鱼塘一样,隐身的、潜水的、窥屏的都跳出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围绕着聚餐的话题聊开了。 “聚餐吃什么?” “我听说高新区有家新开的咖啡厅西餐不错。” “聚餐肯定人多,人多去什么咖啡厅,要我看我们可以去吃麻辣烫。” “要不去中餐馆吧,我知道有一家中餐馆的菜很够味道,而且关键是分量足,我们人多。” “过年大鱼大肉吃腻了,要不我们去素食馆改下胃口?” “素食馆有什么好吃的,要我说人多就去吃海鲜自助。” “海鲜就免了,我有个亲戚做海产生意的,过年送了我们家一大堆海产,吃都吃不完,我都快吃吐了。” 苏大小姐要聚餐?看着群里聊的欢实的林年摸了摸键盘但没打出什么字来,很多人都知道他跟苏晓樯关系有些微妙,这种由她发起的私下活动他向来都是谨谢不敏的。 “路明非在吗?”苏晓樯忽然问。 班级群明显里安静了十几秒钟,大概每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屏幕揣摩着苏晓樯为什么忽然点名路明非这个衰仔,如果说苏晓樯在班上的地位是正数的数一数二,那么路明非就是倒数的,并且不用数一二,他就是垫底。 有人找路明非这并不奇怪,毕竟路明非只是衰仔又不是天煞孤星,只是苏晓樯在这个时候点名找路明非就显得耐人寻味了,就像是皇上在跟群臣们商量晚宴用什么,特别问一句城郊路乞儿何在? 有些诡异,两者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去,苏晓樯这一叫这免不了让人生很多心思。 “在的在的,才上线,什么情况?”更凑巧的是路明非还真在线上,蒙受皇上召见马不停蹄的就滚出来接旨了。 “我们要聚餐,吃什么还没定,你不是跟林年挺熟的吗?他家没电脑,你去跟他说一声,我包你俩的饭钱。”小天女不愧是小天女,张口就是请客吃饭。 “好嘞,话肯定带到,不过他来不来我就不保证了。”路乞儿一听有白饭吃,答应的比谁都勤快。 “这下有人有福了。”有人促狭地说道,但却没点名有福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林年的话多半不会来,别人请客他都不会来的。” “小天女怎么不自己去找林年呢,他家住哪儿你应该知道的啊?” “太远了,我在城东,他在城西,就路明非和柳淼淼近一些。”苏晓樯回复道。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柳淼淼这个时候冒泡了。 “没事包我身上就行了,谁跟我抢这活儿我跟谁急。”路明非显得十分义薄云天,他对白饭向来都这么仗义。 看到这一幕,林年更不想冒泡了。 “所以话题还是绕回来了,聚餐到底吃什么?”苏晓樯扯开了话题,于是聚餐地点的话题继续讨论了下去。 群里的人很懂事的没有在提刚才那一茬了,因为大家一下子都明白了,现在群里这场演的是《醉翁亭记》——小天女之意不在聚餐,在乎于山林之间。 苏晓樯是在抛砖引玉,路明非就是那块长了青苔的砖。 至于玉是谁,大家都知道,只是知趣的没放在台面上起哄。 苏晓樯对林年有意思,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聚餐专门请客这种暗示都是小场面,更夸张的明示苏晓樯都做过,比起高中里许多女孩的含蓄和腼腆,小天女对林年的那些意思班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没眼睛的长了耳朵的人也能知道小天女和林年之间的那些个事情,就拿当初文艺晚会小天女特地花钱请了别的班的人在班上林年表演剑道的时候捧场呐喊的时候,大家基本上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知道归是知道,事情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高中时期男女孩的感情如敲牛皮鼓,一方拿着鼓锤宣泄情绪,一方躲在鼓里蒙耳窃喜。 敲鼓这种事情又是急不来的,讲的是徐徐图之,若是敲鼓的人用力过猛把周围的人耳朵震聋了,鼓里面的人多半也得被敲死了,敲的小声了又怕鼓里面的人听不见,最后不捅破那层鼓膜谁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 眼下高二了,马上高三,大家要各奔前程了,饶是小天女这种敲了两年的老鼓手发现鼓里的人一直没动静也挺急的,尤其是当下同校里还有不少面露觊觎之色的漂亮女孩鼓手握着鼓锤跃跃欲试想要上来敲几下的情况,引得小天女最近也不经下锤频频下重手,锣鼓声震天响。 大概这次聚餐也是敲的一记《高山流水》,但旁人乍一听又觉得有些像《鸿门宴》,鬼知道聚餐上苏晓樯会不会搞什么大动静。 “要聚餐的话可以去吃火锅,最近天气比较冷了,听说有寒流已经过来了,吃火锅可以暖暖身子。”群里文学社社长陈雯雯说话了。 “这个好诶,火锅人多吃着热闹啊,而且店里也不会嫌吵。” “刚好我感冒了,吃顿火锅去去寒气,不过你们到时候可别怪我传染你们啊。” “火锅可以,复议。” 文学社社长一出马,群里对于聚餐地点的呼声瞬间就一边倒了。 “火锅的话我知道一家火锅味道不错,开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大家都熟路也方便。”群主赵孟华也冒泡发言了,一开口就敲定了火锅的提案。 班级“话语权”第一、第二一起说话,那么大概聚餐火锅的主题就已经拍定了,于是大家又开始起了讨论火锅要鸳鸯锅还是红锅的问题。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远离话题的不和谐声音冒了出来。 “有谁知道卡塞尔学院怎么样吗?”提问的人是林年,一开口就知道,老KY了。(Kuuki Ga Yomenai 日文直译为“不会读取气氛”) ------------ 第四章:同学 仕兰高中的人都知道,高二年级有个叫林年的向来都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无论是在老师眼里还是在同学眼里他都很神,这一切也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林年在城西归叶孤儿院长大,8岁被人领养,不到三个月逃回孤儿院,声称自己被虐待,后警察上门调查,发现虐待纯属子虚乌有,严厉训斥8岁的林年。后10岁再度被一对外企做高官的夫妻看中收养,没半年外企倒了夫妻失去抚养能力把林年送还孤儿院。 11岁、13岁均被领养两次,可惜最后都不欢而散,很快等到了法定出孤儿院的14岁,同期入孤儿院但比林年大上4岁的林弦正好满了18岁,遂提出了做林年的监护人,林年欣然接受,于是两人相依为命,此后几年都再没有闹过什么幺蛾子。 林年的人生前十几年的经历用一首近年来龚琳娜老师大火的《忐忑》来形容毫不为过,但生在逆境里的他活的却是格外的奋发向上,孤儿院并没有磨干净林年的锐气,反而更显得出类拔萃了做出了许多令人侧目的壮举。 出了孤儿院,中考林年以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仕岚上了电视台采访是一壮举,进仕岚开学不久就拎着拖把棍跟十几个小混混一起进了医院又是一壮举,事后不过几天同班苏晓樯明示心意更是一大壮举,饶是在精英、神人如过江之鲫的仕岚里他开学就成了一个不小的传奇。 后又在高中里蝉联年级第一数次,运动会上靓如黑马,可文可武,如果家境也如天资一样好,那么林年大概就是翻版此獠当诛榜第一的“楚子航”,完全可以荣升为所有仕岚学子的阶级敌人,不过还好他在家境贫寒上这一点让许多人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与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年在仕岚高中里的势头让很多人都说他的目标是做到仕岚传说的“楚子航第二”,后来又有人声称在少年宫见到过林年和楚子航拿竹剑对敲,打的是一个腥风血雨,于是改口又说林年其实是要做到超越楚子航成为仕兰第一。 但事后文艺晚会上楚子航和林年合作的剑道表演又再度打了所有人的脸,证明了两人其实并非是敌对关系而是友谊关系,有人大胆揣测高林年一个年级即将毕业的楚子航其实是收了林年做小弟,准备在毕业之际将仕岚传统里“此獠当诛榜”第一衣钵传承下去,分分钟间原本因为家室问题不太引人妒恨的林年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现在当林年在班级群里问出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不少好汉瞬间想了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是下意识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年月日期。 寒门子弟高二就开始考虑出国留学的事情了?不过现在大多出国留学的精英子弟们好像也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去一考托福为留学做准备,可就算林年托福考过了,出国留学的机票钱和学费从哪儿来,靠每年一发的国家助学金吗? 有人无端的对着电脑屏幕冷不丁笑出了声,但手上的键盘却是分毫不动。 “卡塞尔学院?我好像听过。”万籁俱寂中,赵孟华忽然说道:“我有亲戚在芝加哥大学读书,他好像提过两嘴这个学校的名字,据说是跟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 “还真有这个学校?”林年有些发怔,他都已经做好被同窗们嘲笑被骗了,没想到赵孟华还真把这个卡塞尔学院说的一板一眼的。 “有是有的,但听说很难进去,不少师兄师姐们想申请都找不到门,听说这个学校走的是类似H.E.L.P的精英路线,人家有自己的招生面试和入学考试,就算托福考的再高过不了面试和入学考试也是白搭。”赵孟华说道:“不过林年你的话我记得口语什么的都还不错吧,怎么,你也想去报名试试?要不要我托芝加哥的哥们儿帮你问问门路。” “不愧是赵老大,门儿清啊。”群里有人夸道,但更多的人都没说话,在这种班级群里话语权高的人聊天小虾米和小透明是夹不进去的,尤其是现在这种话题格外不亲民的情况下更是显得安静。 “不用了谢了,只是问问。”林年回复道。 他没想把孤儿院的事情说出来,如果卡塞尔学院真如赵孟华所说的是一所精英名校的话,这就更显得孤儿院那边的诡异了,一家市公立的孤儿院凭什么跟这种大学会有联系,如果孤儿院真有本事的话就不会在林弦18岁成年那天推荐她去大商场公厕里当清洁工了。 “林年你要出国留学?”苏晓樯问道。 “不清楚,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林年回答:“你们不是要聚餐吃火锅吗,你们继续聊。” “哦对,林年你去不去?我原本还准备让路明非来找你跟你说的。”苏晓樯问道。 “穷,没钱。”林年向来有话直说。 “我请。”小天女向来也是有客直请。 “你请路明非吧,他比我饥渴。”林年说道。 “对对对,我超饥渴的。”路明非适当的冒了出来发了个点头的小黄豆表情。 “你那不是饥渴,是饥饿。”班上徐淼淼吐槽道。 “真不去吗?好歹是年后开学前的最后一次群体活动。”小天女试着想努力一下。 “不了吧,离开学就最后十几天了,我打算去工地搬几天砖。”林年说道。 群里再度陷入了安静,大多高中学生都是好面子的,在领助学金校方都会主动隐藏名字的今天,直言不讳要去工地搬砖的人简直就是珍品。 “搬砖...伤身体。”小天女憋了很久才憋出这一句话来:“而且你未成年,工地不会要你吧?” “我认识熟人,晚上搬没人举报就没人查。”林年说话之间尽显经验老道,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难怪林神人能拿根拖把棍一个干十个,力气原来是搬砖搬出来的啊。”徐淼淼的双胞胎兄弟徐岩岩感叹道。 “你闭嘴。”苏晓樯说。 “就这样了,你们玩的开心,网费贵,我抓紧时间玩点游戏,先下了。”林年打完这行字发送后就叉掉了QQ群把QQ状态调成了隐身。 卡塞尔学院居然是真的? 这点让林年有些意外,答复他关于卡塞尔学院情况赵孟华家里多少也是有点能量的人,见识比他广很多,既然他都说是真的,那么多半国外芝加哥远郊里的确又这么一所学校,这一下子就让很多事情耐人寻味了。 林年坐在电脑前想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个定数,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才想起自己是花了网费的,随即不浪费时间干脆的把剩下时间利用起来打游戏。 这个年纪的男生没几个不爱打游戏的,要么星际争霸,要么魔兽世界,更狠一点的有钱人玩传奇,在虚拟世界里纵马驰骋,沙场秋点兵。林年也喜欢打游戏,尤其喜欢CS,他在网吧里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CS。 他家里没有电脑,所以格外的珍惜来之不易的上网机会,比起在班级群里聊火锅,他更乐意打游戏。 打开CS进入游戏,加入局域网房间,这家小网吧虽然不大,但玩CS的也挺多的,都是老枪油子,一手鼠标一手烟,迷离眼神中满是战场里的硝烟火光。 林年来网吧不抽烟,他觉得抽烟会降低自己的反应速度,林弦也不准他抽,可在家里林年总是能在垃圾桶里找到一小截烟蒂,不是他抽的就只能是林弦抽的了。 20多岁的女孩子会抽烟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林年也从来不拿这件事情说事,因为林弦有她抽烟的理由,她不准自己抽那他不抽就是了。 手握鼠标,林年进入了自己的战场,他打游戏很厉害,超乎常人的厉害,尤其是射击游戏,在仕岚高中的班上近乎无敌手,在游戏里只要有人露出点身子他就能打中,狭路相逢永远是他胜,就算同时开枪也是他活下来,因为他总能先打中对面的脑袋。 屏幕里小门拐角人露了个头往外面看情况,林年一发子弹打中他脑袋,爆头一枪带走,他的队友立马跳出来,又是一发子弹打脑袋爆头带走,反恐精英获胜。 下一轮还没开,林年游戏忽然弹出去了,系统提示他被房主踢了,看起来刚才被爆头的两个倒霉蛋里有个是房主,大概是觉得他开东西了。 被当成外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林年很自然的切了出来重新进了一个房间开始鏖战,队友惊呼他是高手,敌人痛骂他全家,一把游戏里只能看见林年在右上角刷屏,枪枪爆头,例无虚发。 “兄弟,你打职业的吧?”同房间有队友忍不住问道。 “只是玩玩。”林年说道。 “怎么练出来的啊,wdnmd,好快的枪,人刚露头就被你狙了!” “我从小反应和速度都很快。”林年直言道。 无论是剑道还是游戏,亦或者其他的事情,只要涉及反应力和速度,林年总是能拿第一,在校运会上跑一百米、两百米、四百米他都报了名,并且都是冠军。在同赛道上一起跑的路明非还没跑到半圈他就已经到终点了,快的令人匪夷所思,听说田径队的还特地找过他问他有没有进青训营的意向,只不过被他婉拒了,理由是身体有情况。 关于这一点,林年没有撒谎,他真觉得自己身体有“情况”。 在林年眼中的世界里,每当他专注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很慢,时间似乎就会专门为了他跑慢些,手表上的秒针从一秒一格延缓到几秒才动一下,这种专注中他能做到的事情就远比其他人多了许多。 他一直觉得这是种生理错觉,听说有些运动员天生低心率在射击比赛上可以每每打出十环的好成绩,更有甚者的血液里天生含氧量高出常人许多,在跑步时可以刷新出匪夷所思的成绩。 林年觉得自己就是类似的情况,无论是剑道、游戏还是运动,他都可以做到最快,这也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 天赋天赐,他是天才,天才不需要在意诽谤和中伤,是天才就去尽力做到最好,这是林弦的原话,林年奉若信条。 坐在网吧里玩了两小时的反恐精英,被叫作高手的次数多到令人麻木,被骂作外挂问候全家的情况也多如牛毛,林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退出了游戏切到桌面准备重启下机。 可这个时候他发现右下角的QQ正在闪烁着一个小喇叭,他点开发现是一个好友申请,申请的人用户名叫“剑道爱好者”。 剑道爱好者?谁会知道他在学习剑道?同学?朋友?林年怔了几秒忽然又联想到了上午在少年宫剑道表演赛的事情。 少年宫的人?怎么会找到自己这里来。 林年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击了同意,好友栏里顿时出现了剑道爱好者的头像,头像蓝底金边中间是一棵半朽的大树,QQ的主人还开了会员头像一闪一闪的格外亮眼。 好友申请一通过,林年还没来得及问个好,对面就抢先说话了。 “仕兰高中的林年?我一直在找你。” ------------ 第五章:曼蒂 第五章:曼蒂 网络上被人指名道姓并不是什么好事,在互联网上戴着面具被人一眼看破身份会有一种格外的惊悚感,林年不知道QQ对面的这个“剑道爱好者”是谁,但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肯定是跟自己熟悉的人有关系,或者就是他认识的某个人。 “我是。你哪位?”林年想了想,决定还是看看对面什么来意,要是麻烦事的话就推了。 “要找你很不容易。”剑道爱好者感慨道。 “你在找我?你找我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见见你。” “没空。”林年回复完后把鼠标放到了QQ的移出好友列表上,这种张口就要见面的网友他从来都是谨谢不敏的。 “别急着删我,我真找你有事。”剑道爱好者说道。 林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把鼠标挪开了。 “你今天上午在少年宫的剑道馆里打过一场表演赛是吧?我当时就在现场,金色头发那个。”剑道爱好者说道。 林年回忆了一下,似乎今早表演赛结束后的确在剑道馆里扫见过一个金发的外国女孩,场边的家长孩子群里就她一个外国人印象蛮深刻的。 “想起来了吧?我还给你拍照来着。”说着,剑道爱好者在线传过来了一张图片,林年点开发现图片里真是他早上跟教练的合影,两人穿着护具跨着面罩笑的唇红齿白的。 “那个外国人是你?你中文这么好,是在国内读书还是有人在旁边帮你打字。”林年有些惊奇,对面这打字速度都快比得上他了。 “我在国外读大学,我们学校中文是必修课,很多年以前就推行“中文校园”的项目了。”剑道爱好者说道:“你要是对我的大学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引荐你一下。” “没兴趣,你还是直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我的名字是你从教练那儿知道的吧?”林年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我听少年宫的教练说你是个剑道天才,最近有空吗?约个时间切磋一下?”剑道爱好者说道。 林年顿了一下敲字回复:“没空,要切磋找教练吧,他段位比我高。” “但他还是输给你了,为什么我放着高手不挑战,转而去挑战高手的手下败将?” “纠正一下,早上教练并不是败给了我,那只是表演赛。”林年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先下了,最近我很忙的,没什么空。” “忙着吃火锅还是打CS啊?”剑道爱好者冷不丁地说道。 林年正要叉掉聊天窗口的手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左右扫视了一眼,网吧内烟雾缭绕,入眼的都是陌生的面庞。 “别找了,我不在你那个网吧,环境太差了。”剑道爱好者的话把林年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你刚才发给我的照片里有病毒?”林年问道。 “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 “你猜。” 林年忽然有些莫名,忍不住再起身看了眼四周,网吧里见不到有金发外国女孩的影子,况且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早上瞥见的那个外国女孩长得格外漂亮,如果出入这种小网吧应该会引起不小的注意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林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高二了吧?准备好考什么大学了吗?”剑道爱好者又说话了,只是话题歪的有些严重。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年敲字回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说的话我真删你好友下线了。” “真没想干什么,就想跟你见一面。”剑道爱好者说道。 “我没空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林年不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会跟一个外国女孩有什么联系,这句话发出去后剑道爱好者回复了一个哭泣的小黄豆表情。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事和乱七八糟的人,你以为你躲着不看它就没了啊?”剑道爱好者淡淡地说道。 见鬼了,隔着屏幕的字里自己是怎么看出“淡淡地”语气感觉来,林年愣神了一会儿打字道:“你想见我?” “是,有时间约一下?”剑道爱好者说道。 “可以,但只是见一面,不玩什么剑道切磋。”林年说道,他确实对这个疑似外国友人的网友起了兴趣。 “好!”剑道爱好者发了个咧嘴大小的黄豆,满脸写着目的得逞四个字,看来切磋是假见面倒是真的。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定。”林年想了想又加了一道保险,这些年头下来他明里暗里的罪过的人不少,都是年轻人,可这世道怕就怕的是不分轻重不懂规矩的年轻人,留点心思总是好的。 “不行,时间无所谓,但地点得我来定”剑道爱好者拒绝了,林年正想说免谈,可剑道爱好者下一句话抢先发了出来:“我听说你们这边叫“火锅”的料理很好吃,是地方特色,你同学不是叫聚餐吗?不如我们就在聚餐的时候见面。” 这下林年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电脑中病毒了,不知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可以偷窥刚才自己在群里的聊天记录,可分明他在这之后才同意对方的好友申请,而且期间都没有再点开过群页面了。 “你什么意思?况且我们班级聚餐你个外人来是什么个意思?”林年皱眉打字道。 “我可以假扮是你女朋友。”剑道爱好者说道:“聚餐带女朋友不奇怪吧?” 林年再度把鼠标放到了删除好友上。 “别删啊,有话好好说,那不吃火锅了,我们喝咖啡总行了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咖啡厅很不错,时间你定,到时候我买单。”剑道爱好者连忙发消息道。 林年确定自己这台电脑真的中病毒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在这台电脑上做什么对面都能看见,对方的手段称之为神通广大也不为过。 “哦对了,你刚才在你的班级群里是不是在问卡塞尔学院的事?”剑道爱好者问道。 “是。”林年干脆的承认了。 “看见我的头像了吗?” “看见了,一棵树。” “不,这是校徽。”剑道爱好者说:“卡塞尔学院的校徽,我就是你要问的卡塞尔学院里的人。我们一直在找你,林年。” 电脑前,林年的手抖了一下,原本打出的字后面多了一长串英文乱码。 ... ... ... 傍晚,丽晶酒店,八楼行政套房。 金发的女孩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动作标准的酷似武当山上的道长,可她并不是在修仙在她的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屏幕上登录着用户名为“剑道爱好者”的QQ。 金发女孩的QQ列表里只躺着一个好友,用户名是“飞上蓝天”,只不过现在这个好友的头像是灰色的,要么是在隐身要么压根不在线。 金发女孩切了切屏,一个视频窗口弹了出来,只不过里面显示的是另一个电脑屏幕,屏幕里正在播放当季特别火的神探狄仁杰,金发女孩瘪了瘪嘴叉掉了窗口不再监视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那家小网吧里的电脑。 “曼蒂,怎么样了,他同意了吗?”行政套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小老头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怀里揣着一大份文件。 “恐怕没有曼施坦因教授,他戒心很重,我好不容易才约他明天见面。”羊毛地毯上的曼蒂摇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大老远的带着保密协议和预科通知书飞过来,你却告诉我你连人都没有见到?”曼施坦因教授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幻灭:“我很忙的,这趟跑完了还急着回学校里去处理装备部的事情,今天值班的古德里安说一群学生偷走了几大箱弗里嘉子弹!这已经触碰到校规了!” “他们下学期自由一日真要玩枪战?”曼蒂一听这话精神为之一振。 “忘了你也是那群无法无天的小崽子里的一员。”曼施坦因教授瞪了曼蒂一眼后者只能尴尬的吐舌头。 抱怨完后曼施坦因教授又古怪的打量了一眼羊毛毯上盘坐着的曼蒂问:“你在做什么,练瑜伽吗?” “不,中国文化管这叫作修仙,这是我才学的坐姿,叫“五心朝天”。”曼蒂用手掰了掰两只脚丫脚心朝上双手掐莲花放在膝盖上脑袋望天花板。 “我开始怀疑让你出这次任务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或许我该让其他人来,随便换个人应该都比你靠谱些。”曼施坦因看着打坐的金毛女孩深吸了口气感觉大脑有点晕眩感。 “可别,这次任务可是要加绩点的,我还想多攒点绩点领奖学金。”曼蒂立马放弃了五心朝天坐正了:“来的这几天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打听了他在他们班上平时的行为作风,还偷偷让诺玛黑了他上网的电脑,通过观察他的言辞,再加上学校提供的身世情况基本上已经了解他的性格特征了。” “说来听听。”曼施坦因教授挑眉。 “缺爱,极度缺爱。”曼蒂说道:“同时衍生出多疑、孤立以及缺乏安全感等细微性格,他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除了和他从孤儿院一起出来的那个姐姐。” “又是个问题儿童,你觉得是血之哀的原因还是本身身世和经历导致的这些问题?”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下巴眼中显得有些忧虑。 “应该都有,学院里第一次试探接触是找到了他原本孤儿院里的院长,准备从他身边的熟人入手近而了解我们,但他的姐姐对那个院长的态度十分疏离,看起来并不相信我们准备预招他的这个事实。”曼蒂说道:“不过我已经从网上初步透露给他我是卡塞尔学院的人这件事情了,明天初次见面应该会有不错的反响。但想要切实拍板这件事情,估计还得跟他姐姐聊一聊,在这边的法律上他姐姐是他的监护人,到时候就得教授你出面镇场子了,我只是个学生没威信力也代表不了学校。” “这件事得赶快,他的血统预估是“A级”,就算没有灵视开启血统,他的特别之处也开始在日常生活中显现出来了,对于这种学生我们得尽快的让他了解这个世界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真实”,不然迟早会惹出很多乱子。”曼施坦因皱眉说道。 “他还没开启血统?”曼蒂忽然惊讶地说道:“我以为他早就经过灵识开启血统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你见过他?”曼施坦因教授意外的看向曼蒂。 “今早在少年宫里看到过,只是没有急着表露身份。”曼蒂惊讶过后说:“当时他进行剑道表演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反应和速度,刚才诺玛监视下我还看了他打游戏,原本手痒准备让诺玛给我开辅助进去跟他切一盘的,但看到了那种离谱的反应和手速后我就放弃了...我以为他是提前开启了血统的混血种才会被学院盯上的!” “不,他并没有开启血统,但开启了血统后异于常人的点会更加的强大,这也是为什么校长会直接预估他为“A级”的原因,他实在是太优异了有那个潜能和天赋!”曼施坦因笃定地说道。 “校长亲自调度了他的档案进行了预估血统?”曼蒂再度惊讶了:“这家伙进了学院不会又是一个新的恺撒·加图索吧?” “他大可以超越前者,因为他会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都是精英中的翘楚,比起那种花花公子不知道会好到哪儿去了!”曼施坦因教授冷哼一声,看起来对曼蒂提到的恺撒·加图索十分不满。 “我也是你的学生啊,曼施坦因教授,我怎么就不是翘楚啊?”曼蒂眼神显得十分幽怨。 “嗯,因人而异。”曼施坦因上下审视了一下曼蒂点评道:“明天你跟他见一面,再邀请他姐姐一起来这里聊预招生的事情,别搞砸了,不然上面会疯掉的。” “保证完成任务。”曼蒂抬手作了个不标准的军礼面目间满是严肃之色。 ------------ 第六章:日常 林年出网吧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上楼敲门半晌没人应答才想起今晚林弦上晚班家里没人,左顾右盼后从门口垫子下摸出了备用钥匙才进了门。 六七十平米的小屋子里空荡荡的,林年临走前没关窗,屋内满是凉意,他打开了冰箱从里面端出来了中午吃剩下的腊肉重新回锅和着韭菜和冷饭一起翻炒,出锅一碗热腾腾的大杂烩就勉强当了晚饭。 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时往往是最有效率的,没有人搭话,没有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屋子里只听得见咀嚼和筷子碰碗的声响,不到一会儿满满一大碗饭吃完了,洗碗洗锅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课本开始学习。 林年看书很快尤其是文科类型的书,手里的历史教材一页一页的翻,平均十五秒一页,不到十分钟就翻完了半本,这时把教材合拢放在桌上闭眼沉思数分钟,然后再度打开历史教材开始翻后半本,翻完后再度重复之前的步骤,最后睁开眼睛把整本教材全部翻一遍,翻完就代表林年已经把这本教材背下来了。 是的,林年读书的第一步背教材,但凡是可以靠背来提高分数的他都是直接整本整本的背教材,如果该科考试成绩还不太理想那么就买额外的辅导书背,直到背到这科的成绩名列前茅才为止。 所以林年一直不是太喜欢应试教育的学习过程,文科他就背书,理科他就刷题,见到文言文第一句话是这题我背过,见到数学题第一句话是这题我做过。至于英语,试卷上每个单词都认识,熟知各种语法时态很难不得高分,当初的中考第一就是这么来的。 林弦一直知道林年是个天才,可她也更是知道天才这两个字可能带给林年的不会是纯粹的成就或者骄傲,起码在成长路上,作为天才的林年会很孤独,以至于被人排斥恶意的对待,所以林弦这些年为林年操了很多心,做了很多事。 就现在看起来这些操心并非是无用的,起码直到今天林年也只是表现出略微有些“独”,而不是厌世或者其他更加恶劣的性格。 对于旁人的看法,林年不是太懂,但如果有人说他是天才,那么他绝对是否定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天才,因为天才是用来形容人的。 花了三四个小时学习,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玻璃上被夜晚街上的灯火照亮,林年合上了书进了房间里拿出来了一个剑道中练习素振动作专用的素振棒。 素振棒长一米半形状看起来像加大号的鸡腿,外面被塑料膜缠绕包紧,林年单手提在手中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素振棒里从棒身到负重都是铁质的,重量足足五十公斤。 林年站在客厅里双手握着素振棒抬过头顶下挥做出了一次标准的素振,脸上没有丝毫代偿,重复数十次后又换了单手,结果还是轻而易举。 “力气又变大。”放下了素振棒林年想到。 要是这一幕被少年宫剑道培训班里的教练看到了,估计只会大骂林年一声变态,然后哭着喊着要收他当弟子传承衣钵。 16岁的男孩单手五十公斤素振,虽然称不上惊世骇俗,但震惊一句天赋异禀应该不夸张,然而林年天赋异禀的地方并不止这一个。 左右手轮番进行了上百次素振锻炼后,林年也略微出了一些汗,收起素振棒进了浴室冲了个澡,穿好睡衣进房间拿出了一副扑克牌坐在了客厅茶几前。 一个人拿扑克当然不是为了打牌,况且一个人也打不了牌,林年把扑克牌放在茶几上右手拇指放在牌堆下略微用力把扑克牌凹的左右凸起,双眼盯住扑克牌堆拇指略微发力,54张扑克牌前段的花色接连翻过,在翻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伸出左手插入扑克牌内一抽,一张彩色的鬼牌落到了桌上。 林年把鬼牌重新加入扑克牌里洗牌,再度开始翻动,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又出手,彩色的鬼牌再度被抽了出来。 这是林年每天的“日常”。 知道自己天赋异禀,林年自然会去深入了解自己究竟“异禀”到什么程度,可每一次的日常林年都会发现自己在进步,无论是记忆力还是反应力亦或者是速度。 林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他只知道凡事都有一个度,领先时代一步的人是天才,领先两步的人是疯子,同理,超出正常人一步、两步、三步的人是天赋异禀,但超出十步以上只能是怪物被关在医院里研究。 林年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才能,可就近年的情况来看,不知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才能似乎进入了一个井喷期,一天比一天更胜一筹,就像紧闭的闸门后不断的渗出水来,有朝一日这道闸门终将遏制不住后面的洪水,洪水中可能藏有鲸鱼,也可能也有鬼怪,不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 如果林年是自己一个人,那么他并不会为此忧心,才能总归是越多越好,在压抑不住曝光的一刻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可问题就在于他的生活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做完了今天的日常,林年把扑克牌收了起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走进厨房打开冰柜开始找起了剩下的食材,最后只找到了番茄和鸡蛋,他拿出了这些食材林年开了灶火和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在忙活了二十分钟后,林年把做好的菜端进了蒸好饭的电饭煲里,盖上盖子扯掉电饭煲的插头再把锅洗了就进了房间睡觉了。 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客厅的门被钥匙打开了。 脸上带着疲惫的林弦踏入门槛换上了拖鞋,她走到客厅里仰躺在了沙发休息了一会儿才深吸口气站了起来准备洗漱睡觉,明天她还有早班。 在路过餐桌的时候,林弦看见了桌上有张便条,上面是林年的笔迹。 【电饭煲里有饭菜,记得吃了,辛苦了】 走进厨房打开电饭煲,里面颜色漂亮的番茄炒蛋映入眼帘,林弦鼻子抽了抽端出了番茄炒蛋舀了一碗饭坐在餐桌前大口大口的吃饭,直到把所有菜都吃光了才停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把碗筷洗了,关上了客厅的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砰的一声响,隔壁房间黑暗中的林年睁开了眼睛,半晌后又闭上了终于才沉沉的进入了睡眠。 今晚他没来由的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冰封雪地的一片天地,他坐在一座堡垒中隔着铁栅栏静静的望着黑暗的天空,好似在期待黎明的到来。 ------------ 第七章:咖啡厅 早上九点半,窗外阳光普照,林年睁开了眼睛在床上坐了起来。 一反往常的精神,林年坐在床上两眼发直似乎是在发呆,可其实并非如此,他是在回忆,我隐约的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个怪梦。 可在床上呆坐了数分钟,林年都难以想起怪梦的细节来了,这让他很无奈,尽管他记忆力超群,可梦这种东西往往都是不讲道理的,说忘记就忘记了,你甚至都不能说你真正记住过。 想不起怪梦林年干脆的选择了放弃,换下睡衣、叠被子、走出房间进卫生间洗漱,再走进客厅的时候他瞥见了林弦的房间是大打开的里面没有人,客厅边上的餐桌上放着一碗豆浆和两个包子,旁边还贴着一张便条。 【我去上班了,中午不在家里吃,下午才回来】 林年扯下这张便条,走到电饭煲前揭开盖看见里面是空的才转身走回餐桌前,端起装豆浆的碗把底下压着的二十块钱的午饭钱揣兜里,又拿了个包子叼在嘴上伸了个懒腰。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无论是季节还是时间段,今天的早晨都该是最棒的,林年走到客厅窗户前拉开了窗帘,耀眼的阳光照在了窗外支架的花坛上,林弦养的几小盆大丽花和二月兰开了,阳光的照耀下颜色格外鲜艳,只是看一眼就能让心情好上许多。 林年深吸了口气三两口咽下了包子,走回餐桌一口喝掉豆浆,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了门。 如果是往常,他现在应该在晨练,可今天不同,今天他在外有约,昨晚做梦的原因今早起床起迟了晨练的时间自然被挤掉了,现在他只能打破几年都没变过的计划直接出去赴约。 下了楼从小巷拐到正街上,林年估摸了一下时辰发现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如果坐公交车的话肯定来不及,而他向来又是不喜欢迟到的人,只能在街边上挥手叫了辆出租车上车。 “南山咖啡厅,赶时间。” 报了地名,司机师傅一路火花带闪电,差些闯了红灯,好说歹说才在十点之前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一看价目表,二十,林年也只有把自己身上最后的午饭钱给交了。 推开玻璃门进了南山咖啡厅,林年四下张望一下,这家南山咖啡厅看起来生意也不是太好的样子,在这个时间段居然门可罗雀,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看见了与自己有约的那个人。 “在这里!”靠窗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色打底衫外搭粉色的西装外套的金发女孩冲他挥手。 窗外的阳光洒在女孩的一头金发上耀眼的像是金子似的,让人想起名贵的柔顺绸缎,想来这个女孩平日里很爱惜自己的头发,林年很难不第一眼注意到她,就算这个咖啡厅里人满为患,大概他走进来第一眼还是会看到这个漂亮的过份的女孩, 林年大步走了过去坐在了金发女孩的对桌,发现对方早为自己准备了一杯热咖啡,上面的拉花是一颗半朽的大树格外眼熟。 “和我QQ的头像一样,这棵树叫世界树,北欧神话里贯穿连结九个世界的一株巨大梣树,也正是我们学院的校徽。”金发女孩说道,用的是流利的中文,完全听不见一点外国人特有的口音。 “你中文果然很好,怎么称呼?”林年点了点头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曼蒂·刚萨雷斯,卡塞尔学院三年级,你可以叫我曼蒂。”自称为曼蒂的金发女孩微笑着说。 “你昨天在网上说你是卡塞尔学院的人?”林年开门见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曼蒂,初次见面不谈作风习性,只是对方身上的这身行头大概就值不少钱,倒是也符合赵孟华所说的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是精英贵族。 “是的,如假包换。”曼蒂摊了摊手。 “为什么取名叫剑道爱好者?”林年想了想问道。 “我以为你会直接单刀直入问我卡塞尔学院的事情,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因为昨天早上我见到你后觉得你学校里加你QQ的女生应该很多,以你的性格不会全部同意,所以我不用点小手段的话大概率会被你拒绝好友申请。”曼蒂说道。 “你了解我的性格?从哪里?”林年问题切入点十分关键。 “放心,都是正当的调查手段,我们从你的学校仕兰高中调你的学籍,又在你长大的孤儿院里了解了你的生平,但就凭这几点我并不敢说我就了解你了,所以我又拜托了诺玛黑了你在网吧上机的电脑悄悄观察了一下你。”曼蒂搅了搅自己面前的咖啡:“你的性格谈不上孤僻,但绝对不外向就是了。” “什么时候查户口的单位也招收外国人了。”林年淡淡地说道。 “我不是查户口的,我是招生办的,虽然两者的做事手段差不多。”曼蒂悠然说道。 “昨天上午李院长是你们叫来做我们工作的?”林年忽然问道。 “是的。”曼蒂点了点头承认了:“如果我们突然接触你自我介绍是一家国外的学院要招收你,那么多半你会以为我们是什么野鸡大学,所以就准备从旁侧击让你自己来了解我们。” “可我现在也对你们不太了解。”林年摇摇头。 曼蒂嘴角一翘笑道:“不怕你不了解,就怕你不想了解。” 说罢她从桌底下拿出了一叠文件推给了林年,林年接过来第一份文件打开就发现是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执照副本,而后是一张张照片,照片里面古典豪华风格的各种学院设施,图书馆、运动馆以及音乐厅,从远景拍摄来看这座卡塞尔学院似乎坐落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整体像是一座古堡翻修而成的,一些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和白发苍苍的教授一起站在校门口,一眼扫去无论国籍都是俊男靓女,教授们的脸上更是写满了身经百战。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每年我们都在密歇根湖联合举办马术、赛艇...”曼蒂念到一半忽然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东西,又抬头面色如常的继续说道:“热气球、游泳等校际比赛活动,此外还有更加广泛的学术交流。我们非常荣幸地从仕兰高中下半年国外交换生名单中得到了您的资料,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你发出预科生邀请。” “预科生?”林年看着终于背完书松了口气的曼蒂说道。 “这是专门针对还没有到高三但却拥有入学资格的学生准备的,比如你,高二下半期就可以入读预科班,读到高三毕业就可以接受入学考试,如果通过了就直接进入伊利诺伊州的本部就读大学,如果没通过就退国内回去高考,可以说是两不误。”曼蒂解释说道。 “我有入学资格?为什么我会拥有资格。”林年细细的咀嚼了一下资格两个字问道。 “因为你足够优异。”曼蒂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年一眼说道:“我们卡塞尔学院只招收那些格外优异,乃至优异的过份的学生。你的优异甚至足够让我们直接跳过考试官面试来招收你。” 林年微不可查的捏了捏勺柄,脸上表情不变的问道:“似乎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现成的名牌大学递出来的橄榄枝?” “如果别的人收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就算是预科班他们做梦都得笑醒。”曼蒂幽幽的地说道。 “但是我拒绝。”林年放下了咖啡勺摇头说道。 “理由呢?”曼蒂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喝了一口咖啡。 “读不起。”林年言简意赅:“你们这种大学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 “噗。”曼蒂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对面的林年并没有恼怒,因为对方没有嘲笑的意思:“如果卡塞尔学院看中的学生因为付不起学费、买不起机票就选择放弃的话,大概我们学校会彻底沦为笑柄的。” “学费你们包?”林年这下终于表现出了讶异的情绪。 曼蒂颔首说道:“我们当然包,对于困难家庭学生不止所有学费,还有在就读预科班时的一切食宿费用校董会都会成立专项进行拨款资助,如果你成功通过了预科班的入学考试,那么恭喜你,以你的优异你每年可以获得36000美元的奖学金。这笔奖学金够负担你大学四年的所有衣食住行开销,甚至你还可以邮寄回去补贴家用。” “听起来有点假,像天上掉的馅饼。”林年直言不讳地说道。 36000美元,以现在的汇率足以换到240000人民币左右,并且一发就是四年,倘若未来汇率不产生太大波动的话,这笔奖学金足以称之为巨款。 “但现在馅饼真的就掉到你面前了,你可以去各种地方找各种人打听,找各种官方机构查证我们是否真实存在,甚至你还可以致电到学院本部去看看有没有我这号人,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的学号是Al082321B,你可以在学院里查得到,如果你还不相信,你可以让他们发一份我证件照的传真给你。”曼蒂耸了耸肩说道:“我对我的证件照还是很有信心的。” 林年再度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曼蒂,的确,这个女孩长着一副经得起iPhone前置摄像头考验的脸。 话说到这份上,曼蒂已经展现出了一股不怕你不查,就怕你懒得查的态度了。 “怎么,怕我们把你卖去中东挖煤?”曼蒂打趣地说道。 “太远了。”林年说道。 “你说什么?”曼蒂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说芝加哥远郊太远了。”林年说道:“抱歉,我还是拒绝。” “不,预科班不在芝加哥,这一期的预科班是在德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曼蒂下意识说道。 “更远了。”林年摇头。 “你说你读不起拒绝了我还能理解,但这太远了又是个什么说法?”曼蒂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太远了就是太远了,我跟我姐姐同住,留他一个人在国内我不放心。”林年说道:“美国离这里太远了,如果她在国内出了什么事情,我怕我来不及赶回来。” “这...”曼蒂顿了一下,她考虑过林年拒绝入学的所有情况,但唯独没有考虑过现在的情况。 ------------ 第八章:谈判 古往今来都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放在林年这种特殊情况上就是“儿行千里姐担忧”,可曼蒂从来没有听过“儿行千里担忧姐”的这种说法。 “所以我拒绝。”林年点了点头说道。 “不,你怎么能拒绝...不是,我是说,你怎么会因为这种搞笑的原因放弃卡塞尔之门?”曼蒂感觉自己憋了一口气,现在的情况超乎了她之前在咖啡厅里演练过的所有意外场面,她甚至考虑到了如果林年说自己晕机的话,她就马上联系学院给林年换轮船票打包送去美国。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林年顿了一下轻声问。 曼蒂忽然说不出话了。 万万没想到,问题不上出在林年身上,而是出在了林年姐姐那里,他见过父母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舍得孩子出国留学的,但没见过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担心父母在国内的,这种情况下难道她还能把林年姐姐一起给打包丢去美国?曼施坦因教授知道了会砍死她吧?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商量。”曼蒂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说:“要么这样,你跟我们去圣安东尼奥读预科班,我让学院给你姐姐在国内安排一个工作...” “不用了,我说了,不管是圣安东尼奥还是伊利诺伊州都太远了。”林年轻声说道:“很感谢你们学校的看重,我十分受宠若惊,拒绝只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还希望贵校在我们高中另外招生一些尖子生,我的话就算了吧。” 这彬彬有礼的拒绝一出口,曼蒂脸都快绿了,算了,你怎么能算了啊?你觉得拒绝是你的问题,但你拒绝了其实要出问题的是我啊。 让一个预估A级甚至还处于觉醒边缘的混血种流落在外,鬼知道哪天这座滨海城市就会爆出神秘力量杀人事件,到时候来到这里的就不再是她这样青春美丽的招生办人员了,而是那群满是冷血杀猪匠的执行部! 可很多事情曼蒂都没法跟林年直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得签了保密协议才能进行透露的,可签协议就意味着同意入学,这又是一个死循环。 “但我想了一下,其实我们好像也有的谈。”林年沉默思考了片刻忽然说道。 曼蒂一个喘气差点没缓过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你说话别大喘气啊,有的谈就谈啊,你有什么条件直说,只要不出格,我们学院都会尽量满足你。” 但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古怪了起来,好像现在她才是求着入学的学生,林年才是招生办的人。 “我想跳过预科班直接入学就读你们学院本部。”林年看向曼蒂的双眼认真的说道。 “这。”曼蒂呆住了,因为这个条件倒是出人意料,但犹豫了片刻后她说道:“你等等,你的要求已经超出我的办事权限了,我得先请示我的上级再做决定看是否能满足你的条件。” 林年喝了一口咖啡示意无碍,他可以等。 曼蒂从包里拿出了一部iPhone3划开了屏幕拨打了一个电话,在对面接通后第一时间说道:“是我,曼蒂,曼施坦因教授,我这边跟他面谈出了一些问题。” “嗯,对,他说他想提一个条件不然会直接拒绝卡塞尔之门...” “不...问题就出现在这个条件上,他想要提前入学,直接跳过预科班就读一年级。”说完这席话后曼蒂陷入了沉默,因为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默,桌对面的林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喝咖啡。 片刻后曼蒂抬起头看向林年说道:“曼施坦因教授想跟你说话,他是学校的风纪委员会主席兼管理财政的教员,有资格处理你提出的相关要求。” “好的。”林年放下了咖啡杯坐正了,曼蒂点下了免提键。 “林年吗?”电话那头响起的是一个老人的声音,给林年的第一印象是严肃刻板,但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格外的和善:“我听曼蒂说你的要求是提前入学卡塞尔?你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因为按理来说大学应该是没有任何年龄要求的,只要知识储备足够通过相关考试,并且表现出水平线以上的知识学习能力就能入读大学,我觉得以我的学习水平可以跳过高三直接就读贵校。”林年整理了一下言辞缓缓说道:“并且以我的性格并不喜欢太被动,贵校的学生之前介绍时提到过奖学金的事情,我想以正大光明的方式通过学习获得奖学金,自主的承担一切生活消费。” “所以你为的是奖学金的事情?”电话那头曼施坦因教授直接说道。 “是的。”林年也毫不避讳的承认了:“我想提前入学获得奖学金。” “原来你之前一直是在讨价还价。”桌对面的曼蒂扶额靠在了桌上,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之前全程表现出如此独立性格的林年绕了这么久居然只是为了奖学金的问题。 拿着电话的林年看了曼蒂一眼说:“这是一个买白菜为了五角钱也能讨价还价半小时的国家。” 曼蒂揉了揉太阳穴,36000美金的奖学金,不算少,但对于卡塞尔学院来说绝对也不算多,甚至堪称九牛一毛,如果只是钱的事情,那么这次的招生无疑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如果是寻常学生我说不定会拒绝,但如果是你的话,提前入学不是不可以。”曼施坦因教授说道:“就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学院是诚信想要将优异的学生培养成才,而你无疑就是我们眼中的优异学生,你的意愿我们会格外的重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可以一次性问完。” 林年安静了数秒后开口说道“国内成绩优秀的学生有很多,但为什么找上我。” “不,我要更正一点,你是“优异”而不是优秀。”曼施坦因教授淡淡地说道。 林年兀然抬头看向曼蒂,他似乎意识到了从一开始这些人找上自己,从来都是以“优异”二字来夸赞自己的,而并非优秀。 优秀与优异两者都是赞美,可却存在着一字之差。 现在,林年似乎意识到了为什么这所“卡塞尔学院”会不辞千里而来找上自己了。 “你明白了。”曼施坦因教授见林年沉默了这么久微笑着说道:“并且,我听曼蒂说你一直放不下你的姐姐独自在国内是吧?” “是,我原计划是打算预支奖学金,在学院附近租房子和他一起住。”林年坦然说道。 “卡塞尔学院处于远郊,唯一抵达的方式是坐CC1000次快车,学院的附近没有城镇是旷野和红松林,所以你未来四年可能只能住校了。”曼施坦因教授说道:“但我愿意给你一个优待、学校方面愿意给你一个优待,你可以带你的姐姐一起来学院,我们会为她安排一份适合她的工作。” “教授!”曼蒂惊讶出声。 电话那头的曼施坦因教授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但她在进入我们校园之前需要签订一份保密协议,承诺不泄密在学院内包括但不限于听见、看见的一切有关事务,这样我才能有资格向校长申请让她和你一起进入学院本部。” “这份优待有点大。”这下就算是林年也忍不住动容了:“我需要考虑考虑。” 桌对面的曼蒂人又要傻了,既然你都知道这优待大的离谱了,那还考虑个毛线啊?林年不知道卡塞尔学院是座什么学校,可她读了两年了自然清楚的很,曼施坦因教授给林年的这个优待简直堪称史无前例,虽然学院里也有不少“正常人”,可学生带亲属一起入读学院的却是头一例。 “你还有什么顾虑?一起说出来。”曼施坦因教授非但没有因为林年的再三犹豫恼怒,反而语言更加的和善了,起码曼蒂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教授这么“慈眉善目”。 “出国不是小事,就算我同意,我也得跟我姐姐商量,我需要尊重她的意愿。”林年解释说道。 “有关这一点!”曼蒂一听林年的话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我早就考虑到了!” 林年有些莫名的看着曼蒂,可不到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就变为了惊诧。 曼蒂的身后,咖啡厅的另一个隔间里,一个人站了起来径直走过来坐在了林年的身边对着免提的iPhone3手机说道:“不用考虑了,请问这位教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面谈一下?” “三天后,丽晶酒店的行政套房我会在那里等你们。”听见了这第三个声音,电话那头的曼施坦因教授心里不经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学生脑袋终于够用了一次。 “姐?”林年意外的看着身边穿着工作服坐下的林弦,这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周围的咖啡厅。 桌对面的曼蒂点了点头道:“抱歉我在没跟你说之前就提前来你姐姐工作的地方找她了,在你来之前我跟她聊了很多相关事情,但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听听你的意见再说,刚才我们聊天的时候她就一直坐在邻桌。” “这件事不是小事,面谈的话最好。”林弦点了点头赞同了三天后面谈的提议,无视了一旁林年投来的埋怨的目光。 “那自然最好,我这边还有事,先挂电话了。”说完后,曼施坦因教授满意的挂断了电话。 “如果三天后我们在丽晶酒店谈妥了,多久会动身去学院?”林弦和林年坐在一起,靠右边的林弦开口问道。 如今初步谈妥了,桌对面的曼蒂终于松了口气也不绷着了捧着咖啡倒在沙发上回答道:“自然是越早越好,十二号我们就开学了,所有手续和交代以及入学辅导都得在学校里提前完成,所以我们实际时间有点赶。” “入学过后课程怎么安排,开学后应该是大一的下半期,林年需要自习上半期的课程吗?”林弦上了桌之后问答的主导权就由林年手中交给了她。 “这一点有些麻烦,他错过了大一上半期一整期的课程,我们学校的课程特殊有大量需要特殊设备的实践课,忽然插班的话我害怕他会跟不上教学进度——其实我建议的话还是入学后旁听半年,下班学期再跟新一届的大一一起上课。”曼蒂整理了一下言辞说道。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对他有信心。”林弦说道:“你们学校的专业侧重是什么?”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曼蒂苦笑了一下:“我们学校的课程很特殊,所以专业也很特殊,具体有什么只能等你们签了协议后才方便透露,但我唯一可以说的是我们毕业包分配。” “毕业分配洗厕所也是包分配。”林年插嘴说了一句。 “要洗厕所也是去白宫洗厕所。”曼蒂说道。 “那不还是洗厕所。”林年有些后悔答应的这么快了。 似乎看出了林年表露出来的后悔,曼蒂立马收住了烂话改口道:“我们学校在上流社会中也很出名的,出来的学生特别抢手,不比那些哈佛、剑桥的毕业生差到哪儿去。” “但我听说不少剑桥毕业生出来也是去洗厕所的。”林年说。 曼蒂心说你今天就跟洗厕所过不去了是吧? “具体详情三天后再谈吧。”林弦把手机递还过去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今天麻烦你了曼蒂小姐。” “不麻烦,哦对了,曼施坦因教授嘱咐我把这个给你。”曼蒂从包里拿出了一部全新的白色iPhone3手机放在林年面前的桌上。 “你们学校还有给见面礼地说法?”林年有些迟疑没有去碰这部手机。 “不,这是必要的联系手段,你没有手机的话我们想要联系你会很麻烦,这算是新生福利。”曼蒂帮助林年划开了手机里的通话薄,曼蒂和曼施坦因两个名字静静的躺在联系人列表中。 “那我就暂时收下了,如果三天后我们没有谈妥我会把手机还给你的。”林年没有推却收下了这份大礼。 “对了,我建议你去吃顿火锅。”曼蒂没来由地说道。 林年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曼蒂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好歹跟你的高中同学同窗两年,临走前不告个别吗?要知道你去了美国之后一读就是四年,说不定等你哪天抽空回来了这里却发现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了,就好像你是这座城市的陌生人一样,那时候你才会后悔当初临走时没有好好跟以前的朋友道别。” 林年对此无言相对,曼蒂说了很多,可他都不太在意,他只觉面前的曼蒂似乎是已经敲定了三天后的面谈绝对能谈妥了。 “那么就不打搅了,三天后我们再见面。”曼蒂拿起包起身离开了咖啡厅,不过多时咖啡厅外响起了引擎咆哮的声音,红色的魅影掠过窗外只留下远处过往车辆的刺耳喇叭声。 咖啡厅内林年和林弦坐在原地安静了很久,最后林年先开口说道:“三天后我们真要去丽晶酒店?” “答应了的事当然要去。”林弦拂动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看向身旁的林年:“关键是你想不想去这所学校,如果你真不想去到到时候我会帮你跟那个教授说明白。” “奖学金这么多谁不想去呢?”林年说道:“但我还是想过会儿去查一下这所卡塞尔学院的事情,这年头骗子太多我不放心。” “如果是骗子那么就真下血本了。”林弦看了一眼林年面前桌上放着的崭新iPhone3说道。 “说不定是假的。”林年正眼都不带看一眼手机:“要不我拿这部手机换你的小灵通?” “那是你的你就自己拿着用。”林弦摇头道:“我不经常玩QQ什么的,小灵通就够了。”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有客人走了进来,林弦下意识回头看去站了起来。 “那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林年见此模样也站了起来说道。 “我下午点回家做晚饭,你记得买点菜,冰箱里菜不多了。”林弦临走前说道。 “收到。”林年说,他走出了咖啡厅店在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店里面,穿着工作服的林弦笔直的站在客人的餐桌前手拿着笔脸上挂着平时完全见不到的“笑容”,时不时的点头记笔记,店老板因为之前的“旷工”布满的大呼小叫,林弦一叠声的答应中又回前台拿起拖把开始清理地板,忙前忙后没个停息。 只是看了一眼林年就不想再看了,他把iPhone手机揣在了兜里步行走向了远处的公交车站。 ------------ 第九章:路明非 林年刚刚回家还没上楼就被人堵了。 堵他的人不是仇人,而是熟人,堵他也不是因为要揍他而是要请他上网。 堵他的人叫路明非,仕兰高中里的同窗,两人结缘于网吧,有着数不清的营养快线和网费的情谊在里面,算得上是林年不可多得的朋友。 林年发现路明非的时候,这家伙正在犹豫着上楼的门是不是在楼底下的麻辣烫的门市里面,他暗暗寻思着如果自己一进去麻辣烫的伙计就让他落座怎么办?自己解释自己来找人的,万一人家伙计不乐意了给自己脸色难道还真得将就着先吃一顿麻辣烫? 好在路明非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林年就已经发现他了,就直接上前拍他肩膀:“你站我家楼下干什么?” 路明非一哆嗦回头看见林年脸色露出惊喜:“我还想上楼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上网吗?”林年拉着路明非离开了麻辣烫的门口,店里面伙计都往外面瞅他们几眼了,再站一会儿估计就得过来招待了。 被拉到一边的路明非连忙点头道:“对对对,上网,去不。” “还是你包营养快线和网费吗?你婶婶又给你发零花钱了?”林年问道。 “我包,都我包。”路明非一拍胸脯显得格外仗义。 “那走吧,我正想上网查点东西。”林年点了点头说道。 一拍即合,两人就近找了家网吧坐下,林年也没有坑路明非没找贵的,将就着上次打CS的小网吧落座了。 一坐下旁边的路明非就熟练的打开了星际争霸,同时嘴里零碎道:“听说明年下半年要出星际争霸2了,也不知道跟1代比起来画质能提升多少,希望游戏方式别改太多,不然适应起来又得花一段时间被人虐。” “我不玩星际,我就打打CS。”林年说道。 “你那手速和微操不打星际真的可惜了,虽然打CS也很强就是了,诶对了,他们聚餐约在明天晚上,你真不去吗?”路明非干巴巴地说道。 “你强转话题真的很烂诶。”林年叹了口气:“苏晓樯要你来的?” “见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我们之间还玩套路干什么。”路明非也叹了口气。 “你的确不会藏事情,这一点全班有目共睹。”林年说道。 “你什么意思。”路明非骤然警觉。 “没什么意思。”林年摇头:“她答应给你什么了?让你亲自跑来我家楼下找我。” “没什么,就是给我买两张正版PS2的游戏盘。”路明非涎着脸说道:“好歹朋友一场,给个面子?” “我们的确是朋友,但这面子是给PS2盘的吧。”林年十动然拒。 路明非看着林年面不改色的脸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好歹也参加一下集体活动吧,之前让你进文学社你也不进,各种聚餐也不去,你再这样独是要被人孤立的诶。” “不是还有你找我吗?” “兄弟你这话说的有点Gay。”路明非面露悚然。 “我是说不是还有你找我上网吗?”正在专注于IE浏览器不断的敲字的林年似乎也察觉到了方才话里的不妥立马改口道。 “你总不能读高中三年就交我一个朋友吧?”路明非耷拉着眉毛键盘按的噼里啪啦的响。 “我可能读不了三年了。”林年说道:“我准备去美国留学。” 路明非手滑了一下,差点产错了兵种,反应过来后扭头看向林年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真要去你昨天说的那卡什么塞车的外国学校?” “卡塞尔学院。”林年纠正了一下路明非的口误:“今天我和我姐跟他们招生办的见了面,谈的很融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真要去了。”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出国留学,兄弟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路明非游戏都不打了惊诧的问道。 “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穷...他们学校要发我奖学金,拿了奖学金就够我留学了。”林年听出了路明非的意思解释道。 “不是,你姐怎么办?她做菜这么好吃,以后你不就吃不着了?”路明非有点口不择言了。 “她跟我一起去。”林年说。 路明非忽的就沉默了,安静了一会儿手指机械的按了很多下鼠标才开口说道:“太突然了。” “总不能一辈子都一个样。”林年无奈的笑了下说道:“其实我原本就准备高考考个奖学金高的大学补贴家用,只是这个卡塞尔学院提前找上了我,他们给我条件我无法拒绝,所以就准备提前出国了。” “可你才高二。”路明非忍不住说。 “预科生,预科班开在德克萨斯州,毕业了直接进本部。”林年隐瞒了自己可能直接跳级读大一的事情,他不想解释太多事情,毕竟他自己都没捋清楚。 “这也...太突然了。”路明非憋了很久也没憋出其他的新词来。 是啊,太突然了,他只能想到突然两个字,突然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就要出国了,突然身边的人全都找到新方向了,突然这座城市里说得上烂话的人就又少一个了。 这也...太突然了。 “别想那么多,出国又不是出出殡,我是去读书不是火葬,到时候在国外一样有联系,说不定星际争霸2出了我们还可以跨国打1V1对战。”林年无所谓地说道。 “也是。”路明非听见林年的这番话也才缓了缓,突如其来的离别感伤一下冲淡了很多。 “聚餐是在明天吗?”林年想了想问。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路明非眼前一亮扭头看向林年好似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会走路的PS2游戏盘。 “正好最后去吃个饭吧,一起读了两年书总归得告个别。”见此林年不由感慨天大地大,朋友也不如两张PS2的盘大。 “告别啊。”路明非念了下这个词,心里总觉得不是个味儿,也不知道明天小天女知道这件事后会做什么反应。 一想到这一茬路明非就更觉得难受了,他打小就是电视剧里放悲剧情节都得转台的人,现实里遇见这种悲催的事情难免想很多。 “明天什么时候,哪儿吃饭?”林年一边盯着浏览器页面一边问道。 “晚上八点,地点一会儿我QQ发你...哦对了,我忘了你没手机。” “我有了。”林年摸了摸兜里的iPhone3说。 “几个月了?”路明非下意识嘴欠,然后桌子底下被踢了一下疼的倒吸凉气。 看着路明非的囧样子林年也忍不住笑了笑关掉了浏览器打开了星际争霸:“临走前切一盘?” 路明非一下子就精神了:“切一盘,再怎么说最后我也得干过你一把,你微操的确不是人,但我最近苦练了游戏意识,集合手速和意识于一体,不信还干不过不经常玩的你。” 林年见到这一幕不由想起了当初学校外网吧里跟路明非赌网费赌走了对方一个月生活费的孽缘,不由笑了:“那就切一盘。” 于是这一盘切了亿盘,整个网吧里一下午都只能听见某个同样的哀嚎声,天大地大不如游戏大,林年和路明非也只当两人是最后一次一起上网了,玩的格外的投入,不再想其他任何的感伤。 ------------ 第十章:曼施坦因 金色大厅里四周到处都是火,壁炉里的火焰旺盛的烧了出来,火舌爬上了圣诞树,欢快的舔舐着大厅的穹顶,入耳的是美妙的音乐,人们在舞池里以火焰为伴纵情舞蹈,男人沉醉的亲吻着女人,脚下的舞步踢踏的愈来愈盛就像是要一直舞进地狱。 “跑,跑快些,别回头。”脸上沾着血的女孩说道。 小男孩蹲坐在地上脸上有些茫然,他环顾四周,眼底倒影着滔天的火光。 女孩坐在大厅中央捂住腹部,鲜血不住的涌了出来,小男孩贴了过去想帮他按住伤口但却被女孩一把推开坐倒在了地上并面露怒容道:“你没听见吗?我让你滚!” 小男孩被吓着了,他向来很听女孩的话,也最怕女孩生气。 女孩看见地上恐惧却没有任何动作的男孩忽的神情柔软了起来说:“你过来。” 小男孩毫不迟疑的爬了过去,女孩伸手抚摸他的脸,鲜血留在了他的脸颊上,温热的,有些粘稠,女孩温声细语地说道:“我要死了,这里的人都要死了,但你不同,你可以从这里逃走,你丢下我我不怪你,你现在在这里本来就是意外,所以走吧,别等了,你一直都很听我的话不是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让你去死你也会去死,但我现在想让你走,如果再等下去的话就真的走不了了。” 着火的圣诞树倒了,将几个纵情舞蹈的男女压在了下面,金色大厅中依旧载歌载舞,没有人恐慌,他们对一切的灾难视而不见,似乎唯有女孩和男孩两个最不正常的人才是正常的。 小男孩看着女孩不住的摇头,他说什么都不走。 “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三件事吗?”女孩看着小男孩忽然说道:“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我要你转身离开我,跑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小男孩脸上出现了犹豫,可还是没有动,他握着女孩满是鲜血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我不是说了吗,过了今晚你就是男子汉了,男子汉从来都会信守诺言,答应我好吗?”女孩伸手撩起了小男孩的额发微笑着说。 小男孩呆呆的看着女孩,良久他才点了点头。 “很好,不愧是我的男子汉。”女孩搂过了小男孩的头亲吻他的额头,用力的推了他一把,男孩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后头也不回的向着金色大厅的大门冲去。 “跑啊!再跑快些!不要回头,一直跑到那——春暖花开的花园里去!”女孩在火焰中看着小男孩一骑绝尘的背影大声的喊道。 小男孩真的跑的很快,脚下仿佛生了风,什么障碍都拦不住他,最后冲出了火焰的帷幕消失在了大厅的大门。 女孩坐在血泊中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确信他不会再回来了,捏紧的拳头才略微放松了,浑身绷起的那股劲儿也彻底卸掉了,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果然跑的真够快的。”直到最后女孩脸上才出现了如释负重的表情,笑着嘟哝了一句。 在她的头上,燃烧的房梁倒塌了下来火焰吞噬了一切。 林年睁开了眼睛,耳边是闹铃反复的滴滴声,床头柜上的闹铃显示现在是7:00AM,房间内的光线昏暗。 窗帘外薄暮曙光,天微微亮起,大街上清洁工扫地的飒飒声清晰入耳。 他又做噩梦了。 ... ... ... 上午8:30,丽晶酒店前,林年和林弦并肩站着,看着玻璃门里来往的侍者有点犹豫。 丽晶酒店算是这座滨海小城市里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了,服务业涉及酒席、婚庆以及公司团建,据说想要判断一对新人是否有实力,最佳的方法就是看他们是否能在丽晶酒店中摆上几桌酒席,如果实力过硬就以包下的酒店层数多少作比较。 林年没来过这种酒店,在他的印象里酒店和旅店两者性质差不多,只不过差别是一个有液晶大电视和空调另一个没有,但听班上有实力住过星级酒店的同学说两者差距其实还是蛮大的,起码星级酒店里的一次性牙膏牌子都是高露洁的。 最后还是林弦先迈得步,主要是他们两姐弟在门口站太久了容易被人揣测成心怀不轨的贼偷在踩点子,这片CBD区有钱有权人出没,相对的小偷小摸的行径也是层出不穷,不到一会儿就有路过的人防贼似的看他们俩了。 进了丽晶酒店,坐在沙发区等候,林弦今天是特地请了假陪林年来的,难得的休息了一会,林年拿着手机不断的戳着屏幕,和往常年轻人一样,有了手机的他自然也闲不住,内置的流量还多他就干脆挂着QQ潜水窥屏班级群。 班级群里一大早就有人在聊关于今天晚上聚餐的事情,有人说火锅店的酒水不正宗,要自带啤酒和泸州老窖,也有人说最近上火,希望有人能帮带一盒西瓜霜清热。 “请问是林年先生和林弦小姐吗?”不到一会儿,彬彬有礼的侍者从不远处电梯口下来直直走来了林年的面前问道。 “是的。”林年收起了手机站了起来,一旁昨晚没睡好打盹的林弦也清醒站了起来。 “曼施坦因教授已经在九楼的VIP餐吧等候多时了,如果准备好了的话请跟我来。”侍者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后解释说道。 林年和林弦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想到美国学校的招生办会这么体贴,就连早饭都一起考虑到了,可他们两人早上已经吃过豆浆油条了,便宜又实惠,十块钱就能解决一顿。 跟随侍者上了VIP电梯一路到九楼,电梯门刚刚打开一个戴着复古单片眼镜的老人就已经站在了门口看着电梯里的林年微笑着说道:“林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想必您就是曼施坦因教授吧?您的中文和曼蒂小姐一样好。”林年很难不第一眼注意到老人的秃顶,用句失礼的话来说就是‘油光锃亮’,无来由的为老人增加了几分严厉在里面。 总而言之,第一印象并不坏。 “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叫我曼施坦因教授就好,想来曼蒂也跟你们简单介绍过我们学院了,中文是我们学院的必修课,考虑到你的母语,在学校里你的外语课程可以免修拿全绩点。”曼施坦因教授伸手跟林年握手,然后也不忘与林弦问好然后握手:“这位就是林年的姐姐吧,很高兴你能陪同一起来面谈。” “能与贵校坐谈,这是我们的荣幸。”林弦年纪不大但在交际的话术上却也早早懂了很多,与曼施坦因教授握手表现出了足够的礼貌和尊敬。 “用过早餐了吗?要不要一起?”曼施坦因教授把两人请出了电梯,走向了VIP餐吧的靠边缘的座位上,而在那里早已经坐好了一个女孩,一头金发面容姣好,正是不日前与林年接触过的曼蒂,在看见林年二人后示出礼貌的微笑。 ------------ 第十一章:入学 “这是我的学生曼蒂,想来你们也见过了,就不多介绍了。”曼施坦因教授在曼蒂的旁边落座,林年和林弦并作在对面,桌上摆放着银制的餐具,大大小小的餐盖盖在陶瓷盘上下面是早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听说曼施坦因教授您在学院里话语权不小,您亲自来我们这座小城市招生,说实话我有些受宠若惊。”林年说道。 “我是在卡塞尔学院就职风纪委员会主席,主管学生纪律,偶尔也插手财政支出,在我们学校很多学生不守规矩破坏校园财产,总有人管制住他们,不然校董会那边的声音按不下来。”曼施坦因颔首:“至于亲自来的问题,我们学院的校长奉行的是绝对教育制度,一切的麻烦都得为教育让道,所以作为风纪委员会主席的我自然当仁不让的前来接待我们优异的学生。” “优异不敢当。”林年谦让道。 “谦逊也是优异的一种。”曼施坦因赞叹道。 林年有种曼施坦因教室其实是他仕兰的班主任的感觉了,每次他把班上平均分往上猛拉的时候班主任就是这种态度。 “教授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还是谈谈入学的事情吧。”一旁的林弦首先揭开了话题。 “当然,这是我们今天来这里的主题。”曼施坦因教授说着揭开了桌面上的餐盖,里面是咖啡和全麦面包和烫甘蓝菜,一旁曼蒂的餐盖下是黄桃奶油三明治。 林年很好奇自己的早餐是什么,揭开后发现是新鲜的鲑鱼卷配柚子茶,林弦的也和他一样。 曼施坦因身旁的曼蒂解释说:“最近校医嘱咐教授的血压又升高了,所以一日三餐还是以清淡为主。” 林年和林弦对视一眼也没有拒绝这顿早餐,看起来曼施坦因教授和曼蒂的功课做的很不错,起码知道中国人都喜欢在餐桌上谈事情,不过还好他们没进一步了解什么叫“酒席文化”,不然桌上的柚子茶就得换成茅台或者红星二锅头了。 “关于入学的事情,如果你们还对我们学院不了解的话,今天我们带了更多的资料来方便你们有更明确的判断。”曼施坦因教授从座位边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桌上,林年和林弦一人接过一半,发现文件里全是官方的证件以及学院里更多的照片,其中甚至包括了帆板比赛、白丝芭蕾舞团以及国际象棋大赛的团体获奖证书。 从各种方面看曼施坦因教授描述的来卡塞尔学院都是一座不输于哈佛、剑桥等国际名校的学院府邸,颇有一种一入学院便为贵族的错觉感,像是摆在林年和林弦面前的并非是一张入学通知书,而是上流社会的邀请函。 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可林年和林弦都没动心,他们默不作声的看着文件,听着曼施坦因教授声情并茂的讲解卡塞尔学院的悠久历史以及人文情怀,甚至还谈到了校长就是出生剑桥的名门子弟,后投身教育事业成为了一个严厉不下于他的伟大教育家。 与此同时举例了学院里学生文化的多样性,比如学风高尚的学生会以及以严谨律例出名的狮心会等学生自主成立的团体,皆由学生作为团体领袖学院丝毫不插手其内政,甚至在一些大事上这些团体都能做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最后曼施坦因教授自然提到了奖学金的事情,并且特别解释了,这笔奖学金的由来是来源于校董会,并且是由卡塞尔学院校长亲自成立的奖学金项目,并非是那种带有不确定的报名竞争性奖学金。并且他已经向校长提出了林年的特殊情况,校长那边也在昨日远洋电话回复做出承诺,只要林年同意入学,第一学期的奖学金就能第一时间发放。 “校长也知道我的事情吗?”林年能从曼施坦因教授聊即校长时言语中听出明显的崇尚和敬仰,不由起了一些好奇。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校长亲自看中了你的,并且亲自指派了我作为你的导师,所以我才会千里迢迢的出现在这里。”曼施坦因教授说道。 “他是怎么注意到我的?我只是个nobody。”林年说。 “不,在校长的眼中,你是somebody,我们的校长从来看人都很准,甚至说当初我也是校长挖掘出来的。”曼施坦因右手轻轻放在胸前以表对远在大洋彼岸的卡塞尔学院校长以示敬意。 这一系列的打包票、承诺和画大饼不经让林年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叫《哈佛女孩刘亦婷》的书,在书里面的“婷儿”在三的为学费的事情苦恼,甚至考虑过考去美国名校半工半读。但她的父母却担心学业和工作不能两全,禅心竭力的奔波凑钱,甚至让婷儿有了放弃一流大学退而求其次选择二流的想法。 可在林年的现实里,这外国的名牌大学门槛似乎也没有那么高,像是抬大轿请祖宗似的请他去读书,就连36000美金的奖学金都能提前发放,这也绝了他复刻写一本《卡塞尔学院林年》的想法——没有苦难和抉择带来思想升华的文学作品是不完美的。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曼施坦因教授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咖啡后表情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想拿糖精但被一旁的曼蒂扣住了手腕,无奈只得端起一杯清水漱了漱口里的苦味。 “我看没有什么问题。”林弦沉默了很久终于抬头说道:“既然贵校如此有诚意,把弟弟送到你们手上我也放心了。” “不,我已经向校长做过申请了,作为林年的亲属,你也可以进入我们学院从职文书工作,我们的心理学教授富山雅史正好缺一个学生。”曼施坦因教授看向林弦温和地说道:“我们学院虽然是精英制度,但也绝对不会将人才拒之其外,我们了解过你的履历,你在17岁时入读了医科大学主修的是心理学和生物学,并且对人体生理构造颇有研究,甚至还在学术论坛上发表过相关论文并允以收录,只不过你在18岁那年辍学承担了林年的监护人身份...其实你也是不可多得的优秀的人才,我们学院正好需要你这种人才。” 林年略微侧目,在今天之前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就读过医科大学并且还小有成就,他一直以为林弦高中毕业从孤儿院带他出来后就直接进入社会工作了。 “待遇如何?”林年直言不讳地说道。 “薪资以周结,具体到了学院面议,富山雅史医生会为你解释相关的工作和义务,到时候是否入职由你做决定,来回的机票费用学院报销,只是有个大前提是需要签订保密协议。”曼施坦因教授解释道。 “保密协议?我能看看吗?”林弦顿了一下问。 “可以,但我需要你们的一个初步答复——入学相关的问题。”曼施坦因教授点头坐正了看向林年:“现在我代表卡塞尔学院一方向你发出入学邀请,请问林年你是否接受?” 与此同时,一旁的曼蒂拿出了自己的iPhone3,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对面的联系人名字为“诺玛”并且手机开了免提。 林弦看向林年,林年没有说话,曼施坦因教授也不急,只是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着他。 “要想好。”林弦忽然说道。 “对啊,要想好。”曼蒂也说话了:“虽然我是招生办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做下决定之后可能就要跟你以前的人生永远说再见了。” 曼施坦因扭头蹬了曼蒂一眼,似乎是在示意她的多话,曼蒂吐了吐舌头端起了茶杯掩饰自己的表情。 林年想了想扭头看了一眼林弦想了想说:“今天咖啡厅请半天假扣工资吗?” 林弦怔了一下点头:“迟到扣半天,请假扣全天,请半天也按全天算。” 林年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的笑了,看向曼施坦因教授说:“我想我接受。” “声纹验证通过,获得本人亲自授权,流程开始。林年,编号A.l.052044,接入卡塞尔学院。我是诺玛,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卡塞尔学院,欢迎您的加入。”手机里响起一个机械、清越自称为诺玛的女声,听到这个声音后曼施坦因教授和曼蒂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卡塞尔学院欢迎你,接下来我们只需要走一些既定流程就行了。”曼施坦因教授站了起来与林年和林弦分别握手。 “请多指教,教授。”林年颔首说道。 一老一少握手言欢,可林年却觉得这一幕像是卖身,可如果能找到卖一年36000美元的地方,他倒是也愿意从了。 一时间,宾主尽欢。 ------------ 第十二章:同学 林年徒步在午后的小河边,沿路上长满了还未长好的蒲公英,蔫蔫的白花朵随风摇曳着,偶尔飘散几朵白色的飞絮落向倒影着夕阳的波光粼粼的河里。 从丽晶酒店离开后,林弦就去咖啡厅准备洽谈辞职和当月工资的事务了,只留得林年一人在CBD区闲逛,曼蒂提议要开车送林年一程但却被他拒绝了,原因是久违的他想一个人走回家。 其实说是走回家,林年出了酒店后也是坐的地铁,之所以拒绝曼蒂是因为他在丽晶酒店门口看见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他不是太想自己被一个长得不赖的女孩开着一辆好车从邻里街坊的眼球下驶过——总有种出卖了作为年轻男孩子无形资产吃饭的感觉。 但他其实说想走回家其实也不是完全骗曼蒂的,他的确在离家还有四五个站台前就下了地铁徒步行走,从中午走到了傍晚才看见了熟悉的河流。 眼下这条靠河回家的路林年走了很多次,但他还是第一次的留意起来街边的景色,河边的狗尾巴草、蒲公英,三两颗稀稀拉拉的树,河对面拔地而起的写字楼玻璃上反射着阳光怪刺眼的,偶尔打开几个窗口露出写字楼里端着星巴克咖啡杯眺望CBD区展望未来的年轻人们。 人们都说当你真正的要离开一个地方了,你才会记起这个地方的美,大到城市楼宇,小到一草一木。这座城市林年住了16年,可以说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可直到现在他却因为一封入学通知书要远赴大洋彼岸的另一方。 按理来说现在林年应该很感伤,或许还会触景生情去捡几朵蒲公英吹上那么一吹,可他却丝毫没有一点伤感,这可能是年轻人们固有的冲劲——在告别时年轻人们少有的会回头怀旧,只会向着前方的未知迸发热情的期望。 林年也是年轻人,要不了多久一张机票就会把他送去那座名为卡塞尔学院的地方,他期待吗?或许吧。 观望四周走了数十年的路,林年没有太多感伤,就像他从未在这里住下过,就像是一个旅人,偶尔一天走到这座滨海城市留了下来,今天又忽然要启程了,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情乎所以。 莫名的,林年涌起了一股熟悉感。 似乎曾几何时,如今的这一幕出现过,也是他,离开一片故土,长途跋涉去远方,在他的身边也有一个人陪伴着自己。 真是...奇怪,自己就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怎么会可能会曾几何时有过什么说走就走得旅行呢? 林年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望着垂落的夕阳又是一阵发神,他记得《百年孤独》里曾经说过如果没有人埋在这里,你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可能对于这座城市林年记忆中的都是琐事,没有太过深刻的记忆,若是真要说唯一值得眷恋的或许就是和他相依为命的林弦。 人们都说年轻人的天是没有边的,年轻人的心飞向远方,可是人总是怕高的,所以总需要一些网罗牵绊。 可如今风筝线另一头的林弦也要陪他一起远去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像曼蒂所说的那样去对这座城市和那些所谓的故人伤春悲秋呢? 看起来在分合悲欢上,自己真是有够...淡薄啊,看着夕阳彻底落到了河小的尽头下去,林年心想。 他不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转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因为今晚他还得赶去吃火锅。 * 林年走完了河边的小路却并未继续走上归家的路程,在小路的尽头上了公交车在地铁站下车一路坐地铁到了远离家数十公里外的站口出来。 出了地铁站口冷风呜呜的往领口里吹,林年紧了紧衣服抬头看,可能是近年城市环境污染的问题,今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街边的路灯月亮倒是像月亮似的一轮轮升了起来。 他一手踹着一手拿手机走在路边,冷风把街上的落叶摔在面前,又踢得它飒飒滚开,iPhone上班级群的头像已经开始跳动了,点开后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向上刷,全是关于火锅聚餐的消息,你一言我一句:到没有到,还有多久到,啊哈,回头看,其实我在你身后呀。 苏晓樯的组织能力,赵孟华的领导,陈雯雯的影响力,班上三大话事人的效率果然给力,今晚估计班上除了实在住的有点远和有事的同学以外该到的都到了。 林年抽了抽鼻子感觉隔着手机屏幕都能闻到火锅底料的香味,眼下天气也是够给面子的,一筷子火锅蘸着倒春寒的晚风作佐料,好像能将春夏两个季节一起热腾腾地吞下去。 到头来他还是决定参加这场同学聚会了,起码吃顿火锅作为道别总比以前班上同学转校还特地开个道别仪式要好多了,一个个课代表起立向转校同学致辞的时候颇有种向遗体告别的肃穆感,当时林年都差些跟着默哀了。 所以思来想去要说声再见的话似乎今晚这顿火锅是最好的场合了,大家都吃着火锅唱着歌,自己忽然说声再见也无妨吧。看着班上同学们在群里灌水,林年免不了的感觉到一些真实。 原来自己在这座城市里还是存在着所谓的“交际圈”的,人生这种东西不就是大大小小的圈子里发生的各种各样欢喜、悲伤的事情拼凑而来的吗? 他十六岁以前的人生就是在这座滨海城市、那家孤儿院,以及出租屋里组成的,不显得传奇神话,细细品味起来又感觉回味无穷。 “还有多久到啊?你别放我鸽子啊老兄,会死人的。”QQ上路明非准时准点戳林年,兢兢业业的像手机闹钟,关机到点了都能准时给你奏乐。 “在路上了,还有四五条街吧。”林年抬头看了一眼路牌回道。 “四五条街?你走路来的?脚不疼吗?” “你要给我揉揉吗?” “你快点啊,人不齐不好开饭啊。” “你们先吃,大不了来晚了我就给你们洗盘子,我专业洗盘子。” “你狠。”路明非不说话了,起码他知道自己好友没放鸽子就安心了。 林年收起了iPhone揉了揉太阳穴,你以为他想走路啊?晚上出租车起步价10块钱,跑四五条街吃个红绿灯再绕一绕估计还得跳表,他哪里舍得啊,如果能坐车谁又愿意吹冷风耍酷压马路呢?又没有美少女在旁边陪着他。 可能是老天听到了林年心里的声音,于是真的有美少女送到了他的身边,伴随着出现的还有一辆好车。 林年身旁的街道上响起了喇叭声,车大灯把他的影子在前路上拉的很长,直到黑色的商务奔驰停在他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去,后排车窗降下后露出的是一张眉目颇显傲气漂亮脸蛋,此刻这张脸蛋上正写着偶遇的惊讶。 “林年?果然是你。” “苏晓樯?真巧啊。”林年有些讶异。 他看见车窗后女孩清澈的双眼被白色路灯照的熠熠生辉。 ------------ 第十三章:玩具 苏晓樯,林年的同班同学,也是今晚火锅聚餐的发起者,能在这里遇到实在是超乎了林年的意料之外。 “这天气你怎么没坐车去?这里离火锅店还远呢...快上车吧!”苏晓樯只是愣神了一小会就立刻回过神来了,立马打开了商务奔驰的门在真皮座椅上让开了位置。 “倒是挺巧的,你不会收我车费吧?”林年也显得有些意外。 “少嘴贫了,上车吧。”苏晓樯白了他一眼。 林年笑了笑钻上了车,一旁坐的端端正正的小天女也坐下了,车门关拢,只留下遍布全身暖意和身侧的咖啡树花的香味。 车内空调开的不大,苏晓樯一侧的窗户隙开了一条缝,冷风呜呜的从外面吹进来,林年这才注意到今天苏晓樯的梳妆打扮,脸上一点淡妆,身上披着红绒毛呢大衣,内里衬着白色的薄羊毛衫,浅蓝色的牛仔裤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脚搭着白色运动鞋。 这身打扮很亮眼但也有些热,林年也干脆的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户也打开了一些,虽说现在还只是半步脚踏进春天,可开着空调还是有捂住痱子的可能,现在女孩的皮肤也大多都还是挺娇气的。 开了窗户车里面陷入了沉默,商务奔驰的司机是苏晓樯家特聘的司机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话题,后座上苏晓樯和林年并坐着,中间隔一条不大不小的间隙,谁也没先开口只能听得见窗户外冷风呼啸的声音。 林年扭头望着车外面一闪而逝的景色,就像在夜里走马观花。 唐朝有个叫孟郊的诗人写过一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现在正处的环境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奔驰换到古代比不了汗血宝马应该差不多当得的,身旁的苏晓樯今天还画了淡妆不正算得上是春来盛开的花苞吗? 如果换其他男生来坐在这里,估计闻着女孩的香味心里都是蠢蠢欲动,但林年并没有这种感觉,相反的他感觉有些尴尬。 他并不是讨厌苏晓樯,苏晓樯人很好,他没有理由烦她,他不喜欢的智商她和苏晓樯的关系,自从开学那件事后他和苏晓樯的关系就一直很奇怪。 “谢了。”林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谢什么?”苏晓樯接的很快。 “你不是请了路明非吃饭吗,我帮他谢谢你。”林年揉了揉指侧说。 “还有你,我群里说了今晚你们两个的饭钱我出。”苏晓樯说道。 “我没事,打工赚了点钱,吃顿饭还是够的。”林年拍了拍衣服右侧的兜。 “没事,我都说了我请客了,到时候你再掏钱不让人看我笑话吗?”苏晓樯显得格外豪气干云。 林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借着后视镜想看苏晓樯一眼,却没想到直接在后视镜里对上了她的视线,两道视线只是交错了一下就立马分开了,林年立刻笑着说道:“有些时候我总会想叫你哥哥。” “什么?”苏晓樯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了一眼林年有些迟疑:“你是想说我很男人婆吗?” “不,读过水浒传吗?里面的梁山好汉都对仗义的人叫哥哥,我们班上就你最仗义。”林年说完后就笑了起来。 苏晓樯怔了一下也笑了,她下意识抬手想拍林年胳膊一下,但手抬到一半就规规矩矩地放了下去只是坐在座位上笑着。 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算得上融掉了车里的尴尬,苏晓樯也终于洽然的跟林年聊了起来,高中生之间的话题并没有局限,大家的说的话题很杂,可能上一刻有模有样的在聊国家大事,下一秒就忽然小声说哪个哪个老师真鸡婆,寒假作业都要一本一本的批改。 苏晓樯聊天最喜欢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因为家世问题她总有很多说不完的琐细故事,刚才说哪个哪个矿里的工人因为工伤去自己家里闹了,手里还带着刀,不过还没走一半就被自己爹的保镖拦下来送去了警察局,抓住对方的时候哪个工人眼睛都是红的贼吓人。 现在又说今年房产问题,煤矿贬值了,自己爹犯了老大的脾气,但事情一波三折,因为国际局势问题,锰矿和铁矿又升值了,煤矿亏得钱一下就弥补过来了,甚至还多赚了三倍... 所以仕兰中学里很少有女孩喜欢跟苏晓樯聊天,大家都在说Burberry的风衣、Dior的香水、La prairie的化妆品,苏晓樯一张口就是什么什么矿,公司里什么什么事,话题就忽然聊不下去了。 所以小天女的名号其实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少部分人暗地里数落她说她是个KY,家里有矿的人的确不一样,坐在矿上就像是坐在了天上。 车里苏晓樯细细碎碎地说着很多自己的事情,林年也不打断她就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带着平和耐心的笑容。 苏晓樯说了很多,大多都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每说一件事就看一下林年,林年看出了她好像有些担心自己烦了,但自己将一切的情绪都收敛的很好没有半点流露。他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听客,不发表意见,但无时无刻都表现出我在听的样子。 其实按理来说特立独行的小天女是不会产生这种情绪的,她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陈雯雯,如果是心思细腻的陈雯雯现在估计还会轻声问一句:你不会觉得我烦吧? 所以林年又怎么会觉得苏晓樯烦呢,一个女孩把家里藏着玩具的箱子端到你面前,里面装着的是她最赖以为豪的东西,一个个的把玩具摆在你的面前像是炫耀,但在更里面藏着的情绪其实更像是再说,你看,我有这么多好玩的,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如果是别人估计就没心没肺的点头说好啊好啊,但林年不同,他说不出口,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觉得,他们不合适,仅仅就只是不合适。 商务奔驰中林年想了很多,他向来是嘴里话远比心里想得少,他看着苏晓樯心里觉得大概围在她身边的朋友都觉得她说这些是在炫耀吧?所以跟高高在上的她保持着距离,很少有人能看出她心里那些藏着掖着的小情绪,他看得出来,所以苏晓樯最喜欢跟自己一起聊天说话。 苏晓樯算是林年对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记忆了,在学校里只有她愿意缠着林年跟她说很多有的没的事情,这么一想来,两年的高中时光里竟然有大半的画面都浮现着小天女的脸,从这里跑到那里,嘴里喊着自己的名字。 冷不丁的,林年想起了今早曼蒂偶然间说的一句话,她说,一旦接受了卡塞尔学院的橄榄枝,那么他将跟以前的人生永远的告别。 人生不就是自己遇见人和那些事组成的吗?跟人生永远都告别也就是要跟苏晓樯和仕兰里的同学永远的告别? 可去往卡塞尔学院的机票是飞芝加哥的,又不是飞火葬场的,怎么谈得上永远的告别?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晓樯发现林年盯着自己的脸目不转睛,下意识侧了一下身子从包里掏出了小镜子。 “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发呆了。”林年反应了过来主动道歉,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发呆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商务奔驰忽的停了下来,司机转头小声说:“到了。” 苏晓樯拉开车门下车,林年跟在后面,车正停在一家叫“江湖味道”的火锅店门口,夜风里混着香辣的气味让人浑身都精神了起来。 火锅店门口有几个同班同学聊天等人,看见林年和苏晓樯一起下得车忽的就起哄了起来,苏晓樯倒是落落大方,走过去就用力拍打了几个叫的最大声的臭小子的后脑勺,又马上跟几个女生们玩闹在了一起,女孩们花一般的将她簇了起来,她又时不时的在人堆中偷看林年,发光发热的就像向阳的向日葵。 林年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火锅店江湖味道四个LED招牌,红光明亮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闻见辣椒味里有股杀伐气息,一会儿进去吃火锅,不会某人摔杯为号三百刀斧手就冲出来把他剁成肉酱吧? 还没想太多,一群男生就围过来欢腾之间一起挤进了火锅店里,如果这真是鸿门宴,现在不赴也得赴了。 ------------ 第十四章:火锅 火锅店里歌舞升平。 歌舞升平这个成语还真没用错,一进火锅店挂在墙壁上的音响就可劲儿的唱着Jay周的专辑,来回就是菊花台里脍炙人口的那两句的菊花茶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门口喝醉的两个老哥互相搀扶着谁都站不稳,一摇三晃似是在跳贴面探戈,闭着眼睛那叫一个深情。 绕过了跳贴面舞的两个哥们儿,林年被一群同学裹携着坐进了订好的包间里,低头一看桌中间,那火红的就像开盖岩浆一样的红锅让他心中顿感不妙。 “没鸳鸯锅吗?”林年有些踌蹴地问道,他虽然平时身体倍儿棒但起码还在人类的范畴里面,他感觉只要是个人类吃下这锅火锅,自此厕所就是第二个家了。 “鸳鸯锅?瞎说什么呢,中辣红锅就是我们最后的倔强了。”圆桌前的徐岩岩挥舞火锅筷振振有词地说道。 “鸳鸯锅在别桌呢,你要跟某人一样去当女人吗?”徐淼淼对林年挤眉弄眼道,红锅这边清一色坐的是男生,少数掺杂着几个喜欢吃辣或者名花有主的女生,另一桌上则是莺莺燕燕好不亮眼。 林年果真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鸳鸯锅,一眼就看见了路明非那个贱人正在开一瓶豆奶向身旁的陈雯雯献殷勤,得亏坐进包间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没带自己一起过去! “我觉得我还是去别桌的好...”林年很想认个怂,认怂不丢人,事后屁股疼才丢人。 “要喝酒吗?我带了啤酒来。”林年话还没说完,背后包间门被打开了,小天女霸气十足的拎了两扎啤酒进来,赢得了所有男生的一致欢呼,声音瞬间淹没了林年的话。 小天女不愧是女中豪杰,拎着两扎啤酒就走到了林年身边,对着徐岩岩去了一声,徐岩岩立马跟个球似的圆润地滚了一个位置出来让小天女坐下。 小天女不仅喝得是最爷们儿的饮料,吃的也是最霸气的红锅!这受到了所有男生的一致好评,纷纷都说要敬苏晓樯一杯!苏晓樯来者不拒,打开一罐啤酒吨吨吨就喝了个干净。 火锅正式开吃,毛肚、肥牛、嫩牛肉,这家火锅味道的确不是盖的,不少同学几分钟就吃上头了,不住的吐舌头又往嘴里塞肉,辣到了就急匆匆的喝饮料或者啤酒,看着互相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小天女吃到一半拿出了一罐打开摆在了林年面前说道:“平时我也很受大家照顾,其中林年就最照顾我了,今天怎么说也要敬你一杯!”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林年连忙拿起茶水还没端得起来就被一旁的徐淼淼摁了下去,硬是递来了一罐打开的啤酒。 “总之,我敬你一杯。”小天女豪爽过人先喝为敬。 “我总觉得你把一杯和一罐搞错了。”林年看着小天女这样实在也没办法,叹了口气也接了她的酒一饮而尽。 桌上的牲口们立刻拍掌叫好,甚至还有人喜极而泣相望泪眼,林年颇有种自己是在喝交杯酒的感觉。 “火锅好了,吃!”苏晓樯两瓶啤酒上了头,脸颊红扑扑的,看得出来酒量也不是太好。不过说来也是,十六七岁的女生哪儿有什么酒量,就算是啤酒也是一两瓶就醉的,很显然苏晓樯才进来没多久就已经准备好大醉一场了。 人一喝醉就喜欢说胡话,这些胡话并非是假的、编的,相反这些酒话都是真的,平时不敢说的心里话,所以才有祸从口出这个说法。 苏晓樯喝醉了就喜欢说话,什么都说,可今天她不说家里的事了,只说学校的事。可在学校中她最在意的事,最关心的事里总是少不了两个字。 “上次三班的篮球队真的很讨厌啊,那个篮球队长非说我们班是全年级最弱的都是书呆子,幸好林年你帮我们出头了,你说你平时都跟楚子航师兄一起打篮球,那群人不信你,但那次比赛过后他们都信了...不过先说啊,我可是一直都信你的。” “还记得那次学校门口打群架吗?对对对,就是其他学校的校霸追柳淼淼的那次,要我说那一次算得上是我们班上男生们最爷们儿的一次!放学全部都去打群架了!我还记得林年你直接把那个喊的最厉害的校霸给揍了呢!夸夸两大耳刮子,哈哈。” “少喝点吧。” “哦对了,还有艺术节,你的剑道哪里学的,真的好帅啊,不少学妹都在问我要你QQ呢,不过我没给她们,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一群陌生人加QQ,对吧?” “对的...苏晓樯,你少喝点。” “林年,你知道吗,要不是高一的时候你...咳咳,要不是那次帮我...咳...” “好了,少喝点。”林年按下了苏晓樯的啤酒,火锅本来就辣,越辣就越是喝酒,苏晓樯醉的比他想得还快,他阻止了苏晓樯继续喝酒的行径以免对方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举动。 “果然还是你最关心我,我们再干一个!”苏晓樯醉眼朦胧的看着林年果断的再敬酒。 两人越是这么推阻,桌上的同学们就越是起哄。 苏晓樯倒酒,林年劝阻,有人戏说他们干脆结婚吧。苏晓樯说林年入学考试成绩肯定又是全年级第一,有人说你也不差,你们郎才女貌。苏晓樯无论喝醉了说什么,总有人会扯上林年一起,然后有人附和,好像两人今晚这顿饭是绑定的,就像火锅和毛肚。 “我都说了少喝点。”林年终于忍不住了把苏晓樯手里的酒换成了热茶。 “好,我听你的。”苏晓樯忽然不计较了,端起了茶小口小口的喝,林年就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她喝下去。 小天女喝完了茶,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杯子,又瞧了一下身边的林年的侧脸,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心。 “有件事我要宣布一下。”这时,林年忽然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站起来看向桌前的同学们说。 圆桌上渐渐的安静下来了,徐岩岩和徐淼淼对视了一眼在互相眼里都看出了疑惑,心说不对劲啊,该站起来的不是苏晓樯么?怎么换林年了?难道剧本提前改了? 苏晓樯也愣住了,因为她的手才放在一罐新开的啤酒上准备站起来,可现在被一旁的林年却抢了先,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停一下林年要说什么,但她抬头借着包间里温黄的灯光看见林年的侧脸心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红锅的桌上一下子安静了。邻座鸳鸯锅的人也看了过来,无数只眼睛盯着林年就等着他宣布今晚的正题。 如果说今晚的火锅是一出戏,戏目叫《小天女火锅山智取林年》,那么在林年开口后这出戏注定就演不成了。 “我准备转学了,估计这学期就走,下班学期应该见不到大家了。”林年端着啤酒看了所有人一眼轻声说道。 包间里异常的安静,只听得见火锅盆里沸水的咕噜声,气泡涌起又炸裂,煮坏了的毛肚和土豆翻滚着一圈又一圈。 “什么?”苏晓樯问。 “我准备出国留学,学校在国外,机票已经订好了,以后估计不能再一起上学了。”林年说道。 “这也太突然了。”桌前徐岩岩说出了之前路明非说过的同样的话。 “出国留学?高二就走,这么早啊,要去哪家学校啊?”也有人显得格外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之前群里提到的卡塞尔学院,好像挺靠谱的还给奖学金,想了想条件不错也省的在国内高考了,直接就同意了那边的招生办的招收。”林年点头解释道。 “跟芝加哥大学联谊的一所学校,很多人想进都难进。”邻座坐陈雯雯旁边的赵孟华插嘴补了一句,又微笑着向林年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名校啊!林年牛逼啊!”有人惊呼,随后圆桌上尽数都是贺喜的客套话,邻座的女生们也娇声娇气的举起豆奶以示祝贺,林年颔首之间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空啤酒瓶在身旁桌上放下,苏晓樯张了张嘴可没说出什么话来,她捏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啤酒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林年看着苏晓樯打开了包间门离开了,他坐了下来不出一会儿又站起跟了出去留下一句:“我也去趟洗手间。” 包间里的同学们你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眼里都是促狭和满不在乎,热火朝天再度代替了包间内的气氛。唯独桌前的路明非端着手里的唯怡喝也是,不喝也不是,最后悄悄的拿着杯子向着门口林年离开的背影敬了一下,然后将豆奶小口喝完生怕别人发现了他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 ------------ 第十五章:卡塞尔之门 林年把包间门关上了,咚的一声像是把门里火热的气氛锁住了,一扇门分开了两个世界。 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随手从柜子上抽了两张卫生纸走向了火锅店门口,在那儿有个女孩蹲在那儿喝酒,店里的音响正放到《安静》,里面唱“不用太担心,我会一直好好过,你已经远远离开,我也会慢慢走开”,女孩听着歌边喝边哭。 忽然响起的啤酒开罐的声音清脆悦耳。 苏晓樯转过头去,看见林年手中拿着一罐可乐手里还抠着易拉环,不断的有二氧化碳从里面涌出来发出嗞的声音。 “要喝吗?”林年问道。 苏晓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搭这个话茬,愣愣的看着拿着可乐的林年。 “不喝吗。”林年见苏晓樯没接过去,就把可乐收了回来放到嘴边喝了起来。 苏晓樯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什么的,忽地起身一把就把林年手里的可乐抢了过来吨吨吨的喝干净了,最后还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嗝。 “哦...”林年看着被抢过去的可乐脸上有些遗憾,这罐可乐他还是才自掏的腰包在前台买的。 “你真的要走吗?”苏晓樯把空可乐罐放在了脚边问道。 “嗯。”林年点头。 “为什么这么突然。”得到了肯定,苏晓樯忍不住问向林年。 “这很突然吗?”林年反问道苏晓樯:“其他同班同学可都是在为我高兴啊。” “高兴吗?”苏晓樯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心情忽的伸出手拍在了林年肩膀上,拍了一下不够,又重重的拍了两下。 林年没躲也什么都没说,苏晓樯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说:“对,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我应该为你高兴才对!” “如果你说的高兴是指哇一声哭着跑出去的话,你的确表现得挺高兴的。”林年打趣地说道。 苏晓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拐撞了一下林年的腰,转身走进了火锅店,但忽然之间她又停下了脚步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很早。”林年说。 苏晓樯兀自点了点头,大步的火锅店里面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今天发生的都是高兴的事,我们就该好好庆祝一下!走,回去,我们再喝一点!” “我再去买瓶可乐就来。”林年站在火锅店门口看着苏晓樯的背影喊道。 “可乐没劲!要喝酒!”苏晓樯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她走的很快。 其实说是走,更像是在逃,好像再走快点就可以把刚才的事情甩掉,重新来过。 莫名的林年轻轻叹了口气,他弯腰把苏晓樯喝空的可乐罐捡了起来,看着罐口的口红印忍不住喃喃了一句:“才多大年纪。” “女生学化妆多大年纪都不算早。”有人在他身后对他说的话调笑道。 林年下意识回头,看见金发的女孩拿着一罐可乐斜靠在自己身后火锅店的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火锅店里温黄的灯光照的女孩面部线条十分柔和,眼眸里的光被晕染成了迷人的金色。 “曼蒂学姐。”林年直起腰来颔首问候道:“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火锅啊?” 从丽晶酒店离开后,再一次见到曼蒂,林年对其的称呼也变成了“学姐”。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火锅?就凭我站在火锅店前拿着一罐可乐吗?”曼蒂挑了挑眉问道。 林年瞥了一眼曼蒂的嘴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没擦干净的火锅油,很显然这家伙也才在店里大快朵颐过。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曼蒂注意到林年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赶紧回头对着玻璃门照。 “嘴角,这里。”林年示意曼蒂火锅油的位置,曼蒂赶紧拿出卫生纸擦干净了,然后看向林年尴尬的笑了笑,很显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耍帅的台词很蠢。 林年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为什么学姐你会在这里。”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想试一下本地的特色美味。”曼蒂嗅了嗅空气里火锅底料的香味面露幸福:“跟在曼施坦因教授身边只能吃健康餐啦,久违的也要犒劳一下自己嘛。” “所以你是在跟踪我吗?”林年上下打量了一下曼蒂认真地问道。 “跟踪你?哈哈哈,你别逗我笑了啊小师弟。”曼蒂摆了摆手笑道:“你是什么身怀炼金物品的危险人物还是混血...” 话说到一半曼蒂忽然住嘴了,立刻把可乐罐塞到了嘴里吨吨吨地喝起了可乐。 “炼金物品是什么?还有混血?”林年多看了曼蒂一眼,对方立刻挪开了视线插着腰一边展示自己的好身材一边喝着可乐。 “没什么,你就当学姐在胡说。”曼蒂喝可乐喝得急了,大声的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年多看了她几眼,发觉对方似乎的确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也就放弃了追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我就要回去了。” “刚才那女孩你不喜欢她吗?”曼蒂忽然问道。 林年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向她说:“还说你没跟踪我,刚才你一直在旁边偷听吧?” “我坐的离门口近,你们说话又那么大声,我听不见简直对不起我的听力啊。”曼蒂一脸无辜,但下一秒脸上又被促狭堆满了:“师弟你有故事啊,我闻到了青春的味道!” “好了学姐,真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吃东西了。”林年叹了口气说。 “真是不可爱的学弟,比起你我另一个学妹就聪明懂事多,知道讨好学姐我——不过今晚找你事情其实还是有的。”曼蒂捧着可乐靠在玻璃门上斜眼看着林年说:“林年就当是学姐我多事吧,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人一生每个阶段都需要做出不同的选择来确定以后要走的路吗?那种一旦选定之后你的未来就只能沿着这一条路走下去的人生岔路,没有Save/Load的说法。” “学姐你在卡塞尔学院里选修的是哲学专业吗?”林年侧头奇怪的问道。 “没,虽然我是文科生,但我主研究古代历史...相当于考古吧。”曼蒂摇头:“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学姐我今晚喝多了哲性大发,想跟你探讨一下人生。” 可乐喝多了也算喝多了吗?林年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曼蒂手里的可乐。 “关于学姐你的问题,我只能说,自己选择的路就算不能回头也要一直走下去,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下的选择。”收回了视线,林年望着玻璃门后火锅店过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明白你选择了一条路后,另一条路将会永远的与你擦肩而过吧?”曼蒂低头捏起了喝了一半的可乐罐,把薄脆的铝皮摁得咔咔响。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林年语气稀疏平常的反问。 “说话要过脑袋哦,小学弟。”曼蒂看向林年用食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选的路有多么长远和艰难,而你放弃的那条路,可能有很多你摸得到的美好,可你这辈子都难以踏足了吗?现在或许你还有机会反悔——起码在真正踏上选择路之前,你永远有机会反悔。” 林年的手都贴在火锅店的玻璃门上准备推开了,听见曼蒂的话后兀然地停下了手里动作。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曼蒂挠了挠头。 “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这些话?你不是应该站在卡塞尔学院招生办一边的吗?”林年扭头看向她古怪地问道:“你的话里总有种...野鸡大学的受害者良心发现劝后来人再三斟酌的感觉。” 曼蒂果断的翻了个白眼一拍林年的后背说道:“进去吧,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看起来现在跟你说这些还太早了。” “学姐再见。”林年推开了玻璃门小跑着就消失在了过道的人堆之中。 曼蒂在门口隔着玻璃门望着走远的林年幽幽叹息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可能当你真正理解我今天话的意思的时候,再说这些就太晚了。我们这些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没法把面前的路看的太远啊——无论是混血种的人生,还是普通人的人生,可谁又知道哪条路的尽头是圆满的呢?” 可曼蒂此刻的话终究没有人能听见,她把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单手把罐头捏成了小饼饼丢进了十米远的垃圾桶里,双手揣兜摸出车钥匙就溜达向了停车场。不一会儿后红色的跑车鱼跃而出,引擎咆哮着划响夜空。 火锅店的包间中,不断推阻敬酒的林年似是有感回头,望向了包间外的方向,不过一会儿注意力就又被热情地唱着欢送歌的同学们拉了回去。 ------------ 第十六章:离别前夕 事实证明,火锅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起码QQ班级群里参加了火锅聚餐的同学都是这么抱怨的。 距离丽晶酒店师生洽谈的一日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林年家里一直在忙着搬家,很显然比起同学们脆弱的肠胃,他的消化能力是超标水准的,在其他人往返跑厕所的时候,他正搬着东西忙着忙那。 其实这几天来林年说是在搬家也并不准确,因为他们住的地方的租的,连带着的家具也是附送的,房间里那台不怎么制冷的冰箱、放三小时就会黑屏电视、不能定时超过一分半钟的微波炉——这些都是租来就有的,他们自己的东西很少。 现在想来能租到这个地方也算是他们运气不错,房东太太人很好,房租便宜的同时家电的使用费也半毛不收,甚至还经常亲自上阵帮忙解决水管疏通的问题。 再三给房东太太解释了并不是没钱才搬出去后,林年和林弦终于开始了收拾家里一些有的没的小玩意儿,因为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等日常用物外,他们还得取舍一下方便带的东西的和带不走的杂物。 譬如林年重达几十斤的素振棒,又譬如林弦一打商城半价打折的化妆品——去卡塞尔学院是要坐飞机飞芝加哥的,两姐弟极度怀疑这些东西会被海关扣下来罚款,所以就省得带了,干脆全部处理掉了。 最后大包小包的整理出来,堆在一起倒是不少,两姐弟忙活完之后盯着这些要带去国外生活的必需品,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大包你背,小包我背,没意见吧?”林弦问道。 “没意见,其实我小包也可以一起背的。”林年估算了一下自己上次去健身房面拉的重量颇为自信。 “你又不是骡子。”林弦说。 “其实我比骡子还能抗。”林年犹豫了一下说,骡子最多扛三四百斤,他感觉近年来越发天赋异禀的自己全力能顶住六七百斤的样子。 林弦白了他一眼就去处理剩下的证件相关的东西了,林年也耸了耸肩没再转牛角尖了,把自己甩在了沙发上摸出那本曼蒂留给自己的《卡塞尔学院入学指南》。 这本指南里面事无巨细的写着出国留学所需要的所有步骤,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护照、签证、卡塞尔学院相关资料,乘坐飞机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可能面临劫机时的应对方式?这一条的下扩就有与歹徒谈判指南、击毙歹徒的关节技巧等等... 这本入学指南看的林年和林弦是满脸的问号,只觉得编写这入学指南的人有被害妄想症。 抛去奇奇怪怪的入学指南,最终他们的目的地是芝加哥火车站,再乘坐CC1000次快车就可以抵达位于芝加哥远郊的卡塞尔学院了,曼施坦因教授和曼蒂会在那辆列车上为林年做最后的入学导引以及签订相关协议。 这次前来这座滨海小城市曼施坦因教授和曼蒂的任务主要是面试林年,现在任务完成就已经提前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靠林年和林弦两个人了。 飞机票订的是后天,所以时间很赶,这几天里林年和林弦得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善,两人还特地跑了一趟孤儿院跟院长详细说了这件事,以免哪天院长上门不见他们人就以为遭遇不测报警什么的。 林弦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平时关系熟络的同事朋友说起这件事,而林年也去了少年宫的剑道馆一趟,只有这时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交际圈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广,除开同班同学之外他认识的人真的很少,在面临告别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人去说再见。 不,其实想来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 沙发上,林年拿出了那部iPhone3,在QQ的联系人里找到了一个联系人,他的备注名叫“楚子航”。 犹豫了一会儿,林年点开了联系人双手敲字键入道:“我最近要出国去留学了,以后有机会再见,保重。” 心里默读了一遍,语气正常,字句通顺,没有错别字,点击发送。 林年放下手机,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手机忽地亮了对方竟然秒回了消息:“保重。” 很简洁,简洁的跟对方的脸一样。 他随手打了个“嗯”字出来,正准备发送时拇指停了下来,想了想又删除了这个单调的回复,重新输入道:“今年师兄你就要高考了吧?你准备考哪座大学?” 消息发送过后半分钟对方才发来消息回复:“不太清楚,可能会出国找学校。” 楚子航也有出国留学的意向?林年想了想,发现这其实也并不令人意外。 近年来本来就流行起了出国留学风,总有民间传言国内的985、211还没有国外随便一所大学读完海归来得好找工作,这种言论总得来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无疑,若是出国留学读了个好学校,有海归的身份回国后很容易被大企业聘用,奋斗两三年就荣获金领之位未来一片大好。就算不回国,在国外发展名校毕业也极为吃香,拿的都是美元,赚的都是dollar。 楚子航后爹挺给力的,家里有实力、有背景支持出国留学,再加上楚子航本身成绩就是一流中的一流,考个雅思托福什么的应该也是手到擒来,出国留学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出国留学留哪所,师兄有意向了吗?或许我们学校离得近还能没事串个门吃饭。”林年发消息问。 “已经有了,具体在哪儿不清楚。”楚子航回道。 不清楚?怎么个不清楚法,找到了学校还不知道学校在哪儿吗? “那祝师兄好运了。”林年其实也看出了楚子航没想跟自己说太多,自然知趣的提前结束了对话。 “在跟哪个女生聊天?”房间口搬着化妆品盒子的林弦扫了沙发上的林年一眼随口问。 “没有,男的。”林年熄灭了手机屏幕说:“楚子航,姐你应该听过吧?” “哦,你们仕兰的那个校草。”林弦想了想点头说道:“可惜了,你再在仕兰熬一年把他熬走了你就是新的扛把子了。” “你这话说的很有江湖气息,我读的是仕兰高中,不是铃兰高中。。” “那我改口,是新校草。” “我还校蘑菇呢。”林年摇头:“又不是言情小说,哪儿来的那么多校花校草的?” “国内没有,说不定国外有,可能你到了卡塞尔学院里就成了校草呢?”林弦把化妆品搬到了门口擦了擦汗说道。 “卡塞尔学院?曼施坦因教授给我们看的那些照片你又不是没见着,帅哥靓女成群啊,而且就曼蒂学姐跟我说的,学院里可是有公认的校草了,叫恺撒什么的。”林年啧啧道。 “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林弦的历史很显然学的不错,张口就说出了古罗马皇帝的全名。 “不,很显然这位恺撒不姓尤里乌斯,但他也是个意大利人。”林年回忆了一些曼蒂在丽晶酒店用餐时跟自己八卦的一些琐屑消息说:“听曼蒂学姐说这意大利公子哥现在才读大一,一入学就成为了学院女生们的大众情人,挥金如土,义气潇洒、还是个只骑哈雷的好汉子!” “意大利男人都很浪。”林弦蹲在化妆品箱子前整理着那些瓶瓶罐罐:“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这个叫恺撒的是个渣男,你可别向他学。” “渣男是要本钱的,我哪儿有啊?”林年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说。 林弦一听这话忽然就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站起身来直直走到了林年面前,弯腰一伸手就捧住了林年的两个脸蛋可劲儿的往一起揉:“就凭你这张脸蛋好吗?要不然当初为什么我一眼就看中了你,从小照顾你直到把你从孤儿院里带出来?” “和着你在玩“童养媳”呢。”沙发上林年口齿不清地说道。 “今天被你识破我的野望了,我在想需不需要杀人灭口。”林弦轻笑了一下后脸色一变露出了威胁的表情。 “手下留情。”林年挣脱了林弦的魔掌一缩就从沙发上逃了下来溜掉了。 “好小子!”林弦扭身就要抓。 两人蹦跶在不大的屋子里,追的鸡飞狗跳尖叫声不断,直到窗外阳光渐落才消声匿息归于平静。 ------------ 第十七章:浅梦 大厅里空旷安静,窗外暴风雪的呼啸不绝于耳。 “会跳舞吗?”大厅里女孩没来由的扭头忽然问道。 “不...不会。”被女孩问到的小男孩显得有些怯懦,似乎是因为他被无数次问过类似的问题,可他的答案始终都是这么一个。 “你不会很正常。”站在大厅中央的女孩露出了一副本该就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表情:“你是亚裔,我看这里亚裔女孩腿都很短,腿短的人当然不会跳舞。” “你也是亚裔啊...” 男孩想争辩什么,可由于说话的声音太过柔弱了,女孩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说:“那你想不想学跳舞?” 男孩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想。” “我可以教你。”女孩说道:“我是苏联人,苏联女孩都会跳芭蕾,这是基因遗传,我们从娘胎里就开始起、落、起、落了。” “为什么要教我?为什么不是...别的其他人?”男孩问。 “因为我喜欢笨的人。”女孩理所当然地说:“教聪明的人没有难度,我会很没有成就感,但如果能把你教会,就证明我比聪明人还聪明。” “嗯...嗯。”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他看着女孩自顾自的在空旷的大厅里起落、旋转,手臂、小腿的线条美的跟油画一样,忍不住轻声说:“我能不能不学芭蕾?” 女孩停下了舞蹈,散开的金发披到了背后扭头看向他问:“为什么?我知道你笨,但我有信心教会你。” “芭蕾是女孩子跳的舞。”男孩抱着腿小声地说。 “哦,你担心这个。”女孩一边说一边踱步向前:“芭蕾其实很适合你。” “你想说我像女孩子吗?” “不,我说芭蕾很适合你,是因为她的寓意和你很像。” “寓意?” 女孩站到了空旷大厅的正中央,利落的转身高抬颀长的脖颈俯视着墙角怯懦的男孩轻声说道:“芭蕾是效仿天鹅的舞蹈,每个起落芭蕾的舞者都是天鹅,有的天鹅终生沉默,而在死前会高歌一曲,我觉得向来不素长鸣的天鹅在死前的一曲一定会格外的哀婉动听。” “你是说我会死吗?” “谁都会死,只是迟早的事。” 男孩半张脸藏在环抱的双手中看着大厅中央的女孩,那双俯视着自己的瞳孔流淌的颜色将大厅倒影的金碧辉煌。 * 飞机震动的动静把林年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金子一样绚烂的长发,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梦和现实了,他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到柔顺的金发,身边却忽然有人不轻不重的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把他带回了现实。 “想玩头发自己染。”林弦看着睡的迷糊的林年说道:“你没看见他男朋友多大块吗?” 林年愣愣的抬头看去,自己正坐在美联航班机的座位上,靠前不远处的位置坐着一个金发的美国女孩,他梦醒时分看见的金发正是那个女孩的,而在女孩身边还坐着一个块头大的像是健美教练的汉子,正戴着运动耳机不住的跟着节奏点头。 机舱里响起了提示音,班机的空无人员甜美的嗓音告诉大家飞机遇见了一些可控范围内的气流,出现震动现象是正常的现象不必惊慌。 林年记起来了,他和林弦正坐在飞往芝加哥国际机场的航班上,行程近13个小时,卡塞尔学院财大气粗给他们订了头等舱的机票,他受不住等待的无聊就暂时睡了过去。 “看你睡的很香就没帮你把座椅放平怕吵醒你,你是做噩梦了吗?”林弦问。 “没有,应该不是噩梦。”林年弯腰低头按了按太阳穴,梦境中的记忆初阳融雪般消逝了,他尝试去记起却像是手握细沙,记忆止不住的从指缝中随风消逝,直至张开手后什么都没有了。 “记不起来就算了,有些人做梦的确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梦见什么了。”林弦说。 林年侧头看了一眼林弦,似乎是为了上机时方便不会被挂到头发,今天林弦特地把头发扎了起来束在了身后,一席黑色的马尾顺滑柔利。 林弦注意到林年的目光挑了挑眉:“你要想摸的话直说,前面的那个女孩不大可能同意,但我的头发还是允许你摸摸的。” “不,算了。”林年摇头:“我没那癖好。” “也是。”林弦说:“你有什么癖好我还不明白吗?” 林年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醒的其实也挺及时的,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林弦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说道:“我把时间调成了芝加哥时间,我们到机场后应该是下午两点的样子,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感觉也不用倒时差了,晚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到了之后才是最麻烦的,还得找火车。”林年打了个哈欠:“我听曼蒂师姐说别让我在芝加哥火车站找CC1000次快车,因为在时刻表是找不到的,就算找火车站的值班员都没用。” “那我们该去哪里找?”林弦蹙眉。 “曼蒂师姐说她会让她的一个学长来接我们。”林年回忆道:“名字好像叫芬格尔·冯·弗林斯,六年级。” “六年级?卡塞尔学院有高中部吗?”林弦惊讶道。 “不,其实就是四年级,只不过留级了两年,算是学校里的一个传奇。”林年犹豫了一下说道:“曼蒂学姐说刚开学有空跑腿芝加哥来接我们的就只有他那个大闲人了,毕竟是四年级没什么课每天都在学校里游手好闲的,据说还欠了学校不少钱,曼蒂学姐给了他点好处再包路费、伙食费他就屁颠屁颠的愿意来接机了。” “听起来很不靠谱。”林弦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我也觉得,但曼蒂师姐说这个学长是曼施坦因教授挚交的学生,还算信得过,起码不会把我们拐去黑窑里挖煤。”林年说。 “芬格尔·冯,弗林斯。”林弦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听名字像是个德国人?不会有语言障碍吗?” “卡塞尔学院推行中文学校,上了六年的学,再怎么说中文应该说的溜吧?”林年迟疑道。 “你师姐还说了什么相关注意吗?”林弦问。 “有。”林年点头:“她说如果这个芬格尔学长诚挚邀请我加入新闻部,怂恿我提前缴纳入部费什么的,让我不用客气,直接照对方脸上呼,事后她负责。” “嗯。”林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个芬格尔学长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 第十八章:异国他乡 航班落在芝加哥国际机场,林年和林弦下飞机过了入境口,可还没等他们去取行李,就忽然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只见着一群穿的时髦的年轻人手拉着红色的横幅、举着led牌迎了过来并且沿途发出尖叫和欢呼,这把林年惊的不轻:“这搞什么飞机。” 林弦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就把林年拉开了,果不其然,这些狂热的年轻人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在他们之后之前头等舱里坐林年前面的金发女孩如今戴着口罩,被几个黑超左右包裹着,同行的那壮的跟健美教练似的壮汉在给金发女孩开路,把一切试图过来近距离触碰金发女孩的人都给拦开了。 “原来是接明星啊。”林年松了口气。 “要不然接你吗?其实我挺支持你出道的。”林弦笑了笑。 离开机场的大厅里不少人举着写人名的牌子,有接“Jackson”的,有接“绫瀬”的,还有接“金泰言”的,但就是没看见接林年和林弦的。 其实一路扫过来林年看见最多的牌子还是那些追星粉丝举着的“卡莱尔·卡佩”,他这才想起最近一部美剧《狩猎》很火,讲的是一群德州的年轻人被一个疯子绑架到了一块农田里玩大逃杀的游戏,里面一个十分英武的女配就是这个“卡莱尔·卡佩”,一头金发和唯美的面孔在全球都吸了很多粉。 “明星待遇真好啊,听说随便接一个代言就能赚很多钱呢。”林年站在大厅中央的行李转盘旁一边等他们的包一边望着不远处被粉丝层层包裹、寸步难行的金发女孩。 “但也蛮辛苦的。”林弦说。 “我也蛮辛苦的。”林年叹气:“你说我现在挤进去抢一张签名照能卖给那些狂热粉不,说不定今天午餐就能吃好些了。” “别这么寒碜,你姐姐我前几天辞职的时候才结算了工资,有钱请你吃大餐。”林弦伸手用力揉了揉林年的头发。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粉丝真疯狂,你看那个男的,举着牌子就冲进去了。”林年看着人群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高大男人双手举着快写着“卡莱尔·卡佩,至生所爱”的白板拼命往里面钻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金发女孩的保镖也被这狗熊一样的家伙吓了一跳,可能是被这位热情粉丝的体格吓到了,比起当粉丝这个络腮胡男人可能当绑匪更有前途。 金发女孩实在按捺不住这家伙的热情,只能随手拿过油性笔在他的白衬衫上签了个名,这下这络腮胡男人才心满意足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把白板放下擦掉了上面的字样,重新写了点东西缩去了角落举着。 这络腮胡男人实在是太过吸睛了,林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在不经意扫了一眼那白板就再也挪不开眼了,因为上面新写着:【welcome to Chicago,林年,林弦】 自己和林弦的名字还特地用的中文,字体虽然像鳖爬,但起码能认出来。 “不会吧。”林年忍不住再度审视了一番这位窝在角落里的络腮胡仁兄,人高马大接近一米九,头发看起来没怎么洗过灰扑扑的,身上的花格子衬衫领口更是还有番茄酱的污渍。 有一说一,如果这家伙这幅造型往机场门口一蹲,一天下来一蹲汉堡王的钱起码能凑够了。 林年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属狗的,自己的视线聚焦才过去几秒,对方察觉到了有人在瞅他,扭头过来看见林年和林弦眼睛一亮就举着牌子晃了晃,格子衫下白色T恤上的卡莱尔·卡佩的签名格外显眼,整体看起来格外喜感。 在转盘等到了行李,林年拎大包,林弦提小包,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张口招呼:“师兄?” “芬格尔·冯·弗林斯,卡塞尔学院学生,想必你就是曼蒂师妹拜托我来接的师弟吧?幸会幸会。”络腮胡兄放下白板就来握住了林年的手,开口就是流利的中文:“才下飞机吧?辛苦了,辛苦了。” 林年心说不辛苦不辛苦,再辛苦哪儿能有您辛苦啊,接机的同时还兼职追星。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年盯着自己T恤的目光,芬格尔扯了扯T恤说:“我不追星的,这是帮学校里其他学弟带的签名,我这人心软,实在是招架不住学妹们恳求的目光...” 林年看着被猛男汗水打湿的白T恤,很难联想拿到签名后那位师弟的表情,该是如获至宝还是弃若敝屣。 “感谢芬格尔师兄远道而来接我们,我是林年的姐姐。”林弦抬头向芬格尔说,面前这家伙一米八八的身材她得仰着头说话。 “幸会幸会,具体情况曼施坦因教授跟我说过了,我会带你们去CC1000次快车的。”这家伙鸡贼的上前来帮林弦拎过了小包然后握了握手,把小包全挂在粗长的胳膊上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迷人的笑容。 “芬格尔师兄辛苦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入学前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林年不经意间插入了芬格尔和林弦中间隔开了两人问。 “没有,入学培训会在列车上完成,无非是给你详情介绍一下我们学院的风土人情,再让你判断是否入学而已。”芬格尔说:“我听说你才16岁吧?这个年纪就入学的少之又少啊。” “准确地来说今年满17,明年就18了。” “两位吃午饭没有?飞机上快餐应该很难吃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汉堡王味道很好。”芬格尔搓了搓手。 “没事,不用耽搁,曼施坦因教授订的头等舱,快餐味道还算不错。”林年和林弦异口同声的拒绝了芬格尔的约餐邀请,因为他们两人丰富的经验敏锐的察觉出了这家伙是在试图白嫖他们一顿午餐。 “那...那算了。”芬格尔愣了一下神无奈放弃了从还没入学的学弟学妹身上蹭饭的想法。 出了机场,芬格尔轻车熟路的带着林年两人坐十几站地铁,再出站走了两个街区就到了火车站。 看着芝加哥火车站雄伟的穹顶,林年内心对这位师兄的感官不由好了许多。 起码在带路上这对方是尽职尽责的——关键是这位芬格尔师兄够省钱,能地铁绝对不出租车,能走路绝对不公交车,路费完美压缩到了每人两个美刀以内! 感受到来自林年和林弦赞许的目光,芬格尔有些感动并且直言如果学弟能给学长一杯可乐学长就更感动了。 终于在林年舍得掏腰包给他了一杯可乐附赠汉堡后,他甚至还主动揽过了林年身上的几个大包挂在身上,比起林年在上飞机前自贬是骡子,大包小包的他看起来委实更像一匹好马。 在沿路上林年和芬格尔聊了很多,大多都是关于学院的,对于卡塞尔学院林年有很多的疑惑,如今又见了一个卡塞尔的学生,还是里面老油条,必然想在入学前多多了解情况。 “芬格尔师兄在学校里跟着哪个导师?”林年问。 “古德里安教授,是个有趣的老头,大家都挺尊敬他的,只是偶尔有些脱线。”芬格尔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怀疑他以前的旧病没好,他跟曼施坦因教授是病友。” “病友?” “他们出自同一个精神病院。” 芬格尔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有那么一瞬间林年想扭头坐飞机回国。 “学校离城区很远吗?”林年按耐住心中的惊惧问道,主要是他担心卡塞尔学院其实是某家芝加哥有名的精神病院,来面试自己的曼施坦因和曼蒂其实是里面出逃的病人!。 “有些远,曼施坦因教授跟你介绍的时候应该说过,我们学校在山里,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只能坐CC1000次快车去,不然就只能坐直升机进去了。” 嗯,山里的精神病院,感觉更有恐怖片气息了。 “你们其实已经错过下班学期的开学日了,这一趟快车是曼施坦因教授专门来接你们才派的,不然阶级不够只能老老实实等几天后的下一班列车来。”芬格尔吸了口可乐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沾着油脂的发车表给林年看。 发车表上有着半朽世界树的校徽,同时还有明确的发车时间,看起来的挺正规的,这让林年定了一下心没有当初拉着林弦落跑,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芬格尔话里一些古怪的词:“你刚才说阶级?” 芬格尔咬着可乐吸管说:“我们学校是贵族学校,所以自然奉行贵族制度,就像是英国五等爵位一样。有的人阶级高在学校里享受到的特别待遇就更好,阶级高的学生可以让晚上厨房给你加班送宵夜....当然也有人阶级像是农奴,食堂给什么他吃什么,只管不饿死能继续下地...” “那师兄你哪个阶层的?” “师兄我曾经也风光过...” “我懂了。”林年点头不再多问。 一言一句的,芬格尔领头三人刷了磁卡票进了候车厅,林年还想去看时刻表,芬格尔直接拉着他就往VIP通道走:“曼施坦因教授应该等不及了,你们一落地车应该就已经到了,走这边直接上车。” “这么便捷。”林年回头看了眼候车厅里拥挤的人群,相反贵宾通道这边人可罗雀,不经感慨如果春运的时候能这么方便就好了。 芬格尔带着他们穿过VIP通道,检票口前站着个穿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人,手里拿着个刷卡机微笑的看着他们走来。 “林年先生,列车已经入站等候多时了。”列车员一口叫出了林年的名字,看起来芬格尔说的不错,这趟列车的确是专门来接他的。 “这位也是卡塞尔学院的人?”林年有些惊讶。 “卡塞尔学院98级毕业生,历史系。”列车员微笑着说。 林年和林弦对视一眼,看起来卡塞尔学院包分配这事儿还真不假,起码这不就在芝加哥火车站里见到了一个毕业分配生吗。 “还有我呢。”芬格尔有些不满列车员唯独不提他的名字:“好不容易走一次VIP通道,就不能享受一下被人尊敬的特权吗?。” “芬格尔今年你能攒够绩点成功毕业吗?听说学院里又在考虑下调你的等级了。”列车员看着芬格尔拿车票刷过,刷卡机亮起绿灯,“嘟”的一声。 “我都到‘E’级了,难道‘E’级不是学院里最低的阶级了吗?我还能凿穿地板吗?”芬格尔苦着个脸。 “装备部能凿穿湮灭之井,你未必不能凿穿地板。据说他们准备新增一个‘F’级,能成为每一次刷新评级下限的人,你应该与有荣焉啊。”列车员说。 “原来农奴都还不是我的底线,我还能变身成骡子...学院给骡子管饭吗?” “这要取决于食堂里给你打饭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土耳其人。”列车员说。 “只有叫阿凡提的土耳其人才喜欢骡子!其他土耳其人只喜欢驴肉火烧!”芬格尔不满的大声嚷嚷,看起来已经十分成功的把自己代入了一只骡子。 林年把车票划过刷卡机,绿灯亮起,刷卡机响起了一段有节奏的蜂鸣。 “居然是‘A’级,果然曼施坦因教授的等待是值得的。”列车员眼睛微亮转头过来停止了跟芬格尔嘴贫。 “‘A’级?师弟发达了啊,我一直听曼蒂学妹说你很不错,但没想到居然是‘A’级啊。”芬格尔也显得很意外。 “A级就是最高了吗?”林年好奇地问。 “上面还有‘S’级,不过只有校长才是‘S’级。”芬格尔解释说。 “不,不只,‘S’级有更多,但不超过十人。”列车员竖起手指摇头更正。 “难道是校董会那群家伙?”芬格尔疑惑地说:“那群老家伙还能滥用职权给自己提高权限的吗?” 林弦划过车票,绿灯亮起后响起了“叮”的一声。 列车员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说:“居然还有新的职工。” “职工?”芬格尔愣了一下看向林弦,他以为两人都是新生。 “曼施坦因教授特聘的。”林年为林弦解释说。 “学院近年很少外聘职工了。”列车员点点头。 “我记得上次外聘的职工是那群海豹突击队的人吧。”芬格尔说。 海豹突击队? 林年愣了一下,什么学校会聘请那些暴徒当职工?难道是拿来当保安吗?他想了想却没问,芬格尔和列车员也没解释。 列车员带着三人上了月台,漆黑的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银白色的藤蔓似纹路在车头边向后延展。正常的列车是不会有这些纹路的,这装饰更像是被芝加哥城区里那些爱好街头艺术的年轻人加工过一样,只是加工CC1000次快车装饰的是更加大师级别的人物。 在华丽车头唯一打开的车门前,有光线晃了晃林年的眼睛,看去后才发现,那是曼施坦因教授站在阳光下看着他。 ------------ 第十九章:龙 一上列车曼施坦因教授就递给了林年和林弦两包衣服,拆开后世界树校徽格外亮眼。芬格尔解释说这是卡塞尔学院的校服。 林年摸了摸衣服面料从旁侧击这身行头肯定不便宜吧,不会要在奖学金里加收学杂费吧?曼施坦因教授无奈的摇头说不需要,两人才放心的去隔间里换了衣服。 出来时林年和林弦的模样不由让曼施坦因教授眼前一亮,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穿杂牌衣服穿了十几年的林年忽然之间“上等”了起来,显得风度翩翩俊秀得体,一旁的林弦原本的漂亮利落被无限放大,说是上流社会的千金大概没人不相信。 “不错,很合身,相信到了学院后会更加合身的。”曼施坦因点头评价道:“新款校服都用了全新的面料,最近装备部研究出了新型蛛丝加在了布料夹层里,可以起到防弹作用。” “你是说这身校服防弹?”林年愣了一下,扯了扯袖口,内翻里面还用墨绿针线刺着他的名字,这很显然就是校服而不是什么作战行动衣。 “防患于未然,最近校园枪击案件挺多的。”曼施坦因犹豫了一下说:“来,这边坐,我们讨论一下入学的一些手续问题,解决完手续问题后我就可以给你们透露更多的有关学院的相关信息了。” “手续?我以为那天在酒店里我们已经解决完所有手续了。”林年坐在了靠实木舷窗的位置上,林弦也跟在旁边落座看向桌对面的曼施坦因。 曼施坦因还没说什么时,车厢的门被打开了,芬格尔推着一副盖着帆布的画板进来了,他看了眼芬格尔后问向林年两人:“咖啡还是普洱茶?我听说中国人都挺喜欢喝茶的。” “咖啡,多加奶精和糖,谢谢。”林年轻轻举了举手。 “红茶,谢谢。”林弦看向芬格尔颔首说。 “一杯葡萄酒。”曼施坦因从一旁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叠纸质文件放在了桌上。 “好嘞!”芬格尔极为狗腿的向曼施坦因露出了献媚的表情,应答着转身扭着屁股就跑去端喝的了。 “看起来曼施坦因教授在学院里的声望很高。”林弦看着芬格尔离去的模样说。 “我主管风纪,有人做贼心虚而已。”曼施坦因教授摇头说。 “芬格尔师兄真的是六年级?”林年忍不住问。 “是的,他是我的好友古德里安的学生,因为一些事情留学了两年,我们学校很人情化的一般不会开除学生,除非犯了不可扰苏的原则性错误。”曼施坦因说:“芬格尔在学校里一直都很闲,曼蒂最近几天开学课很多,所以才会拜托他来接你们的。” “请问一下一个导师手下同时可以带几个学生?”林弦问。 “一个最少,至多不超过三个。”曼施坦因说:“现在我手下的学生只有你和曼蒂,你们都是我认为的极具天分的学生。” “你们学校似乎对‘天分’的定义有些奇怪。”林年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林弦考究了一下词语说。 “在说明情况之前,我希望两位能签一下这份保密协议。”曼施坦因回头看了一眼画板,将手里的两份文件推到了林年姐弟二人的面前:“协议的内容大抵是若是两位拒绝入学的话,不能将我们的入学辅导内容透露给外界,这很重要,关乎到我们学院的办学理念和宗旨。” “接受入学辅导还要签保密协议的?”林年古怪的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愕然的发现上面的具体协议居然是由拉丁文和英文混合着写的,凭借他的英文水平都只能看懂几个简单的词,比如“lineage”、“Indenture”之流的,可多个词连在一起就突然难以理解词意了。 就比如“Abraham_Indenture_”是什么意思?亚伯拉罕契约? “这真的只是一份普通的保密协议,林年你要相信我。”曼施坦因教授看着林年和林弦质疑的目光面色不变的缓缓解释道:“任何入学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需要签订这份协议,我保证凭借你的资质在签订协议入学后不会有任何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比如....如果资质有问题的学生在入学后会遇到什么问题?”林年古怪的问。 “学院很少犯这种错...不,是几乎没有过。”曼施坦因摇头说:“资质有问题的学生最多无法通过‘3E’考试,从而被退学罢了。” “你不是说你们学校很人性化吗!”林年大惊。 “那是对已经正式入学的学生的待遇。”曼施坦因滞住了,似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眉毛。 :“‘3E’考试就是曼蒂学姐说过的入学考试吗?难度如何能方便透露一下吗,还是说我已经没有时间复习了,一到学院就开始考试?” “不,3E考试在每年开学才会举办,但由于你是下班学期入学的,所以我们会特别为你设一次考试,现在考场还在布置,大概会在明后天等你调整好生物钟作息后才会要求你进行入学考试。”曼施坦因解释说。 “没事,教授,他考试一直很行的。”林弦拍了拍林年的肩膀,对曼施坦因做出了一个笃信的表情。 “我也相信他是最棒的。”曼施坦因看向林年一脸赞许。 林年看了两人一眼心说这车厢里就我一个人不把自个儿当个宝吗? “别低估了自己,林年,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我和校长都看过你的履历,你的一些品质和性格注定了你生来不凡。”曼施坦因缓和了一下语气宽慰道:“3E考试对于你来说只是走一下形势,你不必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3E考试,我只是觉得...你们学院各方面都显得很怪。”林年手里拿着桌上的圆珠笔转了个圈,看着保密协议的条款显得很犹豫。 “可你已经坐在这里了。”曼施坦因说道。 林年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车窗外,现在的CC1000次快车正高速经过一片美丽而茂盛的红松林,这种景色在那座滨海小城是完全见不到的。这时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原来已经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这么远了,如果说这是一场远行,他已经只差临门一脚就到达目的地了。 前面就是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就算列车到了站,意气风发的林年老爷骑着赤兔抬头一看城头高高挂着‘麦城’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该走进去还是得走进去,莫不然还能收拾行李连夜滚回那座滨海小城吗? “好像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林年想罢后无奈的在保密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旁的林弦见到他下定决心后也微微一笑写下了名字。 “很好。”看见两人签名后,曼施坦因珍重的收起了文件,神色也从缓和过渡到了严肃,林年也意识到了现在就是揭开卡塞尔学院神秘面纱的时刻了。 这时芬格尔从隔间车厢推着小车过来,把三杯喝的放在桌上,林年抿了一口自己的多糖咖啡,只见着曼施坦因喝了一小口红酒看向他幽幽的问道:“林年,你相信世界上有‘龙’的存在吗?” ------------ 第二十章:混血种 “龙?”林年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曼施坦因教授拍了拍手,不知何时换好了与林年林弦同样校服并早早候在油画旁的芬格尔手一抖,猛的掀开了身边画板上的帆布! 林年一瞬间看清藏在阴影中的那狰狞,刹那间就像是有人推了他一把一般,把他摁在了那真皮的座背上! 那是那副画的威压。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龙族·火之晨曦原文) 龙。 在他看见这幅画里生物时的第一眼,脑海中就蹦出了这个字眼,他隐约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嘶吼咆哮,愤怒的情绪就像岩浆一样在画卷上流淌,龙眼中的金色耀眼的就像未干的彩墨被阳光直射,让人产生了一种这幅画是活着的错觉。 “龙皇尼德霍格,北欧神话中啃倒世界树的元凶,万物的终焉,世界的毁灭者。”曼施坦因教授端着红酒杯站在了画卷的面前凝视:“数千年来我们无数代人找寻的目标,他们藏在人类历史的阴影中,他们曾经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先驱、君王,他们谱写了真正的历史,而我们人类在其中最多扮演的是盗火者和奴仆的角色。” “这是什么传统吗?你们原来把这个称之为入学辅导吗?”林年望着那震撼美丽的画卷忍不住小声地说。 曼施坦因教授走到了一旁的靠墙的书架前说:“你不是问过我们学院具体有哪些专业吗?我们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最大的课题就是“龙”的研究,并且从中衍生出了无数专业,譬如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等不同的学科。” “虽然我们学院是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但我们统一用的是自编教材。”曼施坦因抽了一本书放在了林年面前,林年拿起过后发现书籍封面的语言依旧是由拉丁文记述的。 “为什么是拉丁文?”林年用手指划过书籍凹凸不平的封面感受上面年代的痕迹。 “因为我们相信学习拉丁文更有利于理解龙类的语言。”曼施坦因教授说。 “拉丁语是一种死语言,现在已经没有人作为母语使用了,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教授你所提及的“龙”也跟拉丁语一样灭绝了吗?其实你们是一群类于发现‘恐龙文明’的考古学家。”林弦拿过林年手中的书细细观察着封面。 “灭绝?不,龙族并没有灭绝,反而他们正在复苏!”曼施坦因教授说:“你们现在拿着的这本书叫作《龙族谱系学》,作者正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同样这也是大一可选修的一门课程,成功考完后获得的学分很可观。” “希尔伯特·让·昂热,这是我们校长的名字?”林年在书籍的脊背上找到了作者镀银的花体名。 “是的,昂热校长,当世纪最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以及屠龙者。”曼施坦因满面的赞扬之色,林年能发现他的脸上不由自主溢起的尊重和敬仰,看起来这个希尔伯特·让·昂热在学院里声望不是一般的高。 不过他现在的关注点并不是这个。 “你说我们的校长是个屠龙者?屠龙?是我想的那个词吗?”林年怔怔的问道。 “我忘记说了么?”曼施坦因教授微笑着说:“我们几千年来寻找龙类的目的并非只是单纯的膜拜敬仰他们,亦或者证明他们的存在,龙类的存在并不需要我们去证明,相反的我们是要去抹杀他们的、消灭他们,所以我们卡塞尔学院最大的课题从来都是——屠龙!” 曼施坦因教授的话语掷地有声,屠龙这两格字眼从他的口中脱出时带动了胸腹腔的共鸣,声音在车厢内经久不息的传荡、振聋发聩。 许久,林年放下了手中的《龙族谱系学》书籍抬头看着曼施坦因说:“在到芝加哥火车站前芬格尔师兄说你和另一个叫古德里安的教授是精神病院病友。之前我不信,但现在我好像有些信了。” 曼施坦因愣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怼的卡住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芬格尔问:“你真这么说过?” 芬格尔也愣了下意识回答:“我只是顺口一提...上次古德里安导师喝酒喝醉了跟我说的,他说你是他的病友来着!” “什么病友...见鬼的,你知不知道这种不负责的言论会导致新生对我们学院的第一印象崩塌的!本来新生辅导就够难做了,你还这么捣乱。我就知道不该让你来接林年他们的!我应该给曼蒂请假亲自来!”曼施坦因怒道。 “那样学妹会毕不了业啦,她在你手下苟且度日本来绩点就被扣的差不多了。”芬格尔小声说。 “可是教授。”林年举了举手里的《龙族谱系学》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我还没有说我完全不相信你们呢。”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相信我们?”曼施坦因怔了一下面色忽然缓和了许多。 “不,相信这种事情是要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毕竟现在我们聊的事情太过于超现实了,我如果一口说我相信‘龙’的存在,想必你也会觉得我是在敷衍你。”林年翻了翻满是拉丁文的书籍说:“但我假设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世界上真的存在‘龙’这种传说中的物种,想必你们应该有‘实例’或者‘证据’来说服我相信吧?” “有的。”曼施坦因点了点头:“在抵达学院之后我可以带你观赏一些文物,那些文物就是对龙族文明存在最好的证明,在你看到那些人类无法触及的完美造物后你就会彻底的相信龙类的存在。” “这点我有待考证,可教授你说卡塞尔学院的课题是屠龙。”林年消化了这个信息后抬头说:“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曼施坦因教授不太理解林年的意思。 “屠龙的手段,龙无论是在哪个幻想文学中都是极为强大的物种,想要屠龙总需要依仗——机枪和重炮?还是飞机和坦克?所以卡塞尔学院其实是一所军事学院?你们背后站着的是联合国或者五常?”林年基于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和现在的假说做出推论问道。 “你没有一口否决龙族的存在,并且一下想到这么多东西再提出疑惑对此我很欣慰,这代表你是个很冷静并且具有理性思维的人。”曼施坦因教授颔首说:“我们的背后并非是国家整体力量在支持,我们这群人叫作‘秘党’,曾经‘秘党’们都是‘血裔’组成的家族,在过去几千年时间内共同持有这个秘密秘而不宣,并且担负屠龙的重任将子孙后代送向战场以保护龙族的秘密,我们相信一旦龙族的秘密外泄会对世界照成不可逆转的危害。” “所以你们自拥秘密而不发,可这样做很愚蠢,与联合国合作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人力资源和科研力量,现代化武器的力量难道还不能对付所谓的‘龙’吗?”林年摇头说。 “不要用片面的去思考一个问题,用你故乡的话来讲这叫‘一叶障目’。”曼施坦因竖起一根手指眉目中满是严肃:“你不了‘龙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要对付龙族,热武器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助力。可光凭借热武器是不够的,所以我们在热武器的基础上开发出更为强大的炼金武器!但真正最为重要的是其实是使用武器的人。”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其实都是一群屠龙勇士预备役?”林年得出了这个惊诧的结论。 “可以这么说,但我们统称自己为‘秘党’。”曼施坦因教授说:“秘党们想要找到的就是这些拥有屠龙资质的人——你还记得在之前我是如何评价你的吗?” 优异。 林年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这个词。 他忽的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也是最近才收到消息知道你的存在,在这之前我并不了解你,但我们之中有人却一直在关注你。”曼施坦因淡淡地说:“或许你觉得你从小的‘天赋异禀’是基因突变,但其实并不是,我们这种人,只有一个词可以来称谓。” 看着紧盯自己的林年,曼施坦因缓缓地说:“‘混血种’。” ------------ 第二十一章:天赋异禀 “混血种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最初的历史,当大地还是赤土,文明火种尚未点燃时,当世纪唯一的智慧种族龙族点化了人类,教会了人类如何使用火焰、工具。那段时间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启蒙之光,却意味着无尽奴役的开始,龙类培养人类并非是以其作为伙伴,而是为了蓄养优秀的牲畜、调教合格奴隶满足他们的征服欲和暴戾,那时的人类苦不堪言。” 曼施坦因站在画板前受着林年和林弦的注视轻声讲解着教科书上不曾写的另一段历史:“在人类文明和智慧发展到一定程度时,革命和反抗的火种自然点起,于是最初的一代人类进行了跃进时的尝试——他们试图与不太强的孱弱龙族交配,可最终人类少女生下来的并非是混血种而是一种介乎于人类与龙族之间的,只会追逐高纯度龙血的怪物——死侍。” 说到这里时,林年下意识皱了皱眉,曼施坦因的表情却极为平和:“按理说这些历史我现在并不该直接为你讲述,应该等你接受能力变强之后再去档案室申请查阅的,可我想凭借你的权限向诺玛申请不会被反驳,所以现在我只是提前为你授课而已。” 一旁位置上悄悄喝热巧克力的芬格尔小心的瞥了曼施坦因一眼心中有些讶异,心中又暗暗感慨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风纪委员长,居然能把违反校规的事情讲的如此合情合理。 曼施坦因见林年没有异议或反驳就接着讲道:“在诞生出死侍这种怪物后,古代的人类一度以为杂交混血这种行为并不可行,但有些不死心的先驱者鼓足勇气,在圈养的铁笼中等待死侍撕裂母体后再度让新的少女与之交配,最终将纯度过高的血脉逐渐筛下来,最后诞生出稳定的新生儿,这便是初代的混血种。” “荒谬的令人作呕。”林年直言不讳的做出了评价,一旁的林弦也缓缓点头表示一样。 “历史向来都是丑恶的,其实如果你以后独自前去档案室申请借阅相关历史正文的话,你会发现正文中并没有我所讲的有关‘死侍’的这一段,而是跳过了这个阶段,记载着的是“人类和龙族直接诞生了第一代混血种”,这么做的原因是考虑到过于血腥的历史会导致部分心理存在问题的学员会因此憎恶自己的血统从而产生轻生的念头。”曼施坦因教授平静地说。 “我听曼蒂学姐说您一直是个很古板的人,从来不会破坏学校的章程,但很明显你现在做的事情并不符合你们的规矩。”林年看着曼施坦因的双眼说。 曼施坦因并不惧与林年对视,淡淡地说:“我只是认为直言这段历史对于一些过于优秀的学生来说有利而无害,因为我见过太过血脉优秀的学生为了追逐所谓的‘力量’和‘更加优秀的血统’走上歧路了,他们最终的结局就是变成死侍,再被同僚们亲手埋葬。”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混血种,并且混血部分的“龙类血统”很优秀?”林年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问。 “特别优秀。”曼施坦因颔首:“用昂热校长的原话来说是:他是近一百四十年内他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几个屠龙种子之一。” “受宠若惊。”林年只是微微摇头说:“但恕我直言,我小时候在孤儿院翻墙摔伤过腿和脑袋,送去医院拍片的时候医生可没有说我头上长犄角或者腿骨骼反弯——我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是吗?”曼施坦因反问:“可你能做到一般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林年身旁的林弦直接开口反驳道:“世界上总有天赋异禀的人存在。” “所以现在大多天赋异禀的人那些优异点其实都出处同源,他们大多都是混血种。”曼施坦因说:“至于你小时候进医院的事迹,我只能告诉你你身体中的龙族血统是呈隐性的,当在进行某种仪式之后才会发生显性变化,从而彻底激化你的血统进行一次升华!” “需要我坐在用野兽血煮开的炉子里,再让一旁的萨满祭司拿着树枝跳大神吗?”听到仪式这个极具魔幻色彩的词,林年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并不需要,虽然你说的这种仪式真的存在,并且具备一定的可行性”曼施坦因思考了一下说。 林年愣了一下表情有些错愕,因为得到了曼施坦因的承认后,他脑子按捺不住的蹦出了等到了学院后自己赤身裸体被装在大铁锅里,一旁曼施坦因、曼蒂以及芬格尔拿着树枝围绕铁锅跳大神的景象。 “但你说的那些不成熟的过程早就已经随着时代的更迭淘汰了,现在我们崇尚科学。”曼施坦因注意到自己失言了,不留痕迹的挠了挠眉毛咳嗽两声说:“总之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只是会给你听一段音频借此使你共鸣进而唤醒你的血统。” “听起来更加玄乎了。”林年委婉地说:“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有混血种的潜力,说不定你们真的招错人了,至于我的‘优异’只不过是反应快一些,力气大一点而已,锻炼有素的运动员其实都比我厉害。” “我们学院极少在在招生上出现失误,更何况是昂热校长特招的学生。”曼施坦因表现出了一万分自信,因为在他看来若是林年完全平凡的话倒是有那么极其微小的可能存在“误招”,但现在林年已经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异常了,这算得上是实打实的龙类血统觉醒的前兆。 “你这让我有些钦定的感觉,我甚至没有见过你说的昂热校长,所以我真不知道你们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林年无奈说:“其实比起我,我更觉得跟我同校的一个学长更适合你们的判断标准,因为我跟他打篮球从来都是平手,有时候甚至还要输给他,有些时候我觉得他比我更优异。” “那想必你的学长一定是篮球队的主力。”曼施坦因说:“技术专精的人总会在一些事情上比旁人更优秀的,你跟他打篮球平手这并不代表他比你厉害,而是更加能表现出了未经专业训练的你潜力比饱经训练的他要强!” “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年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说不通了。 “可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拒绝相信龙族的存在呢?”曼施坦因问。 林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想了很久他才开口说:“可能...是因为太离奇了吧,总不能因为我反应快些,身体素质好点就得相信有龙的存在...这两者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东西!” “但我相信你心里应该对你的‘天赋异禀’一直存有畏惧和探知欲。”曼施坦因安静的看了林年一会儿轻声说:“天生独特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吧?你会下意识的隐藏、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因为你害怕某一天自己的特别被发现,从而招来祸事毁灭自己...或是自己身边的人。” 林年面色抽动了一下按捺住自己没有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但当你找到了同样一批跟你一样特别的人时,这些就不会发生了,因为我们都是特别的,当你与一群特别的人相处在一起时,你就是正常的,难道你不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吗?”曼施坦因说罢后向来严肃的脸上平静一片:“我们已经快到学院了,我只是想尽可能帮助你做好心理辅导罢了,因为世界的真相就放在那里,你不看,它也在那里安静、残酷的发生。” 车窗外的光线忽然明亮了起来,原来是CC1000次快车冲出了绵长的红松林,一下就有明亮的阳光照进车厢内,正好落到了那副凌厉的画卷上,照的黑色的巨龙熠熠生辉,金色的瞳眸好若活的一般栩栩如生。 林年扭头看向窗外,眺望远方的视野一下宽阔起来了,他看见在远处针叶林中有着一座常青的矮山,在山间古堡似的学院房舍隐约可见,一切都像是笼罩在朦胧薄雾中的神话寓言一样让人难以分清真实虚幻。 “如果教授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龙类的确存在,而我也是龙族的混血种...那就还请教授证明给我看!”林年收回目光看向曼施坦因说:“我会拭目以待的。” 在曼施坦因教授缓缓点头之时,靠桌前的林弦看向林年没来由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迎着阳光明媚至极。 ------------ 第二十二章:在路上 狂风吹起了枯叶,轰鸣声由远至近,在接近月台时列车已经悄然减速,如流梭般滑入月台内。第一截车厢门打开,林年走出列车就看见了月台旁早已等候多时的金发女孩向他打招呼: “嘿!小师弟!” 女孩戴着副太阳镜金发长而柔顺,成色介乎金子与当下午后懒散的阳光,穿着一身及脚踝的鹅黄色休闲风衣,靠在一辆蓝色雪佛兰汽车的旁边,阔腿裤也止不住那双大长腿的风采。 林年一眼就认出了她:“曼蒂学姐。” 曼蒂把太阳镜推到了额头上露出了个笑容,又向林年身后走出来的林弦打招呼:“林年姐姐好啊。” “多谢这么远还来接我们。”林弦向曼蒂点头问好说道。 “今天一天课蛮多的不能直接去机场接你,但来月台接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学院离这里只有半小时的车程。”曼蒂说:“芬格尔那家伙接你们的时候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吧?” “芬格尔师兄人很好。”林年立马想到了芬格尔接机还临时追星拿签名的样子,但还是嘴上留情了。 “你师兄我当然好了,又当骡子又当马。”车厢里芬格尔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钻了出来直叹气,原本林年和林弦都是准备自己拿行李的,但曼施坦因一句话的功夫,芬格尔就变成了职业骡子帮扛所有负重。 “曼蒂,你课上完了吗?你今天最后一节课应该是魔动机械设计学吧?我记得任课老师的是曼斯,你这学期有信心能拿从他手里拿到学分吗?”曼施坦因教授走出车厢说。 “恐怕难。”曼蒂脸忽的就塌下来了:“我只期望我能从宗理课上拿分了。” “宗理?”林年问。 “龙族宗裔理论学,是一门选修学科。”正把行礼放进雪佛兰后备箱的芬格尔回头给他解释道:“我们学校所有学科都可以自选,但选了就得念完,挂科就毕不了业,曼蒂学妹其实应该算是个文科生,炼金学和魔动机械学那套理科课程不适合她。” “既然不适合那为什么还要选?难道是好的课程被抢光了吗?”林弦开口问道,她是读过大学的自然知道选课的重要性。 “不,因为她觉得魔动机械学学分很高,能帮她拉一拉本来毕业就岌岌可危的绩点。”曼施坦因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旁的曼蒂只能捂脸不说话。 “哎呀,不谈这些,现在才刚开学没上几天课呢,说不定期末考试的时候龙德施耐德教授善心大发,出题简单呢!”曼蒂大大咧咧的伸手揽过了林年拉开了雪佛兰的车门:“曼施坦因导师应该帮你完成了入学辅导了吧?” “嗯,差不多。”林年面色有些古怪,如果按照曼施坦因的说法,学校里的学生都是龙族的混血种,那岂不是面前的曼蒂也... “没错,我也是混血种,咱们都是混血种,就连那边放行李的骡子也是。”曼蒂似乎看出了林年心中的想法一口说破了:“像你们这种新生一开始都会满心怀疑是不是进了精神病院或者疯子集中营了,不过放心,我保证你过了3E考试之后一切疑虑都会迎刃而解的!” “所以能透露一下3E考试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吗?”林年让林弦先进了车里,才坐进了车内。 “这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可不敢漏题,我们的导师可是风纪委员会的扛把子呢。”曼蒂坐在主驾驶吐了吐舌头,曼施坦因教授上了副驾驶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能问一下风纪委员平时职责有哪些吗?”林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曼施坦因,结果只看到了一个锃亮的光头立刻就收回了视线。 “学校纪律、监督校规、以及排查考试作弊...”曼蒂偷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曼施坦因尴尬的笑着说。 “她上学期考试作弊被抓住了,把小抄藏在胸口觉得主考官不敢揭露她,但没想到主考官的个女的...当时主考官抓她见的人就是曼施坦因教授。”才上车的芬格尔挤在了林年旁边悄悄地说道。 “哦哦。”林年觉得这事儿还蛮尴尬的,但就曼施坦因的神情来看已经见怪不怪了,想来自己这个曼蒂学姐平日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师弟你往那边靠靠,你挤着我的腿了。” 同坐在狭小的空间里林年这才感受到了芬格尔体格的壮硕,在机场看起来这位落魄的同校师兄俨然开嗓唱个莲花落就可以去要饭,但现在乍一看这家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体格又壮的跟头牛一样,完全可以送去工地搬砖当苦力养活一家几口没什么问题。 看起来卡塞尔学院的伙食一定很好,喂骡子的饲料都能喂出匹好马来,林年心想。 “学校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但现在已经是春季的下半学期了,所以迎新的的气氛已经过去了,希望师弟你别介意。”曼蒂说着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雪佛兰从月台奔驰而出上了路。 路上林年坐在后车位里观察了一下雪佛兰的内饰,很正常的黑皮座椅,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驾驶座和副驾驶上还卡着两个粉色的脖枕,曼蒂舒舒服服的躺在脖枕里开着车,车上甚至还有个卡通大头娃娃的摆件。 “是不是有些失望,入学辅导教授一阵猛吹混血种,结果到头来发现混血种出行还是要靠坐飞机和开车。”曼蒂从后视镜里看见林年四处张望的眼神打趣道。 “不,其实我以为混血种都是长翅膀靠飞的。”林年说。 “很有想象力。”曼蒂赞许道:“但还不够,因为最有想象力的一个新生刚来学院的时候第一句话是:‘我的扫帚呢?’” “巫师骑的扫帚很显然没有跑车快,也没那么拉风。”芬格尔啧啧道:“曼蒂学妹,你怎么还开着雪佛兰?看看今年的新生啊,开的都是布加迪威龙。” “人怎么能跟狗大户比啊,我出差客串招生办的时候开的法拉利都是在守夜人论坛里发帖子,向某个在读预科班的师妹走关系借的呢。”曼蒂叹息:“而且开布加迪的那个新生你是在说恺撒·加图索吧?人家的确有些风骚,人长得帅,又多金,可惜我已经老女人了,放不下身段跟学妹们抢男人了。” “曼蒂!”听见典型的年轻人式发言,曼施坦因不满的看了一眼曼蒂,曼蒂顿然不说话了。 可随后曼施坦因顿了一下又扭头看向林年解释说:“学校并不禁止恋爱,只是我希望学生还是学业为主!他们说的那个恺撒·加图索就败坏了学校的风气,从上半学期开学起我们风纪委员会起码接到了数百次任课老师发起的意见反馈了,说是多次发现女学员在课上写情书,情书的收信人都是恺撒·加图索!” ------------ 第二十三章:潜力 “人长得帅也不是错啊。”林年想了想还是决定替这位素未谋面的意大利人说一句公道话。 一旁的林弦也点了点头,她早听林年提起过这个恺撒了,初步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帅的跟匹披着钻石马铠的种马一样的有着一头金色鬃毛..哦不,金色头发的意大利男人。 “不,关于恺撒·加图索,所有任课教授都对他发起过意见反馈,原因是教授们统一表示都有过发现在课上回信那些情书,次数汇聚起来达到数百次!”曼施坦因教授严肃地说。 “听说他现在正在着手竞选学生会的下一任主席,呼声很高,这学期结束后学生会主席毕业卸任时多半会把位置继任给他。”曼蒂说道:“现在守夜人论坛里还有人开了盘口,赌恺撒能不能继任主席,赔率是100赔1,低的吓人,投注不能的都是拿命去赌一夜暴富的。” “可惜风纪委员并不管赌博。”曼施坦因面无表情地说。 “我投的是能,压了我这学期的饭钱,能赚一点是一点。”芬格尔坐在座椅里舒舒服服的扭了一下身子。 “毕竟是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啊,我那天看见他站在诺顿馆的阳台上俯视学校,那霸气侧漏的简直璀璨的像个太阳一样。”曼蒂说。 “令人印象深刻。”林年说:“既然你们说的恺撒·加图索这么优秀,难道他的阶级是‘S’级吗?” “S级?谁跟你说的,所谓阶级全称是‘血统阶级’,是根据混血种属于龙类部分的血统纯度进行定级的,定级的过程会考量到很多要素,恺撒跟你一样都是‘A’级,现在学院里在读学生没有‘S’级...不,等等,或许也有。”曼施坦因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曼施坦因教授的忽然改口,引来了一旁曼蒂的侧目:“在读学员有‘S’级?谁啊?我读三年书可从来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能爆料吗?”芬格尔举手说。 “芬格尔你这个新闻部的扛把子都没听过,这‘S’级藏的有点深啊。”曼蒂意外地说。 “不是有,是可以有。”曼施坦因摇头说:“曼蒂你还记得你在3E考试前的血统评级是什么吗?” “‘C’级。”曼蒂不假思索地说:“当时我就觉得低了,结果果然是低了。” “曼蒂学姐是什么级别?”林年问。 “最后根据诺玛裁定是‘B’级,不好不坏吧,起码混得下去。”曼蒂说道,但林年能从后视镜里看出她上扬的嘴角,想来‘B’级在学院里算是不错的阶级了。 “等等。”曼蒂忽然愣住了,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曼施坦因:“教授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 “嗯。”曼施坦因点了点头。 “大新闻啊。”芬格尔像是看见什么宝贝似的,盯向一旁林年的眼睛在放光。 “什么意思?曼施坦因导师说什么话了?”林年没反应的过来。 “导师说这一届可以有一个‘S’级学员。”曼蒂说话的同时不断瞅着后视镜。 “谁?” “他们的意思是你经过那个3E考试之后可能从‘A’级上升到‘S’级。”林弦听懂了。 “可我甚至不知道考题的类型。”林年叹了口气。 “没事儿,3E考试靠的是资质,不靠刷题,你可以想象成血统测试,血统越高通过考试的几率就越大,曼施坦因教授说你可能有戏,那你就一定有机会。”芬格尔拍了拍林年后背,但立马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出手机缩在一旁鼓捣去了。 “血统测试?”林年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看向身边的林弦:“曼施坦因教授,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是让林弦也一齐参加3E考试吗?”曼施坦因教授一脸早有所料的模样说:“这点并不是不可以,我们其实早就考虑到这点了,林弦本就会跟你一起参加3E考试,这是进入学院的制度。由于她是以特聘职工身份进来的原因,所以就算考试不及格也无妨。” “居然已经提前考虑到了吗。”林年愣住了随即诚挚地说:“多谢曼施坦因教授。”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林弦微微对副驾驶的曼施坦因颔首。 “你们不应该感谢我,关于你和你姐姐的入学安排都是由昂热校长过审并调整的,包括林弦与你一起接受3E考试也是校长安排的。”曼施坦因教授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跟校长一起喝个下午茶当面感谢他,但机会你们要自己争取,学校里不少学生还在为跟校长喝一次下午茶而努力排号。” “一定。”林年默默的将昂热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 “要到了。”曼蒂按了按方向盘,雪佛兰喇叭的声音传荡出去,他们不知何时穿过一片针叶林来到了一座山下,山上修着盘山公路卡塞尔学院就在半山腰上。 “到了学校后我们先干什么?”林年忽的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如果一进学校就入读一年级他就算是个插班生,可少上了半学期的课,课程又是什么龙族谱系、魔动机械、炼金工程的,他可没自信能追得上同级生。 “先分配宿舍,然后再带你去见一下所谓的龙族存在的“证据”,同时测试一下你的体能。”曼施坦因说道:“至于课程不用着急,校长这边的意思是让你先旁听半学期的课,听不懂不要紧,主要是感受一下大学的气氛,毕竟你今年才满17。中国高中的校园气氛和我们完全不一样,过度也需要一段时间,等下班学期完了,你和明年的一年级生一起重新分班开课。” “旁听半年吗。”林年松了口气,林弦也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在国内咖啡厅里她可是夸下海口说完全不用担心林年能否跟上学习进度。 通常大部分大学一年级上半学期都是巩固旧知识,对于新知识也是浅尝即止,就算林年学不懂她和这个读过大学的也可以教,所以林弦才对林年如此有自信,可谁又知道卡塞尔学院的课程根本就是天马行空呢? “不过体测测些什么,正常的百米跑和引体向上吗?”林年放下了心问。 “比这要详细许多,我们学院里有专门的健康评估老师,会对你做一次全面的体检和体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肺活量、百米跑、跳高、神经反应和握力。同时你也需要见一面富山雅史老师教员,他是我们的心理辅导员,根据调查才做完入学辅导的学生十有八九会些精神紧张和敏感。”曼施坦因说。 曼施坦因注意到了林年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安慰地说道:“你别担心,你身上出现的异常在这所学院里并不罕见,相反,那些进行过‘灵视’开启了血统的学生身体素质都比你优秀,你可以尽可能的在体测里展现自己。” “真的吗?”不知什么原因,林年对此报以怀疑的心态。 “真的。”曼施坦因微笑着点头。 说话之间,雪佛兰的车速逐渐慢了下来,他们停在了盘山公路上,在一旁伫立着一扇生铁雕花的校门,视线跃过校门能望见里面成群落的欧式建筑。 “我们到了。”校门被打开,雪佛兰慢慢驶入其中,驾驶座上曼蒂从后视镜里看了林年和林弦一眼笑着说:“虽然有点迟。欢迎加入卡塞尔学院!” ------------ 第二十四章:三个箱子 雪佛兰行驶在学院间宽阔的石路上,林年隔着车窗看着那些中世纪风格的建筑,远处树林中的教堂上白鸽起落,鹅卵石小路上偶尔能看见金发碧眼的外国学生行走,不知藏在何处钟楼的钟声悠扬的传遍整个学院,一瞬间他终于有了一种身在异国他乡的真实感。 曼蒂开着雪佛兰在学院里缓慢行驶着,边开车边聊着闲话,给林年和林弦介绍学院的历史和布局。 他们现在正在经过了一个广场,茵绿的草坪环形遍布,颜色青的沁人心脾,这让林年不由想到了仕兰高中足球场里的里的人工草皮,和现在这些草皮对比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 “百慕大草坪,1965年就研究出的杂交草种,特点的耐寒耐旱,四季常青,校长很喜欢校园里生机勃勃的感觉所以不惜高价移植了这些草坪。”曼蒂侧头看向窗外:“看见广场中央的建筑了吗?” 林年顺着曼蒂说的方向看去,在广场的中心伫立着一座拜占庭风格的古老建筑,乍一眼看去通体是血红色的,世界树的图案被雕刻在外壁上,顶部还有一只英武不凡的雄鸡雕像。 “那是英灵殿,这个广场叫奥丁广场,我们学院有很浓的北欧神话风格,你经常能看见以此命名的建筑。”曼蒂望着远处的英灵殿:“英灵殿每学年只会开启一次用来颁发毕业证书,我希望明年我也能站在里面的被校长念到名字。” “只要在期末时你没有挂科。”曼施坦因瞥了一眼后座上装死人的芬格尔。 “我直接送你们去宿舍还是怎么。”曼蒂手指轻轻拍打着拍方向盘。 “你下午没课了是吧?”曼施坦因问。 “对,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曼蒂挑了挑眉毛满脸轻松,但无意识间看了眼一旁曼施坦因若有所思的眼神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劲改口道:“额...但一会儿我准备去参加诺顿馆那边学生会的party...” “那好,你和芬格尔帮把林年和林弦的行礼搬到宿舍去一下。” “哇,别吧,曼施坦因导师你这是在压榨劳动力啊。”曼蒂脸立马就刷的拉了下来。 “我们的东西还是我们自己拿吧。”林弦摆了摆手。 “不,你们两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况且,曼蒂你该减肥了,体育课上你的八极拳老师跟我说你运动过少体脂率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了。”曼施坦因一句话就敲定了行程并且小小警告了一下曼蒂。 “不!我昨天才上秤了,不过95斤还没破百呢!你这是在报复我在出差的时候不让你吃高热量的食物!”曼蒂满脸写着悲愤。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说过少跟学生会的那个恺撒·加图索打交道,现在学校风气都被他影响了,一个星期起码我们风纪委员会接到三四次夜间的噪音投诉!有一晚上我们还逮到他带头往公共游泳池里灌香槟!事后把游泳池都冻裂了!”曼施坦因说起这个恺撒·加图索就气不打一处来。 曼蒂看见气上头了的导师也只有可怜巴巴的闭嘴了,曼施坦因本来就有些高血压,再刺激下去当初倒下去了她就得麻爪了。 结果到头来继芬格尔之后她也成了扛行李的骡子,而芬格尔则对此丝毫没有不满一脸狗腿的在背后猛点头,讨好风纪委员的形象堪称无耻。 “开车去心理咨询室,我们先去见富山雅史教员,如果没算错的话,现在他应该准备好东西在那里等我们了。”曼施坦因说。 “我觉得我也该心理咨询一下了,心好累。”曼蒂有气无力的调转车头说。 行驶十分钟后雪佛兰在一处歌德式建筑前停了车,林年下车后仰望这栋建筑,比起在电影里见到的那些高耸飞拱的歌德建筑,眼前这栋明显较小并且在翻新后融入了现代元素,线条也显得柔和了一些,三楼开着窗碎花的窗帘向外飞扬。 “我其实感觉这学校里的建筑都差不多长一个样。”林年对下车走到自己一旁的林弦说:“我觉得以后我一定会在这所学校里迷路。” “你一直有些路痴。”林弦点了点头:“我还记得你上次跑三条街区买酱油迷路的事情。” “那次是意外,我那么多年了从来没去过那里。”被提起旧事林年有些尴尬。 “走吧,林年,你想要的证据就在这里面。”曼施坦因关上了车门,雪佛兰带着芬格尔和曼蒂远远的离去了。 “看起来你们早就猜到了我不会轻易相信你们的话,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证据’?”林年跟着曼施坦因走进了大门,门内上有很多浮雕越往里层次感越浓重,仿佛有股强烈的吸引力让他们加快步伐。 “我们大多学生其实都有混血种家族的背景,从小受到过类似知识的熏陶,比如之前我们聊到的那个纨绔子弟恺撒·加图索,他们这些人在入学时接受龙族文化起来就十分水到渠成。但也有一些学生像你一样,在入学前都生活在正常社会中你,一下子让他们接受龙类的真相的确很不容易。”曼施坦因教授带着林年直上了三楼站在了一扇门前,在推开大门前回头看了眼他说:“所以这时候我们就会准备一些极具冲击性的证据给他们看。” 曼施坦因推开了大门,门后是一个装饰古雅的书房,水晶吊灯,繁琐又极具美感的笔直,摆满书籍的书柜围绕四壁,白色羊毛地毯铺在书房正中间,在那里摆放着一张实木长桌,在桌旁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亚裔男子。 “曼施坦因教授。”亚裔男子看见曼施坦因教授后立刻鞠躬示意。 “这次也麻烦你了,富山雅史教员。”曼施坦因将林年和林弦带进了房间,将外套拖下挂在衣帽架上。 “这两位就是‘A’级新生和准备跟我的见习职员吧?我叫富山雅史,日本人,学院的心理辅导员。”富山雅史也又恭敬的对林弦和林年鞠躬,态度好到让林年有些不适应,他没有鞠躬只是伸手出去和对方握了握。 “富山雅史教员你好,我是林弦,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林弦也礼貌的微笑着和富山雅史握手问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曼施坦因为她争取到的职位就是面前这个日本男人的助手,所以说这算是她未来的上级。 “我在校的时候就收到了关于你的履历,也拜读过你在网站上过稿的论文,不得不说凭借林弦小姐在读时的履历,足以进修任何一所医科大学读研考博,只在大学就结束了学业实在太可惜了。”富山雅史对林弦的态度极为礼貌完全没有上下级的盛气凌人,而是显得格外赞扬有佳。 林年悄悄的用余光看林弦,内心直犯嘀咕,作为弟弟的他只知道自家老姐在大学里也传奇过,但没想到居然能传奇到来到卡塞尔学院这种地方还能被里面的教员吹捧。 “说不上成就,那些论文报告只是一些猜想罢了,并没有实质的实验论证,如果富山雅史先生看过我的论文的话应该会知道那些实验想要实施会存在一些伦理上的问题。”林弦微微颔首谦虚道,在面对社交的时候她会显得格外成熟,在家内和家外完全是两个人,这其实和林年的性格某些地方有异曲同工之处。 “咳咳,富山雅史教员,我想你应该带来了我要的东西。”曼施坦因教授见两人聊的过于深入了,不由咳嗽了两声提醒。 “哦对,我当然没有忘记,我特地从档案室申请借来了这三样东西,诺玛提醒我必须在今日零点前归还。”富山雅史教员如梦初醒,从脚边依次提出三个黑色的密码箱平放在了身旁的木桌上,在分别解开了密码锁后让开了位置示意林年自己去打开箱子。 “去吧林年,这些就是你想要的证据。”曼施坦因说。 看着曼施坦因教授和富山雅史鼓励的目光,林年又看了眼林弦,舔了舔嘴唇后走上了前去站在三个密码箱前,他踌蹴了一会儿考虑起了自己到底该先打开哪个箱子。 “我建议你从左到右的顺序打开。”富山雅史提醒道。 “会有危险吗?”林年手按住了最左边的密码箱看了眼身后的林弦问向富山雅史。 “不会,只是会有些三观上的冲击。”富山雅史说:“但你要相信箱子里的东西是完全可控的,完全不会对这间屋子的任何人造成人身威胁...嗯,但心理威胁说不一定。” 说到最后富山雅史忽然改了口,林年和林弦看向他,他的面色出现了一些尴尬:“以前有过一个学员因为血统异常的原因患有高血压,他看见箱子里的东西后血压噌噌噌往上涨然后晕了过去。” “我心理素质挺强的,敢经常在晚上看借来的恐怖小说。”林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轻吸了口气做好了惊吓的准备,双手一抬打开了密码箱,可箱子中映入眼帘的东西并不令他震惊或恐惧。 因为在第一个黑色的密码箱里装着的是一个张古老的石鬼面具。 ------------ 第二十五章:面具 “这是什么?”林年原本已经做好三观崩塌的准备了,但没想到打开箱子后里面放置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魔幻、神话产物,只是一张人脸大小的石鬼面具。 “容我介绍一下,这张面具出土于1922年,发现者是英国考古学家马歇尔,他在同年发现了摩亨佐达罗遗址,所以我们怀疑这张面具正是在摩亨佐达罗遗址里被挖掘出来的。他以为这是公元前2600年印度河流域文明时期的产物,就把他带了回来收藏在博物馆里,但在1940年的时候失窃了,又在1946年被我们在列宁格勒找到。”富山雅史给林年递过一个放大镜:“你看上面风化的痕迹,如果年代没有检测错误的话,这张面具至少留存了四千多年的时间!” “恕我直言我看不出这面具跟‘龙’有什么关系。”林年拿过放大镜细细的观察着这张面具,奈何他在高中里学到的历史课程里没有文物鉴定相关的知识,别说给他一个放大镜了,给他台显微镜也是白搭。 “不,现在这幅面具并不是他真正的模样,他其实在暗地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富山雅史说:“尝试第一滴血上去。” “血?”林年抬头看向他。 富山雅史没有解释,只是递过来了一只采血针。 林年接过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手指上扎了下去,逼下了一滴鲜红的血液对着箱子里的石鬼面点了下去。 林年的视线中血珠在半空中缓慢滚落,以不规则的形状变动,最后被重力牵拉到了石鬼面的眉心上。 踏。 安静的书房里,血滴落下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 下一刻,箱子中的石鬼面忽然颤抖了起来,面具嘴唇的部位竟然开始主动的在开合,三秒之后石鬼面发出一声闷响,左右两边六根尖刺向下爆出将整个面具在箱子里撑了起来! 林年被这动静吓的后退了几步,富山雅史轻轻抵住他的背示意他冷静:“别怕,只要你不贸然的把它戴在脸上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林年定了定神看向一旁的林弦,却发现林弦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张石鬼面,石鬼面向后爆出的石刺并非是笔直的,而是具有一定的弧度,左右一共十二根骨刺有长有短向后包裹出了一个成年人脑袋的圆形,整个面具变成了简陋头盔一样的形状。 “这面具是杀人道具?”林年大着胆子上前几步看着嘴唇还在不断开合的石鬼面问:“如果戴着这张面具粘到了血,这些尖刺会瞬间把人的脑袋贯穿吧?” “会的,经过我们测试,在石鬼面粘血之后爆出石刺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380米每秒突破了音速,石刺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比现所知的任何一种自然材料还要坚硬,就算是钢铁他也可以一口气刺破。”富山雅史说:“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试着去掰一下那些石刺,就算掰断了我们也不会要求你赔偿。” “这可是你说的。”林年大胆的伸出手摸到了石鬼面后的一根石刺,入手的感觉很冰凉有种玉石的光滑触感,他这才发现比起石鬼面的表面,这些后来出现的石刺上毫无风化的痕迹,真不知道之前一直隐藏在石鬼面的何处。 林年右手三根手指捏住石刺略微发力,手上传来的反馈坚硬无比,他一步一步加大力量却发现这石刺甚至连变形的前兆都没出现,最后他也只能放弃了:“这面具的作用是什么?杀人吗?” “杀人?会有人把这种可疑的面具戴在脸上吗?而且触发还需要血液,除此之外任何液体都不行。”富山雅史笑着摇了摇头:“我之前说过这个炼金物品曾在1940年失窃过,你能想到什么吗?” 1940年? 林年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林弦看向他开口问道:“二战是几几年到几几年?” “1939年9月1日到1945年9月2日。”林年下意识背书似的背了出来。 “学以致用,我一直给你说过了,记性好也要不断的巩固知识点。”林弦叹了口气。 林年有些发窘摸了摸鼻子对富山雅史问:“这张面具跟二战有什么关系?” “这张面具在1940年失窃后我们又在1946年找到了,重新发现他是在圣彼得堡,也就是以前的列宁格勒。”富山雅史上前用白色手帕轻轻擦干净了石鬼面上的血迹,十二根石刺瞬间弹回恢复平静:“提到列宁格勒你又能向到什么?” “现在是临时上历史课吗?”林年说:“列宁格勒保卫战,苏联获得了里程碑式的胜利,德军败退。” “你历史不错啊,我建议你选修龙族谱系学和龙族宗裔理论学,记性好的人学文科科目收效不错。”富山雅史笑了笑又看向石鬼面说:“既然知道列宁格勒保卫战,那你肯定也知晓这场战役整整持续了九百天,是史上最长的攻坚战没有之一。” “这张面具和那场战役又有什么关系?” “这张面具其实他的真正的功效不是杀人,而是用来制造杀人的人。”富山雅史说。 “制造杀人的...人?”林年怔住了。 “列宁格勒保卫战期间,列宁格勒内有发生过数百起神秘的杀人事件,有人声称在夜晚的街道上看见了狼人,也有人说他们看见了大型的鬣狗,但无论是什么,被害人的同一下场都是只剩下断臂残肢,大量的肉量缺失。” 听见肉量这个词林年面色微微变了一下:“你是说...” “戴上面具滴下一滴鲜血后,面具中的活灵会被唤醒,十二根石刺会同时刺出,扎进人体大脑十二处深浅不一的地方,很残忍,但并不置死。”富山雅史说:“可是这个戴面具的人会因此成为另一种东西,一种与龙类息息相关的产物——死侍。” “活灵?死侍?”林年下意识看向曼施坦因,站在书柜前背着手的曼施坦因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活灵你可以想象是一种灵魂寄宿在了炼金物品中一般情况没有什么危害性,而死侍则是一种龙族血统异常超标的产物,异化成死侍的人外形趋近龙化,生出鳞甲与利爪,人类的意识形态会模糊,心理退化成只知渴望血肉的怪物。同时生理上也符合心理驱动的大幅度异化,速度、耐力、力量等指标异常上涨。”富山雅史解释道:“当初列宁格勒中的市民声称见到的狼人和鬣狗就是它们。为此当地驻军进行了宵禁,并且全城搜索以绝舆论,有传闻说驻军们的确找到了‘狼人’,并且用喷火器将其焚毁了,后来我们推测所谓的狼人就是石鬼面制造的死侍。” “这张面具能制造你说的这种怪物?”林年看向石鬼面的眼神忽然危险了起来。 “也不尽然。”富山雅史摇头:“如果能无限度的制造,现在我们的世界早就属于**的了,这张面具想制造出死侍的限制很大,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戴上面具的人必须是混血种。” “混血种。”这是林年今天不知道多少次听见这个词了。 “十二根石刺刺进大脑后会强行催发出大量大脑刺激素,这些刺激素会导致混血种的龙族血统的一部分被催化,并且产生致幻诱引暴力倾向出现的效果,这也就是所谓的‘精炼血统’,但这种技术是完全劣化版的会对混血种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富山雅史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我们怀疑这是某个次代种或者二代种的失败产物,或许他的原意是想制造出一个可以真正精炼血统的炼金物品...或许制造石鬼面的龙类是青铜与火之王的话,这张面具的效果会扩大很多。可就算如此,传闻秘党们在二战结束后回收石鬼面时也从中受到了启发开发出了一些与精炼血统有关的技...” “富山雅史教员!”曼施坦因出声提醒。 “抱歉,我题外话好像说太多了。”富山雅史反应了过来,向林年露出了歉意的神色转身关掉了装着面具的密码箱:“血迹干涸后活灵就会恢复沉睡,骨刺也会收回去,所以不用担心。” “所以当初如果德军手下的混血种再多一些的话,列宁格勒就有可能被大量的怪物从内部攻破了吧?”林年看着合上的黑色密码箱说。 “很有可能,在战时总会出现一些恐慌舆论和谣言,一旦这些谣言有据可查,本来精神紧绷的民众会彻底崩溃掉的!但可惜混血种本就占少数,列宁格勒保卫战期间被制造出来的死侍至多也就两三具,我们认为很有可能是就连残忍的**德军都无法忍受大量失败造成的普通士兵伤亡,所以放弃掉了他。”富山雅史说。 “我开始有些相信你们的话了。”林年看着富山雅史笑了笑:“就算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也愿意承认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故事,并且以后有机会会给其他人讲。” “但我们今天的目标是让你真正的相信龙族文明的存在。”富山雅史也笑了笑,帮助林年打开了第二个黑色密码箱,在箱中的黑色软垫上沿对角放着一根长五十厘米的金色的圆棒。 ------------ 第二十六章:证据 “短棒?”林年问。 “短棒。”富山雅史点头。 第二件证据,在箱子中躺着的是根短棒,约莫七十厘米左右,外表光滑材质感介乎黄金与陶瓷之间,没有任何花纹、瑕疵,圆润的让人想盘。 “能摸一下吗?”林年打量着这根短棒,发现两头的大小并不相同,硬要形容它的话,这根短棒跟棒球棍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外表浮夸了许多。 “千万不要。”富山雅史摇头:“不同于上一件石鬼面,这件物品是不折不扣的炼金武器,极度危险!” “难道它也有什么隐藏的机关?” “当然有。”富山雅史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了一叠白纸:“但我们今天并不需要触发它的机关,我们只需要了解它的基础特性。” 林年看着富山雅史递给了自己一张白纸疑惑的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听过‘重剑无锋’吗?”富山雅史说。 林年点头之余心说怎么画风忽然从列宁格勒的魔幻狼人转变成了金庸武侠。 “把纸竖着放在它的正上方然后松手。”富山雅史提示道。 林年照做,松开手后白纸竖直落下,在接触到短棍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四四方方的白纸从中间被短棍“切”成了两半落在了两侧,断口光滑无比没有半点毛茬。 吹毛断发。 林年瞬间想到了这个成语。 “这根短棍其实是一把刀剑,锋锐至极的炼金刀具!”富山雅史说:“这也是今天我带来的三件东西里最危险的一件,但如果你不去贸然触碰它就不会受伤——毕竟危险这种东西是相对的,就算我在密码箱里放一个面包棍你也可以用来塞我喉咙里噎死我。” “如果我抓住他我的手会被割裂开吗?”林年看着这耀金色的短棍好奇的问。 “可能会,可能不会。”富山雅史做出了一个很暧昧的回答,又马上进行了解释:“这件炼金武器曾经收藏在学院的‘冰窖’里,跟其他的藏物标上了“高危”的标签,它首次出现是在1756年的英国。” “七年战争爆发的时期。”林年这下学会了抢答,林弦在一旁嘴还微张着他就抢先说出了历史背景,林弦只得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直摇头。 “据说铸造它的工匠是一名英格兰的皇室铸剑师,当时英国皇室流行击剑运动,所以这柄武器是为击剑诞生的,很可惜它跟当时的历史背景没有任何关系。”富山雅史好笑的说,使得林年脸上有些窘迫。 “这其实是是一柄短刀剑,制造工艺沿用了英式传统铸剑技巧,那位皇室铸剑师困扰于每次击剑都败给对手于是突发奇想要造一柄常战不败的武器。”富山雅史说:“想要在击剑中击败敌人要么以剑尖锁敌,要么...挑飞敌人的武器,这位铸剑师的思路可能有些偏了,比起挑飞这种比较考验技术性的胜利,他想直接干脆利落的‘击断’敌人的武器。” “真是...有想象力。”林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柄剑看似没有剑锋,其实它的所有接触面都是剑锋,因为它的原材料很罕见的是用了一只三代种黑龙的尾椎骨制作的,所以当制作出来后它被赋予了锋利的炼金领域,这个领域无法外扩只能存在于剑体本身。”富山雅史将一张张白纸放下,无不例外都被切成了碎片。 “那不是也没人能使用它了?”林年疑惑的问。 “当然有,不然它现在还一直待在冰窖里无人问津。”富山雅史点头说:“曾经有一位‘S’级学员与昂热校长同进过冰窖并驾驭了这柄武器,理由是他的血统够优秀得到了炼金武器里活灵的认可,后来他们甚至发现了这枚短棒其实真的是按一柄刀剑的规格铸造的,当持有者的血统纯度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它才会发生蜕变,展露出真正的模样。” “‘S’级学员?他还在卡塞尔学院里吗?”林年有些意外。 “不,他很早就毕业了,现在加入了执行部满世界寻找龙族遗址,说不定等你毕业之后有志加入执行部还能遇到他呢。”富山雅史微笑着说。 “令人印象深刻。”林年看着富山雅史关上了黑色密码箱,视线转到了第三个箱子上,只是这时他开口说:“其实刚才两件物品已经差不多让我相信龙族文明了。” “不,我相信这第三件物品才是最具有说服力的。”富山雅史摇头说:“毕竟没有什么比真正放一只龙在你面前更具有冲击性了。” 说着,富山雅史打开了第三个密码箱,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林年微微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没法不震惊,因为在他面前真正摆放着一只‘龙’。 横放在黑色密码箱内的是一只圆柱形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淡黄色的福尔马林,在其中沉睡着一只约莫3、4岁中型犬大小的动物,外观像是蜥蜴,鳞片密集而极具美感,背部上有折叠的膜翼质感像是坚韧的帆布。 这只动物双眼合拢安静的沉睡着,膜翼和长须在福尔马林中拂动,它就像是一个婴儿一样蜷缩在母胎中等待着呱呱落地的一天。 “1796年的印度,我们发现了‘他’,这是一只红龙的幼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刚刚孵化时被一条巨蟒吞下去了,当地人杀死巨蟒剥皮取肉的时候发现了他。他们笃信自己触怒了神灵的子嗣,将他供养在了神殿里,还好秘党赶到及时,再晚一些就能见到那个村落被龙炎焚烧了。”富山雅史观赏着玻璃瓶中的红龙幼崽眼中满是欣赏和不可思议:“无论多少次见到都让我觉得神奇,你看这些纹路、鳞片和膜翼,真是完美的造物!” 林年站在密码箱前俯视着玻璃瓶中的‘动物’,没来由的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玻璃瓶的瓶身,这一点动作没有被富山雅史阻止,因为每个人见到这一幕都会做出这个动作。 房间里安静至极,每个人都在欣赏着这个造物主手下诞生的完美作品,红龙幼崽悬浮在福尔马林中,嘴边触须浮动宛如升腾在薄云之间。 “他还能活过来吗?”林年轻声问。 ‘当然能啊!高贵的东西不会逝去,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冰下的一次漫长沉睡。’ 有人回答他,声音很轻柔,就像是在述说美丽的童话。 可回答林年这个声音不属于书房内任何一个人。 林年忽的警醒过来,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爬到了脖颈,他后退一步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向四周,像是有什么人要伤害他一样,可在书房内只有富山雅史、曼施坦因和林弦被他的动静惊到了正看向他。 “怎么了?是受到冲击了吗?不用担心,它虽然没有死但也不会活过来的,它的苏醒日应该是在2077年,说不定到那一天人类都进入赛博朋克时代了呢。”富山雅史上前安慰道。 “你们刚才没听到有人说话吗?”林年问道,忽然的惊吓让他呼吸略微有些喘,样子看起来有些激动。 “谁说话了?说什么了?”曼施坦因皱了皱眉也上前一步连忙关心说:“刚才屋子里的人谁都没有说话,你忽然就后退一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姐,你听到了吗?”林年果断扭头问向林弦。 曼施坦因正想说什么,富山雅史却伸手阻拦了他,轻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只等着被林年问到的林弦的答复。 在林年的注视下,林弦也是略微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我没有听见有人说话,你难道又幻听了?” “他经常幻听吗?科学表面幻听是神经疲惫和作息不协调导致的,你们才下飞机还在倒时差,可能我们需要给他规划一个全新的作息表。”富山雅史说。 “不...可能只是我听错了。”林年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加速耳膜也有些鼓涨,在最后瞥了桌上的玻璃瓶一眼后果断的扭开了头。 富山雅史立刻将密码箱合上了依次重新上锁:“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东西也看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曼施坦因教授,我建议取消他下午的体测项目换到明天进行,你看如何?” “可以,我会向待命的教员通知的。”曼施坦因站在了林年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好点了吧?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宿舍休息一下。” “那我姐呢?”林年缓缓点头,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体好像出了点未知的状况,需要时间来调理一下。 “你姐姐被我特别安排住在了职工宿舍,富山雅史教员会带她去的,那里环境条件很好。你的话因为现在年纪宿舍已经分配光了,你只能委屈一下住在大四的寝室里了,大四的学生大多都外出实习了,所以宿舍空位很多。” “那就麻烦曼施坦因教授了。”林年说。 “跟舍友好好相处,别打架啊。”林弦站在富山雅史旁看着被曼施坦因带离书房的林年出声提醒道。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林年回头看了林弦一眼,可视线又按捺不住的飘在了桌上的密码箱上,最终还是被书房合上的大门阻断了。 ------------ 第二十七章:守夜人论坛 入夜,圆月挂上了钟楼塔顶,黑夜为白鸽披上了黑色的羽毛。 卡塞尔学院陷入了沉睡,可在某个地方气氛逐渐到达了火热朝天的境地,这个地方并非是实质性地点,而是一处虚拟论坛。 ‘守夜人论坛’,这是卡塞尔学院的官方论坛,由学生自主搭建的使用率最高的留言地,不少大四实习生和毕业的学生跟学校唯一的联系也正是依赖于这个论坛,所以除了学生外不少教授和教员也纷纷注册了账户在论坛上积极发帖互动。 今晚的守夜人论坛很活跃,不少生熟面孔开始踊跃发言——新学期总是这样的,学生们有抱怨不完的话题,比如食堂的猪肘子毛又没烫干净、配菜的酸菜有股馊味什么的。 讨论区一个帖子一个帖子被顶了上来,但马上又被更高热度的帖子刷了下去,但忽然之间一个挂着红色的醒目帖子缓慢的上浮,最后置顶挂在了最上方,通常这种红色的帖子代表着悬赏帖,可某些时候拥有权限的版主也可以将自己的帖子标红加精。 “惊爆!A级新生或将成为当下首个S级学员?加图索皇帝风头即将不保?” 讨论区高速刷新,置顶的红帖十秒钟不到回复刷到了一百多楼,大量的用户访问界面,数据高速往返导致服务器出现了卡顿,当再度刷新时最后一条留言已经到了三百楼。 “发帖的人是谁?哪儿来的消息?” “能标红加精帖子的只有论坛的管理员,这个发帖的ID我认得,是芬格尔的号。” “芬格尔?他还没毕业?” “没呢没呢,你们都没脱单,我怎么舍得毕业呢,师兄对你们恩爱如海啊!”带着管理员标志的芬格尔留言。整个帖子的网页再度发生卡顿,留言瞬间刷到五百楼开外,留级两年的芬格尔一直都是论坛里的热门人物——往坏了说就是节奏大师,他出现的帖子总能带起一股歪风邪气。 “芬格尔,开学免费的猪肘子、土豆泥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现在才下班学期哪儿来的新生?”有人留言表示质疑。 “标题带上一年级的恺撒·加图索干什么?有管理员权限还怕帖子沉了么?呵呵。” ‘您因不当言论【不当词汇、语言攻击版主、管理员】已被禁言十二小时。’ “你们积点口德,我芬格尔虽然近年来人糗了一点,但好歹也是蝉联了新闻部部长六年的人,假新闻这种事情我们新闻部从来不做!新生是插班生,据说本来今年还在中国读高二,但血统过于优秀已经有了初步觉醒的征兆就被校长特招进了学校,预计下班学期会跟一年级旁听,明年正式入读一年级。”芬格尔留言解释。 帖子卡了一下,再度刷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千楼,卡塞尔学院四个年级的学生加在一起约莫近千人,除开大多外出实习的四年级,在校生七八百左右。眼下的时间又是傍晚,这个回帖数独很明显学院里十之八九的学生都在这个帖子灌水了。 “你们别不信,新生的个人信息我已经扒到另一个帖子了,这是链接。”芬格尔再度发言,并且重新开了个帖子复制粘贴上传了一大段早已准备好的文档。 守夜人论坛里,记录着林年个人信息的帖子瞬间爬到了第二位,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悄然的窥伺着这个来自中国的16岁男孩的前半生。 “有一说一,有点惨。”有人扫完了这份令人泫然泣下的履历评价。 “但很努力,上面说新生闲暇课余时间还要去搬砖真的假的?” “学院是怎么发现这种藏的很深的学生的?” “我听说中国近年在人口普查,难道学院有人混进普查队里去了?” “学习成绩优异,擅长田径、电子竞技、剑道...豁,百米10秒50?你确定这只是个16岁的中国男孩?” “怎么样?这下相信我说的了吧?”芬格尔又在主贴留言。 “学校里百米能跑10秒50的多的是,女生都不占少数,你凭什么说他有‘S’级的潜力?要知道校长也就‘S’级。”有三年级的学生质疑。 “我就知道有人要这么问,但说他有‘S’级潜力的人可不是我,是他的导师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在下有幸听墙角听到了这个惊爆的消息,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通报全校了。”芬格尔留言。 “他的导师是曼施坦因教授?刚好我认识一个可以辨别你消息真假的人@求不挂科求不挂科。” 不一会儿,帖子上被@到的“求不挂科求不挂科”出现了:“什么情况?芬格尔你要死啊,你这么干不怕我导师弄死你?” “这位是曼施坦因教授带的学生之一,这个林年的消息是否属实你们可以问她。”芬格尔马上丢锅给了被炸出来的曼蒂。 女生宿舍的曼蒂抓狂的抱着笔记本,论坛的私信几十秒内就轰炸了全是红色的99字样,就连同宿舍的舍友都探出了头向她询问帖子内容的真实性。 “真的!是真的!我是曼施坦因教授的学生,我也有个16岁的师弟来自中国,别私信我了!我信箱要炸了!”曼蒂在帖子内留言:“芬格尔你等着,明天我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血统评级诺玛说了算,但大一新生的3E考试已经过了,这个新生的血统评级想要入库载入档案岂不是要等到明年跟下一届一起考试?”有熟知入学流程的学生问。 “等那个时候帖子热度早过去了,说不定恺撒都当上学生会主席了。”有人还是过不去芬格尔拿恺撒当噱头的槛。 “不,两天后学院会给新生单独安排一次3E考试,曼施坦因教授断言的就是凭借这次考试这个新生能一跃而成‘S’级!”芬格尔说:“要不我们开个盘?就赌他能不能通过3E考试把自己的阶级提到‘S’级!” “芬格尔你疯了?我不是说了你帮我接了林年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吗?”曼蒂后台私信芬格尔,可芬格尔并没有管她,在他发完言后,帖子回帖数再度爆炸。 他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了出来,不过半分钟该帖子的一楼出现了新的投注的选项。 “YES_or_NO”两个投注选项格外简洁。 “我开个好头,‘S’级固然很夸张,上个‘S’级毕业的时候我还没入学,但说不定在我毕业前就真的逮到一个活的‘S’级出世呢?我投注100,压新生能提阶‘S’级!”芬格尔留言怂恿大家积极投注,熟悉他的人并不引以为奇,这家伙总是不忘赚钱的机会。 “怎么什么事情芬格尔你都要找借口开个盘,是没钱吃饭了吗?”有人嘲笑。 在学院里芬格尔仗着管理员的身份在论坛里大大小小开过很多盘,各种长期盘、短期盘应有尽有,短的有赌在3E考试前夕开盘今年‘A’级学生的单双数,长的盘现在还挂在论坛潜水区里,记得最近的一个是赌恺撒·加图索能不能在三年级以前当上学生会主席,芬格尔压了一百块能。 芬格尔总是能仗着开盘赚的盆满钵满,有人夸这是废柴最后的一项生存技能了,卡塞尔学院要是有一门叫“赌博学”的课程的话,他必然能每年级拿满额学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愁绩点求毕业了。 可眼下芬格尔的行径还是委实让人难以理解,‘A’级血统提阶到‘S’级,这算是史无前例的事迹,凭什么这根信用卡还欠着几千元的废材会这么自信把裤兜里最后的钱赌在谁看起来都虚无缥缈的‘YES’上? “芬格尔师兄?你们在干什么?”有人问,不过不是在守夜人论坛上。 学生宿舍1区活动室里,沙发前豪气干云、挥斥方遒的芬格尔忽的一震,啪一下把面前的笔记本盖上了,在他身边十几个学生也被吓了一跳整齐的把笔记本合上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林年站在活动室门口一脸莫名的看着芬格尔,在他身旁曼施坦因教授面无表情的审视着所有人,被他视线扫过的每个学生都出了一身冷汗。 曼施坦因教授是风纪委员会主任,职责在于整顿不良校风。 “啊,师弟,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去体测。”芬格尔看见曼施坦因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带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身体有些不舒服...曼施坦因导师说诺玛给我分配的寝室是1区303,师兄知道在哪边吗?”林年说。 “当然知道,这学校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要师兄我帮你提行李吗?”芬格尔贴上来含蓄温暖,同时身后猛打手势示意狗腿子们机灵点。 “行李已经带上来了,你带林年熟悉一下寝室就行了。”曼施坦因冷冷的看了一眼芬格尔,风纪委员的敏锐告诉他这家伙在他们来之前没干什么好事,可奈何没什么证据也只能作罢。 “对了,这个给你,这是你的学生证。”曼施坦因递给了林年一个信封:“有什么不懂的问芬格尔,他的导师跟我是熟交,不必感到拘谨。” “多谢导师。”林年接过信封后感谢道。 “走吧,师弟,我带你去宿舍放东西。”芬格尔打着哈哈揽住提着行李的林年就往活动室出口走,一边走一边侧头打口型:“封盘——封盘——封盘——!” 小弟们早在下午就从手机群发短信上收到了准备一切的消息,眼下距离封盘只差一步,收到老大的消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一旁的曼施坦因目送着两人离去才放心的离开了活动室,留下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猛的掀开笔记本查看赌注情况。 如果没差的话,投注‘NO’和‘YES’的应该两极分化,这样芬格尔才能用自己的100美元搏到奇迹——前提是‘YES’真的能赢。 眼下投注‘NO’的一边数额高达一万多美元,很符合他们的预计猜想,而另一边的‘YES’则是...也是一万多美元? “怎么可能?”其中一个马仔惊呼,因为这投注数据代表相信林年有潜质成为‘S’级的人跟不相信的对半开! 3E考试的确有过升阶的前例,亦或者说3E考试才是真正的血统评级,诺玛根据答题者的水平最终调整学员阶级,但‘A’级升到‘S’级?就算是风头正盛的恺撒·加图索也不曾做到,凭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认为这个名不经传的跳级生可以? 难道在刚才他们被风纪委员突击的时候有人悄悄在论坛上爆了什么猛料,挖到了这个新生不可告人的过去?但什么猛料能让赌注逆转到这种程度,总不能是这新生未成年的时候屠过一条龙吧? “不,等等,用芬格尔的管理员ID查一下‘YES’这边的投注信息!”有人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说。 有人翻开了芬格尔的笔记本进入后台,周围的人围了过来在看清下注人列表后立马倒吸了口凉气,因为他们发现‘YES’这边的投注人只有寥寥三个。 除去芬格尔用自己的账户投了最开始100元的彩头,第二个投注的论坛账户ID叫‘碧云天’很陌生的ID,投注金额是500美元,不大也不小,看起来是想赢些配鹅肝和柠檬汁的丰盛宵夜。 但这次盘口最大的重点其实在于第三个账户,这家伙竟然一口气投注了10000美元!这意味着光凭他一个人就拉平了整个盘口的赔率! 这个账户的ID活动室里的学生都很熟悉,上学期来几乎整个学院没人对这个ID陌生——“狄克推多”。 恺撒·加图索,在18:32下注10000美元,赌林年能凭借3E考试升阶‘S’级,并且留言: “我很期待新生的表现,如果他真的能成为我在校期间遇到的第一个‘S’级学员,那么我会向他递出学生会的橄榄枝。” “好像把鲨鱼钓起来了。”活动室有人小声的说。 “封盘!快封盘!凭借恺撒的号召力一会儿盘口肯定会一边倒的向这边压!”有人惊呼。 可还没等几人来得及回到电脑前,后台的投注账户‘YES’这边再度刷新了,新的ID纷纷出现了。 “不要挂科不要挂科,”投注100美元‘YES’。 “古德里安(教授)”投注200美元‘YES’。 “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投注1000美元‘YES’。 他们都压林年能够升阶‘S’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盘口彻底向着‘YES’这不可思议的一边开始倾斜。 ------------ 第二十九章:恺撒 “我很期待新生的表现,如果他真的能成为我在校期间遇到的第一个‘S’级学员,那么我会向他递出学生会的橄榄枝。一个‘S’级学员,我认为他有资格与我竞争学生会主席。”恺撒在回复栏里打出这两句话时,盯着屏幕闪烁的光标想了会儿,又按下backspace把从橄榄枝结束后的第二句话删除了,最终只回复了前一句。 做完之后他捏了捏鼻梁骨,心里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太敏感导致压力过大了,看起来自己并不是像自己入学前想象的那样目空一切,就算是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也会为了眼下的竞争而神经紧张。 在下注并且回复消息之后,恺撒的留言下跟了许多回复,无不都是他的拥趸与支持者们对他挑战精神的赞扬和崇拜,在看了几条千篇一律的回复后他感觉有些乏味了,就关掉了这张帖子打开后台音乐播放器点了一曲《奥菲欧》。 咏叹调的歌剧在诺顿馆的宿舍中响起,《奥菲欧》在佛罗伦萨歌剧院上演后,意大利知名的歌剧欣赏家、评论家赞誉了歌剧本身的激越、聪灵、富含人性,是一种大胆的音乐。 恺撒偶然读过评论家点评歌剧的那篇文章,所以觉得契合心灵为目的的歌剧十分符合自己的他自然的喜欢上了这首曲子。 恺撒的大胆并非是自诩的,很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大胆,在去年他入学时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可以挑战我,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嘲笑你们。”。 虽然很多学生扒出了加图索显赫和权威的背景,但卡塞尔学院家盛产疯子和天才,所以还是有人不信邪的向着这个加图索家的皇帝发起挑战——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输给了恺撒。 无论是游泳、赛马、自由搏击这种体育项目还是棋类、乐器、文化知识,恺撒无不精通,加图索家族的皇帝培养指南告诉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什么叫生而天才并且努力的怪物,这个怪物的名字就叫恺撒·加图索。 可恺撒在击败挑战者后并没有像之前自己说的那样嘲笑他们,而是向输家们伸出了手不吝赞誉的说:你其实很优秀,但只可惜遇到了我,但我相信你有潜力更加优秀或许可以超过我,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这样我就又有新的挑战目标了。 一席话说的不忿者们是心悦诚服,被那双海蓝的双眼感动了,据不可靠消息透露,甚至还有性格柔软一点的男生在仰头看向背着太阳的恺撒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时声称自己领悟到了‘超越性别的爱’,于是自发的创建了恺撒后援会,后援会的性质介乎追星和同好会之间,诺顿馆周围总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也不知是想向恺撒要签名还是求握手。 仅仅是半个学期,恺撒就被誉为了“皇帝一样的男人”,他随时做好了接受挑战的准备,以及挑战他的人准备,眼下他准备挑战的就是学生会的冠位——其实他一开始是准备加入狮心会的,可在狮心会的会长接见他之后他就放弃了,原话是无法接受里面过于严肃的制度。 如果说学生会是繁荣昌盛的古罗马,那么狮心会就是古***,娱乐只有下棋和喝茶,他是意大利人,不是法国人,比起泡茶和下棋他更想在大理石柱耸立的罗马澡堂里泡澡喝酒。 有人诟病恺撒是迫于狮心会的入会要求太过苛刻从而退而求次选择学生会,但恺撒加入学生会并且表明有竞争会长意向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打了那些的脸。 他的原话是:其实我原本是想加入狮心会的,但狮心会不符合我的审美,所以我现在站在了这里。眼下我是学生会的人那么我就有义务带学生会成为学院的第一社团,因为我恺撒·加图索所在的社团只能是第一,我不喜欢狮心会那就很抱歉只能让他把第一的位置让出来了。 那时演讲台上的恺撒当真皇帝一样霸气,说的这些话直接成为了竞选总统时的政治意向,但却比那些精心填词构句的演讲稿好上了数倍,因为他是脱稿演讲的,如果当时真是总统竞选的话,说不定恺撒现在不是坐在诺顿馆而是在白宫了——也说不好,因为鬼又知道美国人能不能接受他们的总统其实是个意大利人。 在明面上霸气侧漏的恺撒·加图索在学生会的社员们以及围观学生的眼里是个完人,自信这种东西在别人身上就像是石油总会开采完的,但在他身上自信俨然就成了海洋,神秘、深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像他海蓝色的眼睛一样迷人。 但...其实恺撒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恺撒他本人知道,就像现在一样,原本打在屏幕上的字还是龟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瞅着看看有没有错别字、句意错误什么的,最后觉得不合适还删了一些。 他的确是自信,但有些时候心里也的确没底,他的自信在于不管是什么情况,先接受了挑战再看游戏规则,这就导致了他有些时候说话不过脑袋——人家新生还没说自己要加入学生会呢,他就放言接受挑战这不显得他心虚和自我意识过剩么? 看来竞选学生会长的确对自己来说有些压力,卡塞尔学院不是芝加哥大学,一群混血种精英聚集的地方总是天才横行,学生会也不例外,当下竞选会长的各种事情就让他有些头疼了,现在又钻了个传言有望‘S’级的新生出来,难免会精神敏感了一些。 恺撒捏了捏眉心,望着屏幕上守夜人论坛置顶的红帖,现在帖子回复已经突破三千了,各种灌水和讨论不断的刷着楼层,学院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本来就不错,现在逮到了一个肯定往死里议论,想必现在那个新生已经接触到学校论坛的话看到这些帖子压力一定会很大。 可很显然暂时一段时间,舆论是不会往自己竞选学生会主席上导了,这倒是让他轻松了很多,被视线聚焦固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压力总是形影相随的,就像他用‘狄克推多’这个账号在论坛上问一句中午食堂吃什么,跟帖都能歪到恺撒对‘学院里狮心会和学生会针锋相对局面以及是否有第三方势力会鹊起夺权成为三方鼎立’这一假说的看法。 是时候建个小号了,恺撒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金子似的头发心想。 他退出了‘狄克推多’的账号,点击创建新账户,在ID那一栏他犹豫了一下,最后键入了‘索尼克’,按下鼠标点击了确定创建,电脑屏幕上跳转页面。 [欢迎加入守夜人论坛3秒后将返回上一个页面,若无反应请手动点击跳转] 1区303宿舍里,林年老老实实的等待了3秒,这台出国前买的二手笔记本看起来性能也蛮靠谱的没有太大卡顿,3秒后论坛页面自动跳转到了首页,右上角的登录情况已经刷新。 他在守夜人论坛的ID叫‘年兽’,很奇怪的名字,但论坛里名字比这奇怪的还有很多。 几秒不到的时间,林年收到了后台提醒,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同时上铺的芬格尔意外的说:“年兽?这个ID有什么含义吗?” “没什么含义。”下铺的林年说。 新生在学院里的寝室都是诺玛微机分配的,很意外的是芬格尔居然是他的室友,他被分到的303寝室正是芬格尔所在的寝室,大概芬格尔领着林年站在303寝室门口时他自己也才反应了过来诺玛居然把他们俩分配在了一起。 说巧的确很巧,白天才认识晚上就住一起了,但细细想来似乎也并不意外,眼下开学季已经过去了半年,一年级新生的寝室早已经分配完了,剩下最多空铺的位置无疑是外出实习的大四寝室。 芬格尔这个老油条的寝室只有他一个人,林年被分过来的几率自然就大大提升了,也说不定诺玛是有意识的想让芬格尔这个万年留级生来照顾未成年新生的他才这样分配的。 “芬格尔师兄你是怎么加到我的,我还没告诉你我的ID呢。”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的林年问。 躺在上铺的芬格尔呲啦一声开了瓶可乐说:“你师兄我有论坛管理员权限,现在过了开学季了论坛注册量很少了,后台随便查一下新注册的账户就找到了,最近一个小时里就两个新账户注册,一个是你另一个叫‘索尼克’,应该是某个高年级开的小号——这年头谁手里没两三个小号?” “我就没有。”林年说。 “师弟你抬杠就没意思了。”芬格尔说:“小号这种东西总该有的,比如你想偷偷关注某个漂亮学姐或者学妹的账号不被发现,这时候小号的作用性就出来了。” “哦。”林年说。 寝室里安静了下来,隔了一会儿,芬格尔忽然从上铺吊了下来探出个脑袋盯住床上的林年说:“师弟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你是说赌盘的事情?”林年停下了摆弄笔记本电脑看向吊死鬼一样的芬格尔说:“没有生气,师兄你不是赌的我赢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一上守夜人论坛瞎子都能注意到标红的帖子,林年没法不知道芬格尔拿他开了个盘,带着整个学校一起玩赌博游戏。 “没生气就好,毕竟我也没想到诺玛居然会把你分配跟我一起住,大学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寝室关系不和谐了。”芬格尔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师兄你会觉得我有有‘S’级的资质,我自己对自己都没自信。”林年问。 “商业机密...不过也不是不能说。”芬格尔贼兮兮的说:“师弟你知道卡塞尔学院的招生流程吗?” ------------ 第二十九章:言灵 “招生流程?”林年想了想说:“让招生办去重点高中每一个班级做宣传?” “那是正常的大学招生,你觉得我们学校正常吗?” “不正常。”林年回答很快。 卡塞尔学院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屠龙。 这座学校里很明显没有正常人,大家都相信有龙的存在,站在半朽世界树的校徽下满腔热血的将屠龙的使命薪火传承。很显然现在林年也成为了疯子中的一份子,他也没法不相信龙类的存在,因为有人已经把毋庸置疑的事实放到了他面前。 眼见为实,就算现实再离谱它也是现实。 “要是学校不是正常的,那他们的学生也不是正常的,所以我们学校没法公开招收其他学生,我们面向的是特殊人群。”芬格尔喝了口可乐,林年不知道倒吊着的他是怎么喝的可乐居然没喝进鼻子里。 “你是说混血种?” “对,混血种。”芬格尔点头:“你是混血种,我也是混血种,我们都是拥有特殊天分的人,而有天分的人打小就会表现出不一样的特殊之处,秘党们会在每个国家、每个城市建立筛选网,把符合他们标准的人列入观察名单,等到成年后招收进学院进行辅导培养成新的秘党。” “有种老特务培养小特务的感觉。” “要你这么说秘党还真就是特务,现在龙族的秘密只掌控在少部分人手里,白宫那些地方都不知道历史的真相!”芬格尔说。 “可这跟我有‘S’级潜质有什么关系?”林年不解。 “师弟你是插班进来的。”芬格尔说。 “卡塞尔学院插班生很少吗?” “是几乎没有插班生,我说过卡塞尔学院只招收确定是混血种,或者疑似混血种的学生,每个被发现的混血种都是从小记录在案的,但你不同,你就像是忽然蹦出来的一样,不是校长把你提出来没人知道世界上有你这号人,当即惊得上面的人立刻派了终身教授前去招收你——招收,还不是面试,因为你甚至直接跳过了面试的阶段!卡塞尔学院面试还得考一次试呢。”芬格尔说:“这种例子很少见,按理来说你应该读预科班,但你现在已经坐在这里了。” “是我自己主动提出跳过预科班的。”林年说。 “这种东西不是说跳就跳的。”芬格尔摇了摇头:“师弟你就没想过你受到的优待其实都是早有预谋的吗?” 林年愣住了,芬格尔继续说道:“起码16岁就入学的小特务你是第一个,跳过面试直接招收的你也是第一个,带着亲属进学院的你还是第一个,太过破例就代表着你一定藏着秘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秘密。”林年摇头。 “但有人知道。”芬格尔咬着可乐罐说:“所以你才能破例这么多,想来再破例成为首个‘A’级升到‘S’级的学生也不是不可能吧?我这方面的直觉一直真准,所以我才花这学期的饭钱赌你赢。” “听起来有理有据。”林年合上了笔记本。 “不管怎么样师弟你是混血种这件事肯定是坐实了的,起码不会像另一些倒霉蛋一样,被误招进了学院结果发现只是普通人。”芬格尔笑着说。 “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 “恢复出厂设置咯,哪儿来回哪儿去。”芬格尔说:“记得今天你见到的心理辅导教员富山雅史吗?他的言灵是‘催眠’,可以给人洗脑让他忘记一段记忆,混血种可能会有一些抗性,但对普通人来说格外有效。” “言灵?”林年再度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词。 “一种混血种的特殊能力啦,但得灵视过后才能觉醒——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混血种忽然高大上了起来?” “师兄,反应快、速度快算特殊能力吗?”林年忽然问道。 “看快到什么程度。”芬格尔想了想说:“言灵分很多系的,这类知识你以后在言灵学上会学到,但速度系的言灵大多都隶属于天空与风之王一脉下。荆轲刺秦王的典故你听过没有?” “当然听过。” “历史上荆轲的言灵就是速度系的刺客言灵,能力是可以以鬼魅般的速度出现在敌人的背后,他用这招去刺杀始皇帝,结果始皇帝现出了真身,是一条资历极高的古龙,整个龙躯盘在了大殿的青铜柱上这样就没有背后身前的区分了,被废掉言灵的荆轲就被始皇帝一口龙炎烧死了...” “等等,你说秦始皇是龙类?”林年听的一愣一愣的。 “纯血龙族,仅次于初代种的次代种,当然也有说法说他其实是高贵的四大君王之一,但那段真正的历史被人为埋没了后世秘党们无从查起...其实你们历史上的皇帝大多都有龙族血统,毕竟在世界上就你们的那些皇帝有胆子公开宣布自己是真龙血脉,你在大二的龙族谱系学上会学到相关知识的。”芬格尔看着一脸诡异的林年科普道:“在炼金课上也会学到荆轲使用过的那把匕首也是炼金武器,秦朝的徐夫人可是当世最有名的炼金武器锻造师,只可惜后来始皇帝焚书坑儒就把这些掌控着龙类知识的人全部埋坑里一口龙炎喷死了。” “令人...印象深刻。”林年说:“可你说的这版本的荆轲是不是太挫了一点,这年头速度快没前途吗?” “不,没有弱鸡的言灵,只有弱鸡的使用者,速度系言灵的强大使用者现在学校里也有,最好的例子就是昂热校长的言灵·时间零,在战斗时校长可是被他的敌人誉为时间中的幽灵!” “校长可以停止时间?他姓空条?”林年觉得自己下午才重新塑造起来的世界观又有了崩塌的迹象。 “是姓乔斯塔啦...开个玩笑,其实校长能不能停止时间这事儿并不好说,毕竟时间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感觉,我们甚至不能说清它到底存不存在。称呼校长为时间中的幽灵只是因为校长很快,快到让人错以为他可以暂停时间,在一秒内做到常人几十秒都无法做到的事。” “我可做不到这一点,看起来我没有言灵。”林年想了想自己的极限,发现跟芬格尔口中强大莫测的校长比起来,自己还是太过于稚嫩了。 “不,你是有言灵的,只是你还不知道它是什么。”芬格尔说:“苏醒言灵需要精神高度紧张并且与血脉共鸣,混血种第一次产生灵视时精神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师兄你的言灵是什么?厉害吗?”林年很好奇这个留级了两年还没毕业的师兄能不能搓个火球什么的。 芬格尔咳嗽了一声说:“其实你也别太关心言灵的强弱,要知道言灵过强了也不好,容易引火自焚玩死自己,通常来说弱一点的言灵更好掌控,可持续性也更强...” “我懂了。”林年不说话了。 芬格尔立马被巨大的挫败感笼罩了,长长叹了口气坐起身回到了上铺说:“很多知识上课的时候教授都会讲到,早点休息吧师弟,明天你还有体测呢,说不定体测的成绩也会被诺玛记录进血统评级里呢,师兄我可是把饭钱压到你身上了。” “嗯,知道了。”林年伸手熄了寝室的灯,黑暗一片中他摸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才熄灭手机准备闭眼睡觉。 这时候上铺芬格尔忽然说了一句:“师弟你有没有感觉到饿。” “师兄你要请我吃饭吗?”林年睁开了眼睛。 “不,我只是顺嘴提一下...”意图被识破的芬格尔嘟哝了两句就闭嘴了。 黑暗中林年笑了笑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 第三十章:黎明 卡塞尔学院的钟楼一天敲响三次,第一次敲响代表起床钟声,第二次是午餐时间,第三次则是一天中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 白鸽飞舞的早晨,阳光劈开黎明的昏暗照在百慕大草坪上折射出露水的光晕,林年踩着钟声和哈欠连天的芬格尔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从山上跑进学院的红松鼠藏在了绿化林间打量着新来的生面孔。 “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听见过早上的钟声了,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中午了。”芬格尔打着哈欠说道,他今早收到了诺玛的通知,他负责带同寝室的林年前往体育馆进行体测,昨天寝室分配的阴谋一下就暴露出来了,当完骡子后的芬格尔还得当识图老马。 “钟楼有人专门敲钟吗?我听到第二声钟和第三声之间的间隔跟第三声和第四声差了两秒。”林年扭头看向钟楼的方向。 “师弟你耳朵挺灵的啊,不过为什么你会注意到这种细节...自动敲钟没有灵魂,卡塞尔学院的钟楼都是人工撞的,钟声有延误多半是副校长又边敲钟边喝酒了,停顿的两秒就是他往自己嘴里灌威士忌的时间。”芬格尔努力的伸了个懒腰,壮硕皮肉下硕大的骨架咔咔地响。 “副校长还要每天负责敲钟?” “他就住在钟楼,平时你只能在论坛上看见他,他还是论坛的最高管理员,我顶多算是在他手下打白工的。” “不过一大早就喝酒对身体不好吧?。”林年委婉地对卡塞尔学院领导阶层的生活品质表示质疑。 “放心吧,与其担心副校长的身体,你不如多担心下你导师的血压,最近冰窖有炼金物品失窃气得曼施坦因教授差点抽过去——哦,顺带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们学院的副校长其实就是你导师的亲爹,怎么样,惊喜吧,意外吧?”芬格尔挑眉。 “副校长多少岁了?”林年愣了一下想起了曼施坦因那锃亮的光头和小胡子,怎么看都像是上了五六十岁的人了,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居然是曼施坦因的父亲?那副校长该多大年纪还能坚持每天早上敲钟时痛饮威士忌? “不大清楚,每次有人问他年龄问题他都会装模作样的按一下牛仔帽沿说些什么:男人的年龄就像酒,越久味道越陈,女人越品越醉什么的骚话。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们校长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现在依旧健在,你可以借校长的年龄推算一下副校长的,听说他们是莫逆之交。”芬格尔扯了扯领子抵御早晨的略微清冷的山风。 “校长一百三十多岁还没退休?这年纪应该只能坐在轮椅上办公了吧?”林年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 “血统的缘故,像校长那样的混血种,一辈子基本上跟疾病什么的无缘了,有一天要是他死了一定不是因为冠心病、脑梗什么的,最大可能就是某次屠龙时候马前失足挂了,或者老到身体零件全部生锈动弹不得了。”芬格尔弯起了自己的右臂,肱二头肌把校服撑得鼓鼓的:“现在一百三十岁的昂热校长依旧精装强悍,跟我一样是个臂上能走马的好汉!” 林年努力的去构想一个跟芬格尔一样精壮的一百三十岁的老人,可奈何他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想到海绵宝宝卖巧克力时遇到的轮椅上的干尸妈妈。 “安啦,其实如果你的血统真像曼施坦因教授说的那么好,那么基本上你也能活到校长那个年纪并且还能在芝加哥河游个来回。”芬格尔拍了拍林年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小臂说:“当然,想要做到第二点你就得天天保持锻炼,师弟看你现在的模样是练过的啊。” “学过几年剑道防身用,偶尔参加表演赛什么的打工糊口。”林年解释道。 “哦?这样你的冷兵器课程就可以主修刀剑类了,有基础的话第一个学年很容易拿到满学分。”芬格尔说。 “学院还有冷兵器课程?” “当然有,但统称是体育课,其他学校考一千米、引体向上和肺活量,我们考空手搏斗、冷兵器近战和野外求生,既然你有剑道基础,空手搏斗我建议你选八极拳或者巴柔。” “这课程还真是专业的屠龙学院...不过安排课程的人指望我们用体术制服龙族吗?我很难想象一个学生对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施展锁喉或者十字固。”林年对此表示怀疑。 “其实我们的敌人大多不常是真正的纯血龙类。”芬格尔摇头说:“空手搏斗当然是用来解决跟我们同样身形的敌人。” “你是说...人?”林年脚步顿了一下。 “应该说是危险混血种。”芬格尔回头看了原地的林年一眼:“学院总会漏掉一些正常社会中隐藏的混血种,这些混血种中可是有不少危险分子的存在,解决掉他们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也就是杀人。”林年说。 芬格尔脚步也停住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题跑太偏了提前说了不该说的,他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脸上有些犯难:“也不能这么说,那些丧失理智的混血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做的事情已经极大的威胁到了人类社会,我们只能将他们除掉或者收押。” “师兄你杀过人吗?”林年重新跟上了芬格尔的脚步轻声问。 “我啊?没有,我还没毕业呢。”芬格尔说:“手上沾血的杀丕们大多都在执行部,曼蒂应该跟你说过我们学院包分配吧?大四毕业之后你可以选择去执行部工作,听名字你就应该知道那地方是干什么的了。” “所以跟龙族之间的战争什么的事情其实都是在毕业后才能接触到的?” “不...其实准确地来说在毕业前你应该还是有机会体验一下战争的感觉。”芬格尔犹豫了一下说:“卡塞尔学院的前身是秘党,特务总部,后来因为原初的几个校董会成员产生了理念的革新才决定走办学校的路子,但说白了无论是秘党还是卡塞尔学院秉持的铁血信念都是一样的。所以为了让新生们感受到肩上的重任,学院会固定地派一年级新生出一次任务,大多任务都是追捕缉拿危险混血种,新生们负责望风、看哨等一系列能在安全的地方观摩执行部的专员们手刃敌人的工作,这样就能让新生雏儿们快速直接的领略到混血种与龙族战争的残酷。” “感觉挺有意思的,那师兄你毕业之后考虑过加入执行部吗?”林年边问边用余光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半个头但一脸无精打采的糙汉子。 “那肯定的,想当初师兄我也风光过,加入执行部是百分之九十的学员的毕业方向,我的梦想就是修够学分后加入执行部被分配去古巴分部,听说那儿犯罪率小,出差的师兄弟们都是开着敞篷汽车怀里坐着后臀能放高脚杯的美妞,嘴里叼着美妞才从大腿上搓出来的雪茄,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提着沙漠之鹰...总之就是骚爆了!”芬格尔语气里满是期望和虔诚。 林年忽然觉得如果每个卡塞尔学院毕业的学员都像他这样,大概人类历史早就应该完蛋了。 说话聊天之间,两人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即使在林间小路中仰头已经可以看见体育馆蛋壳似的穹顶,这也是学院里少有的现代风的建筑。 “体育馆就在前面了,师兄我就送到这里了。”芬格尔忽然站住脚不动了。 “芬格尔师兄早上有课?”林年扭头。 “不,只是之前吃早餐的时候吃撑了,现在有点想蹲厕所。”芬格尔捂住肚子有些尴尬。 “多谢师兄带路了。”林年点了点头,芬格尔立马溜之大吉。 独自走完了最后的小路,穿过林间林年看见了体育馆的正门,曼施坦因教授和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站在那里等候着,在看见小路走出来的林年时立刻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 第三十一章:体测 “前海豹突击队,阿诺德·约翰逊向您报道。”才走到门前,曼施坦因教授身旁穿着蓝色短T恤的肌肉汉子就敬了个正儿八经的军礼。 林年被这架势镇住了下意识也回了个少先队礼:“我们学校还招收海豹突击队的成员?哦...原来那个列车员说的海豹突击队就是你们。” “大多数都是校工,阿诺德也兼职营养师和战场生存课的教员工作,在海豹突击队的时候他是少有的在负责队员训练的同时还可以兼顾他们身体情况的人才。”曼施坦因教授扶了扶圆框眼镜:“来得很准时,芬格尔有给你带路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提前走了,应该是怕撞见导师你有些尴尬。”林年回头看了眼鹅卵石小道空无一人的尽头。 “风纪委员并不管论坛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是学生们的自由,他大概只是做了其他坏事心虚不敢见我而已。”曼施坦因淡淡地说:“不管他,我们进去开始吧。” “体测具体测哪些内容?我听芬格尔师兄说学院的体育课课程是空手搏斗和冷兵器实战?”林年跟着曼施坦因和高大的阿诺德校工推开了体育馆的大门。 “那些课程你的确会逐步接触的,但今天我们先只进行基础的体能测试,诸如百米跑、肺活量这些。”阿诺德校工开口说,他的声音很浑厚配得上那身魁梧的身材,属于那种不见人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是个猛汉的声线。 “每个学员入学都会进行体测吗?” “并不会,因为不是每个学生都是体能特长。”阿诺德校工说:“但你的体测是诺玛安排的,听说这是昂热校长的意思。” 林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是校长,他从无数人的口中听到过昂热这个名字了,可他压根没有跟这个神秘的百岁老人有过照面,细数记忆里他着一身见过的外国人屈指可数,想来自己也不可能跟这位校长是什么旧识。 曼施坦因点亮了体育馆的灯,白炽灯照耀下巨大的体育馆空荡荡的,外圈铺着室内塑胶跑道。内里平铺着木质地板分出了篮球场和网球场等几个区域。 “我让诺玛清空了这里作为体测的场地,想要起早锻炼的学生们可能得重新找地方了。”曼施坦因说话的声音在硕大的体育馆里回荡着。 “先测百米跑?我能问一句学校的百米纪录是多少吗?”林年被阿诺德校工领到了塑胶跑道上,他踩了踩跑道试着运动鞋的抓地感。 “7秒32。”阿诺德校工说:“2001级的一个男性学员创下的。” “真的假的?这已经打破世界纪录了吧?”林年怔了一下,他委实没想到学院里的“优异”人才如此出众。 “奥运会的世界纪录并不适用我们,况且这个记录还没有算上使用言灵的力量——关于言灵的知识以后你上课会学到的。”曼施坦因教授说。 “我知道言灵是什么...超能力嘛,芬格尔师兄给我科普了一些常识。”林年说。 “超能力...你这么说其实也行,但从理论上来讲言灵是龙语力量的表现。”曼施坦因挠了挠眉毛:“你不用担心,在苏醒血统后混血种的体能会在短时间内进行大幅度的增长,前人的记录仅供参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需要先热热身吗?”阿诺德校工左右肩上扛着两个看起来像是大号发射器的仪器从一旁走来。 “可以。”林年点了点头在塑胶跑道上做起了伸展运动,一旁的曼施坦因和阿诺德校工安静的等待着,直到他停下后阿诺德校工才迈步走到了塑胶跑道的另一边去放下了那些仪器了。 林年站在了起跑器前做好了预备跑的姿势,曼施坦因教授手里拿着发令枪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林年说。 “倒数三秒。”曼施坦因说。 林年在心中默数三秒,耳边顿时响起了发令枪的枪响,他瞬间弹射而出,曼施坦因只觉得身边有风扬起,再抬头时林年的背影已经在二十米开外了,被这夸张起步速度惊到的曼施坦因甚至忘了心里默数的秒数,又是一愣神之间百米外塑胶跑道旁的红外线发射仪器响起了提示音,林年已经冲线了。 “7秒28,破纪录了。”阿诺德看着急匆匆走来的曼施坦因教授说。 “确定没有计错?”曼施坦因愣住了,体测才刚开始林年就打破了一项记录。 “发令枪和红外线仪器连接在一起的,发令枪开枪的瞬间开始计时误差不过0.01秒。”阿诺德校工看身边脸不红气不喘的林年就像是看怪物。 “7秒28么?比我想象中的慢了些,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林年呼了几口气活动了几下关节。 “你自己私下测试过?最好成绩是多少?”曼施坦因问。 “进过7秒以内。”林年回忆了一下说:“但计时的人是我自己可能不准,毕竟测试的时候我是手里拽着秒表跑的,还需要再测一遍吗?” “这个成绩已经可以了,这次体测并不记入任何成绩,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你的身体情况。”曼施坦因教授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个成绩很优异,在学院里估计只有两只手数的过来的学员可以达到。” “其实我以前考虑过加入田径队的,只是担心某天刹不住腿露馅了就得被当怪物送去医院研究。”林年观察着曼施坦因和阿诺德的反应,他发现两人并没有露出恐惧和震惊的表情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你是个体能显著类型的学生,并不是所有混血种在体能上都有优势,部分混血种的出色点在于头脑,他们能比华尔街那群人更敏感数字,只是看见算式就能在大脑里推导出公式得出结果。”曼施坦因教授说:“我们去准备下一项体测的设备,你先休息一下调整呼吸吧,慢慢来,我们有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完成体测。” 林年点了点头走向了远处的座椅,曼施坦因默默地看着他走远了,身旁的阿诺德校工终于压抑不住自己隐藏的情绪开口低声说:“有些好的过头了。” “是啊,有些好的过头了”曼施坦因也低声说:“7秒28,这不是一个血统没苏醒的新生能拥有的体能。” “或许他以前进行过灵视苏醒了血统但自己忘记了?灵视不一定需要龙文唤醒,这种情况是有先例的。”阿诺德校工揣测道。 “可他的身上没有出现过‘黄金瞳’的迹象,并且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言灵,这是典型的血统尚未苏醒的表现。”曼施坦因轻声说:“其实我宁愿他早就苏醒了血统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我们这类人太过优异了有些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担心他在灵视过后...”阿诺德眼中涌起了警惕。 “不,体测才刚刚开始,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他是校长点名招入学院的人,我相信校长的眼光。”曼施坦因摇头淡淡地说:“今天体测结束后所有记录会封存进诺玛的档案库,阅读权限会上调到‘S’级。” “是。”阿诺德默默的敬了个礼,就算从海豹突击队退役多年了他也改不掉这个习惯,在部队中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 ------------ 第三十二章:社团 午餐时间,想来是敲钟的副校长大人酒醒了,钟楼钟声悠扬连绵不绝。 林年端着空餐盘走在餐厅的弧形穹顶之下,才走到餐桌就看见尽头座位上的芬格尔在向自己猛挥手,至于为什么没有开口打招呼是因为这家伙嘴里被一根猪蹄塞的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 “芬格尔师兄。”林年盛情难却,走到了芬格尔一旁落座打招呼。 “体测完了吗?一定饿坏了吧。”芬格尔把餐盘里的另一根猪蹄子叉进了林年的餐盘里:“多吃点,补充点能量。” “师兄看见我姐姐了吗?”林年用叉子翻着餐盘里的猪蹄子审视着上面是否有没烫干净的毛。 “你姐姐?教职工的用餐地点不在这里,这里是学生食堂。”芬格尔说:“你总不想看见学生和老师因为课堂遗留问题在食堂里用打起来土豆泥和猪肘子互殴。” “食堂永远是吐槽老师的最好的地方,这点我懂。”林年点头表示在中国也有这种习俗,看起来无论到哪儿老师和学生都是阶级敌人。 “师弟有意向加入社团吗?”芬格尔问。 “社团?”正考虑猪肘子从哪儿下嘴的林年抬起了头。 “顾名思义,学生之间小团体,旨意在于增强学生之间的凝聚力以及荣耀感,属于学校鼓励的内部竞争运动。”芬格尔顿了一下后又小声说:“简单来说不拜山头在学校里就不怎么混得开,背后总得有人撑住在学校里才站的直...就算是师兄我也是拜过山头的!” “师兄哪里高就啊?”林年有些好奇什么社团居然敢要芬格尔这尊大神。 “学生会,学院里最大的两个山头之一。” “加入这种社团想必审核一定很困难吧?师兄真厉害啊。”林年搅拌着自己的蔬菜汤。 芬格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年的脸,发现对方嘴里奉承着脸上却没有半点艳羡、惊讶,这让有意显摆的他有些沮丧。殊不知早年在仕兰里那些在林年面前显摆高尔夫球场和高级跑车的富二代同学们也是如此感受。 “师兄之前说有两个山头,还有一个是什么?”林年吃了口土豆泥问。 “狮心会,学院的老牌组织,比起学生会存在的历史更悠久,纪律更森严。”找不到优越感的芬格尔继续对付起了猪肘子含糊不清地说:“你可以想象前者是斯巴达,后者是古罗马,但就现在来看喜欢香槟泡澡的罗马人们占上风...斯巴达人虽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越是精锐越是面临人口老龄化,大家都把满腔热血拿去屠龙了,表面功夫上就落了下成,新血液们就被罗马的大澡堂和**舞团吸引走了。” “难怪师兄加入了学生会!”林年懂了。 “加入社团好处其实挺多的,在学校里可以申请会馆的使用权,现在狮心会驻扎在诺顿馆,学生会在安铂馆,核心的优秀社员可以在安铂馆内拥有自己的房间,二十四小时地暖空调,还有私人厨师和乐队,隔三差五就举办舞会香槟龙虾不限量供应。”芬格尔边说边死命的啃着猪肘子,好似手里抓着的其实是澳洲龙虾钳。 “这学院果然是精英制度。”林年点头表示明白。 “是啊,优秀学员现在正在会馆里享用新鲜出炉的五成熟的惠灵顿牛排和黑松露,师兄我就只能苦逼的在食堂里啃买一送一的酱猪肘子。”芬格尔抓着猪肘子长叹:“我恨资本主义,我恨精英制度,早些年我也是一手龙虾一手香槟的精英学员。” “你只是恨自己不是当下的得利者吧...不过社团什么的再说吧,我还没过3E考试呢。”林年说:“学生会和狮心会感觉都挺不错的,如果真让我选的话我倾向于后者。” “看不出来师弟原来是禁欲系!”芬格尔严肃地看向林年:“狮心会的成员多半沾点禁欲感,我敢说这一人的狮心会会长都这样了,下一任必然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禁欲王者。” “我禁欲个鬼啦。”林年喝了口水:“我只是不太喜欢活动比较多的社团,天天忙这忙那的,我在国内听说大学里课程不是最要命的,各种学生活动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狮心会现在还在招人吧,明天3E考试过后师弟你可以去试试,就现在来说你也是少有的‘A’级,算得上是学生会和狮心会眼里抢手的驴肉火烧。”芬格尔啃着猪肘子说:“大概就这几天他们就会派人来给你封官许愿吧。” “希望来的人是个漂亮师姐。”林年也开始对付起来自己的猪肘子了。 “师弟我才夸你是禁欲系的美男子!”芬格尔满脸恨铁不成钢:“师弟你着相了,禁欲系是没前途的,君不见最初的禁欲美男子玄奘大师在女儿国也差些折戟沉沙了还留了个种...加入学生会才是最好的选择!下一任学生会主席最有利的竞争者恺撒·加图索放话了,如果他成功继任了主席会斥资调整学生会的所有福利,以后每个社员每月都有主席发放的津贴!” “师兄我怎么感觉你从开始就一直在说学生会的好话?”林年忽然放下刀叉狐疑的看向芬格尔。 芬格尔眉毛一抖视线重新回到了猪肘子上认真地说:“师兄我只是实事求是的给师弟科普山头的利弊罢了。” “看来学生会真是求贤若渴啊...为了挖人居然连师兄你都动用了。” “他们给价太高,守夜人论坛上的盘口赔率不尽人意,师兄我总得想办法开源,不然下顿买一送一的猪肘子都吃不起了。”芬格尔扭捏地说,一个一米八近一米九的汉子扭捏起来实在有些辣眼睛。 “我还挺期待挖我的人是漂亮师姐的。”林年叹息。 “那我算漂亮师姐吗?”女孩端着餐盘在林年身旁坐了下来,长发起落时扬起一阵檀木的香味。 林年扭头看去有些惊讶地说:“曼蒂师姐?” 曼蒂端着一杯热牛奶嘿嘿的笑着:“师弟好啊!体测结果怎么样?” “抱歉,曼施坦因教授说档案要封存上传审核,在结果出来之前让我保密。” “没事,师姐相信你的水准。”曼蒂竖起大拇指:“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学生会吗?” “曼蒂学姐是学生会的人?”林年有些惊讶。 “要不然呢?你觉得她像禁欲系的女孩吗?”芬格尔歪着脑袋打量着嘴唇上下沾着白沫的曼蒂。 “你才禁欲系,你全家都禁欲系,我也想加入狮心会但人家得要我啊。”曼蒂白了芬格尔一眼:“恺撒·加图索给你许诺什么了?” “一整个学年的免费宵夜。”芬格尔表情认真了起来:“救人命的活计,师妹这就别跟我抢活儿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一学年的猪肘子你就决定把我卖了?”林年有些郁闷,感觉自己在芬格尔眼里横竖向根涂了大酱的猪蹄子。 “卡塞尔学院的宵夜都是分档次的,恺撒主席说档位随我选,并且每晚吃撑为止。”芬格尔低头看着啃一半的猪肘子有些伤悲:“我的情况师弟你也是知道的,接机都不忘临时追星卖签名T恤只为了午餐能加根猪肘子...最近我发现我都瘦了。” 林年上下打量着芬格尔这魁梧身材,但校服也裹不住突出来的小肚腩,这应该算是胖了吧? “廉价,没志向。”曼蒂摇头:“在我眼里师弟最少值今年香奈儿推出的历届全色号口红手提箱,加图索家族在欧洲的能量很大,一箱香奈儿不够还能附赠迪奥和兰蔻。” “和着我又是猪肘子又是口红。”林年叹息:“两位请回吧,我暂时不会加入学生会或者狮心会的,成不了别人用来竞选主席的政绩,现在我甚至都还没被排课呢。” “没事,只要没填入会表就代表有希望,师姐我先占个坑以免某些卑鄙小人抢了先。”说到卑鄙小人时曼蒂毫不避讳的瞅着芬格尔就差指名道姓了。 “这叫近水楼台。”芬格尔脸皮也不是盖的。 在两人互瞪看对眼的时候,林年悄无声息的端着自己的猪肘子离开了餐桌,边走边叹气在觉得自己会开始思考自己进入卡塞尔学院是否是个错误的选择时,他决定换个位置享用自己的午餐。 ------------ 第三十三章:3E考试 体测的事情并没有给林年的生活带来什么风波,在卡塞尔学院的这两天,这座以屠龙为目标的学院给他带来的印象很朴实无华。 在最开始林年还以为这所学院里是人手挎着一把AK上课的,但凡有人作弊被抓就会被教授拿格洛克顶住脑袋咆哮质问下次还敢不敢,说不定那个学生还会冷笑一声回一句: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可现实里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穿着得体,平日里该上课上课,该聚餐聚餐,甚至守夜人论坛上还挂有DOTA和CS的游戏交流群,林年还加进去切了几盘,这生活调调完全符合当代大学生的精神面貌,当然前提是你得忽略路过体育馆时窥伺见里面一跃三米高扣篮的女大学生。 由于没有课程自然也没有途径结实新朋友,林年这两天的活动基本上都是跟着芬格尔在学校里瞎转,卡塞尔学院倚山而建逛起来还是有些地盘的,起码摸清楚最重要的几座教学楼的位置在那儿,林年为此付出了几顿请客的午餐钱。 时间很快推移到了第三天,也是林年来到卡塞尔学院的最重要的一天,也是无数人翘首期盼着的一天——3E考试。 为了单独设立考场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施坦因教授向学校申请了一整栋教学楼,理由是为了确保公正性,不会有闲杂人等汇聚导致徇私舞弊的恶劣行径发生。 简单来说就是这次单独的3E考试,曼施坦因为林年清空了一整栋教学楼,导致不少有课的学生临时放假,在无所事事之间尽皆把注意力放在了教学楼中独坐的‘潜力股’身上。 空荡荡教室中,林年形单影只的坐在最中央的一张课桌前,其余所有的杂物包括讲台都被清空掉了,教室门前的曼施坦因教授手拿一份未开发贴着绝密封条的文件,时不时的抬手看腕表时间,早些见过的富山雅史教员提着一个医疗箱面含笑意的向教室里坐着的林年打招呼。 让人意外的是林年和林弦并不在同一个考场但他们在同一栋楼里,他在一楼,林弦在三楼,为什么曼施坦因教授会这么安排他也没有问,总之他也不需要跟林弦对抄答案就是了,比起担心林弦他还不如担心下自己,毕竟从记事起自己的学习都是林弦辅导的。 “离九点整还有十二分钟,我会提前两分钟发卷,准备好了吗?”曼施坦因教授看了眼腕表又看向林年。 “我昨晚睡觉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打了两把游戏,对于连考试范围都不知道的测试我没法做好准备。”林年开了个玩笑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当考试开始的时候你会明白一切的。”曼施坦因见时间差不多了,走进教室当着林年的面检阅文件密封的完整性,拆开封条后将试卷放在了桌面上,附带的还有一根2B铅笔和白色橡皮擦。 林年捏了捏鼻梁吸了口气提神,拿起试卷一看...然后人懵了。 白的,试卷上空白一片。 没有考题,没有任何印刷迹象,甚至没有密封线和填名字的下划线。 林年愣了一下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3E考试莫不然有考听力的成分在里面?所有的题目都会从喇叭里广播,自己只需要在把答案写在白纸上就行了?他抬头观察了一下教室,果然发现有个喇叭挂在角落的墙上。 “试卷已经发放完毕,试卷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考试将会在十分钟后正式考试,考试期间不允许离开教室范围,但在教室内你可以随意走动、交谈,甚至睡上一觉,只要没有涉及徇私舞弊的行为都不会被过问。”曼施坦因颔首说道。 不愧是风纪委员会主任,在至关重要之时也忍住了没有给手下学生透露半点考试范围,说完既定的台词后曼施坦因拿着文件纸袋退出了教室并且带上了门,只留下林年一个人坐在其中。 在教室门关上后,林年拿起了面前的白纸正反面仔细观察了一通,他用手指弹了弹纸面,薄脆的手感意味着纸张为单层没有被做过间谍似的夹层手艺,他又拿起白纸走到窗前就着阳光审视,再细细观察地上的影子,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在试过各种想得出来的手法后,林年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一张没有任何异处寻常可见的A4纸,就连铅笔和橡皮他也一并检查过了,这等谨慎是他委实有些担心卡塞尔学院的考试不走寻常路,这种测试其实是在考验他的刑侦能力和观察力什么的。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考试正式考试还有一分钟,林年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把白纸平铺在桌面看向了角落天花板挂着的喇叭,他觉得这大概是最后的可能了。 时针指向九点整,不复林年的期望,教室墙角挂着的喇叭真的响起了声音,它开始播放起了耳熟能详的巴赫G大调第一号大提琴曲! 林年刚抬起的铅笔又卡住了,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带毛的猪肘子一样难受,他放下笔表情诡异的看向那喇叭,很期望悠扬舒缓的大提琴声会突然戛然而止,临时工会咳嗽两声尴尬的表示放错了音频,等喇叭再度响起的时候听见的就是那件再熟悉不过的九磅十五便士的衬衫了。 但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大提琴的音律就像是专业的演奏乐队登台一般,在指挥家落下强劲有力的臂膀之前,琴弦都会一次又一次的不间断震动空气发出美妙的乐声。 林年眉头皱的都快要拧出水了,他拿着铅笔屡次抬起又放下,脸上表情纠结的一批。 他甚至开始有种卡塞尔学院其实是所音乐学院的猜想,如果决定学生去留的考试方式是音乐,那么历届的屠龙大师们都该是各种乐器的演奏高手,熟弹于钢琴、大提琴、小提琴、古筝等无数乐器。 而龙族正好也是一群为音乐狂热的爱好家,每每与人类相遇时都会因为种族不同而产生的音乐鉴赏不同从而愤怒地祭出乐器来斗琴!人类在与龙族的斗争中屡屡处于下风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琴没有龙族大号,所以只有成立秘党组成演奏团在老资历的屠龙指挥家的指挥下勃发出浩大声势的音乐引发出神奇的言灵来打败龙族! 那么以后悉尼剧院就是各位屠龙者朝圣的地方了,每当夜深的时候剧院里就会坐满年轻特务...哦不,是年轻秘党们饱含泪水地听着历代的屠龙大家们为了战胜龙族谱写出的史诗乐章! 以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悉尼剧院,因为只有那么大的场所才能容纳下龙这种东西一起斗琴! 干,人类的屠龙历史有这么诗意吗? 林年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些幻灭,但他居然又有些庆幸自己幸好学过一些钢琴,如果用音乐屠龙的话他好歹也能有些门道入行,但想来前辈们屠龙背小提琴、古筝、大提琴,自己背钢琴是不是显得过于臃肿了些? 3E考试的考场这么严肃的地方,林年现在居然在满脑子跑火车,但他觉得换谁来都得跑火车,这场考试简直就是胡闹!那群觉得自己有什么S级潜力的人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有些像莫扎特或者巴赫吗?他情愿跟理查德克莱德曼更像! 教室里巴赫娓娓播放,林年放下了铅笔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他很想知道楼上的林弦现在是什么样一个表情,大概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一脸懵逼吧?只可惜他没有机会去验证自己的猜想了,考试期间是不允许离开这间教室的,空荡荡的教室只有他独自一人,简直就像一个...牢笼。 黑色的天空,白蟒般肆掠的风雪,漆黑而孤独的堡垒,如林的囚笼栏杆,一只只素白的手伸向栏杆外。 忽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寒冷之意涌上了林年的心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双手撑住了桌面。 在林年的眼前无端的开始闪过的无数失真的画面,大量的噪点弥漫在他的视网膜内,耳边的巴赫大提琴声开始如退潮般消退,音阶也开始扭曲着盘旋而上直至耳膜难以忍耐的尖锐刺响。 咚!咚!咚! 林年逐渐的又听见了敲门声,声音从微弱不清渐渐爬到振聋发聩,就像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门后的人暴戾砸门一般。他想从座椅上站起来,可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力气,敲门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仿佛要在他的天灵盖上震出裂口直入脑髓中一般! 发生了什么?林年不知道,一切失真的破碎画面都是像涨潮一般袭来,黑色的潮水淹没了沙滩上伫立的他,可当大水吞没他时蒙蔽他双眼的却不是漆黑,而是一片雪白。 林年嗅到了一股独属于冰雪的味道,在他的眼前出现的那是一片白到令人从骨子中冻出冰渣的茫茫雪原。 “有人在敲门,林年。”在林年的耳边有人轻声说。 林年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是幻听还是真正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因为他竟然觉得这个跟自己说话的人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曾几何时他们就着壁炉的火焰相坐过,以寒雪为佳肴共食过比冰原还要寒冷的孤独。 林年竭力的想要起身,他扭动脑袋看向窗外期望能看见走廊上巡视的曼施坦因,但他侧头惊鸿的一瞥却看见了此生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抵达,好似在梦中相见的景观。 教室的窗外冰冷的雪峰高耸入云,黑色的大蟒盘于山上,沸血融化着冰雪汇入黑色的大海,雷霆汇聚着风暴从天边缓慢推来,龙吟的吼叫声藏在暴风雪中凄厉而恐怖。教室大门的材质不知何时成了黑色的钢铁,上面用比血还要鲜艳的红色漆着阿拉伯数字,像是编号,也像是待宰猪羊的检疫许可,不绝于耳的敲门声正是从门外传来的,敲门的人凶狠而霸道,那股子焦躁感像是着了火每时每刻都在灼燎着神经。 我要去开门,有人在等我。 着了魔似的想法在大脑中滋生,林年从桌椅上挣扎了下来,山一样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只能爬到铁门的面前,他咬住牙齿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抽开了铁栓,大门应声而开。 一个金发的女孩出现在了林年的面前,大雪吹起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林年仰头看,只看见了女孩嘴角上的一抹笑容。 “你不该回来的。”她说。 ------------ 第三十四章:灵视 林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他用力的一推课桌连人带椅子后退数米远,椅脚在地板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噪音终于才把他从迷茫中拉扯回了现实。 曼施坦因站在课桌旁,手拿着考卷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林年有他张望着四周,教室还是那个教室,窗外是走廊与远处茂盛的花坛,富山雅史教员正扒着窗户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感觉正跃跃欲试的准备冲进来给他疏通一下心理困难。 “考试已经结束了,别紧张!你还在这里,你也很安全。你刚才是产生灵视了,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共鸣产生的幻觉。”曼施坦因快速的将考卷封入了文件袋中走到林年身边:“不要紧张,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幻觉?可我听见有人说话,我还看见了...雪!对,我刚才看见了好多雪。”林年垂身撑住大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正常现象,我曾经灵视时也产生过这种幻听和幻见,我听见的是风声,填满整个世界的空洞风声,就像站在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台风前一样。”曼施坦因按住林年的肩膀宽慰:“考试已经结束了,你成功做到了,即使是在不知道3E考试内容的前提下,你依然完成了作答。” “答案?”林年这才反应过来考试已经结束了抬头看了看挂钟,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了,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我没有写过什么答案。” “那肯定是你在灵视的时候无意间将听见的龙文记录了下来。”曼施坦因看了眼桌上被折断的铅笔:“让我感觉意外的是答题时候的你跟现在的你相比反应实在是差的很多。” “我答题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林年双手狠狠的揉了揉脸颊。 “很冷静,特别冷静,我和富山雅史还注意到你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一边答题的同时还一边跟着喇叭里的巴赫哼调子,在做完答后你就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应该是在休息了。”曼施坦因看向林年的眼里满是赞叹。 “我这算什么...鬼上身吗?”林年感觉有些错乱。 “不,这都是正常现象,可能你真的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升阶为‘S级’血统的学员,这是一项殊荣,但你要记得这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曼施坦因语重心长地说道:“接下来批卷的任务会全程交由诺玛处理,还记得诺玛吗?学院的人工智能秘书,有她处理就不需要担心成绩出错的问题了。” “我脑子有些乱...你说的我答题时候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林年不断做着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平静下来。 “正常,许多学生在出现灵视时都会出现相应的癫狂行为,比起他们你的暂时性失忆算是比较正常的了,我记得某一届一个血统优秀的学员出现灵视后还出现了身体上的问题,他的黄金瞳出现了异化,其中一只成为了血一样颜色的异色瞳,但之后在细心调理后就恢复了正常。”曼施坦因解释。 “黄金瞳?”林年又听见了一个生僻词。 “拥有龙类血统的混血种在情绪激昂时双眼的虹膜和瞳孔会异化为金色,这是龙族基因引发的变异,同时在黄金瞳催生时载体也会分泌出可以在空气、陆地、水中传递的信息素,使得觐见黄金瞳的生物产生屈服感,基本就跟动物界中猛兽宣告领地一个道理。”曼施坦因说。 但猛兽宣告领地的方式一般是撒尿...这个槽林年很想顺口吐出来,但委实现在他的情况不适合说烂话。 “我刚才眼睛也变成金色了吗?”林年张望了一下四周可惜没找到类似镜子一样的东西。 “是的,那是我这辈子见到过最美丽的颜色。”曼施坦因点头轻声说道:“你真的不用紧张,你身上出现过的一切异状我们都曾经历过,我们能理解你的恐惧、茫然,因为我们曾经也跟你一样坐在这里,胆小而敬畏的掀开这些真实的历史。” 林年的呼吸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好一会儿,教室里彻底寂静下来后,他才按揉着鼻梁脸上显得有些疲累:“谢谢你,教授。” “不用谢,你的姐姐在三楼也考试完了,但很可惜,她交了白卷,不然的话她有机会转为正式学员。”曼施坦因说:“看来你们两个的确没有血缘关系。” “我们是在孤儿院遇见的,她比我大很多,除非我的父母缺心眼,两次弃子都送到同一家孤儿院。”林年深呼了口气:“她交了白卷我不觉得是一件坏事,我宁愿她不会经历刚才我看见的那些。” “每个人的灵视有好有坏,看起来你的属于后者,如果觉得想要倾述的话,今天下午我会在富山雅史教员的办公室等你。”曼施坦因拍了拍林年的肩膀:“但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已经是午餐时间了,或许喝杯热巧克力可以有助于你舒缓精神。” “教授,你刚才说,只有对龙文产生共鸣才会出现灵视,但考试的时候分明播放的是巴赫的音乐。”林年提出了疑惑。 “一种小手段而已,我们把龙文隐藏在了正常的音乐之下,越是困难的题目龙文的音调就会越低,只有血统相当优秀的学员才能敏锐的与那些不明显的龙文产生共鸣,并且将其记录下来作为考试的答案。”曼施坦因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文件袋:“一共有十条龙文,我数过了,你的答案也是十条,如果全部正确,那么你将会是卡塞尔学院近年来出的第一个‘S级’学员!” “我...”林年想说些什么,但抬头发现曼施坦因教授眼中满是欣赏和爱惜,话到了嘴边又全部咽了下去。 “去休息一下吧,今天晚上诺玛会把大一的课程表发给你,学校选了几门旁听比较容易入门的学科安排给你,这半学年你的考试成绩不会记入绩点,自然也不会提前修得学分,所以不要有压力,当做适应学院环境好了。”曼施坦因将林年从座椅上扶起。 林年和曼施坦因走到门前,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林年抬头看,看见了林弦站在门外,阳光折射下来晃到了他的眼睛使得一切都被晕染上了一层淡金色,一时间他有些错愕,眼前斑驳的画面又有些浮现的迹象,可当微风吹起林弦的一席黑发时他才反应过来了自己还在现实中。 “怎么了,很得意考试成绩超过我了吗?”林弦伸手在林年眼前晃了晃微笑着说。 “不...我只是忽然想问你曾几何时有没有把头发染成过金色的?”林年忍不住问。 “金色?你看我像是涩谷系女孩吗。”林弦笑着摇头:“刚才在外面听富山雅史教员说你考的很不错的样子,看来以后我得抱你的大腿才能吃得起饭了。” “食堂猪肘子管够。”林年揉了揉太阳穴低笑。 “不,凭借林弦你的知识面以及好学程度,我相信就算没有血统你也一定能在在校期间做出一些成绩的,要知道秘党们的工作可是涉及到许多大大小小的知识面的。”一旁的富山雅史认真地说。 “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的确挺有意思的,这两天我常去,见识到了不少新颖的学说,我会试着向我擅长的方面努力的。”林弦向富山雅史微微颔首。 “或许你们可以在食堂继续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要把文件带去档案室录入诺玛的计算机中,所以暂时失陪一下了。”曼施坦因举了举文件向林年三人点头过后转身离开了。 “能透露一下你灵视看到的内容吗?刚才我在外面发现你最后的反应很大。”富山雅史问向林年。 “雪...还有雪山,黑色的天空以及铁门...感觉都是一些我这辈子都从未见过的画面。”林年努力回忆着考试途中的事情。 “不用努力去记忆,记不清了才是好事情,过后我可以为你做一些心理辅导。”富山雅史说。 “饿了吗?小龙人,今天要去教职工食堂看看吗?听说比起学生的食堂这边还会多几个特色汤菜。”林弦拍了拍林年的背。 “好一个小龙人...”林年嘀咕着跟在了富山雅史和林弦的背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他频频的看向林弦的背影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对比,时而点头,又时而摇头。 ------------ 第三十五章:画 “十道题?” “嗯。” “你确定你作答了十道题?” “起码收卷的曼施坦因教授是这么说的。” 入夜,1区303寝室中,芬格尔差些从床上蹦起来撞到天花板,双手后拉做了一个挺髋的动作,嘴里还发出了芜湖的声音。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下铺的林年转着铅笔无奈地抬头。 “十道题!我亲爱的师弟,你知道3E考试一共就只有几道题吗?没错!就是十道!你全答出来了!”芬格尔喜上眉梢大力地拍着床边的铁护栏。 “也有可能答错,总不能作答了就百分百正确。”林年喝了一口可乐看起来显得兴趣缺缺,他似乎还对早些灵视看见的画面很在意,正趴在桌面上对着一张白纸写写画画。 “只要你不是不懂装懂乱涂乱画,一般因为共鸣而写出的答案准确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起码师兄我还没听过共鸣之后写出错误答案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成立的事情!”上铺的芬格尔盘坐着兴致勃勃地给林年科普着:“比如你与龙文‘法皇’产生了共鸣,那你就必然不可能把答案写作成‘寂静’,最大程度只有可能你勾勒龙文时出了点岔子部分浓图和淡描的地方不太清晰,但诺玛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他会按照计算机库中的标准答案与你的答案作对比,一旦相同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就会判对,容错率极大!” “所以,这次盘口你的胜率容错率也极大。”林年一口道出了芬格尔如此兴奋的原因。 “不,师弟,你要知道我们共处一个屋檐,师兄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你而喜悦的。”芬格尔眉飞色舞道。 “先把笑歪的鼻子拧回来吧。”林年瞥了一眼开着的笔记本电脑上守夜人论坛上满是询问他3E考试内情的论坛私信,看起来不少赌狗现在已经有些着急了。 他正准备叉掉网页时,后台提醒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信人是诺玛。 “师弟,应该是你课程表到了。”兴头上的芬格尔顺手开了瓶啤酒又瞄了一眼他的笔记本屏幕提醒。 “卡塞尔学院大一课多吗?比起高中如何?”林年呼了口气把鼠标移到了邮件上。 “那你得看跟哪国的国家比,你们中国的高中还有晚自习,但日本高中下午三四点就放学了,大学生活最开始一般后面渐渐就变好了,这是常态。”芬格尔喝了口酒:“别担心,你现在算是在学校里读预科班,诺玛不会安排太繁重的课程给你的,大概就只会安排龙族谱系学、语言课、体育课那些好入门的课程给你。” “其实比起文科,我对理科更自信。”林年嘟哝着点开了邮件。 诺玛的邮件里果然是一张课程表,里面开篇恭喜了林年通过了3E考试,择日成绩出来后会由诺玛录入数据库并发送一封成绩表到他的邮箱,再之后就是一些从明天起他将要准时准点上的课程,他将会随一年级的新生一同上课,平时成绩和学分并不会记入期末绩点。 “我看看有哪些课。”芬格尔从上铺探出身子眯眼看向屏幕:“古诺尔斯语、希伯来文和如尼字母...嗯,师弟你高中英语学的怎么样?” “我高中教学条件挺不错的,英语老师是个外教,平时我跟他正常交流没有什么问题。” “语言天赋不错,那看来以后你语言课不会吃瘪了,这玩意儿挺让人头疼的,但还好大多语言课学的都是死语言,不太注重语法。”芬格尔耸肩。 “死语言?” “就是世界上不再有种族将其当为母语的语言。”芬格尔说:“比如古突厥语,你不需要用它来日常交流或者锻炼它的口语,你学习它只需要理解它的书面字词意思就行了,课程最难点就是背诵那些一个个像蝌蚪或者抽象画的文字符号。” “我记性向来不错...除了语言课之外还有《龙族家族谱系学》、《求生演练》以及《八极拳》和《冷兵器实战入门》。”林年拖动鼠标往下一一看去:“求生演练上的是什么课程?学校会把我们空投到恶劣环境里进行个人求生吗?” “平时上课没那么夸张,最多教你一些求生知识以及如何在迷失方向时用天文学找到方向,但毕业考试的时候会像你说的那么做,我记得上一届毕业考试的学生被一艘湾流客机送去了瓜地马拉的丛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求生,考试中其中一项要求就是独立猎杀一只大型野兽。”芬格尔挑眉。 “大型野兽?” “熊、蟒蛇、马拉鳄什么的,我还看见有个学员扛回来一只活的美洲豹,没杀死它的原因是那个学员觉得它太可爱了想养它但被学院方驳回了,理由是担心人身安全,美洲豹在学院里的人身安全!...我们学院算得上是实战派,考试都挺硬核的,刀剑实战课毕业时还得要求你真刀对打。”芬格尔解释。 “这个八极拳是我知道的那个八极拳吗?”林年拉动鼠标指着屏幕问。 “八极拳吗?我还以为诺玛会给你选太极拳或者柔术,没错,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中国古拳法,在我们学院很多失传、限传的近身搏斗技法都被收录了,有兴趣你可以去图书馆看看,说不定还会找到气功详解。”芬格尔叼着啤酒罐上半身探下来瞅电脑屏幕:“啊...果然,龙族谱系学,我就知道你绕不开这门课程,毕竟现在这玩意儿算得上是必修了,任课老师又是校长那个风骚货。” “你确定私底下称校长为‘风骚货’真的大丈夫吗?” “你见过校长你就知道的形容没有错了,再说了风骚又不是什么贬义词,见过校长的都会打心底觉得这是一个世间罕有的老骚货!”芬格尔振振有词。 “校长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大概我明天就会知道了。”林年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课程表:“明天上午我就有一节龙族家族谱系学的课,在阶梯教室跟一年级的学生一起,附录里还提醒我明天早上八点我需要用到的教科书都会一起打包放在我的寝室门口...真贴心!” “诺玛一直这么贴心,前提是你是她的朋友而不是敌人。第一节课就是校长的课,师弟看起来你今天得早点睡了,据我所知还没人敢在校长的课上摸鱼,就算是那个风头正盛的恺撒·加图索也不行,说不定明天下课后校长还会找你聊一会儿喝杯茶什么的。”芬格尔耸肩:“下午呢?下午有什么课?如果下午没课的话师兄可以带你去赶个party,party是最能融入校园生活的方式没有之一。” “哦抱歉,我下午还有一节课是...言灵学?”林年怔住了。 “哦?”芬格尔忽然起了兴趣:“看起来给你安排课程的那群老家伙对你报以厚望啊。” “这课程主要教什么?超能力的一百种使用方法?”林年猜疑道。 “没那么夸张,我问你你这几天在学校里看见过有人呼风唤雨,玩火自焚吗?” “师兄你的成语修辞真应该好好练练了。” “你没抓到重点!”芬格尔摆了摆手:“重点在于在学院范围内没有人能随意释放言灵!” “规矩?” “规矩是可以打破的,但老家伙的‘戒律’不行,据我所知在建校以来还没有哪个狠货能冲破‘戒律’强行释放言灵!”芬格尔灌了口啤酒靠在墙壁上:“我知道师弟你有很多疑问,但这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的,具体想了解言灵学这门课程就是最好的途径,不是吹的当初师兄我言灵学上拿的可是首屈一指的‘A’。” “师兄你的言灵是什么?” “压箱底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说...我真根废柴言灵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好吧?反正不能牛逼到把我的阶级重新提到‘A’级就是了。”芬格尔哼哼了两声打了个马虎眼又转移话题:“师弟你的言灵是什么?今天3E考试的时候你没有过一种冲动想开口歌唱些什么吗?” “什么?”林年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考试时脑子开火车时构想的‘音乐屠龙’走进了现实。 “言灵是用龙文沟通规则引发异常现象的能力,人类想使用言灵当然就得颂唱龙文,龙文大部分音调都有些抑扬顿挫,所以念言灵的时候仔细听感觉像是在歌剧院听歌唱家飙高音。”芬格尔解释:“你考试的时候没想即兴来一曲吗?” “没有,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巴赫。”林年摇头。 “师弟你没有觉醒言灵?”芬格尔表情有些古怪。 “这很奇怪吗?” 芬格尔点头:“是挺奇怪的,毕竟是个混血种都该有属于自己的言灵,就算是没有破坏性和明显干扰现实特征的,类似富山雅史的‘催眠’那种也算是言灵!你血统都有望提阶至‘S’了,怎么可能没有言灵。” “但我的确没有。”林年停下了手上在白纸上的动作,绞尽脑汁的回忆考试时的场景,真没觉得那时候自己有曲兴大发想要高歌什么东西的冲动。 “没事,可能是灵视冲击还不够,也有可能是你现在血统觉醒的有些缓慢,说不定过几天你吃着火锅唱着歌,走在路上就即兴高歌一曲了,放心如果那时候你身旁有其他学生或者教授他们不会把你当神经病的,反倒是会为你高兴甚至替你鼓掌...嗯,前提是没有人录下来发到论坛上。”芬格尔宽慰:“说起来师弟你灵视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如果是不太好的体验忘了就好,灵视这种东西本来就跟做梦一样模糊得很,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上午考试下午啃猪肘子的时候就忘了。”芬格尔说。 “但师兄,我说过了,我记性一直很好。”林年放下了铅笔轻声说。 芬格尔从上铺探头出来,看见了桌上放在笔记本前的那张白纸,在看清纸上内容的时候他愣住了。 林年面前的白纸上画着的是一个漆黑的囚笼,窗外雪丘的曲线若隐若现,在牢笼中跪坐着一个女孩,而女孩的侧脸,铅笔勾勒出的线条柔和而清晰。 ------------ 第三十六章:档案室 曼施坦因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深夜的图书馆寂静无声,长桌上的灰尘颗粒因为大门推开带起的微风扬起,在从落地窗外照入月光下丝毫毕现。 隐藏在角落的摄像头对准了这位不速之客,在红外线人脸识别后,图书馆内响起了诺玛温和的声音:“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夜已经深了,不知道我有什么事是能帮到您的吗?” “校工部已经下班了吗?图书馆放着这么多重要资料的地方我居然没有看到有人守夜。”曼施坦因走进图书馆并关上了大门。 “离最后一个安保人员下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从十二点开始图书馆的安保工作将会全权由我负责。”诺玛的女声在整个空荡的图书馆内回荡:“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三分,请问需要我打开图书馆的灯吗?” “不,不用了,我的目的地不是这里,诺玛,运行最里面的电梯我要下去档案室一趟。”曼施坦因说。 “请问目的呢?” “最近一份由我上交信息部归档的档案出了一些低级错误,我需要更正档案的部分细节。” “档案更正归于信息部主管,除非紧急事态不然恐怕曼施坦因教室您没有权限进入档案室。” “紧急事态,事关一个学生的血统评级问题,如果因为我的档案归纳出错导致他的血统评级下降,我会为此蒙羞并考虑引咎辞职。”曼施坦因淡淡地说。 在卡塞尔学院中血统评级的事情的确称得上是大事,学生的血统评级会影响到方方面面的繁琐事情,一旦在这上面出了错想要纠正将会牵扯到很多麻烦的相关机构。 “申请准允,曼施坦因教授您拥有‘A’级权限,通往档案室的电梯正在运行中,您这次的访问以及在档案室中的一切借阅、调动将会被留档。” 图书馆深处的电梯灯亮了,曼施坦因一言不发背着手一路走了过去,在来到电梯前时正好响起悦耳的叮的一声。 卡塞尔学院并非像表面上一般只存在于半山腰群立的古堡中,鲜少有人知道坐落在地表上的学院只是这座学校的浅显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存在于瓦特阿尔海姆、冰窖、档案室这种地下工事中。 档案室的位置在于冰窖上方,在那里面库存着许多涉及屠龙机密的信息,统一由信息部管理归纳,所有卡塞尔学院里的学生都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档案,从出生到入土,如果你运气不错还尚且蹦跶在这片土地上,那么你所做下的一切事情都会被记录进这份档案中,但由于信息部事无巨细的原则问题,这些档案也经常被学生们诟病为黑历史。 电梯下行到了一定深度后停下了,令人遗憾的是路途中没有电梯音乐,自从离开地表之后曼施坦因所处的环境就如死水一般寂静,他并不讨厌这种环境相反还感受到一丝远隔已久的亲切感,曾几何时他所生长的地方比这还要令人窒息数倍。 电梯门打开,暗红的光线照亮了曼施坦因的脸,档案室被红外线的光芒照亮,昏沉的红色中一切都显得严谨而沉闷,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侧一字排开的铁灰色柜架,数不清的牛皮纸袋置放在其上,每一个牛皮纸袋都被漆着代表安全等级的符号进行密封。 档案室中的一切事物都采用了防潮防虫的铝合金,每三天一次紫外线杀菌,一只耗子误入了这里的结局只会被饿死。并且呈放档案的所有铝合金柜架都被诺玛通上了高压电以及重力感应装置,未经许可的翻阅都会触发警报以及防卫措施,如果入侵者侥幸没有死在高压电上,那接下来因为警报系统闻讯赶来的校工部也会让他欲生欲死。 曼施坦因没有着急踏出电梯,而是等到档案室内的红光在“咔”的一声后熄灭,等明亮的白光重新亮起时他才走了出去,两侧柜架上的东西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一路直奔学生档案分区。 每一个学生在入学时都会有两个识别号码,分别是学号以及执行部档案号,比如他的学生曼蒂的学号是Al082321B,而执行部的档案号则只取后位的082321B。 档案号的前四位数字代表出生月日,紧接着的数字是序列号,最后的字母则是血统阶级,譬如曼蒂就是8月23号出生的,那一年第21个入档的混血种,血统阶级为B。 曼施坦因清楚的记得诺玛提到过林年的学号是Al052044,在执行部档案号中初档归类的是A级血统,所以他的执行部档案号应该就是052044A。 毫不犹豫的,曼施坦因直奔A区而去,信息部的那群家伙都是强迫症,不仅按血统评级归类档案,并且还有意的分开了在校生与毕业生,这大大为曼施坦因省去了不少时间,没花费多大功夫他就站在了储放着林年档案的柜架前,可这时他却惊异的发现柜架上是空的,原本该置放在这里的牛皮纸袋不翼而飞了。 寂静的档案室中忽然响起了咳嗽声,力度很大,让人联想到了医院中患有重度肺结核的病人,每一声咳嗽都是那么声嘶力竭仿佛声带都随着破锣般的咳嗽声开裂出了血丝。 曼施坦因并不陌生这个声音,在学院中很少有人会这么大力的咳嗽,除非这个人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误入了火场,在学院里会因为自身因素这么咳嗽的人只有一个。 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 一个需要随身带着呼吸机才能生存下去的混血种。 曼施坦因侧过身去,柜架的尽头转角处,一个高挑消瘦的男人站在那里,纯黑色的西装下是仿佛烧伤似的疤痕,黑色的面罩遮掩住了半边脸颊,露出的一只眼睛里带着冷厉如刀子般的光。 “冯·施耐德教授,我不知道这么巧今晚你也在档案室。”曼施坦因脸皮抽搐了一下,好歹保持了镇定。 记得守夜人论坛上有人细说执行部部长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一个人,如果某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那么多半是你违背了党纪,接下来就是残酷铁腕的肃清了。 “并不算太巧,我只是碰巧看见深夜有人进了图书馆,又动用了通往冰窖的电梯,原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员想从冰窖里偷些炼金子弹什么的,但没想到是曼施坦因教授你。”施耐德说:“我很好奇这么晚了还来档案室是为了什么事?” “一个学生的档案,上面有我犯下的一些低级错误,如果不即使改正有可能会影响他的血统评级。”曼施坦因说。 “那你应该是在找这个。”施耐德抬起了被柜架挡住的左手,在他手中抓着一叠透明密封夹,里面是白纸黑字的一张张档案文件,曼施坦因一眼就看见了头张文件开头彩印的林年的三寸照片。 ------------ 第三十七章:冯·施耐德 “没错,看起来施耐德教授快我一步先帮我找到了。”曼施坦因慢步上前伸出手,在顿了一下之后拿住了施耐德手中的密封夹。 没人知道施耐德这个每走一步都需要拖着氧气瓶的伤残人士是怎么快曼施坦因一步先拿到这份档案文件的,但起码能当上执行部部长的人总有两把刷子。 “这座学校里不止你一个人在意这个奇怪的学生。”施耐德松开了手任由文件落在了曼施坦因手中:“他的档案出了什么问题?值得你连夜赶来查看。” “小毛病,昨天在他体测的时候档案文件并没有记录时间戳。”曼施坦因从中抽出了一张文件:“我会在改正之后发送传真给诺玛,尽量会在明早之前更新档案信息。” “一个体测的时间戳会影响到学生的血统评级吗?”施耐德盯住曼施坦因的双眼似乎是想看出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曼施坦因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抽出的文件举起隔在了两人之间,施耐德扫了一眼文件的下方,果然在入档时间那一栏没有任何信息,如果有朝一日有人调阅这份文件只会知道这个学员曾经进行过体测,但体测的具体时间以及学员体测时的情况将会一概不知。 而这份档案的提交者正是曼施坦因,并且将其的机密程度设立为了绝密,就算是诺玛也没法更改其中的任何信息,自然无法为其加上一个简单的时间戳。 “看起来学生们评论的不错,曼施坦因教授的确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施耐德抬手按下了曼施坦因的手臂重新目视他的双眼。 “在关乎自己学生血统升阶的事情上我不会有半点马虎,任何的纰漏都该被查除。”曼施坦因面色不动。 “听说你的学生今天3E考试答出了十道题。”施耐德嘶哑地笑了笑:“你的确有资格对之抱有信心——近年来最有希望成为‘S’级的学员。” “能亲手培养一个‘S’级学员,那将是我的一项殊荣,或许这会为我以后终生教授的档案里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曼施坦因手拿着密封夹转身走向属于林年的那块柜架。 “曼施坦因教授。”施耐德忽然喊住了曼施坦因。 曼施坦因停顿了一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你我都知道你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入学体测的想法的确不错,就算事后有人借由诺玛查起今晚的事情你也不会有分毫把柄落下。但既然你存在顾虑,为何不直接放弃这个学生?”施耐德冷冷地问道。 “施耐德教授有带过学生吗?”背对着施耐德的曼施坦因开口问。 “当然,成为终生教授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成功带出一名优秀的毕业生。” “那肯定你也还记得当签署同意接下学生的文件时,你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吧?”曼施坦因说。 “我已经不带学生很多年了,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施耐德说。 “所以你是明白的,总有一天我们会亲手把手下的这些孩子送往战场,而我只是希望那时他们的身后不会存在半点疑虑与中伤。”背对着施耐德的曼施坦因低头看着从密封夹中取出的一叠叠档案淡淡地说。 “我们是秘党,这是我们的职责。”施耐德的眼眸中尽是冰冷的铁灰色。 “但我们同样也是教育家,别说你曾经没有将你手下的学生视如己出。”曼施坦因说。 档案室中陷入了沉寂,半晌,施耐德转过了身拖动起了身边装载着氧气瓶的小车:“真正机密的档案不在这里,你现在看到的他的生平都是被润色过的,他真正的过往履历恐怕早已经送到校董会手中了。” 曼施坦因沉默无言地将手中的林年的文件放入密封夹中,借着一次毫无意义的体测巧妙获得查看机密学生档案的计谋终究还是落空了,就如施耐德说的一般,密封夹中的所有文件都与他最初接触到林年时得到的情报一样,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可能相信凭借秘党手中的情报来源调查不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中国学生的“来历”,要知道在执行部出任务时,任何可疑人物的祖上十八代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会被查个透彻,但有关林年的档案通篇只有孤儿二字,再无其他更多辛秘。 林年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某一天落在了那座滨海小城的一家孤儿院门口,档案里甚至没有注明究竟是谁将他遗弃在孤儿院的,或许真正的情报早如施耐德所说一般秘传上了更高层次的人手中。 “既然你这么在意他,或许实践出真知,将他置身于特定的环境中就会暴露出他真正的模样。”施耐德冷冷地说:“正好,你的学生现在不正跟着一年级的新生上课么?我可以让诺玛给他加上一门大一下半学年固定的战场实践课。” “你疯了?他才刚入学,才算半只脚踏入龙类世界的门槛!”曼施坦因惊怒道。 “无论你踏不踏进来,真实的世界总在那里,你以为你躲着不见,它就没了吗?”施耐德嘶哑地说:“你认为他有‘S’级的潜力,那好,让他证明自己!” “那么我只能去向校董会提出抗议,如果你有一个学生,你也会像我这样在意他的,冯·施耐德教授。”曼施坦因阴郁地将密封胶放进牛皮纸袋中置入柜架中。 “或许吧,但比起夜探档案室,我更倾向于亲手挖出他的所有秘密。”施耐德嘶哑地说:“最近执行部收到了一个异常反馈,说是在中国有座小城里有个IP地址在互联网上不断的尝试寻找学院的地址,我们挖出了对方的信息,你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猎人网站的那群猎人?我听说那群人一直对学院有想法。”曼施坦因看向施耐德的背影皱眉:“但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这是你们执行部的事情。” “不,你应该感兴趣,那座中国小城正是你的学生长住数十年的滨海城市,而在寻找学院地址的人也正是与他同校的一个高二的男孩。”施耐德低笑道:“真是巧合,不是吗?同一座城市出现了两个优秀的人才,或许有朝一日我们在那里还能找到第三个?” 曼施坦因眉头皱的能拧出水来,他莫名的忽然想到了之前在CC1000次快车上林年说过的一些话,但此刻心情烦闷的他却无法将那些话想起来并与施耐德说的联系到一起。 “以他在互联网上的搜寻进度来看,心理部的那群人推测再等半年那个男孩就会忍不住要亲自来寻找我们了,但说来有趣的是,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观察名单上过,就连你的学生都是被我们记录在案的。”施耐德拖着小车走向了远处的电梯:“至时我会亲自去面试他的,因为这太有意思了,不是吗?” 曼施坦因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看着那黑色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之后,随着电梯的上行里面传出的剧烈咳嗽声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不见。 ------------ 第三十八章:龙族家族谱系学 “学术界认定古代亚欧大陆匈人的领袖阿提拉(Attila)最初所在的游牧部落是属于中国古代文献中记载的游牧民,古罗马是一个混合民族,原初的民族组成大体有三,分别是埃特鲁里亚人、萨宾人以及希腊人,所以公元418年,年仅12岁的阿提拉被作为人质送往罗马宫廷时可以想象他必然会成为欧洲民族中的一个异类,一个特殊的存在,就像是我们。” 弧形阶梯教室中,银白色头发的老人左手揣着口袋,单手持教科书漫步在桌椅间分出的过道上,笔挺的黑色西装承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右眼上挂着一枚充满学术气息的单片眼镜,其下面庞之上岁月刻下的沟壑中好似种着一樽樽无名的墓碑。 阶梯教室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纸笔沙沙的声音,大概这就是卡塞尔学院所有教职人员都梦寐以求的上课环境,要知道在一个精英制度的天才学院里,总是不缺自命不凡,认定自己为救世主、世界之星的学生,想要为这些人定下“规矩”,强迫他们遵守“纪律”,这本就是一件不科学的事情。 但如今阶梯教室中的这个白发老人做到了,并且并非是以苛刻的惩戒或是款待的许诺维持了这种现状,任何一个人从任何时刻进入他的课堂都会发现往日里心高气傲,志比天高的天才们都温顺的宛如绵羊,即使牧羊人手持的并非是教鞭和猎犬。 希尔伯特·让·昂热。 这是白发老人的名字,《龙族家族谱系学》的任课老师,同时也是这所屠龙学院最饱受推崇与敬仰的现任校长。 “年轻时的阿提拉在宫廷之中的表现很优异,即使他的身份存在限制,但不管什么时代天才总不会被埋没,而他很快就进入了当时具有秘党性质的高层眼中,譬如教皇利奥一世、元老院首席议员阿维努斯和禁卫军统领特里杰久斯,他们都是屠龙家族的后裔,手中不仅掌管着繁荣的西罗马,更是在炼金、龙文、言灵学上有着极高的造诣。”昂热说:“对于一个显现出有优异血统的年轻人,秘党的第一决策自然是栽培,就算他是一个人质,但放在人类与龙族的战争上他依旧是一个人类——但很可惜,教皇在当初做下的是错误的决定,让在阿提拉明悟自己身份之前他就早已摸清了当时人类混血种的所有底蕴,这也算得上是后来西罗马败亡在上帝之鞭蹄下的主要原因之一。” “所以阿提拉在成年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只龙王?”阶梯教室中有人就着昂热校长方前讲述的教案提问。 “问的问题不错。”昂热校长两根指头微微压下教科书看了一眼提问的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头色泽压过阶梯教室温黄灯光的金色头发:“但如果你没在上上节课睡过去的话,或许现在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恺撒·加图索。” 最后一排里,恺撒·加图索举起的手慢慢弯放了下来后挠了挠头,教室里传来了学生们善意的笑声,昂热也是淡笑了一下回答了刚才的问题:“龙王刚从沉睡中苏醒会遗忘大量的记忆,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我应该在大一的第一节课中就提到过龙族是一种不会死亡的...” 话语未落,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昂热的讲解,所有人都看向了阶梯教室的大门,在上课期间门是被关上的,校长相比屠龙者的称号他更喜欢自诩为一个有抱负的教育家,在讲课上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打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会冒着惹恼校长的风险来敲上课时《龙族家族谱系学》的门,除非是有重大的急事例外。 被打断讲课后昂热脸上并没有出现情绪波动,他甚至没有转身回头而是扬了扬握着教科书的手:“前排的哪位同学愿意去帮迟到的同学开个门?” 迟到的同学? 阶梯教室里的大一学生们都愣住了,互相环绕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面孔,在卡塞尔学院里上了大半年课了,凭借混血种异于常人的记忆里,上这门课的学生有多少人大家大概还是心里有数的,但在大门被打开前没有人找到“缺课”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听见了昂热的话,坐在靠门位置的一个非洲裔的机灵小伙子一个翻越就从课桌后来到了门前拧开了门把手,门一被从外面推开就听见了温和的歉声:“抱歉,今早起迟了,我的闹铃好像坏了没响。” 从教室外走进来的是一个阶梯教室里所有学生都陌生的面孔,没有人在平时的行课中见到过这个年轻的亚裔男孩,即使陌生但第一眼见到却是格外的印象深刻,简直就像是之前昂热所讲的历史片段一般,年轻的龙王阿提拉被送入了欧洲的贵族宫廷之中,不同面孔之下却表现出了人类共通的美,但饶是如此也止不了他成为了所有人中的异类,受尽瞩目。 “其实在上课的时候其实我就一直很好奇,在卡塞尔学院的第一节课你是否会以旷课的方式来结束,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代表了学生对大学生活的态度。”昂热校长转身微笑着看向门口的亚裔男孩,他的视线满怀审视,但却并非是苛问罪犯的那种严厉,而更是温养宝玉时品鉴的那种爱惜。 “抱歉...昂热校长。”抱着教科书的林年轻微垂首表示歉意。 “看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功课都没做,起码你知道这门课程任课老师的名字。”昂热校长大度的微笑,阶梯教室里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去找个位置坐吧,林年。” 昂热的下一句话结束了这个突兀的插曲,却也同时为教室里掀起了一片不小的骚动,不少惊异的目光投向了讲台旁抱着教科书的男孩,在再三观察后不少人立刻将其与守夜人论坛上那些帖子中的照片联系在了一起,认出了这个迟到的家伙正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准‘S’级学员,有人听到过他会和大一新生一起行课的消息,但却没想到是今天这么快。 “谢谢校长。”林年神色平缓,迟到前他就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但总的来说他对此其实也没抱多大的担心,毕竟新生入学时犯一些错误总会被原谅,相较之下你该担心的是任课老师对你的第一印象的好坏。 看起来希尔伯特·让·昂热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林年甚至以为走错教室了。 这哪里是干尸妈妈,这简直就是龙虾救生员拉利(Larry)。 他分明记得室友芬格尔给自己八卦过,现任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有足足一百三十多岁,但从面前这个穿西装的老头胳膊肱二头肌部位被撑得鼓鼓的形状来看,昂热校长真如芬格尔说的那样是一个脱下衣服臂上能走马的好汉,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靠每天注射类固醇和羊胎盘素吗? 林年在万众瞩目之下抱着书一路走到了阶梯教室后面,找了一排人最少的地方坐,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排只坐了一个金发的男生,他第一眼就被那一头金色的头发吸引到了,入眼的色泽就像被温黄的灯罩晕染出的一般柔和。 金发男生侧着头看向林年的脸让他想起了仕兰中学美术课时那些棱角分明的雪白雕塑,美与硬朗的结合像是艺术家对理想美的抒情诗,在与林年对视过后男生微微挑了挑眉抬手拉开了身旁靠着的座位示意林年可以坐下。 阶梯教室里所有学生都用余光瞥着这一幕但都没说话,林年微微一怔但对扑面而来的善意并没有拒绝,点头低声道谢后就把课本放到桌上坐了下去。 “迎新会就在这里结束吧同学们,上午一节课的时间是五十分钟,我们大概还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继续讲课了。”昂热拍了拍教科书把所有人的吸引力拉了回来淡笑着问:“有哪位同学可以提醒我一下刚才我们说道哪儿了吗?” “龙王是杀不死的存在。”林年说,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被吸引过去了,他比较着金发同桌的教科书翻到指定页数后抬头见到这一幕解释:“在教室外我站了一会儿,记了一下校长被我打断的话题,这是我理应该做的。” “很好的教养。”昂热毫不吝啬称赞之词:“对的,我们说到了龙王的新生。” “不是死亡么?”有人问。 “理念上来说龙王是‘杀不死’的东西,越是高贵的存在就越难被杀死,他们在预感到自己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会提前制作骨殖瓶,将自己的遗骸藏入其中,等待漫长岁月之后再度破棺而出迎来新生,并且势必会更加强大。”昂热握着教科书一路走下过道:“阿提拉在12岁时作为人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龙王的身份,他在宫廷中饱受歧视的同时学习人类的文化,他甚至一度想过逃跑但却都失败了,每一次抓回都是公开的羞辱与惩戒,直到他找回了曾经的记忆,那属于暴君的铁腕与怒火,西罗马为他们的无知和轻慢付出了代价。” “城池、财宝和公主?很有恶龙的风格。”林年身旁的金发男生开口小声说。 “你是指历史上阿提拉带兵打回西罗马后多次提婚的西罗马公主霍诺利亚吗?”林年也小声的回问。 “看来你历史学的不错。”金发男生微笑着用笔敲打白净的教科书:“很难想象现实里的龙王也会像骑士小说里的恶龙一样贪恋公主和财宝,你觉得现代的龙王苏醒后第一件事是会去抢公主吗?”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可没有什么公主给他抢,就我所知当代最出名的两位公主分别是日本秋筱宫文仁亲王的长女和******的孙女碧翠丝公主。”林年拿着铅笔埋头教科书上的一些讲义进行勾画注释:“那两人的年龄都跟我们差不多,算得上是桃李年华,可我并不清楚龙王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如果是颜值的话那他苏醒后第一个地方应该是往迪士尼乐园里钻。” “见解很独特,我也去过迪士尼乐园,不过是偷偷去的,没待多久,但我看见了里面有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金发男生立马接茬表示自己知道‘迪士尼乐园’这种东西的存在。 “我会向校董会提议,以后每年多斥资在全球的迪士尼乐园安排执行局专员巡逻的,以免有龙王苏醒后第一时间去拐走里面的公主。”讲台上,昂热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最后排两个男生对于迪士尼乐园的激情讨论:“虽然我并不禁止学生之间的学术讨论,但在屠龙课上谈迪士尼公主是不是有些太过于魔幻现实主义了?你们说是吗?林年,恺撒?” 最后排的林年顿了一下,扭头注视着身旁的金发男生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忽然在对方身份上的一些困惑迎刃而解了。 ------------ 第三十九章:留堂 下课铃如期敲响,学生们礼貌的向坐在讲台上的昂热问别后纷纷离开了阶梯教室,校长也淡笑着一一挥手道别,当所有学生离开后阶梯教室陷入了安静,但依旧留着两个学生端坐在教室中一言不发。 林年和恺撒被留堂了。 这引得两人很是无奈,一个大一学生,一个才入学的新生被校长留堂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恺撒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否会影响到他的学生会主席竞选的舆论风评,但再无奈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号称最强混血种的校长坐在讲台上守住了唯一离开的门,那么今天谁也别想悄悄落跑。 “看来你们已经基本认识互相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昂热看着后排上并坐的两人点了点头:“先声明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我留你们下来不是为了迟到和上课聊迪士尼公主的事情...但我想为了考验一下近年来我的教学质量是否有所下滑,就打算抽你们几个课上的问题进行回答——还请认真对待,因为我会考虑把你们的这次问答记入期末总成绩里。” 林年眨了眨眼对此没太大表示,一旁的恺撒则是面部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但好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别紧张,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校长笑着说。 “你的敌人永远比你更了解你自己,这一点我这节课中提到过,阿提拉覆灭西罗马的过程很艰难,这大部分得力于罗马城多年来的改建,教皇利奥一世将城市街道的走向改建为龙文的形式,将龙文以图画的方式落印在罗马大地上,言灵之力深刻在城市之间成为了抵抗阿提拉最大的助力。”昂热双手十根手指贴在一起低着头:“但最终罗马城还是破了,阿提拉用了某种方法将这个长达数百年的布置给毁掉了,他用了什么方法?具体手法又是什么,这个问题由恺撒你来回答。” “阿提拉收起了罗马城中的暗子,炸毁了位于城中心最大的公共澡堂,热水沿着街道流向四面八方,宛如大水淹没了世界树的根蔓,守护整座城市的言灵之力的“序”被打破了,水元素大规模侵蚀火元素,导致了整个城市的守护结构崩盘。”恺撒站起回答。 “回答的不错,但你漏说了具体手法,所以这道题只能算你回答对了一半。”昂热说:“手法的部分林年你来回答,我课上应该讲了。” “言灵·君焰,校长你的课上的原话是:就像一颗凝固汽油弹在澡堂中爆炸了,火光照亮了半个罗马城的天空,即使是黑夜也能看见罗马人民在龙王之力下惊恐无助的面容。”林年起身回答。 “有意思的是现代人评论罗马人死于澡堂似乎并非无稽之谈。”一旁的恺撒听后耸了耸肩。 昂热垂首望着阶梯教室天然大理石的地面说:“看起来你们的确有在好好听课,是的,炸毁罗马大澡堂的的确是君焰,所以史籍上秘党们考古到这一段时都认为阿提拉是尊贵的初代种之一——那位端坐青铜王座上纵火于世的君主。” “四大君王,诺顿。”恺撒说。 “但这个猜想后来被推翻了,因为时间对不上,在罗马大澡堂被炸毁的同时城外的匈人大军开始进攻,领头的就是阿提拉,所以释放君焰的不过是阿提拉手下的一只死侍,并不能构成阿提拉就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推论。”昂热微微颔首:“如果是诺顿的话,或许阿提拉就不会死的那么简单了,起码会盛放一场配得上他身份的烟花为之殉葬。” “阿提拉死于中毒,史书上记载他在一次饮酒后暴亡,睡梦中鼻腔血管破裂,鲜血涌入喉咙,窒息而亡,但其实真实的死因是炼金毒物配合带有龙族血脉的蜥蜴骨粉进行调和的混合毒药,下毒的人是他的妻子西罗马的公主霍诺利亚,在中毒之后被代号‘翠之混’的女刺客伊笛可杀死。”林年提前回答了昂热还未提出的问题。 “知己知彼,阿提拉在西罗马宫廷中渡过了数年的时光摸清楚了整个城市的防御布局,并且在战时只消耗了一个死侍轻描淡写的瓦解了教皇精心布置多年的计划。而相反,霍诺利亚牺牲自己嫁给了阿提拉,在充分了解龙王的身体构造之后精准配置了炼金毒药送他进了骨殖瓶的轮回。”昂热摊了摊手面色平淡:“龙族与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相互学习,相互了解,最后拿起屠刀刺向对方最软弱的地方,历史上太多的故事告诉了我们这些道理,而龙族家族谱系学正是揭露这些历史的课程。” “令人印象深刻。”恺撒颔首。 “龙族最软弱的地方是情感吗?”林年忽然抬首问。 “看起来你有什么问题想问,虽然已经下课了,但我们依旧在教室里,所以尽管问。”昂热扬首说。 “阿提拉知道霍诺利亚憎恨自己为何还要跨越山海打到西罗马的城前把她娶回家?” “关于这个问题,很遗憾的是我不知道。”昂热说:“有人说阿提拉的目的其实根本不是霍诺利亚,而是这个女人牵扯到了其他更重要的辛秘,因为历史证明霍诺利亚是一个完全的人类,很遗憾她没有遗传任何的混血种的血脉,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但她却成功的毒杀了阿提拉屠掉了这位残暴的匈奴王。” “所以龙族也有人类的情感?”林年追问。 “龙类向来不曾与人类沟通,他们的苏醒必然带来残暴的复仇,我们至今没有找到机会验证这个课题,所以这也是一个久经争论的经典话题,很抱歉现在的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或许以后你会有机会找到一只真正的龙王亲口问问他。”昂热面露微笑,他从讲台上下来拍了拍手:“恭喜你们,这次问答你们通过了,接下来该说说留你们下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恺撒和林年身形微微一顿意识到要开始说正事了,昂热轮番看着他们两人的脸,视线最后停在了恺撒身上:“那我就先说说恺撒你的事,我昨天收到了来自你叔叔弗罗斯特的问候,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在听见弗罗斯特这个人名时,恺撒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随后不过一秒就恢复了平静:“我猜大概是为了战争实践课的事情,他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不应该踏足混血种与龙族的战场。” “那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我自诩是一个教育家,那必然就会听从学生与家长两边的态度并进行取舍和调和,你叔叔的态度我大概已经清楚了,毕竟他的问候贴并不是用的‘亲爱的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作为开头,而是用的‘狗娘养的昂热”,我大概就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了。”昂热耸了耸肩:“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这边的态度,要知道大一下半期的那节战场实践课并非是观摩性质的课程,那节课的任课老师是冯·施耐德教授,他的准则就是毫不吝惜地将所有预备役丢入绞肉场,最终能活着爬出来的就是能名垂青史的屠龙者!所以在战场实践课上大概率是会死人的,历届这门课上出现大一新生死伤也很频繁,这导致我们在开课之前都会要求每个学生签署一份遗体遣返书。” “如果校长是想吓退我暗合我叔叔的心意的话,大概我会让校长失望了,我的回答是我会去参加战场实践课,弗罗斯特的意思并不能代表整个加图索家族,现任的族长还没有翘辫子呢,我的去从还轮不到他来决定——况且,就算是那匹老种马活着滚回家族里也不能左右我的意思。”恺撒冷冷地说。 “年轻人有些傲气和火气是好事,但还是得折中控制一下。”昂热说:“你的意思我大概了解了,这件事我会上报给校董会的,毕竟加图索家族在校董会中也有个比较有分量的位置,到时候结果出来了会由诺玛通知你。” “如果校长考虑回信的话,希望能考虑在附言上加上这么一句话,就说这是恺撒·加图索执意想要借校长的笔回敬加图索家族。”恺撒说:“如果家族手再伸得那么长,那或许我会重新考虑一下改姓古尔薇格的事情。” “我会考虑在附言上加上这么一段的,想来弗罗斯特下一次校董会时会感激的把烟灰缸丢在我的脸上。”昂热微笑着点头:“你可以离开了,接下来就是林年你的事情了。” “在离开前如果校长不介意的话我想顺口提一句,今天晚上学生会会在安铂馆开party,如果有意向的话林年,你可以带你的姐姐一起来参加,学生会欢迎你们。”恺撒说罢拍了拍林年的肩膀对他露出了一个飒然的笑容后转身走下了过道,在经过昂热时点头示意,走出了阶梯教室并且顺带带上了门。 如今阶梯教室只剩下昂热与林年两个人了,林年望着依靠在讲台前双手揣兜里的昂热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着等待对方先开口。 半晌过后昂热开口了。 “其实相比起学生会,我更希望你加入狮心会。” 见到林年怔了一下,昂热笑着摇了摇头说:“狮心会已经很久没出过真正能统领狮群的人才了。” “校长曾经也是狮心会的成员吗?”林年问。 “最原初的成员。”昂热点头:“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指学生会逊色于狮心会,我只是觉得在狮心会中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 “党政上的发展?” “不,另一方面的。”昂热笑着摇头:“一切都取决于你,学生会和狮心会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屠龙而诞生的秘党性结社,我们都肩负着屠龙的使命。” “今天是我在卡塞尔学院上的第一节课,我也十分庆幸这节课是校长您的龙族谱系学,让我能更深刻的了解到龙族的存在...” “但凡在好话之后都有个‘但是’,不是吗?”校长笑了笑。 “但是...”林年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恕我直言,我还是难以对学院宣扬的‘屠龙使命’有太多的认同感。” “所以这就是战争实践课留存至今的原因,纸上空谈总是让人与真正的现实隔着一层晕不开的墨水,只有用刀尖戳破纸张才能真正闻到所谓“使命”的血腥味。”校长说:“其实这个话题也关乎到我留你下来的其中一件事,今天早上我收到了来自诺玛的一封申请书,提交人你可能并不熟悉,是执行部的部长冯·施耐德教授,他向我建议把你一起加入大一下半期的战争实践课中。” ------------ 第四十章:特洛伊 “冯·施耐德教授?”林年重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我之前好像听过我的室友芬格尔提到过执行部的存在。” “看来你对执行部的印象不太好。”校长说。 “我一项不是太喜欢纷争。”林年轻声说。 “但你也会为了女生在开学的时候跟人打架,并且还被记过。”昂热看着忽然抬头的林年笑着摇头:“不必惊讶,这些情报我们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挖出来的。” “毕竟这是在仕兰高中的学校论坛上就能找到视频的事情。”林年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你的那一记上勾拳很凌厉,所以对于你的近身格斗课程我建议的是八极拳,你应该很适合大开大合、雷厉风行的路子。”昂热捡了讲台上的一根粉笔拇指一弹,半截断笔直飞林年的面门。 林年抬手抓住飞到眼前的粉笔放在面前张开了手,半截粉笔已经全部碎裂成了粉末从指间流逝而下,昂热看着这一幕说:“你的体测报告我看过了,很不错的身体素质,但你还是要学会如何控制自己,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自控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点,加入狮心会或许有助于你学习如何更好的控制你自己。”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毕业后会加入执行部吗?”林年任由粉笔沫流落干净后拍了拍手扬起了一些白灰。 “以你的资质不加入执行部太过于可惜了一些。”校长的回答十分委婉,但也算是正面回答了林年的问题。 “我明白了,战争实践课我并没有什么意见,用我们中国的话来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不要得罪可能是你顶头上司的人。”林年说:“现在的情况倒是让我想起了来学院之前,曼蒂学姐跟我说过的一些话,之前我不能理解,现在倒是明白的多了。” “你很有主见、独立,我喜欢中国的教育方式。”昂热点头称赞:“欧洲国家大部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的是不知所以的自由,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才是自由以及自由的代价是什么。” “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的话请瞒着我的姐姐,我不希望她知道的签署了遗体遣返书什么的。”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战争实践课虽然被称为真实的战场,但一般大一年纪的学生都只会被分配到监视、哨岗以及后勤工作,这门课程的主要目的是观摩体验人类与龙族战争的氛围,而不是让你们亲手介入其中成为影响战局的关键,真正刀尖舔血的工作会由执行部的专员们来做。”昂热解释。 “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达给我姐姐的。”林年颔首。 “说完了战争实践课的事情,最后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昂热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大概今天下午你就得提前去一趟信息部着手更改你的执行部档案号了。” “为什么要更改档案号?”林年愣了一下。 “因为你的3E考试成绩出来了,诺玛给的评价是‘极佳’,今天早上已经在有关于你血统评级提阶的申请书上盖章了,现在文书应该已经送到了校董会们的手中。”昂热微笑着说:“恭喜你林年,你成为了近年来第一个‘S’级的学员!” 林年面色滞了一下,却并没有露出‘狂喜’亦或者‘兴奋’的表情,听到这个喜讯后他显得很平静,昂热也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他拿捏了一根铅笔转身走到了讲台后拖下了一块黑板,在上面画下了一个木马:“听过木马战争吗?” “特洛伊战争?”林年看向黑板上那简笔画成的木马:“看过电影,布拉德·皮特版本的,很震撼但也离奇,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感觉。” “你是说针对于阿喀琉斯千军不破的描写吗?”昂热放下粉笔捻了捻指尖上的白灰:“特洛伊的电影杂糅了希腊神话,阿喀琉斯是海洋女神与人类英雄的儿子,所以他算是半个神裔,电影夸大了历史,但也降幅了神话,在神话中阿喀琉斯追着赫克托耳绕城跑了三圈最后赫克托耳力竭才应战毙亡,但在电影里他们上演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一人带着五十将士打下了特洛伊海滩,就算降幅了神话也太过离奇了。”林年说,他和校长聊的那部电影当初文学社组织过校内观影,他坐了全程。 “如果我告诉你历史上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呢?”昂热站在讲台后看着林年:“特洛伊大战是真实存在的,有人在荷马史诗的现代插画上发现了龙类的影子,混血种的考古学家们在特洛伊古城遗址中发现了有炼金术的存在,所以他们笃信曾经希腊与特洛伊之间的战争中存在混血种作为主导的秘密战争。” “校长你想说阿喀琉斯、赫克托耳都是混血种?”林年愣住了。 “很合理不是吗?所以他才能在两军阵前独斗击败比他强壮高大的敌人,率领五十个将士——亦或者说五十个混血种占领下了特洛伊沙滩,整个大海天空都能听见将士们呼唤他的名字。有人猜测过阿喀琉斯的言灵是无尘之地,所以他才能在战场上刀枪不入,而最后的脚踝中箭则是可以用无尘之地张开的过程中双足最后被覆盖来解释。”昂热笑着说道:“两军之战,必有勇夫,木马计可以说是人类智慧的胜利,但强占沙滩、攻城略地却只能由英雄单位来完成,不然人类将付出数百、千倍的牺牲。” 听到这里林年终于明白昂热想对自己说什么了,他在校长的注视下沉默了很久最终抬首回答:“可我并不想名垂青史。” “少年人总是怀有英雄梦的,我相信你也不例外,而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确容许英雄的存在,而你也有这个资质。”校长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白灰后拍了拍林年的肩膀:“你能说在看电影的时候,见到黑帆的桨帆船脱离千军登陆沙滩时,没有涌起过豪情万丈的情绪吗?” “我只看到了人像冬天的麦草一样,起来又倒下。”林年轻声说。 “但英雄永远常青。”校长说:“我希望卡塞尔学院里能出来几个能在历史上留名的英雄,可以避免让你所说的那般场面出现。” “校长想要我们出名到什么程度?”林年笑着摇头。 昂热挠了挠眉毛:“按照你们年轻人的说法...至少也得是个限定池吧?” “屠龙五星限定吗?”林年哑然失笑,没想到一本正经科普正史的校长嘴里也能忽然蹦出来流行词汇。 “我不是太懂你们年轻人的文化,所以我认为我也过时了,当不了新时代的英雄,我们需要一个‘Hero’,一个‘The One’。近年来出现的第一个‘S’级学员,很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昂热站在了林年身后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需要一些时间。”林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老人的重愿,他甚至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他,此时又如何能心潮澎湃的立刻转身回应他的期愿呢? “那自然是最好的,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来成长,纵然是你也不例外。”校长点头收起了双手揣在了兜里:“今天下午的言灵课我建议你请假,毕竟下午在信息部大概你会有一堆事情要忙,顺带我推荐你应邀恺撒·加图索的友谊,去参加一下学生会在安铂馆的派对。” “校长不是建议我加入狮心会吗?”林年侧身看向走向教室门的昂热有些意外。 “才获得确定的‘S’级学员傍晚现身于学生会,我大概猜到守夜人论坛的头版头条了,现在的学校比较死气沉沉,需要一些格外因素来激化,或许你可以改变现在的氛围,给我们带来一些新鲜空气。”昂热拉开了教室门侧头对林年笑了一下后迈步离开了。 阶梯教室中只留林年一人独站在讲台前,他偶然侧头看见黑板上留于昂热的粉笔涂鸦,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知何时那幅简笔画似的木马竟然被加上了一身甲胄与獠牙,双翼遮天蔽日瞳眸慑人,在木马之下一个戴着古希腊阿提头盔的小人手握刀剑直指高大自己数倍的木马,在一旁还留下了一串晦涩的板书: πλαγκτοσύνηςδ'οὐκἔστικακώτερονἄλλοβροτ ------------ 第四十一章:借阅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巴洛克式的恢弘穹顶之下圆形的立柱边上,林年和林弦并肩漫步而过,沿着走廊向更深处走去。 “学生会的派对?他们准备庆祝什么?”林弦边走手里边翻着一本旧书,逐字逐句的研究着。 “不太清楚,据说是学生会帆船社击败狮心会夺冠什么的,学生会的恺撒邀请了你和我去参加,当时我没来得及拒绝,我想如果直接不去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林年手里帮林弦捧着一叠书,每本书都是精装的大本,厚度堪比民国37年合订版的辞海。 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内橡木制的书架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面放满的书籍都是货真价实的贵重知识,无一像是咖啡厅中摆样子好看的空壳。 这段时间图书馆几乎就是林弦的家,要想找到她林年毫不犹豫就奔着图书馆来了,果不其然林弦正着手于研究混血种大脑与普通人类大脑的差别,需要查阅许多前人做过的研究资料,由于部分资料太过血腥并且涉及敏感因素,需要相当高级别的权限才可以申调,林弦的职工权限不足,而正好林年又撞上门来了,刚好就陪她走了这么一趟。 “我手上还有课题要研究可能陪不了你去了。”林弦似乎是在书里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片段皱着眉手指着页章反复阅读了一遭才松开了眉头。 “少忙活一下午就当休息一下,图书馆会开到凌晨两点,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林年说。 “对于融入新环境的社交圈你似乎显得很紧张?”林弦翻着书页随口问道。 “应该说是‘无所适从’。”林年很坦然的承认了:“这所学校并不是仕兰高中,我并不了解这里的学生习性,所以难免有些紧张。” “那你就应该拒绝那个恺撒·加图索的邀请,这并不丢人,在不了解一群人的生活习性作风时贸然的融入圈子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听说学生会的风评不是太好,比起隔壁狮心会学生会更显得比较...怠惰和糜烂?”林弦耸了耸肩:“我不知道用糜烂这个词好不好,毕竟近年互联网大兴的氛围搞坏了很多词,提到‘糜烂’人第一个联想到的会是‘私生活’。” “我说过了,那个情况下我根本来不及拒绝他,校长就在我面前站着呢。”林年叹气。 “你见过校长了?”林弦放下书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在论坛里扫到了一些有关校长的帖子,你问过校长他真的130多岁了吗?这个年纪的老人本应该行将就木了,但我听说校长每天还会进行无氧运动的锻炼,这简直是人类生理上的奇迹,如果让哈佛、剑桥的那些医学生知道了大概会嚷嚷着让校长为了医学界献身让他们解剖一下。”林弦好奇地问:“老实说我解剖过尸体,我对你们混血种...” “等等,打住,你知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解剖校长吧?”林年有些想扶额:“我越来越后悔进这所学校了,相比现在的你我更喜欢一些以前痴迷于打工的老姐。” “晚了,痴迷两个字你用的很不妥当,我那是为生活所迫,很抱歉的是我更喜欢我现在的环境一些,而且我好像跟你提到过把你从孤儿院里拎出来之前我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我可是为了你放弃了大好前途,你不应该感恩涕零吗?”林弦白了林年一眼。 “你其实不用太急的,学院应该不会要求你这么快拿出成果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林年沉默了一下轻声说。 林弦停下了脚步看了林年一眼:“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林年没有回答林弦的话,很多事情他心知肚明但却不愿意说出口,因为真相往往是最伤人的,在满是异类的学校中唯独林弦一个人是正常人,对于林弦这种自强的人来说这种压力是难以想象的。 有些时候林年甚至都会思考自己执意带林弦来到伊利诺伊州是否是个错误的抉择,就像林弦说的一样,为了当初小时候在孤儿院中的‘承诺’,林弦放弃了一切给了他一个简陋但却真实存在的‘家’,或许没有了自己林弦的生活才能真正的回到正轨——一个比现在好太多的轨迹。 咔一下,林年脑袋一疼,发现林弦手中拿着厚本的书籍轻轻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无奈的看着他:“别想太多了,能来到这种地方进修,是我以前想都想不到的福分,这还真多亏了你个小龙人,我本来就对医学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如今见识到了这么多的新知识自然忍不住想要在这方面的领域上尝试做一些成就,这是每个人的通病。” “你小子吃了你姐姐这么多年的软饭,难道就想把黄脸婆丢在身后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这软饭我还得老老实实吃四年呢。”林弦又咔咔的砸了几下林年的脑袋,迈开步子把他甩在了身后。 “吃,都可以吃。”林年苦笑着跟了上去:“所以今晚的派对你是不打算去了吧?” “不去,你不是有个室友吗?带他去吧,学生会的派对我记得名额是有限的,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入场,借这个关系跟室友打好一下关系吧。” “我的室友老姐你应该见过的,就是机场那位芬格尔师兄。” “啊。”林弦脸上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他是你的室友啊?” “没事,芬格尔师兄人还是挺正常的,就是晚上经常在床上啃猪肘子弄的寝室里一大股味道。” “我该重新考虑我的答复了,我很难想象如果果这样的室友被你带去类似美国“兄弟会”性质的派对上,你未来的学校地位会有多糟糕。”林弦扶额。 聊天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扇黄花梨木的门前,在折扇门后的就是需要一定权限的禁书区域,门框上装有门禁系统,摄像头对准了来访人员另一头直连中央计算机诺玛,如果试图强闯不出十分钟校工部的人就会拎着非致命器械冲进图书馆拿人。 “要借阅什么书?”林年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学生证。 “具体来说是一份资料,它的分类应该是在‘龙族生理研究区’,编号是A911225012。”林弦说。 “苏联解体的年月日?”对数字比较敏感的林年下意识问。 “资料来源于一个疯狂的德国科学家针对混血种大脑构造的实验记录详解,这份资料来源于二战之后的冷战时期秘党在苏联解体前夕缴获的部分资料,那时的苏联日薄西山,大部分的科研人员都丢失了对祖国的信心,疯狂出卖重要科研成果只为多赚一些美元买一些面包和伏特加。”林弦解释。 “这种资料不会忽然蹦出人脑子的黑白照片吗?但愿你今天午餐吃的不多。”林年瘪了瘪嘴。 “那时候已经有彩照了,而且分辨率还不低。”林弦笑了笑:“你低估医学生的承受能力了,我杀小白鼠的时候你还在为家里一只蟑螂尖叫呢。” “说好了别提这事儿!那时候我还小!”林年瞪眼在门禁系统上刷过了自己的学生卡,顿时里面传来了诺玛悦耳的声音:“尊敬的林年同学,您拥有‘S’级阅读权限,欢迎进入该区域进行借阅与研究,温馨提醒:请爱惜、保护该区域中一切书籍,每一张纸张都属于全人类的财产。” “S级?看来你做到了。”林弦有些意外:“今天我的晚餐应该可以多加一份草莓布丁了,我在守夜人论坛上赌了你可以升阶。” 林年也有些意外诺玛资料同步的居然这么快,上午的龙族谱系学课程时昂热校长通知他成功升阶,这才到中午过一些时候他就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实权‘S’级了。但听到林弦的话,注意力又转移了回来问:“那个盘口你也下注了?赌了多少?” “不多,五百美元。”林弦嘴角微微上扬。 “你真是舍得,以前买菜的时候你还对一颗白菜几毛钱斤斤计较。” “你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林弦叹息:“好了别嘴贫了,算帮你老姐的忙,快去拿资料吧,我还有一篇论文要赶。” ------------ 第四十二章:学姐 当身着卡塞尔学院校服的林年站在莺莺燕燕的人群之中时,他整个人是有些小茫然的,在他身边露肩低胸装,裙摆艳丽的宛若三月海棠似的女孩们轻笑着踩过红地毯踏入安铂馆之内,男士们身着优雅的西装挽着女伴的手,含蓄而不失骄傲的踩着花瓣走过。 在过道两侧狗仔们手中相机的镁光灯的频率使人应接不暇,要不是林年十分确定他是按着指向安铂馆的路牌来的这里,他一定会以为自己误入了格莱美的颁奖仪式亦或是大腕明星们的慈善晚会红地毯现场。 他站在红地毯的远处望着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总觉得自己就这么冲过去会被门口胳膊搭毛巾、托盘里放请帖的侍应给拦下来,并且温馨提醒他闲杂人等与狗不得入内。 这种场面让林年有些怀疑人生,他再三的扭头确定没找错地方,同时身边衣着华丽得品的男女士们发出礼貌而又不失有趣的笑声视线与脚步从他身边滑过,又让他属实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他人会在这里? 其实这事儿还得从下午说起。 上午的龙族谱系学课程后,在昂热校长的贴心建议下,最终林年还是选择旷课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旷课,号称仕兰全勤王的头衔还是没保到卡塞尔学院,但他很快便知道了校长的建议并非空穴来风,他这一下午的经历还不如让他老老实实的去上一节言灵学课来得简单的多。 下午林年为了更改档案号跑信息部差些跑断了腿,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巨大,反正他是不太清楚好好一个信息部为什么弄的跟特务接头一样,同样一栋楼里,这个办公室在地表,那个处理窗口忽然就跑到地下五层去了,窗口处理外之后又得再上一次六楼。 这搞得林年在信息部被踢皮球光是坐电梯都坐了好几个来回,就连电梯门口的校工部壮汉都忍不住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提醒他:介位同学,电梯不是用来玩的,如果你想玩的话可以去教学楼的电梯,现在下课了那里的电梯没人用。 并且一提到自己是来更改学生档案的,那些窗口后的信息部成员出奇反应一致的把手伸到了柜台下,并且面带微笑地询问:是想要删除个人档案中的一些历史吗?很抱歉,信息部不提供此项服务哦?如有意见请向学校领导层反馈申诉。 原本林年还不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在偶然瞥见自己的档案上的一条:‘目标人物8岁时误入女厕所,疑似故意所为,怀疑自小具有严重暴力、色情倾向’的时候,他也差点撸起袖子把信息部的窗口给爆破了,但很遗憾的是自从上次有学生抽出马格南左轮向信息部窗口射击的时候,之后所有的玻璃制产物都换成了防爆级别的了,要想靠腕力打破玻璃把里面的人拧出来除非你的言灵是肉体强化系不然还是有些难度的。 总之好说歹说,林年终于还是把一切都搞定了,当信息部的小哥喝着可乐两根食指甩过额头间给了他一个OK的眼神后,他才终于如释负重的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天色已晚,学校中沿围墙的白色吊灯也都一一点亮了,照着座椅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林年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刚刚好到七点,他也才惊觉搞这么一下午还没来得及吃晚饭,肚子也很合时宜的饿得咕咕叫了。 虽说这个时间点食堂也还没关门,具体来说卡塞尔学院的食堂二十四小时无休,保证你晚上起床穿睡衣晃悠过去也能有厨师亲切的为你端上一杯热牛奶和柠檬汁浇鹅肝——但这种时候一个人坐去那大的令人发虚的食堂里吃饭是不是太过凄惨了些? 最终留给林年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他还记得今晚安铂馆有个party,提到party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披萨、香槟、自助餐等高热量的食物,没猪肘子吃热狗其实也能将就一下,恺撒·加图索留给他的印象还不赖,虽说林弦忙论文去不了,自己一个人倒也不至于怯场什么的。 在打定主意之后,林年越往安铂馆的方向走,但越走他就越感觉不对劲,因为他朝向的身边总是会不断的经过一些高档的轿车。 第一辆向他鸣笛示意他让开道的是一步阿斯顿马丁,车上的男生一身手工裁定的西服,焗油的头发亮到能反射路灯吸引飞蛾,身边的女伴低胸装挤的让人头晕目眩,在看见路边的林年时还带上了一丝亲民的笑容。 见鬼的‘亲民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林年感觉自己跌份成了跪见娘娘出巡的小李子,但他马上就知道了这何止是娘娘出巡,简直就是十八王储携美共游灯会! 紧接着豪车一辆接一辆的鱼跃而出,按喇叭轮着番的督促他让道,车类包括但不限于宾利到西尔贝,再从兰博基尼到迈凯伦,林年甚至都没看到这附近哪儿有什么停车场。虽说他从来没有刻意的去记过这些豪车的牌子,但耐不住在仕兰时同学们成天鼓吹,耳濡目染之后总觉得认不出那些别具一格的标志就是身为雄性动物的耻辱,如今这些出现的豪车数量都足够开车展了,这么多车全部往一个地方钻,莫不然卡塞尔学院还有有关豪车赏鉴的学科?教科书就是学员们自费买的顶级好车? 好奇心使然,同时也因为路径出奇的重合,林年一路寻思琢磨着跟着豪车们的屁股走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也便是如今他所处的地方,安铂馆的正门。 红地毯在安铂馆的玻璃门前铺了十米,十米的路途上晚礼服香艳绝丽的女士们硬生生走出了T台秀的感觉,高跟鞋踩在花瓣上抹出的褶皱就像是手指在男士们心脏上捋出的痕迹一样有力,红地毯边的敬业狗仔们时不时因为某个女孩大胆的深V高肩拉链白礼服而发出感叹的折服声。 林年再看了看自己,一身卡塞尔学院的标准校服,虽说在最初穿上的时候感觉很有贵族范儿,人上人的气质,但放在这大环境下一下子也没了味儿,只可惜他洗头比较勤快,不然像是舍友芬格尔那样几天不洗头油光可鉴的模样倒是还可以冒充一下油头跟在场的优雅男士们比比高低。 “我大概是走错道了。”林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身就准备离开。 他并不傻,就这种情况来看,怎么也得明白过来了,恺撒·加图索口中的“party”和他理解中的“party”有很大的出入。 在一部分人的眼中,party代表着香槟、烈酒、DJ、舞池以及五光十色的镭射灯。 但在另一部分人眼中,party就该像眼下这样,大家都穿着最体面的服饰,带着最引以为豪的女伴,在打在粉臂流光与西装顺和线条之间面目含笑,含蓄问暖。 这是不同阶层人们的理解问题,并不是蓄意的阴谋诡计,只是一次简单、单纯的小误会。 安铂馆门前的人们也已经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一直站着的踌躇的穿着校服的男孩,但没有人前去接引或者询问,大家都不愿意在彼此之间失了风度,只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不寻事也不问事,仿佛一层界限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清浊不混。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身着校服的林年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身就准备离去,他觉得比起安铂馆里的香槟和水果,或许食堂的猪肘子更能填饱肚子一下。 但在这个时候,香风裹挟着玫瑰花瓣落在了林年的手腕上。 随着深红色鱼尾晚礼服柔顺的丝绸边角落在了手中,他的耳边响起了女孩轻松又略带调笑的声音:“帮师姐牵着,别落地上了。” 林年有些惊讶的看向身边忽然出现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有认出她是谁来,但恍然间他眼前掠过了一丝错落的画面,在一片金色的大堂中,一个女孩同样站在他的身边微笑不语的看着她。 “曼蒂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年终于反应过来了低头侧向身边的女孩轻声询问。 不知何时出现的曼蒂站在了林年的身边揽住了他的手腕,以往金色的长发烫成了舒卷的波浪披在香肩上,一身敢露敢美的鱼尾晚礼服衬得腰线跟水一样柔美,引得周遭的男士们纷纷侧目。 “一来就看见你傻愣愣地站在这里当望夫石,既然别人不带你玩,学姐带你玩呗!”曼蒂侧头略微摇晃的银色耳坠边是林年从未见过的精灵古怪的笑容。 说罢,她面带着微笑携着林年的手腕走上了安铂馆前万众瞩目的红地毯。 ------------ 第四十三章:安铂馆 镁光灯下即使真实的一切都会变得不真实,闪光一直在林年的视网膜上制造黑色的噪点,他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引起了狗仔们的哀叹,相比之下其余的男士女士们好似爹妈都给生了一副钛合金狗眼,任由闪光晃眼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林年只能顿感佩服并加快脚步匆匆走过。 “急什么?师弟我还以为你是不管什么场面都hold的住的款型。”曼蒂的步伐不快不慢,走的台步跟维密天使们有的一拼,林年深谙怀疑这个平时不着调的女孩就为了奔今天这十米红地毯专门私下练过。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与其说携美共游,不如说美胁同游,现在步伐快慢的主导权不在林年他也只能苦笑着配合曼蒂尽显风采。 “在中国见到你的时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年纪虽然小,但很有主见,大二我选修过富山雅史教员的心理学,通过浅项分析像你这种人多半在自强自立之下都喜欢逞强,就算难受的要死肩上挑再多东西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曼蒂耸肩说道。 “我也是人,遇到不喜欢的事情通常我都会直说,因为在家里已经有一个够喜欢逞强的了,她算是在这方面上我的反面例子。” “有话直说是好事情,这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喜欢逞强,所以遇到事情大家都绷着,装饰一层风度蒙在脸上当做见人处事的面具,我很不喜欢。”曼蒂说:“如果每个人都像师弟你一样有话直说那大概生活就能轻松很多了。” “曼蒂学姐怎么会在这里?”林年不是太喜欢眼下忽然严谨的谈话,生硬的转了下话题。 “比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更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傻愣愣的站在门口呢。” “上午上课时遇见了恺撒·加图索,下课的时候他说今晚这儿有个party我就来了。” “哦,你这应该是第一次参加学生会的派对。”曼蒂一下子就明悟了事情的关键点:“这应该是场意外,上午恺撒邀请你的时候场合一定不是很正式是吧?不然的话他应该会通过诺玛发邮件给你提醒你准备一身正装,并且把派对的请帖邮寄到你的宿舍。” “的确,我忙了一下午还没回过宿舍。”林年点了点头:“身上没有请帖会不会很难办?” “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会,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今天并不存在这个问题。”曼蒂笑了笑。 “为什么?” “因为你出名啦,师弟。”曼蒂从随手携带的化妆包拿出手机戳开屏幕丢给了林年。 林年扫了一眼看见守夜人论坛置顶帖标题的《惊爆,‘S级’学员诞生...》几个字后就不想再看了,熄灭了手机屏幕递还给了曼蒂:“我应该没告诉过任何人。” “但你忽略教室门外听墙角的了,如果你大致扫一眼帖子内容大概就会发现这篇帖子是某个新闻部的狗仔着笔润色的,新闻部的人最擅长听墙角八卦,你跟昂热校长在教室里的对话应该就是被人偷听了,不到中午这篇帖子就发出来了,由你亲爱的芬格尔室友置顶标红被回复顶上了当日热门,就算你没来参加学生会的party,回宿舍大概也能撞上新闻部的party。” “他们也在开party?我很好奇新闻部的party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 “你能想象芬格尔身穿西装携带女伴走红地毯的样子吗?反正我想不出来,他们的party 大概就是全家桶、可乐还有变态辣的鸡翅啦,靠着围绕你开的盘口芬格尔可是大赚了一笔。”曼蒂耸了耸肩。 “那学姐你呢?”林年侧眼看向曼蒂。 “或许该改口叫师姐了,通过3E考试你就正式是曼施坦因教授的学生了。” “那好,师姐。” “乖。”曼蒂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能被‘S’级学员心悦诚服的叫一声师姐,我这大学几年混的也不算失败了,至于盘口,学姐今天这身裙子好看吗?” “懂了。”林年侧眸看了一眼光华鉴人的金发女孩微微颔首。 两人此刻也走到了守在安铂馆正门的侍应面前,管家服的侍应是个新加入学生会的年轻大一新生,光看面相也帅的可以直奔一线去当电影明星,此时十分礼貌的侧头向两人询问:“请出示一下请帖,谢谢。” 曼蒂从化妆包里摸出了一张黑色烫金的请帖放在了托盘中,而林年却是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我的请帖放在寝室忘记带了。” “不仅如此您也没有按照请帖上的指示衣着正装。”侍应上下审视了一下林年缓声说。 四周身怀请帖的男女们都纷纷侧目于这个场景,从一开始大家就很好奇这位身穿校服与众不同的男孩是何来路,被金发美妞带着走过红地毯全程坦然自若。 这种场面大家猜测无非就两个可能,一是这人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子,二则是隔壁狮心会派来砸场子的,想来学生会与狮心会不对头这也是自始至终的事情了,考虑到如今两家的会长都去大四实习了,眼下莫不然是继任者们即将上演的派系战争? “他没有带请帖,但他应该在邀请名单上。”这时,曼蒂上前了一步解释。 侍应顿了一下就着玻璃门后照出的光线细细看了一下眼前的男孩,在忽的眼眸一亮后微微欠身让开了道路微笑着说:“是的,您的男伴当然在邀请名单上,毕竟宾客请帖遗失的情况也在主办方考虑之中,所以我们早就将所有请帖的来客名单背下来了,您的男伴的名字是最后添上名单的,主办方特别提醒过我们他是这次宴会的贵宾,欢迎光临学生会,林年先生。” 可能是侍应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林年的名字念出口时被旁侧的人们听见了,不少狗仔仔细就着安铂馆的灯光打量这身穿校服的男孩的面容,终于在恍然大悟之后立刻抬起照相机猛拍,镁光灯一时热烈的像是烟花大会的天空。 S级学员林年大驾光临学生会,如此一幕可不是时常能见的,这是一次表态?还是一次试探?所有人都在揣测,甚至有些人无意识的开始鼓掌了,掌声此起彼伏,好像如今上演的是一幕足以载入史册中的大事一般。 “近年来第一个‘S’级的学员林年?你好,我是学生会舞蹈团的团长,很高兴今天能在安铂馆遇见你。”穿着如天鹅般的轻纱白礼服的高挑女孩走到了还在愣神的林年身边伸出了手。 “你好。”林年没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但还是伸手轻握了一下这个皮肤色泽淡如白雪的女孩的手。 “很期待一会儿有机会能与你共舞一曲。”天鹅般的俄裔女孩微微欠身留了一个美如薄暮的浅笑后步入了安铂馆中。 “帆船部副部长,我们的部长现在在里面交际,一会儿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跟你聊一聊。”又是一个古铜色皮肤壮的跟林年之前体测时见过的海波突击队员似的大汉,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S’级的学员,听说你的老家是座滨海城市,想来赛帆船也一定是一个好手吧,我们帆船部十分欢迎你这种人才!” “不...其实我没怎么玩过帆船,我暑假最大的兴趣是打工...” “我是登山部部长,‘S’级学员,你老家一定有山吧...” “不...我家沿海。” “沿海好啊,我是潜水部的部长...” “联谊会...” “谢谢,谢谢,你们好,你们好。”林年在应接不暇的问候中与之一一握手答应,四周的人群议论纷纷、在指点、嘈杂之中他却有些发怔,这种优待在他人生前十几年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最多类似的事情也就发生在网吧里,一群CS重度爱好者为他的亲临让开电脑机位而已。 而现在,如此级别的宴会上记者把他当做明星,不时有人上前来跟他握手自报家门只为了留个印象,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打来将他照的纤毫毕现,这一幕幕的光景着实引人从内心深处涌出不真切感来。 “从那一箱口红即时到账的时候我就知道恺撒·加图索对你势在必得了!”曼蒂重新挽住了林年的胳膊为他打消了一部分试图上前来交际的人群,面上挂笑着向前走去。 “我应该自豪、骄傲吗?”终于被从人群中拯救出来的林年侧头轻声问。 “作为‘S’级,你可以,但其实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曼蒂说:“你觉得这种优待让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很不切实际,但又真实发生。” “那师姐只能告诉你既然发生了就去适应它,如果不喜欢,那就干脆远离它,起码今晚你已经站在这里了,可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中。”曼蒂打开了折射着会馆内水晶吊灯曼妙光影的玻璃门,安铂馆内豪奢的装潢为每个人的脸上润出一丝艳丽的金粉色。 大提琴的乐队在二楼护栏后倾力演奏,舞池中漫步交际着的人们都看起来熠熠生辉,好似聚光灯下闪耀动人的琥珀宝钻。 ------------ 第四十四章:宴会 “果然和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安铂馆内林年站在边上看着人声鼎沸的一幕幕苦笑着说。 与其说是派对不如说这是一场宴会,每个人都带着彬彬有礼的面具行走在会馆中,相遇时微微举起香槟杯执意,若是对眼那就靠拢寒暄几句聊些近况或是趣事,男士们风度与幽默并具,女士们矜持与优雅齐驱,在大提琴乐队的演奏下分合有度、井然有序。 “其实也没太大区别,宴会也好派对也好都是用来吃喝玩乐的,学生会的派对还算好了,看见那边了吗?”曼蒂陪在林年身旁指向会馆更里面一些的地方,在那里长条形的餐桌呈品字放着,上面清一水做好的波士顿龙虾,各种缤纷的小食簇拥在香槟塔旁,侍应托盘上呈放的马天尼和玛格丽特鸡尾酒不限量供应。 “喔,看来还是有些part的意思的。”林年见到这令人精神抖擞的一幕不由振奋了许多。 “龙虾头数对应人数,但没有规定食客限量,我想今晚不会有太多人会对那些龙虾起兴趣,但我猜师弟你一定除外,看你这样子你大概没吃饭就来了是吧?”曼蒂从路过的侍应手中端了一杯马天尼抿了一口,在杯口上留了一道淡薄的唇印。 “是因为没吃饭所以来了,你这种说法有点像是在说我饿死鬼投胎。”林年纠正了一下因果关系:“我还没有到那种为了一顿自助餐特地饿一天肚子的地步,我认识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屈指可数,以前高中里面算一个,现在大学里面也算一个。” “大学里面的我知道,芬格尔嘛,但你读的仕兰高中不是贵族学校吗?” “什么地方都能出一些奇葩,卡塞尔学院还是精英学院呢。”林年一句话就把曼蒂给堵死了。 “师弟来打个赌不,今晚你吃不到龙虾了,多半得饿着肚子回寝室捡芬格尔他们披萨盒子吃剩下的边角料填肚子。”曼蒂瘪了瘪嘴。 “你是在赌我在这种人人相敬如宾的大环境下会恪守风度吗?那你真的是压错宝了,我过去可是出了名的KY。”林年看了一眼最多二三十米开外的餐桌,这个距离他都不需要助跑,两三步就过去了。 “那你大可以试试。”曼蒂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 林年瞥了曼蒂一眼发现她只是背着手靠着柱子望着水晶吊灯吹口哨,一副不急不慌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他不清楚曼蒂的自信从何而来,别说一只龙虾了,就算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少说也能吃五只起步。 于是林年转身准备踏出第一步,但他还没真正踏的出去他就硬生生的把腿收了回来,因为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白色的深V女式西装下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头亚麻色长发柔顺披肩落下,灯光的晕染下勾勒出的是一副充斥着南亚风情的女人面孔,此时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林年。 “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林年顿了一下。 “大一插班生林年吗?久仰大名了,恺撒说今晚有可能有机会见到你我还以为他是在说笑,但看起来我们的主席候选人并不是喜欢放言诳语的人。”女人举了举酒杯:“认识一下,学生会帆船部部长,卡尔莎,马尔代夫人。” 林年现在手中并没有端着任何饮品,这时曼蒂从他身边路过顺手就把手里的玛格丽特塞给了他,并顺势抛出了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漫步消失在了舞池的人群之中。 “林年,新生。”林年只能无奈的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意思了一下。 “你女朋友吗?很漂亮,能在刚入学就找到这么优秀的女孩,这更加彰显出了你‘S’级的出色。”帆船部部长卡尔莎撩动了一下长发侧身看着曼蒂消失的方向。 “不,她只是我的师姐。”林年摆手解释。 “是吗?”卡尔莎看了一眼林年手中的酒杯。 林年也低头去看,立马注意到了自己喝的杯口上还留有一个红唇的印记,他发现这一点后一脸黑线尴尬的把唇印擦掉了:“误会,她有些脱线,平时都这么大大咧咧的...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来你没怎么参加过这种宴会。”卡尔莎上下观察了一下穿着校服的林年笑着摇头:“正常有人搭讪你的话你可不能问别人有什么事,而是应该洽谈自如的闲聊一些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在点到为止后微笑点头示意然后再分开。”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我甚至忘记带我的请帖了。”林年摇头说道:“不认识的人太多了,但大家好像全都认识我,这种感觉很怪。” “这很正常,注定闪闪发光的人是没有必要记住所有砂砾的名字的。”卡尔莎颔首:“我看得出来你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一切,眼下所有的事情对你来说都太快了不是吗?” “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感觉。” “我本来是想来邀请你加入帆船部的,因为我听说你家住在沿海,一定对大海和海浪很有亲切感,我原本准备的开场白是:‘你喜欢帆船吗?’,但现在聊了两句之后我觉得你大概会干脆利落的回答我不喜欢。”卡尔莎微笑着说:“因为看起来我好像误会了什么,今晚你来安铂馆参加学生会的宴会似乎并没有什么隐喻,你还没有到下定决心选择站队的时候。” “站队真的很重要吗?学生会还是狮心会,在这个学校中非要做出个取舍么?”林年扫了一眼安铂馆内流动的人群们问。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你来说这至关重要,可能你还没有理解‘S’级的含义。”卡尔莎伸手按了按林年的肩头:“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什么?”林年下意识问。 “重量。”卡尔莎收回手轻笑了一下举了举酒杯后转身离去:“或许以后你可以向恺撒·加图索学习一下,他就很明白自己的定位在什么地方,但就现在,去享受宴会吧,‘S’级学员,就算学生会的party跟你想象中的有出入,但也总比狮心会的好多了。” 林年端着酒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卡尔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学院的人不管是教授还是学员都神神叨叨的不说人话,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云里雾里的。 但起码就现在林年还没搞忘了他的初衷是什么,选择在狮心会和学生会之间站队?不,他是来安铂馆参加party,准备吃些东西填饱肚子的,而现在他的目标波士顿大龙虾离他还有整整二十多米呢。 明确目标之后,林年端着酒杯再度焕发精神,一步迈出——然后又缩了回来。 他无奈的抬头看向面前,又有人挡住去路了,这次拦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头发焗油穿着一身廉价西装的男人,胸前挂着一台摄像机,正‘精神抖擞’的搓着手看着林年。 “有什么见教吗?”林年看着这家伙总觉得像是以前走在大街上遇到过的星探,举手投足之间一水儿的动机不纯,没想到学生会里居然也有这种货色。 “新闻部,莱斯特,想采访您几个问题,不知有没有空。”男人双手端着摄像机做了个拍照的动作试探的问。 “新闻部...学生会也有新闻部吗?”林年思索着似乎记得学校里还有个新闻部来着。 “不,我们是散人群体,但我们部长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我才能有机会出现在这里。”男人解释。 “敢问你家部长哪位?”林年微眯了一下眼睛。 “芬格尔·冯,弗林斯。”男人回答。 “抱歉,没空。”林年脸一下就黑了,侧过男人的身就钻向了远处的餐桌。 ------------ 第四十五章:行路难 如果说之前林年没理解曼蒂跟自己打的那个赌是什么意思,那么现在他已然完全明悟了。 从曼蒂离开后已经过去半小时了,现在林年距离大龙虾餐桌的位置距离是十八米。 没错,十八米。 比起最开始的位置他这半小时最多就推进了寥寥几步的位置,距离心心念念的波士顿大龙虾依旧遥遥无望。 “对,我不习惯用轻板,轻板感觉太飘了,比起轻板,你知道吗,我们冲浪部里的爷们儿统一觉得真男人都该用重板!” 在林年面前,西装臂膀被肌肉撑得鼓鼓的学生会冲浪部部长正左手端着一杯鸡尾酒,右手摊平比作冲浪板在空气中驰骋着海浪,脸上带着风趣的神色:“但奇怪的是,部里的女孩子们却在第二天联名为轻板正名,女孩儿们觉得冲浪真正的艺术并非是驾驭海浪,而是与海浪共舞,很有意思的见解,但对此你知道我说了一句什么话让她们瞬间无言以对吗?” “呃——”林年微张着嘴,眼神左右瞟却找不到任何替自己解围的机会。 还好冲浪部部长人如其貌是个粗犷的急性子,没等到林年猜就主动带着笑意讲出来了:“我跟她们说,你们用轻板根本无法站在板尖上冲浪!要知道那可是被誉为最具观赏性的海上舞蹈动作!” 说罢之后冲浪部部长自觉抛出了一个绝佳的好梗,大笑着锤了一下林年的胸口,林年也只能一齐发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声:“关于你说的冲浪我话题很喜欢,但是...” “真的吗?你真的很喜欢冲浪吗?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冲浪部?我会向学生会报备的,明天...不,今天晚上你学生会的会员卡就可以发下来!”冲浪部部长眼前一亮,大力的拍击着林年的肩膀,卷起西装袖子流露出的强有力的古铜色臂膀震的林年手中的玛格丽特都差些端不住要泼出来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考虑一下,毕竟你讲的很有意思。”林年连忙说道。 “没事,慢慢考虑,我相信有朝一日当你看见我们冲浪部在浪头上驰骋的时候就会按捺不住激动之心申请加入我们了,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冲浪的魅力!”冲浪部部长竖起根大拇指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好...好的。”林年揉着脑袋点头终于跃过了这位拉着自己说了十分钟冲浪艺术的汉子。 终于从冲浪的地狱中逃出来了,林年深吸了口气目光怅然,天可怜见,就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他居然被学生会不下五个部长给拦下来过了,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最开始跟他搭讪的帆船部部长卡尔莎,紧随其后马术部、音乐部、登山部三位部长宛若魔塔boss一般接连出现,并在林年耳边不知疲累的介绍相关运动的美好以及学生会的福利。 比如马术部部长就着重强调了只要林年加入马术部学生会就会斥资为他配上一匹配得上他身份的好马!在马场上必然能成为好将配好马的典范,恰如赤兔配吕布!音乐部的部长又暗示部里面最近新进了一台全新的斯坦威,希望林年来试弹一下开个光... 神他妈开光,林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活佛进了香火庙,谁都想来蹭一下看看能不能不蹭点金粉下来。 最离谱的是在林年讪笑着谢绝这几个部长的倾力邀请之后,最后居然连学生会后勤部长都找上门来了,面容一看就饱受苦逼生活摧残的后勤部长拉着林年讲了好一会儿在学生会里干后勤的艰辛和不容易,并且着重暗示如果林年有意加入学生会并且参与主席夺权的话,只要事成之后能为后勤部谋取一些福利,那么后勤部必然全员支持林年走马上任一杆子戳翻恺撒以及现任主席成为学生会新的王! 林年当时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崩腾而过,寻思着自己跟学生会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马上要插手加入政治内斗了?这恐怕不合适吧,兄弟? 林年真的很想直接无视部长们,直奔梦寐以求的波士顿大龙虾而去,但奈何今晚他这身校服在宴会中实在太扎眼了,部长们也实在太过热情了,每一个搭话的口气都像是林年失散多年的兄妹一样,林年觉得自己只要甩脸子不给面子,下一刻安铂馆就得熄灯闭门,酒杯一摔三百刀斧手从二楼一跃而下把他剁成肉泥。 不过既然已经撑到现在了,当然就没有理由退却了,滑雪、冲浪、马术都来过了,学生会还有什么种类的boss一架摆出来吧!林年深吸了口气抬首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向离波士顿龙虾的第十七米跨进。 然后他又被拦了下来。 “学生会,舞蹈部部长,叶卡捷琳娜,俄裔。”白金色头发身着白天鹅似的晚礼服的女孩在林年面前微微欠身。 林年很想哭丧个脸,但这不符合他的人设,于是只能郁闷得开门见山了:“你好,我不会跳舞。” “不,你会,你在少年宫时学习剑道的同时跟过隔壁教室的歌舞老师几节课。”舞蹈部部长微笑着戳穿了林年的谎言。 “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林年吸了口气揉了揉脑门。 “当你足够闪耀时,你的每一项优点都会挂在夜空上,一会儿交际舞环节时,我能有幸邀请你共舞一曲吗?”舞蹈部部长含笑着撩动了一下白金色的长发。 白金长发的色泽亮人,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晕格外炫目,林年眼前微微恍惚了一瞬,忽的觉得脑子有点不清晰,他眼前出现了不少从未见过的画面重叠了起来,面前舞蹈部部长的脸也出现了一丝扭曲。 “你怎么了?”面前白金色头发的女孩问:“是不想跟我一起跳舞吗?” “不,不,这是我的荣幸,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会踩到你的脚的话。”林年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了一丝惊慌,连忙回答。 “在舞蹈部,我主管舞步的教学,那么一会儿见,现在请恕我暂时失陪,不打扰你享受宴会了。” 下一刻,林年面前的画面恢复了正常,俄裔的舞蹈部部长在接受了答复之后十分喜悦颔首跳着狐步离开了。 这时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的林年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现实,不远处舞蹈部部长几个挪步之间回到了角落一群穿的像是天鹅群似的舞蹈部女孩中,女孩们看着部长大胜归来纷纷欢腾雀跃的簇拥而上,时不时把目光投向林年这边发出喜悦的笑声。 “怪了...”林年揉了揉眉心驱散了一些不适感,重新提起精神朝向餐桌前进。 终于这一次出奇的没有人再来叨扰他了,他低着头一路向前走去直到看见白色的桌布才停了下来,忍不住抬首惊异之间四望检查有没人鬼鬼祟祟的准备接近他。 宴会上人大多都聚集在舞池里社交,餐桌这边反而才是人最少的,离林年最近的一个人此刻还在两米外的餐桌前大快朵颐,想来也是一个胃口极好的老饕,他这才放下心来把注意力放在吃的上了。 餐桌上,饕香诱惑,可以看得出来学生会御用的厨师是顶级的,半米长的三文鱼码在冰上,鱼肉被冰刀列成一排,所需者自取,时令蔬果沙拉颜色鲜艳、松茸、龟足各种平时餐桌上难见的菜色在精雕细琢后送上,在考虑食客口味上后厨更是做到了面面俱到,光是不同的酱料就准备了二十多种,餐具不仅刀叉,银制的筷子也能在角落找到。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林年才会打心底感慨其实这次宴会自己没白来,他伸出手抓向龙虾螯就准备掰开,但这时又有一只手忽的抢先一步伸到了他的面前,目标赫然也是那份龙虾! 见了鬼了,怎么总在要干正事儿的时候出这种岔子。 林年心中郁闷之火涌起,下意识手上一快,以闪电之势抢先在对方的前面抓住了龙虾螯,一收手侧身赢下了这次撞车。 拿空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后缓缓收回,手的主人只能缓缓感慨一句:“好速度!” “承让,但恕我直言龙虾还有很多,你可以挑另一只拿,我的这只不一定就比其他的香。”林年头也不抬语气礼貌地说。 “不,其实我已经吃饱了,这下只是问候一下而已。” 见鬼的,别人问候的方式都是装熟或者美人计,你这问候方式怎么就变成抢食了,林年心里直犯嘀咕。 ‘S’级学员你好,我是...” “打住,打住,打住。”林年压根不想回头看说话的人长什么样了,他果断的掰开龙虾鳌蘸了点芥末酱塞在嘴里咬上了那么一口,刺鼻的芥末味冲到脑门后,才心甘情愿的扭过头:“现在你可以说了。” 站在林年面前的是一个扎着马尾年轻俊朗的亚裔男人,正背负着手微笑地看着林年:“看来我打扰到你用餐了,刚才多有失礼,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学生会剑道部部长,宫本一心。” ------------ 第四十六章:宫本一心 在卡塞尔学院里很少有人能得到宫本一心的称赞,在他的口中,学生会的主席是怠惰而又富有天赋却少加勤练的良木,狮心会的会长则是敦木后切细雕成才的佳具。 简单来说如今学院的两大社团现任扛把子,在他的口中一个小有天赋却疏于锻炼,另一个则是天赋不成但起码勉强勤能补拙了。 这种评价若是换其他人做出,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但说话的人是学生会剑道部部长宫本一心,他放言,并在今天安稳的站在了这里,足以见得他的赞誉或诋毁都是有资格被捧到一定高度作为评测指标的。 而这一切也与宫本一心的出身有关。 宫本一心是远洋日本分部赶赴本部的交换生,最初与本部结交于与现任学生会主席在日本合作破获了一起混血种聚众贩制炼金药品的特大案,伏诛了数百流落在日本地下街头的危险混血种,缴获吨位级的炼金产物,就现场惨烈状况来看不亚于自卫队在港口打下了一场小规模战争。 而那一次任务在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留档的序列等级是“AA”级,距离“S”级只有一线之隔,而那次任务几乎完全由学生会主席与宫本一心两人独立完成,没有依靠丝毫外勤以及日本分部的帮助,事后毫发无损。 也正是那一次任务宫本一心进入了本部的视野,由于年纪尚小被本部认为值得以优渥的资源培养,与是择日拟上了赴往本部卡塞尔学院进修的形成,进而正式与有过战斗友谊的学生会建交,在留学本部后第一日便受到学生会主席的邀请加入了学生会。 但在日本分部土生土长的宫本一心的口中,卡塞尔学院是一个失败的养蛊之地。 《左传·昭公元年》中赵孟层问曰秦医:“何谓蛊”,秦医答曰:“淫溺惑乱之所生也”。 蛊是沉迷加上迷惑混乱所生。 卡塞尔学院在宫本一心眼中便是这样的地方,圈而不斗,狠而不戾,养而不精,一切都处于一个混乱而低效的怪圈之中,与日本分部信封的强者为尊的理念大相庭径。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宫本一心逐渐明白了希尔伯特·让·昂热奉行精英制度的乐园的终极目的——培养一只蛊王。 能终结迷惑引导众生者,然而除去蛊王之外剩下的都是失败的残渣。 所以宫本一心觐见了昂热校长,他想试试自己是否有入眼的资格。 但很可惜的是,昂热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但答案已经跃然纸上了。 宫本一心看清了这一点,于是他成立了剑道部任何胆敢于之齐名的社团尽数被踢馆解散,他想看看在这纯粹的养蛊之地中,是否真正有‘终结迷惑引导众生’资质的大才。 这时候,举世众望的‘S’级学员出现了,就像照亮学院夜空的星辰,于是今晚宫本一心再度抱起了期望的心情前来了这次宴会,只为见见这饱受学院宠爱的人才究竟如何。 现在,冉冉升起的新星站在他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宫本一心觉得自己看清了,这可能就是校长要等的人。如果就是他,那么荣耀、责任、期望数不胜数的光环将会压在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身上,他真的承受得住即将面临的一切吗? 宫本一心不知道,但他决定自己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相差整整三岁不止的男孩,从他的头顶颅骨再到颈部,到双臂、到胸膛、到胯部、到双腿最后到双足,视线如油墨打印机一般将毫不掩饰的欣赏泼墨到了对方的身上。 若是林年是一张白纸,那么宫本一心已然在上面作下了一副海上旭日图,这在他的故乡日本是最高的敬意,昭和年间每一个日本男儿都会将旭日图挂在胸前或绑在额头,这代表着新锐之意,代表着年轻人光明的未来。 在宫本一心眼中,面前的男孩无异于就是那升起的未来。 “简直就像野人一样。”宫本一心在做完自我介绍后细细的看着男孩忍不住低声发出感慨。 强悍、精装、野性,在受到危机时敏锐至极,野人者。野人缺少的从来不是体魄与天赋,比起现代人野人超乎了一切体态优势,欠缺的只有“技法”,只需良功雕琢一二,便可成为真正的宗师大家。 “新生,林年...你说什么?”林年回礼时听见了宫本一心的喃喃自语忍不住抬头。 “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宫本一心忽然一肃后退一大步九十度鞠躬,气势恢宏的就像重刀落下一般切起尖锐风啸:“之前是我失礼了,林年君。” “不,没事,如果只是龙虾的事情的话,你其实真不用这样。”林年后退半步感觉自己的额发都被这忽然的鞠躬荡起的风给吹起了,可他还是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个奇怪的日本人就忽然对自己行起大礼了。 “请原谅我,并且务必加入剑道部,林年君,这是我宫本一心从今天起的夙愿。”宫本一心没有抬起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伸出了右手。 “啊,我...”林年下意识伸出手,但在一瞬间他愣住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猛的把手缩了回来,心惊道好你个日本鬼子,有这么奸诈狡猾的劲儿怎么不投胎去二战偷珍珠港,尽把阴谋诡计用我身上了。 差一点林年就着了这位宫本一心的道,在听见原谅的时候他手都差点握住了,后半句话吐出来才昭示了这位竖着剑道高马尾的男人的用心不良,不远处靠餐桌近一些的人视线都被宫本一心的声音吸引过来了,要是这种情况下自己抓住了他的手,那还了得? “没事,一只龙虾而已,这里这么多龙虾吃都吃不完...不过加入剑道部的事情请容我考虑一下。”林年把双手后负浅鞠了一躬,圆润而不失礼节。 “但这实在是太可惜了。”宫本一心缓缓收起了手,直起身看向林年叹息:“像你这样的璞玉良才若是不被精雕细琢,由名师亲手打磨,简直是暴殄天物,在下实有不甘。” 林年心说我们这才认识多久?一来就夸我璞玉良才是不是太过急功近利了?总不能抢个龙虾手比你快一点我就是稀世栋梁了吧? “刚才初次见面,你就赢了我一次,这是今日我来这里前从未想到过的事情。”宫本一心看向了一旁餐桌上少了一只鳌的龙虾。 “你非要把那个算作胜负的话...”林年终于理解为什么在少年宫时,自己的教练一提到日本人就头疼了,并非是历史残留或者民族情怀问题,而是日本人都太较真了,像是用内壁刻着‘规矩’的磨具印出来的一样死板。 “我先出手了,若是在战场上,这算作偷袭,但我却还是失手了。”宫本一心说:“在剑道中,失手就代表面击,想必学过许多年剑道的林年君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你刚才说你是学生会的剑道部部长?”林年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一直讨论抢龙虾鳌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一些,不符合当下的规定情景。 “具体来说,学院里只有一个剑道部,所以林年君大可以去掉学生会的旗麾。”宫本一心面露微笑:“我想明确一点,我并非是为学生会招揽你的,而是以卡塞尔学院剑道部部长的身份向你伸出橄榄枝,像你这样的人才正是剑道部需要的。” “有什么区别吗?” “我觉得整个卡塞尔学院只有我能教导你剑道。”宫本一心说。 “我大可以去其他剑道部。”林年摇了摇头,他不大喜欢宫本一心这种绝对的态度。 “不,林年君,我之前说过了,卡塞尔学院只有一个剑道部。”宫本一心淡淡地说。 如果林年入学已久的话就会明白宫本一心并没有说谎,卡塞尔学院的确只有一个剑道部,并非是学院中不允许有重名的同好部,像是狮心会与学生会两个对立的社团中都有兴致相同的爱好部,剑道部没有类似分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宫本一心这位剑道部的部长不允许有第二个剑道部。 “在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中,剑道之上,我是最强。”宫本一心面色平静,似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年抬首直视面前的男人,他熟悉这个套路,当初去少年宫打工的时候,每一个剑道培训班、柔术培训班的教练都会说自己是少年宫最强,如果询问着表示质疑的话,教练们就会说不信的话你可以出去问问,但出去问谁?门口站着的都是教练的托儿,你无论问谁都会给你竖起个大拇指夸赞:武藏剑道培训班,棒! 很显然,宫本一心已然被林年当做王婆卖瓜抬高高度再故意委身一下准备收自己进入囊中的那种人了。 “而你,林年君,若是跟我研习剑道,你能成为继我之后的最强,你拥有这个资质!”宫本一心注视着林年认真地说道。 “最强?” 宫本一心也看出了林年的轻视,他摇头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想必林年君对剑道也是浸淫许久的大才,但恕我直言,在少年宫那种地方是学不到任何东西的,如果林年君能跟随我学习...” “收回你的话。” 宫本一心话还没说完,林年就开口打断了他,语气十分平和但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收回那句话,不然我会替你收回。 ------------ 第四十七章:锋锐之意 宫本一心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如果按照寻常街头斗殴,矛盾冲突的规定情境,那么此时对峙的两人不会有一方退缩,当一边向前挺立时就意味着胁迫,而另一方的回击应当也是蛮横的迈步,让火药与火星相触的距离更进一步。 在身体动的那一刹那,林年的脑海并没有任何意识,这个动作完全是身体自己完成的,像是砂砾或针尖飞向双眼时眼睛会主动闭上,本能的察觉到了威胁做出了规避的动作。 他避开了。 林年没有向前迈步,而是没来由的、猛的侧身了一步,动作之快几乎一瞬间完成,力度之大甚至撞到了一旁的餐桌,无数酱料盒子倾倒,五颜六色混杂在了桌布上像是艺术生手中的调色盘。 为什么要躲开? 在他面前宫本一心只是向前踏了一步。 “你是不是...”林年双手按住背后撞到的桌沿愣愣地看着一旁的宫本一心,他的视线聚集在对方的双手上,可就现在来看那双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十分自然的垂握在身侧。 “这种反应。”宫本一心深吸了口气满目惊叹:“我更加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如今林年更加觉得这个日本人脑子有毛病了,他从桌边离开后退了数步拉开距离,皱眉看着这个莫名激动的家伙,刚才自己离奇的反应也是毫无来由,为什么自己会失态的侧了个身撞在桌上,这连他自己在事后回想也不知缘由。 “我不得不说你已经开始让我很不舒服了。”林年皱眉道。 “我收回前言,在中国的少年宫内,你的确学到了很重要的东西,那间名为武藏剑道培训班的地方最起码为你启蒙了战斗的意识,让你知道了最基础的‘竞技’以及‘搏斗’,而并非是完整的一枚璞玉尚未雕琢。”宫本一心后撤半步再度严谨的九十度鞠躬:“是我失言了,实在抱歉!” 林年快被这个日本人弄的麻爪了,毫无来由的针锋相对,不知所以的退步致歉,他甚至没弄清楚对方到底是来挑衅的还是来招揽的,若是要说挑衅决然不会像现在一般礼让道歉,但要说是招揽谁又会如此颐气指使的上来就告知唯他可为师其余人皆落下层,这种做法简直无礼的招人厌恶。 “我不会加入你们剑道部的,准确的来说从两年前,准确地来说是从高一开始我就没有再学过剑道了。”林年决定给这次不太舒服的交谈画上句号:“学习剑道并非我一开始的兴趣爱好,若非要说我为什么学习过剑道,我只能给你一个十分恶俗的回答,是因为钱。” “很好,很纯粹的追求!”宫本一心非但没有对林年提起“钱”字感到厌恶,反而是更加赞扬的鼓掌了。 “纯粹?” “宫本武藏一身斩人无数只为何?”宫本一心说:“为斩人而斩人,为名誉而斩人,为女色而斩人,只要斩人的目的够纯粹,握剑的目的够纯粹,本身的目的是何又有何意义?只要足够纯粹便够了,只有纯粹才能让人精进,你当初握剑的目的想来十分纯粹,才能凝练出现在的你,就算放下剑道如此之久都能保有如此敏锐的洞察。” “虽然每个人都不讨厌追捧,但我还是想直说,现在的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林年摇头:“并且我知道我对现在的话题并没有兴趣,我要离开了,今晚的宴会很棒,但如果能填饱肚子的话就更棒了。” “那我们就聊一些林年君你有兴趣的话题,比如恺撒·加图索如何?” 此言一出,林年正要转身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才落了地,宫本一心见到他这幅模样点了点头继续说:“看来你的确对恺撒·加图索很上心,不过从你今晚到了宴会现场也能看出这一点,我听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能告诉你对恺撒·加图索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第一印象?”林年扭头。 “听说恺撒·加图索是像太阳一样的天生领导人,但今天见到你之后我很难再想象还有哪一轮太阳能比你耀眼了。”宫本一心面露微笑。 “不,比起他我差远了。”林年说:“抛去‘S’级学员这个至今我都觉得有些莫须有的帽子,我并不觉得我比恺撒·加图索优秀到哪儿去。” “太过于自谦了。”宫本一心摇头:“剑道之人应当保有锐利之气。” “实话实说而已,出身、教养、品性,他算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数一数二的,我印象里唯一能拿出来与他做比较的熟知不过就一两个罢了。”林年淡淡地说:“而且,宫本一心先生是吧?” “叫我宫本便是。”宫本一心点头。 “好的宫本先生,作为学生会剑道部的部长,对于如日中天的恺撒·加图索,你居然只是“听说”而已?你没有见过你们即将继任的学生会主席吗?”林年皱眉问道。 “为什么我需要见他?”宫本一心淡笑着反问:“难道林年君不知道吗?在武士道中,敌人相间之时就是胜负分晓之瞬,竞争对手之间平日来还是不见的好。” 竞争对手? 林年立刻反应过来了:“你就是跟恺撒竞选学生会主席的另一个人选?” “不才,正是在下。”宫本一心垂首:“总不能让主席之位落到大一稚子手中。” “宫本先生,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林年淡淡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甚至连大一新生都算不上。” “所以我才会说啊,希望你能让我来亲手雕琢。”宫本一心颔首:“剑道部需要一颗像你这样的璞玉,我需要你这样一颗璞玉,能亲手雕琢你,是我宫本一心的荣幸。” “我在学习剑道的时候也了解过日本武士道,似乎武道奉行的是有大毅力者、大能力者坚韧不破,但宫本先生给我印象却是似乎将一切后辈视为良木璞玉,不雕琢不成才。”林年目光如水一般静荡漾着宴会厅中的光晕:“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是有话就说,宫本一心先生,有些时候‘雕琢’跟‘敲打’无异,你是不是未免也太看不起年轻人了一些?” “既然年轻,未经风霜雪打,又何谈大毅力、大能力?”宫本一心脸上带笑目光平静:“学生会的其他部长们向你招揽的场面我看见了,但他们其实都做错了,‘S’级学员很棒,特别棒,可以说是世间罕有,但我却觉得并非是学生会需要你这个‘S’级学员,而是你需要我们——我只是不想看见良才璞玉多走弯路罢了。” 林年深吸了口气转身说:“问一个问题,宫本先生,你是从日本直接被卡塞尔学院招收的学生吗?” “不全是,在日本存在着卡塞尔学院的分部,而我算是交换生。”宫本一心右手抚胸欠身:“再度介绍一下,宫本一心,24岁,来自于日本分部,如今就读本部卡塞尔学院三年级。” “那宫本先生,请问一下,日本分部的人都像你这样看不起人吗?”林年冷冷地问道。 他被激怒了。 宫本一心脸上泛起了笑容,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九十度鞠躬致歉,因为他明白面前这个男孩就算再稚嫩,再年轻,也曾学过剑道,更是剑道中出类拔萃的良才,而良才自然有属于良才的锋锐之意。 真正暗藏锋刃的人,就算平日里再怎么用处事的圆滑和平凡的皮囊去掩盖,在真正针锋相对的局面之下那股锋锐还是会忍不住破皮而出,露出下面真实的淋漓鲜血。 宫本一心直起了身,微笑地看着面前冷目相对的林年。直至现在,他终于成功做到了一件卡塞尔学院里还未有人做到过的事情——初窥属于‘S’级学员常年笼罩的保护色下真正的锋锐。 他马上就要见到了真正的‘S’级混血种了。 ------------ 第四十八章:本我 面对怒由心生的林年,宫本一心目光微垂脸上带着冷清的笑意:“林年桑,你有想过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和宫本先生好像并没有关系。” “不,从你入学起我就从各方各面上开始观察林年桑你了。”宫本一心说:“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一个举目众望的人总该有什么异人之处,或骄傲、或愤怒、或自谦、或冷漠。但在你的身上,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只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平凡的人。” “如果我入学以来的表现让你失望了,那我对此并不会感到抱歉或者失落,我不能让每一个人满意,我也没有想过让别人满意,我只需要过活好我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林年冷淡地说。 “可普通人是不需要锋锐的。”宫本一心做了一个手指向下按压的动作:“但从刚才一见面起,我就在你的身上感受到那股压抑不住的锐利感啊,就好像只需要现在这么轻轻一按,刃口就从皮肤下面戳出来了。” “是人都会有脾气,而我不是太喜欢你这种自视甚高的谈话方式。”林年直截了当的摊牌了:“就现在来看,我并不觉得这个学院有什么人能来“雕琢”我,或者“指引”我,就算有,也不会是宫本先生你。” “是年纪问题?你觉得我还是太过于年轻了吗?”宫本一心有些讶异林年的看法。 “不,如果是以年纪论人,那我就犯了跟你一样的错误了。” “那林年桑是如何看出我没有资格颐气指使的与你说话的资格呢?” “这种事情怎么又说的清楚呢,若宫本先生硬是要问,那我也只能回答——我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了。”林年平静地说。 宫本一心再度鼓掌起来了:“果然我没有看走眼,但我觉得我还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你。” “对不起,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林年转身就欲要离开餐桌:“我要失陪了,因为我们之间的这次谈话委实不算愉快。” “林年,别那么急着走。”宫本一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年没来由的再度猛地一侧身横移开了接近半米的距离,他扭头惊怒地看向背后,但却愕然发现宫本一心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放松的放在身侧边,眼神松散地盯着自己。 林年这是今天第二次做出这种没来由的举动了,这种感觉真不好受,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身体却像是条件反射般进行了移动,有一种自己成为了提线木偶一般无法自控的糟糕感。 而这两次无意义的举动毫无疑问都是在遇见这位宫本一心后发生的,林年只能想到一切都与面前这个男人有关,出于好奇,出于惊怒,他按捺住了想要一走了之的冲动站定了下来问:“你对我干了什么?” “我对你干了什么?”宫本一心侧了侧头:“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你又怎能断定不是你自己对自己做了什么吗?” 云里雾里的话,莫名其妙的对谈。 林年已经快要厌倦这种谈话了,同时他也想到了这里是异常群集的卡塞尔学院,此处站着的更是学生会的安铂馆,一群异常中的精英,在他们身上发现古怪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言灵?” “当然不是,在守夜人的‘戒律’下没有人能张开言灵,我也不例外。”宫本一心淡笑着说:“或许你再跟我聊几句,弄清楚一个我们两人都最关心的问题,你的答案就迎刃而解了。” “我很好奇,一个人是如何能做到生活在规定情境中长达数十年,并成功将自己融入这情景中洽如浑然天成的。”宫本一心细细的看着林年的脸:“我读过你的档案,过去十六年的生活里你很平凡,极度的平凡,在孤儿院中度过童年,又在外的出租房内漫过青春,每日最大的烦恼是学校的成绩与出租屋的水电费和房租,你的生活好像只有柴米油盐以及每个月一交的水电费。” “最初看见这份履历我以为是学校搞错了什么,要么就是对于你‘S’级的评级出现了技术性上的错误,因为一个混血种是不该这么平凡的。”宫本一心淡淡地说:“你有爪子,你有牙齿,但你选择了在长达十六年间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甚至主动融入了这种生活,竭力的去保持他,维护他,生怕你的血统摧毁了这一切,着在我看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请问你对我的生活有什么意见吗?”如果说最开始宫本一心的傲气引起了林年的不适,那么现在这席话算得上是已经在惹毛林年的边缘了。 对一个人过往生活经历的否定,无异于是对这个人的人声全盘拒绝,这是一种挑衅,就算林年现在扑上去一拳把这个日本男人砸进餐堆里也不会有人说他错了。 “——当然我并不是指‘归隐山田’这种生活方式是错误的,因为我在日本的时候见到过这种人,并且不少,但是这些人都具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便是饱受血统带来的苦难,他们有的是黑道上的领袖,有的是生活在地下世界的鬼,他们在经历过尸山血海、修罗地狱后看透了自身血统带来的好处、坏处、美好的、残酷的一切东西,至时他们才会选择像你一样的生活。”宫本一心平静地看着林年的双眼,似乎想要看穿那双眸子最深处藏着的东西:“但林年,你过往十六年的经历不该遇见过这些事情吧?你究竟曾经见到过多么残酷的地狱,才会选择长达数十年收拢爪牙当一个普通人?” 地狱? 林年脑海中那座冰原之中黑色的孤独堡垒一闪而逝,一股寂寥与寒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但瞬间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冷冷地看着宫本一心说:“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什么地狱,也没见过什么尸山血海,我对我过去十六年的生活很满意,我可以说我就是这么一个普通、毫无特色的人。”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一般,你过往十六年的生活毫无波澜,那你不普通并不由你现在说了算,毕竟你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宫本一心缓缓地说:“要看出一个人是领袖还是懦夫,是革命家还是背叛者,光是“自认为”是不够的,判断一个人是如何的人,需要经历“事情”,大量的‘事情’,好的事情,坏的事情,在站在抉择的门槛前,你做下自己的判断,那时你才能知道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年尽管厌烦了现在的谈话,但此刻他却认真地将宫本一心的言论细细听完,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性的人,就算是与人发生了口角,也会思考这是一次‘辩论’还是‘吵架’,如果是后者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浪费时间转身就走,如果是前者,他就会不带任何多余情绪的完成这一次辩论。 他不得不承认宫本一心的话没有错,一个人想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有遇见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作出反应和抉择才能看出。 而林年过去的十六年太过于平凡了,他持有“力量”但却畏缩了起来成为一个普通人,他也时常躺在那出租屋的床内,一个人兴奋地想过自己可以用这份“力量”做些什么,他可以成为一个田径运动员,可以参加奥林匹克,甚至可以去当一个行侠仗义的蝙蝠侠! 只是,每每想到最兴奋的时候他就会害怕。 那是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就像从心底深潭最底下静静的窥伺着林年,每当林年涌起这种想法时,它就会像毒蛇一样钻出来用冰冷的温度和莫大的恐惧压迫林年,让他想起各种糟糕的时期从而放弃这个想法。 这一切简直就像有人在他的脑子里植入了一个念头。 ——暴露自己,你将会万劫不复。 ------------ 第四十九章:我姐说过 这个念头为林年制造了一个长达十六年的规定情境,在这个情景之中,他需要烦恼学校的成绩,他需要困扰月末的房租,他需要思考如何躲避童工法为家中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他需要成为一个正常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然而现在,卡塞尔学院的通知书打破了这一份规定情境,将他从那个念头中解放了出来。 从普通人的规定情境之中跳脱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 从皮膜之下钻出来的人又是谁? 安铂馆之中,宫本一心低垂目光望着林年,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这个男人的话语就像刀子一样,加速了剖开那层皮膜的速度。 他不在意皮膜下的东西是什么,发出的怒吼有多么瘆人恐怖,他只想看见,皮膜下东西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间的美丽,以及细细想象自己对之拔刀时的兴奋。 从一开始他惊喜的对林年说过: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句话并没有说谎。 林年并不理解日本分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他知道的话,那在宫本一心第一次自我介绍时,他就该转身离去。 宫本一心想找的人从来都不是一块璞玉,一个有资格加入剑道部的人,在学生会主席,狮心会会长外离实习的无聊期间内,他想找的只是一个能成为他敌人的对手。 所以,在与林年第一次交谈确定了面前的年轻人的确够格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激怒这个看起来平和礼让的年轻人罢了。 现在他快要成功了。 “要不,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宫本一心忽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将沉闷的气氛豁然戳破了,他转身走到餐桌前拿起了一把餐刀,右手拇指按住餐刀的中部一用力,餐刀应声而断。 林年被这声响打断了深思看了过去,餐桌旁宫本一心找来了几个形状颜色相同的纸杯解释道:“这是我们日本分部很流行的一个游戏,你应该见过电视上有魔术师表演空手拍钉子的魔术吧?” 林年没有应答他,宫本一心一边挑选着外表没有褶皱污渍的纸杯一边说:“那个魔术通常也被称为俄罗斯轮盘赌,但相比真正塞子弹的左轮赌盘,魔术师版本的俄罗斯轮盘失败的代价又轻了许多。” “十个纸袋子,一根长钉子竖立着放在纸袋子里,在把纸袋子随即打乱由魔术师一个个用手拍下去,直到拍到最后一个。”宫本一心抛了抛手中的半截刀刃:“这个时候魔术师会揭开最后一个纸袋子,里面刚好是有钉子的那个。” 林年沉默不语的看着宫本一心把刀刃放在桌上走到了自己面前微笑着说:“林年桑,这可以是你在卡塞尔学院遇见的第一件‘事情’,你说你自己都无法认清自己,那在下便创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以及旁人都可以清楚认知到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是勇者,还是懦夫,是清醒者,还是执着者。” “在我们日本分部,几乎每天都会上演这个游戏,执行局里的年轻人总是心高气傲,在争执不休的情况下就会把这个游戏抬出来。”宫本一心看着自己的手心:“从第一个开始拍起,谁先忍不住退出谁就是输家,输家无条件听错赢家的指示,为此很多执拗的年轻人手上都会留下一个伤疤,为此执行局的局长甚至出面严令静止了这种等于在内耗的残酷游戏。” 林年看着宫本一心的右手手掌,在那里有着一个深色的伤疤痕迹,很显然这个男人也是他口中“执拗年轻人”的其中一个。 “我现在很好奇日本分部的校风究竟有多糟糕?那里全都是你这样的人吗?”林年算是看清了,面前的这个彬彬有礼的日本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自己最初回应了他的搭话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是所有分部都像是卡塞尔学院一般是校园的形式存在的,看来林年桑你还对“秘党”了解颇疏,我也挺期待有朝一日林年桑能到日本分部出一次任务,像你这样的人在那种环境下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很好奇。”宫本一心抚过桌上光滑尖锐的刀刃,银制餐具折射出的光斑掠过了它的双眸。 林年看着宫本一心嘴角的无时无刻都挂着的笑容,他迟迟明白了这次对话的意义,以及对方接触自己的目的。 真是莫名其妙,打今晚之前林年甚至不认识这个家伙,难道‘S’级的头衔如此招恨吗? “你说在你们日本分部这是解决争论最好的游戏,但似乎现在我并没有跟你玩这种无聊游戏的理由。”林年从一旁的餐桌上拿起了半块黑森林巧克力蛋糕塞在了嘴里,他觉得饿了,所以开始吃东西了。 “一个可以认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的机会,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宫本一心侧头:“就好比我现在提出一个论点,‘S’级学员是一个在挑战面前胆怯退缩的人,如果你今天直接转身离开了,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反复的回想我这个论点是否被你自己证实了吗?”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在互联网上发评论被骂,然后会生气的回骂并且晚上困扰的睡不着觉偷偷哭的人吗?”林年吃完巧克力蛋糕又拿起了一份意大利面。 “就刚才我们的对话来看,不太像。”宫本一心说。 “我听你说你是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的时候真的是松了口气。”林年吸溜着意大利面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就我今早见到恺撒·加图索的印象来看,你是赢不了他的。” “这一点要拿实际来说话,竞选主席还有一段时间,我记得刚好是在大一新生战争实践课之后的几天,那倒算得上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如果连那种课程都无法度过,又怎么能成为我同台竞技的敌人。”宫本一心摇头。 “你说话的时候习惯站太高了,我也不知道日本分部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个德行,但你这种人如果放在仕兰的话是要挨打的。”林年淡淡地说:“我最开始以为你携带善意而来,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我这个人其实也很简单的,起码我可以清楚的自我认识到一点,那就是我看到不好的事情会插手,看见不好的人会打他一顿,今晚你穿的西服看起来很贵的样子,但我穿的是校服,寝室里还有备用的。现在,我要吃东西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简单了——滚。 “很可惜,我以为‘S’级学员应该傲气一些。”宫本一心盯着林年的侧脸摇头说。 “我姐以前跟我说过。”林年吃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说,在外面少管闲事遇见了坏人赶紧跑,她不想进派出所去领人。” “什么?”可能是文化差异问题宫本一心没听懂‘派出所’这个词的意思。 林年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学生会里的人大多都挺友好的,只是有些太过热情了,我起初以为所有人对我都抱有善意,但现在看来还是有例外的,听你那么多话,铺垫、试探、激怒、挑衅,最终目的应该是想踩一下‘S’级学员的脑袋,自证一下你才是这个学校的扛把子吧?你们日本那边似乎也有这个传统习俗,上级对下级,前辈对后辈的敲打。” 没等宫本一心反应,林年就走到了他的跟前,把纸杯一个个倒扣在桌上排成一列,宫本一心看见林年的动作,他今晚第一次的兴奋起来了:“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林桑!” 林年没有理会他,把纸杯扣好之后捡起了那半截刀刃,宫本一心走到一旁说:“林桑你要自己放刀刃吗?我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的人品。” 可接下来林年并没有把刀刃放进其中一个纸杯里,而是把锋锐的刀刃竖立在桌上。 这时他扭头看向宫本一心平静地说:“我姐还跟我说过,出门在外能忍就忍,平静的生活最重要。” 说罢,他猛的一巴掌对着刀刃拍了下去! 下一刻,指骨命中刀尖,桌面上的半截餐刀仿佛被液压机碾中了一般,发出一声刺耳的咔擦声,刀刃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崩散到了餐桌上的食物中,这时手掌再落到桌面上传出巨大的响声,引得舞池内无数人扭头看向这边。 “可我从来都不听我姐的话。”他抬起手直视宫本一心愣住的侧脸缓缓说:“纸杯还在,你可以慢慢拍着玩,现在我要去其他地方继续吃东西了。” ------------ 第五十章:朋友(二合一) 恺撒脸上挂着笑举着杯马天尼左手揣在西裤兜里,右手虚敬了一下身边围绕的学生会干部们。 处理完一些宴会后台的琐事后恺撒终于下了舞池漫游在安铂馆之中,无论走到哪儿宴会都以他为中心宛如台风眼一般刮起一阵又一阵热闹的讨论与亲切的问候,宴会主题所庆贺的帆船部的部长亲自前来握手,舞蹈部的部长施施然前来问候是否愿意与她跳第二只舞,每个部长都对这位大一新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而表现出来的便是当下不遗余力的交好。 但今晚恺撒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于学生会部员们的社交上,若是平日他会细心聆听每一个人的述求以及闲谈,并以丰富的阅历恰到好处的切入话题的轴心,三言两语之间与对方达成共识两者尽欢。但今天他格外不在状态,在应酬之时甚至没有注意到舞蹈部部长提到的“第二支舞”,若是平时他肯定会打趣的询问不知是哪位男士如此有魅力抢得了第一支舞的权力。 他的眼神不断的飘忽在安铂馆的大厅之后,天生优秀的视力检阅过每一个宾客的面庞,在记忆中不断进行对比,熟悉的、陌生的,可望了一圈下来却依旧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这不经让恺撒有些沮丧,他不经觉得果然上午的邀请还是太草率了一些吗?像是这种宴请如果按照正式的流程,他应该在当初就确定对方的意愿并收到答复,但那种情况下委实没有太多时间给他过流程,仓促之间对方并没有当回事儿也是挺正常的。 恺撒·加图索与‘S’级学员第一次接洽失败?这是表达轻蔑还是淡漠? 恺撒摇了摇头没去想这么多,人没来那便没来,下一次有机会再正式邀请便是了,他对‘S’级学员有兴趣这件事并不用藏着掖着,如果有一天恺撒觉得对方应该是自己的敌人,那么他也会正大光明的下战书。 正当恺撒放下包袱想要回身继续庆贺帆船部部长时,餐厅那边传来来了一声沉闷的咔擦声,随后是一道闷响,少数离餐厅近的宾客注意到了这异象,但离得较远的舞池中的人们的听觉却是被二楼大提琴乐队的演奏盖了过去。 可恺撒却不一样,几乎是在一声沉闷咔擦声响起的瞬间端着酒杯的他就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餐厅的方向,随后的闷响更是让略微皱眉伸手分开了人群:“抱歉失陪一下,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去检查一下。” 当恺撒走到餐厅时,他的目光瞬间就被迎面走来的男孩给吸引到了,熟悉的年轻俊朗的面庞,只是今晚恺撒敏锐的发现男孩眼中多了什么。 那是一股沉重锲而不舍的浓厚欲望,稀松平常的脚步变的坚定有力的起来,像是经过了什么重大的蜕变一般! 见鬼,刚才吃的意大利面也太香了吧?哪儿还能再搞一份?林年郁闷的揉着肚子到处乱走四处张望试图再找一份同款意大利面吃。 “林年?我还以为你没来。”恺撒收拾了一下心情,端杯走去。 林年看了过去,正装着身的恺撒·加图索比上午见到身着校服时亮眼数倍。 也不得不感慨西装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分人的,还得记得当初在仕兰的时候交际舞会上自己的损友路明非穿西装被人笑活像个推销保健品的,但同样的衣服穿在现在林年面前恺撒的身上,就好像头顶的水晶吊灯里藏着一个灯光师一样专门把宴会的聚光灯往这个金发的男人身上打,照的西装下匀称肌肉的线条纤毫毕现,嘴角挂着轻浅的笑容向林年走来,简直像是个盛气凌人的皇帝。 “来的倒算是比较早了。”林年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你怎么穿着校服,我在邮件上不是备注过尽量正装出席么。”恺撒这才注意到这家伙一身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特别款的西装,仔细一看才发现就是卡塞尔学院的冬季款校服。 “上午下课之后忙了一下午没来得及回寝室。”林年解释道:“而且我没有正装,谁上大学会备一套正装?” 恺撒愣了又愣,从小接受的教育区别让他没太理解林年的意思,在他看来每个男生的衣橱里不都该有三套以上的正装吗?退一万步说,三套恺撒都是委婉着说了,因为在安铂馆里他专门有三间屋子分别放他的衣服、鞋和裤子,一水的手工制作,一水的说出来多半也没听过的牌子。 不过恺撒立马甩了甩脑袋决定务实一些转移话题道:“刚才我听到这边有动静,是发生什么了事情吗?” “没什么事,我刚才吃牛排的时候力气大了些,折断一把餐刀手拍桌上了。”林年说。 恺撒沉默不语心说你这是吃牛排还是现场屠宰活牛呢,餐刀都能给折了,该说这就是‘S’级学员的不同之处吗? 林年最后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随口撒了个谎,他觉着如果自己实话实说,本就是学生会主席竞争对手的恺撒必然会就这由头去找宫本一心的麻烦,他这人从小到大最怕麻烦了,但有些时候麻烦找上头了他也不怕麻烦,刚才的那一幕便是实打实的例子。 在折断餐刀后,宫本一心没有追出来或者放冷话,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盯着桌面上就像冰雕一样碎裂的餐刀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餐厅与舞池交界处的恺撒一眼就看见了他,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猜到了始末:“宫本一心?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这场宴会的邀请名单上没有他,他主动招惹你了吗?” “宴会是你主办的?”林年看见恺撒这个反应就知道这两人不对头了。 “如果你加入学生会的话会发现一个星期里三个派对有两个是我主办的。”恺撒听见林年的问话立刻舒展了眉头说:“关于这个宫本一心,我不是太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他的负面消息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上守夜人论坛了解一下,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人。” “我也不太喜欢背后说人坏话,所以我许多坏话都是当面说的,我不喜欢他。”林年看了一眼宫本一心的背影:“他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他是从日本分部来的交换生,和现任学生会主席的旧友,在卡塞尔学院读了三年,也在学生会任职剑道部部长三年,算是学生会的老资历,出了名的好战狂人,不允许卡塞尔学院有第二个剑道部,但凡有些苗头就会一人带着一把竹刀上门踢馆,将所有人堂堂正正的打倒,没了颜面自然人就解散了,很霸道,但也足够强。”恺撒喝了一口马天尼给林年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宫本一心的履历。 “很强?” “听说强的莫名,你再念一次他的名字。” “宫本一心。”林年很配合的念道。 “日本人,姓宫本,剑道,你想到了什么?”恺撒眼底晕着水一样的波光。 “宫本武藏?”林年脱口而出,然后人愣住了。 “宫本武藏。”恺撒放下酒杯点了点头:“读过《兵道镜》吗?” “二天一流,很经典的剑术,学剑道的人多少都会了解一些。”林年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当初少年宫里隔三差五教练就感慨林年资质怎么怎么牛逼,少年宫本武藏来了也就这样了,这手劲这力气别说挥爆竹竿了,钢管都得给你捏扁甩断了。 “听说他是宫本武藏的后人,日本历史中有云宫本武藏不近女色没有子嗣,但就日本分部那边解释说那里还流传着一支纯正的宫本后裔,血脉属于宫本武藏正宗,但由于年代的缘故禁刀令出来之后那一脉正宗就全部从文了,现在算得上是日本那边的科研大家。”恺撒看着远处的宫本一心说:“而这个宫本一心却是少有的继承了剑道天赋的种子,宫本家从他出生起就把他送到了日本分部研习剑道,名刀、剑圣、古典随意使用,最终才出了这么一个剑道天才,现在又送来了学院进修,毕业之后大概会回去日本分部继承家主位置,算得上荣归故里。” “等等,宫本一心出现在了这里,这意思就是说宫本武藏是...” “宫本武藏是混血种,再正常不过的推论了,宫本武藏数百战未败,战场以一敌十、敌百,剑法鬼魅斩人如斩柴,听起来很混血种不是吗?只有我们这类人才能轻松做到这些战绩。”恺撒淡淡地说。 “怪不得这么冲啊。”林年懂了。 “今晚我的宴会没有邀请他,因为加图索家族的规矩里没有宴请敌人的说法,除非我很欣赏这个敌人,但宫本一心很明显不在我看中之列。”恺撒瞥了宫本一心一眼,也看见了那张餐桌上的一片狼藉。 林年心想你的意思就是家族第二你第一的意思嘛,我懂,上午跟校长唠嗑的时候已经很能看明白了,大家族少爷青春期叛逆,不奇怪。 “林年,今晚你收到的邀请应约而来了,所以是我的朋友,他如果惹了你也算是不给我面子。”恺撒转头看向林年说。 林年怔了一下,自己和恺撒这就算朋友了吗?他们之间今天见面相处时间不过十分钟,现在恺撒就以朋友相称了,果然大家族少爷都是从小孤苦伶仃缺爱的模板么,友谊来得如此之简单。 “重新认识一下。”林年向恺撒伸出了手。 “恺撒·加图索,大一新生。”恺撒脸上带着笑容抽出裤兜里的手与林年握在了一起。 “林年,大一...预备新生。” “我起初以为能被校长评为‘S’级学员的学生都是鼻子长在眼睛上用鼻孔瞧人的家伙,但现在看起来我错了,你很不错,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恺撒淡笑着收回手。 “我不太会讨厌人,他们都说恺撒·加图索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在我看来你很平易近人。”林年同样脸上挂着笑,之前在餐桌前的不愉快心情在三两语之间就在和恺撒之间的交谈中化解了。 “这座学校都是精英,然而真正的精英总是少数,我喜欢把精英汇聚在一起,因为被我恺撒·加图索看上的人只能是精英。”恺撒一番话倒是直接认可了林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年不太清楚这是大家族孩子自小修炼的话术还是什么,但不得不承认跟恺撒聊天是一种享受,你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骄傲,但他却绝不以这份骄傲对人,你可以认为他是皇帝,但他却可以与你同行喝着酒聊天气。 一个很奇妙的人,也是值得结交的人。 这种对人有极好的初印象的感觉林年只记得曾经在仕兰高中时有过一两次,一次是在高一时候网吧里去上网惹到了几个社会人士,口角之争中还没动手,一旁一个打星际的小子就站起来摸着后脑勺讪笑着替林年道歉了,拉着林年一路跑出网吧,事后那小子就天天跟林年一起溜课上网了。 还有一次则是校外打篮球,同校的篮球队被邻校嘲讽仕兰人均贵公子,体育竞技没一个能打的不如回家继续泡妹子吧,观众席上的林年站起来把篮球丢那人脸上就下场了,同样下场的还有一旁一个高二的学长,两人一句话没说初次搭档却是合作的心有灵犀,没几个来回就把对面给虐了。 打完一场后林年还以为那高二学长会反嘲讽放什么狠话,却发现对方居然沉默着走过去跟领头嘲讽的那人握手,搞得对面是球场上没脾气,球场下也没脾气,算是给仕兰篮球好好的争了口气。 这两人都算是林年一眼认准的可以结交的人,但都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认识的,但面前的恺撒却是不同,林年跟他没有什么革命友谊,也没有同患难共艰苦过,但对方就硬是靠那一股领袖感与亲和感让林年产生了与以上两人同样的感觉,觉得这个金发的贵公子是个与众不同值得信任的人。 真是个奇妙的人,林年想。 恺撒点头后向不远处的侍应招了招手,对侍应吩咐了几句后看向林年说:“今晚的事情算是我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宫本一心说没见过你,你没尝试跟他交涉过吗?”林年很好奇像是恺撒这样的人居然无法跟宫本一心建交,就算他们是敌人,凭借恺撒的魅力也应该是台上竞技台下喝酒的朋友关系,毕竟两人都共处一个学生会。 “当然试过,所以我才不喜欢他。”恺撒举杯喝了口马天尼海蓝色的眼眸中波澜不兴。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后恺撒抬手有力地拍了拍林年的后背“宴会上不说这些不愉快事情,一会儿这里要跳舞,你有舞伴吗?” “你们学生会的舞蹈部部长邀请过我,我同意了。”林年没想到恺撒会提起这一茬面露无奈地说。 “叶卡捷琳娜邀请你了吗?”恺撒面露了意外但随即恍然大悟:“噢,怪不得之前他邀请我时说的是‘第二只舞’,没想到居然是你拔了头筹。” “一会儿你们跳舞跳的是什么类型的?探戈还是快步?我只学过华尔兹。”林年想起这事情脸上骤然紧张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天鹅般的舞蹈部部长的邀舞,搞得现在有些下不来台。 “那就华尔兹。”恺撒看出了林年的窘迫举了举酒杯笑了笑:“今晚学生会大提琴乐队的乐谱里只会有华尔兹!”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林年对恺撒的好感再度上涨了一截,说不定他是个女人看着傲然霸道的恺撒贵公子,现在早已经面目含春了... 啪! 林年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看向金发俊朗的恺撒视线猛的清明了过来,同时背后流了一身冷汗。 好家伙,比传闻中的还要猛,男女通吃? ------------ 第五十一章:闲聊 现在的时间是安铂馆宴会过去两天后。 此时的林年正在图书馆内,巨大的巴洛克式穹顶下身着校服的学生们缄默不言的手捧书本穿行在过道之间,每一张枫木制的书桌上都摆放着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图书馆管理人员每早八点时更换的新鲜山茶花。 林年咳嗽了一下,但桌对面的人并没有理会,只是盯着他。 桌对面坐着的人是林弦,林年此时被她瞅的有些毛骨悚然。 “嗯...”林弦认真地盯着面前愣神的林年,从上打量到下,就像是审视路边挂铁钩上的新鲜五花肉,视线锐利的像是屠夫手里的片肉刀,摩擦着铁棒正寻思从哪里下手。 林年依稀还记得上次自家老姐用这种目光盯自己的时候,是在收拾他屋子时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些不可描述之物。 “你改悔罢。”林弦长叹了口气。 来了,居然连台词都复刻了! 林年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但还是强作镇定:“我改悔什么?” “我都知道了。”林弦说。 林年陡然机警,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胖了?这几天没忍得住受到芬格尔的蛊惑晚上用学生卡偷刷了几次昂贵宵夜的事情难道被发现了?卡塞尔学院里的狗仔们已经丧心病狂到翻他寝室丢出的垃圾袋这种程度了吗? “你看看吧。”林弦从一旁的椅子上端起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上。 林年见到被拿起来的是笔记本电脑而不是垃圾袋不由松了口气,看起来自己倾向于堕落到资产阶级诱惑的事情还没有败露,不然无产阶级斗士出身的林弦就得掏把刀子上来让他自刎或者让他帮芬格尔自刎了。 “看什么?”林年探头过去看向屏幕,然后见到了一张美如画的照片。 照片里安铂馆炫目的水晶吊灯下,恺撒与林年双手握在一起,前者潇洒倜傥目光中带满王霸之气后者目光含情脉脉,似是被这帝王般的男人给折服了。 神他妈含情脉脉!林年人都傻了。 “现在整个学院都在传闻你要加入学生会了。”林弦盯着屏幕上的林年摇头:“原来仕兰里你一直没同意那个女生的是这么个原因...其实你喜欢这种类型我也不反对...” 林年差些就想扑上去自家老姐的嘴了:“那时候我在想其他事情所以走神了!” “想什么这么深情?” “想国内的几个朋友,路明非和楚...” “路明非?那还不如前者,这个恺撒·加图索还有不错的胸肌。”林弦讶异地看向林年。 “你怎么知道他胸肌不错的。”林年愣了一下。 “逛论坛的时候看见了他寒假时冬泳的照片。”林弦耸了耸肩:“照片里来看你好像也被对方的胸大肌迷住了、” 林年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写这篇报刊的人提来大卸八块,为什么学生会宴会这种地方还会有狗仔?门口收请帖的侍应是摆设吗? 不,不对。林年猛然想起自己在舞池里好像的确碰到一个自称为记者的家伙,并且当时他好像还没给对方好脸色直接走了。 这下终于说得通了。 妈的,宁愿得罪领导也不愿得罪记者,自己这下可谓是风评被害。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林弦笑着关上了笔记本:“宴会玩的还开心吗?” “没吃饱。”林年实话实说:“回去之后还蹭了芬格尔学长两块披萨吃。” “你穿校服跟美女跳舞的视频可是在论坛上疯传啊,大家都说你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林弦低头翻起了自己的书。 林年翻了个白眼,一身校服那能不绿吗,他也看过论坛上那个视频,在舞池中一众黑白的舞者如花朵一般盛开绽放,顷刻间又齐聚收拢含苞欲放,而唯独那个穿着绿色校服的家伙最扎眼。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林弦终于放弃了开自己弟弟的玩笑:“你十点不是还有课吗?现在来图书馆找我做什么?” 林年拍了拍头这才想起了自己是为正事来的,他整理了一下话语试探性的问:“姐,你知道战争实践课吗?” “战争实践课?不行。”林弦合上了书。 “什么?”林年愣住了。 林弦看着林年一言不发,气氛沉默的让人不安,但片刻后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林年看着忽然笑起来的自家老姐丈二摸不着头脑。 林弦笑了一会儿后慢慢恢复了过来,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看着林年:“曼蒂已经找我谈过了,就是关于战争实践课事情。” “曼蒂师姐找过你了?”林年有些意外。 “之前跟她去咖啡厅喝咖啡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一些有关这个的问题——我们关系挺不错的,这几天课余时间都在一起玩,喝点东西,逛下街什么的。”林弦重新打开了桌面上的的书。 “那你怎么看?”林年忐忑地问。 “什么怎么看。”林弦手上翻着页问。 林年沉默了一下:“听说会有危险。” “你怕吗?如果怕的话可以不去。”林弦看着林年说。 林年愕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以为你会担心我,让我别去什么的...” “最开始是挺担心的。”林弦点了点头低头把目光继续放在书上:“但曼蒂告诉我这所学院里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这个女孩子也不例外,听说当初她大一实践课的时候就坐在侦查岗里跟队友打了一晚上的扑克。” “她真打了一晚上扑克?”林年感觉心里才对战争实践课升起的一些敬畏悄然消散了。 “学校总不能真让你们这群大一的学生去屠什么龙吧?现在天下可是太平的很。”林弦说:“而且这所学院的学生都很奇怪,你只有在他们中才能显得普通,如果只能这样才能让你生活在不被人用异类眼光看待的正常环境里,那么他们做什么,你也跟着做吧,你跟他们是一类人。” “你能这么想说实话我很意外。”林年松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我们已经坐在这里了。”林弦望着恢宏壮丽的图书馆说:“如果说人生有分岔路的话,在我们登上飞机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之后的人生轨迹自然跟以前大不相同。” “是啊...”林年沉默了一下,他很想就林弦的感慨接一些听起来很有感悟很牛逼的话,但憋了一会儿愣是没憋出什么来只能挠了挠后脑勺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聊些其他的吧,你10点钟要上的课是什么?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图书馆里,没怎么清楚你的课程,听曼蒂说卡塞尔学院的课程还蛮复杂的,跟‘神学院’那种基督新教设立的教育机构差不多,授课内容都是自成体系的。” “那些课程的确很诡异。”说起这个林年的目光也微妙了起来:“昨天我上了一节叫‘魔动机械理论与实践’的课,授课的教授把一个同学的潜水手表拆成了一块块零件再让我们再装回去...” “成功了吗?”林弦好奇地问。 “没有...我是第一次上这门课没有半点基础,其他同学也一脸懵逼毕竟没有谁的家里正好的钟表匠,我们集思广益就像拼高达似的拼了一节课的潜水表,最后草草拼完还后居然发现剩下了几个零件没用上。”林年扶额。 “潜水表的主人一定很绝望。”林弦忍不住说。 “不,他压根不在乎,因为表的主人是恺撒。”林年吐槽道:“他跟教授表示潜水表的内部机构太难了,下次他可以重新带几块相对简单点的表来让大家拆着玩。” “弟啊,其实,喜欢男人不是什么坏事。”林弦眼睛忽然亮了。 “呸,你才喜欢男人。”林年脸立刻黑了下去。 “我不喜欢男人难道喜欢女人吗?”林弦白了他一眼。 林年叹了口气说:“我十点的课是什么冷兵器课,上课地点在英灵殿那边的一所道馆里。” “冷兵器?你鸡毛掸子我记得玩的还挺不错的。”林弦中肯地评价道。 “那是因为我学过剑道。”林年揉了揉太阳穴:“这门课应该对我来说不难,考身体协调神经反应什么的是我的强项。” “那也别弱了文化课。”林弦抬手曲起食指敲了一下林年的脑门:“去上课吧,别在这儿烦你姐了。” “中午一起吃饭吗?”林年收拾起东西站了起来。 “我跟曼蒂有约了,她说中午让我一起去星巴克坐一坐。” “这所学校里还有星巴克?” “还有汉堡王嘞,你是没怎么逛学校吗?”林弦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该死的芬格尔,他跟我说学校除了食堂之外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吃东西了!”林年一边懊恼着一边转身离开了:“走了。” “拜。”林弦低头看着书没有抬头。 直到林年离开很远之后林弦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弟弟小跑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非去不可么,战争实践课...” ------------ 第五十二章:十番打 当林年跑到上课地点时教室里早已经站满了人,在见到林年进来之后大家倒是都不太惊讶了,毕竟上了几天课都是熟面孔了,林年也认得了几个学生的名字,但其中关系最好基本上每天都说得上话的只有恺撒·加图索一人。 冷兵器课程的教室是一间较为宽阔足以容纳百人的道馆,木质的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要踩上去必然得先脱鞋,头顶天花板边角的挂灯发出来的光是温和不刺眼的白光,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是一个草书的‘道’字,林年倒是挺熟悉这种环境的,这教室环境跟少年宫的剑道馆没什么区别。 恺撒看见走进来的林年微微颔首示意,林年也点头意思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顺势走到了他的身边搭话:“早啊,怎么今天来这么早?平时你可都是踩点来的。” “因为有坏消息。”恺撒抱着手审视般打量着空荡的道馆,不远处墙壁换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倒影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坏消息?什么坏消息,要考试吗?”林年弯腰理了理袜子轻轻跳了两下尝试抓地感。 “没有,只是其他事情而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上冷兵器课吧?”恺撒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林年问。 “对啊,怎么,课很难吗?”林年停下了热身。 “不算难,基本上就是教员演示如何用一些冷兵器的实战招式,在逐步拆分动作后再让学生两两成对自行演练,最后再每一个学生都到教员那儿实战过一遍就下课了。” “上节课你们教的什么?”林年好奇地问。 “短匕格斗术,步伐、节奏以及距离的把控,最后还演示了一下空手夺刀什么的。”恺撒抬首示意了一下不远处角落的一个木架子,上面放了不少橡胶制的武器,从匕首到短刀,竹剑到双节棍。 “实用吗?”林年好奇地问。 “混血种天生运动神经和反应能力强于普通人,没见到体育馆里都有女生比飞身扣篮和斗牛盖帽么?”恺撒说:“如果对于普通人来说,遇见敌人带刀那还是赶紧跑或者找武器来得好,但混血种却可以利用身体素质的优势加上技术的锻炼达到非一般的效果。” “那你之前说的坏消息是什么?”林年扫视了一眼四周,快到上课时间了却没见到有教员进来。 “这个坏消息不是针对所有人的,而是只针对我和你的。”恺撒抱了抱手臂活动了一下肌肉:“往常的任课老师是校工部的那群退役海豹突击队员们,但今天听说他们带了个临时教员来教我们。” “临时教员?”林年想不出有什么人能比当过海豹突击队的那群校工部猛汉更熟悉冷兵器的,那些壮汉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以直接胜任终结者里T-800的拍摄了。 “这和我们这节课的课程有关,上节课我们学的是短匕格斗术,再上节课是棍棒,而这节课...我们学剑道。” “剑道?”林年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坏消息就是他们找的临时教员是学生会剑道部部长,你猜猜看是谁?” 林年没有猜,因为这压根不用猜,他也终于知道恺撒为什么说是坏消息了。 这时,道馆的门又被拉开了,恺撒和林年第一个看过去,但他们两人都愣住了,因为走进来的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梳着高马尾的日本人,踏上木地板的人是一位老绅士,头发花白眼眸里却像是藏着狮子一样,西装被肌肉撑得鼓鼓的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老人能拥有的身材。 “校长?”教室里多半的人齐齐惊异出声。 希尔伯特·让·昂热面带微笑撩着手腕的袖口走进了人群中一路走向最前面:“看起来各位不太欢迎我?” 所有人摇头像是拨浪鼓一样整齐,部分女学生甚至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发出失态的尖叫,昂热在这所学院里的声望正是有这么高,就像是明星一般受人追捧崇敬。 “恺撒兄看起来你情报有误。”林年胳膊肘撞了撞恺撒。 “我的消息一项不会出错。”恺撒示意了一下林年看道馆门口,在那里还有着一个男生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正拖鞋理着袜子,那人正是安铂馆宴会时林年见到过的剑道部部长宫本一心。 “听说今天的课程是剑道所以就临时改变了一下行程专门来给大一新生们上一课。”昂热扫视过所有身着校服的学生:“卡塞尔学院的办学宗旨是最优的师资力量与授课条件,在学院里大概找不到比我更有资格教导各位剑道的人了。” “校长会剑道?”林年有些意外。 “何止会,你看他的手腕。”恺撒小声说。 林年视线投去人群最前面然后愣住了,在昂热挽起袖口的腕部他看见的不是名表或者金镯什么的,而是五彩斑斓的刺青,毫无疑问那是大面积的纹身延伸出来的一部分。 “见鬼了,校长混过黑道?”林年同样压低了声音。 “正宗的日本黑道,我刚来学校时因为感兴趣查过昂热校长的履历,校长一百三十多岁了,当年美军登陆日本校长就是坐的军舰第一批踏上了日本领土,在那里校长结实剑道友人丹生岩不动斋,两人研习过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剑术,顺带又建立了日本分部,在离别返回美国前通过了正规的剑道试炼获得了‘十番打’的雅号。” “‘十番打’?你没搞错?校长还是个剑圣?”林年忍不住腮帮子发凉。 “就是‘十番打’,那时候的日本还没有剑道考证的说法,毕业试炼就是以一打一或者一大多,当时日本剑道领域的剑圣也至多‘一打五’、‘一打七’,然而校长打了十个,无伤。”恺撒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昂热身上:“今年校长一百三十岁有余,在获得剑圣雅号时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日本剑道素来有越老越妖的说法,你说现在的校长又能‘几番打’?” “虽然剑道考级需要年龄要求,但校长都到了这种境界了‘几番打’跟年龄没什么关系吧?”林年想象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道馆里自己独自一人站中心,四周围绕十位手持真刀的敌人,当攻势发动的一瞬间他或许可以架住三四把刀,但下一刻他就得被其他六七把刀剁成肉酱。 “普通人做不到不代表混血种做不到,更何况是被誉为天生屠龙者的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很强,特别强,所以学院里无论大一大二大三,还是执行部的专员都很服他,提到校长能想到的只有“无敌”两个字。”恺撒小声说。 “嘶,好牛逼的样子。” “牛逼?” “中国俚语,形容厉害的意思。” “那校长的确很牛逼。”恺撒点头附和。 “那就是牛逼大了。”林年也点头,忽然他反应过来了什么:“等等,恺撒,你刚才是不是说过冷兵器课上有一个环节是要跟授课老师实战演练?” “是的,没错。” 林年侧头看了恺撒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人眼中浮现起的情绪出奇的一致,都是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感! 千载难逢的机会,号称最强混血种的昂热就在面前,这节课得找个机会揍校长这个老剑圣一次! ------------ 第五十三章:先先之先(二合一) 这一节冷兵器课正式由昂热代课,没有人有丝毫不满,反而全都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了起来。 打下手的宫本一心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地将一根根竹剑分发到了每个学生的手里,在递到恺撒和林年两人面前时,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很期待两位的表现,加图索君,林年君。” 恺撒面无表情没有理会宫本一心,而林年则也是什么都没说,两人这倒是显得通同一气了起来,宫本一心也没作任何反应,敬工敬职的将竹剑发完后回到了昂热的身后一侧背负着手充当起了背景板。 “这里面有谁了解过剑道吗?”昂热手里也握了一把竹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出这个老家伙隐藏在斯文和绅士下的暴徒身材,三尺九寸的男性用竹剑握在手里宛如抓了根鸡毛掸子,光是看都有一种举重若轻的错觉。 几十个学生中有五六个人举手了,林年也在其中,这个比例算是正常水准了,能有五六个其实也超乎了昂热的意料。 “脚、腿、腰、脊柱、双臂、手。”昂热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竹剑,形成了‘正眼’的起手式动作,人群之中林年眼睛微微亮起,就算没有学过剑道的人都能看出昂热一个简单的起手动作充满了韵味和力量感。 当正眼姿势完成之后,昂热视线扫过所有人,每个学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以为校长下一刻就会踏步上前挥剑击面! “有人说剑道之重在于基本,步伐、架势、招式,勤练不缀,五十年如一日,方可成大才。”昂热将竹剑缓缓放下:“但对于你们来说,五十年太过久远,这一节课甚至只有五十分钟的时间,所以我的教学会一切从简。有谁读过五轮书吗?” 这次没有人举手,林年也不例外,他知道《五轮书》是宫本武藏的著作之一,但却也未曾真正的去阅读过他,对于他来说剑道只是暂且谋生的手段之一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自然没有精修研习过多相关知识。 虽然所有人都未曾举手,可在昂热身后宫本一心却悄然把手举了起来,这并不出奇作为剑道部部长,又是日本分部宫本家的传人,熟读日本最强剑圣的一切算得上是必修课。 “一心君,你觉得五轮书重还是兵道镜重?”昂热问。 “五轮书重。”宫本一心收手回答。 “剑术书为何比不上兵法书?”昂热笑。 “兵法行而上,剑术为后。”宫本一心也笑。 在所有人都为昂热与宫本一心的对话茫然时,其中的林年却是听懂了,昂热的意思很简单,剑术、技法是致胜的手段,而兵法才是教会如何去取胜的根本。 “今天在技法上我只会教你们一个动作。”昂热将竹刀立于身前指向前方:“‘中段持刀’,这是起手式,而之后的变招,是举刀直下,还是斜斩,逆袈裟还是佛面切都只是斩击的动作罢了,今天暂且不追以赘述。” 道馆里的学生们自动的隔开了位置,彼此相隔两米,照着昂热的样子摆出了持刀的动作,宫本一心此时也附手走下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纠正动作姿势的细节。 恺撒的位置正好就在林年左手边,他看了一眼林年此刻的‘中段持刀’,简直标准的像是昂热的复刻。 林年也看了眼恺撒的动作,又扫了一眼指导错误的宫本一心慢慢走来,不由小声地说:“肩膀放松,握刀的手心不要向上,右脚再往前挪五厘米。” 恺撒闻声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此刻宫本一心也走到了他的面前,在看见这标准的中段持刀姿势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进而掠过了恺撒来到了林年的面前,但他只是扫了一眼林年的姿势就再度掠过了。 林年面色波澜不惊,这起手的动作他每一次‘日常’的时候都会用素振棒练上百千次,就算是昂热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再者说,对于他这种老手而言也完全没必要在起手式的姿势上鸡蛋里挑骨头。 很快,宫本一心将所有学生都过完了一遍,重新回到了昂热的身后,校长颔首:“谁能告诉我在两两对峙的时候,什么最重要?” “先机。”有人毫不迟疑地回答。 “什么是先机?”昂热又问。 “先发制人。”那人再答。 “出列。”昂热淡淡地说。 回答两次的人听话的走了出来,林年认出了那人,因为对方跟他自我介绍过,好像叫什么“西格利德”,听名字像是法国人,褐色短发面貌是地道的高加索人种,浅绿的瞳眸极为好看,身形高挑而富有肌肉,骨子里透出一股法国绅士的感觉。 而让林年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个人是狮心会的成员,大一能通过狮心会考核的学员很少,基本上都是‘A’级血统的英才,这个西格利德也不外如是。 “名字。”昂热放下竹剑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大男孩。 “西格利德·阿格伦。”男孩颔首。 “噢,阿格伦伯爵的后代,我记得你,3E考试的成绩很优异,少有的‘A’级血统,听说你加入狮心会了。”昂热笑。 “伯爵后代无足轻重,我的祖国已经废除君主制了,爵位什么的只是骗小姑娘的而已。”西格利德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居然在校长脑海中有印象,谈话之间显得十分的谦逊:“至于加入狮心会,我只是运气好勉强通过考核而已。” “学过剑道?”昂热问。 “没有,但学过一些骑兵刀术。”西格利德点头。 “那按照你们习惯的起手式来,今天我们研习的是剑道理论,而并非基本功。”昂热挥了挥手,最前排的学生们立刻后退腾让了一片空地出来。 西格利德深呼了口气似乎是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群后的恺撒和林年眼中都无不露出了一闪而逝的羡慕,而同样露出此般神情的人教室里还有第三个,那就是角落等候的助教宫本一心。 “西斯特玛类的哥萨克骑兵刀术?”昂热看见西格利德将竹剑垂握在右手身侧微笑问。 “校长博学。”西格利德点头。 “什么是先机?”昂热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先发制人是先机。”西格利德回答。 “那你先攻。”昂热摆出了起手式。 西格利德凝神,注视着面带微笑的昂热,他的脚步没有挪动,浑身紧绷如钢铁。整个教室的人都注视着他,思考可能下一秒就会发起的进攻将会是从什么角度、以怎么样的力度、速度斩出的。 场面僵持大概有十秒,西格利德上前一步打破了僵局,他抽‘刀’砍向了昂热的左大腿处,同时左手伸出按向了校长手握的竹刀,在迅猛砍击的同时又意图封死对方可能反抗的攻击! 人群中林年忽然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西格利德的脑袋开花了,竹剑正中他的脑门,他的左手抓了个空,甚至右手上的竹剑也挥了个空气,昂热此刻站在西格利德的身侧双手持竹剑维持着下劈的动作。 这时道馆里才响起整齐的惊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西格利德身上,所以没有人看清昂热的动作,他就好像幽灵一般穿透了西格利德的攻击,再一剑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先先之先。”昂热把竹剑从自己学生的脑袋上挪开:“在战斗中,谁都想抢夺主动权,此为‘先’,但我们可以更优于‘先’,处于先先之先的致胜之态,在对手举刀,亦或者迈步的瞬间,看清对手‘先手’的意图,再抢先一步攻击对手,这是‘三先’之中最高级也是最实用的战术。” 道馆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西格利德此刻人还有些懵,他没清楚自己是怎么落败的,十秒的时间他在脑海中构造了最优的进攻路线,甚至连反制对手反攻的方法都想到了,但在出手踏出那一步的瞬间,昂热就读清楚了他所有的意图,再以更优解斩获了胜利,如果是真刀,现在西格利德已经脑袋开瓢了。 西格利德鞠躬收起竹剑走回了队列中,昂热单手持竹剑继续讲课:“所以在剑道对阵中,永远都会保持数十秒甚至数分钟的僵持不下,观察、佯攻、假动作、识破,在出剑之前战斗已经开始了,那一段冰点便是‘先先之先’的抢夺一刻,极其依赖于观察力、前兆预知、战斗经验的汇总,如果你判断错误,你被斩落人头;如果你判断正确,对手人头落地,这就是今天这堂课我想教给你们的东西。” 招式基础重还是兵法重? 昂热一次简单的对决给出了答案,兵法行而上,后以招式致胜。 “试着去看穿、看破,也试着去佯攻、欺骗。兵者,诡道,这门课程是教导你们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而并非是传授百年如一日锻炼的技法”昂热微笑扫视所有学生:“现在还有人想来尝试一下吗?” 林年和恺撒同时举手,一齐举手的学生整个教室占了半数,就算西格利德惨败的模样历历在目,可依旧阻挡不了所有人都想挑战昂热这个活着的传奇。 “人很多啊。”昂热笑:“既然人多,那自然就要设门槛了,一心君。” 角落的宫本一心安静地走到了台前,昂热侧身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出去透会儿气,能拿下这位剑道部部长首胜的人,今天的课程就算是过关了,一会儿我会再进来试试指教那位天才一二。” 在昂热走出道馆的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举起的手臂瞬间数可罗雀。 大家都认识希尔伯特·让·昂热,但同时也都认识剑道部部长宫本一心。 大一新生们对宫本一心的印象是在守夜人论坛上留下的,那是有好事的学生整理出了一系列剑道部踢馆的视频,主角就是馆长宫本一心本人。 一人一竹剑将每一次战斗都当做生死对决,下手极为狠厉不留情,袈裟斩、横斩、狮子示现,所有招式都像是要将对手连人带上脚下的木板一起砸穿一般凶狠,光是看视频就能给人留下一股杀伐果断的冲击感。 没有人想被这种人正面劈中一剑,就算是竹剑也不行,因为在这种家伙手中,竹剑挥击下来的凌厉感根本与真剑无异,不会有人喜欢在对练的时候亲身感受“死一次”的痛苦。 然而,在大多数人都收回手臂的时候,道馆里还有两只手臂高举着,宫本一心对此面带笑意没有丝毫意外。 举手的人是恺撒·加图索与林年,在宫本一心的点头中,两人手持竹剑走出了队列。 “在知道今天大一新生有冷兵器课的第一时间,我就主动申请了助教的位置。”宫本一心看着林年面带温和的笑意。 “学长,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林年走到了人群最前方:“我叫你学长并非是敬畏你,而是尊敬你,希望你别搞错了。” “听说日本人的阶级感都挺重的,但好像有人把习俗带来错了地方。”恺撒活动着握剑的手腕似乎是在热身。 “加图索君学过刀剑吗?”宫本一心看向恺撒。 “一点点,想和校长试试招接受一下指点。”恺撒一开口就告诉了所有人什么叫骄傲的毫无敬畏,他说出这席话时轻松的就像是要去喝下午茶,言语之间直接越过了宫本一心直指昂热。 “好气势,林年桑,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锋锐’,起初我以为你是和加图索君一般骄傲的男人。”宫本一心前进了一步,后面的学生尽数后退,所有人都看出了现在道馆里的局面似乎从教学局变成了恩怨局,这种气氛没有人想插手。 加图索家的新星与‘S’级学员对战剑道部部长,听起来就很有看头。 “我先来。”恺撒说。 林年没有争抢,后退了一步进入了旁观席。 “加图索君先来吗?”宫本一心颔首:“‘先先之先’的实战思路,加图索君有所领悟了吗?这是剑道实战中基础中的基础。” “我记得你们日本人是十分阶级分明的民族,在职场上,学校里,上下级的分层极为明显,这种分层具体体现在了你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上,其中最明显的一项就是称谓。”恺撒解开了校服外套的扣子,右手抓着竹剑自然的垂在身旁:“‘君’这种称谓可以在亲密、朋友之间使用,但似乎我们两个并不是朋友。” 宫本一心不言,只是微笑。 “而另一种用法,就是前辈对晚辈,上级对下级的称呼。”恺撒把左手从校服外套中抽了出来改变了站姿侧身对准了宫本一心,双眼盯住这个日本男人冷冷地说:“你在看不起谁呢?” 宫本一心双眼微微睁大,在他的视角来看,完全见不到恺撒握竹剑的手法,以及竹剑的朝向,一个简单的姿势将恺撒的进攻思路全部隐藏在了黑暗之中,那双海蓝色的双眸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好似无数把刀锋已经对准了他的要害。 如今恺撒身上涌出的那股赫赫威势是如此的强硬、肃杀,藏在黑暗中的不是一把竹剑,而是一把可以夺人性命的开刃真刀,出手的一刻,就算是钢铁也能斩开! 昂热校长说的不错,‘先先之先’是兵道理论,并非是技法,成功的理论可以适用于所有的场景,不论手法、方式,只为抢去先机。 宫本一心眼底最深处对大一加图索家族的贵公子的轻视慢慢收起了,他的脸上更是毫不掩盖的涌起了欣喜的笑容,他从来都是喜形于色的一个人,遇见强敌他会兴奋,遇见庸人他会轻慢,在第一次遇见林年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喜悦笑了,今天没想到的是面对恺撒·加图索时他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因为卡塞尔学院慵懒放纵的学风,他并看不起大多数的人,所以他从未了解过恺撒·加图索,但他觉得似乎今天的此时此刻,就是最好的途径去解读出这位被誉为骄傲的皇帝到底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还是名高难副的庸人。 “初次见面,在下宫本一心。”宫本一心双手的食指叩住了剑柄,其余手指松力翘起,收起笑意后俨然正色看向恺撒。 “恺撒·加图索。”恺撒说,然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动手了!他就像弩箭一般劲射而出,起步快到让人难以反应,他踏步,冲刺,锐意彻底爆发,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倾泼向了宫本一心,整个道馆中的人都忍不住后仰避开那股看不见的压迫,那是流动在血管中的强大血统将一切发挥到了极致的象征! 先先之先! 藏刀于怀中的恺撒,敌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攻势,无论什么时候迈出第一步都是先先之先! ------------ 第五十四章:一个照面(二合一) 后来在那一节冷兵器课程上的同学们回忆,那是一场宛若狮虎角斗的战斗,当对立的两人同时移动时,一股恶风平扑向了四面八方,每个学生都扬首感到窒息,忍不住一退再退! 恺撒的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只有极少数人看清了他从零爆发到全速的过程,不足三米的距离在半个眨眼的时间就缩短为了零,这是抢攻,但又完全符合先先之先的兵法,虽然他动了,但剑却依旧藏在衣袍中他始终保持着领先一步的优势! 这种藏刀的战法多见于阿萨辛刺客术,刺客们总是擅于将武器藏匿于身上,不在最后关头绝不露出武器的锋芒,能藏匕首、手里剑、毒针当然也能藏一把竹剑!被冠以刺客杀人术的阿萨辛流派最核心一点从未变过,那就是一击必杀,藏刀、暴起、杀人,一气呵成! 宫本一心一直都误会了一点,恺撒并非只是拥有血统优势的贵公子,加图索家族在意大利的声名赫赫从来都是以混血种家族为由,在加图索家族中被视为未来的恺撒同样研习过杀伐之术,并且他的所有老师都是任何流派的魁首、最强,换而言之,恺撒·加图索从小便受到了最顶尖战术大家的培养! 最优秀的血统,配上最优秀的战斗素质,这一刀能成功击中吗? 在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的时候,林年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却是在宫本一心的身上。 剑道部部长来往卡塞尔学院三年有余,经历大战小战数百,实战、理论兼容并修,可以说在这间屋子中有谁的实战经验能超出平均线数倍,那只能是宫本一心了。 面对如此迅猛的袭杀,宫本一心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在他的瞳孔中清晰倒影着恺撒的四肢,现在就算是有水流泼到他的双眼上他也不会阖上片刻! 在两人的距离顷刻间化为零的时候,宫本一心动了,他没有选择出剑而是急速后退闪避,因为恺撒的竹剑依旧藏在暗中,没有人愿意将先机让出去,两人都在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瞬间。 如果这里是宽阔的地方,那么这将是一场拉锯战,可由于站位问题宫本一心是背靠墙壁的一方,距离撞墙只有寥寥五米,以他们拉扯距离的速度跨越这五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宫本一心在即将撞到墙的前一刻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他矮身改为右手单手持剑,以开山劈石的气势挥出了一记横斩! 最先出剑的居然是宫本一心! 恺撒毫不犹豫的矮身下去躲开这记横斩,劲风在他的头顶划过甚至带飞了几缕金发,他抽出了藏匿的竹剑发起了攻势,选择的进攻手段是直刺,目标直指宫本一心的心脏! 这时,道馆中的学生们发出了惊呼声,就连林年也忍不住惊叹了。 可他们并非是惊叹恺撒的刺击有多么迅猛,而是震惊宫本一心的应对方式是如此的天才。 或许大多人都知道恺撒的速度与力量是‘A’级血统赋予的,可宫本一心这个日本分部的交换生同样也是罕有的‘A’级混血种!他的力量与速度一点也不比前者差!而实战经验也是数倍于前者! 猛然间,恺撒在专注之中赫然听到了风声向自己袭来,他瞬间将锁定对方心脏的视线挪动,在余光中赫然又出现了一把竹剑! 一把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并且斩向他的竹剑! 宫本一心分明横斩被他矮身躲过挥空了,这刹那分毫怎么可能再度挥出第二击?莫非对方藏了两把竹剑? 这把幽灵一般的竹剑砍向了恺撒的左脖颈,他一扭手侧滚强行将刺击改为了架挡,重如泰山的一记斜斩砸在了竹剑上将他震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上了三圈卸力才停了下来。 “好反应!”宫本一心大声夸赞,声音响彻整个道馆,这并非是嘲讽或挑衅,在篮球亦或是足球等竞技赛场时,无论任何一边打出了绝佳的好球时,看者甚至场中对立的当事者都会忍不住为其称赞,这是对优秀技法的纯粹赞赏! 恺撒持着竹剑半蹲在地上目光锁定住了宫本一心,可他并没有发现对方手中有两把竹剑,那这横来一斩的竹剑究竟是怎么挥出来的? “是佯攻。”一旁的林年忍不住说出了答案。 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的真切无比,宫本一心在横斩挥出的瞬间将右手放空了,竹剑顺着重力的牵引落入了左手中,他的右手是虚握着空气猛的横斩出去的,可就算如此每个人刹那间都被骗过了,觉得宫本一心像是真的握了一把看不见的竹剑,狠厉的斩开了恺撒头顶的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啸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年豁然回忆起来了,为什么自己在安铂馆那一夜的宴会中初见宫本一心时会毫无来由的做出“避让”的动作,因为他本能的感觉到了这个日本男人对自己“出剑”了,大脑毫不作反应就选择了躲闪!这也是为什么宫本一心称林年是“野人”一般的家伙,因为只有在大自然中苟活的野人才能敏锐到察觉一切的杀机与威胁。 拉开了数米距离的恺撒一言不发地看着宫本一心,就算是他这个当事者也有那么一刹那也觉得头顶是真的有一把剑斩过去了,如果自己不蹲下避开必然就是人头落地,可事实上对方真正的第一击是落入左手竹剑的那一记斜下斩,直取恺撒脖颈。 先先之先最终还是从恺撒的手中落进了宫本一心手里。 “出色,很出色。”宫本一心像是发现了瑰宝似的盯住了恺撒,他自认为自己曾经遇见过的所有敌人里,能挡下这一剑的人不足一掌之数,在那种情况下避开了虚假的横斩后,对手所有的精力都会放在自己的身上,从而会忽略从视野外斩下的致命一刀。 可恺撒反应过来了,他成功格挡了这一剑,将局势重新扳回了平局! “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第二剑的?我自认为这一剑在三分之二之前都在你的视野盲区内。”宫本一心垂握着竹剑问。 “声音。”恺撒头一次回答了宫本一心的问题,也算是他第一次与宫本一心“对话”了。 “竹剑挥击时产生的风声?”宫本一心懂了:“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能依靠风声判断出侧面有危险?并且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以为必杀的进攻转为格挡?” “视觉会骗人,但声音不会。”恺撒站了起来重新与宫本一心对立:“继续。” “不用了。”宫本一心没有举起身侧的竹剑:“这一局算平局。” “就是因为平局所以才要继续。”恺撒皱眉,或许生活中其他事情上他可以容忍退步,但就在战斗这方面上,他的骄傲绝不允许‘平局’的存在,起码跟他‘平局’的人也该是他恺撒·加图索认可的劲敌!但很显然宫本一心还配不上他心目中劲敌的地位。 “这是冷兵器课,而不是课后的私斗,学生并不止你一位。”宫本一心平静地说。 恺撒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旁观的林年以及其他学生,片刻后他收起了竹剑转身走开了:“课后我们找个时间。” “愿意奉陪。”宫本一心微笑颔首。 宫本一心与恺撒·加图索的初次对决以平局收场,没有人觉得遗憾,因为这场对决本身精彩至极,刹那之间对‘先先之先’抢夺的博弈,在夺得之后不利方的应招格挡,换上道馆里其他任何一个人上必然都会被恺撒亦或是宫本一心斩于马下,能将局面逼到这般境地的唯他们二人不可。 “还有一场挑战。”宫本一心看向了林年,脸上的笑容更加无度的扬起了。 就连恺撒·加图索都如此让他惊喜了,那作为正餐品用的林年又该如何精彩? “该我了吗?”林年指了指自己,在看了眼一旁的恺撒的确没了战意之后,点头提竹剑走上了前。 “那一天的宴会,林年桑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我会把你当做真正的敌人来斩杀的。”宫本一心中段持刀,隔着三米远望着林年,双眼中满是沉静。 “请多指教。”林年没有说什么,手握竹剑在身侧站直了九十度鞠躬下去。 站在墙边靠墙的恺撒看了一眼林年的手脚,没有发现颤抖的痕迹,不紧张也不恐惧,肌肉自然放松,他不由点了点头对这场对决的期待又高了几重,因为他自问就算是自己在之前对决时也没有这么好的状态。 宫本一心看见林年的举动,也放下了竹剑同样行礼:“请多指教。” 林年抬首,中段持刀,面色平和,这是在少年宫表演赛里养成的习惯,对于他来说,道馆、竹剑、剑道,现在的场景简直像极了又一场谋生的表演赛,没有紧张没有兴奋。 每个人都期待的看着对立的林年与宫本一心二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S’级学员在卡塞尔学院的第一场实战,结果会如何?败北?平局还是出人意料的大获全胜? 但无论如何,这决然都会是一场精彩至极的龙争虎斗之战! “实战里我不是太喜欢先先之先。”林年说:“所以我先攻吧。” 说罢之后林年向前踏出了一步。 * “中杯卡布奇诺少糖,小杯摩卡咖啡加奶糖。” 咖啡厅中,金发碧眼的侍者面带挑剔不出任何毛病的微笑,将两份热腾腾的饮品放在了桌上两个女孩的面前。 时间是上午十点半,林弦与曼蒂坐在咖啡厅中消磨着美好的上午时间。 “曼蒂,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木桌右侧林弦将卡布奇诺移到了面前。 曼蒂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咖啡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本来就是我叫你出来喝咖啡的,等月底学校发工资了你在请我喝一杯也不迟。” “那一言为定。”林弦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说起来今天找你喝咖啡主要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曼蒂一只手托腮搅着咖啡侧头望着咖啡厅中竖立的圣诞树,几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学生坐在树下听着咖啡厅内舒缓的钢琴音乐捧着饮品你侬我侬。 “什么问题?” “是有关林年的。”曼蒂回过头来:“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战争实践课的事情么?” “啊,那件事啊,怎么了吗?是有新消息了吗?”林弦专心的把卡布奇诺上的拉花晕染开来。 “嗯...算是吧,我从我的导师那里偷听到了点有关这次大一新生战争实践课的情报。”曼蒂点头。 “专门来找我一趟,难道是这次的课程比以往危险?”林弦抬头。 “对。”曼蒂说:“曼施坦因导师说最近执行部发现了一个极为适合战争实践课的外派任务,这门课程大有可能要提前了,具体是什么任务我不太清楚,但导师提到了很可能要实战!” “大一新生也要参与实战?” “不好说,因为这关系到执行部如何分配新生们在任务中的岗位,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次任务分配会有几个新生可能会接触到危险人物!”曼蒂眼中充满了忧虑:“小师弟现在是板上钉钉要参加这次战争实践课了,我怕他‘S’级血统太过于昭著了一些,执行部会把他放到危险的岗位去。所以我才想特地提醒你一下,让他做好准备...各种准备。” “你是说...打架练习吗?”林弦停下了手上搅拉花的动作。 “对。”曼蒂很不想说“战斗练习”这个词,因为执行部任务中专员们面对的是什么鬼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了,当学生与那些东西碰上可不是‘打架’这种轻描淡写的词能带过的。 或许‘厮杀’这个词汇更适合现在的语境。 可出人意料的,林弦摇了摇头说:“那大概没什么好担心的。” “什么?”曼蒂愣住了。 “他打架一直很厉害的。”林弦吹了吹拉花小心得喝了口卡布奇诺。 “不...这不是打架厉害就能放心的事情。”曼蒂揉了揉太阳穴思考着如何委婉的表达出她想传达的“危险性”。 “战争实践课的事情说实话我的确挺担心他的,但有一说一那臭小子在跟人起冲突上好像还没吃过亏,起码就我知道他以前瞒着我打过那么多次架就没输过。”林弦放下杯子呼了口气:“你们招收他的时候不都用了‘优异’这个词来形容他吗?我以为你们对他的情况很了解。” “我们对混血种学生都是用的‘优异’这个词。”曼蒂忍不住主动揭开了招生办的丑恶:“反正就我知道小师弟只是运动神经比较发达,反应比较快而已。” “有多快?”林弦问。 “这我怎么知道...”曼蒂摇了摇头。 “我知道。”林弦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反对他学习剑道。” “为什么?他学剑道不是还可以勉强糊口减少你们以前的经济压力吗?”曼蒂不解。 “如果你跟我一样跟他朝夕相处数年大概你就会了解我的想法了,我有一段时间反对他学习任何的防身术,因为我觉得这太危险了。”林弦扭头看向玻璃窗外学院绿化林间的石板路说:“对其他人的危险。” “这。”曼蒂有些发怔。 “因为总有些时候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去以为我的弟弟皮囊下藏着的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啊。”林弦呆呆地看着杯中的杂乱的颜色:“让他去学习剑道、散打这种技巧是为了防身吗?我每次都觉得提着竹剑出门的他都很危险...对于他来说,更进一步的锻炼都是危险——总有一天失手杀人的危险。” “小师弟真有那么...危险?”曼蒂难以将印象中帅气且人畜无害的林年跟怪物两个字联系起来。 “很危险,极度危险,所以我一度要求他在外面能忍就忍,该避就避,因为比起担心他,其实我们更该担心的是与他起冲突的人的性命,因为无论是任何人,只要站在了林年的对立面,就会受到绝对的生命威胁!”林弦轻声说。 “可我们学院每个人都不是普通人,这么多天你也应该理解混血种是什么了?你别看我这么苗条,我全力跳起也能摸到篮球框啊!”曼蒂鼓起了没多大的肱二头肌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混血种的身体情况,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参考相关的文献和论文,你们图书馆里有不少针对混血种体能极限的报告和论文。”林弦点头:“我承认你们的确有着相较于常人而言十分惊人的身体素质,跟普通人相比几乎是各方面上的碾压...可这仅限于相较于普通人而已,林年他是个例外。” 曼蒂又愣住了。 林弦摇头直视曼蒂的双眼:“恕我直言...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所学院里大多数的混血种在他面前几乎也是孱弱的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啊!” “不是,你是不是对混血种有什么误会?”曼蒂急了:“就拿我来举例子,我是空手道黑带,也学过剑道,大二冷兵器课拿的是‘A’,你想象一下如果我拿着真刀对上小师弟...” “你会死的。”林弦说。 “我...”曼蒂被噎住了。 林弦平静地点头说道:“你会被杀死的,一个照面。” * 天花板。 宫本一心看见了天花板。 为什么自己会看见天花板?宫本一心在浑噩中思考这个问题。 哦对了,因为我是躺在地上的,所以才会看见天花板的啊。 大脑混沌许久后,宫本一心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道馆中寂静一片,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互相对视着。 唯有一个人勉强看清了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就是恺撒。 恺撒愣愣地看着站在场中的林年以及地上仰躺着的宫本一心,脑子里正飞速的还原刚才刹那间电光火石一瞬发生的一切。 林年踏步,然后宫本一心应声而倒。 踏步,倒地。 等等...拔刀呢?拔刀的过程呢? 恺撒再度检索了一次自己的记忆,将他刚才看见的所有画面拼凑起来,可依旧没有林年拔出竹剑砍人的动作。 林年踏步,然后宫本一心倒地,这就是他看到的全过程。 包括整个道馆中的学生,没有人看清林年出手的动作,就算是之前恺撒与宫本一心的对决,他们也能看懂个大概并且发出惊叹,可就现在的这一场对决里,所有人死寂一片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因为没人看懂了,这场战斗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 林年踏步了,然后宫本一心倒地了,中间的过程好像被删除了一样不存在。 言灵? 不可能,在‘戒律’下没有人能释放言灵,这是一条人尽皆知的定律。 那剩下的似乎就只有一个解释行得通了。 速度,极致的速度。 那是快到超过了在场所有混血种肉眼观察的速度!在这种极致的速度中林年出手了,一剑命中,然后宫本一心倒地。 冷不丁的,不少人看着场中的林年想到了另一个人——希尔伯特·让·昂热。 以速度闻名,快如幽灵一般的存在。 如果刚才那瞬间发生的事情真的因为速度的话,那么现在林年又和那不可视的幽灵有何不同呢? 或许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有林年自己才知道。 “我只是拔剑,然后砍了。”林年抬头发现了大家脸上的茫然不由解释。 接着他又低头看着脸上有着一条竹剑留下的红杠的宫本一心认真鞠了一躬说:“承让。” 宫本一心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后退一步,鞠躬,抬首,再立身握剑。 “再来一剑。”他说。 “那再来一剑。”林年点头,然后握剑。 ------------ 第五十五章:円明一流 想着挑战宫本一心的人只有林年和恺撒两人,前者已然结束只剩下后者,那么自然就不存在耽搁其他人的时间了,宫本一心想再斩一剑,那就再斩一剑。 这对林年来说不是太大的问题,他也没感受到敌人不肯认输的侮辱什么的,因为在他曾经的比赛生涯中这种情况出现太多次了,两人对站鞠躬,他出剑,然后敌人败北,超过半数的人都会难以接受的站起来提议再比一次,因为很少人可以坦然的接受辉煌在瞬息之间毁于一旦。 宫本一心相较于前者算是体面人了,起码他承认了自己的败北,没有像个孩子似的嚷嚷这次不算,再来一次什么的,他的愿望只是想再斩一剑。 既然刚才结束的够快,那么接下来就会更快。 林年没有意见,那就再斩一剑。 道馆教室里的学生也没有人有意见,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两人占用了课堂时间,他们都翘首以盼屏息相望着下一剑,刚才的一剑他们没有看清,现在再来了一次机会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这一次,宫本一心中段持刀改为右手持刀,他的左手摸向了背后居然再度摸出了一把较短的竹剑,不少学生低声惊叹,他们认出来了在以往剑道部踢馆的视频记录上,宫本一心正是带着这么两柄竹剑,但始终用的只有一把,现在他首次用上了第二把。 二天一流·武藏流。 江户时代剑圣宫本武藏创造的剑术理念,円明一流剑术的精髓,如果宫本一心自诩为宫本家的剑法嫡传那他理应该会这一招,亦或者说用出了这一招后的宫本一心在战斗上才是完全体、最强的姿态。 右手持竹剑,左手握小太刀,宫本一心身上的‘势’比以往两次更加凝练,他盯住中段持刀的林年脑海中彻底抛弃了对上一次败北的思考,如果是真剑对决他刚才已经被削飞半个脑袋毙亡了,可既然现在没死还有机会那就再打一次。 宫本一心在来到卡塞尔学院后鲜少用过二天一流的招式,在円明一流中,二天一流代表的并不只是一种技术,更像是一种精神、兵道,在剑圣宫本武藏留下的手册中讲到过:余自幼钻研剑法,遍游各地,遇各派剑客,比试六十余次,不曾失利。 其中后人研习之时见到的不只是炫耀,而是一种对于胜负心的平述,日本后代的年轻人对宫本武藏奉若神邸,正是因为他的不败,他的传奇,而相同的,円明一流·二天一流的精神所在便是如此——穷其所能,必胜之心。 宫本一心在卡塞尔学院并未见到需要自己‘穷其所能’才可以战胜的敌人,或许见过一次,那是在校长室,他对那个镇压日本的老人挥剑,然后被从窗户中丢出,必胜之心就像是一个笑话,可这并未挫折到他,毕竟敌人是那个希尔伯特·让·昂热。 再上一次使用二天一流就得追溯到日本分部的事情了,他的对手是一个赌博场的打手,拥有危险级达到‘B’级的龙类血统,在失手杀死了赌客和他的女人后进入了执行局的黑名单,被派出猎杀的正是宫本一心。 宫本一心还记得自己斩掉对方的袭击,当时对手是手持开刃的日本刀,跟他僵持在大雨的新宿街头上,天色昏暗之间前后左右都是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不存在背光,不存在地利,天上天下都下着雨,耳边似乎能听见远方海潮排击海岸的怒吼。 斩掉敌人宫本一心用了两刀,一刀架住了对方的斩击,但似乎是未知言灵的缘故,那斩向自己的一刀力量之大在架住后依旧砍进了他的肩膀里,但这并不碍事,他下一剑就斩飞了敌人的头颅,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在积水中眼里还倒影着霓虹招牌的光晕。 先先之先,二天一流永远都是先先之先。 来吧,本部的‘S’级学员,在自己全力应战中你还能游刃有余吗?这场战斗的结局是宫本家的绝学被破,还是与数年前那新宿之夜相仿,**的艺伎们在大雨的屋檐下对着持双刀冷漠的男人敬畏的鞠躬行礼? 宫本一心想知道,宫本一心想胜利,他的双眼如铜铃却不曾怒目,双手松弛握刀脚步分合,这一幕简直像极了斑驳画卷之上那位孱弱却又屹立不动,凝固而蓄势待发的老人,他精光收敛,战意沸腾,渴求挑战与胜利的欲望藏在了眼底里、刀尖里,只等着面前的敌人来挥剑,来斩击。 “请多指教。”林年双手持刀脚步开合超过了三十厘米,身体微微下沉,这是另一种起手式,如果刚才两人的对立是对于先先之先的比较,那么现在宫本一心要他斩人,那他就斩人。 就像日本胶片电影中两位武士的对决,在那些黑白残缺的记录中,竖刀对立的剑客们往往是货真价实的武士,为了营造决战的气氛,僵持不下的局面往往都会是在一颗樱花树下,一轮皎皎明月中,打破冰点的会是一枚飘落而下的花瓣,点破秋水的一枚树叶,花瓣被刀锋分裂,涟漪被树叶荡起的瞬间,下一刻就是血染花树,头抛明月的瞬间。 道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林年动了,整个教室里的人毫无例外的死死盯住了他的行动,每一个混血种都将自己傲然于常人的洞察力放在了这个男孩身上,之前他们错过了精彩的一剑,那么现在他们决然不会错过第二次。 但饶是如此,每个人在一刹那间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就像是帧数低下的摄像机拍摄迟到而全力奔跑跃过校门的学生只会留下一团黑影,在所有人的眼中林年也成为了空气中朦胧的虚影、一个不存于世的幽灵、一道裹挟枯叶吹向湖面的冬风。 他的剑因为极速而失去了形态,被窗外照入的阳光染成了薄薄的金色光晕,太快了,挥剑的速度快到没有人能看清竹剑的全貌,但墙边的恺撒却听见了那骇人的尖锐风啸! 宫本一心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了,双眸眼底下比阳光更为绚烂的金色洋溢而出,龙血炙热沸腾! 他清楚看见了林年的斩击,这是一记穿袈裟!林年瞄准的是宫本一心的左肩部到右大腿! 在古老的江户时代,日本的剑客们总是以‘胴切’为豪,将战争遗留下的敌人尸体堆叠在空地上,连同尸体的身躯与手臂一剑斩落而下,能斩断几胴便是‘几胴切’,所以在浪人剑客的战斗中总是出现这种暴戾的斩击,意在一剑落下人体就像滚烫餐刀切过奶油一般分裂开来,骨肉尽断! 宫本一心一脚踏碎了地上的木板,他扬起了右手的竹剑用以格挡,这是对敌人的敬意,二天一流中往往剑客会使用短太刀作以格挡长太刀斩人,因为握住后者的是右手,这往往意味着斩人的力度更大! 但宫本一心想要的并非是干净利落的‘胴切’,他要的是胜利!不留余地的胜利!武士道坚持的迂腐尽数被宫本武藏舍弃了,他一生只追求胜利,所以他才能是日本最强,胴切是胜利,刺喉也是胜利,片开水月也是胜利!胜利就只是、只需要去胜利! 在架起竹剑格挡在逆袈裟的斩落位置之后,宫本一心左手的小太刀毫不迟疑地刺向了林年的心脏,这便是二天一流的精髓所在,舍弃双手持刀的力量和速度,他换来的是永远制敌于先的先机!他们同时出剑,他却是永远的先先之先! 道馆中响起了清脆的咔擦声,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包括墙边的恺撒。 宫本一心摔落在了地上。 比起‘摔落’这个词,更贴近现实的应该是“击飞”。 他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滚出三圈撞到了道馆的墙壁,上面草书撰写的‘道’字字画被震落,覆盖在了他的身上,唯一从字画中露出的是他的手臂,在他的手中死死的握着一把断掉的竹剑。 三米外林年维持着出剑的动作,他面前的地上半截竹剑断口毛刺繁密,包裹的尼龙绳撕裂痕迹清晰可见。 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无非断刀,斩人。 林年收起了竹剑转身向着字画掩盖的宫本一心鞠躬:“承让了。” ------------ 第五十六章:骄傲 道馆里响起了鼓掌声。 进而,此起彼伏的鼓掌才接连响起,学生们双眼冒光的看着场中持剑站立的林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锋芒毕露的‘S’级学员。 最先鼓掌的人走到了地上的字画旁,两根手指掀开字画检查了一下宫本一心的鼻息以及脖颈,这一剑斩中了他的颈动脉,巨大的外力产生了大脑供血不足引起的颈动脉窦性晕厥,简而言之就是宫本一心被打晕了过去。 “来个人把一心同学送去医务室,虽然只是暂时性晕厥,但颈部受伤还是需要好好检查一下,不然可能出现大问题。”昂热从字画旁站了起来,将书写着飘逸‘道’字的字画重新挂在了墙壁上,两个学生小跑过来一人抬首一人抬尾嘿咻嘿咻的跑向了道馆的门。 “抱歉校长,是我下手重了些。”林年道歉。 “难道不是物资采集部的问题吗?该说抱歉的是他们。”昂热从地上捡起了断裂的竹剑,手指滑过上面的毛茬。 这种偏袒的话语,林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时候他最该做的就是不说话。 “这批竹剑我记得是采购至中国的,原材料是三年以上的龙泉高山竹,15天烘烤,选片、配重、矫正得到竹片,再用上好的尼龙绳与牛皮包裹完成。”昂热抛了抛竹剑将两半捡到了边上:“正常来说,竹剑之所以被用来当做对练的武器正是因为他极具韧性,在击打的时候造成的伤害会更低,在受到强大外力的时候他会弯折,他会开裂,但绝不会轻易断裂。” “但你却把他打断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昂热转身笑看着林年,问出了整个教室所有人最想问的问题。 “力气大点,速度快点就行了。”林年解释。 “这可不是力气大、速度快就能解释的。”一旁墙边的恺撒说。 “不,可以解释。”林年说:“知道空手道吗?” “在学院里的徒手格斗课程中就有空手道,大概在大二的时候如果各位认真学习,那么空手道的技术很有可能达到黑段。”昂热说。 “既然大家都知道空手道,那必然都知道空手切纸和空手切瓶的事迹吧,打断竹剑和它们差不多,速度够快就行了。” 很敷衍的解释,但听起来又无比合理,不少学生哑口无言。 林年的解释当然很合理,因为这是他曾经想过的无数掩饰的借口之一,现在只是针对情况随便拿出来一个用而已,暧昧的应答无人能举出相仿的实证去反驳他,因为他举出的例子本身就存在虚妄不算实证。 “放心,学校不会让你赔偿,相反一心同学更该向物资采购部索赔,说不定还能敲到一笔合理的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用。”昂热笑。 林年心想作为校长你说这些话真的大丈夫吗? “当然没问题。”恺撒似乎听见了林年的心声挑眉解释:“学校真正的出资方和议事人是校董会,你忘了吗,我的叔叔就在校董会里,宫本一心要是想讹人我绝对举双手赞成,说不定还会出庭当证人,因为比起他我更讨厌我叔叔一些。” “真切感人的叔侄情谊。”昂热感慨:“但先生们,我们还在课堂上,索赔的事情就暂且放下吧,我们继续聊剑道。” 每个人都精神一振,因为大家忽然想起了昂热在离开教室前许下的承诺:击败宫本一心的学生可以向他发起挑战。 恺撒与宫本一心交战惜得平手,但林年却是毫无疑问的二度战胜了这位剑道部部长,现在教室里唯一有资格挑战昂热的就是林年了。 万众瞩目之后的再度聚焦,不少学生差些激动的开了黄金瞳...这么说夸张了些,但好歹双眼放光的程度还是有的。 “现在就来?不会耽搁上课吗?”林年看了眼学生们:“这节课好像还没教什么东西。” “怎么会?”昂热大笑:“在这十几分钟里,从你们两个人与宫本一心的实战中他们已经学到太多的东西了,这是冷兵器实战课,只有从实战里才能学到实战,从他们的脸上就能读出刚才发生的战斗很精彩,足以抵过枯燥无味的书面教学数堂。” “过誉了。”林年和恺撒同时说。 “那么谁先来?”昂热重新挽起袖口:“恺撒?还是想要趁热打铁的林年?” “自谦为铁太过于谦逊了,校长你再怎么说也是航空合金一级别类似杜拉铝的东西。”恺撒也笑。 “这是在调侃我是食古不化但跟得上时代的老东西吗?”昂热抓起了一根学生丢过来的竹剑:“那看起来是恺撒想先来了?” “不,我没有资格,之前我跟宫本一心只是平手。”恺撒并没有顺杆子往上爬,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冒功邀赏。 “平手么?真是可惜,但我相信以你的天赋只要多加勤练实战,总有一天会正大光明地战胜他的。”昂热点头。 “那一天不会太久。”恺撒也点头。 “手还发热吗?”昂热看向林年。 “在比赛的时候发热或者发冷都不是什么好的迹象。”林年甩了甩竹刀沉静地说:“无论是因为兴奋紧张还是恐惧紧张,人体内都会分泌酸素,这也是为什么持枪的人在几米内都会打歪的缘故。” “很好的理解,很棒的实战经验,平常心最重要,看起来林年你在中国也经历过不少实战。”昂热不吝夸赞。 林年笑了笑没有解释,谁又能想到少年宫的一家剑道馆在一年之间会受到数百次的踢馆挑战?来者都是剑道领域中的好手们,能在剑道上混出名头的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们,人虽老但技更妖,都是一些气合吓不倒,佯攻骗不到的老妖怪。 在剑道馆蹲了两年,林年也成功的守擂了两年,无论挑战者背负多少盛名,在他的面前只能是败北,日久之后战时古井无波的心态也逐渐养成了。 他不是不怕输,教练泪眼摩挲一副老女人给儿子高考祈福的模样怎么不让人压力十足? 其实他只是从未没想过输而已,因为没有输过,所以不会紧张。 宫本一心曾说过在林年身上没有看到骄傲与锋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对了,但在某种意义上他又说错了。 一方面林年没有骄傲之心,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优异当做的一件事实,在既定事实面前所得到的一切结果都可以用稀疏平常的心来应对。 但另一方面,却可以说林年其实是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而不自知的人。 “校长,请多指教。”林年后退了一步,九十度鞠躬。 “当然会的。”相反,昂热没有鞠躬,坦然受了这一礼,如此一幕就像理所应当一般。 ------------ 第五十七章:居合 林年还记得曾经在少年宫的剑道馆中遇到最为棘手的一个踢馆者是一个老爷子,年岁古稀,一个人带着一把自用的竹剑,远从大陆的另一方千里迢迢的赶来林年所在的那座滨海城市,只为见识一下圈中流传甚广的少年剑圣的风采。 那一场比赛很郑重,没有观众,也没有评委席,在空无一人的道馆中,林年与老爷子对立,在对方身上林年体会到的感觉便如当下情景一模一样。 竹剑,不再是试炼之剑,握在手中的是刀,千锤百炼、开刃见血的刀,昏暗的室内能被锃亮的刀光晃晕眼目,呼吸之间能闻到刀锋里渗出的浓郁血味。 事后林年与老爷子谈心聊天时,老爷子听起他提起这件事也有些讶异,只说曾经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的确参加了不少签订不符合法律规定的‘生死状’的比赛,杀了不少人,具体多少已经记不清了,晚上的时候一闭眼,全是死人带血的脸,遂放下毕生的造诣浑浑噩噩过了半辈子。 但终有一天他还是忍不住了提起刀,抬首四顾时又茫然发现社会已经是法治时代了,传武、气功,为实战杀人的东西都成为了过去式,学的东西无以至用,整天徘徊在公园、大街上想象自己手中握着刀,周围的人群中藏着好手劲敌随时都会取他的性命,终究还是一片空虚。 那时林年就知道了,在那老爷子身上感受到的感觉不是虚假的,那是一种渴战之意,藏在剑道袍服、革履西装下的是躁动的狮虎之心,想要去挑战、去切割、去战胜一些什么,毕生的缩愿尽数都在一次次的针锋对决中,这种人是天生的战士,奈何生在了此刻人世间。 道馆中,当昂热手握竹剑气息沉下一刻,林年整个人兀然紧绷了起来,头首忍不住向后微仰,瞳孔放大。 在曾经那位老爷自身上,林年看见了带血的刀刃,可如今在昂热身上...他看见了数不尽的尸山血海!浑身淌血的老人屹立在最巅峰凛然不倒。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竟然是如此一个渴战之人?他在追寻什么?能将毕生的祈愿寄托在厮杀中?名誉?财富?权力? “是屠龙。”昂热像是读出了林年的心轻声回答。 林年笑了,他的笑容很纯粹,棋逢对手,高山流水,他终于意识到面前号称一百三十岁的老人是他这辈子遇见过的最为强大的敌人! 这一次胜负,他可能输。 在学生们的注视下,林年动了,但并非是进攻而是慢慢改变了持刀的方法,他矮身了下来把竹剑收到了腰间,最终正坐在了地上。 “是居合啊。”在不少学生一脸茫然的时候,校长道出了林年准备使用的剑术。 “拔刀术?那为什么要坐下来?”恺撒略懂一些日本剑术,拔刀术鼎鼎大名自然也是清楚了解的,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拔刀术需要持剑人正坐的。 “你误会了一点。”昂热看了一眼恺撒:“居合和拔刀术是两个东西,前者是坐技,后者则是战技,在战国、江湖时代居合被研发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反制出其不意的偷袭,在酒宴上、在会谈中,刺客在一瞬间拔刀而来,居合者可更快应变抽刀反击。” “他的意思的要我先攻。”昂热笑着看向林年:“我在日本学习过剑道,与友人研习过拔刀术、居合的利弊,意见统一为后者违背了日本剑道中恪守的“残心”之理,意在于无时无刻保持警惕,居合之道锻炼的便是在持续的松懈堕懒中能在遇到危机的刹那转变为攻势。如果我不出手,那么他就会在这里一直坐下去直到我离开或者这堂课结束。” “那校长您的应对办法呢?”恺撒对这场对决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如果我回答以不变应万变,那么今天各位同学估计就得枯坐到下课了。”昂热微笑:“所以我选择应战。” 说罢,昂热将中段持刀的动作变为了收刀入鞘居于腰间。 拔刀术。 地上正坐的林年盯住昂热一动不动。 “拔刀术这种东西对速度和力量的要求很大,我已经老了,拔刀的质量当然会比以前差的多,但究竟差了多少,还是得需要练一练手才能得到答案。”昂热说。 “很荣幸成为校长的磨刀石。”林年说。 校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想要成为昂热的磨刀石也是要资格的啊。 笑毕,昂热拔刀了。 在屋子中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失去了踪影,只有极少数人的余光来得及看见有一道黑影已经到了林年的面前。 恺撒的视线也跟不上校长的拔刀,他只能听见风中响起了一道可怖的呼啸,想象出拦在那尖啸前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撕开。 十分之一秒、一刹那的时间昂热与林年错身而过。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了林年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胸前,右手握住竹剑剑柄,左手放在剑身上。 “好快啊。”林年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校服衣裳,当胸的位置凹陷了下去,似是有条状重物压过,而他拔出的竹剑剑柄正好差了一厘米举到那个位置。 在林年身后昂热挥动竹剑做出了血振纳刀的动作,他的拔刀术才算是完整了。 林年被斩下了。 这一剑是横切斩,如果校长手里握着的是真刀,那么他的躯干连同手臂已经一齐断裂了。 这一剑,放在古代足以被冠以暗杀之王的剑圣名号,无人会敢与这个老人共处一室,因为踏入了屋子就等于坐在了他的刀锋内,斩击何时落下只看举杯酌引的老人心情,生死予夺之道尽皆在他的鞘中利刃上。 “我输了。”林年很干脆的放下了手里的竹剑,站起转身鞠躬:“受教了。” 直到现在,还没有几个人明白了刚才一刹那发生了什么,如果说林年与宫本一心的对决他们能勉强看清的话,这一次就算是双眼绷圆也难以窥伺全貌。 “不愧是近年来在血统上最优秀的学生,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的距离你就挡下了这一剑。”昂热看向林年眼中的赞赏之色毫不掩饰:“并且你可是后手拔剑,能做到这一步你已经很棒了!” “差一点的意思就是差很多。”林年摇头:“这一点的距离简直就像迈不过的天堑。” “很好的品德,这有助于你在居合之道上走的更远。”昂热说:“你很快,但还能再快。” “不,是校长太快了,并且还可以更快,刚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林年注视着这个百岁老人眼中也掠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你还年轻。”昂热拍了拍林年的肩膀:“新时代终究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再努把力或许就可以让我安心的坐在看席上休息了。” 终于,有人鼓掌了,是恺撒,他的掌声起了头,整个教室都响起了海潮般的掌声献给这一次无人看清但却毋庸置疑极为精彩的对决! 在掌声里,林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挠着头,但也不算受宠若惊,恺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也表示出了赞誉和欣赏之意。 可在人群中,昂热却默默地看着林年心中想着一些更为深远的东西,他在日本也教过一个学生,善于拔刀之术,那位学生的刀很快,因为他有必须要斩开的东西,所以成天万次挥剑,万次入鞘,直到斩出自己的毕生所愿。 那么你呢,林年?你的居合之道是为何而练的呢?居安思危,你心中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恐惧迫使吗? 没有人回答他,在掌声和簇拥中,林年只是笑着,目光清澈,好似他才是胜利者。 ------------ 第五十八章:闲聊 冷兵器实战课上的剑道对决已经快过去一个星期了。 在这一个星期内,几段视频在守夜人论坛上几乎传疯了,毫无疑问的视频正是那三场探问‘先先之先’的对决。 第一场,新生皇帝恺撒·加图索对阵剑道部部长宫本一心。 毋庸置疑,很漂亮的对决,不少人惊异于恺撒对先手的理解,同时又不经称赞宫本一心完美的佯攻,就算在视频上清楚看见了宫本一心将竹剑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但每个人都忍不住以为真的有一把无形的剑划过了恺撒的头顶。 剑道部部长、日本分部精英,名副其实。 而新生皇帝恺撒的应对之法也是优秀至极,那一刀换谁来都避不开,但恺撒却可以,那种听声辨位的反应也只有他可以。 从第二场开始的视频统一都是慢放版本的,林年斩倒宫本一心的两刀只有经过0.1倍数慢放才能捕捉到模糊的动作,毕竟拍摄的器械只是手机帧数有限,很多人也不经遗憾不在现场没法亲眼见到那神速的两刀。 第三场,林年对昂热校长,上一场的对决就已经达到了手机帧数的上限,这一场自然不出意料的断帧了,上一秒昂热还在林年面前,下一秒两人就已经错位了,林年的手也拔出了竹剑,画面断层感好似剪辑过一般,但拍下视频的学生发赌咒自己没有对视频有过任何加工,这百分百就是当时所有人看到的情况。 这一段根本难以看出什么的视频观看人数反而最多,几乎一周的时间顶在论坛前三,林年、恺撒以及昂热校长的词汇也成了论坛里的热搜,茶余饭后的谈资尽是那场冷兵器课的对练。 不可置疑的是,‘S’级混血种的实力已经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了,若是最初论坛里吵的沸沸扬扬之时所有人都对所谓的‘S’级没什么实感,那么在经过这一周时间的发酵后,大家都清楚的认知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学院里的的确确存在着一个资质非凡,有期望凌驾所有人的究极混血种?’芬格尔你有没有搞错?”303寝室内,林年郁闷的大声念着守夜人论坛置顶帖的内容,最后无奈地抬头看向头顶的上铺。 “师弟,淡定,现在的新闻需要一些噱头,不然都没人贡献点击量了。”床位上铺的仁兄优哉游哉的躺在枕头上翘着二郎腿数钞票,手边还放着一盆热腾腾的全家桶:“作为师弟,师兄多日来贴心照拂你,平日里为师兄谋取一些利润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我们甚至不是同一个老师,严格的来说我是你的‘学弟’。”林年严厉抵制这种套近乎的称谓,上一次这家伙叫这么亲热就骗了他一顿价值不菲的宵夜,终究是被打雁人被雁啄瞎了眼。 “没事,在我们德国那边师弟、学弟都是不分家的,毕竟小师妹和小学妹听起来都是一样的可口,师姐和学姐听起来也一样的长腿御姐。”芬格尔递下来一根热腾腾的手枪腿:“来,师弟整一口,这全家桶有你一份功劳。” “整天想着从学弟身上谋利,你是蟹阿金吗?”林年满腔愤慨的...伸手接过了手枪腿,有人请客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好比在国内凌晨三点路姓男子一句包网费也能把他从家里骗出去。 “师弟,我了解,你在冷兵器课上出了名,热度炒的很高,日子过的很好,有学姐和学长追捧你,你不需要我这个朋友了,你现在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师兄。”芬格尔假惺惺的作哀叹调。 林年面无表情的啃着鸡腿,这几天下来算是终于摸清楚自己同寝室这个学长的尿性了,这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但贱又贱得十分张弛有度,起码在拿你当赌盘赚了一大笔后还能吃屎不...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买个全家桶来感谢你,看着那张笑得跟菊花般灿烂的脸蛋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可怜林年在来到卡塞尔学院之间还期待过自己的寝室里充满着学术和书卷的气息,但现在他只能闻到空气里炸鸡腿配辣椒粉的味道。 “额?你还有辣椒粉么,给我点。”林年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往上探了探脑袋。 “哦,有,还多,来伸过来一点。”芬格尔也探出头拿着辣椒袋往手枪腿上抖。 好一副寝室室友和谐的景象。 “不过你三段视频每一段都单次收费,这也太离谱了吧?”林年啃着鸡腿翻着论坛忍不住翻白眼,他早该想到了,大一新生里也不乏对八卦极为上心的学生,从而被芬格尔这只老狐狸发展成新闻部的狗仔时刻监视他和恺撒这两个移动的新闻爆点:“我最近甚至发现有人贼梭梭的跟踪我...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们新闻部的人!” “哦?你发现了啊?” “果然是你的人,还不赶紧撤了,我上课跟我一路就算了,进厕所还跟就过分了啊!”林年怒气冲冲的捅了捅上铺。 “不,不是我的人,那是你的后援团。”芬格尔摇头晃脑地说。 “后什么?”林年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援团。”芬格尔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类似追星粉丝群一样的民间组织,跟你进厕所算什么,他们甚至还会翻你的垃圾袋。” “我又不是明星!翻我垃圾袋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是找你用过的卫生纸...但你现在已经跟明星差不多了,看来这几天你理解到了‘S’级的头衔在卡塞尔学院里的地位,可你还是缺乏一些前瞻性,没认识到‘S’级对整个秘党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芬格尔解释:“对于整个秘党来说一个‘S’级出现就好比马上要打三战了,我们在山穷水尽时找到了你这个拿画板的小胡子...” 林年强迫自己不去吐槽芬格尔这诡异的比喻学,在仕兰的时候他还算是半个高冷男神,但到了303寝室他已经逐渐有些被这个糟糕的室友趋于同化了。 “最开始拿画板的你貌不惊人,但现在这一遭后你就好像放下了画板来了一场激情澎湃的即兴演讲。”芬格尔舔了舔手指继续数钞票:“你跟学生会剑道部部长以及校长对战的视频很有说服力,让大家愿意相信你就是下一个屠龙领导者,凭你现在的威望说不定出门振臂一呼大吼一声:大楚兴成胜王,推翻校董会,占领卡塞尔!说不定就有一大堆‘有志之士’会跟在你屁股背后去冲去校长室把校长给剁了。” “为什么要剁校长?” “剁校长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威望很高,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学院奉行的是强者为王的精英制度,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是很容易催生出膜拜强者的情结的,而你就是那个强者。”芬格尔说:“你要知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哪儿,坏在哪儿?”林年吃鸡腿被辣的直吐舌头,这见鬼的芬格尔吃的是变态辣。 “好在你振臂一呼...” “你再提振臂一呼我马上上来把全家桶扣在你头上。” “那就登高一呼...”芬格尔再度展现了自己不俗的中文造诣:“你登高一呼,就有师妹师姐投怀送抱,你的人生至此可以过成杰克苏的翻版...” “杰克苏是什么?”由于上网时间有限的缘故,林年的网络流行知识还略为浅薄。 “用你们中国的俚语来说就是龙傲天。”芬格尔给出了一个十分亲民的解释。 “意思是能赚钱过上好日子吗?” “嗨谈钱太俗了,你都是混血种扛把子了,还谈什么钱?没追求。”芬格尔对林年的话嗤之以鼻,同时又舔了舔手指继续数钱。 “我跟你说过我其实就是为了奖学金才来卡塞尔学院上课的吗?”林年幽幽地说道。 “唉,想赚钱也行,师弟你苦日子过惯了,师兄能理解你求财若渴的心,比起我你才更像尤金(蟹老板)。”芬格尔叹息:“如果真想来钱快,建议申请提前入编执行部,那地方很适合你这种有才之人,如果说师弟你求财若渴,那执行部部长就是求贤若渴,你们两个绝配。” “执行部可以搞钱?” 芬格尔立马嘘道:“师弟,收敛一点,‘搞钱’这两个字说的太黑了,咋们好歹是有身份的人。” 林年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一些什么属性,咳嗽了两声:“你是说能赚钱吗?师兄。” “这个时候你又叫我师兄了...话又说回来,师弟你很缺钱吗?你是我第一个见到因为急着要奖学金提前入学的奇葩。”芬格尔把鸡骨头甩在了全家桶盒子里舔了舔手指。 “如果算上之前你骗我点宵夜学生证里欠的一百三十美元,我的确挺缺钱的,这事儿我还不敢跟我姐说。”林年话里满满都是怨念。 “这你不能怪我,这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艺能,学长骗学弟用学生证刷一顿宵夜什么的,以后如果我们寝室来了新人,你也可以骗他点一顿祸祸。”芬格尔耸肩:“话题扯回来,师弟你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混血种放在人类社会里就跟小超人似的,但这份力量却必须必诶约束,非法利用混血种力量去赚钱的人都会被执行部肃清,你应该庆幸你前半辈子管得住手没有作奸犯科,不然去找你的就不是曼蒂师妹和曼施坦因教授,而是执行部的那些杀胚了。” “执行部的事情这几天我也了解了一些,听说是个暴力部门,但你说他能赚钱是怎么一回事?”林年点头表示理解。 “这还得从执行部本身说起,执行部主管卡塞尔学院在外的一切有关龙族事态的行动,大到龙王苏醒,小到混血种作奸犯科,作为秘党我们有责任保护龙族的秘密,同样也有责任保护人类世界不受到龙族文化的侵害。” “你的意思是我们混血种还是世界警察?”林年找了个很贴切的词语。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反正只要世界上无论哪个旮旯出现了有关龙族的东西,找执行部准没错!”芬格尔说:“你也别以为世界警察当的很轻松,执行部的专员们干的都是高危的苦差事儿,就算是回收每些炼金物品的任务都有可能摄入一系列的黑帮寻仇、高速飙车、街头枪击的事情。” “但回报一定也是丰厚的。”林年试探地说。 “没错,有付出就会有获得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芬格尔把可乐放到自己的胸肌上,嘴巴叼住吸管抬手枕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含糊不清地说:“我们混血种也有一半是人嘛,既然是人当然就想享受顶级的东西,开好车,泡好妞,住好房。像是校长听说每年他都会公费去希腊的普雷韦扎海滩旅游,吃昂贵的米其林三星,住海边大别墅,泡...咳咳,喝可乐呛到了。” 芬格尔咳嗽两句打了个马虎眼继续说:“干这些事情当然要不俗的财力,秘党们背后都是一个二个的大财团支撑,像是最近跟你处的不错的恺撒背后的加图索家族,在校董会里他们就是出资最多的一方,有钱到听说近年来他们还想搞个自己的卫星上天...” “你这个‘处的不错’说的很有歧义。”林年皱眉。 “别在乎这些细节!重点在于执行部就是这些秘党的刀子!而刀客是要经常给刀上刀油的...所以这意味着执行部油水很丰厚!”芬格尔提高声音:“这并不难理解,既然秘党们这么有钱,当然会照顾手下得力的干将,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我们这些学生就是马厮里的好马,越出色越能得到资源的倾斜和重用——你知道吗?执行部里的专员们一次‘C’级任务得到的报酬就足足有五位数。” “美元?”林年眨了眨眼。 “那肯定的是dollar,绿油油的富兰克林。”芬格尔唏嘘:“这才‘C’级任务而已,任务难度越往上走得到的报酬越多,记得以前有个毕业的前辈在论坛上po过执行‘A’级任务的报酬...啧啧,当时我羡慕的直接出门就奔执行部大门去毛遂自荐了。” “然后呢?”林年好奇。 “然后?然后半路上肚子饿了拐去了食堂点了根猪肘子。” 林年钻出去床铺好好打量了一下上铺的芬格尔,思考这家伙脑子里是不是横着卡着一根猪肘子下不去。 “别这么看我!”芬格尔瞪大眼睛:“不是我怂,是执行部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有事没事就把你往那种高危的地方出派!像是我这种级别的学生...” “‘E’级?”林年不动声色捅了他一刀子。 芬格尔吃痛心有戚戚得从全家桶里摸了根鸡腿丢给林年,把他打发了下去继续说:“总之,执行部是个来钱快的好地方,但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成为执行部的正编专员,不然作为学生去完成任务他们只会给你绩点和实习课满分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成为正编专员需要什么条件?”林年拿着鸡腿坐回了自己的床铺上。 “简单,完成三次B级以上的外派任务,再经过执行部部长施耐德的审核,你就可以成为一名拿铁饭碗吃公饷的世界警察了。”芬格尔对于新词一项是现学现用。 “在读学生可以申请吗?”老实说林年被芬格尔一顿胡吹说的有些意动了。 上铺的芬格尔没有回答林年这个问题,在沉默了几秒后,芬格尔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师弟,你不会真动心了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为了赚钱,我旷课去搬过砖,只为了交房租。”林年无所谓地说。 “师弟比起我你更像是属骡子的...但问题是你现在不用勤工俭学了,作为‘S’级学员你可是有奖学金的,足足几万美金呐,干什么不够用?”芬格尔面色有些踌躇。 “买房子不够用。”林年摇了摇头:“这点钱在我家乡甚至买不起一个厕所...” “你们那边厕所是用金子铺的吗?” “是土地用金子铺的。”林年说:“我总得存钱买房吧?不然毕业后去哪儿?” “那也没必要买房子吧?退一步花一两万买个房车不好吗?以后想去哪儿旅游就开到哪儿,路上遇见美妞了师兄还可以帮你骗上车。” “你怎么自动把自己代入乘客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身入死赚钱就为了买房是不是太作践自己些了,你如果说是为了人类未来命运什么的,师兄我还会暂时放下鸡腿为你鼓掌。” “我没什么梦想的。”林年轻笑着视线微垂:“只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不好吗?” 寝室里安静了一会儿,芬格尔挠了挠脸颊看着林年说:“我好像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林年叹气:“你别告诉我你开始认为我家乡那边满地都是金矿...” “不,师弟你是想要个家啊。”芬格尔唏嘘地说。 出奇的,林年愣住了,这次他没有反驳芬格尔的话。 “我扒拉你资料的时候发现你平时上网干最多的事情就是翻查有什么未成年人能做的兼职,以及便宜二手房的价格,其次第二多的事情才是打游戏。我记得我在哪里听过关于你们中国人理念的介绍,在你们看来房子是心灵的归属地,是漂泊无依时安全感的象征。”芬格尔挠了挠脸颊:“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每天找兼职的同时又关心房价,听起来的确蛮悲惨的...所以我觉得大概你说你想买房子,意思不是想要那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别墅,而只是一个属于那种无论走了多远回来之后都会安心睡觉的窝吧?。” 林年顿了一下后,摇头笑骂:“你的家才是窝,这寝室倒才像是狗窝。” “反正我大概懂师弟你的意思了,这追求挺好的,比起有间可以回家随便丢裤衩子的狗窝,人类命运又算得上什么?师兄支持你。”芬格尔握拳做了个下拉的动作。 林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莫名的觉得自己被这个二货感动了,但这个时候掉眼泪是不是又显得太感性了? 还没来得及做反应,芬格尔又缩回上铺去了:“师弟你想搞钱的话加入执行部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你现在才大一...哦不,连大一都不是,甚至还是个未成年人,我如果是执行部部长都会斟酌一下派你去完成任务有没有雇佣童工的嫌疑...当然也不是说你加入执行部无望,但前提是你得证明自己有凌驾于旁人的水平。” “这次大一的战争实践课好像就是个不错的机会。”芬格尔说:“听说执行部觉得学院里一片死水都快要发臭了这次想玩次大的,让你们新生近距离体验一下战斗的冲击,所以任务目标好像是某个涉及连环杀人案的危险混血种。” “你哪儿来的消息?”林年有些纳闷,他在守夜人论坛上可是没看见任何风声。 “好歹我也是个新闻部部长。”芬格尔吃着鸡腿发出猪一样的哼哼。 “那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林年想了想问。 “就在最近,很快。如果你真想加入执行部那就得做好准备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了,比如...”芬格尔声音停顿了一下,好似吃鸡腿哽到了半天才咽下去说出了后半句话:“独立生擒那个危险混血种什么的。” ------------ 第五十九章:医院 芝加哥时间,凌晨5:32。 芝加哥城南,南北纪念医院。 运行的电梯停在了住院部四楼,电梯门打开后冯·施耐德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在他身后两侧跟着一队身披黑色防风衣的男女。 南北纪念医院原本应当寂静无声的三楼住院部此刻却是热闹的像是煮开的水锅,脚步声、人声嘈杂,传呼机的沙沙声、放眼看去大多行走在楼道中的人都是穿着Chicago P.D(芝加哥警署)制服的警察,过道的白炽灯亮度高的令人炫目将整条走廊都照的明晃晃不留阴影。 施耐德一走出电梯门,他那惹人眼球的夸张装扮就引来了其中一个警官的注意,径直走来电梯口堵住了他的去路:“Chicago P.D,这里已经被封锁了,请挪步到其他楼层。” 施耐德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住他,警官对上了那双铁灰色的冷峻双眸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举起的警徽不由自主的放了下去。 “该挪步的是你们,这里已经被相关部门接管了。”不等警官再发出警告,施耐德左侧的风衣男人上前了一步:“通知你们的上级跟我说话。” 警官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电梯里出来的冷面三人组的底,但起码在警署里混久了察言观色以及推卸责任的本事他倒是学了个精,不是自己该揽的活儿绝对不碰半分,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拿起了胸前的传呼机报告:“呃,副局长,这里有三位自称是有关部门的人想要见你。” 不到半分钟,走廊那头就匆匆的走来了一个头发花白上了年岁的老警官,胸前挂着的警徽上雄鹰展翅顶端还嵌着一个五角星。 “上面通知说会有人来处理这个案子,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来了。”老警官正是Chicago P.D的副局长,他擦着汗悄然打量着面前这个带着铁面具的诡异男人,在对方身后他甚至还看见了一辆装着氧气瓶的小车。 “三分钟。”施耐德嘶哑地说。 “什么?”副局长一时间没理解意思。 “我们部长的意思是三分钟之内清空你手下的人,我们部门的人很快就会入驻接管现场。”风衣女人解释。 “好,没问题,现场我们保护的很好,绝对没有半点破坏这点你们可以放心。”副局长擦着汗拿起传呼机下令楼层里的所有警员撤离现场,施耐德三人一言不发地掠过了他走向走廊深处。 收到副局长指示的第一时间不少警员都是一脸茫然,不少人还在进行现场采样工作做到一半停下来不知所措,他们大半夜被紧急任务叫醒冲到现场,可工作还没做完这就下令撤离了? 当副局长的暴躁吼声再度响彻时,愣在原地的警员才如梦初醒纷纷一脸郁闷和憋屈的收拾起工具和家伙奔向安全通道。 在副局长身边,最开始拦住施耐德三人的警官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小声问:“副局,那些人是什么来头?FBI?平时没见着我们局里给FBI那么大脸啊,总不能是CIA的人吧?为什么他们会管一起医院里的谋杀案?” “别问那么多问题,我们的任务是配合他们行动,这是上面传下来的死命令。”副局长控制着音量厉声喝退了那位警员。 走廊里Chicago P.D的警员、现场采样员、尸检法医,所有人员都马不停蹄的从安全通道撤离,副局长擦着汗水等到最后一个警员离开时,才松了口气看了眼走廊深处的黄色警戒线准备动身离开。 但这个时候安全通道忽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副局长愣了一下寻思局里的那群王八犊子是听不懂命令还是什么,怎么又跑回来了?他怒气冲冲的准备开门斥责楼道里的下属,可还没走到门前,安全通道的大门就被人猛的推开了。 清一色的黑风衣涌入了这个楼层,所有人的装扮一致的可怕,胸前佩戴着半朽世界树的徽章,面目冷峻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涌入楼层的黑风衣数量大概有二三十人,在进入楼层后毫不停息的开始了封锁现场,新的警戒线不断拉开,相机的闪光灯不住的晃人眼睛,还有人提着紫外线灯严密的扫过走廊的每一寸地板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的踪迹。 很显然黑风衣们训练有素,就算是在沉默之间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迅捷的完成分工,即使走廊再度人满为患却没有丝毫的嘈杂感,只能听见脚步声与衣物摩擦的飒飒声,只有偶尔才能听见压低音量的低沉讨论。 还留在现场的副局长不得不承认上面派来的这群‘有关部门’的整体的质感不知比刚才楼层中站满的Chicago P.D警员高到了哪里去,起码他没看见这群人里面有跟自己下属一样在现场吃热狗打哈欠的。 所有黑风衣工作态度严谨的让人发指,脸上带着专注和严峻的表情好似他们即将接手的不是一场发生在凌晨医院的谋杀案,而是事关世界安全的重大危机。 相比之下穿着局长警服的副局长站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了,相比傻站着他觉得自己手里多根热狗或许还能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他还记得上面在出任务之前给他的指令,那就是保护好现场,不能让任何人破坏犯罪证据,等到相关部门接手。 同时他还被严令静止了与相关部门的人员交谈超过十句话,完成任务就立刻离开不得停留,但现在他想在这里停留也是个问题,杵在那儿没超过半分钟,就有黑风衣亲切了走来询问他是否迷路了,下楼的电梯可以使用要不要送他进去,完全忽略了他这身标志的警服在这座城市代表的权力。 可副局长当下也只能苦笑着被‘请’进了电梯,官大一级压死人,要知道直接给他下达命令的上级可不止比他大了一两级啊。 在请离所有无关人员后,其中一个黑风衣按住耳麦汇报:“施耐德部长,所有无关人员已退场。” 走廊深处,施耐德按住耳麦冷冷地说:“现场勘测小组立刻进行证据采样,封锁小组控制住楼道口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个楼层,环境控制小组但凡在周边发现可疑人物出没不需要申请,即刻抓捕,允许动用弗里嘉子弹,特殊情况下可动用实弹,所有人,行动开始。” 在下达完所有命令后,一个名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机器开始运作,整个南北纪念医院都被黑衣的枭鸟们笼罩在尖喙与爪牙之下,从此刻起卡塞尔学院正式接管了这座位于芝加哥城南的综合医院。 在完成发号施令后,施耐德放下了按住耳麦的手看向前方目光森冷:“好的,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安德雷。” 在他的视线注视之处,拉着警戒线的病房中,一具无头尸体静静的躺在血泊中,在他外套的胸口别着一枚染血的半朽世界树校徽。 执行部‘C’级专员,安德雷·鲁尼,宣告死亡。 ------------ 第六十章:BloodyFace 执行部向来从事的是高危工作,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 在暴力部门外表强权的风光之下,追捕危险混血种、调查龙类复苏征兆、回收炼金产物,他们每一个经受工作都隐藏着置人于死地的危险性,稍有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落得现在这幅下场。 “死者是C025号的安德鲁·鲁尼,年龄二十七岁,性别男,05年毕业于卡塞尔学院机械系,在执行部任职四年外派专员,血统是‘C’级,言灵是...” “言灵是‘绝’。”施耐德打断了身后风衣女人的简报,注视着地上血泊中的无头尸体:“我知道他,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虽然血统只有‘C’级,但屡次都能在死境中挣扎出来反败为胜完成任务。” 整间白色的病房被大量鲜血涂抹得就像是一个屠宰场,只是站在门口那股冲鼻的血腥味就足以让人作呕。 “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死因如各位所见,脖颈切断人首分离,尸体上没发现更多外伤,但不排除有中毒的可能,进一步尸检需要挪步解剖。”风衣男人蹲在血泊旁进行着尸检。 “我记得安德鲁的‘绝’是个很强大的言灵,可以屏蔽自身的痛觉,加快肾上腺素的分泌进行持续战斗。”风衣女人说。 “但他来不及释放言灵,并且就算成功释放也没有丝毫用处。”施耐德嘶哑地说:“踏入房间的瞬间,头体分离,一击毙命。莱德,伤口断层如何?” “断口很整齐,皮肤没有微小的撕裂口,应该是利刃所为。”风衣男人莱德分析。 “歌莉娅,你怎么看,我记得你在学院的时候冷兵器课程拿的是‘A’。”施耐德看向风衣女人。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但空间依旧很充足,无论是刀、剑还是匕首都可以灵活使用,很抱歉施耐德部长,光从一个整齐的断口上看不出犯人的作案工具。”风衣女人摇头:“或许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我们得从头开始分析。” “好,那就从头分析。”施耐德点头。 “从尸检报告来看事发时间是凌晨3点,Chicago P.D在3点15分收到医院的报案,电话里报案的原话是:护士们听见医院里有枪响声,巡夜保安在赶到目的地时只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没有见到疑似凶手的犯人。”歌莉娅从风衣中掏出记事本缓慢地叙述:“我们找到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保安,他的描述是在他在晚上巡逻时听见了一声枪响,循着声音过去正看见303病房的门是打开着的,大量的鲜血从门后涌出来,就连天花板也在滴血,病房里好像在下着一场血雨,雨中躺着无头尸体。” “尸体正是安德鲁,据执行部的报告来看,他正在执行一项有关连环杀人案的任务,杀人凶手疑似混血种,流传于美国各个医院寻找年轻漂亮的女病人下手,在得手后会剥掉病人的脸部皮肤,所以在民间这个凶手也被称为‘BloodyFace’(血脸)。”歌莉娅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手中紧握的格洛克手枪平静地说:“安德鲁生前对执行部最后一次任务汇报是说自己找到了凶手的踪迹,而他准备着手调查的地点也正是芝加哥。” “监控拍到什么了吗?” “第三层楼的监控被人提前关闭了,大概率就是凶手。”歌莉娅摇头。 “芝加哥有很多医院,但他死在了这里。”施耐德沉默了一下后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计划行动是准备把芝加哥的所有医院一家一家排查过去,南北纪念医院正是他来的一家医院。”歌莉娅轻声说。 “我宁愿他找错了医院。”施耐德说:“你的意思是安德鲁在生前可能已经咬住了凶手的尾巴,一直追到这间303号病房时才撞见了凶手,只来得及开了一枪就被斩首了。” “不,根据Chicago P.D从该楼层其他病房的病人获得的口供来看,有少数病人声称在熟睡的时候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随后才是枪响,安德鲁多半是正好在三楼,循着跟着尖叫声过去的。” “女人的尖叫声?”施耐德皱眉。 “303号病房原本是住着病人的。”歌莉娅解释。 “人呢,遇害了么。”施耐德扫了一眼不大的病房没见到第二具尸体。 “没有,303号的病人幸存了下来。”歌莉娅说:“保安说当时他们被无头尸体震惊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病床上还躺着一个女孩,女孩就是303号病房原本的病人。” “居然没有遇害。”尸体旁验尸的莱德抬起了头脸上有些意外。 “保安在听到枪响后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就赶到了303号病房发现了这一幕,结合之前病人提到有听见女人尖叫的口供,我们初步推论事情的原委应该是连环杀人案的犯人‘bloodyface’正准备对303号病房的病人行凶时失手让对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刚好安德鲁就在三楼附近,在听见尖叫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而牺牲,凶手仓皇之间逃离现场留下了一个活口。”歌莉娅说。 “保安冲进病房花了二十秒左右,二十秒的时间再怎么也够凶手杀人灭口了。”莱德低头看着安德鲁的尸体:“可死的人只有安德鲁。” “303号房的病人说她没有看到凶手的脸。”歌莉娅说:“现在她依旧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很难问出更多东西,现在她已经被移动到了别的楼层由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BloodyFace’AKA血脸,凶手是一个喜欢切下女人脸的变态杀人凶手。”施耐德声音嘶哑地说:“二十秒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如果受害者在这二十秒内没有被杀死,那么很显然凶手不是紧张过度就是另有所图。” “血脸在FBI的在逃犯犯罪记录中手上已经有七条人命了。”歌莉娅说。 “一个正常的连环杀人惯犯不可能留下活着的人证,尽管在行凶时有蒙面遮挡的措施犯人也会害怕被人记下体态特征,譬如身高、发色、瞳色等,我们这次的凶手杀过七个人,游刃有余的躲开了警察的追捕,他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他是根本不怕会留下这些可能成为追踪他的线索,二十秒的时间他没有去杀人灭口,而是选择游刃有余的走出病房逃离现场,他在主观意愿上特地留下了这么一个活口...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施耐德冷冷地说道。 “连环杀人案在作案之后都喜欢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比如扑克牌、谜语。再变态一些就在受害人尸体上刻下神秘符号,亦或者将尸体摆作具有宗教意味的动作。”歌莉娅轻声说:“BloodyFace的记号是剥去受害人的脸部皮肤。” “但303号病房病人的脸皮还留在身上。”施耐德嘶哑地说。 “他没有杀病房里的那个女孩不是因为忙着逃跑,而是觉得二十秒的时间来不及完美的剥下她的脸。”莱德冷冷地说:“这种变态杀人犯通常都有难以言喻的强迫症倾向,他把幸存下来的那个女孩当做了猎物,没有杀她的原因是他相信自己下次还有机会去完整地取下对方的脸!” “能有这种自信的凶手是混血种作案没错了。”施耐德眼眸中掠过骇人的锋芒:“他还会下手的,目标就是303号病房幸存下来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现在正在四楼的特护病房内,周围布置了不下三个专员看守,犯人短期内没有机会再次下手。”歌莉娅立刻说。 “犯人极有可能还藏在这家医院里,他可以黑掉医院的监控,但却黑不掉外面街道的监控,他是连环杀人案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知道在调查完医院监控之后警察第二步就是翻查医院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所以他现在大概率还没有走。”施耐德扫视了一眼四周冷冷地说。 ------------ 第六十一章:战争序幕 “要封锁医院吗?我们可以最快速度联络芝加哥市长申请封锁权。”歌莉娅掏出了手机。 “不,不用,这样打草惊蛇会让他惊惧于我们的能量。”施耐德阻止了她,踏过警戒线走进了病房,铁灰色的眼眸冷峻的扫过每一个房间的细节,最终在踱步之间,他停在了房间角落的窗帘前。 歌莉娅和莱德看见施耐德站的位置下意识的伸手摸到了风衣下的配枪上,这间病房的位置向阳所以窗帘选用了厚实的印花厚布窗帘,垂落及地宽大无比的窗帘后藏一个人总该够了吧?难道凶手真的自信到了这种地步,又或者之前的Chicago P.D业务能力吃屎到了连现场躲着的犯人都发现不了的地步? 施耐德面无表情的掀开了窗帘,在后面并没有藏着一个嗜血的杀人凶手,他视线所触的地方正躺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那正是安德鲁的脑袋。 “是被踢到这里来的。”施耐德回头看了一眼尸体的位置,又抬头望了一眼粘血的天花板:“凶手在把他斩首后,一脚把头颅当球一样踹到了这个角落,脖颈喷射的血液掩盖掉了滚动的血迹,Chicago P.D的人没有太敢动我们的现场所以没有发现它在这里。” 歌莉娅和莱德眼中的愤怒几乎化作了实质,一个执行部的专员无论是在死前还是死后都不应该得到这种对待,凶手在杀掉安德鲁后对其表达出了无比的轻蔑! “这是好事,先生们。”施耐德放下了窗帘遮住了那颗头颅好似意喻着给予安息,他抬首冷眸掠过两人:“这种轻蔑正意味着我们的敌人并不清楚我们真正的手腕和力量,所以今夜过后就算我们不封锁这家医院他也不会选择仓皇逃串,而是要等到自己心满意足地亲手剥下猎物的脸皮时,他才会选择动身离开这里找寻下一个目标。” “部长,我们该怎么做?”歌莉娅低声问,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愤怒。 “尽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对执行部的专员表达了轻蔑,所以这种人很适合公开处刑。”施耐德说:“通知学院本部,就说大一的战争实践课可以提前开始了。” “战争实践课?”莱德和歌莉娅都愣住了。 “你们似乎有很大的疑惑,难道你们在大一的时候没有上过战争实践课么?”施耐德扫了两人一眼平淡地问。 “不...不是,只是这次任务目标是否太危险了一些?安德鲁算得上是资深专员,可面对凶手他甚至只来得及开一枪,而且大概率还打空了...”莱德试图劝阻施耐德拿凶手给大一新生练手的危险想法。 “不,不是打空了。”施耐德打断了莱德的话,他双眸盯住天花板:“看上面。” 莱德和歌莉娅下意识抬头,两人出色的视力在认真审视施耐德所凝视的地方时,惊异地发现在天花板上居然留有一个漆黑的弹孔。 “他不是打空了,而是在死前只来得及对空放一枪。”施耐德低头看着无头尸体淡淡地说:“在踏进屋子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死定了,躲闪、逃跑、释放言灵都是无用功,他清楚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不是救下自己的命,而是救下屋子里那个女孩的命。” “所以他把唯一能开出的一枪用来鸣枪示警,放弃了自保从而吸引来了巡夜的保安,救下了病房里那个女孩的命,不然凶手在杀了他之后大有时间剥下女孩的脸再逃离这里。”施耐德微垂目光。 莱德和歌莉娅深吸了口气后,发出了沉重的喘息,他们似乎能感受到这间如同屠宰场一样的病房里地上这个男人留下的最后觉悟。 “既然如此就更不该让大一摄入其中了,在安德鲁追踪时执行部预估对方为‘B’级混血种,但就现在来看敌人很有可能到达了‘A’级的水准,这次任务应该全权由执行部专员处理,让大一的新生插手太过于危险了!”歌莉娅低声说。 “不,就这样决定了,我说过,这次的任务目标适合公开处刑。”施耐德冷冷地说,歌莉娅还想说什么,但瞥见了执行部部长眼中择人而噬的锐意后最终选择了沉默。 “部长,四楼303号病房的遇害者似乎清醒一些了。”这时,在耳麦中有专员在频道里汇报。 “马上来。”施耐德按住耳麦沉声回道。 莱德从尸体旁站起了身,歌莉娅侧身让开了出门的路,施耐德跨越了无头尸体走向了门外,在一只脚跨出门前忽然问:“有谁知道他的故乡在哪里吗?” “安德鲁吗?”歌莉娅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地上的尸首轻声回答:“我记得是在洪都拉斯,那里依山傍水,有珊瑚礁,鲸鲨、海马,算是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施耐德听后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沉默着离开了病房。 离开了歌莉娅和安德鲁,施耐德穿过走廊从电梯上到了四楼,四楼上不少病房的灯是点亮着的,原本早该熟睡的病人们似乎被之前芝加哥警署带来的喧闹吵醒了,纷纷议论纷纷着探头探脑地看向走廊的尽头,电梯里下来的施耐德并没有引起关注,偶尔有人瞥他一眼只会以为拖着氧气瓶小车的他是个普通的病人。 施耐德一路穿过人群来到了走廊尽头,在那里几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守在一间病房的门口,在看见他之后纷纷垂首让开了路,走廊里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病人们也错愕地看着比起是探员更像是重病病患的施耐德跃过了那些冷峻的黑超。 “人就在里面吗?”施耐德站在门前冷冷地问。 “是的,她已经稍微恢复一些镇定了。”守门的专员点头。 施耐德颔首推开了病房的门,他抬首看向里面的病床,在看见床上坐着的女孩的瞬间,这位铁血的执行部部长很明显愣住了那么一刹那。 因为在这一瞬间,施耐德大概明白了为何那个犯人会如此执着的不惜冒险也要留下活口只等着下次光临,那铁灰色的眼眸中倒影出的足以让整个医院夜晚的晦暗为之一亮的美丽面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错的,就凭这个女孩,血脸杀手一定还会回来的。 但那时执行部必然就会让他用生命来偿还对秘党权威挑衅以及对死者的亵渎。 ------------ 第六十二章:演习课(三合一) 卡塞尔学院,3区教学楼。 “C小组,三楼情况如何?”无线电频道中响起了恺撒平稳的声音。 “三楼clear,over.”无线电里回应。 “还没有蓝组的踪影吗?林年...你们可真是会藏啊。” 教学楼五楼临时被改造成作战会议室的多媒体教室中,恺撒微笑着松开了按住耳麦的手指,在讲台之下数个身穿红色作战服手持枪械的士兵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等待进一步指示。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大一新生‘实战演习课’的现场,代课老师是校工部的部长,也就是那群臂上能走马,大臀肌能夹死人的海军陆战队队员的队长,人送外号小施瓦辛格或者小史泰龙,那堪比大腿粗的臂膀给人一种‘或许这家伙真能单持12.7重机枪冲锋’的感觉。 实战演习课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真人CS,除了射击课这是学生们唯一有机会肆无忌惮的开枪射点什么的课程了,发放的所有枪械弹匣都装填了打不死人的弗里嘉子弹,跟水弹相比弗里嘉子弹冲击力更大些效果也更好,因为弹头里内置高效麻醉剂,这样杜绝了真人CS途中哪位好汉挨了三四枪还不要脸继续冲锋的情况。 以往的实战演习课不拘束于环境与场地,记得上次的演习课是在学校两三公里外的那片红松林里,讲究的是还原最原始的野战战争,学生们一人一柄手枪绝地求生,活到最后的就是胜者。 那一次的实战课活到最后的是恺撒,他凭借超人一等的听力在视野存在障碍的地形中如履平地,每次都能料敌先机...用CS术语来讲就是这厮开透视了!大一新生里不乏生存野战大师,能现用枯叶和泥土弄一身吉利服,但在恺撒面前只要你有心跳、只要你会呼吸,无论藏在树上还是土中,总能第一时间把子弹送到你脑门上。 今天的实战演习课地形选在了更为复杂的教学楼,模拟了现代城市作战的环境,而获胜的条件也从单打独斗的强者为王变作了红蓝两组对冲,胜负的条件并非是团灭对方,而是积分制,击毙敌方一名敌人算一分,先获得五分的人胜。 上这节课的大一新生有三十个,刚好分作红蓝两组,恺撒这边是红队,学生们自发的以恺撒作为了领袖,而另一边则是毫无意外的捧起林年做的领头羊,这次实战课也成了两个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的战略对冲。 从实战课开始已经过去半小时了,红蓝两组各自都藏在被清空的教学楼中设立了自己的作战基地,不断地派出侦察兵小心翼翼的摸索敌情,谁也不敢暴露自身的位置,积分制获胜注定了只要己方被对方减员五人就算输,谁也不敢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进行正面交火。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胜利的天秤倾向了恺撒这边。 “老大,D组好像发现了‘羊群’。”无线电里一个压抑不住喜悦情绪的声音响起了。 “情报属实吗?”作战会议室里恺撒顿时沉声问道。 羊群。 这是一个极为戏谑词,代表手无缚鸡之力无从反抗的人群,在卡塞尔学院中这种人群也是存在的,并非是说他们无用,而是相交于战斗这一群人更倾向于科研,他们的强项并非手持枪械真刀去跟危险混血种们厮杀,炼金术、武器制造、血统理论这些偏向于发展后勤类的工作才是他们的领域,就连言灵也大多都是辅助类的言灵。 为了平衡实力,红蓝两组都存在着五只‘羊’,这也是双方指挥官需要考虑到的一点,只要对方的战斗人员摸到了羊群中,不出几秒的时间羊群就会被屠戮殆尽,五分瞬间被斩获即刻败北。 恺撒的决策是将羊群分散开,每一组小队为三人,两个人战斗人员以及一只羊,共分为ABCDE五组,以打游击战的形式分散在整个教学楼里,同时彼此每个小队之间的距离又不超过一定范围,但凡哪个小队遇敌其他小队就能呈立体式包夹敌人快速击破。 这种战术需要领导者快速有力的指挥,刚好恺撒又是一个极为自信的人,经过他的布局整个教学楼几乎已经一半以上落入了他的掌控,林年的蓝组一直畏缩藏身现在露出了马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要急,确定情报的真伪。”恺撒说:“蓝组一直不敢跟我们火并,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露出马脚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也要提防这是他们抛出的饵,将羊群聚集在一起是很不智的决策,我并不觉得对方的指挥官会犯这种错误。” “他们应该是把羊群藏在了一楼角落的阶梯教室里,那里是我们第一个搜寻过的地方,我觉得他们是想走一出灯下黑。”D组的队长低声说。 “阶梯教室?”恺撒陷入了沉吟,的确,如果D组队长不提这个地方,他根本不会想到蓝组会兵行险招将羊群藏到那个地方去,没有了羊群的后顾蓝组的确可以在正面战斗上压倒他们,对于混血种来说少了个五个累赘失去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是对于战局的有利。 “我们也是偶然发现的,刚才我们组一个兄弟去厕所的时候偶然瞥见了阶梯教室的窗帘被拉上了,他说他记得很清楚在第一次搜查阶梯教室的时候那里的窗帘是开着的!”D组组长说:“心跳探测仪显示里面只有五个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干脆的直接把所有羊群全部藏在了那里,毫不设防!” “五个人。”恺撒沉默了,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心动了,这的确像是一个饵,但同时也像是他的游击战术将对方逼的喘不过气了,敌人指挥官才兵行险招眼下却不慎露馅。 “怎么样,老大,要我派一个人去探测一下情况吗?”D组组长问。 “不要急,就算是五只羊D组也只有三个人、两个战力,阶梯教室的地形易守难攻,你们贸然冲进去说不准还会闹出被里面五个非战斗成员击毙的笑话。”恺撒瞬间做出了决策:“原地等待,排查周遭情况,其他四个组会立刻支援到你们那里去。” 无论这是不是一个饵,恺撒都准备咬了,他不管阶梯教室中的五个人到底是羊群还是伪装成羊的战斗人员,只要在暴露了的情况下这种布局都是愚蠢的,他只需要将五个小组的兵力集中到一起,正面强攻进去将里面的五个人团灭他们就能获得五分取得胜利了。 恺撒的指令没有人表达异议,十五个人打五个人他们难道还能输了不成?只要确定一、二楼没有埋伏,在突袭阶梯教室的一分钟内没有其他干扰,那么这场实战课就是他们红队拿下胜利了。 很快,红队五个小组十五个人尽数汇聚到了一楼,果然经过排查过后一二楼不存在任何的埋伏,这代表了不管阶梯教室中那五个人是羊群还是狼群,只要他们突袭进去团灭他们就胜负立判了。 在阶梯教室外,一个手持心跳监视仪的红队成员贴在墙壁上,仪器上显示出五个平稳的心跳,恺撒见到之后抬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轻轻挥了挥。 B组的一个队员机敏的摸到了阶梯教室门前,在几秒的调息后猛的一脚踹开了阶梯教室的大门往里面丢了一颗震撼弹。 当然实战演习课中使用的震撼弹效果只是闪一下白光放出一些烟雾,学生们必须自觉得在看见闪光后强制闭眼数十秒不然就意味着犯规。 在震撼弹丢出后,红队的人鱼涌而入,阶梯教室外恺撒拉动枪栓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没有听见教室里有任何枪响声。 “老大...我觉得你需要来看一看。”阶梯教室里响起了D组队长的声音。 恺撒大步走进了阶梯教室,然后发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在阶梯教室的座位上稀稀拉拉坐着五个身穿蓝队作战服的学生,然而这些学生都是陷入昏睡状态的,在红队的队员进攻进来后当然不会有半点反抗,因为他们早就全部“阵亡”了! “弗里嘉子弹。”D组队长伸手别过了一个昏睡队员的脑袋,在对方的脖颈上有着很清晰的红色血雾。 “死士。”恺撒瞬间明白了这五人的身份。 在军队中来讲,死士都是英勇拼杀悍不畏死的精锐将士,他们为胜利甘愿付出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眼下这五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蓝队的死士,蓝队抓住了这次实战演习课的一个规则漏洞,那就是只有己方人员被敌方击毙才能算作积分,那己方人员自枪呢? 场外通过摄像头观察一切的代课老师没有叫停课程,这意味着蓝队所做的事情并不犯规,如果说实战演习课是对于真实战场的模拟,那么就意味着代课老师认可的蓝队指挥官利用己方五条人命换来一次伏击机会的战略! 对,伏击!既然布下了这种饵,对方肯定有伏击! 恺撒回头刚想大喊撤离,但阶梯教室外已然响起了造作的枪响声! “是蓝队的人!他们从楼上压下来了!火力很猛!”无线电里教室外的队长们迅速汇报。 “退回阶梯教室,我们现在地处不利,在外面就是靶子,这次实战演习不存在重火力,他们想攻进来也得付出代价,胜负还未定。”恺撒当机立断做下了决策,这次实战课的战场范围划分在教学楼内,一楼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就相当于是一处‘死角’,一楼二楼的确没有伏击,意外他们藏在更高的三楼教室里,只等着红队全部下去一楼,蓝队在阶梯教室布下饵的意义正是将红队逼入死角打一场围剿战! 十五个红队队员迅速退回了教室紧封上了大门,窗口全部用桌椅板凳堵死避免有投掷物被丢入,阶梯教室唯一的入口就是正门,恺撒还没有输,只要他们守住了入口,无论蓝队来多少人都是送的,更何况在牺牲了五个人作为死士的情况下蓝队的火力天生就比红队要少! 要知道不精通立体战斗的羊群们也都是上过射击课这门课程的,在守卫战的情况下他们一样可以充当合格的战力! 无非是从主动变成了被动,恺撒平静地给自己的冲锋枪上膛,见到指挥官如此镇定,他手下的队员们也从一开始入局的慌乱转为的冷静,只要恺撒还在他们就有绝对的自信,这个男人就像是一根定心针一般将士气牢牢地锁住了,只要他们守好阶梯教室就还没有输。 “真是够狡诈啊,那个‘S’级,他们知道在这种复杂地形中每一队都配有心跳检测仪,但被弗里嘉子弹击中后的人只会陷入沉睡,心跳却不会停止,所以我们只知道教室里有五个人,却不知道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这次如果我们输了就全怪我了。”D组的队长懊恼的锤了一下桌子扫了一眼阶梯教室中稀稀拉拉坐着的几个‘死人’。 “不用自责,突袭的决策是我做下的,责任我也有很大一份,心跳监视仪导致的误判的确很有欺骗性,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完美的饵,抓住规则漏洞的同时又抓住了仪器的漏洞..”恺撒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因为他脑海里忽然涌起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既然心跳监视仪无法确定‘死人’还是‘活人’,那么凭什么他们又能确定这间教室里的全是‘死人’? 还没等恺撒细想,阶梯教室里忽然就响起了振聋发聩的枪声。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紧紧锁在大门上时,阶梯教室最后趴在桌上昏迷的一个‘死人’忽然无端的从桌上跳了起来手持双枪向着教室里的红队队员射击! 两个红队的队员直接被命中后脖颈,鲜红的雾气爆开,麻醉剂涌入其内,两人死人一般扑倒在了地上,然而‘死人’的射击还没有停止,他手持的手枪弹匣容弹量是十二发,两把枪一共二十四发,只要打空弹匣他必然能击中五名甚至以上的人获得胜利! 可恺撒的反应也是不慢,在听见枪响的瞬间他就猛的回身扫出了一梭子子弹,那偷袭的‘死人’一个猛扑躲在了地上,子弹呈一线在墙壁上打出了一排红雾。 也就是这一瞬间,恺撒看清了这个装死的蓝队队员的脸。 林年。 “差一点啊,恺撒,就差那么一点。”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林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得不承认恺撒脑子转的快反应也是极为迅捷,在他开枪的瞬间那一梭子子弹就已经贴着他头皮打到墙壁上了,不然他再对着阶梯教室里的红队人群开几枪这节课就结束了。 “这是你想出来的计谋吗?林年。”恺撒此时也蹲在了课桌后大声的向着教室尽头的林年搭话,同时做出手势让周围的A组和B组从两侧包抄过去。 “不全是我的功劳,集思广益的结果而已。”林年给手枪换了个弹匣大声说。 同时教室里又想起了四声枪响,看起来是恺撒并不放心其他的学生是否也是装死,一个个都补了一枪。 “别担心,就我一个是活着的。”林年说:“其实我最开始要求当诱饵留在阶梯教室的时候我的队员们都挺不同意的。” “但你现在还在这里。”恺撒不知为何笑了,他放下了冲锋枪抽出了腰间两把银白的沙漠之鹰。 “是啊,那是因为我觉得比起正面强攻,还是从内部击破比较容易。”林年忽然对天花板有节奏的放了四枪,阶梯教室的每一个窗户骤然变暗,恺撒扭头看去发现一张张黑布牢牢实实的掩盖住了每一个窗口。 “开灯!”恺撒喊。 “电力被断掉了!”开关旁的人大吼。 “迟了。”当教室化作一片漆黑只留门缝露出的一丝微光时,一道黑影从教室的后排飞了出来,几乎已经从左右侧包抄过去的A组和B组同时开枪,但他们击中的却只是一团衣服,下一刻林年从左侧走廊跃出...手中端着一柄冲锋枪! 同时恺撒也果断从桌椅后站起,双持沙漠之鹰连连开枪,无数血花在黑暗中爆起,枪火照亮了混乱的阶梯教室以及每个人焦急和无措的脸。 当枪声停止的时候,阶梯教室忽然亮起了灯光,照亮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在尸体最上方林年额头和胸口染着红雾闭眼安静的躺着,能看出他走得很安详。 “战斗结束,蓝队胜利。”阶梯教室的喇叭里响起了代课老师的声音。 恺撒呼了口气,垂下了手中枪口冒烟的沙漠之鹰,看了一眼尸体堆上的林年,在刚才的数秒内,冲锋枪的一轮扫射成功带走了所有A组队员,蓝队的积分一跃为了五分获得了这次实战课的胜利。 阶梯教室外响起了蓝队的欢呼声,教室内红队幸存的队员们沉默地看着这‘尸横遍野’的一幕,最中间的恺撒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真是个棘手的敌人啊。” 十分钟后,阶梯教室的门被打开了,手持针剂的校工部大汉们嘿咻嘿咻的将“阵亡”的学生们扛起放在桌椅板凳上,一个个的注入药剂解除麻醉效果,蓝队的四个‘死士’醒来后在蓝队里瞬间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就差些把他们举起来抛着玩了。 红队也是极有绅士风度的在一旁为蓝队鼓掌,两个队的指挥官在讲台前握手言和,意味着这只是一次实战演习并不影响互相的友谊之情。 “漂亮的决策,完美的埋伏。”恺撒赞赏道:“这是我第一次在这堂课上输掉,但我很期待下次我们还能继续成为对手。” “钻了规则的漏洞不值一提,而且最后也赢的很惊险,你那两发子弹可是准的吓人啊,我在那种黑不溜秋的环境里都能被你一枪爆头,只差一点就没能杀足五个人了”林年笑着摇头。 “不,其实你一开始就能结束这场战斗的,你在课桌里藏了两把手枪和冲锋枪,但在第一次开枪时你用的是手枪。”恺撒指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一下子结束就太没意思了。”林年说:“反正也只是演习而已,不如多一些戏剧效果。” “你很享受这种战斗吗?”恺撒注意到了林年无意识扬起的嘴角。 “嗯...怎么说呢。”林年挠了挠脸颊强迫自己管理好表情:“你知道我的祖国是禁枪的,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可没机会摸到枪,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玩真人CS或者去靶场,但这两者都贵得要死...” “那你想以全校的范围来一场枪战游戏吗?”恺撒神情一动。 “那会被开除吧。”林年愣了一下。 “学校里在每次开学的时候都会有一天叫作‘自由一日’,在那一天无论学生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许,前提是没有触犯校规,我想在那一天策划一场以全校为范围的枪战,阵营就以...学生会对阵狮心会为主题!”恺撒向林年伸出了手:“我想你加入我们这边,狮心会作为这个学校的领头羊已经太久了,死气沉沉的地方需要一些新鲜空气了。” “挺有意思的算我一个...但你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加入学生会是吧?”林年握住了恺撒的手,看起来他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宫本一心退出了学生会主席的竞争。”恺撒忽然说。 “什么?”林年下意识抬头,随即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是学生会主席了?” “暂且还不是,学生会主席继任需要进行继任仪式,现任学生会主席还在实习,大概得期末的时候才会有时间回来进行继任仪式。”恺撒说。 “但基本上你已经确定是学生会主席了是吧?”林年又握了握恺撒的手:“恭喜恭喜。” “如果我成为了学生会主席,我希望你加入学生会,因为这样我可以多一个更亲近的朋友。”恺撒看着林年的脸微笑:“但我也不介意你加入狮心会,因为那样我可以多一个可以挑战的劲敌。” 林年被恺撒这霸气的发言镇住了,还没想好说些什么牛逼的话来压场子的时候,一旁的闪光灯和咔擦声就响起了,他警觉地扭头可还是慢了一步没找到大一新生里混入的那个该死的新闻部狗仔,想来今天晚上守夜人论坛上的头条又有的看了。 “下节课是什么?”林年决定战略转移一下话题。 “言灵学。”恺撒回答,他也成功被林年转移了注意力:“话说作为‘S’级你的言灵可以方便透露吗?” “不,我也暂时不知道我的言灵是什么。”林年摇头。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言灵是‘镰鼬’,我很好奇作为‘S’级你的言灵会是什么,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恺撒说。 “守夜人论坛上说言灵苏醒需要高压的环境,3E考试就算得上是高压了,但我还是没有觉醒,或许我可以跟下学期的大一一起在考一次3E考试试试?”林年也有些羡慕传说中混血种的超能力,言灵学上学到的那些言灵都感觉超屌的,能喷火能吹风,有的甚至还能开门,这种言灵拿去抢瑞士银行岂不碉堡了? “或许不用等下次3E考试了。”这时,阶梯教室门外忽然有人说道。 林年和恺撒扭头看去,只见到了一个锃亮的光头...曼施坦因教授。 “导师,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林年愣了一下。 “不是特地来找你的,是公事。”曼施坦因拿着一叠文件脸色看不出阴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林年,又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阶梯教室的大门,将教师里所有学生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各位大一新生们,还记得大一上半期学校跟你们提到过的战争实践课吗?”曼施坦因举起了手中的文件淡淡地说:“坏消息...或许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好消息,课程提前了,明天早上全员校门口报道,开始准备大一战争实践课课程!” 教室中顿时一片哗然。 ------------ 第六十三章:任务准备 “师弟你已经在镜子面前照了十分钟了,我知道执行部的行动服很帅,但也没必要这么自恋吗?”芬格尔躺在上铺瞅着寝室挂镜前一直扭来扭去的林年忍不住说。 时间是战争实践课前夜,林年刚和大一新生们从执行部领回来了作战制服,清一色的黑色束身皮衣配上战术背心、腰带,考虑到季节问题还亲切的每人发了一件风衣,肩上带着半朽世界树的肩章,胸口上别着校徽。 “不,我只是觉得裤裆有些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林年不安分的扭了扭脸色有些古怪。 “正常,装备部那群家伙成天缩在不见天日的瓦特阿尔海姆里,那里除了EVA之外还有哪些其他的雌性生物?要知道一些东西不用是会退化的,所以那群家伙做出来的装备当然只符合他们的尺寸。”芬格尔嘟哝着满口开黄腔,侧面表达了对装备部那群鸟人的不满。 “装备部得罪过你吗?”林年做了几个拔枪的pose,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断活动着臂膀。 “师弟你太看得起我了,装备部哪儿能记住我这号人物啊。”芬格尔翻了个白眼:“等哪天你用上的装备部发的新式武器莫名其妙在腰包里爆炸了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那群家伙很不靠谱,他们做的玩意儿十有八九都会爆炸,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炸和威力有多大。” “这么不靠谱?”林年机警地检查了一些身上的作战制服,试图发现这身行头是否藏有类似后备隐藏能源什么的玩意儿。 “特别不靠谱,反正如果明天你遇见有自称是装备部的人,听师兄一句劝,离他远一些,他塞片口香糖给你都不要接,提防那玩意儿就是高浓缩塑胶炸弹。”芬格尔严肃地说。 “装备部就只会造炸弹吗...” “那群人的思维逻辑很奇怪,但不得不否认他们的确是天才。”芬格尔说:“美国的尖端武器科研小组花费了十年的时间研究最尖端的光学瞄准仪,只为了可以将千米狙击的误差降到3厘米内,可同样的目标,装备部只花了半天就完成了。” “混血种的科研人员这么厉害?”林年震惊。 “不...他们没有花费功夫在光学瞄准仪的开发上,而是选择了研究一种新型爆裂弹头,可以把命中地十米内的东西全部炸掉,这样就不必纠结误差3厘米的事情了。” “真是...思维清奇。”林年有些愣住了。 “但不得不说他们在一些歪门邪道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比如他们成功制造了外骨骼装置,可以让普通人扛起三吨重的东西,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机动性太差了,无论面对龙类还是危险混血种都是不会动的靶子。” “师兄你老实说,我们学校里有初号机吗?” “初号机应该不现实,但听说装备部的那群家伙前段时间一起看了高达,现在正着手研究怎么制造陆行版扎古...” “师兄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你能跟装备部攀上关系吗,我想当试驾员。”林年的脑袋下一刻就钻上了上铺,吓了正在看《悲剧的诞生》的芬格尔一跳。 “你不会真信装备部那群疯子能造扎古吧?比起扎古你还不如期待一下高文机甲!”芬格尔嚷嚷。 “好歹鲁路修里后面还有兰斯洛特款的呢。”林年暴露出了自己其实是个隐宅的事实。 “师弟我怀疑你搬砖之余泡在网吧的闲暇时间除了打CS之外就全是在看动漫了。” “机甲是男人的浪漫啊。”林年感慨:“你说我们学院怎么就没想着造巨大机器人去屠龙呢?那样多帅啊。” “你是‘S’级混血种,不是‘S’级机师,师弟你清醒一点,明天还得去屠龙呢!”芬格尔忍不住伸手按住林年的头发挼了挼。 “说是屠龙...可这满大街上跑的都是汽车,飞的都是飞机,哪儿来的龙类?”林年拍开了芬格尔的手坐回了下铺。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说的那些吗?”芬格尔翻着书说:“执行部的任务可不止是追杀纯血龙类,危险混血种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中,而且平日里执行部大多数的任务都是那些失控的混血种,真正的纯血龙类苏醒事件倒是占极少数。” “师兄你之前好像说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对方也是危险混血种吗?”林年忽然想起这一茬。 “说不准,但极有可能就是。”芬格尔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混血种都存在着一半的龙类血统,通过血统的精纯度来评判阶级高低,血统越好阶级越高,然而这一切都是存在一个界限的。” “界限?” “临界血限。”芬格尔说到了正事合上了书:“我们的血脉有一个阈值,如果你属于龙族的那一部分超过了那个阈值你就会被同化,你的身体会出现龙化现象,意志也会趋向于暴戾和杀戮,越是超过阈值越难被称之为“人”,那些危险混血种就是踏过了那道槛并且越行越远,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趋近、追随龙族力量的异种,所以执行部的任务也统称为‘屠龙’而不是‘屠人’。” “师兄你是想说让我别手软是吗?”林年问。 “有这层意思在里面。”芬格尔说:“毕竟新生没有接触过太多战斗,不理解干我们这行的残酷。” “‘干我们这行’,你说话好有江湖气息。” “别手软,师弟,记住,别手软,师兄没跟你开玩笑。”芬格尔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当初大一战争实践课的时候遇见的任务是什么吗?” 芬格尔这么一说,林年才想起了这家伙也是经历过战争实践课的学生:“说来听听?” “是一个拯救人质的任务。”芬格尔说:“一个神经病混血种绑架了一个女孩,把她关在了废弃的大楼里,那一届大一新生的任务就是强攻大楼拯救人质。” “人救到了吗?”林年直问关键。 “你猜猜看?”芬格尔说:“当时我们那群新生在接到任务详报时犹豫了,因为执行部的情报说,那个神经病混血种忽然爆发的原因是从小受到家庭虐待,父亲家暴他,母亲被活活打死,终于有一天他父亲把他按在厨房灶台上要用灶火烧他脸的时候,他的血统觉醒了,利用蛮力挣脱之后提起菜刀把他父亲剁成了臊子。” “所以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其实是他的妹妹。”芬格尔躺在上铺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亲生妹妹,小他五岁,他的妹妹从小就跟他一起挨他父亲的暴打,而他一直都是处于保护者的身份,每次他父亲要打他妹妹他就抱住她用身体抗住了所有的毒打,所以从逻辑上来说他很爱他的妹妹,当时我们那届大一新生都在考虑是否用怀柔的手段劝导他。” “我猜结果不尽人意。”林年说。 “嗯,我们因为内部意见的不统一所以拖延了进攻大楼的时间,当我们所有人达成一致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芬格尔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们计算好时间,在隔天凌晨敌人休息睡觉的时候潜伏进了大楼,以雷霆之势踹开门强攻进去,当我拿着装着弗里嘉子弹的枪械顶住那个混血种哥哥的脑门大声质问他人质在哪里,他却意外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摸自己的肚子。” “不会吧。”林年轻声说。 “所以我才说危险混血种们都已经称不上‘人’了,或许他们心中还有一丝人性,但龙血带来的暴戾会扭曲他们的三观,让他们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恐怖至极的事情。”芬格尔说:“如果那一天我们选择早一些突围大楼可能作为人质的妹妹就不会死了,在我们还在争论怎么给予我们敌人‘人权’和‘改过自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所以师弟,面对那些敌人千万别手软,不然深受其害的只会是其他无辜的人。” “师兄,我看起来像是心软的人吗?”林年问。 “我不知道,杀人和杀鸡是两码事,更何况现在不少人连鸡都不敢杀,当一个活生生的生物在你面前时,你把刀捅进他的身体里他会溅血,会哀嚎,会求饶,会痛哭流涕,你感受着他在你的手里扭动、打滚会打心底里涌起一股恶心感。”芬格尔说。 “所以枪发明出来就是为了减少杀人者负罪感的。”林年摸了摸战术腰带上枪套的空位。 “你觉得如果明天你抓到了那个犯人,你会干净利落的给他一个痛快吗?”芬格尔问:“拿枪抵住他的脑袋,那个距离就算是弗里嘉子弹也会把他脑浆震散,你真的下得去手开得了枪吗?” “我不知道。”林年摇头:“之前宫本一心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只有在遇见‘抉择’的时候,你才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么看起来明天就算那个时候了。” “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那么自信能逮到犯人?”芬格尔吹了声口哨。 “我有种预感。”林年捏了捏眉心:“感觉这次战争实践课会出点什么幺蛾子。” “想要听过来人的一些谏言吗?” “当然。”林年耸了耸肩。 “那就是连环杀人犯都很会隐藏身份,所以当你陷入辨认危机无法确认凶手的时候,要记住一般长得帅的、漂亮的,多半都是混血种。”芬格尔认真地说。 “什么?” “字面意思。”芬格尔说:“混血种血统各方各面都优于普通人,力量、速度、耐力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决定因素之一,同时,外貌也是择偶繁衍的重要优势,混血种在这方面上都天赋异禀,所以除了后天毁容的,几乎没见着有哪个混血种长得丑了。” 芬格尔这么一说,林年才想起自己还真没在卡塞尔学院里看见有中人之姿的学生,每个人都俊美的可以去拍青春偶像剧。 “你就是例子,师弟,作为‘S’级,你帅的也相当有特色了,配得上‘S’级的头衔。”芬格尔向外竖起大拇指,林年没有反驳十分虚心的接受了来自前辈的认同:“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拿不准谁是凶手的话,那就瞅人群里最帅的那个,那家伙多半就是你要找的人没跑了!” 芬格尔弹了一下手指:“还有就是,收好这个。” 林年反应很快,抬手就抓住了上铺落下来的东西,张开手后发现是一颗9毫米的钢芯弹,外层包裹的黄铜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着白光。 “师兄有情报来源,这次你们的任务地点人流很大并且地点也很敏感,所以不会给你们这些大一新生发放实弹的,这颗子弹珍惜着用,说不定关键时候会有奇效。”芬格尔懒洋洋地说。 林年握住了这颗子弹没有问芬格尔这是从哪儿搞来的,他只是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上铺那优哉游哉翘起的二郎腿。 ------------ 第六十四章:十日谈 “看见他了吗?” “谁?” “角落那个,瘦瘦小小不说话的那个。” “哦,你说他啊。” 食堂里,霍尔金娜扭头看向角落站着的那个瘦小的男孩:“叶卡捷琳娜,你为什么会注意他?难道你喜欢上了他吗?” “你别乱说,哪儿有的事。”坐在霍尔金娜身旁的叶卡捷琳娜急忙才舀起一勺土豆汤的勺子塞进了霍尔金娜的嘴里。 “唔,好烫。”霍尔金娜连忙双手撑桌连人带椅子后退半米仰起头张大嘴手上不断扇风,邻桌的的孩子们见着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啊,抱歉...没烫着吧。” “还好...下次别这样做了!你好奇怪啊,怎么今天忽然在意起那个小怪物了?”霍尔金娜坐了回来喝了口凉水埋怨的看了友人一眼。 “只是突然有些好奇,他好像从来没有跟我们一起上过课和活动过,他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吗?”叶卡捷琳娜看不清角落中瘦弱男孩的脸,阴影落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比铁窗外天空还要沉色的灰黑。 “不要在意他,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霍尔金娜压低声音:“离他远一点,这是我一个朋友警告过我的,跟他凑近了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说不定还会引来博士的不满。” “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叶卡捷琳娜侧着头盯着霍尔金娜漂亮的脸蛋:“我一直听你说有个朋友、有个朋友巴拉巴拉巴拉,但谁都没见过你那个朋友。” “他只在晚上出来...”霍尔金娜愣了一下。 “‘他’?哦~我懂了。”叶卡捷琳娜不怀好意地笑。 霍尔金娜一顿,忽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汤就塞对方嘴里里,烫得女孩哇哇直叫,再度吸引来了食堂里不少其他孩子的视线。 食堂角落中,瘦弱男孩也看了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一眼,但只是顷刻间他就转移了视线,活力与美丽似乎并不能吸引到他,他漫无目的在食堂里看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这时一个淡金色头发洋娃娃似的女孩无声走到了瘦弱男孩的身边,她站定了细细的打量着瘦弱的男孩就像是在观察这个天寒冻土中不应该出现的奇怪小动物。 男孩下意识抬头,发现面前的女孩身高跟自己差不多,怀里抱着个布偶静静地看着自己。 注意到男孩看过来后,女孩小声说:“叶列娜让我帮她带话告诉你,今天你不用去找她了,她被关禁闭了。” 男孩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面前抱着布偶的女孩,过了半晌他轻轻点头嗫嚅地说:“谢谢...” 抱着布偶的女孩站在原地看着男孩失魂落魄的跑向食堂的大门,将门摔在身后埋头朝向走廊的深处一直跑去,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仓皇无措的要去找回来才安心。 “零号说的没错。”女孩抱紧了布偶小声说:“真是个怪人...” * 轰隆声之间,CC1000次快车冲出了红松林,再无遮挡的冬日暖阳照在漆黑的车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斑,载着卡塞尔学院大一新生的快车正以时速300公里驶向遥远处繁华的芝加哥。 列车窗外的阳光照在了林年的眼皮上,红黑的颜色刺激着眼球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下意识抬手遮了遮光,眼睛微眯着有些睁不开。 “你醒了?我之前还想问你要不要眼罩,但看你睡熟了就没有打扰你。”坐位对面的恺撒放下了手里厚皮的书籍看向了林年。 “做了个梦。”林年用力的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球,微眯着眼适应了车厢内的光线后才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还坐在CC1000次列车上,身穿风衣作战服的大一新生们正坐在座位上不失热情的讨论着这次任务可能遇见的危险和突发事件。 “有兴趣说一下吗?”恺撒挑了挑眉似乎对林年的梦很有兴趣。 “我不知道意大利的民俗还有解梦这一项。”林年捏了捏鼻梁稍微清醒了一些。 “解梦?”恺撒听见了新词汇表现得极有兴趣。 “现在世界各国都应该有相关学说吧?”林年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小口:“科学家们都相信梦代表着意识里的愿望,表达了潜意识的情绪,是平日中注意不到的思维碎片的隐性表达,解剖梦境可以帮助做梦的人更加了解自己。” “你做了什么梦,噩梦还是美梦?” “都谈不上,我不觉得周公解梦能替我解答一下梦见土豆汤很烫嘴是什么意思...”林年喝完水后喘了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这大概意味着你今天中午想吃土豆汤,我知道芝加哥有一家不错的分子料理餐厅,他们可以用打碎其他材料再把它拼成土豆,并且用土豆给你做一道土豆汤,吃起来很新鲜,完成任务之后要不要去试试?”恺撒微笑着重新打开了手里的书,看起来这家伙自信到还没开始任务就已经考虑任务完成后的消遣了。 “分子料理?感觉很贵的样子。” “我请客。” “你有钱也总不能让你请客,这种行为在我们国家叫‘宰狗大户’,是比较不礼貌的举动,既然我们是朋友就该互相尊重。”林年揉了揉眼角看向了恺撒手中书籍的封皮扯开了话题:“你在看什么?” “十日谈。”恺撒看了眼书籍背面,上面是意大利原文林年不认识很正常,卡塞尔学院有语言课,但他却错过了上半学期的意大利语启蒙。 “意大利名著,我听过,但没看过,听说看起来像是读《故事会》。” “故事会?” “我老家那边的读物,两块五毛一本,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长篇短篇小故事,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笑话和连环画。”林年解释。 “那《十日谈》和你说的《故事会》没什么两样。”恺撒耸肩:“如果你愿意把后来人画的插画当做连环画看的话。” “还是有区别的,起码国内的《故事会》尺度没《十日谈》那么大,投稿的笔者们都很收敛毕竟事关稿费糊口的事情。” “我正看到的故事是说修道会里面有个小修士忍不住犯了戒律,把女人带回了修道院里,院长在发现之后没有大义灭亲,而是忍不住与那个女人媾和,但过程却被小修士发现了并以此为威胁大家岁月静好,故事的结局是小修士和院长以后时不时就把那个女人带回修道院胡搞八搞。” “恺撒兄,不是我说,你的中文成语真是用的高潮迭起...” “我什么词用错了吗?” “忘了我的话吧,你们意大利的修道会信仰的是什么宗教?这种故事写出来作者不会被挂上十字架烧死吗?” “小说主张的思想是反对禁欲主义,推行人性自由...在意大利反对禁欲主义的家伙通常都能混的很不错。”恺撒笑了笑。 “人性自由,放任本心的欲望就能算人性自由了吗?”林年问:“故事里那小修士和院长都做了错事那算同流合污吧?” “但他们并没有强迫那个女人跟他们发生关系。”恺撒举出了不同的看法。 “我不是太懂宗教的问题,我只是本能地觉得他们做错了。”林年没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挖下去,毕竟他没有读过原文。 “那好比你是宗教惩戒所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把他们两个抓了起来,你准备怎么判刑?”恺撒合上书问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我不知道,全部烧死?”林年说。 “如果小修士跟那个女人是两情相悦呢。” “但他们不该在教堂里做那种事情。”林年说:“我大概还是会烧死他们。” “看来你很好的代入了惩戒所执法人的身份。”恺撒点了点头看向窗外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如果这次任务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们找到犯人,给他定罪,然后烧死他。” “听说犯人是个连环杀人凶手。”林年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恺撒回头。 “听说,只是听说。”林年摆了摆手。 “那样更好,像那种疯子罪有应得。”恺撒淡淡地说道。 “如果你抓到了他,你会动手杀了他吗?”林年反问。 “我大概会的。”恺撒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迟疑:“保护弱者、严惩凶手不正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吗?” “看起来你的觉悟比我高。”林年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下手么?” “不,我不知道。”林年也扭头看向窗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这种事情...总要遇见了才会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CC100次快车呼啸而去,驶进了芝加哥这座繁华的钢铁丛林。 ------------ 第六十五章:任务简报 芝加哥,威利斯大厦,临时作战会议室。 “好的,让我们快速来过一边。”昏暗的房间中,站在投影幕布旁的男人拍了拍手,吸引了会议室圆桌前所有人的目光。 “这次战争实践课算得上是学院的老传统了,所以在座的各位所有人都是大一新生,这里先自我介绍一下,执行部专员,编号就暂且不透露了,名字是莱德·弗朗西斯科·卡洛斯,各位叫我莱德就好。”莱德扫了一眼会议室中身穿风衣面目却清一色稚嫩的年轻人们:“我不会搞什么疼痛教学、辱骂教学,这些都是小孩子过时的把戏,各位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所以我们彼此之间都该有一定的尊重。” 会议桌上转着笔的恺撒微微抬头多看了这个莱德一眼,从CC1000次快车上下来,所有大一新生都坐着芝加哥地铁来到了这栋大楼的会议室中,执行部说已经安排了相关专员为他们解释情况,并且临时成为他们的“教官”。 在战争实践课中一切行动,四十三位大一新生们将戴上‘临时专员’的军衔,一切听从上级指令,不少人都以为执行部派来的这位教官会一来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一上来就强调了尊重和平等。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莱德淡淡地说:“我也是学院毕业的,我也上过大一,我知道在你们这个年纪,以你们的阅历,这个时候的性情会是怎样,所以这次任务里我不会去刻意的激怒你们,在我看来缺乏教养、没有脑袋的人是不配进入卡塞尔学院的,能坐在这里代表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而精英与精英之间的对话就该是现在这样,坐着,和和气气的把事情讲了,任务做了,如果有不同的意见可以举手,如果有不服气我这个“教官”的也可以举手。” 会议室里没有人举手,反而有人带头鼓起了掌,于是每个人都开始鼓掌,一时间掌声如潮。 “很好,那现在开始讲述这次你们的任务内容,但在开始前我希望所有人把手机关机,避免情报有泄露的可能。” 等到每个人都按照自己说的做了之后,莱德点了点头继续说:“事前问一下,房间里有晕血症患者吗?” “恐高症算不算?”有人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你很幸运,这次我们的任务执行地点并不在喜马拉雅山峭壁上搜寻悬棺里藏着的古龙卵,不然送你们的载具就不会是列车,而是飞机了。”莱德按动了手里的遥控板,幕布上的PPT顿时一跳,暗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每个大一新生的脸。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面对死者,这种寂静是应有的尊重。 有女学生下意识轻捂住了嘴避开视线,在PPT上一具尸体坐在马桶盖上倚靠着厕所的墙壁仰头望天,因为尸体的脸部猩红一片暴露出肌肉的纹理以及破裂的静脉血管,眼珠子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像是随时随刻要掉出来似的,死状整体惨烈到了极致。 “‘BloodyFace’,AKA血脸杀手,震惊全美的在逃连环杀人案凶手,也是我们的任务目标,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他留下的作品之一。”莱德仰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尸体图片面不改色地说:“这是他的第一次作案,作案地点在纽约百老汇剧院的厕所里,死者为21岁女性,艾米丽·琼斯,父亲是华尔街投资大亨,母亲是出名艺术家,事发当天她正与父母在百老汇剧院中观看音乐剧,途中上厕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尸体是由路人发现的,摄像头被提前关闭没有拍到任何画面,犯人作案动机不明,唯一能成为线索的就是他割下了艾米丽·琼斯的脸。” “仇杀?” “熟人作案?” 当即有学生举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全都排除了,FBI当局没有查到任何有利线索,艾米丽·琼斯在学校内、生活中没有可以成为嫌疑人的仇人人选。”莱德说。 “死因?”有人又问。 “窒息死,颈部有明显掐痕以及血手印,没有指纹,初步猜测凶手戴手套作案。” “受害者没有被侵犯或者发生财物丢失?”会议桌前恺撒忍不住皱眉。 “恺撒·加图索是吗?以后提问记得举手。”莱德看了一眼恺撒,看起来就算是在执行部的毕业生里,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也十分有知名度:“你问到了点子上,答案是没有,所以根据FBI以及执行部的战术部分析,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作案不是偶然杀人,凶手为这次杀人准备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脚印、指纹、头发、人证,FBI也认定这是一次完美犯罪。” “如果只是一次犯罪,我们可以大胆定性为报复性仇杀,剥去脸皮是报复性手段的一种,但接下来的连续六次作案,并且手法完全一致,这就代表了凶手的目的并不简单。”莱德快速的在PPT上切过了剩下六张凶杀现场的图片,每个人都用手撑住嘴唇默不作声的看着,用这七具血淋淋的无脸尸体在心中塑造出一个穷凶极恶的变态杀人犯的形象。 “他剥了七个人脸皮,都是女性,并且所有受害者都有面容姣好美丽的相同特征。”莱德说:“临时专员们,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了。” 变态杀人凶手。 这个词在所有人心中不言而喻。 “你一直用的是‘他’指代凶手,的确,男性凶手更符合这七起凶杀案的特征一些,因为心理变态而剥去漂亮女孩的脸收藏...可为什么凶手不能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产生报复心理而对漂亮的同性下手?”恺撒举手。 这场会议为了照顾一些中文还学的不太流利的大一新生,主语言用的是英文,‘他’在英文中是明确的‘he’,与女性的‘she’截然不同,恺撒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决定深挖。 “因为在第七次作案的时候我们拍到了一张凶手的背影。”莱德再度按动遥控板,ppt上切出了一张分辨率极为模糊的图片,上面是一个带着鸭舌帽身穿棒球服的人影背对着镜头,看拍摄角度应该是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百密一疏,七次作案总不可能七次都是完美犯罪。”莱德淡淡地说:“就照片分析嫌疑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穿45码的鞋,减去服装重量体重应该在75公斤左右,骨架大小符合男性特征,无明显残疾,无明显体态特征。” 所有学生都抱着手仔细的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幻想着对方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在作案时那张脸的表情又是如何的暴戾与凶残。 “既然他成为了我们的任务目标,这是否代表着执行部已经对他的位置确凿在握了。”恺撒问。 莱德按动按钮,PPT再次切动,画面出现了一间病房,在病房的地板上一具无头尸体躺在血泊之中。 所有人皱起了眉头,反应比拟之前看见无脸尸体时还要大的很多,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无头尸体的胸口上,在哪里别着一枚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第八位受害者,执行部‘C’级专员,安德雷·鲁尼,执行部编号C025。”莱德平静地说:“受害地点是距离我们现在会议室二十五公里外的芝加哥南北医院,遇害时间是昨天凌晨3点,而今天,各位坐在了这里。” “凶手对执行部专员下手了?”恺撒低声说。 “不,准确地来说是安德雷专员根据唯一的照片线索追踪犯人到了现场,在对方即将伤害第八位受害者的时候他进行了介入,最终...”莱德顿了一下后才说出了下言:“不幸身亡。” “对方的血统阶级?”恺撒问。 “最初预估是‘B’级,现在介于有专员身亡,特此上调至‘A’级,恭喜各位,在第一次踏入龙类战场就有如此劲敌。”莱德颔首,但现场没人笑得出来,‘A’级的危险混血种,他们这群学生里的‘A’级也不过一掌之数。 场面一度十分沉闷,不少人终于意识到了这并非是郊游课程,也并非演习课上手持弗里嘉子弹的无伤亡对射,他们的对手是真正的危险份子,杀人不眨眼的‘A’级混血种。 “但我们有一个‘S’级。”忽然间,会议桌上有人说。 这一句话引得所有人眼前一亮,是啊,就算凶手可能是‘A’级混血种又如何?他们这里面可是有一个千载难逢的‘S’级混血种啊! 原本紧绷的气氛也为之涌入了一股新鲜空气,大家都将情不自禁地将期待的视线投向了桌上尽头位置坐着的男孩。 林年感受到了聚焦在身上的灼热,顿了一下后将视线从PPT上的无头尸体挪了回来,这时他才发现每个人都在盯着自己,就连最前方的教官莱德也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什么情况? 林年承认自己刚才看PPT图片看出神想了一些很多有的没的事情,现在一下子走神过后抬头就看见这么一幕委实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该说什么? 林年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随后掌声雷动。 ------------ 第六十六章:卧底组 这次任务大一新生分为三个组,后勤、监视以及便服卧底。 后勤组的工作自然就是运输、调控任务期间所需要的所有物资,包括但不限于车辆、军火、食物等必需品,这个小组的成员大概会很忙,但相比起后两者安全系数高了很多,没有任何跟敌人正面接触的风险,并且只要物资调控及时不出什么大差错,课后任务完成的评价也很不错。 监视小组顾名思义工作就是监控南北纪念医院周边的所有情况,一部分藏在人流中实地监视,另一部分坐在监控室中无时无刻关注医院里几十个摄像头的画面,为整个行动组提供一手情报。这个小组里实地监视的人员可能会有少许危险,但总的来说有执行部资深专员们组成的战斗小组在,就算监视人员撞上了敌人只要第一时间没有被瞬秒掉,资深专员们都会火速赶到现场交接战场。 最后一个小组,也是大一新生负责的部分中最为危险的一个小组,卧底小组,这个小组很特殊,因为整个小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的任务也十分艰巨,堪称是行动中风险最大、素质要求最高的位置,他需要换上病人服卧底到医院中去,贴身监视、保护从连环杀人凶手BloodyFace幸存下来的303号病房的女病人。 “执行部的意思是血脸杀手还会向同一个目标再度出手?”会议桌上有人举手。 “是。”正在PPT前分配着任务的莱德点头:“我们有理由相信血脸杀手会再度向303号房的病人实施犯罪,战术部的犯罪心理学专员分析了当前犯人的心理因素,在自认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混血种时,他的杀戮欲望以及骄傲会膨胀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步,安德鲁专员撞破了他一次好事,并不会让他感到恐惧,反而会更加刺激他的骄傲和怒火,他并不知道我们秘党的存在,这也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他还会犯案,在他动手的时候就是他落网的时候。” “那按照执行部的意思,卧底必然会跟犯人接触,并且爆发战斗的可能性接近百分之九十,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这个小组的工作安排给执行部的王牌专员?”学生们对此表示不解。 “对此有两个解释,分别是真话和假话,你们想听哪个?”莱德面色平常地问。 会议室里各位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恺撒最先举手微笑着说:“不如先听听假的吧。” “好,那就先说说假的。”莱德点头:“执行部的王牌专员是天生的掠食者,我们害怕危险混血种会察觉到这份危险进而对秘党的危险度重新预估,从而导致放弃目标遁逃出医院,这样再想抓到他的尾巴就难了,所以我们选择让无害但却同样经受过训练的大一新生顶替这项工作。” “有这个理由就足够充分了。”恺撒摊了摊手:“你成功说服了我们,看起来我们中有个幸运儿得去跟凶手打个照面了。” “那看来我没必要冒着被降职的风险说出真话了。”莱德说:“大一新生中冷兵器课程以及射击课第一的人,起立。” 会议桌上安静了一下,两个人施施然站了起来,莱德看见他们俩后并不惊讶,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林年和恺撒彼此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射击课恺撒是第一这点毋庸置疑,双枪沙鹰闭着眼睛都能把靶子的十环打成筛子,至于冷兵器课,他不站起来估计没人敢站起来了,两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莱德等待着后文。 “卧底组九成几率会遇见战斗,我不希望被派去卧底的人跟上一个专员一样,连抵抗都做不到就当场殉职了,南北纪念医院地形复杂,为了担心打草惊蛇受害者病人的那一层楼是没有布防的,一旦交战按照具体布防图来看,资深专员赶到现场最快也需要二十秒。”莱德淡淡地说:“你们两个谁有自信在凶手手上撑二十秒?” “能动用热武器吗?”恺撒问。 “必要的情况下可以,但分配给你的弹匣统一会配装弗里嘉子弹,想要使用实弹需要向执行部部长特别申请,毕竟各位都还只是临时专员。”莱德说。 “挺有意思的,让临时专员做资深专员的活儿,却又是临时专员的限制,这怎么有点像是一次高难度的考验?一次测试?”恺撒耐人寻味地说。 “任务分组是执行部部长亲手安排,如果你有意见可以上报,想必他很乐意会为你答疑解惑。”莱德讲了一个会议室里只有资深专员听得懂的笑话,角落里身穿风衣腰跨枪械的资深专员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低笑声。 “我没什么问题,二十秒而已,你们该担心的是凶手能不能撑过那二十秒。”恺撒淡笑说。 “我没什么所谓。”林年也说:“另外多问一句,这次课程会算进期末成绩吗?” “如果完成出色,卧底组期末的GPA(绩点)会将是4.0满分。”莱德说。 “很可惜我还没有正式行课,所以期末成绩对我来说没有用。”林年有些遗憾。 “那的确很可惜,但我们并没有其他手段来弥补你,如果你不满意可以选择退出。”莱德淡淡地说道。 恺撒眉头微微挑了挑,这种拱火的发言一般脾气炸一点的人估计当场就怼上去了,但林年看起来很平和,并没有丝毫燥意,只是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了。 “还有谁想竞争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的可以起立,欢迎内部竞争,顺带一提执行部都是实战派,我们只欣赏有实战能力的人。”莱德拍了拍手,扫视过会议桌,可没有第三个站起了,站着的恺撒和林年代表了大一新生的统一声音。 “会议桌上只有你们两个站了起来,意味着大一新生里你们是精英中的精英,一个是加图索家族的未来,一个是广受众盼的‘S’级的学员,在你们两人中挑选的确有些难度。”莱德分别看了林年和恺撒一眼:“那你们干脆打一架吧。” “什么?”林年和恺撒一齐问。 “打一架,谁赢谁能拿到卧底组的位置。”莱德平淡地说:“在执行部里虽然不提倡内斗,但友谊切磋还是经常发生的,我们可以把会议桌挪开给你们两人腾个位置,并且提供各种武器和道具。” 林年看了一眼恺撒,发现恺撒也在看自己,他顿了一下问:“怎么说?” 恺撒掰了掰手指沉思了一会儿摇头:“一个暗无天日的会议室,一群执行部专员和新生作为观众?这不是我想象中我们两个对决时该有的场面。” “那看起来不是时候。”林年能理解恺撒的想法。 “看起来你们不愿意打。”莱德说:“要不抛硬币决定?” 会议桌上学生们有些幻灭,前一刻决定的方式还是硬派的强者为王,后一刻就委曲求全成抛硬币了?这是不是显得太过于儿戏一点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莱德丢了一枚硬币到会议桌中心:“如果安德鲁运气好些,大概就不会死在医院里了。” “我喜欢这个决定方式,加图索家族的男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恺撒伸手把硬币摸到了自己手中在五指指缝间灵活的翻了几圈。 “我没什么所谓。”林年说。 “男还是女?”恺撒看向林年,美版一美元硬币上一边是自由女神像一边是艾森豪威尔总统、 “先抛。”林年说。 恺撒侧了一下头,拇指将硬币高高弹起,银色的硬币翻越成圆,最终落到他的手背上被按住了。 “女。”林年说。 “那我就男吧,我挺喜欢德州人的风情的。”恺撒揭开了手掌,瞄了一眼硬币的朝向。 自由女神像朝上。 “看起来我赢了。”林年说。 “看起来我该头疼期末的绩点了。”恺撒无所谓的将硬币丢还给了莱德。 莱德抬手接住飞来的硬币放进兜里看向林年:“那卧底组的成员就决定是你了,提前去做好换装准备,具体任务详情相关人员会跟你细说,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情了...歌莉娅!” 会议室最后,一个穿着风衣的歌莉娅走上前来向林年示意了请的动作,林年也离开了会议桌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离开了会议室。 PPT旁的莱德安静地注视着林年离开的背影,踹在兜里的手指捻了捻那枚硬币,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有意思的‘S’级新生...” ------------ 第六十七章:最后的准备 “脱衣服。”歌莉娅说。 “裤子也一起脱。”片刻后她又说。 “这,不合适吧?”赤裸上身的林年提着裤腰带看了眼四周“虎视眈眈的”资深专员们,从会议室离开后来到了这一间空荡的房间里,这乍一看布局有些像均时两小时的小电影,就害怕有人一上来就问他三围。 “没穿内裤吗?”歌莉娅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可以转过身去。” “不,我没那种癖好。”林年在节操和名誉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解下了裤腰带脱到只剩下一条灰色的四角内裤。 “哦,你可以保留你的秋裤,最近天气还蛮冷的。”歌莉娅微微颔首。 “早说。”林年又把秋裤拉了起来。 房间里的资深专员们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其中一人抱着一叠衣服走来递给了林年,一旁的歌莉娅开口说:“从现在开始,这身衣服二十四小时都不能换下。” “病号服?”林年手里牵起一件白色的薄棉短袖病号服看了眼歌莉娅:“我是要装病人潜伏在受害者身边吗?”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临时专员以后请称呼受害者为‘玛丽塔’。”歌莉娅看着林年穿上一整套病号服,上前为他戴上了微型无线耳麦:“你的行动代号是‘贝塔’,在耳麦中听到传讯时记得及时回复。” “‘贝塔’?我能不能叫‘舒克’。”林年说了一个受众很小的冷笑话。 “不能,行动代号是施耐德部长定下的,协同配合你的教官代号是‘阿尔法’,后勤组组长的代号是‘伽马’,这些必要的信息在行动前需要牢记。”歌莉娅为林年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记住,耳麦不具备关闭功能,所以行动中你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能听见,注意谨言慎行。”歌莉娅后退半步双手后负。 “以前有人闹过笑话吗?”林年右手摸了一下耳朵确定耳麦没有漏出来。 “如果你是指任务中接到女朋友电话,你侬我侬的对话被全执行部听见的话,那应该算是的。”歌莉娅把林年脱下来的风衣中的iPhone拿了出来放进了收纳盒里,重新拿了一部诺基亚递给了他。 “行动中我的名字还是‘林年’?不用做改动吗?”林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绑上的识别带。 “避免露馅,以前出过专员因为不熟悉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到后总是迟一拍反应导致露馅的事情。”歌莉娅转身挥了挥手,一个女孩跑过来将收纳盒里林年本来的衣物和物品全部带走了。 “武器呢?”林年发现自己依旧两手空空。 “习惯用格洛克还是柯尔特?” “都行。” “短兵武器呢,匕首还是短刀?我看过你的履历,日本刀太过显眼了不适合带进医院。” “短刀吧。” “好,武器会按时送到你的病床床头柜里,挂锁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在紧急情况下批准动用,如果有人问你床头柜里锁着什么,你就回答是一般财物和电子设备。”歌莉娅点了点头:“以前生过病吗?” “生病?” “你伪装的是一个病人,所以要像一个病人,病历单上写着你是糖尿病患者,富贵病,平时的症状是‘三多一少’,多饮,多食,多尿以及消瘦,记得装像一些,同时正好也可以借着上厕所的时候跟我们联络。”歌莉娅说罢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穿衣挺显瘦的,你的确算是很不错的卧底人选,比起那个胸肌怪好多了。” “胸肌怪?”林年没反应过来,过会儿看见歌莉娅笑着摇头才明白是在说恺撒。 “记住你的个人情报,18岁男性,在读道尔顿高中三年级,单亲家庭,家中有一个47岁的母亲,从事企业部门主管,所以家境丰沃算得上中产阶级,家住纽约布鲁克林,学习成绩优异,性格温和,善于交际...”歌莉娅翻着一个本子念起了林年的‘人物设定’。 “我需要跟受害者...我是说‘玛丽塔’打好关系吗?”林年将歌莉娅所有的话都背了下来。 “没有太大的必要,那个女孩膝盖滑囊炎动了手术,所以暂时无法离床,所以有可能会主动向你搭话,你需要做到最基本的洽谈自如。”歌莉娅说:“我们是以FBI的身份与对方接洽的,成功说服了对方的父母配合我们这次的行动,除了父母探视的情况外,在医院中只会有一个护工照顾她的起居,这个护工也是我们的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他请求帮助。” “犯人真的会上钩吗?对方应该知道了‘玛丽塔’身边早已经被设下了重重包围,还会冒着危险下手吗?”林年接过歌莉娅手中的本子将所有信息再熟读了一遍。 “极大概率下手,犯人不了解秘党的构成和历史,他以为我们还是追查他数年的FBI,这是情报上的不对等导致的原因,FBI的人在‘A’级混血种面前就像是拿着塑料手铐的小孩子,前七次作案已经让他已经失去敬畏之心,他现在应该自诩为更高级的生物,用自己血统带来的力量蔑视人类制定的所有法则,这种人我们见得太多了、太多了,他们的骄傲和自尊也不会允许在区区‘人类’的围剿下退缩,他们想做的是再度高调作案,然后飒然离去将一切的伦理制度践踏在自己新立的强权和暴力脚下。”歌莉娅平静地说。 “意思是我们真正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等他现身,我们收网,一击必杀。”歌莉娅说。 林年在脑海中把所有情报默念了一遍后问:“还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吗?” “大体就这些,记得任务途中一切听从‘教官’指挥,什么情况下都不允许取下耳麦,在遇敌时选择拖延而不是战斗,危急时刻你需要撑住二十秒就胜利了。”歌莉娅嘱咐。 “如果他执意要伤害那个女孩怎么办?”林年问。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那二十秒内是属于你的‘考题’,我们只负责二十秒后的所有麻烦。”歌莉娅淡淡地说。 “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了,我能给你们部长留下一个印象吗?”林年问。 歌莉娅顿了一下看向林年,在半晌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开口:“16?17?” “16。”林年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年龄。 “这个年纪的我还在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恐惧,陷入被同学孤立的烦恼和痛苦。”歌莉娅仔细地看着林年年轻稚嫩的面庞淡笑着说:“但你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一只脚踏入龙族的战场,准备好面对危险混血种了,这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会够了?” “‘S’级,你好像在渴求更多的东西。”歌莉娅轻声说,她贴近身为林年整理了一下袖口:“现在的你还太过稚嫩、年轻,可能你还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才能认识到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证明自己...而是要去认清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该怎么活,为什么活。” 林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可他依稀记得,不知为何曾经宫本一心也好似对自己说过同样类似的话,也是说得那么认真。 是因为自己年纪实在太过小了吗?他不知道。 “不要太过紧张,你是‘S’级,你获得了身为精英们的认可,所以我当你有足够的资本胜任这次任务,如果你这次任务成功了,我保证你会给整个执行部都留下深刻的印象。”歌莉娅微微抬首认真地看着林年:“但切莫急功近利,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很多人都看好你,现在我也看好你。” “知道了。”林年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教官莱德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身着病号服的林年又向歌莉娅微微点头,示意其他小组已经准备好了。 “随时待命。”歌莉娅站在林年身后颔首。 “那就开始行动吧。”莱德拍了拍手,整个房间里的人一时间都动了起来鱼涌而出,一时间就像是一台巨大的机器按动了启动按钮,无数齿轮滚动咬合之间密不透风。 ------------ 第六十八章:玛丽塔 芝加哥,南北纪念医院。 今天的医院依旧人潮涌动,下午的时间人流量大到挂号的队伍排到玻璃门口,墙角的摄像机无声地监视着大厅,扫过推着担架车急匆匆高喊路过的护士和医生们。 挂在大厅墙壁上液晶荧幕播报的芝加哥新闻头条是昨晚万众瞩目的‘芝加哥公牛’对阵‘洛杉矶湖人队’的精彩集锦,前者以93比91,2分差距成功战胜了后者,引得整个芝加哥的篮球爱好迷狂欢不止。 很显然,在体育播报员兴高采烈地谈论自己城市的球队如何出彩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家芝加哥公立医院在作业中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在昨夜,芝加哥警署连夜撤调南北纪念医院,所有新闻媒体集体噤声甚至连医院正门都踏不进一步,在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扰下,今天的芝加哥早报没有哪怕一起有关杀人案的案件被提起,往常的新闻斗士们也成了哑巴,见不到有哪位‘勇者’站出来批判芝加哥警署软弱无能的事实。 可饶是如此,在南北纪念医院的住院部中,昨晚的凶杀案依旧被不少住院的病人获知了,在官媒压制的情况之下,离奇恐怖的凶杀案在人口传念之间变得格外惊悚与恐怖,甚至‘凶手并未离开医院’的传闻也愈演愈烈,而其中最讨论最广的便是那个‘被恶魔盯上的女孩’... 住院部,十二楼。 一辆轮椅在走廊上缓缓推过,轮子在地板上的轻微摩擦声虽然不大,但却引来了两侧过道上、病房里无数病人的视线。 议论。 窃窃私语。 同情。 恐惧。 嫌恶。 众多复杂、无端的情绪汇聚在一起落向了轮椅上的人,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头埋得很低,身后的护工很想宽慰轮椅上的女孩,但想到昨夜发生在女孩身上恐怖的事情,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多了,女孩承受的太多了。 死亡、凶手、鲜血、尸体。 那一场梦魇无论是任何人都会处于崩溃的边缘,女孩也不例外,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会害怕,所以她一直在颤抖,藏在袖口中的手捏成一团像是想攥紧点什么让自己安心。 护士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她只能带着勉强的微笑推着轮椅一路走向走廊尽头独属于女孩的病房,好像只有将女孩藏起来才能让她真正的安心。 1201号病房,护士推着轮椅停在了病房前,她伸手想拧开门把手,却在不经意之间推开了门,这让她有些意外,因为在这之前1201号病房都是只有轮椅上的女孩一个人居住的。 轮椅上的女孩下意识抬手握住了护士推轮椅的手腕,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满是恐惧的颜色,护士也有些慌乱,可看了一眼远处走廊上徘徊的病人们,心中不由鼓足了一些胆气,伸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沿着密歇根湖畔翻滚来的风吹进了病房,拂起了轮椅上女孩的额发。 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握住护士手腕的手指无意识的松开了,那双淡褐色的瞳眸中倒影着床边的男孩的影子。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遥远波光粼粼的密歇根湖波浪迭起,这个男孩穿着一身浅色的病号服,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慵懒地将头抵在半开玻璃窗上阖眼小憩着,侧脸正好面朝着窗外荧澈的蓝天,早春萌般发的一缕弯柳眉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纤柔很有几分女性美,黑色的睫毛被晒成了白色,一席自然拂动的黑发中像是藏着冬日的风,从那头吹到这头,抚平了病房内每个人的紊乱的心弦。 病房门前,护士发觉手中的轮椅动了,她惊讶地低头发现女孩正自主推着轮椅去向了窗边男孩那边,在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停下了,她安静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孩。 不知为何在看见男孩之后她莫名的、没来由的觉得很安心,困扰着自己的梦魇就像男孩头顶那片蓝的渣子都见不着的天空一样干净了,只剩下天与湖与人,不,是天与人与湖,蓝天在上面,而男孩在中间,他的背后遥远处是密歇根湖所以他是夹在两者之间的,像是极尽视野中所有的美好。 忽然之间,男孩睫毛微颤像是要醒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瞳眸盯见了轮椅上看着自己的女孩。 女孩有一席金色的头发,可比起男孩熟知的那种漂亮金色,女孩的发色还是稍显稚嫩了些,不够纯粹、不够耀眼,似是要借助窗外的阳光,才能将女孩的长发渲染成圣母金似得让人心生美好的颜色。 于是男孩侧了一下身子,让挡住的阳光照在了女孩的脸上,那一刻病房中仿佛无端明亮了几分,男孩不由微微睁大眼睛。 说来有趣,病房中初次相见的两人如今都是如此相同的反应,他们都在细细的看着对方的脸,两人一时间都想了许多,或许他们想见的东西并不相通,但相同的是那些从两人思绪里浮现之物,全都是代表着洁净的美好的物品,像新文学、像白鸽、像密歇根湖上排排的白帆,像圣母玛利亚像。 两人谁都没说话,谁都在等对方说话。 病房里就这么一直安静着,静的能听见遥远湖畔水浪的拍击声,直到男孩回过神来先开口了。 “你好...我叫林年,你是?” “海伦娜。”女孩连忙说:“我的名字叫海伦娜。”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女孩松了一口气,像是窒息的人终于浮出水面,看见第一眼的救赎是从男孩身后落下的璀璨日光。 * “‘S’级跟‘玛丽塔’第一次会面,谁赌‘S’级会看呆的?” 执行部临时作战会议室,有人吹了声口哨,所有看着屏幕上病房中实时监控的专员们都不由啧啧着。 这一副画面美的像是新艺术品,大多人这是第一次见到‘玛丽塔’这个被恶魔盯上的女孩,在见到她的容颜时都大概明白了为何战术部如此笃定血脸杀手还会下手。 这就像是藏在卢浮宫的蒙娜丽莎一般,只要她挂在那里一天,幻想着将其微笑偷走的大盗们就永远不会断绝念想。 “‘玛丽塔’先看呆的,看起来是平手,今天的中午饭钱似乎不用丢了。”屏幕前的专员们耸了耸肩把桌上堆叠着的钱塞回了包里。 “毕竟我们的‘S’级卖相也不差啊,而且在粉墨登场前还由我们的化妆大师精心打点过。”不少人说笑着回头看向会议室角落抱手倚墙望着屏幕微微颔首的歌莉娅专员。 想要冒充病人总需要化妆技术化出一些病态,这次行动中懂化妆技术的只有歌莉娅专员一个人,但看起来所有人都低估了歌莉娅在只针对女性专员开设的化妆课上的造诣,在少许润色之后他们的‘S’级居然绽放出了不逊色于‘玛丽塔’的美丽颜色。 为此好事的资深专员们甚至开了个赌盘,赌注内容就是‘S’级在跟‘玛丽塔’打上第一个照面时,到底谁会因为对方的“美色”而看呆。 现在就屏幕里的情况来看,大家打了个平分秋色,‘S’级捍卫住了属于混血种优良基因的尊严。 “说实在的,没人调查过她是不是混血种吗?”监视病房情况的专员盯住屏幕里女孩向着阳线条清晰的美丽脸蛋忍不住说。 “不是混血种,‘玛丽塔’的出身已经被执行部摸透了,父亲是好莱坞大导演,母亲是维密模特,天生丽质甚至做过几年童星,在几年前很火,但后来因为学业退出了演艺圈,她的背景很干净,长得漂亮只是天生基因优良而已,就算是普通人也总会诞生出一两个这样的‘妖怪’。”作战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莱德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将文件摔在了桌上抱手看着屏幕:“十二楼以及其他楼层有情况出现吗?” “没有,一切正常。”监视楼层监控的专员回道。 “看起来‘贝塔’已经和‘玛丽塔’接触了。”莱德坐到了转椅上仰头望着屏幕:“接下来就是耐心等鱼上钩了。” “队长,话说,我有个问题。”有人忽然举手。 “说。” “我们把‘S’级扮的这么好看...血脸杀手不会突发奇想转而对我们的‘S’级下手吧?” 作战室中不少人都愣了一下,莱德也是呆了那么几秒,他扭头看了看歌莉娅,又看向屏幕里的林年,沉默了几秒后摸了摸下巴:“应该...不会吧?” 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 第六十九章:守护者 躺在病床上从窗外往外看先是能看见楼盘刚起的大厦,再是顶上的天空,午后的晴天蓝的很爽利,干净的像是没有渣子——有还是有的,那就是芝加哥,阳光蒙下云彩的影子盖在这座海洋般杂乱的城市上黑漆漆一片,黑色的深海中咕噜着气泡浮起很多声音,各式各样的车、工地的施工、人声的嘈杂、大荧幕上新闻的播报,这一切让冬日午后的静与吵模糊了界限。 像这种气节,就连上帝都需要打个盹,林年也不例外。 少时后把他从午后小憩中唤醒的是一股温度,就像窗帘隙出的小缝照在手臂上的一片阳光,介乎于烫与暖洋洋之间无法忽视,尽管没有刻意去发现但那温度却让你睁开了眼睛。要知道他可是沐浴在光线之下的,比阳光更灼热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是视线,海伦娜好奇的视线。 林年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女孩,一时间他想到了大理石雕塑。请不要误会,提到大理石雕塑并非想赘述断臂的维纳斯、圣母玛利亚那种形式美,他此刻想到的只是雕塑的那种能用生硬的石头织出薄薄面纱以及圆润肉体的巧夺天工的技艺美。 就像是上帝在造物时也恰逢今天这个气节,所以合乎情理的打了个盹,放下画笔时不经意间在海伦娜的脸上留了那么一道,让她美得像是朦胧的面纱,像是肉体的纹理,像是林年午休打盹时做的一个梦。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 不知为何,海伦娜让林年想起了自己曾经就读仕兰高中时的那个篮球队的那个啦啦队长,长腿细腰漂亮的像个女妖怪,在校庆晚会上一曲芭蕾起落之间、踢腿、旋转、下腰,美的像是藏匿在光影中的天鹅。 他忍不住拿面前的海伦娜跟跟那个女孩对比,但他却遗憾的发现不知为何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孩的模样了。 病房内,海伦娜与林年都坐靠在病床上聊天,聊了几句后林年发现海伦娜似乎有些拘谨,说话不那么爽利,就像在宴会上斟酌刀叉摆放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生怕有失了礼节的地方。 在她的话里“喜欢”是“喜欢”,“恨”是“不太喜欢”。“好”是“好”,“坏”是“不怎么太好”。 林年忽然就觉得这个女孩不像是啦啦队长了,她其实更像是远隔天边的小天女,因为小天女对自己说话就是这样的,措辞很委婉,像是在磨合,适应齿轮咬合之间的缝隙,去尝试维持对话的长度、温度,比起对话更像是在煲汤,揭开盖子里面浮着八角和桂皮,越煮越香。 所以他们的话题平淡而噜苏。 “今天天气不错——是晴天,我喜欢晴天。” “身体好一些了吗?我看你坐着轮椅的——好些了,只是膝盖受伤了。” “你喜欢读书吗?——读的,喜欢《百年孤独》和《巴黎圣母院》,也读流行文学。” “你看篮球吗?——不怎么看,但我当过啦啦队长,为高中篮球队助过威。” “弹,会钢琴和小提琴。” “看,周末和朋友一起会去电影院,我喜欢最近上映的《花语恋人》。” “听,我喜欢音乐,尤其是TaylorSwift的歌。” 林年和海伦娜东拉西扯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情,他们从见面开始好像就没有什么隔阂,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以及特长优点,海伦娜问无不答,她从头到尾脸上都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临床的男孩。 林年了解到海伦娜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多才多艺,所以她在学校里有很多男孩追捧,她当维密模特的老妈时常叮嘱她,防火防盗防同窗,待在同一个猪栏子里的都是些拱白菜的货色,要找夫婿最好还是像你爹这样的,拿着好莱坞剧本的本子昂首挺胸气派的走进猪栏里一个个问斤称重,当初你老妈我就是因为姿色好被挑走的,现在一炮而红才能生下你这个天姿国色的小妖怪。 海伦娜说到这里,林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海伦娜也咯咯地笑,看起来是个很随和邻家系的女孩。 “林年,是吗?你的名字有些奇怪,你没有英文名吗?”海伦娜双手重叠轻放在小腹上微笑着问向林年。 “我...”林年顿了一下,因为他没有英文名,可他此时的人物设定是美籍华裔,长期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他应该有一个本地的名字。 “Richard,你的英文名字。”林年的耳中忽然响起了教官莱德的声音,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间病房中与海伦娜闲聊的所有经过都被无线耳麦另一边的执行部监视着,在他遇到难题时他们立刻救场解围。 “Richard,你可以叫我Richard。”林年说:“我的爷爷一直住在唐人街,他很喜欢中国文化,所以一直叫我的中文名,所以林年也算是我的常用名。” “Richard,你是得了什么病住院的?” “糖尿病引起了并发症,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其他病房都住满了,我妈妈好不容易才给我订到了床位,没想到我的病友居然是一个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林年向着海伦娜微笑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医院昨天的事情?”海伦娜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她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他们’的人吗?” “昨天的事情?昨天医院里发生什么了吗?‘他们’又是谁?”林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不...没什么。”海伦娜看了看林年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忽然安静了下来,眼中露出的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林年注意到对方坐在床上用余光偷偷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果然过了一会儿,海伦娜像是鼓起了勇气看向林年:“Richard,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想...你应该换个病房,或许换一家医院。” “为什么?...是怎么了吗?” “这里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可能坏事还会继续发生。”海伦娜轻声说,她重叠着的手无声的抓在了一起。 “不太好的事情?” 海伦娜没有说话,她似乎很迟疑、困惑,她不知道如何将昨夜发生在医院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这个男孩,如果自己如实所说对方会害怕吗? “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别担心,谁也有糟糕的时候。”林年笑着摇头说:“既然现在我们都好好的坐在这里聊天,就代表着坏事已经过去了。” 海伦娜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男孩,阳光照在男孩的侧脸上,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这个男孩在发光的错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种安心感,不知为何只是看着这个男孩一夜噩梦导致的心中积压的晦暗就悄然散开了。 “我们说些其他的,你不是说你会弹钢琴吗?其实我也会一些,你最喜欢哪些曲子?” “舒伯特和肖邦,你呢?” “我是野路子出生,弹理查德·克莱德曼出身的。你知道梦中的婚礼吗?” “很难不知道,会弹钢琴的人都会弹它。” “那是我仅会弹的几首曲子之一。”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其他的曲子啊!” * “‘S’级已经搞定‘玛丽塔’了,‘玛丽塔’虽然询问了他的身份,但这应该是下意识的举动,就现在来看‘玛丽塔’对他没有起疑心。”莱德听着耳机里男孩女孩的聊天内容点了点头。 “该说不愧是‘S’级吗?居然能这么快获得对方的信任,我本以为‘玛丽塔’现在那种心理情况,他们两人搭上话都需要个两三天的时间。”歌莉娅说:“可凶手真的不会怀疑有诈吗?毕竟‘玛丽塔’在被谋杀未遂后还选择继续留在这里而不是惊慌失措的出院。” “他当然会怀疑医院里面有埋伏,可他只会以为是一直追捕他的‘FBI’在布局,大概他会十分乐意接受挑战。”莱德说:“鱼饵的身边必须需要一个守护者,不然鱼饵被吞下就是我们整个执行部的失职,凶手必然会首当其冲怀疑跟‘玛丽塔’同病房的林年的身份,他会十分仔细的观察林年的一举一动以及‘玛丽塔’对林年的反应。” “想让凶手再度对‘玛丽塔’出手就必须打消他的警惕性,林年这个角色必须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他要先骗过‘玛丽塔’才能骗过凶手。”莱德看着屏幕里的林年:“很幸运的是‘S’级的年龄很小,不会有人把他跟‘特工’联想到一起,这是他的天然优势,也是我们的优势。” “等凶手忍不住下手的时候,藏在‘玛丽塔’身边的林年就会出手牵制,我们再火速赶到收网。”歌莉娅说。 “接下来就要看凶手的耐心如何了,他可能伪装成病人,也可能伪装成医生,因为他需要密切的关注着自己可口的猎物以及周边环境的变动。”莱德说:“现在林年这个守护者已经出场了,今晚凶手就可能有些动静,让所有小组做好通宵监视的准备。” ------------ 第七十章:坏女孩 窗外日落西山红霞飞。 1201号病房的两张病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满了纸盒饭,这是医院的病号餐,一个菜色5美元,两位病人正愉快的享用今天的晚饭。 其实在接近饭点的时候林年正认真思考着这次任务执行部给不给包饭,但还没等思考出个结果临床的海伦娜一口就包下了他今晚的晚餐,说是相逢不如曾相识,我跟Richard你今天一见如故,这顿饭就包在我身上。 林年顿时就被感动了,觉着人美心善这个词果真不是空穴来风,立刻说这感情好啊,当初革命战士们的友谊大多就都是从半块馒头开始的...于是立马爽点三个菜色,海伦娜又说Richard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哪儿够,于是大手一挥,三个菜色来了个指数翻倍,他们的床头柜上就摆满了现在琳琅满目的盒饭。 这种待遇让林年颇有种梦回仕兰中学的感觉,最开始高一吃食堂的时候小天女总也会这样悄悄咪咪摸过来坐他旁边瞅着他的饭盘,大大咧咧的说这点菜哪儿够吃?打饭的阿姨帕金森又犯了吧?于是硬拖着林年去打饭口插队加菜,那些排队的学生看见插队的人是小天女也不恼毕竟在仕兰高中里有钱人有特权,美女也有特权,两者加一起特权大过天,但在看见后面拉着的林年表情就感觉中午要多添一道‘三吃现充’的菜色了。 这导致现在林年看着漂亮的海伦娜越看越像远隔天边的苏晓樯,不经找起了双方的异同,有钱、大方不谈,起码在性格上两者还是有些差异的,苏晓樯显得很有魄力,平日里一副‘女儿当自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但海伦娜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十分邻家的亲近感,能抱着枕头微笑着跟你聊她五岁时的生日礼物是一只比她还大的布偶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布偶熊就好像她能保护自己不受侵害一样。 起码林年还记得当时在仕兰餐厅吃饭时,苏晓樯跟他吹牛逼说的是她五岁生日礼物是乐高新款的写实自拼积木轨道火车,里面有山有水还有火车站,铺满了她家一整个车库,火车绕轨道跑一圈的时间够泡一碗方便面,聊到最后还特别问了林年要不要今天晚上去她家一起吃泡面...哦不,玩轨道火车。 “Richard,你知道吗?好莱坞里的人大多都很迷信,他们会天价请纽约出名的占卜巫婆来算他们的事业运以及忌讳。” “巫婆?好莱坞的人也信算命这一套吗?”林年夹了一筷子鸡排进自己的盒饭里好奇地问。 “信的,越是大导演、大明星越信,就像我爸爸。”海伦娜咬了一小口西蓝花点头:“你看过‘最后一滴眼泪’吗?” “看过,很经典,我们学校里的文学部组织我们全班看了。”林年下意识说。 “‘贝塔’,注意,别把自己的真实生活代入进角色了。”无线耳麦里立刻响起了莱德的提醒声。 不过还好看起来美国高中也有文学部这种东西,海伦娜并没有起疑笑了笑说:“那部电影就是我爸爸高价请巫婆来询问他怎么才能继续火下去,巫婆回答说:你要有痛苦、要有泪水、要有必要的罪恶、也要有沉沦的心。于是他才决心从科幻电影上转型到文艺片进而拍出那部电影的。” “戛纳电影节上获得了奖项,看起来那个巫婆有点道行。”林年说:“我其实以前在唐人街也算过命。” “你算了什么?爱情还是学业?”海伦娜好奇地看着林年,那双眼睛映着窗外的晚霞美的让人几乎心跳停止。 “没...算命的说我从小缺爱长大缺钙,我没信他,因为如果现在算命的都能兼职做血钙含量测定,那么医院就该全部倒闭了。”林年笑着说,海伦娜一时间也被逗乐了,也咯咯地笑声音让人联想到挂在窗口的晴天娃娃,只是看一眼都会有上好心情。 “其实我爸爸也让巫婆给我算了一下。”海伦娜用筷子戳起了一颗小番茄,露出被子的两只白净脚丫不安分的摆动着:“巫婆说我以后会很富贵,并且会遇到一个贵人,从此会得到幸福。” “那你遇到了吗?”林年想夹一筷子缴了糖汁的鸡排,但立刻被耳麦里的教官喝止了,不由沮丧的放下了筷子。 “我不知道。”海伦娜嘴里含着小番茄望着天花板吸吮着甜甜的汁水:“我妈妈以前给我读过很多童话故事,所以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贵人’是我的‘白马王子’,有一天会穿着华丽的铠甲和头饰将沉睡的我唤醒,带去四季温暖的国度幸福生活。” “每个女孩都有这样的梦。”林年戳了戳饭盒里的黑胡椒汁牛排,没听见耳麦里教官的声音才放心的将其夹回了盒饭里。 “所以我在学校里有很多男朋友。”海伦娜笑着说。 “噗...唔。”林年差点把刚吃进嘴里的饭和牛肉喷出来。 “你怎么了?”海伦娜奇怪的扭头看向林年。 “没什么。”林年咳嗽了两声赶紧喝了口水。 “Richard,你现在应该读高中吧?你长得那么好看在学校里没有女朋友吗?”海伦娜问。 林年心说不愧是外国教育啊,换在国内女生如果大大方方说一个男生好看,就无异于是告白和追求信号了。 “没有,我没有女朋友。”林年摇头:“我受我唐人街爷爷的影响,所以这方面一直很保守...” “也对,你们华裔男孩的确很保守。”海伦娜侧了侧头也没觉得奇怪。 “你刚才说你有很多男朋友是什么情况?他们处在一起没有打架吗?还是说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林年委婉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有过很多男朋友。”海伦娜更改了一下自己语法中的时态,把现在式改成了过去式。 “那不奇怪,你也很漂亮算是我见到过的女孩里最漂亮的几个了,有男朋友很正常。”林年松了口气,对海伦娜印象重归了正常。 “不,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了。”海伦娜小心地把染到嘴角的一根发丝拿开了:“我现在是单身哦。” “那一定有很多男孩追求你吧?”林年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嗯,很多,我们学校里大概一半男生都给我写过情书。”海伦娜笑了笑。 “多才多艺又长得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我也喜欢。” “Richard你也喜欢我吗?”海伦娜眼睛亮了亮:“那我们可以交往呀。” “噗...唔。”林年隐约听见了耳麦里资深专员们整齐的‘哇哦’,以及某个二货的欢呼声:不愧是‘S’级,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孩择偶条件都会很高!”病房里,林年看向海伦娜睁大眼睛。 “如果是你这样的男孩,我们的女孩的择偶条件都会比希腊的移民门槛还要低。”海伦娜捂住嘴发出银器风铃般的笑声。 “希腊准备在三年内推出“外国人购置房产送欧盟居留”的政策,25万欧元买房就可以获得居住证。”莱德在耳麦里给林年解释了这个上流圈子才听得懂的笑话:“以及,你可以考虑一下当她的临时男友,这有利于任务行动...在某些任务里专员们都会很愿意出卖自己的色相换取人类的和平。” 好一个‘牺牲色相换取人类和平’,林年被莱德毫无下限的劝导给整懵,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海伦娜...你也是这样答应那些追求你的男生吗?” “是啊。”海伦娜像是吃饱了,擦了擦嘴角,躺靠在枕头上拿着一颗苹果:“这是我妈妈教我的。” 林年心说全世界男孩的心中他们的暗恋对象都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妈妈,如果全世界女孩的妈妈像你老妈那样,大概美国离计划生育也不远了。 “我妈妈说,如果我生在一个长时间被追捧的环境中,可能我的三观会因此出现一些不太好的变化。”海伦娜轻咬了一口苹果,红艳的果皮与她白净的脸蛋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你妈妈的建议是让你直接接受那些追捧?”林年有些理解不了海伦娜亲妈的脑回路。 “是啊。”海伦娜点头:“只要接受了那些男生的追捧,答应跟他们交往,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真正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再比较起他们在交往前说的话,就能明白他们的话是有多么虚伪,在反复经历这种事情后你就能对所有的追捧置若罔闻了,因为你揭开过真相就知道那些话都说的有多么虚假的、不切实际。” 林年怔了一下,因为他一时间没法反驳这个理论。 “Richard,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海伦娜忽然问。 “怎么样的人?”林年陷入了沉默。 漂亮?会弹钢琴?会舞蹈?家世显赫?成绩优异? 不,林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些都不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海伦娜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所以他选择了避开。 “我不知道。” “我很高兴Richard的你没有贸然的评价我。”海伦娜看了林年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我只是不知道。”林年摇头。 “你知道我有那么多男朋友,最后是怎么分手的吗?”海伦娜手指轻轻的划过苹果光滑的表皮。 “有过。”林年再度指正了对方的时态用法。 “有过,有过。”海伦娜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苹果轻砸了一下脑袋吐了吐舌头:“我每次跟学校里的男生交往后都会刻意的办坏。” “办坏?”林年不解。 “就是做一些坏女孩才做的事情,像是任性、撒娇、眼高手低、骄纵什么什么的。”海伦娜掰着手指说:“那些男孩在忍受我几个星期后就会提出分手并失望的对我说: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呀!然后我就会反问他们:那你以为我该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林年愣了一下。 “这时他们总是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就把一切祈愿以及自以为的美好强加在我身上,并且要求我遵守他们,他们根本不理解我,我可能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坏人,也可能是一个心地险恶的巫婆。”海伦娜说:“大家都只看我漂亮而已了,就擅自以为我是一个完人,可我不是他们期待的那种完人,我也会有缺点,我也可能有坏脾气...我很讨厌那些只按表面来辨别一切的人。” “那你只看表面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林年指了指自己。 “我觉得Richard你是好人。”海伦娜毫不迟疑地说。 “可你才说不能只按表面...”林年苦笑。 “不,是感觉。”海伦娜说:“你给了我一种独特的感觉,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好人。” “谢谢。”林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样,Richard,要不要考虑一下?”海伦娜放下苹果期待地看向林年。 “什么?” “交往的事。”海伦娜说:“这样你就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也能知道你好在哪些地方了。” “我...”林年看着海伦娜的脸蛋陷入了两难境地,人生十六年,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直白、且与众不同的交往请求。 ------------ 第七十一章:混乱的开始 “全体注意,住院部门口出现未知骚动,人群在大量聚集!” 就在病房中林年陷入人生大事抉择之时,无线耳麦里响起了教官严肃的警告声,很不合时宜的将暧昧的气氛转为了急迫的紧张。 林年忽然下了病床,床榻上的海伦娜不由双手下意识抓住了床单,认真地盯着林年呼吸有点变快,大概是以为对方会靠过来一吻定情什么的... 可林年没有做出那种罗曼蒂克的事情,而是莫名其妙的走到了窗户边拉开玻璃窗探头看向楼下。 海伦娜也怔了怔一脸奇怪地问:“Richard,怎么了?” “楼下好吵啊。”林年凝神观察着楼下不自然聚集的人群,听着无线耳麦中教官快速准确的调控。 “吵?可这里是十二楼啊。”听见‘吵’字,海伦娜的表情忽然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害怕,像是PTSD发作一般呼吸有些急促,眼中不由浮现起了一些在一下午聊天中淡忘的那些可怕的光景。 “楼下好像...有什么人来了。”林年低声说,也不知是对海伦娜还是对耳麦中的教官莱德。 “后勤组全员准备武器调控,监视组从一楼到十一楼注意一切可疑人物的行径,三楼监控室务必保证监控不间断运作,负一楼总电闸开关的守卫全部给我打起精神,备用柴油发电机全部预热。”莱德向着所有小组通报着:“卧底组,‘贝塔’,十二楼只有你一位专员,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再次提醒你一遍,床头柜下的密码锁是你的生日,里面放着必要的武器,现在正是特别时刻,遇见紧急情况批准使用致命手段。” “监视组,一楼到底什么情况?现在已经过去三十秒了,我还没有收到明确的情报!”莱德按住耳麦冷冷地问。 “我们还不太清楚...这些人好像失去理智了...他们疯了一样的簇拥向一个地方!那里面被包围的应该是一个人!有人引起了这些人的疯狂!”监视组的成员急促的回道,听背景的杂音他也应该在人群中努力的拥挤进去想要一窥究竟:“见鬼,所有人都像着了魔一样的发疯了!就像受到了催眠一样!我们挤不进去!” “所有专员注意,保持清醒,两两一组,你们可能已经深入未知言灵领域了!”莱德陡然机警了起来。 他注意到混乱的中心已经进入住院部一楼了,毫不意外的宛如台风眼一般整个一楼的人群都混乱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簇拥而去,就像是装甲一般将里面的‘人’层层叠叠围了起来,就连监控录像都无法拍到最中心的样子。 “大规模催眠性质的言灵?”歌莉娅此刻也走到了莱德身旁紧盯着屏幕。 “BloodyFace前七次作案没有出现类似的场景。”莱德眉头深深皱起:“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你想起安德鲁是怎么死的了吗?” “一击必杀...你的意思是安德鲁当时在进入303病房时是被催眠了才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杀死的?”歌莉娅恍然大悟。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你还记得学院里心理咨询部富山雅史的言灵吗?就算是他也没法做到同时催眠这么多人。现在看人群流动的方向,制造这片混乱的家伙应该是想借着这群保护伞上电梯...你觉得他会去几楼?”莱德扭头问。 “十二楼。”歌莉娅说:“我们可以截停电梯,让所有楼层的临时专员到电梯口擒住他。” “监视组的都是临时专员。”莱德皱眉:“真要让他们跟‘A’级混血种接触吗?” “你说过他们都是精英,每个临时专员都有弗里嘉子弹的配枪,只要会开枪,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里面的凶手就是活靶子,就算误击中平民也不要紧,弗里嘉子弹只会致晕不会致死,只要保证凶手一起被击中就行了。”歌莉娅说:“如果真让凶手上了十二楼才是真正的灾难,你真的想看见一个16岁的孩子单枪匹马的跟那种危险人物厮杀吗?” “那好。”莱德被歌莉娅说服了,他紧盯着屏幕中台风眼般缓慢挪动,不可阻挡的人群按住耳麦就要开始下令。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无线电里忽然响起了令整个执行部的行动忽然宕机的一句话。 那是由林年哭笑不得的声音说出的:“你说什么?明星?” 整个作战指挥部都滞住了,莱德张口正想下令的嘴巴也不由僵硬住了,他扭头看向1201的监控屏幕,只见着海伦娜拿着手机兴高采烈的跟林年说:“对啊,明星,Richarda,你知道卡莱尔·卡佩吗?” “卡莱尔·卡佩?”病房中都准备开床头柜密码锁的林年重复了一遍海伦娜说的人名。 “就是那部电视剧《狩猎》的女二号!穿露肩装的那个金发美女!”海伦娜兴奋地举起手机朝向林年,在屏幕上是一条实时推特,拍摄的照片正好是南北纪念医院大厅混乱的人群,拍摄的人是跳起来拍的,正好拍见了人群最中心金发女人的侧脸:“她好像就在楼下!” 看见这张侧脸的瞬间,林年就回忆起来了,这个女人真是个明星,而且他甚至还在近期遇见过!这就是自己跟林弦入学时赶到芝加哥国际机场时遇见大批粉丝接机的那个明星!芬格尔那家伙还接了学校里某个学生的外快去要了一份签名。 “明星?她怎么会在这儿?”林年尽可能的靠近了海伦娜的病床一些,让耳麦收音更清楚。 “最近不是有传闻说她来芝加哥拍新戏了吗?前几天网传她在拍摄一场飞车追逐戏的时候因为威压出现了故障手臂受伤了。”海伦娜眼睛亮闪闪的不断在推特里划来划去,找寻着更多人拍摄的照片:“正好,南北纪念医院的骨伤科是全芝加哥最好的!所以她才会选择来这里住院治疗!” 此言一出,耳麦里的无限频道沉默了良久,因为不过多时监视小组也证实了海伦娜消息的准确性...他们没法不证实,因为当从医院外赶进来的身强力壮的资深专员们挤进人群中准备掏枪镇压‘凶手’时,‘凶手’却不耐烦的拿着水墨笔在他们的衣服上签下了一个艺术签名。 卡莱尔·卡佩。 住院部大厅中有人自发的喊起了这个名字,于是卡莱尔·卡佩这个人名如海潮般响起在大厅中。 “警报解除...监视组全部滚回自己的位置上...谁一开始给我汇报的是‘人群都像着了魔一样的发疯了!就像受到了催眠一样’?你们是分不清‘狂热追星粉’和‘受到言灵蛊惑’的两类人吗?”莱德捂住脑门压低声音在无线频道里低吼。 “其实两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差不多...”无线频道里有监视组的人小声逼逼。 “你们...”莱德感觉自己甲亢要犯了。 “好了,好了。”歌莉娅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进而对无线电频道发令:“所有人回到指定位置继续监视和调控,警戒解除,重复一遍,警戒解除,只是有明星路过。” “大一新生...”莱德躺倒在转椅上按住太阳穴一脸头疼。 “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歌莉娅无奈地笑了笑,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莱德忽然皱眉抬手示意她噤声,同时看向了1201病房的监控屏幕。 “你想下去看看吗?”病房里原以为警报解除松了口气的林年意外地看向歌莉娅。 “卡莱尔·卡佩啊,就连我爸爸都想签她拍一部电影,我是《狩猎》的死忠粉啊。”海伦娜兴奋地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医生不是劝你少运动吗?你的膝盖动了手术现在还...”林年看着已经努力从床上坐下来的海伦娜欲言又止。 “所以轮椅就是为这种时候存在的。”海伦娜攥紧拳头看向林年笑了笑。 林年困扰的等待着教官那边的发言,在他看来凶手还藏在医院里不知身份,海伦娜现在贸然离开十二层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让她下去,你陪她一起,你没有制止她的理由。”令人意外的是,教官居然允许了海伦娜这任性的行为。 “现在医院水被突发事件搅浑了一下,如果我是犯人我也应该有些被打破计划似的混乱,这个时候如果再让‘玛丽塔’出现在人群中,说不定他会忍不住来看两眼,从而露出一些马脚。”莱德冷静地分析:“况且现在整个医院都在我们的监控范围内,只要‘玛丽塔’身边跟着我们的人,她就算绝对安全的。” 听见教官的指令后,林年帮助海伦娜把轮椅推了过来:“那我推你下去吧。” “Richard,不会麻烦到你吧?” “怎么会呢。”林年露出了微笑。 “Richard你真好。”海伦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第七十二章:混乱的到来 事实证明明星效应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疯狂的,林年推着海伦娜坐电梯下楼,电梯中每个人都在热情激烈地讨论着光临这家医院的大明星,手里不住的刷着推特上更新的动态和照片,为着新的一张照到侧脸的偷拍照而尖叫。 “没看出来家里父亲是大导演的情况下,你居然还是个追星女孩。”林年站在海伦娜轮椅手握着扶手。 “那是卡莱尔·卡佩诶!Richard你不知道她吗?”海伦娜扭头像是看稀世之宝一样看着林年。 “知道一些,但不是太了解,我不怎么追星和看电视剧。” “今年最新的国民情人,行走的收视率和票房,她从小就在新泽西长大,在“造纸厂剧场”表演,拥有优良的表演基础,她被誉为长着一张“时刻提醒大家这是一个更具有挑战性的时代”的脸,导演们相信在卡莱尔·卡佩身上投资一美元,就可以获得六十四美元的利润!”海伦娜双手十字交叉着眼睛亮闪闪地说:“她在《狩猎》中的表演简直精妙绝伦,就是因为她《狩猎》这部电视剧才能蝉联收视率榜第一的!” “这么火的吗?”林年挠了挠眉毛,他现在对于明星的概念还停留在王力宏和周杰伦这种华人圈之内,欧美的明星他就只知道艾薇儿和迈克尔·杰克逊了,影视圈的大咖和当红炸子鸡倒是接触颇少。 “你的梦想是成为她一样优秀的人吗?”林年问。 “不,我只是对她的经历很好奇。”海伦娜神采奕奕地说:“你知道吗?她的人生经历简直是一部传奇的史诗,从小到大获得的奖项数不胜数,她最早一次获奖是在五岁的时候参加童星比赛,并且也绝对的第一胜出了,接下来无论她参加什么比赛、表演都必然能获得前三甲,多数都是冠军...简直就跟作弊了一样!” “作弊?”林年顿了一下。 “对啊,作弊,她的父母很有权势,家庭优渥,不少人说她五岁到十八岁时得到的大多数奖项都是通过贿赂比赛组获得的!就算是现在好莱坞里也流传着她跟不少导演暧昧不清的绯闻,但尽管如此她的口碑两极分化也是在民众和行内中发生的,在所有粉丝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完美的女性!”海伦娜兴致勃勃地给林年科普着极少人才知道的业内情报。 “既然你都说了那么多卡莱尔·卡佩的黑料,为什么你还那么激动着去见她?”林年有些没能理解这个女孩的脑回路。 “Richard,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一个人的内在最感兴趣了。”海伦娜靠在轮椅上仰头看着林年笑道:“你刚才听了我说的很多对于卡莱尔·卡佩不好的黑料,但也见到了她那些粉丝的疯狂,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年很想说我并不好奇,但这样显得有些太KY了,于是只能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那你觉得如果她是坏人的话会有人惩罚她吗?”海伦娜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林年怔了一下,低头看见海伦娜正盯着他,清澈的眼睛里仿佛倒影着氤氲的光和影。 这时电梯刚好到达了一楼,门打开之时,山海一般的嘈杂声和欢呼声涌了过来,林年下意识将海伦娜坐着的轮椅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目光扫过视线内所有的人,将注意力和观察力上升到了顶点。 “她在那边!”海伦娜指了指大厅的一角,那里有医院的保安开始驱散人群划分区域了,在里面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发女人无奈的站在几个保镖身后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 “监视组所有人都到一楼了吗?”莱德按住耳麦眼睛就像扫描设备一样掠过屏幕上的住院部大厅,审视着视线中每一张人脸。 “到了,所有出口和入口都在掌控中,如果目标人物出现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耳麦里响起了恺撒的声音。 “我记得你,你就是刚才夸大情报的那个家伙,别把事情搞砸了。”莱德捏了捏鼻梁提醒。 “收到。”耳麦那头恺撒耸了耸肩。 “凶手会在这群人里面吗?”歌莉娅问道。 “极大可能,如果我是凶手我也会来凑这个热闹,要知道现在大厅里的明星卡莱尔·卡佩也符合血脸杀手的作案动机,毕竟这可是被评为“国民情人”的明星演员。”莱德眉头紧皱:“难道我们在防备‘玛丽塔’再度遇害的情况下,还得增派人员留意这个明星吗?” “我们的人手不够,这次战争实践课的大部分参与专员都是大一新生,我们考虑到人手可能超标所以没有预备太多的资深专员。”歌莉娅提醒。 “现在向本部申请调人呢?” “最早也得明早到。” “见鬼了。”莱德暗骂了一句。 “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卡莱尔·卡佩安排到离‘S’级学员相邻的病房?或者...我们干脆把他们弄到一个病房里?”歌莉娅思考了一下提议。 “这样会不会让‘S’级的压力太大了些,他再怎么说也是临时专员。”莱德也陷入了沉思。 “这次战争实践课在设立卧底组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因素考虑进去了。”歌莉娅压低声音说:“而且你别忘了,卧底组这个位置可是校长亲自制定的。” “我知道。”莱德点了点头:“上面的意思我们不需要考虑,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了...就按你说的这么做,把那个明星的床位调整到1201号病房,那个病房最初是三人病房,再加一张床没什么问题。” “大概组里面不少人都会开始羡慕‘S’级了。”歌莉娅轻笑着说。 “是福是祸还说不一定。”莱德摇头,下一刻他又手按住了耳麦做出了倾听的动作,几秒后点头说:“可以,去吧。” “‘S’级汇报什么了?” “他说‘玛丽塔’想去厕所。”莱德说。 * “你一个人应该可以吧?”林年看着轮椅上的海伦娜,又抬头看了下女厕所的标志有点尴尬,这里可是男性禁地,就算他打着照顾病号的旗号也没法正大光明的进去。 “没事的,只是上厕所而已。”海伦娜吐了吐舌头:“Richard如果嫌麻烦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坐电梯回来的。”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你,既然是我送你下来的,当然得把你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林年笑着摇头。 “三分钟!不,两分钟,两分钟我就出来!”海伦娜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后调转轮椅朝向一个人嘿咻嘿咻推着轮椅进了厕所。 林年无奈地笑着独自站在厕所门口,见到海伦娜进去之后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了,立刻按住耳麦:“教官,‘玛丽塔’进了厕所,我没办法跟进去,如果里面有危险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了,一楼女厕所里面已经驻守了一名女性资深专员,如果出了意外会鸣枪示警,而且医院人流量很大,凶手不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动手的。” “那就好。”林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丧心病狂到在女厕所也安装了摄像头呢。” “如果事关人类命运的危机,我们会那么做,但很显然龙王不会在女厕所中苏醒,我们自然就不必冒着违反伦理的控诉去做这种事情了。”莱德淡笑着说“一个连环杀人凶手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自己身份的隐秘,他大概疯了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动...” “砰!” 住院部一楼大厅女厕所里响起一声枪响,大厅里的嘈杂声陡然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矮身蹲了下来惊恐而茫然的看向四周。 女厕所前,林年被这声枪响也惊的抖了一下,无线耳麦里教官的声音卡壳住了,每个人的大脑都发生了几秒的宕机。 “凶手动手了!他就藏在女厕所!”无线频道里教官吼。 林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瞬间向前冲去准备一脚踹开女厕所的大门,可在他贴近女厕所大门时,一股更大的力量毫无征兆的从女厕所大门内汹涌而出,宛如蛮牛横冲直撞一般,猛的将厕所大门和着他一起撞飞了出去! 被正面撞击的瞬间林年大脑懵了那么几秒,他只感觉自己被卡车正面撞到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涌起阵痛,这种力量居然把他连人带门板送飞上了空中翻转了两圈,才重重摔在了人群中压倒了几个倒霉的路人。 枪响和破门仿佛是一个信号,整个大厅中的人都开始慌乱了起来,他们尖叫着像住院部大门涌去,像是一股难以遏制的洪流一般冲击向出口! “见鬼了,目标出现了,重复一遍目标出现了!目标特征蓝色病号服、一米八身高,发色为褐色,目标挟持了‘玛丽塔’!他的目的是住院部出口!所有资深专员出动,临时专员退下!给我不计一切代价拦住他!”莱德的吼叫声在无线频道中炸耳般响起。 作战会议室中,所有人死死地盯住屏幕上那个蛮牛一般冲进人群中不顾一切往外拥挤的凶手,在凶手腰间夹着一个昏迷的女孩,监控录像正好拍到了女孩的脸,那正是海伦娜。 ------------ 第七十三章:力挽狂澜 尖锐的蝉鸣声在林年的耳畔长鸣不止,大厅中人群的脚步和尖叫声忽然变得很远、很远,意识仿佛都要随着那些声音飘向触摸不及的远方... 啪! 林年重重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剧烈的刺痛感把他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耳鸣声顿然消失,混乱的人声再度占据了听力。 他勉强站起身看向四周,住院部大厅内触目可及的全是慌乱奔涌的人群,就像夜间回潮的黑色海浪势不可挡。 林年嘶了一口冷气摸了摸后脑勺发现粘稠一片,扭头一看发现地上的瓷砖像是蜘蛛网一样裂开了,中心还沾着些鲜血,刚才落地虽然撞到了几个倒霉路人做了缓冲,但脑袋还是不幸的撞到了实地,现在他感觉到了明显的呕吐感,大概有了点轻微脑震荡。 不过比起这个...海伦娜在哪里? 林年把喉咙里的呕吐感强压了回去,看了一眼女厕所的方向,大门早已经不翼而飞,扭头视线快速扫过周围的人群,发现了几个身手敏捷的男人正飞快的朝向人群里挤去,大概是前来支援的资深专员们。 “汇报伤亡情况,卧底组有无伤亡?‘贝塔’?‘贝塔’?” 林年耳边再度响起了教官的询问声,他立刻按住耳麦回复:“没有大碍,只是撞了一下脑袋,‘玛丽塔’呢?有谁看见了‘玛丽塔’?” “在凶手手上,见鬼的,那家伙居然真的藏在了女厕所里...‘贝塔’你的位置能看见住院部大厅的正门吗?凶手在往那边逃了!向我汇报他的位置!”教官大声吼叫:“绝对不能让他逃出大门,所有资深专员给我往上顶!死都要给我留住那个天杀的混账东西!” 林年猛地抬头看向了大厅正门,果不其然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那鹤立鸡群的‘壮汉’,一身女装便服被肌肉撑得鼓鼓的,这家伙简直像是行走的坦克车一般将面前的所有人群披荆斩棘开冲向大厅的门!而在他的腰间正夹着昏迷的海伦娜! 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一股难以明喻的暴怒感从林年心中涌起,凶手当着他的面挟持走了海伦娜,完全就像是藏进树洞中明目张胆得抢走黑熊蜂蜜一般是赤裸裸的挑衅! 资深专员们拼了命的想要拨开人群向前拥挤,可发了疯似的人们完全失去理智无法调控,他们现在成为了凶手天然的屏障,保护着对方逃离这个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地方! 林年下意识也冲了过去,可还没跑两步一个路人忽的跟他撞在了一起,像是产生了连锁反应,四周的人都仰倒着向林年压来,他被迫着只能后退数步才没被压倒在地上遭受践踏的威胁,这时他再抬头看向凶手的位置,比起刚才更是远了不少! 十秒,不,最多七秒凶手就能顺着人流挤出住院部! 门外不过百米就是芝加哥繁华的街头,一旦凶手进入了钢铁森林似的城市,执行部再想找到他时,被挟持的海伦娜必然已经成为一具凉透了的尸体了! 太突然了,这一场袭击完全违背了连环杀手的作案风格,这根本就不是谋杀,而是正大光明的挟持!就连执行部的战术部都完全没有料到凶手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雷厉风行地动手!而他现在马上就要得逞了! “清出一条道来!快清出一条道来!”无论耳麦中莱德如何的大吼,混乱的现场都无法得到有效的控制,只能看见凶手不断的在黑色浪潮中不断挺进、挺进,宛如朝着白色灯塔蛙泳的落难者,只要步入门外的光线就能获得永恒的自由。 就在所有人都急躁的暴跳如雷之时,大厅里忽然响起了振聋发聩的枪响声! “谁开的枪?”莱德脑袋空白一片下意识吼问,可没有人回答他。 那三声枪响连带着回音震的所有人耳膜嗡嗡直颤,开枪的人绝非是堵截凶手的资深专员,他们手枪内装填的都是钢芯实弹,凶手此刻就在人群中,谁都可以当做他的挡箭牌,贸然开枪必然是下下之选,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乱开枪可是要打死人的! “抢劫!所有人给蹲下!谁再跑一步下一枪就打爆他的脑袋!”震耳欲聋的冷然怒吼扫荡全场,伴随着又是三声大到离谱的枪响,声音回荡在大厅里简直像是要把人的天灵盖都要掀飞一样。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抢劫”把现场的资深专员们搞懵了,作战会议室的教官莱德也跟着懵了。 抢劫?敢问开枪的兄台这种时候是抢劫的时候吗?要抢劫为什么不挑医院斜对面的银行?你是抢银行走错门了吧? 出人意料的是,大厅中原本仓皇奔逃的人群尽数都被这撕裂耳膜的炸裂枪响声吓的腿软了,听见抢“抢劫”两个字近百人像是PTSD发作一般齐齐蹲趴在了地上,整齐的就跟集体摔倒了一样。 林年扭头看去,发现开枪的人赫然是恺撒,他并没有跟着监视组的临时专员们撤退,而是选择了站出来对天鸣枪,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拯救了现在对于执行部不利的形式!那几声大的离谱的枪响就是他的沙漠之鹰发出的,那对有够爷们儿的枪不仅威力大,噪音也是大的让人耳膜出血正好做到了震撼人心、完美控场的效果! “做的好,一年级!资深专员给我拦住他!”莱德在作战会议室中看见屏幕上瞬间“止流”的人群顿时眼前一亮明白了恺撒的意图。 大声吼叫不能控制混乱,那就用更大的混乱来镇压混乱!在这个国家国情使然,民众们已经养成了遇见“抢劫”这种恶劣事件第一时间配合的习惯了,下蹲瘫软在地完全是他们的本能驱使的,这几声枪响没有命中任何人却直接的瓦解了凶手精心营造出来的人肉屏障! 作战会议室里莱德猛的用拳头击打钢铁桌台敲出了凹痕,这才是本部精英该有的样子,高效的决策力!出色的执行力!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如今在大厅中依旧站立着的只有执行部的专员们,以及那身高体壮枪声不闻不问直直的冲向大门的魁梧凶手!林年这一瞬间也看清了教官口中“天杀的混账东西”的模样,视线更是落在了海伦娜毫无血色的脸上,一时间一股难以积压的情绪冲上了后脑。 这时没有人流的阻挡三位资深专员已经飞速冲到了魁梧凶手的身边,他们其中一人掏出枪准备扣动扳机,这一刻凶手的血统优势才真正显示出来了,他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矮身抓起一个地上的路人高高抛起丢纸团一样丢向了准备开枪的资深专员! “大厅里所有人都是他的人质,现场资深专员准备近身战!”莱德看见凶手那夸张的臂力不由瞳孔一缩,这种力量已经完全不下于战斗专精的‘A’级混血种的力量了,这次任务的‘A’级危险度怕是只高不低! 另外两位资深专员鬣狗一般矮身冲刺,他们是执行部中的佼佼者,血统优势都是不下于凶手的‘A’级,速度自然不比对方慢多少,顷刻间缠了上去一人一脚踹中了凶手的两只腿弯后就地滚向了前方堵住了大厅的门,失去平衡的一米八高的凶手轰然倒地摔了个脸着地,可饶是这种情况他却依旧死死的抱住海伦娜没有松手! “所有无关人员散开到角落!”大厅角落的恺撒见到资深专员们留住了凶手,立刻开枪驱使着大厅门口的人群分离到了两边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蛇’、‘镜’就这样守住门口,‘匕’堵住他的退路!”莱德见到‘决战’之地在恺撒的指挥下成功空了出来,不由情绪高昂的开始了最后的伏杀调动。 三个资深专员互相给了一个眼神,按照命令呈‘品’字型将挟持海伦娜的凶手围在了中心,两人堵住门口,一人逼断退路,彻底将场面控制了下来! 枪响之后,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方才的混乱像是从来不存在一般,如今静的只能听见人群急促的呼吸声和微小的啜泣声。 地上的魁梧凶手呜咽着低吼爬了起来,他左臂怀里夹着海伦娜,面目狰狞地张望着四周,三个资深专员在情绪激昂之下无不点亮了黄金瞳,手中缓缓摸出了或匕或刀的冷兵器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他在害怕。”大厅远处观战的林年忽然怔了一下,他发现凶手的双腿居然在不自主的打颤,那肌肉横生的面部也在忍不住抽搐,表情介乎于愤怒和极度恐惧之间。 “看来我们的敌人是一个怂包,敢犯下血案却不敢承担后果,不过他也他应该害怕,早在他杀安德鲁的时候他就该像现在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瑟瑟发抖了,但很可惜我们送给他的不可能是原谅。”耳麦里莱德冰冷地说道,作战会议室中他的脸部像是钢铁一般坚硬:“敌人手里有人质,不要轻举妄动,一会儿动起手来不需要留活口,找住机会一击必杀!” ------------ 第七十四章:言灵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三个围剿凶手的资深专员额角都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汗水,没有人敢去擦拭只能任由汗水经由鬓角划过脸庞,汇聚到下巴处最后滴落在地板上溅起破碎的水花。 魁梧、狰狞、恐怖。 这是三个资深专员对凶手的第一印象,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有了机会好好的观察凶名在外的‘BloodyFace’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肌肉虬结,这自然是最先观察到的体态外表,凶手身高一米八,面相五官完全被狰狞的横肉破坏了,褐色长发披在身后像是野人一样,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精心策划了七起完美犯罪的连环杀手。 其次专员们注意到的自然是那双汽灯般明亮的黄金瞳,两只眼睛被厚实的苹果肌以及突出的眉骨夹在其中,简直像是在黑暗的缝隙里窥伺猎物的毒蛇一样。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家伙,这种危险的人物做出再如何恐怖、再如何令人发指的变态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 今天他们就要在这里拿下这个狗娘养的混账。 三个资深专员互换了一下眼神,握住冷兵器的手不由更加攥紧了一些。 作战会议室中,一票专员聚集在了莱德和歌莉娅的身后,聚精会神的观察着监控屏幕上拍摄的血脸杀手的样子,不少人窃窃私语讨论着如何破解现在这冰点一般的情况。 “对方手里有人质,这很麻烦,刚才他摔倒的时候也死死抱住了‘玛丽塔’,他明白这将会是他唯一的筹码。”歌莉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台的侧面眉头紧蹙。 “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被围下来后一句废话没有讲,我在他眼里只看见了觉悟和仇恨。”莱德低声说。 “很麻烦的对手,经过七次狩猎之后,他的龙化程度已经相当高了,估计只差一步就会异变成死侍了吧?”歌莉娅呼了口气调节自己紧绷的神经。 “刚才凶手展现出的体能完全凌驾于了现场所有专员之上,臂力应该在五百斤左右,能达到这种程度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超出临界血限的程度了,暂时不能确定他是否到了‘龙骨’状态的地步,这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莱德在分屏幕上不断重播着几分钟前凶手单手提起人质随意抛投的画面,那种轻松感简直像是上课丢纸团似的,分流拥挤的人群像是烧红的刀叉在奶酪中剖切,恐怕高速回退的浪潮都阻止不了他的挺进。 “住院部外已经被我们的人封锁了,现在捕获了几通路人打出的报警电话,芝加哥警署那边我们已经打了招呼了,在半小时之内他们会装聋作哑不会来打扰我们。”会议室里有专员肩膀夹着电话抬头喊。 “很好。”莱德点了点头。 龙族的战场只能交给秘党们来解决这是公理,任何龙族的秘密都不该由外人来插手。 “但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我们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歌莉娅看着场面上跟凶手僵持着的三个专员低声说。 “现场三个专员的言灵是什么?有出奇制胜类型的吗?”莱德右手轻轻捂住嘴巴垂首盯着监控屏幕。 “‘言灵·蛇’,‘言灵·鬼魂’和‘言灵·影鬼’。” “‘蛇’和‘鬼魂’不适合这个局面,如果是埋伏战后者或许还能打个出其不意,但他已经暴露在敌人面前了,降低存在感也没什么作用了,至于‘影鬼’...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个言灵是可以赋予影子实体进行辅助攻击?” “但攻击性很弱,最大出力只能戳穿十层厚的纸页,‘镜’经常还在部里开玩笑说他的言灵最该用来开保险柜而不是作战。”歌莉娅揉了揉太阳穴。 “大规模杀伤性的言灵也不适合这种场面,现场还有很多普通人,执行部明令禁止在普通人面前释放显眼的杀伤性言灵。”莱德也为之头疼了起来,如今困住了敌人他们这群鬣狗居然无从下口。 “谈判?”作战会议室中有后勤部的大一新生小声提议,但才开口就发现所有资深专员都扭头盯住了他,顿然吓得他闭嘴了。 “面对危险混血种,执行部从不谈判。”莱德瞥了那新生一眼扭头重新看向了屏幕。 “临时专员们呢?除了资深专员外,我们现场还有两个大一新生,他们的言灵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歌莉娅思考了一会儿后提议。 “他们?”莱德皱了皱眉正想说新生们根本派不上用场,可他忽然又瞥到了屏幕一隅持着两把沙漠之鹰的恺撒,刚才危机一线的场面可就是这个大一新生力挽狂澜回来的,这无异于无声驳回了他的看法。 “很抱歉,我的言灵是‘镰鼬’,这种时候大概派不上什么用场,除非你们想赌一把凶手的反应,给我一个实弹弹匣看我是先用沙漠之鹰打爆他的脑袋,还是他反应过来拿人质当挡箭牌。”恺撒的声音经由无线频道在作战会议室中响起了。 “‘S’级呢?”歌莉娅摇了摇头问。 “我不太确定我的言灵是什么。”林年回答。 “什么叫不太确定?”莱德和歌莉娅同时问。 “我3E考试的时候没有觉醒言灵...但我听说言灵只会在心血澎湃,情绪激昂的时候触发,现在的我倒是挺有感觉的,喉咙里好像是要吐出来什么似的...但老实说我不太确定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是我言灵真的要觉醒了。”林年的声音显得很犹豫。 莱德扶额狠狠的搓了两把自己的抬头纹,堂堂‘S’级混血种居然没有言灵?说出去当笑话估计都没人觉得好笑。 “那就只能看临场发挥咯。”恺撒压低声音说:“我看凶手好像要沉不住气了。” 住院部大厅中,挟持着海伦娜的魁梧凶手后退了半步,这个微小的举动让三个资深专员神经紧绷了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坚硬,随时做好正面硬汉坦克般魁梧的凶手的准备。 可令人意外的是,凶手并没有向大门口发起冲锋,而是弯腰开始呜咽了起来,沉闷模糊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一样在喉咙里沸腾,整个寂静大厅中只能听见他发出的怪声,令人无端不寒而栗。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种诡异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远处观战的林年兀然注意到了凶手数次的开始低头看起了昏迷的海伦娜,情绪明显不对劲,那张肌肉虬结的脸介乎于暴戾和挣扎之间。 “他想要抛弃人质当诱饵独善其身?”莱德在无线频道中猜测。 可下一刻,凶手忽然浑身颤抖发出了难以遏制的咆哮,在所有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凶手一米八的身材急速蹿高,直逼二米门槛,三个资深专员忽然变得渺小了起来,平视的视线渐渐转为仰视,目瞪口呆地看着异化为真正凶兽的这个凶手! “是言灵!言灵!这家伙是个哑巴!刚才他鬼吼鬼叫是在释放言灵!”莱德骤然明白过来了之前凶手异状的真相。 “这是什么言灵?强化自身肌体?‘王之侍’还是‘山青之碑’?”歌莉娅紧盯屏幕中肉体撑破衣衫的金瞳怪物,她快速说出的两个言灵都是大地与山之王一脉偏向于强化肌体的力量系言灵。 “不清楚,但我只知道他马上就要进攻了!”莱德低吼:“做好进攻准备!他发起攻击必然无法兼顾人质,优先抢救人质,再是击毙敌人!” “我们呢?”恺撒在无线频道中急促问道。 “临时专员退后!临时专员退后!这不是你们的工作!”歌莉娅厉声命令。 话音刚落,大厅之中魁梧凶手已经停止的肌体的膨胀,此刻他的身躯也到了可怕的二米三,站在空场中有如假山一般嵬峨,黄金瞳中满是暴戾吼叫之间脚下发力踩碎了半个大厅的瓷砖,疾驰列车脱轨一般撞向了大门! ------------ 第七十五章:介入 “准许使用言灵,重复一遍,准许使用言灵!不顾一切拦住他!”在看见凶手冲锋威势的瞬间,莱德果断的抛弃了执行部的部分规矩,现在是特殊时刻,必须特殊处理!既然对方先手爆出了言灵,那他们这边也没必要再墨守成规了。 高亢的音节在大厅中爆响,三段平仄相异却同样宏大的颂唱震耳欲聋,那是三位资深专员咏唱起了言灵。 言灵·蛇,以生物电流的形式连接或干扰一切精密的机械设备。 言灵·鬼魂,极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达成某种形式上的隐身。 言灵·影鬼,赋予影子实质,进行小输出物理性质干涉。 最先起效的言灵是“蛇”,这个言灵本该用作于通讯联络或者骇客入侵,但如果使用者的领域够强,对龙文共鸣够深,那“蛇”这个言灵也可以成为直接作战上的有力助手!毕竟人脑也算是精密设备! 空气之中不可视的“蛇”从正好代号也是“蛇”的专员身上涌出的,从他的四肢百骸中冲出了无数生物电流集中在一起冲击向了坦克车般碾压而来的魁梧凶手大脑! “蛇”专员的第一次冲击起到了肉眼可见的收效,魁梧凶手眼前出现了恍惚,生物电流干扰了他的脑垂体刺激激素分泌,在神经科中脑垂体内分泌紊乱甚至有可能导致帕金森综合征发作,“蛇”专员尽可能的给魁梧凶手制造恐怖的幻觉,导致对方脚步失衡巨大的身体踉跄了两步差些平地摔倒在地上。 “镜!”在看见收效颇丰后,“蛇”专员毫不犹豫的示意队友动手! 在凶手的脚下,窗外夕阳射入拉出的黑色影子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平面的黑影冒出了气泡,在躁动达到极点时一只黑色的手从影子中伸了出来绊在了凶手的脚腕前。 凶手毫无悬念的被绊倒了,两米高的身躯脸朝地面狠狠的摔了下去,用中文俚语的话来说就是摔了个“狗吃屎”,这种奔跑的加速度再加上自身的重量使得凶手鼻梁瞬间摔断喷出了大股的鲜血。 “匕!动手!”耳麦里莱德毫不迟疑的发号施令。 一团黑影高高跃起,无声之间落向了地面上扑倒的凶手,他的动作很轻在空气中就像无根的落叶一样,就算有人看见了他也会忍不住无视掉他,尽管手持尖锐的短刀,却没有流出半点杀意,这是言灵·鬼魂的完美效用,在致命一击落实之前他永远不会被人视作一个威胁。 “小心!”观战的林年忽然大声喊。 地面上平铺的魁梧凶手骤然右臂反挥向了自己的背后,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一般死死盯住了携致命一击而来的“匕”,蒲扇一般的大手呼起劲风砸向了“匕”专员的头颅,光是隔着数十米远林年都能听见那令人发瘆的风啸声,如果说在发生异变前凶手的臂力能在五百斤,那么现在少说达到了半吨甚至更高,这一巴掌呼实了“匕”专员必死无疑! 但还好资深专员就是资深专员,千钧一发之刻“匕”专员爆发出来的反应力快到了极致,他瞬间放弃了刺杀转而抬起左臂护住脑袋在半空中蜷缩成了一个球,将手中的短刀刃口向外,凶手这一巴掌拍来直接被短刀刀刃贯穿了手掌,再一巴掌把做好防护动作的“匕”专员打飞了出去撞碎了大厅的玻璃门滚下了石台阶。 “有专员受伤,有专员受伤!现场外的后勤组准备担架!”莱德一巴掌拍在了脸上,紧盯住屏幕上右手掌插着把短刀的凶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方的左臂依旧夹着海伦娜没有松手。 “现场剩下的两个专员还能迎战吗?”歌莉娅冷静地问。 大厅门口守住的“镜”专员和“蛇”专员舔了舔嘴唇,不约而同的回答了能,可他们的眼中充满的尽是赴死的严峻。 “赢不了,在没有大型杀伤武器的情况下根本赢不了。”大厅里为数不多的明白人林年倒是看清了现在的形式,对手有人质无法动枪的情况下,刚才三位专员言灵爆发制造的伏杀时机算得上是唯一的机会了,可现在非但没有成功还减员了一位,剩下两个专员想要正面拼杀掉凶手的几率几乎为零。 “这种肌肉厚度怕是实弹都没法穿透了吧?”歌莉娅看着高大的像个怪物似的凶手感觉嘴里有些苦涩。 “如果换在其他地方,大口径的武器或者远程狙击都能轻松解决掉他,但该死的偏偏是在医院大厅这种地方。”莱德拳头攥的发白,这次战争实践课根本没有人意料到凶手竟然会有这种实战派的棘手言灵,甚至因为顾忌到战场是在医院,挑选辅助大一新生的资深专员时还特地排除了大威力言灵的使用者。 他很清楚就凭现场两个专员挡住这个怪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是面对一般的杀人犯或者危险混血种,三个专员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绰绰有余,他们精通一切战斗技巧经验丰富,可这却只限于对人形生物...他们的履历中没有一次遇见过如今这种庞然大物,以往积累的所有经验全部无用!凶手将他们从经验丰富的阴谋战场强行拖到了力量与速度比拼的厮杀沙坑中! “教官,我可以...”无线频道里林年试图开口,但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临时专员退下!你们没有实战经验,面对这种敌人你们只会阻碍到资深专员之间的配合!”在让学生真正踏进绞肉场的事情上,莱德毫不退步。 “可他们可能会死。”恺撒也接入了频道。 “那也轮不到你们一起去送死。”莱德站了起来,将身上的风衣扯了下来,抓起桌旁的两柄长刀挂在腰间:“歌莉娅,现在指挥官的身份交给你了,现场专员撑住两分钟,我马上赶到现场!” “我们会撑到那个时候的。”无线频道里两位专员回答的同时眼中丝毫没有萌生退意。 这是混血种与龙类的战场,没有撤兵言和,只有不死不休。 “教官。”耳麦中恺撒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说过了,临时专员退出战场!。”莱德接过专员抛来的重武器冷冷地回绝。 “不,我是想说他们好像撑不到你来了,情况好像又要变糟了。”恺撒轻声说。 正准备转身奔往医院的莱德惊然回头看向屏幕,大厅之中魁梧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发生了异变,那种痛苦的呜咽和低吼二度出现,伴随着的是两米的躯体进一步向三米进发...三米!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巨人,站在大厅中就像一个活着的怪物,黑影遮蔽了大片的夕阳,金色的黄金瞳烧成了赤金色令人望而生畏。 “镜”和“蛇”两位专员同一瞬间感觉呼吸的空气变粘稠了,在那双黄金瞳的注视下他们的小腿忍不住的在发颤,脑神经就像插入了烧红烙铁一般灼痛,身体的本能不断的发出警报——逃,快逃!不然会死! 那是血统之威,传说在真正的龙类面前,血统不纯的混血种甚至无法直起腰觐见那伟大的存在。 血统压制,在这一刻,凶手的龙类血统正式压过了在场的资深专员!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要顺畅的呼吸都难以做到,说话都感觉下颚和上颚的关节生锈一般发出咔咔声,这还谈何再度应敌? “出...去!”魁梧凶手张开了嘴说。 “他说什么?”莱德按住耳麦大声问。 “出去...他说他要出去!”“镜”专员低声说。 “那让他先放下人质!等我赶到战场,我的血统阶级是‘A’,他应该压制不了我!”莱德心中急速思考了一下决定行一手缓兵之计,敌人把他们逼到了绝境,他们未尝也没把敌人推到了悬崖,僵持战斗的时间越久见不得光的虫子就越会心慌,说不定对方会脑子一热做出错误的决断,在对方放下人质的瞬间,就是弹幕笼罩他的时候。 大厅中“镜”专员照着莱德的指示冲凶手大吼了一遍放下人质,可凶手却是盯住了大厅外的即将落下的云巅的夕阳低吼:“我的...她不能...离....” 话语未落,作战会议室里莱德就被无线频道中巨大的嘶吼声刺痛了耳膜,凶手再度发狂了大踏步着就冲向了大门,这一次三米高的巍峨身躯配合浑身浴血的狂怒,好像就算他的面前挡着一座山他都要把山撞开出一条路! “我要介入战场了。”无线频道中,莱德听见有人说话,那是林年的声音。 “临时专员退下!面对这种敌人你们上去就是送死!” “送不送死只有试过才知道...恺撒!” 耳麦里沙漠之鹰的枪响盖过了一切,无论莱德怎么大吼都收不到任何回应。 “他们上了。”盯住监视屏幕的歌莉娅回头说。 莱德一言不发,翻越过桌台一脚踹开了大门全副武装地冲出了会议室。 ------------ 第七十六章:芳华 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角落蜷缩着茫然注视着一切的路人们好像看见了一道流星滑过,随即是三声撕裂耳膜的枪响。 三米高的巨人踉跄了一步,脚窝上接连暴起三团血花,终究恺撒还是开枪了,他不惧于误伤人质,因为他手中的沙漠之鹰里填充的是弗里嘉子弹,这种子弹虽然不致命但却依旧具有强大的冲击力! 三枪沙漠之鹰的动能足够让这个怪物屈膝减速一刻,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缓速,冲刺速度快到难以置信的理念已经手持战术短刀冲到了凶手的背后! 毫不意外的是,凶手再度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危机,被短刀贯穿的右手猛地拍向了准备一刀扎进他后颈的林年! 林年一个后仰避开了着贴着鼻尖呼过去的“攻城锤”,左手一捞准而又准地抓住了凶手右手上插着的短刀抽了出来,双手持刀扎进了肌肉中,借着下坠的势头连皮带肉狠狠地在对方坚韧的背脊上撕开了两道十字交叉的血口!鲜血飚射到地板上宛如蝴蝶双翼一般美。 落地,林年立刻弹跳开避开了凶手回身暴怒的踩踏,十米范围内的地板都碎裂溅射出石子,在回避攻击的同时他左手鞭子似的一抖,其中一柄短刀消失在了空气中,下一秒凶手发出了震天的惨叫,仰天时左眼眶上镶嵌着的刀柄满是鲜血! “好!”作战会议室里歌莉娅为首,所有专员都大力的拍击桌面或大腿,激动的叫好。 ‘S’级学员证明了他的血统!凶手足以让资深专员难以呼吸、动弹的血统压制根本没有起上半点作用!那矫健到极致的闪避和杀伐果断到令人拍案叫绝的袭杀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实战演练! 速度、力量、决断,‘S’级学员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素质完全凌驾于了不少资深专员之上! 没有人能想到临时专员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任何16岁的男孩,在这种场面上应该恐惧、应该退缩、应该茫然。可林年不同,过去的16年他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现在这般场景。 只不过在他的设想中,他并非是持刀施暴的那方,而是浑身浴血躲避逃串的一方。 在他的脑海中,这种场面已经发生过太多,太多次了,多到他觉得平淡如水、枯燥乏味。 被刺瞎左眼的凶手发出了震天的惨叫,他右手想去捂住左眼却笨拙的估错了自己的体积,反而推动到了短刀更进了眼眶一些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林年抓到了这个机会,再度爆发出匪夷所思的速度矮身冲向了凶手,这一次他正好卡住了凶手的视野盲区,顺利的接近了对方左臂抱住的海伦娜,他专门废掉凶手的左眼为的就是这个时候! 可凶手那强到离谱的直感再度发挥作用了,就算看不见林年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攻击可能到来的角度,一个扭身让左臂夹着的海伦娜回避到了身侧,林年扑了个空眼中掠过了一丝错愕和怒意,扭身右手一刀就切在了凶手的喉咙上,大股的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血红一片! 作战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整齐地发出了嘶冷气的声音,这种残酷地下手方式根本没人能把屏幕里那个狠辣的男孩当做是一个16岁的孩子,在对方面前三米高巨大的凶手就像是大型玩偶一样任人拆卸,只是从断裂关节出涌出的不是纯白的棉絮而是猩红粘稠的血液。 ‘S’级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对手当做一个活着的‘人’。 恺撒连续开枪,枪枪打在凶手的后脑勺上,仗着弗里嘉子弹的特性他完全将“人质可能被拿来挡刀”的事情置之脑后了,他只清楚如果凶手不死,那么今天这里会死更多的人! “给我...放手!”林年原地起跳撞向了凶手的胸膛,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就像是颗炮弹一样将凶手顶的后仰翻倒,可饶是如此对方依旧死死的夹住海伦娜没有松手。 “给我放手啊!”林年一脚踩在凶手的脸上,矮身避过了呼啸抓过头顶的右手,一刀插进了凶手的左肩虬结的肌肉将刀刃死死卡在外层,他蹲下身一拳又一拳砸在刀柄上,血花四溅的同时每一拳下去凶手都发出濒死巨兽般的哀嚎,不放手那干脆就别要这只手了! 受到剧痛刺激的凶手睁大了双眼,锃亮的瞳孔死死盯住林年嘴里发出了震裂耳膜般的怒吼,而林年却是回盯了他一眼,那双眼眸中...满是熔岩一般滚烫灼火的赤金色! 黄金瞳炙热沸腾! 无与伦比的血脉压制从男孩的身躯中涌出,‘S’级第一次向所有人展现出了他的獠牙。 躺倒在地上的凶手喉咙中咕咕呜咽着,他像是被吓到的孩子一样惊惧地吼叫着抬起右手挥舞想要把林年从自己身上赶下去,但林年站在他的胸膛上就像风中的芦苇一般随意摇曳间就避开了一次又一次挥击,直接用脚开始大力的踩踏刀柄,将短刀一寸寸推进厚实的肌肉中。 终于,像是刺穿了肌腱神经一般,凶手的左臂失去了控制,海伦娜从他的怀抱里滚了出来,林年立刻俯身去捞她,但耳边骤然响起了死灰复燃的吼叫声,这一次凶手的扑击迅猛的不像话,就连林年都只能暂时放弃营救一脚踹在他太阳穴上借力后跳避开这一扑。 凶手卷起右臂将海伦娜抱了起来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四顾着的脸满是鲜血,嘴里不住张开发出难以明喻的吼叫声,他的左臂上深入骨肉中的短刀几乎将手臂切得“藕断丝连”了,这种状况下已经真正算得上是穷途末路。 大厅口的两名资深专员已经退出了战场,倒是应了教官莱德的那句话,这种时候再插手只能显得碍手碍脚,作战会议室里没有人敢开口指挥,‘S’级已经完全接手了这个战场。 林年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对方要做最后的反抗了,最糟糕的是海伦娜现在依旧在对方手中,这个时候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我想赌一把。”林年扭头看向了恺撒,却发现恺撒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眸。 “看着你的敌人。”恺撒说。 林年没有意识到在见了血情绪激昂后自己现在的双眸有多么噬人,只以为恺撒是在善意的提醒自己,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小步后退的凶手:“吸引他的注意力,无论用什么方法。” “你想要一发制敌?”恺撒压低声音。 “今天的状态不错。”林年说了一句让恺撒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确定来得及吗?” “必须来得及。”林年看着凶手腰间的海伦娜冷冷地说。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 心跳、血液的流速、呼吸在短短数秒中降速了下来,一旁的恺撒能清楚的听见林年的心脏搏动次数峰值一下跌入了谷底慢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 【在我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时间总会变得很慢,好像我仔细去聆听,世界都会为我停下脚步】 有人按下了遥控板上的慢进键。 大厅中所有的杂音、呼吸声、脚步声、啜泣声、心跳声,所有音律不断的变慢、变慢、变慢...直到停止。 空气中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隐约只能听见幻听中的尖锐的耳鸣声,拽拉着一条没有尽头的线向着远方滑行。 万籁俱寂。 林年睁开了双眼,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好像停止了。 夕阳斜斜的照入大厅内,细小的灰尘定格在一缕阳光之中,光线的尽头照在一张张或悲伤、或愤怒、或惊恐的脸庞上,远处穿越城市的飞鸟舒展双翼,白羽飘落在空中向大地投去一羽黑影。 林年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些唯美、奇妙的画面上,他曾经不止一次进入过这个状态,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颜色的油画,唯有他一个人色彩斑斓,像是黑白默片中的卡通人物,自由畅快的欢笑、行动。 他轻轻迈出了步子,地板在他的脚下龟裂,石屑慢悠悠的溅飞向身后,灰尘蒙蒙的从地面升起,花朵一般绽放开来。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可怕的力量,在这股力量下仿佛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距离,只等着他伸手就可以握在手中品玩,无人可以叱责他,也无人可以影响他。 林年离大厅门口的凶手距离十米,他像是闲庭漫步一般走了过去。 他没有太敢放大自己的动作,因为那样身体会因为无法负荷而崩裂,十米的距离走的很慢,就像是舞台上上演独角戏的戏子,台下的观众们缄默不语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欢笑声,没有故障声。 当林年走到一半时他的背后缓缓响起了炸裂的枪响,一颗深红弹头的子弹慢悠悠的从他头顶飞了过去,就像是在泥沼中游泳,慵懒而执着地朝向三米巨人的右眼飞去。 还记得他曾经问过芬格尔一个问题,速度快算得上是言灵吗?芬格尔用了能超越子弹速度的昂热为他举例,对此他很遗憾,因为在这个状态中他的行动并不能超过子弹,所以他觉得这并非是言灵,而是其他的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异禀的力量。 混血种如果没有言灵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林年深知,所以他从未把这件事跟人讲过,可时至今日他却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出自己这份独特的力量。 那么既然如今用了,那么自然就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 林年抬头注视着凶手的动作,令人意外的是凶手并没有将海伦娜举起当做挡箭牌,而是低头注视着怀中沉睡的女孩,他这一时间想了很多东西,可现在的情况已经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再去思考这些了,这个状态他没法维持太久不然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于是他走上了前,从凶手的怀中轻轻抱下了海伦娜,旋身抬脚简单、轻松的将凶手左眼上挂着的刀柄全部揣了进去,直到大脑后部冒出了刀尖儿来才算停。 他放下腿最后看了一眼凶手又看了怀里的海伦娜,轻轻地叹了口气。 下一刹那,飞鸟再度扑腾双翼展翅高飞,羽翼在风中打旋而起,嘈杂和混乱重新笼罩了这个世界! 鲜血同时从凶手的双眼中绽放,短刀贯穿了他的大脑,弗里嘉子弹也正中了他的右眼爆出血花。 在凶手的面前,林年双腿爆出了鲜血,浑身皮肤龟裂出复杂的口子,可他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怀中安然无事的海伦娜,任由大股的鲜血芳华般盛放流淌成一片血泊。 在他身后凶手轰然倒地。 ------------ 第七十七章:滞留(二合一) 临时作战会议室离南北纪念医院隔着一条街,来去时间大概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尽管全速奔行当莱德赶到住院部大厅时已经是三四分钟后了。 站在住院部门外的阶梯下他看见了大量的鲜血宛如泉水一般从台阶上流淌下来,汇聚在平地形成一滩血泊沾湿了他的鞋面,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警报解除...凶手已经死亡。”无线频道中歌莉娅观察到了赶到现场的莱德低声说。 “‘S’级搞定了敌人?”莱德一步步踏着鲜血阶梯走向住院部大厅低沉的语气中满是悚然。 他在林年和恺撒动手的前一刻冲出了作战会议室,自然无法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更是无法想象一个16岁的临时专员是如何解决一个三米高穷凶极恶的危险混血种的。 可当他走进住院部大厅中时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人会说谎,但尸体不会。 凶手那巍峨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窝中深入的刀柄周围还汩汩流着刺目的鲜血,莱德几乎能想象出那致命一击是怎样完成的,那通透地直穿头颅的力道是靠...刺击?不,想要贯穿这个怪物的后脑最起码要砸击才行。 先将短刀刺入眼眶,再一拳或一脚硬生生贯穿进去...对,就该是这样,一击毙命,残酷而老练。 莱德心惊之间也机警的握住腰间实弹灌满的枪械俯身检查凶手尸体,在确定没有脉搏和呼吸之后才放下心来,跃过了他走向住院部大厅中。 如今的住院部大厅里满是后勤部的临时专员们,拉起警戒线管控杂乱的人群,来来往往搀扶着践踏、误伤到的伤患去向急救室,说来倒是巧了,事发地就在医院里,连救护车都省了,就诊部大楼的医生们披着白大褂小跑就来住院部领病人了。 “专员伤亡如何?‘S’级人呢?”莱德扫了一圈没发现林年和恺撒的影子。 “‘匕’断了五条肋骨,疑似伤到了内脏,现在被送去拍CT了,至于‘S’级,他受了点皮肉伤,再往里面走你就能看见他了。”歌莉娅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来:“以及...‘白鸽’死了。” 莱德呼了口气眼神阴郁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在听。” “尸体是在厕所里发现的,还记得最开始医院里第一声枪响吗?是白鸽开的枪,但下一秒她就被捏碎了喉骨,她的血统阶级是‘B’,对付不了这种敌人。” “收好遗体,先送回学院再说。”莱德轻声说。 “一会儿看见‘S’级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虽然他违背了行动指令,但他的确做的很出色,算是众望所盼。” “众望所盼么...”莱德忍不住自嘲的摇头笑了笑,执行部向来都是卡塞尔学院最引以为豪的部门,以高效、残酷、冷静为名,可看看今天发生了什么?一名专员死亡,另一名专员重伤,真正站出来解决战斗的居然是两个临时专员,一个控场,一个毙敌,今天骄傲的执行部在两个临时专员前降下了半旗。 “我不是墨守成规的那种人,我看得到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莱德深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穿过的人群走向住院部深处,在一楼某个病房收拾出来的临时救护所里他看见了‘S’级学员。 临时救护所的病床上,林年平静地坐着,他的双腿以及各个关节处缠绕满了绷带,暗红的血色从绷带下溢了出来彰示着出血量的大小,在另一张床则是他们的保护对象‘玛丽塔’,此时正静静的沉睡着没有大碍。 “教官。”靠在门边的恺撒第一个看见了走进来的莱德开口喊,莱德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走到了林年的面前。 “伤的怎么样?”莱德低头看着林年。 “肌肉拉伤,皮肤开裂,部分韧带受损,有些失血过多,除此之外没什么大毛病。”林年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角落里忙活着的医生:“但我以前没输过血,所以不太清楚混血种能不能输血什么的,所以拒绝了医生的输血要求,理由是害怕得艾滋病...” “只要血型匹配就没有什么大碍不会产生排异现象,混血种的血脉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莱德坐在了对面的病床上将腰间的长刀卸了下来:“说说吧。” “说什么?” 莱德抬头看向林年:“刚才我不在作战会议室,没有看清你的行动过程,既然临时专员动了手,那事后我就得向部里提交一份书面报告,现在总得需要知道具体情况。” “恺撒做佯攻,我冲上去,趁他没注意,一脚把他眼里扎着的短刀踢了进去,他死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莱德侧头看向了房门旁抱着手的恺撒,恺撒顿了一下摊手:“就这么简单。” “你们都应该知道作战会议室里是有录像的吧?”莱德揉了揉太阳穴。 “恕我直言,你翻看录像大概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如就听我们的版本靠谱一点。”恺撒淡笑了一下。 “他说的是实话。”歌莉娅的声音在无线频道里响起:“或许你看见了监控录像的重播表情会跟我们一样茫然。” 莱德听着耳麦里歌莉娅的话,不解的扬了扬眉毛,林年见他如此也不由开口解释:“我杀人的时候动作快了点,监控录像应该没拍清楚。” 嗯,杀人的时候动作稍微快了那么一点,莱德心想。 “这是实话,就算是在现场,我也很难说我看清了这家伙的动作。”恺撒摇头笑着说。 “重播录像里是什么样的?”莱德干脆按住耳麦直接询问歌莉娅。 作战会议室里,歌莉娅抱着手,跟一群资深者们望着分屏出来的录像重播思考着怎么形容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监控录像的帧数是每秒30帧,在慢放成一帧帧的画面中,林年从其中一帧开始无端扭曲成一团的白色影子在短短十几帧数内跳跃般来到来到凶手,白影抢下海伦娜再跃动了一下弹了几帧到凶手的脸上,最后林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画面中,凶手倒地。 “简直就像是幽灵一样...”歌莉娅最后总结道。 “言灵?”莱德听完歌莉娅的形容和最后总结下意识看向林年。 “不...我不知道。”林年说:“你们使用言灵时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吗?” 莱德看向了林年身上粘血的绷带顿了一下:“如果是高危言灵的话会考虑到使用者无法负荷言灵本身的威力而导致受伤,就像是‘莱茵’,‘烛龙’一样,言灵伤害到使用者本身的情况是存在的。” “但还有一种可能。”莱德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林年:“执行部中有位王牌专员的言灵是‘裂空’,一个极具杀伤性的言灵,效果的表现是可以轻易切开一切触碰到的物质,据他所言,在他真正掌控这个高危言灵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言灵的力量,但在使用的时候总会难以避免的伤害到自己,所以他以前身上一直都是伤痕累累的。” “以及像是‘吸血镰’、‘君焰’这样的言灵,在使用者彻底掌控之前总会流露出听觉出众、浑身发烫的迹象,当他们没有领悟到‘龙文’却贸然去激化这个显性特征时的确可以释放出言灵部分的力量,但由于掌控不利总会不自主的伤害到自己,毕竟‘吟唱龙文’才是言灵的真正正确的释放途径。”莱德看着林年眼下这幅伤痕累累的模样分析:“在大二的《言灵学II》上你会学习到相关知识的。” “你是说,我进入那种‘状态’是浅度释放了属于我的言灵?”林年觉得莱德的这个解释格外的新奇,曾经自己对这些东西抱有很大的好奇和疑惑却没有人可以倾述,现在有第二者来为自己讲解和分析,这让他感觉获益匪浅,细细想来他每次进入这个状态时的确都没有吟唱龙文。 “你的言灵表现特征只有‘快’吗?” “应该是‘特别快’。”恺撒出声指正:“当时我也释放了‘镰鼬’,但起码我的风妖们完全没有捕捉到他的任何声音,反馈回来的只有尖锐的风啸声。” “‘镰鼬’么,难怪你能一枪打中凶手的眼睛。”莱德多看了恺撒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林年身上:“你继续说。” “在我强迫自己特别集中注意力时,总会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很慢,状态好的时候甚至能看见一切都‘停止’了,而我却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林年说。 “‘时间零’?”会议室里,不少专员下意识嘴里都蹦出了这个词。 他们没法不联想到这个因为某个出神入化的使用者而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强大言灵,在那个老家伙手里,时间零就是杀敌的幽灵之刃,当他割开你的喉咙时或许你还在畅饮手中的美酒,完全不觉酒液已从你的喉管中混着鲜血一起流下,优雅的杀手言灵,很符合‘S’级的腔调。 “可能,但不能确定,‘永恒·时间零’是一个很强大的言灵,血统初步觉醒的混血种无法掌控也很正常,相关的知识只能去询问昂热校长,毕竟他是我们已知现存的唯一一个‘时间零’的使用者。”莱德低声说。 “你是说我的言灵有可能跟校长一样。”林年想到了在冷兵器课上与昂热的博弈,对方那鬼魅的速度简直超乎了他的认知,如果自己的言灵是‘时间零’,那么在速度上他的确逊色那早已掌控这个言灵百年时间的老人太多了。 “不一定,但很有可能是,言灵学并不是我的强项,回到学院后我们可以安排相关的言灵学教授来分析你的情况。”莱德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扫了一眼恺撒和林年:“凶手已经确定死亡了,恭喜你‘S’级,以及加图索家的男孩,这次任务中你们两个是最大的功臣,我会向部里上报任务的实际情况并考虑事后的奖惩。” “厕所里的那个女性专员她...?”林年抬头忽然看向莱德,但却发现对方沉默不语望着自己,自然不言而喻明白了一切。 “面对这种级别的敌人只伤亡了几个专员我们应该庆幸了。”莱德淡淡地说:“屠龙是要流血的,这个道理执行部中的每个人早就清楚了,死去的同伴会被追加烈士,活着的人们的责任是缅怀他们以及继承他们的责任,不必要沉浸在无用的悲伤里。” “这算是安慰吗?”林年说。 莱德扭头看了眼门外人来人往的嘈杂大厅:“这是必要的开导,这间医院已经被我们封锁了,学院心理培训部的富山雅史教员会连夜赶来,住院部大厅里目击了一切的病人都会由他经手更删记忆,如果你们两个需要的话,事后可以跟富山雅史好好聊聊,他的心理开导很有效。” “需要开导的人大概只有他。”恺撒看向了林年:“我只是开了几枪而已。” “但很有用,如果不是你,凶手已经顺着人流逃走了。”莱德随口戳穿了恺撒这委身送功的行为,恺撒也只是耸了耸肩什么话都没说。 “对了,有个私人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这是你第一次实战吗?”莱德再度看向林年。 林年顿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莱德也颔首:“我看过了尸体,很高效,也很致命,下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看起来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杀人吗?”林年说。 “是屠龙。”莱德说:“不要把两者混为一谈了,你做的是正确的事。” “正不正确以后才知道。”林年淡笑了一下看向一旁病床上的海伦娜:“大一新生们什么时候回学院?” “最快今晚,现在还是下午,离晚上都有一段时间,等学院里赶来的执行部资深者们接管了现场后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自然就可以坐最快一趟CC1000次快车回学院里去了。”莱德轻笑了笑:“倒是幸运的很,这次的凶手虽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还好没让他得逞,反倒是让任务很快就结束了,大概这次任务完成的速度破了部里的记录,上午出动傍晚就结束了。” “对了教官,我能不能晚点回去,我在刚才打架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感觉有些脑震荡,到现在都有些想呕吐,不知道严不严重。”林年轻轻摸了摸后脑勺上包扎的绷带。 “你是说事发的时候那一摔吗?”莱德还记得最开始林年被连带着厕所门一起撞飞了出去,那一下似乎摔得蛮狠的。 “对,现在还感觉有些不舒服,刚好这里就是医院,我想留院检查一下。” “那就拍个片,在这里住一晚吧,我会跟学院那边通知的。”莱德点了点头。 “对了,她怎么办?也要洗掉记忆吗?”林年指了指一旁的海伦娜。 “她吗?”莱德看向海伦娜思考了一下:“应该不用,以她的视角来看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凶杀案,她在厕所里第一时间被击昏了,在血脸杀手释放言灵之后围观者的那些记忆才该被清除,尤其是那个明星,她能带起的舆论太可观了,现在后勤部的专员们大概正在想方设法的拖住她。” “至于‘玛丽塔’,她的话根本没有那些战斗场面的记忆,我们就没必要给富山雅史教员增加工作...富山雅史教员最近还向执行部发起投诉让我们行事低调一些了,他发动言灵的次数好像都有些超标了。” “那看起来她还有机会记得一个叫Richard的男孩。”。 “你可以跟她接触,甚至交往,这不在执行部的掌管范围内,但前提是你不能向她泄露龙族的情报。”莱德挠了挠眉毛,就近距离看见病床上的海伦娜,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是真的很漂亮,他再年轻个十岁大概也该动心了。 “哪儿有的事情,只是任务罢了...不过我们今晚还是睡同一个病房?”林年忽然笑了一下:“看来病例上的糖尿病可以暂时改成脑震荡了。” “相比起来后者的确好听很多。”莱德转身走向了大门:“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但我还有很多后续工作,暂时不要走太远。恺撒,如果还有空的话去帮一下后勤组那边,歌莉娅在专线里跟我说那个明星闹的有点厉害,极力想要找她的律师曝光我们进行人体实验什么的...凭借加图索家族的骄傲,搞定一个女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算绩点吗?” “算。” “那加图索家族的确还有那么一点骄傲可以去抚慰一颗受伤的心。”恺撒言语中对于自己的家族完全没有一丝敬重,整理了一下领口跟上了莱德。 这下病房里一下就只剩下林年和海伦娜两个人了,他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海伦娜什么也没说,在他的上衣的兜里有一块地方微鼓了出来,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呼了口气闭眼侧躺在了病床上休息了。 ------------ 第七十八章:晚餐 窗外已经是黑夜了,楼下的嘈杂也趋于安静了,窗外夜晚中的芝加哥像是挂上彩灯的圣诞树,在黑暗中明亮辉煌。 下午的事端终于有了平息的迹象,执行部的后续专员在到达现场后高效地完成了收尾工作,所有目击者都被带去进行催眠洗脑工作,大厅的战斗迹象伪造成了枪战交火现场,只需要再给媒体放一下虚假风声,今天下午医院里的骚乱就能完美掩饰成一起‘抢劫’案。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选择抢医院? 天知道,毕竟凶手已经被击毙了,尸体是不会起来说话的。 隔着一条街外的作战会议室里莱德和歌莉娅估计还在整理任务相关的事务,大一新生已经全部送去芝加哥火车站直达卡塞尔学院了,唯有受伤较重的专员留在了医院里进行留院观察,毕竟南北纪念医院的内外科也算是芝加哥比较有名的。 林年就算是留院观察的其中一个,拍了脑部CT后确认没有出血,只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比较严重,以及身上的皮肉、肌腱的伤还需要换药,干脆就在医院里再躺个一两天,继续跟海伦娜做些时日的病友。 说到海伦娜...不幸中的万幸,海伦娜并没有受伤,至多也就皮肤有些刮蹭出了点口子,贴个OK绷就没事了,倒是两只手被绷带包了个严严实实似乎是有些扭伤了没什么大碍,当时昏迷的原因大概是惊吓过度以及脖颈受到重击,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在事情结束的一两个小时后海伦娜就醒了,那时执行部也已经把她送回了病房里,安慰当事人的任务倒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林年身上,如今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1201病房中海伦娜睁大眼睛凑到了双手跨过间隔撑到了林年的床上一脸兴奋地追问。 “然后啊...然后其中一个警察忽然开枪!大喊了一声抢劫!”林年右手比作枪对准了海伦娜,海伦娜怔了一下,下意识把手举在了胸前。 “然后所有人都抱头趴在了地上,只有凶手还在带着你跑啊跑。”林年继续说:“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英勇的警察扑了上去一脚踹在了凶手的脚窝上,就是这里。” 林年屈膝按了按自己的脚窝:“在格斗技中这招经常被使用,攻击关节处很容易让体重高于你的敌人摔倒在地,凶手当时就直接脸着地摔了个狠的,差点没抱住腰间的人质。” “然后呢?然后呢?”海伦娜听得聚精会神,丝毫没有自己就是凶手腰间上人质的自觉。 “然后,另外两个警察直接扑了上去一个抱胳膊,另一个锁住了凶手的喉咙,凶手只能举手投降。”林年伸手作势要掐海伦娜的脖子,没想到海伦娜却不闪不避主动靠了过来贴了上去,双手按住林年的手用了用力吐舌头道:“凶手那个时候一定很难受。” 林年感受到女孩细腻的肌肤不由顿了一下,脸上挂起无奈双手抱住海伦娜的双臂把她端回了自己的床上:“别摔下去了。” “凶手就这样被制服了吗?”海伦娜呼了口气。 “没有,凶手死了。”林年说:“他挣扎过猛被警察认为有反击的嫌疑,一枪打在了脑袋上,现在尸体应该已经送到停尸间了。” 海伦娜愣了一下,林年笑了笑:“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原来你知道了啊。”海伦娜躺靠在了枕头上轻轻的摸着白皙的手背。 “之后才知道的,原来那个凶手之前就你对下过手了。”林年淡笑着说:“海伦娜你真的很勇敢,可以做到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我只是没有办法。”海伦娜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我回家里对方也会找其他时候下手,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所以只能配合警方了...Richard你因此受到了牵连,我很抱歉。” “你说这个吗?”林年摸了一下后脑勺的纱布,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苦笑了一下:“那是我自己倒霉吧,刚好站在厕所门口,凶手出来的时候推了我一下,之后又被围观群众踩踏了。” “还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想着下楼看明星就好了。” “换个角度想这是好事。”林年摇头:“虽然情况很危险,但起码我们击毙了一个连环杀人案不是吗?” “对了,卡莱尔·卡佩呢?她没有受伤吧?”海伦娜好奇地问。 “没有,现在她应该也入院了吧?在十一楼还是十三楼?我听说好像就在我们上下。” “那就好,如果她受伤的话我大概要自责死。”海伦娜拍了拍胸口。 “你只是受害者而已,哪儿会有那么多责任。”林年说:“现在没人会伤害你了,安心养病吧。” “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子的Richard你看见了吗?”海伦娜犹豫了一下问。 “你没看见他的脸吗?”林年有些意外。 “第一次太黑了看不见,第二次...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听见一声枪响就昏过去了。”海伦娜摸了摸雪白的脖颈,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掠过了后怕。 “长得很吓人。”林年回忆了一下:“满脸都是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长得漂亮就是好人咯?”海伦娜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那么漂亮,还欺骗了那么多男孩子的感情呢!” “交往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林年无奈笑了笑。 “说起来,为什么凶手要剥那些女孩子的脸。”海伦娜躺在枕头上摸了摸脸蛋叹了口气:“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 “听说连环杀人案一般最开始都是有过童年阴影的受害者。”林年轻声说:“因为有缺陷,因为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所以他们才会报复性的向社会、向其他人索取曾经失去的东西。” “你是说凶手可能是...受害者?”海伦娜没理解过来。 “心理畸形,应激创伤,他可能是个可怜人,但现在他已经死了。”林年说:“像这种人总会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Richard很温柔啊。”海伦娜看着林年:“居然还会为凶手着想。” “他可能也有向善的可能,但他选择了从恶,我不应该说这些话,因为我根本就不曾了解过他。”林年说:“大概他也不会给我了解他的机会吧。” “看你那么好看,说不定凶手都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你。”海伦娜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不说这个了。”林年摆了摆手。 “Richard这次伤好了后就要回去布鲁克林了吗?”海伦娜问。 “大概吧,回去之后会继续读高中。”林年偏了偏头干脆做戏做到底。 “Richard成绩一定很好吧?” “还行,我对考试挺有信心的。”林年点头。 “家里条件也不错呀。” “一般吧。” “Richard,你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你吗?”海伦娜托腮侧头看着林年微笑着问。 “为什么?”林年不解。 “因为有些时候看着Richard简直就像是在看翻版的自己呢。”海伦娜盯着林年认真地说。 “我们哪些地方像了?”林年好奇地问。 “很多地方。”海伦娜偏了偏头。 “具体一些?” “不告诉你。”海伦娜歪头笑了笑:“饿了吗?今晚我们吃大餐!我请客!” 说罢,海伦娜气场十足的挺身拍了拍手,病房的灯忽然熄灭了,大门打开,侍者推着一辆推车进来,上面摆放着两个银盘以及一个烛台,烛光将两人的影子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影影绰绰不住摇曳。 “哇哦,烛光晚餐。”林年有些惊到了。 “牛排大餐!Alinea主厨特地为我们制作的!我老爹为了庆祝FBI结案特地为我准备的礼物!”海伦娜示意侍者将推车推到了两张病床的中间,揭开银盖后里面是热腾腾的浇汁牛排,摆盘精细的像是艺术品,诱人的香味很快填满了房间。 “这怎么好意思啊。” “这怎么不好意思。”海伦娜说:“我可是听说了哟,当时你是因为急着想救我才受伤的。”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林年搓了搓手,对于好吃的他向来来者不拒。 “但可能会死很多人啊。”海伦娜坐在了床边双手靠在推车作的临时餐桌上撑着脸颊隔着烛光看着林年。 “我必须去,不然会死更多人。”林年轻笑了一下,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海伦娜故事版本中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一个全程围观的路人,立马又接了一句:“虽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对不起。”海伦娜忽然说。 “对不起什么?”林年摩擦了一下刀叉。 “之前骗了你,没有告诉你我被凶手追杀的事实,这样对你来说是很危险很不公平的。”海伦娜笑了笑。 “如果这就值得你说对不起的话,以后对不起的时候就多了。”林年似是打趣地说。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交往请求咯?”海伦娜手里也拿起了刀叉,偏了偏头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双眼中倒影着烛光的剪影。 “先吃饭!”林年聪明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好,吃饭!” “为了正义!”林年举出了餐刀一脸严肃,海伦娜愣了一下也拿举起了餐刀跟他“交击”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为了正义!” 烛光中,林年和海伦娜都在笑,两柄交织在一起的餐刀倒影着烛火熠熠生辉。 ------------ 第七十九章:尸体 芝加哥时间,凌晨三点。 “终于搞定了。”作战会议室中,莱德躺在转椅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脚一蹬带着转椅转了圈离开了桌前滑到了正整理文件的歌莉娅面前面露笑容:“有时间赏脸吃个宵夜吗?” “宵夜?执行部专员一日三餐涉入卡路里的健康量都是有规定的,我不想因为宵夜过不了下个月部里的体能测试。”歌莉娅把文件在桌上敲整齐了看都没看莱德一眼。 “听说有人往住院部十二楼订了一桌Alinea的外卖。”莱德笑了笑。 “‘玛丽塔’订的吗?哦也对,她的家室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歌莉娅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收纳箱了呼了口气也坐在了椅子上:“不过说起来,‘玛丽塔’...就是那个海伦娜真的没问题吗?我刚才复盘整个任务时总觉得有些疑点。” “疑点?” “作为受害者海伦娜是不是太过幸运了一些?”歌莉娅拿过几张照片丢在了会议桌上,莱德瞥了一眼之后原本的宵夜胃口瞬间消失不见了,那些照片无一不是血脸杀手之前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恺撒·加图索及时的控场,她已经步了这些人的后尘了。”莱德摇头。 “可这最后一次的作案手法实在太过粗糙了...简单粗暴的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出自同一个凶手的手笔。”歌莉娅蹙眉望着监视屏幕上重播数百次的住院部大厅录像,里面的魁梧凶手撞破厕所大门凶悍而恐怖。 “可他完全符合血脸杀手的特征。”莱德拿起遥控板将下午的录像与前一段偶然拍到血脸杀手背影的录像比对在了一起:“完全就是一个人,而且他爆发出来的血统之力你也看见了,难道你想说血脸杀手不止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不,血脸杀手绝对只有一个人,前七次作案的手法和现场没有办法伪造,这的确是独立完成的连环杀人案。”歌莉娅摇头:“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有些地方没有想明白,比如...血脸杀手杀人的动机!你知道开膛手杰克吗?” “1888年期间在伦敦东区杀死数名妓女试图制造深化血统药剂的危险混血种,很经典的案例,在同年12月时被英国秘党追杀到了地下水道完成了处决,据说那时候杰克距离完成死侍化已经不远了,血统评级达到了可怕的‘A+’,当时的秘党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拿下了他。”莱德说。 “他杀人的动机是笃信妓女的‘污浊之血’可以让他的龙族血脉深化,但后来解剖证明妓女的血对血统进化没有半点作用,他一直在变强并非是因为那些妓女,而是他不断在释放自己的杀戮欲望促使龙类血统不断侵蚀思维,最后导致了死侍化。”歌莉娅揉了揉脑袋:“重点在于你知道为什么他执着于要杀妓女,笃信这能帮助他进化吗?” “因为他被妓女伤害过?”。 “不,因为他的母亲就是从事皮肉工作的,他恨他的母亲,在弑母之后他觉醒了血统,在对混血种世界了解过少的情况下,他误以为杀死妓女这种‘污浊之人’是上帝给他的使命,杀的越多他就能变得越强,因为他是在净化人间做正确的事情,那些追查他的警察和秘党就是上帝给他的考验。”歌莉娅说:“杀人越多龙血的杀戮欲望愈加放大,混血种也越倾向于死侍化,他们的确变强了,但却是以人类的身份为代价。” “听起来很荒谬,但经得起推敲。”莱德这下也细细的思考了起来歌莉娅的话。 “大部分危险混血种会作案原因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是羊群中唯一的恶狼,他们对自己力量的来源并不了解,也不知道龙类文明的存在,所以对自身力量会产生极大的误解,‘杀人越多就会变得越强’就是其中最经典的误解之一,你在部里看过类似的案子应该有很多。” “费城食尸案、纽约地下水道失踪案、东京血祭教派...”莱德也立刻说出了类似的几个例子。 “那血脸杀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歌莉娅此时终于把话题绕了回来。 “他剥女人的脸。”莱德陷入了沉思:“这算不算是一种渴求‘欲望’的错误表达?” “那他应该强暴那些女人,但据我所知之前的七起案件尸体上没有类似的痕迹。”歌莉娅说:“他只是剥下了那些女人的脸...那些脸呢?” “血脸杀手的尸体暂时送去医院的停尸间了,尸检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开始解剖了吧?”莱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会儿我们可以问问他们在尸体身上发现有女人的脸皮没有...他是疯子,一个剥人脸的疯子心理有多扭曲我们怎么会知道?只是可惜了那七个漂亮女孩尚未开始的精彩人生...” 歌莉娅看着桌上的几张照片,又抬头盯着屏幕上血脸杀手的录像,眉头紧皱着,过了良久还是叹了口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肯定没完...但一切的迹象却表明任务已经结束了,毕竟凶手的尸体现在还躺在停尸间里。” “一个会因为20秒无法完整剥下一个女人的脸皮而放弃捕猎,转而等待下次机会的凶手真的会像今天一样自投罗网吗?”歌莉娅低声说:“这前后真的完全不符合行为特征!” “还是说你依旧觉得海伦娜有问题?”莱德问。 “毕竟她是两次出现在凶杀案现场的活人,光是这一点我们就有理由怀疑她。”歌莉娅说。 “可海伦娜的确没有问题。”莱德叹气:“她不可能有问题,在施耐德部长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第一个下令彻查的就是海伦娜这个人,她十九年的人生履历完全被翻来覆去调查了几十遍,她身边接触的人,乃至整个关系网都抽查了几次,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的人物出现...海伦娜百分百没有问题,如果海伦娜真的是凶手,那执行部的情报部门全部都该辞职谢罪!” “可能真的是我多心了吧...又可能是她真的太漂亮了,我嫉妒了。”歌莉娅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你也不差。”莱德瞥了歌莉娅一眼。 “如果你以为我会红脸的话那就抱歉了,这种称赞我在高中舞会上已经听腻了。”歌莉娅撩了一下额发轻笑着说,莱德也只能苦笑着摊摊手表示自己没那个意思。 “吃点宵夜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三明治店味道很不错,送过来大概只需要几分钟。”莱德拿起了电话坐在了会议桌上。 “不要牛油果,少培根,最好全素。”歌莉娅说。 “你确定你是为了体能测试才节食,而不是单纯的想保持身材吗?”莱德打趣的低头准备拨打按键,可这时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他看见来电显示愣住了。 “是谁?”歌莉娅看出了莱德的不对劲。 “是尸检部。”莱德抬了抬手示意歌莉娅噤声接起了电话:“这里是负责人。” 会议室中沉默了几秒,歌莉娅见到接电话莱德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说什么?凶手的尸体不见了!?” 歌莉娅下意识抓住了腰间的枪械,浑身紧绷了起来扭头看向屏幕上录像中魁梧如山的怪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你说尸体还在?但凶手尸体不见了?不,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尸体还在怎么凶手尸体会不见了?”莱德的话忽然莫名其妙了起来,歌莉娅也是听的一脸错愕没弄懂电话那头的人到底跟莱德说了什么。 “你给我整理一下话语在告诉我。”在歌莉娅的示意下莱德开启了免提。 电话那头尸检部的工作人员的声音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整理话语,理清话头后说:“停尸间里那具三米高的凶手尸体不见了,现在我只发现了一具肉体高度糜烂的女人尸体!” “女人尸体?”莱德怔住了。 工作人员顿了一下:“而且这具尸体经过测定没有半分龙类血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在开什么玩笑?”在消化完对面的话的下一刻,莱德额头瞬间绽起了青筋忍不住低吼:“你想说我们下午付出了一位专员死亡,一位专员重伤的代价拿下的敌人只是一个没有血统的普通女人?” “你吼的再大声也没用...可事实就是如此。”工作人员说。 “你再说一...” “莱德!”歌莉娅低声喊。 莱德深吸了口气将躁动的情绪压了下去,歌莉娅拿过了电话:“能确定尸体是同一具吗?” “停尸间没有任何进出过,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而且三米的尸体想要运出去不可能避开我们的耳目,相比尸体被更换了,我们更宁愿相信现在躺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娇小女人的尸体就是之前的那个三米巨汉。”尸检部工作人员说。 “这怎么可能?”莱德下意识说。 “这怎么不可能?”对面平淡地反问。 莱德瞬间滞住了,对啊,这怎么不可能? “我们猜测是某种言灵将这个正常体型的女人强行催化成了你们下午遇见的敌人,现在言灵失效了,尸体自然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工作人员说。 “你的意思是...壮汉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凶手现在还在医院?”莱德骤然扭头看向窗外远处夜色中的南北纪念医院。 “‘S’级跟海伦娜有危险!”歌莉娅立刻推开椅子抄起了武器挂在腰间冲向大门。 ------------ 第八十章:梦中的预言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走廊上,左右都是斑驳的墙壁,黑色的铁门五米一隔,鲜红的油漆刷在门上格外刺眼,漆黑的门栏内传来风雪呼啸的声音。 林年感觉有些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那是一身白色的病号服,手脚、脖颈上都铐着铁链,他顺着铁链的朝向看去,发现五根铁链连接着身后走廊黑暗不知何处是尽头的深处。 又是这里。 林年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熟悉感,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像是在做梦,梦中迷茫的人儿觉得这个梦境他曾经是遇到过的,林年也觉得自己曾经是来过这个地方的,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土都在寒冷刺骨中带着一丝亲切。 “喂!” 林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他顿然回头,发现走廊前方有一个金发的女孩盘坐在地上右手托腮看着自己左手高举着打招呼。 林年看着女孩怔住了很久,他看不清女孩的脸,莫名却觉得女孩很眼熟,但又叫不上对方名字,他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对方,现在细细去想又怎么也抓不到线头。 一切都朦朦胧胧像是在雾里不那么真切。 既然想不起来,那干脆就再靠近一些好好看看对方,说不定再看仔细点就能想起些什么了,可当林年踏出了脚步但却只觉得手脚上的铁链千钧重,在迈步时五根铁链同时绷直末端延伸向黑暗深处。 “还太早了。”女孩看着努力迈步位置却丝毫没有移动的林年笑了。 林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他身上的五根铁链实在太过于沉重,压的他有些难以直立,于是他停了下来一屁股坐了下来,隔着老远麻木地看着金发女孩那有些模糊不清的脸庞。 “今天的事情有让你觉得安慰吗?”女孩遥遥地看着林年问。 什么事? 林年下意识回道,他的大脑浑浑噩噩的像是在做梦。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女孩抱着自己的脚丫摇晃着身体笑着看着林年。 这时林年眼前忽然闪烁过许多零碎的画面,夕阳、巨人、鲜血、海... 海...伦娜。 林年说。 任...务。 片刻后他又说。 “对啊,任务。”女孩点头:“你觉得完成任务会感到安慰吗?” 林年表情木然,脑袋像是灌进了一吨水泥一样,思维搅拌起来如负千斤。 “唉,看起来药效劲儿的确很大啊...”女孩看着林年的模样苦笑着摇头。 药?什么药? 林年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大了许多倍,他抬起双手撑住脑门竭力地不让脑袋摔向地面,身上的铁链重量愈发沉重。 “慢慢来,别着急,总要有一个过程。”女孩站了起来走向了走廊的一边一巴掌推开了一扇门:“我换一个问法,现在你过的生活是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在门后有夕阳照入昏暗的走廊内,林年呆呆地看了过去,在门后一个三米巨汉背对着夕阳,男孩高高跃起一脚踢在巨汉左眼的刀柄上,鲜血四溢。 这一刻畅快、兴奋、激动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很满足,就像饥饿的人扑在了面包上一般,口齿之间满是面肉欣喜若狂。 “杀戮、正义、和平?”女孩侧头:“你想做一个刽子手?” 杀戮。 对,自己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林年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混乱的思维清醒一点,女孩此时已经背着手走到了对面的铁门前一脚把它踹开了:“还是说,你更渴望曾经的平静、淡薄、安全。” 在第二扇铁门内,有炒菜的油滋声响起,林年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他扭头看去,在背靠墙壁的女孩身旁的铁门中他看见了熟悉的出租屋布局,简陋的厨房,哼着歌炒菜的女人的背影。 他的情绪一下子安定了下来,眼中露出惘然,一切躁动的情绪拂过了冰点的寒风平息了下去。 两扇门打开在女孩的两侧,她站在走廊中间平静地望着他:“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总得作出取舍,林年,现在是时候了。” 为什么现在是时候了? 林年很想这么问,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迟缓、沉重的堕感愈发明显,如今嘴巴就像被缝住了一样,舌头填满了口腔满是粘稠的迟滞感,眼皮也像是粘了胶水每一次分合都沉重的像是要竭尽全力才能张开。 “因为是时候了。”女孩对林年的窘态不管不顾自顾自地说:“当你遇见‘事情’的时候,你就要做出‘抉择’,你做出的‘抉择’代表着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你在那座滨海城市接下了通知书那是一次抉择,而现在,我再度给你一次抉择的机会,你可以从此高歌猛进,也可以放弃让双手沾满鲜血重归于曾经的平静。” 我要...做出抉择? 林年依旧有些迷糊,女孩看着他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 林年听话地回头,他的视角随着扭头发生了偏转,平视变成了仰视,坐姿变成了卧姿,他看见了一间熟悉的病房,雪白的墙壁、瓷白的花瓶,空荡荡的病床。 病床。 空的。 病床为什么是空的。 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了许多,借着窗外照入的月光,他看见了病房门口有一个魁梧的身影,1米8的身高,宽阔的背脊,在侧头之时黄金瞳明亮如月,他的腰间好像怀揣着什么东西...人?他腰间带着一个人吗?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是你要找的凶手啊。”女孩似乎看不过去了,叹气提醒。 凶手... 凶手。 凶手!凶手!凶手! 血脸杀手,执行部,任务,专员,七名受害者,幸存者。 “海...伦娜。”林年艰难的张开了嘴发出了声音,他的意识终于开始回流了,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了脑海,他想起了一切的事情,对,凶手没死,他们杀错人了,凶手还活着! “海伦娜,海伦娜,做梦都不忘心心念念的海伦娜,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诶。”女孩嘟哝了一句打了个响指,林年眼前的病房消失了,他重新回到了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长廊。 “这里是...梦吗?”林年努力睁大了眼睛,他的思维逻辑恢复了一些,可身体却依旧难以动弹,他趴在地上,五根锁链压在身上使他动弹不得。 “所以,该‘抉择’了。”女孩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林年的面前,撑着着脸低头看着他。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林年低声呢喃着:“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女孩静静地看着宛如梦呓的林年没有做任何事。 走廊中安静了很久,最终她叹了口气,伸出了手摸了摸林年的头平静地说:“看来你做出了‘抉择’,你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可你要记住啊,林年,你今天做的‘抉择’终有一日会引领你再度踏上‘回家’的路,那是我不愿意看见的,却是势必会发生的悲剧。” 女孩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林年的身边,抬手庄重地捧起了他右腿上重负的铁链,铁链足有手腕粗,女孩抬着它却好若无物一般轻松。 同一瞬间,在走廊深处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天吼叫声,腥风血浪如飓风一般吹拂而来,那简直是地狱传来的撒旦的吼叫,整个走廊都为之颤动龟裂,裂痕沿着墙壁爬向天花板,铁门也在轰鸣中摇晃。 一切的征兆都寓意着一旦林年身上的铁链断裂,将会有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女孩握着铁链扭头看了眼黑暗的深处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闭嘴。” 宛如皇帝御令,这一瞬间,吼叫声戛然而止,寒风从这头贯到了那头,走廊再度陷入了死寂,只能听见林年沉重的呼吸声。 “好孩子。”女孩说。 她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她扯断了锁链,就像拉断了一根不太结实的绳子。 这一刻,就像某种开关被开启了,温泉热涌一般难以言喻的力量开始填满了地上林年的身体,他的思维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的手脚重新有力,他的眼眸再度点燃火光,他流淌着的血液再度炽热沸腾了起来! “言灵·刹那,现在它对你解封了,这是你引以为豪的力量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没有极限,好好使用它。”女孩蹲下身子亲吻林年的额头,在他的身上还有四根锁链,即使只是断掉了一根黑暗中潜藏的恐怖之物也反应出了巨大的躁动。 浑身温度急剧飙升的林年这时勉强地抬起头,他终于想起到女孩为什么那么熟悉了,因为在他曾经无数次的梦见过她,这个女孩陪伴了他迄今为止所有人生。 他有一种迫切感想要看清女孩的脸,可女孩却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温柔地说:“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轻轻垂首在了林年耳畔:“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走到底,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因为我们约定过...” “...要一起去那春暖花开的世界。”被蒙住双眼的林年轻声说,他被蒙住的眼前并非一片黑暗,相反在这一刻他真正睁开了眼睛。 梦境和现实第一次如此模糊。 1201病房之中,林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泪痕挂在了脸侧。 病床被巨量的汗水浸湿,热气从床上男孩湿漉漉的身体上升腾而起,病房内雾气氤氲,一切缭绕在梦境般的云雾中,让人看不清男孩脸上的表情是悲伤还是喜悦。 言灵·刹那,三阶,8倍速新陈代谢。 强大致命的药性从身体中彻底排出,林年从沉睡中苏醒,重新获得了思考、行动的能力,他侧头看向身旁,空荡荡的邻床上满是先人留下的痕迹,温热的被褥、杂乱的褶皱,以及一股淡淡的香味。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不想再看了,坐起身来弯腰在床头柜的密码锁上键入密码,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半米长的短刀以及一柄格洛克。 他把短刀平放在双膝上,将格洛克的弹匣取出,拇指一枚枚弹出红色弹头的弗里嘉子弹,在排空所有子弹后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折射着窗外皎洁月光的钢芯子弹。 他将填了进去,拍入弹匣,上膛,插在腰间。 做完一切后,林年提起长刀,在寂静无声中走出了病房,黑暗中他的黄金瞳炽热如火。 ------------ 第八十一章:不灭之诗 住院部,13楼,电梯在叮铃声中滑开大门,坐在电梯口打着瞌睡的保安睁开眼睛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泰瑟枪,在看见从电梯中走出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后,才不由松开了握枪的手呼了口气迎上前去打招呼:“喂,孩子,这么晚了,你是迷路了吗?” 走出电梯的林年侧头看了保安一眼,原本走来的保安忽然停下了脚步,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熔金色黄金瞳的注视之下,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了保安,就像一只不可视的巨手捏紧了他一般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成为了奢望。 “这里不安全,下楼。”林年按下了电梯按钮,从保安身侧走过随手推了他一把,保安踉跄的进了电梯,什么都没敢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等着电梯自动合拢离开了楼层。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夜已经很深了,护士站里的夜班护士也趴在台上打着瞌睡,楼层病房中寂静一片,林年路过的时候没有惊动她,顺手把墙壁上的病房呼叫系统关闭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想有任何人打扰。 十三楼的走廊很长,深夜中只有紧急出口的绿灯亮着,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玻璃窗,窗外能看见无人的街道,道路上清冷的街灯一盏又一盏,就像阴间浮起的月亮,一轮又一轮,相拥出一条通往无边黑暗的道路。 林年穿过护士站漫步走向笔直走廊的深处,他的步伐没有迷茫和迟疑,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他也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他早猜到了一切,可也仅仅是猜到,而当他踏临最终之地时,一切都将会验证他的想法。 林年踏在走廊间,闭着眼睛,因为这样能让他除了视觉以外的五感变得更清晰,他深知在接下来的‘不期而遇’中,视觉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走廊中发出了沉轻闷的脚步声。 当步入后半段走廊的黑暗中时,宛如进入了某种‘领域’,一下子就像踩进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病人的咳嗽声、没有虫鸣、也没有窃窃私语,一切都像是死了一样安静。 林年身上每个毛孔都在舒展,感受着空气中那肆意舔舐皮肤的压力——那是上位生物的威压,笼罩在走廊的后半段中,让一切生物都窒息地不敢大声呼吸。 他感受着空气中那令人战栗的气息,像是追寻血迹的猎人,是了,这就是对方最理想的作案环境,猛兽进食的时候怎敢有其他卑微的物种窥伺。 ‘A’级?,不,敌人值得‘A+’的评判,对方的血统就算是在混血种中也是高贵无比的存在。 那这一场战斗会很结束的很快,林年想。 这走廊后半段的路上每一间大门紧闭的病房都是一个个漆黑的树洞,黑暗中随时可能跳出一只猛兽向林年袭来,可他的步伐依旧平稳,感识却已经弥漫到了整个环境中,就算下一刻阴影中真的有人暴起跳斩过来,被一分为二的也绝对不会是他。 当走到走廊中间时,林年停下了脚步。 他没来由地开口问:“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讲的是两个犯人被关在一座寒冬的监狱中,他们一齐站在铁窗前向外眺望,一个看着冻土,一个仰望星辰。” 清冷的声音在走廊里徘徊了许久,没有人应答,林年也在耐心的等待,如果没有人回应他,那他会在这里站到天明,等到整个执行部封锁这条走廊,那时无论敌人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都难逃升天。 这时,在他右前侧的病房门被推开了。 林年站在原地看着里面走出来的人,那是个金发的漂亮女人,穿着一身病号服,睡眼惺忪,在看见走廊上的林年后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神情古怪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又张望了一下四周:“小弟弟...你是迷路了吗?” “卡莱尔·卡佩?”林年眼眸微垂压低了慑人黄金瞳的视线。 “啊...是要签名吗?这个时候了你都不睡觉的吗?而且大晚上戴着美瞳...不伤眼睛吗?”金发女人正是卡莱尔·卡佩,当红的大明星,她尴尬的看着林年望了一眼走廊的另一头:“不好意思我想去厕所,能不能等我先...” 林年侧着头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卡莱尔·卡佩吐了吐舌头关上了背后的门,轻手轻脚的从他身边走过。 当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林年微微叹了口气:“我一直很想说,你吐舌头的这个习惯让我很不舒服,现在的女孩做这种动作只会让人感觉做作。” 就像磁带卡壳、波澜触岸一般,踏向远处护士站亮堂灯光的脚步停了下来。 走廊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叶死秋落般的寂静无声。 卡莱尔·卡佩站定在了林年的身旁,迎着微光,漂亮脸蛋上的表情从讪笑渐渐趋于平和,最终归于面无表情。 “oops.”她耸了耸肩,声音慵懒又散漫。 “稍微注意一下,身上的血腥味快压不住了啊。”林年轻声说。 卡莱尔·卡佩病号服衣角上那一抹鲜红,刺眼的像是能轻揉就能挤出活血来,在昏暗中难以发现,但此刻却被直接点了出来。 “从餐厅出来总不能一点油味儿都不沾。”卡莱尔·卡佩淡淡地说:“或许下次我该带一瓶香水,你说香奈儿的好,还是迪奥的好?” “没有下次了。”林年低垂着眼眸,黄金瞳的微光照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丝毫温度。 “你说的对,你成功抓到了我...但你知道现在我们的距离对你来说很危险吗?”女人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黑暗中再度点亮了一盏幽冷的明灯,萤火灼灼。 林年与女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安全通道的微绿光芒将两人不太清晰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交错而过。他们都没有再动了,只是站在原地,各看一方,缓和而平静地闲聊着,像是初始的陌路人,又像是熟知的旧友。 “两次。”林年说:“你两次杀了我们的人,受害者都是毫无还手之力,一击必杀,执行部的人错以为导致这只事情发生是因为你拥有绝对的实力,可真相其实比这个要复杂许多。” “执行部?你们的组织是叫这个名字吗?”女人点了点头:“或许你们该练习一下警惕心了。” “伪装...”林年轻呼了口气:“今天下午你就是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的走到了‘白鸽’专员身边,然后捏断了她的喉咙的吗?” “那你知道吗?人的喉咙其实很像水管,当你用力掐下去的时候,血液就会因为水压而从所有洞孔里飚出来,所以你得花点工夫绕到后面避开它们,不然你就得被喷个狗血淋头了。”女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安德鲁专员呢?假装幸存者扑到他的怀里,然后一刀砍掉了他的头?”林年闭上眼睛吸了口气,鼻口之间满是不远处房间内涌出地难以遏制的浓郁血腥味。 “拜托,既然扑到了怀里,那个距离该怎么挥刀?再说我扑上去的时候可是特地赤身裸体的,没地方藏刀,最多在手里藏一根...带刃口的钢丝?”女人脸上淡笑。 “是这样啊。”林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许久不言。 “Two_men_look_out_through_the_same_bars:One_sees_the_mud_and_one_the_stars.”女人忽然开口:“节选于佛雷迪克·朗格布里奇的《不灭之诗》,19世纪末的一个冷门诗人的作品,没想到你居然读过,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男孩平日里应该看《基督山伯爵》和《三个火枪手》。” “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林年睁开了眼睛。 “那么当时你就不该拦我的去路。”女人平静地说。 “我该称呼你为什么?”林年说:“海伦娜?卡莱尔·卡佩?还是...BloodyFace?” “第一个吧,毕竟我挺喜欢那个女孩的。”女人微笑着说。 当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林年,微光的照耀下,她已经是海伦娜了,淡金的长发,美的落套的面庞,以及一双锃亮的耀眼的黄金瞳:“那我又该称呼你为什么呢?Richard。” ------------ 第八十二章:海伦娜 “师弟啊,一定要谨记,这个世界上越是长得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别以为你看过倚天屠龙记就可以拿里面的台词装哲学家糊弄我。” “可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啊!师弟,你看长的好看不也挺会骗人的吗?” “鬼扯,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鬼扯,你不是一直都在欺骗所有人吗?” 寝室中林年愣愣的抬头看向上铺,上面的人幽幽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戴着面具生活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小师弟。” ... 林年出手的时候刀已经嵌在海伦娜举起的双臂上了,刀锋入肉三分后死死地卡住了再进不得。 记得曾经在日本江户时期,浪客剑士横行的时代,有专门的铁匠护具大师制作了0.08m钢铁半手护甲,专门用以防御剑客在厮杀时被挑断手筋、斩断手腕,若是将林年放到那个时代,那么这种护甲是根本无法阻挡他的斩击的,试图用手甲硬抗的敌人当断手断手,当被斩被斩。 可如今卡住林年刀刃的纤细手臂在微光的照耀下肌肉泛着铁青色,这种色泽和硬度跟女孩娇嫩白皙的肉体完全联系不到一起,也就是这铁青的肌肉将林年足以斩开钢铁的砍击挡下了,以刀锋入肉传回来的感觉来判断,这一刀甚至没有伤到骨骼。 “我用竹剑砍得断竹剑,用真刀却砍不断你的手,这就是你的言灵的真面目吗?”林年从那举起的手臂缝隙中望见了海伦娜妖冶美丽的双眸。 “言灵?那是什么。” 林年脑海中掠过秘党已知的所有言灵寻找匹配,他啃过言灵学的教科书,上面记载了几十种上百种言灵,初次接触时,千奇百怪的能力目不暇接,于是来他就将整本教科书背了下来。 强化肌体,更改容颜的言灵并不多,林年很简单就找到了最为匹配的一个。 言灵·不动御令,88号言灵,距离高危言灵只差一位的高位言灵。 “不动御令,肉体强化系的言灵,隶属于大地与山之王一脉。”林年淡淡地说:“既然是这样,一切就都合理了。” 如果是这个言灵,那么一切的疑点都迎刃而解,毕竟这是一个与‘伪装者’天生契合的言灵啊。 不动御令的能力只有一个:最大限度强化、改变人体骨骼血肉。 简而言之,拥有不动御令这个言灵的混血种是天生的暗杀者,藏匿在阴影中的战士,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发起出其不意、雷霆万钧地袭杀。 不少言灵学的教授提出过将‘不动御令’整个言灵其列为高危言灵之中,只因为这个言灵的上限足以危害到使用者本身,这已经趋近于高危言灵的范畴了,可奈何其破坏力与89号的‘君焰’相比逊色不少,这项提议也未曾真正列上日程。 安德鲁和白鸽都死在了这个言灵手上,在他们不经意转头的瞬间,身边娇弱的女孩就可以掐断他们的脖颈,斩下他们的头颅。 言灵序列表上‘不动御令’的上位言灵是‘青铜御座’,那是一个纯粹增强肌体的可怕言灵,不动御令相比后者增幅效果弱了一些,可最大的好处却是可以改变除己身之外其他生物的肌体骨骼。 “所以下午的那个‘凶手’就是你制造出来的怪物。”林年淡淡地说。 “厕所里正好还有一个路人目击者,所以只能对她说抱歉了。”海伦娜说。 “你操纵了她?” “我的能力没有操纵人的力量,是恐惧操纵了她。”海伦娜偏了偏头:“一个很听话的女人,只可惜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我让她带着我逃出医院,不然她的结局就是被自己的肌肉撑爆,爆体而亡的死法很痛苦,当时被言灵强行催化的她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 “所以凶手不能说话是因为你剥夺了她的声带,当时她被专员们围入绝境时候的呜咽其实试图向我们传达真正凶手信息...也就是你。” “所以她获得了惩罚,肉体骨骼二度强化,濒临爆体自然也失去了理智。”海伦娜淡淡地说:“其实你放我离开医院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血脸杀手’成功逃出生天,‘海伦娜’不幸遇难尸骨不存,而卡莱尔·卡佩自然也会留得一命。” “原来你下午是想逃啊。”林年说:“你早在第七次作案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背后多了执行部的尾巴,所以你大胆的利用言灵化身为了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出现在摄像头中,再通过留下线索引得安德鲁专员追踪到这所医院...你杀了他,通过伪装成海伦娜这个受害者接触到了执行部,弄清楚了一直咬着你尾巴的组织的真面目。” “不错的头脑,看来你说你成绩很好并没有骗我。”海伦娜微笑。 “可你没有逃得掉,因为我把你‘救’下来了。”林年抽刀,刀锋在那铁青的双臂上居然摩擦出了耀眼的火花,深褐色的黑血溅到了地上,雪白的地板顿时冒起了淡淡的青烟...这简直不是人类的鲜血,现在面前的女孩委实不能称之为‘人’了。 “你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多久了。”林年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问。 “这里虽然是医院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是医生,现在这种情况暖男那一套就不用再装了吧?”海伦娜冷冷地说:“挺让人恶心的。” “这算是刚才我说你吐舌头做作的反击吗?”林年笑了笑,但海伦娜没有在他的脸上感受到任何温度,触目可及的笑容里像是掺杂着冻人心扉的冰渣,那双灼目的双瞳中根本没有给‘笑意’留下任何的余地。 这一刻,这个男孩终于揭开了伪装的面具。 海伦娜说的没有错,每个人都有内在与外表,只有在真正黑暗的时刻才会揭露自己真实的模样。 这一刻,两人坦诚相待,不再有了曾经病房中家里家常的温柔细语,男情女爱,剥开了虚伪的面具暴露出了两个人最真实内在——他们都是暴戾肃杀的杀胚。 “我在《龙族基因学》上读到过,在混血种超过临界血限的时候会趋近龙化,血液循环中会分泌潜藏在基因序列中的隐性化学物质,属于‘人’的那部分血脉会被无限稀释,而具体表现第一步就是血液具有腐蚀性。”林年看着青烟缭绕下略有坑洼的地板淡淡地说:“而第二步...肢体龙化。” 一股恶风撕向了林年的脸,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只是侧开了头,一只铁青狰狞的利爪插进了他身后的墙壁,瓷砖碎裂白灰崩溅,锐利的劲风破开了他的脸颊,皮肤缓缓裂开露出下面鲜红的皮肉,血痕滑落下去汇聚下颚尖上将滴欲滴。 这是一种默契,林年觉得海伦娜不会那么急着想杀她,如果这是一出戏码,那么在剧作家的手下,他们应该聊一些什么,来衬托这带着浓郁血味夜晚的肃杀。 “龙族?”海伦娜的脸跟林年几乎贴到了一起,她闭眼嗅了嗅这个男孩好闻的味道笑了笑:“那是什么东西?之前我杀的那些人可从来没有机会跟我说过这些。” “深度龙化,你离死侍已经不远了。”林年侧眼看着脸边披鳞戴甲的利爪:“是今天下午过度使用言灵导致的吗?那时候其实你离暴走就已经不远了吧?所以今晚才会忍不住杀人的欲望再次动手了。” “暴走?”海伦娜像是听见男生拙劣笑话的女生一样发出了嘲笑的笑声:“你以为我杀那八个‘杂碎’是因为这个原因?” “八个?”林年抬头,看见海伦娜的脸后顿了一下然后垂首:“八个。” 第八个自然是海伦娜,这张脸从来就不属于她的。 海伦娜就是第八个受害者,安德鲁专员根本没有救下海伦娜,他只是踏入了对方的陷阱,早在到达303病房时血脸杀手就已经恭候他的到来了。 走廊里陷入了死寂,忽然之间没有再说话了。 “我抛出了关键词,不问点什么吗?”海伦娜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眼眸中像是灰霾天空一样失去了温度。 “你是说‘杂碎’吗?”林年平静地说:“抱歉,我没兴趣知道一个凶手的故事,我的任务只是把凶手的脑袋带回去,或许执行部会从你的脑袋里挖一些精彩的故事出来,但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会过问什么‘凶手经历’的人,真是让人...恶心。”她仰头发出了嗤笑声。 “嗯。”林年点头,他猛地抓住了脸侧海伦娜的手臂旋身抽出袖口中的短刀,暴戾的一刀将这根乌青的利爪齐根斩断! 鲜血飚射,走廊里响起了慑人恐怖的嘶吼声。 ------------ 第八十三章:迟到的正义(2K党的假装二合一) 1301病房是南北纪念医院少有的VIP独立病房,拥有三人病房的大小却只摆放着一张病床,宽敞的空间,向阳的采光,液晶电视和空调应有尽有,能住得起这间病房的病人需要提前数个月预约,可谁又能在那么早时候获悉自己不日之后的病情呢?所以想要住进这间病房自然意味着非富即贵的身份以及影响力。 卡莱尔·卡佩恰好两者都有,所以她在入住南北纪念医院的第一天就得到了这个最好的病房,对外的宣明是避免在多人病房中引起骚乱,对此没有人表示意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她本人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优待,就像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一般,她的人生就该是如此顺利...但是。 ...万事总有一个但是,而在但是之后总是寓意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凌晨二点半,1301病房中熟睡的卡莱尔·卡佩在做梦。 梦中她站在了奥斯卡金像奖的舞台上做着致辞,镁光灯、聚光灯、万众瞩目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身着一袭长裙,娓娓道来她要感谢的人,她感谢让自己获奖电影的剧组成员,她感谢自己的父母,她感谢一路上走来帮助过她的人、支持过她的人,为她如今的成就奉献一切的人... 全场掌声雷动,颁奖人将小金人递给了她,她单手举起小金人露出了这辈子最幸福灿烂的笑容。 这时,卡莱尔·卡佩忽然注意到了台下有一处灯光特别耀眼,那光芒不同于聚光灯的炽白,而更偏向于夜景路灯的温黄、晚霞夕阳的懒金,一寸寸沐浴在自己身上...可她并没有因此感到暖意,相反,这股光芒让她觉得刺骨无比,仿佛一瞬堕入冰窟。 卡莱尔·卡佩忍不住极力地去看那金光的来源,她越是去努力聚集视线,梦境就越为不稳定,当她真正看清金光来源时,她已然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睛。 1301病房中,一个漂亮的女孩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锐利的匕首情人亲吻一般贴在果皮上辗转,苹果皮一条不断一圈圈地落下。 似乎注意到卡莱尔·卡佩醒了,漂亮的女孩抬起的头用那双炽亮的金色眼眸看向了她淡笑着说:“你醒了?看起来你似乎做了个好梦。” 朦胧之中的卡莱尔·卡佩下意识想尖叫,但在余光瞥见昏暗病房的门口时她却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在那里,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倒在血泊之中脖颈宛如被小孩子扭过的吸管一样难看,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恐惧的因素占据满了整个房间。 “他们守在外面有些碍事,所以我就让他们多睡了一会儿。”女孩不急不慢地削着苹果:“不用想着去按护士站的传呼按钮,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都清楚,你如果那样做了会导致什么后果,我也很清楚,但我敢保证你一定不会喜欢那种结局。” 卡莱尔·卡佩人已经吓懵掉了,她僵硬地躺在病床上侧着头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漂亮女孩,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对方做的:“你...你想干什么?” 如果房间里出现的是一个男人,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可偏偏坐在病床边的是一个女孩,一个比卡莱尔·卡佩自己还要漂亮几分的女孩,这让她根本无法猜到后续的进行。 “说服我。”女孩低头削着苹果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卡莱尔·卡佩忍住了尖叫的欲望声音十分的颤抖。 “说服我。”女孩重复了一遍,抬头平静地看着卡莱尔·卡佩:“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卡莱尔·卡佩被那双金色的瞳眸注视似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窒息感和恐慌感瞬间爆炸开来,她双耳开始耳鸣,心跳加速到危险的程度,脑海中浑浑噩噩一片。 “看来你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女孩转着手里的匕首,刀尖折射着瞳孔的光华在黑暗的病房内照出闪耀的金色光斑,时不时晃过卡莱尔·卡佩惊恐的脸庞:“给你个提示,温蒂·海瑟薇,记得吗?” 温蒂·海瑟薇? 卡莱尔·卡佩竭力的盯着女孩的脸,她以为这个名字是对方的,在疯狂回忆数秒后她很遗憾的没有联想起任何的熟人,自己压根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看来你忘记了啊。”女孩有些失望,她切下了一半苹果递向了卡莱尔·卡佩的嘴,对方呆呆地微张开嘴巴,任由那一半苹果强塞了进去露出半边在外面:“听过鸠占鹊巢的故事没有?” “在自然界中有一种鸟类叫红脚隼,这种鸟经常强占喜鹊的巢,将巢内喜鹊的蛋一颗颗挤出巢穴外摔坏,再生产下自己的蛋孵出鸟宝宝。”女孩说:“听了这个故事你又想起什么了吗?” 卡莱尔·卡佩依旧处于惶恐之中,女孩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给你个提示,十年前,金象舞台表演大赛。” 卡莱尔·卡佩愣住了。 女孩看她的表情淡笑了一下:“看起来你想起了点什么。” 卡莱尔·卡佩吐出了嘴里的苹果惊恐地喊道:“你...你是她的家人?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还有同伙吗...你们杀人了!” “十年前,金象舞台表演大赛,夺冠冠军卡莱尔·卡佩,获得了进军好莱坞的门票,受到各大导演青睐自此一票而红、家喻户晓。”女孩切了块苹果自己吃着说:“那个第一名不应该是你的,你背后的人联系了赛组,把原本的第一名温蒂·海瑟薇判出了比赛,从而篡夺了属于她的荣誉。”女孩平淡地说。 “你们就是为了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杀人?那只是一次比赛,你们疯了?”卡莱尔·卡佩终于想起了那件已经遗忘在记忆角落的陈年旧事。 “那我告诉你那次表演大赛倾注了一个女孩对整个人生的期望,然而她的期望却被人篡夺了,所以失去人生的女孩选择了在家中自缢,这样你会有一些愧疚感吗?”女孩淡淡地问。 “这...又不关我的事。” “这当然不关你的事情。”女孩耸了耸肩。 “这也不关你的事!你是她的什么人?你要对我...呼...对我做什么?”卡莱尔·卡佩的呼吸急促不安地说。 “我?我只是一个满世界寻找像你这样的家伙的人。”女孩轻声说:“像你这样的人我杀过很多个,她们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不知廉耻的簒夺者,ACT、SAT成绩,大赛奖项、荣誉、工作、甚至整个人生,你对于我来说并不特殊,只是那些杂碎中的其中一个罢了,我关注了你很久,而恰好你又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女孩舔了舔沾着苹果汁液的手指:“每次想起世界上还有你们这种人存在就让我作呕,你们都是不下于我的刽子手,撕掉别人的脸皮戴上享受别人应该获得的荣誉,篡夺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又会理会被你们撕下脸皮的人如何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她自杀了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劝她去自杀的!” “你最好没有。”女孩冷冷地说:“你以为那个女孩没有尝试过为自己发声?她四处走访获得了什么?三通威胁电话和门口的一只死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你以为你的表象能骗过其他人能骗过我吗?隔着几米远我都能闻见你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又知道她在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绝望的情况下才会萌生自缢的念头吗?在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在好莱坞里讨好某个导演?对旁人自吹自擂曾经获得过的荣誉?享受追捧和你美好的人生?” “这又关你什么事情?!你是什么人?警察吗?”卡莱尔·卡佩快被那梦魇般的金色瞳孔逼疯了,门口的尸体也让她神经几欲崩溃忍不住大吼道:“你杀人了,你...你个疯子,杀人犯。” “警察?”女孩眼中的光芒淡漠了下来:“我怎么会是那种东西,至于那些死人?他们挡着我的路了。” “当我剥下一个像你这样杂碎的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做什么,像你们这样的人拥有很大的权力和财力,所以势必会有人来挡我的路,总有人给那些被你们撕下脸皮的人发声,而我就是替他们发声的人,谁挡着了我的路,我就杀谁。”女孩眼中染上了暴戾的颜色。 剥脸。 卡莱尔·卡佩终于知道了对方要对自己做什么了,她想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引人注意,但女孩却伸手点住了她的喉咙,这一瞬间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坐在椅子上,女孩看着抠挖着喉咙试图发出声音的卡莱尔·卡佩轻声说:“我杀过八个你这样的人,她们都没什么区别,漂亮、有权有势,表里不一,你们都喜欢戴着面具生活,所以不惜剥下别人的脸皮...像是我上一个猎物,特别漂亮的一个女孩,可谁又知道她一路上都是踏着别人的尸骸走上来的?ACT成绩、钢琴大赛名次,任何可以剥夺的东西她都从那些人身上夺走了,只为了一身配得上她脸皮的才艺和荣誉...所以我把她的脸也完好的剥走了,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脸,戴上之后可以看清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没有人会在意你外表下真实的模样,所以这才是你们这些‘剥脸者’肆意妄为的理由。” “感受到了吗?”女孩淡笑着说:“那些想为自己说话的人就像现在这样,即使撕心裂肺的大吼,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你们让他们闭嘴了...而我,就是让你们闭嘴的人。你可以说我是疯子,因为我的确就是,像你们这种人只有疯子才能让你们害怕,只有怪物才能让你们恐惧地涕泪横流。” 病床上卡莱尔·卡佩意识到了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她想求饶却发现女孩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柄削苹果的匕首。 “可你以为怪物会同情你们吗?”女孩把匕首贴近了卡莱尔·卡佩的脸黄金瞳炽热如火:“怪物只会说:说服我,然后看完你丑态毕露的表演,剥下你的脸。如果有正义,那当初在堪萨斯州一个女孩的母亲因为申述她女儿ACT成绩被冒名顶替被活活打死,那时候正义为什么不出现呢?如果有正义,那么现在正义都该打个瞌睡了,因为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我才是正义!” 女孩盯着卡莱尔·卡佩恐惧地发疯的脸面上没有半点表情,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她把那个该死的女人脸剥下来的时候她是充满罪恶感和后悔的,可隐约的在颤抖的手下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快感。 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现在,举起刀时她的内心中喜悦和嗜杀的情绪却在疯狂滋生,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因此而生的,如果世界上没有正义,那干脆不如让她成为那个正义,反正当她放弃自己曾经最初的身份时,她已经踏上了不能回头的路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正义那就来阻止她啊!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正义?做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手来,杀人也好,复仇也好。 如果有正义,堪萨斯州的那个母亲也不会因此而死了。 如果有正义,那些被剥夺人生的无辜者们为何无法发声? 如果有正义,你觉得做的是错的,那你现在倒是出现给我看啊? 就在匕首即将刺穿皮肤之时,寂静的病房外有人轻声说: “两个囚犯站在铁窗前向外眺望,一个看着泥土,一个仰望星辰。” 女孩的手停下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涕泪横流的女人,手上的匕首一偏深深插进了枕头之中直透床板。 “真是...迟到的正义。”女孩轻声说。 她收起暴怒的心,平静地走出了房门。 在看见外面熟悉的男孩第一眼时她微微垂目,心中平淡地问——想听一个曲折的故事吗? 对方熔火一般的黄金瞳在沉默中给了她答案。 算了,她心想。 于是战斗一触即发。 ------------ 第八十四章:杀人者人恒杀之 林年试过自己斩切的速度,测试的方法很不专业,用的是路边的测速雷达,在车辆通过时雷达的电子屏幕上就会显示出时速,超过规定时速电子眼就会拍照对违章车辆进行罚款。 在已知职业棒球手的挥棒速度极限是170km/h,而在测速雷达上林年挥出来的极限速度是200km/h,这个速度意味着他才挥刀的时候,朝向他的人只能看见一层薄薄宛如霜降的银月。 一道月轮在昏暗的走廊中划出了,看起来很不可思议,持刀的林年简直是画出了天上的皎皎明月,而月边的蒙蒙光华就是他的刀刃。 在第一道月轮划出的时候,海伦娜的右臂被斩断了,她痛呼嘶吼之间眼中却全是凶狠的戾意,左手抓住了断掉的手臂当做长刀一般割向了林年的喉咙。 凶狠、迅捷...但很外行。 林年用短刀格挡挥来的右臂,刀刃与利爪迸发火花之时,一脚踹在了对方空挡打开的腹部上,像是踹飞了一个满载的垃圾桶,桶口倒出的不是垃圾而是一股股的褐色血液,在长长的走廊上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了下来。 没有真正的实战经验,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但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和凶戾,以及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 林年平静地看着爬起来的海伦娜完成了对这次敌人实力的总结...要斩杀这样的敌人,似乎没什么难度。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的一幕,我也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跟我一样的怪物。”海伦娜握着自己的右臂接上了断口,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把断指重续了。 言灵。 林年很简单的就认出了这超长再生的依仗,不动御令是个很麻烦的言灵,通常拥有这种言灵的混血种都是数一数二的硬汉,能将杠铃片当飞盘一样抛着玩,很少能见到海伦娜这样如此‘娇小’的言灵使用者了。 既然没有进行过系统的战斗训练,那自然可以想象海伦娜会在自己唯一的能力上下很多功夫,不动御令这个言灵的潜力应该早已经被她挖干净了,这个言灵使用到极致也是蛮棘手的,前提是使用者本身已经不在乎自己本身了。 林年看海伦娜的样子也不像是在乎死活的模样,自然抱起了十二分的杀心,准备好了招招下死手。 右臂接长完成,海伦娜的表皮完全被铁青的颜色占据,比起一个女孩她现在更像是青铜浇筑的铜像,只不过这个铜像是活着的,还能爬上天花板飞速向林年逼来! 立体空间作战。 如今海伦娜的四肢已经完全异化成了利爪,轻松刺破墙壁的爪钩能让她在各种环境下如履平地,走廊这种完美的三维空间自然成为了她利用起来的武器,在天花板上加速之后她飞扑而下张开了怀抱拥向林年,在她的胸前数根肋骨骨刺一般突出皮肤,一旦被这拥抱抱实了完全等同于被关入中世纪的酷刑铁处女之中。 林年盯住这满是荆棘的拥抱,这种情况下只能闪躲,无论是斩首、还是断肢,他敢保证对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自己死死抱住,那尖刺的肋骨戳穿他的瞬间他就输了,这是自杀式的袭杀,很蠢,但却很有用——充满赴死的杀意往往是最令人畏惧的。 海伦娜飞扑而下的速度很快,在反蹬天花板的加速度之下,她就像绷紧弹簧释放的瞬间,整个人化作了鬼厉的黑影快到让常人难以反映。 可很明显,林年并不是常人,尤其是今夜之中。 海伦娜的眼中,林年消失了,在自己即将拥抱到对方的前一个刹那,她几乎都能感受到男孩温暖身躯的触感,可下一刻迎接她的是冰冷坚硬的地板。 她扑了个空,摔在了地板上,骨刺寸寸绷断,同一时刻林年站在了她的背后,一脚踩在她的背脊上划出月轮砍向了她的脖颈。 冰冷、无情的杀机笼罩在了身上,近乎野兽的本能,海伦娜全力释放了不动御令的力量,她身体的肌体飞速膨胀聚隆在脖颈处,她躲不开这枭首的一刀,只能全力防御! 一刀入肉、切骨,爆响! 林年的短刀硬生生挺在了海伦娜颈骨前一寸,在这个女孩的背后膨胀起了一颗巨大的肉瘤,正是这颗肉瘤抵消了大部分的刀劲。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活下去吗?或许你该想一下被你杀了的那些人,他们也跟你一样想活下去。”林年踩住海伦娜一寸寸的抽出短刀。 “置身事外的你又懂什么?我做了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海伦娜冷冷地嘶声说道。 “你是指你疾恶如仇,只杀有理由该杀的人的事情吗?”林年淡淡地说。 海伦娜愣住了,就是这一愣神,林年干净利落的将短刀全部抽出,猛的扎向她的后心! 地上的海伦娜发出低吼,抬起右臂挥击向身后,林年低头同时左手精准扣住高速挥过的臂爪抬起踩住对方后背的右脚猛的踩向了肩部关节发出一声爆响。 “我不想听你说你的故事,我只知道你杀人了,而且杀了很多。”林年淡淡地说:“这个世界上烂俗的故事有很多,但现实只看故事中你的所作所为来给你写上结局。在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你可能是因为愤怒冲昏头脑而误杀,但接下来多次重复恶行只能是你走偏了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既然走偏了路,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不谅解,不理解,冷漠,肃杀。 海伦娜对自己背上的男孩的认知进一步刷新了,她曾经幻想的正义不也该是这样的吗?而她自始至终也正是这样对那些受害者执行的,只是今天被执行人颠倒了位置,她成为了不被谅解的一方。 既然做好准备了杀人,那总有一天被杀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吧? 合情合理。 海伦娜怒吼,不动御令全力释放,可这一次她的身体并没有像山一样膨胀起来,而是相反的内敛了进去,脖颈上的肉瘤抽气一般的消失,全身的骨骼响起了细密繁琐的咔擦声,表体肌肉笼聚出了一片片圆弧状的小块重叠在一起发出水流似的声响。 林年察觉到了身下敌人的异动,他扣住对方的手臂上传来了远远凌驾于他的力量居然直接将他甩飞了出去。 半空中林年一刀扎进了身边的墙壁找到了借力点停了下来落在了走廊上,在他的对面已经站起了一个披鳞戴甲的黑青色怪物,金色的瞳孔里再看不见一点人性。 “这样也好。”林年拔出了墙壁里的短刀。 比起一个人,面对这种东西,他砍起来只会更加容易下手了。 ------------ 第八十五章:刹那 在夏天,林年能听见蝴蝶在阳光里相触。 在冬天,林年能听见霜雪在枝丫上滑落。 他一直都是一个心思细腻敏锐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海伦娜的秘密。 他猜把这个女孩诱导入堕落死侍之路的故事一定很悲哀,充满着哈姆雷特似的悲剧,女孩终日穿着黑色的丧服,一心想着复仇,于是揭开了这处悲剧的大幕,演变成了现今的结局。 铁青色的怪物在走廊里冲着他低吼,他听见了女孩对正义的控诉,可面对泣血泣泪的嘶吼,他报以的回复是剑道的起手式。 柳生新阴流·改,剑术第一门派的阴流剑道,凶狠毒辣,一击必杀,由后世人改良后又冠名为《辛酉刀法》,别名,戚家刀术。 阴流刀法,粗狂、暴力、直接,依靠身体力量劈砍,通过手腕变换‘阴手’与‘阳手’,进攻的立意在力量与速度上压制敌人,正好不过用于现在他面前的怪物了。 摆出这套刀术的起手式,已经完全诠释了林年的态度,黄金瞳中的肃意格杀掉了那张脸上唯一的一丝女性美,任何的敌人在看见他之后都该畏惧他不知在何时、从何处斩来的刀。 任何权力都有堕落的倾向,因为人类的内心有灰暗的成分,圣人做不到绝对的正义,更何况一个濒临失控的混血种女孩。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柔,鞠躬道歉、悲惨身世不能成为避罪的开脱,女孩唯一赎罪的方法只写在自己破骨开膛的锋锐刀口上,这就是林年的决意。 言灵·刹那,从一阶2倍速开启。 一个窄小的领域从林年的身体内释放了,扩张的极限便是他本人的身体各处,他的感官活跃了起来,肾上腺素、血清素、内啡肽等化学物质加速分泌,领域之内的‘规则’也开始发生了曲解,这个时候就连时间在他身上也得打个盹慢上几分。 在林年眼中的便是一切都变慢了下来,他再度进入了那种全集中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行动不再受限,他像是脱离了铁链束缚一般拥抱自由,可以肆无忌惮地呼吸,让肌体每一根纤维任意舒展,他就像是在慢进影片中唯一正常速的存在,自由游走在被拉得极为冗长的时间线中。 ‘这是一个没有极限的言灵,好好使用它。’ 梦中女孩的话犹记于心,林年也恰好了解过‘刹那’这个号称‘杀手言灵’的能力,毕竟在言灵学中他常与对位的‘时间零’提作一起。 在言灵周期序列表上,时间零是刹那的上位言灵,隶属于天空与风之王一脉,可上下位的差别却并不等于刹那弱于时间零,相反在某种意义上刹那是百种言灵中唯一克制时间零的一种言灵。 上位言灵与下位言灵的区分从来都并非以强弱分界的,譬如‘言灵·镰鼬’与‘言灵·吸血镰’两者互为上下位,前者作用于对声音的采集,随时随刻掌控战场的呼吸,是一个极具战略性的辅助言灵。而后者吸血镰则是完全牺牲战略意义,将情报采集能力转化于作战能力,风妖们疯化为渴血的怪物对命令的目标进行不死不休的进攻,再无任何辅助效果。 时间零与刹那的区别则是在于‘领域’的大小以及泛用性。 两者的具体表现皆为钝化‘时间’在使用者身上的感官作用,让使用者变得更为迅捷、鬼魅,而时间零与刹那最大的区分便在于前者可以扩张领域到足足十米乃至更远,并可以将其中除使用者以外的生物进行加速,但后者却只能将加速效果作用于自己。 范围化与集中化,这是时间零和刹那最大的区别。 除此之外,在加速上的孰强孰弱只看使用者本身,秘党中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实是‘没有刹那的使用者强过使用时间零的希尔伯特·让·昂热’,这导致了所有人误解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刹那弱于时间零。 而事实并非如此,真正熟知这两个言灵的人都清楚,真正强的不是时间零,而是昂热本身,刹那并不弱相反,在某些地方上刹那远远强于时间零,只是现在所有刹那的使用者都难以追上那个老人追逐复仇的步伐罢了。 一阶刹那,2倍速。 基于林年己身可怕的基础,他现在的一阶刹那已然超过了绝大部分刹那使用者的三阶,乃至四阶,这是天生的优势,他天生就该是时间中的刺客,速度中的王者! 13层楼的走廊上,比密歇根湖夜风还要喧嚣的飓风卷席而过,那些林年起步加速了。 第一刀,八字形,从头部直至身体的一记直劈,并在期间以倒八字划向左右两方。 铁青色怪物应对的方法是躲闪,她看不见敌人,因为敌人太快了,快到她捕捉不到刀的影子、人的影子,她起了闪避的念头,攻击就已经贴在她的额头上了,唯有野兽的直觉让她在思考之前本能的尽可能向左侧闪避,于是这一刀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躲开了? 那也好,林年垂目。 第二刀,由八字形转为大袈裟,从肩部斜下斩到裆部,一刀两半。 铁青色的鳞甲上绽放出了绚烂的星火,刹那间铁树银花般美丽,可化作星屑落下的不是火花,而是浓稠的鲜血,这一刀在可怕的加速度下成功破开了不动御令的防御,直切入骨刀刃死死卡在了胸口! 铁青怪物发出哀嚎,她后撤,左手抓住了肩膀上的刀右臂伸向了林年的喉咙,想要爆发怪力把这颗脑袋直接揪下来,但林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双手握住刀柄一脚高抬踹在了她的下巴借此拔出了卡进骨头里的短刀,再矮身持刀从她身侧穿梭而过! 这是第三刀,横斩,从腹部一刀两断 铁青怪物的腰部鳞甲炸裂,鲜血测流躺下,这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比她还要可怕的怪物!下午时斩杀那魁梧傀儡时并非对方的全力,如果自己再不做什么下一刀被切开的必然是脑袋! 不动御令,全负荷。 铁青怪物?海伦娜?血脸杀手?这时她已经分不清这些有什么区别了,龙血在她的血管中崩腾燃烧,就像流动的硝化甘油一般激化出炸裂性的能量,她面对的敌人是一个比她还要强大的怪物,那她想要活下去继续执行自己的‘正义之举’就该变得更强! 什么怪物能更强一些?她混沌的大脑里开始浮现出一些扭曲之物,黑色的藤蔓在视网膜内疯涨,她看见了许多不存在于世的恐怖造物,听见了能让人灵魂战栗的嘶吼声,这一刻她知道她该做什么、成为什么才能活下去了。 她要进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强大的东西。 作为最完美的造物,她首先需要有翅膀,于是她生出了翅膀,背脊的铁鳞开花般爆出血花,森然的骨翼像是抽枝吐绿的柳条一样节节生长出来,被外骨骼包裹的脸庞唯一是具有人类特征的东西,如今带着痛苦和狠厉死死地盯住林年。 “龙形死侍?”林年皱眉,眼中掠过一丝不可思议。 ------------ 第八十六章:饯别 林年曾在图书馆中读到过与‘死侍’相关的记载,‘S’级的权限能借阅到几乎所有资料,他的导师冯·曼施坦因曾经提到过‘死侍’这种物种的存在,他也为此起了兴趣查阅过相关资料。 图书馆高危机密分区中的档案记录了许多与‘死侍’相关的案例,究其出现的原因大多数都是混血种血统暴走导致的,死侍的宿命是流离在追逐虚无蜃楼路上的伥鬼,他们不断的向着终极的力量奔跑,血肉和灵魂逐渐从身上剥落,最后只剩下漆黑无形的影子。 每一个死侍达不到的终点是那些完美、终极的生物,而他们走的越远,形态越会趋同于他们的梦想,即使只限于形似也能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力量。 死侍的下一步进化,龙形死侍。 林年敏锐的察觉到海伦娜并没有堕落到那一步,甚至这个女孩连死侍的界限都尚未跨过,但如今她的身上却出现了龙形死侍才能有的特征——骨面、白翼。 他只能将这一切归功于不动御令的效果,很有可能在无意识之间海伦娜窥伺到了血脉中尽头的终极美,利用言灵强行将自己趋同化了过去,这很显然超出了不动御令的范畴,它可以强化使用者的肌体,甚至将一个瘦弱的女人变成巨人,但它却决不能把人变成怪物。 如果强行这么去做,唯一的结局便是永远无法再回到从前。 骨翼彻底从海伦娜的背后破出,绽放的鲜血春雨一般润红了洁白的大地,走廊两侧的墙壁之上血水振出蝴蝶双翼般的痕迹,巨大的黑影拖拽在她的面前,她完成了她不完全的进化。 看着这残酷而美丽的一幕,林年无端想起了在记载死侍相关信息的档案上,有着一句引言,那是曾经秘党的长老留下的,引用了《塔希里亚故事集》的话。 ——她向魔鬼求助,因为她知道没有神灵会这么做,她们也不会理解什么叫渺小。 混血种出卖灵魂给魔鬼,换取可以咆哮于世界的力量,代价便是他们的理智,他们的人生,而相反他们获得的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在魔鬼的词典中,‘命运’和‘代价’是同一个词。 【我们尊敬那些敢于付出代价改变命运的人,他们比那些整天只会祈祷,希望别人施舍的人更配得到幸福...】 在进化完成的那一刻,女孩终于迈出了通往死侍大门的最终一步。 “...可他们并不值得我们同情,迷途羔羊的并不适存这个狂野、混乱的世界,人类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并为其付出代价。”林年心中默念过档案的结末语。 刹那,从三阶开始,8倍速增幅。 这一场战斗会结束的很快。 林年冲刺然后起跳,整个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海伦娜震动双翼卷起狂风迎击向她面朝的整个走廊,鳞片下的骨肉凸起弹射出带血的鳞甲子弹似的笼罩了所有目视之处,即使是这种形态下的她都无法捕捉到林年行动的痕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进行饱和式攻击,泼下无从躲避的暴雨逼林年露出身形。 果不其然,在半空中几朵绚烂多彩的火花迸发了,那是短刀弹开鳞片的金铁交戈之相,海伦娜捕捉到了那微弱闪灭的影子,嘶吼出了尸山血海地咆哮冲向了他! 可她扑了个空,白翼在两侧墙壁上刮出极深的沟壑,她狂涌而热情地去拥抱了那黑色的影子,最后在她的怀中却只抱住了自己,走廊如弹幕扫射过一般崩坏残缺,她落地,喉咙、肩部、面部同时爆出鲜血 刺喉、穿袈裟斩、佛面斩,三道致命的斩击同一个瞬间作用在她的身上,林年落地短刀上残缺破败,黑色的血液一刻不停的侵蚀着刀身。 他没有去血振,因为他的攻势还没有结束,敌人还没有倒下。 刹那由三阶攀升到四阶,12倍速增幅。 进入四阶刹那的瞬间,林年感受到了熟悉的肌肉撕裂感,以他的基准速度,12倍速的增幅已经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境界,世界在他眼中无异于陷入了禁滞的状态,好像就连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在他的面前也该飞驰得更显慵懒怠惰一些。 他来到了女孩的面前,甚至有空去欣赏这幅结合暴戾与优雅于一身的美丽,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希尔伯特·让·昂热被秘党们称谓‘最强混血种’,那个老人的时间零造诣无疑比现在的他高上许多,这种咫尺之间掌控生死的力量是霸权,是至尊。 三道月轮在走廊中亮起,一根手臂飞了起来摔落在地面上,一个照面女孩再度失去了自己的右臂,这是绝对的暴力碾压,她的身上像是花开绽放一般裂开了繁密的纹路,每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她胡乱地扑击、挥舞独臂,可她只是在与空气玩耍,她空有万钧力气却落不到一点实处。 这是一场屠杀,施刑者判下了她千刀万剐之刑。 鲜血汩汩流在走廊中,淌出了蜿蜒曲折的沟壑,灰尘、白雾与狂舞的怪物构成了一出残暴怪戾的画作。 在画作攀至巅峰,乃至定格的那一瞬间,短刀刺进了女孩的心脏,刀尖撞击到坚硬的骨骼,那是保护最后防线的骨笼,那颗柔弱跳动的心脏藏在后面惊恐的从缝隙中窥伺外面瞳眸森冷的男孩。 海伦娜心脏受震,狂吼惊怒的后退,白翼在墙壁上刮出白灰与石屑溅射向四周,而她的胸前那柄残破的短刀像是死神的夺命黑镰一样一次、二次、三次...无数次的刺击碰撞她保护心脏的骨笼! 海伦娜攻击胸前的袭杀者,落空,下一刻短刀撞击心脏骨笼,她尖啸再攻击,落空,短刀再度出现复数次撞击心脏骨笼,如此反复好似跗骨之蛆。 黑发的男孩冷漠地将‘死亡’一寸寸送到她的手里,不管她拒绝与否、惊恐与否,每一次刺击都撞在同一个点,骨笼上的裂痕不断扩大濒临极限! 最终,骨笼在短刀执着的刺击下破碎了,同时短刀也崩裂成了碎片,扎进了暴露在空气中的柔软心脏中! 这一瞬间,海伦娜茫然而恐惧地凭借着本能双手抱在胸口转身扑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白翼搅动走廊的四壁使得一切纵横杂乱,林年也后退数步避开了这绞肉机一样的场面。 随后他看见了,地上的那个女孩就像折翼的鸟,摔倒在地上发出痛呼,背朝着自己这个施暴者,战栗低吼着向前爬行。 她在逃。 不动御令制造的龙形外表始终是假象,她跟不上那梦魇一般的袭杀速度,庞然大物的假象终于被剥落,她的思维早在试图进化的时候已经残缺不存了,持续的战斗让人类的那一部分稀释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如今她的脑海里只留下最本能的欲望——求生。 林年看着地上的女孩哀嚎嘶吼着向走廊深处爬去,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黑暗之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是在等待,尾随苟延残喘的敌人揣测对方是否是在诱骗他露出破绽。 冷漠、无情又谨慎至极。 在女孩爬到走廊尽头之时,他终于观察够了,一脚踩在了那血淋淋的背脊之上,脚下的东西跟濒死的动物一样扭动、发出凄厉的嚎叫。 她居然怕了。 看起来最后的死侍化并没有完全消除那残留的人类意识,表露出了对死亡的畏惧代表着她还残存着一缕人性。 林年踩住她的后背迟迟没有下手,不是留情,而是在等待。 在心脏受损的情况下,不动御令这种高负荷的言灵不可能持续很久,当使用者不堪重负解除言灵的瞬间,才是他最好的下手时刻。 这是一场漫长的拖延战。 走廊尽头的窗口外,月光照亮了昏暗,林年静默地注视着高度龙化的迹象渐渐在脚下女孩的身上消退,鳞甲剥落,骨翼失去生机垂落在两侧,面骨节节崩断露出了下面姣好的脸蛋。 失去言灵加持之后,女孩露出的是自己最初原本的面容,她曾经舍弃的身份如今在月光的照耀下丝毫毕现。 林年的视线与她的双眼对上了。 那是一双海蓝色的双眼,倒影着窗外月光与星辰,唯独没有林年的影子。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她的喉咙早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林年刺穿了,声带残破的只能发出嘶嘶声。 “business_is_business,这是我的任务。”林年轻声说。 他手中已经没有短刀可以进行最后的送别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带了另一样东西,那是友人赠予自己的礼物。 他从背后摸出了一把格洛克,在里面装载着一颗送行的子弹。 女孩躺靠在走廊尽头看着月光下男孩举起的枪口,这时的她似乎陷入了奇妙的平和中。 很难想象在龙血重度侵蚀的情况下她还能重新获得一分理智,而很有可能这也是她最后一刻以人类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从女孩的眼眸中,林年看得出她并不后悔步入了这个结局。 堪萨斯州的女孩甘愿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换取一刻钟的力量。用它将那些曾经罪恶的人混和着鲜血被地狱吞噬。让永恒的恐惧终日笼罩在那些亏心的人们身上,让那些得不到解脱的生于苦难中的人重见天日。 只是在恶魔吞噬掉她的最后一刻,她希望喉咙被一个手持宝剑的勇者刺穿。 而自己,只趴在地上衬托出他的英勇、无畏。 她希望他是善良的,果敢的,内心只有正义的,没有柔软的地方,坚强的,有着天使一样的光芒。 罪与罚都由她来承担,善与奖都由他来统治。 林年忽然想说点什么送别这个女孩,尽管他们只有一天的友谊。 但想了很久,他想不到完美的饯别词。 在扣动扳机的前,他细细的审视了月光下女孩龟裂的脸庞只轻声说道: “这不也蛮漂亮的吗。” 枪响声回荡在走廊之中,经久不息。 ------------ 第八十七章:任务完成 芝加哥早些温黄的太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挂在高楼大厦的顶端温吞吞的像一颗水煮蛋,阳光照在身上不热也不暖,被早些湖畔吹来的冷风一刮,倒是让人觉着今天有些冷,寒意随着光线照在胸膛上透进了心脏皮膜里,让人情不自禁捂紧风衣的领口匆匆路过那警笛四响的南北纪念医院门口。 住院部十三楼,电梯门在叮铃中打开,施耐德走出了电梯停住了脚步,他被拦住了,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因为某件事。 一件昨天夜里发生的祸事。 ‘就像是地铁列车挤进了这条不太宽敞的走廊了一样,但我们没有找到列车的残骸,只找到了一具尸体和一个男孩。’ 这是大一战争实践课教官莱德在电话中通告他的原话,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形容丝毫没有夸大,墙壁上螺旋延伸至尽头的沟壑、龟裂遍布每个角落的墙体与裸露的粗狂钢筋,坑坑洼洼像是被强酸泼溅过的地板...这种级别的破坏根本不是人力能在一夜间做到的,如果昨夜驶进住院部的不是芝加哥地铁,那必然就是一个专业的拆迁施工队了。 施耐德停在了电梯口并不是因为这幅断壁残垣的景象而震惊,更残酷、彻底的破坏他见过不少,可没有一种场景能像这条走廊一样即使经过时间的沉淀,空气中那股残存的暴戾和凶狠依旧萦绕不散。 只需要呼吸这里的空气就像能闻见刀刃破开皮肤涌出的鲜血的腥味,细细地去倾听就能听见恶鬼在濒死前的哀嚎以及斩鬼人刀锋划破空气的冷厉无情,这里发生了一场殊死搏杀,无论结局如何,最终必然只能活下去其中一个。 施耐德看见了最后幸存的人,他坐在走廊的尽头,面朝着向阳的窗户,抬头就能看见天生‘暖冷’的太阳一点点往下掉,连带着人的影子,也一点点拉长。 他走到男孩的背后,站定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男孩面前的那具尸体,半截人身倚靠在墙壁上,干涸失去色泽的血肉藤蔓一般攀爬满了墙壁,灰白的骨翼镶嵌在左右墙壁之中,十字一般钉住了上面的人,唯余一张模糊不清的女孩的脸藏在灰败的肉糜之中躲避着头顶窗外射入的朝阳。 “她的名字?”林年问。 “直到现在还重要吗?”施耐德说。 “也是。”林年点头,安静了一会儿后又问:“所有死侍死之后都会这样吗?” “你是指宗教感吗?”施耐德看着墙壁上扭曲而又妖冶美的狂乱艺术摇头:“很遗憾,并非如此,大多死侍在死的时候就想一滩散掉的黑泥,泼墨在地上像是腥臭的黑油。” “她是特殊的?” “可能归结于她的言灵,我听莱德汇报,你试探出了她的言灵,不动御令,如果是这个言灵的话,可能在她临死前极强的求生欲望赋予了血肉知觉,导致每一寸身体都想向着不一样的方向逃亡,最后演变成了这幅模样了。” “尸体你们该怎么处理。”林年望着这斑驳狂乱的‘壁画’问。 “烧掉,这层楼里留下了太多DNA了,通常这种情况下我们会一把火毁尸灭迹,事后再让相关专员扮作消防员来检查是否有残存的证据进行二次消证。”施耐德说。 “这里可是医院啊,你们要烧医院?” “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炸掉这所医院,刚好着火的理由就是年久失修电路老化,我想装备部那群家伙一定很乐意资助我们一些他们研究的新式炸弹。”施耐德平静地说。 林年轻笑了一些,心想要是这是在白宫执行任务,大概率白宫就得年久失修走个小火,再被执行部顺手炸掉了。 他摇了摇头:“所以这次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完成了。”施耐德淡淡地说:“另外,莱德说他很抱歉,这次任务作为指挥官他失责了,做出了很多错误的判断和决策,导致将任务专员陷入了危险的处境。” “这是莱德教官第一次担任指挥官的职责吗?”林年忽然问。 “是。” “你派了一个不熟练的指挥官来指挥一群童子兵。” “是。” “我大概明白学院的意思了。”林年叹了口气。 “总有人要站出来,挥舞黑帆的旗帜,第一个踏上特洛伊的土地,即使按照神谕他会死亡。”施耐德说。 “很难相信这种神棍的话会从执行部部长嘴里说出来。”林年有些意外,他记得在学院的某节课上他曾听见过这个‘预言’。 “不,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校长在战争实践课开始之前写给ACE的赠语。”施耐德看向林年淡淡地说。 “ACE?” “任务中的MVP、亮眼者,没太多人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所以不少人觉得ACE应该评给随机应变及时控场的恺撒,但最后ACE还是给到了你。”施耐德微微颔首:“所以这句话现在由我讲给你听了。” “大概学生们会觉得有黑幕...” “恺撒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当事人的他没有意见,其他人也不该有意见。”施耐德说:“下一班接你回学院的CC1000次快车在一小时后发车。” “这么急?我还想着留下来吃顿午餐。”林年摸了摸肚子。 “作为大一战争实践课的ACE,你受邀去校长办公喝一场下午茶,按照校长的性格他会提前准备上好的红茶和精致的饼干糕点,在你们学生里面这应该算是殊荣,我想你不会想迟到的。” “今天?” “今天。” “看来我行程蛮赶的。”林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施耐德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不少破裂的地方:“受伤了吗?” “没有。”林年摇头。 “和这种怪物进行作战很难不受伤,就算是以‘S’级的体测成绩来看。”施耐德偏了偏头铁灰色的瞳眸看着面前的男孩:“你使用了言灵。” 他用的是肯定句,没有一丝疑问,盯住林年的视线像是钩子一样要把男孩最深处的秘密连皮带肉地拉扯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大多人不愿意跟执行部部长对视的原因。 “临场发挥。”林年掠过施耐德在走廊里走了几步低头捡起了一把短刀的刀柄。 “校董会那边最近在质疑作为‘S’级的你为何没有言灵,看起来这一次回去可以堵上他们的嘴了。”施耐德转身,林年已经走到他面前把刀柄和一把格洛克手枪递给了他。 “很遗憾弄坏了执行部的武器。”林年说。 “不,是很遗憾执行部没有发放一把配得上这种高强度战斗的武器给你。”施耐德接过刀柄和手枪:“在没有工具处决敌人的时候应该会让你很犯难,最后你是用什么结束战斗的。” “枪。”林年说。 “但你应该只有弗里嘉子弹。” “弗里嘉子弹太温柔了,建议以后战争实践课给学员配备实弹,只有知道自己手枪里装的东西能打死人,叩下扳机的时候才会需要去真正的下定决心。”林年淡淡地说。 “这也是我向校董会提过的建议。”施耐德冷笑了两声,他掏出了密封口袋将刀柄和手枪装了进去,完全没有过问林年那一枚实弹从哪里来的:“应校董会的决策这次的任务档案会被封存,上调至‘A+’的机密库存中,你的履历上也会多添一笔完成过‘A+’任务的经验,但其余大一新生的档案都只会是‘A’,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保密,明白,单枪匹马斗恶龙,这应该不会给我惹来什么麻烦吧?”林年掰了掰脖子,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让他身体感觉有点酸疼。 “不会,这正是校董会那群人想看到的,从凡夫俗子中跳出来一个‘英雄’一个‘TheOne’,你应该担心的是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繁琐事情继续找上你。”施耐德发出冷笑。 “比如?” “忽如其来的特派任务什么的。” 林年侧了侧头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拍了拍屁股走向了远处的电梯,他举起手摆了摆算作道别,只是不知道别的对象站在原地的施耐德,还是更深处早已迷失殆尽的东西。 ------------ 第八十八章:回归 CC1000次快车刀一样劈开朦胧的大雨驶出了红松林,在风中留下呼啸与铁轨的轰鸣声。 天气预报说有雨云团飘向伊利诺伊州属实不假,林年上车时天气还一片晴好,闭眼小憩少时再睁眼过后只看见舷窗之外雨流狂落,狂风扫落叶水渠中波纹圈圈,天上天下都流淌着大水,闭眼聆听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雨水淹没了。 在遥远的月台处,有人打着伞坐在座椅上垂目静静等待着,当黑色的列车缓缓滑入站中时,她才抬起头睁开了小憩的眼睛,看见了披着防风衣走下列车的林年。 “不错。”打着雨伞的她露出了笑容:“终于会自己买衣服了。” “你说这件?”林年扯了扯风衣:“执行部临时发给我的,过后估计还得还回去。” “真小气。”林弦举着伞走上前绕着林年转了两圈。 “没缺胳膊少腿。”林年苦笑着伸手按住了不安分的老姐。 “那就好。”林弦扛着雨伞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年同志,恭喜你任务归来,你的光荣事迹已经在学院里传疯了!” “说的我好话还是坏话?”林年帮林弦接过了雨伞打在头上,两人一齐走向月台外停靠着的雪佛兰汽车。 “说你英俊潇洒,神武不凡,一脚踹爆了试图当众强暴少女的悍匪。”林弦拍了拍林年的肩膀。 “悍匪当众强暴少女?”林年翻了个白眼,想都不用想,这种噱头和谣言只能是新闻部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搞出来的了。 “你和恺撒都成了英雄,搞定了资深专员搞不定的场面,刷了执行部的面子,现在很多人在拿你们两个比较,似乎是要决定谁才是这四年中的卡塞尔学院的牧羊犬。” “原来还有人想抢着当狗的。” “那也是统领一群精英羊群的好狗。”林弦点头。 “谁爱当谁当。”林年叹了口气走到雪佛兰前替林弦拉开车门,打着伞等她坐进去自己再坐进了副驾驶。 “感觉如何?”坐在驾驶座上林弦扭头看向关上车门的林年。 “什么感觉如何?” “完成任务的感觉。”林弦点火发动雪佛兰。 “......啊。” 副驾驶上林年一时间没有回答林弦的话,右手轻握着撑住侧脸,手肘倚靠着车窗,偏着头漫无边际地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雨景。 “看起来不太美满?”林弦驾驶雪佛兰的同时抽空看了眼林年:“我还以为是那种合家欢的任务类型。” “合家欢的任务?那是什么?” “坏蛋出现,正义的伙伴打败坏蛋,おめでとう(o_me_de_tou),おめでとう。”林弦耸了耸肩。 “最近在看日剧?”林年瞥了她一眼。 “啊,被发现了。”林弦吐了一小截舌头,这一幕恰好被林年看见了,又勾起了他不太好的回忆,眼中掠过一丝惘然。 “女的?”林弦忽然问。 “什么?”林年下意识说。 “你不开心是因为一个女的吗?”林弦偏了偏头用余光瞅着林年:“跟你同年龄?16岁...18岁?不...19岁?” 林年立马别开了脸,自己老姐读他心思一项读的很准,他不太想让对方知道医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起来你们处的不是太愉快。”林弦说:“总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习惯就好。” 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儿,好吗? 林年散漫地看着窗外心想,但现实上他什么都没说,雪佛兰穿过大雨,头灯雪箭一般刺破云雾投下的昏暗始向山上。 车内陷入了安静,只能听见雨刮器呼哧呼哧的响声,这种气氛持续了大概一两分钟,开车的林弦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抓向了林年的脸蛋,林年避之不及被揪住了左脸蛋狠狠地上下挼了几下,又被按住头发大力揉了揉。 “好好开车啊!”林年提高了声音喊道,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老姐忽然发神经,还是上山路险害怕单手开车给人曼蒂师姐的车给撞没了。 挼够了林年,林弦收回了手握住方向盘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呼了口气:“舒坦了,我打小就讨厌你办着一张苦瓜脸,苦大仇深地跟掉了一百块钱一样,怎么,被女孩甩了?不高兴了?想哭吗,你姐姐我肩膀借你。” “根本不是那回事好吗!”林年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年又哑上了。 林弦见状方向盘上的手又有抬起来的征兆了。 “前面有弯!”林年忍不住抬手做格挡状威胁道。 “我单手飘移有证的。”林弦竖眉。 狗屎,你科二考了三次才过当我不知道?林年忍住了揭短的欲望,嘲讽一个握着方向盘的女司机是极为不理智的行为,心里的话要是出了口,指不定对方当初给你表演单手甩山路弯。 “好了好了,没什么爱恨情仇的事情,就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干了坏事儿,然后被我抓到,最后她死了。”林年说。 “哦。”令人意外的是林弦的反应相当平淡:“我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儿呢。” “那你以为是多大的事情?” “我弟弟被玩弄感情然后甩了什么的。”林弦耸肩。 “有人死了诶,还跟我有关。”林年说。 “那就死了。” “哇塞,老姐你好冷血。” “那就冷血咯。”林弦无所谓地说:“天大地大哪有我家小宝贝事情大?对我来说真正的大事情应该是你被那个渣女骗上了手,然后玩弄感情吃干抹净丢掉,要是这样,咱们干脆学校也别回了,直接转头油门踩到底飙去芝加哥,你姐我帮你手撕了那个玩弄你感情的小婊砸。” “哇哦。”林年无奈地笑着表示惊叹。 “只要你没事就好。”林弦望着漫漫悠长的山路踩着油门:“对我来说,其他人都可以出事情,但就你不能,有人死了,我对此保持敬意和缅怀,但只要你没有事情,对我来说那就是天下太平。” “我没事。”林年低笑了一下:“相反我这次还觉醒了超能力嘞,你要不要看?” “能放火球吗?”林弦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能...我的言灵不是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 “那能放冰枪吗?”林弦推了推手比出了发波的动作。 “那好像是海洋与水之王一脉的,我的言灵应该是天空与...” “那你能放什么?”林弦古怪地看向林年:“总能憋出个波来吧?” “我觉得我没有赛亚人血统。”林年被这三板斧劈得有些难受:“我的言灵效果是速度快。” “喔。”林弦恍然大悟,然后没了下文,安安心心地开车,雪佛兰一个漂亮的甩尾过弯接近了半山腰的学院。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林年整理了一下语言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不是一般的速度快,而是很快、特别快的那种。” “那抓得住子弹吗?”林弦想了想比了一个向自己太阳穴开枪的动作。 “这个距离...我没试过...应该能?”林年有些纠结。 “喔。”林弦说:“下次你可以表演一下。” 林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跟自家老姐说言灵简直就是自讨苦吃,比起什么‘君焰’、‘阴雷’、‘涡’一众元素系言灵,‘刹那’的表现力的确低了很多,在外行人眼中纵然你一秒可以斩出三百五十六刀,也不如隔壁师兄双手合拢推出去一个火球来的靓仔。 这个瘪他今天暂时吃下了,以后再跟自己姐显摆言灵,他就是跟对方姓。 也不知为何,简单聊了几句,林年原本阴郁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大抵归功于白烂话的效果,倒也不差。 说话之间雪佛兰驶进了学院。 大雨中的卡塞尔学院格外苍凉,雨水就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了一片网,网住了整个古奥森严的建筑群落,打着雨伞身穿校服的学生们抱着课本匆匆出没在曲径通幽的石板路中。 “送你回寝室还是直接去食堂?”林弦问。 “知道校长办公室怎么走吗?” “好像在英灵殿那边,我记得地图上是这么写的。”林弦说:“怎么,任务里插科打诨被校长约谈了?” “没,只是去赶一场下午茶。”林年摇头:“现在应该快到点了。” ------------ 第八十九章:下午茶 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 这是林弦对自家老弟的亲切嘱咐,空腹喝下午茶不健康,所以雪佛兰没有直接去校长室,而是中途路过了学生食堂。 当林年走进了食堂的瞬间,就像是伟人视察部队伙食一样,所有学生都起立了向着他行注目礼,然后不知哪个二逼鼓掌了,掌声雷鸣般差点掀飞了食堂的天花板,期间林年甚至还看见了有人拿饭勺在猛敲餐盘。 看见林年走向打饭点,排队的队伍都自动分开了两条道,学生们簇拥着他来到了窗口,打饭阿姨见了林年脸上不由露出了赞许的表情,连点三下头,然后捞了两根酱猪肘子给他...没要钱,说是食堂送的,只为祝贺英雄凯旋归来。 好一个凯旋归来送猪肘子。 午饭有着落了,但林年提着两根猪肘子有些懵,走在食堂里不时有人走上来跟他握手,他单手提着装猪肘子的塑料袋,另一只手被不同的人双手握着摇晃,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贼虔诚,师兄们自动降格为小弟,师姐们化身为忠实迷妹,就差用口红在他手心里写电话号码了...真有人这么干了,只是写一半口红给一旁的林弦折了。 “你现在已经真正成为名人了,守夜人论坛都说这次任务你完美证明了‘S’级的水准,实战才是检验纯度的唯一真知,现在很大一部分人视你为未来秘党的领导者,天命的屠龙英雄,感觉就差在英灵殿给你塑像了。”回到雪佛兰上,林弦给林年解释说道。 “塑像?他们见过有天命屠龙者提两根猪肘子吗?”林年瞪大眼睛:“就是出一次任务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这个学校当真都是强者为尊的信奉者?...刚才好像还有几个女孩在抠我的手心,弄的我好痒!” “天命屠龙者也是要恰饭的嘛。”林弦挠了挠画得弯弯如月的柳眉:“关于女孩子的事情,大概是守夜人论坛上那张照片惹的祸...最近你出门小心一点,别带不认识的女孩子回寝室,虽然你现在很受欢迎,但你还未成年,虽然你姐姐我宣扬自由恋爱,但这一环节上我还是得给你把把关...” “等等,什么照片?”林年敏锐地嗅到到了关键信息。 “任务期间你没上过守夜人论坛吗?”林弦伸手拿过了林年手机,单手开车瞥着屏幕随手按了几下递还给了他:“学校里都传疯了。” 林年扫了一眼然后石化了,那是守夜人论坛的一张精品贴,里面标题就三个字《睡美人》,一楼什么废话都没说就丢了一张照片,关键词:窗户、男孩、小憩。 “哪个天杀的在任务中拍我睡觉?”林年差点把屏幕都摁碎了。 “不清楚,像素不高,好像是针孔摄像头录像里截出来的一帧。”林弦说:“现在不少女生都拿这张照片当屏保,可惜我用的是小灵通,不然我也用了...顺带一提,我早就说了你化化妆就有干翻那个恺撒·加图索的潜力,你看,你比他慢入学半年还是成为了大众情人。” 林年快速翻论坛找到了发照片贴的楼主ID,一看ID名,豁,老熟人了。 “妈的芬格尔,怎么又是你。”林年完全没搞懂这贱人是怎么做到能从执行部外派任务中搞到这些东西的,狗仔队就当真无孔不入,执行部里也有他们的探子? “好事,都是好事,现在也有不少人呼吁你去参加学院之星的比赛了。”林弦笑着说。 “那又是什么东西?” “嗯...才艺比赛?不过听说近年的学院之星副校长有插手当选评委,倒是有些选美的意思在里面了。” “副校长不是男的吗?”林年没来由一股恶寒感。 “我是男的我也喜欢你,副校长带个副字,要潜规则里只有校长说了算。”林弦瞥了林年一眼笑道,后者丢了她一颗卫生球压根没搭理她。 不时后,雪佛兰停在了英灵殿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建筑前,大量的树丛簇拥在建筑周围,墙壁上满是爬山虎,枯叶落在门前没人打扫,相比起校长办公室,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破落的车库。 “到了?” “到了,进去吧。”林弦看着林年打开车门撑开雨伞钻了出去:“有什么事情打电话,雨估计还得下一会儿,我过活儿还得去接曼蒂下课。” “又一起去逛街?”林年打着伞问。 “这个天气逛什么街,是去她寝室里看日剧啦。”林弦摆了摆手。 等林年关上了车门,雪佛兰驶入了大雨中,林年摇头叹了口气,一手拿伞一手...提着装猪肘子的塑料口袋走向了二层建筑的大门,门上装着复古的青铜小铃,林年迟疑了一下后有节奏的扣响了铜铃。 不一会儿,林年在雨中听见了门内响起昂热的声音: “林年吗?进来吧。” * 林年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门没有锁,看起来是早已做好了迎宾的准备。 进门之后林年首先做的并非是找到昂热,而是忍不住四望那延向穹顶的古朴书架以及琳琅满目的藏书。 整个二层建筑的一二楼被打通了,环绕四周都是书架墙壁上没有窗户,阶梯螺旋而上错落在书架之间,仰望穹顶唯一的窗口落在天花板中央,那是一扇天窗透析了不太明亮的光线照入室内,红松鼠蜷缩在书架角落筑了巢安静的冬眠着。 在顶楼天窗下,昂热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本藏书侧头俯望着门口的林年:“来的很早,是一回学院就赶来了吗?” “校长好。”林年微微颔首示意,走上了通往顶楼的阶梯,边走边说:“不算直接过来的,中途还去了一趟食堂。” “食堂的菜色还喜欢吗?我对我们学校大厨的厨艺还算满意。”昂热看着慢步上来的林年面带微笑。 “猪肘子挺不错的。”林年实诚地回答,毕竟他来学校这么久就猪肘子吃的最多,这还得得利于寝室里某只极爱同类相残的家伙。 “看来你喜欢德国菜,我记得你的室友芬格尔就是德国人,想来他跟你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昂热合上了书看向走上顶楼的林年。 “校长记得每一个学生的名字吗?”林年有些意外像昂热这样的人居然能如此清楚的记住某根废材的名字。 “人老了,记性也不中用了,换以前的话可以,现在只能记住一些优秀学员的名字了。”昂热双手交叠着放在翘起的膝盖上看着林年走来桌边:“芬格尔曾经也是‘A’级学员,不比你和恺撒差多少,你们都是我得意的学生之一。” 林年顿了一下,在寝室的这段日子里他也老是听过芬格尔吹嘘当初的辉煌时光,他只以为对方是在吹牛逼,可没想到昂热现在居然为对方佐证了那些看起来荒诞无比的话,废材也有牛逼轰轰的时光,谁都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他现在怎么...” “一次外派任务受了伤。”昂热点了点脑袋:“执行部工作是很危险的,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是深有体会的。” 林年嘴角微微撅了一下,有那么一瞬他想起了走廊中那白色的大翼与铁青的身影,他点了点头:“看起来大家都有过不容易的一段时候。” “芬格尔的那段时光格外不容易,但就现在看来他也挺了过来,而且活的有滋有味。”校长说。 “是挺有滋有味的,每天晚上都想方设法蹭我宵夜,啃买一送一的猪肘子恨不得连骨髓一起嗦出来。”林年伸手放在了桌内的椅子上,眼神询问了一下昂热,校长微笑的伸了伸手表示但坐无妨。 “还给我带了午餐吗?...酱猪肘子?真是费心了。”昂热看见坐下的林年放在桌上的塑料袋有些惊异。 “不...这是我的午餐,我姐说空腹喝茶不太好...”林年扶额。 “两根猪肘子,从饮食结构的角度来看有些腻了,建议多吃一些素食,作为‘S’级保持身材也是很重要的。”校长微笑。 “不...这其实是食堂...校长你吃吗?我可以分你一根。”林年累得不想解释了。 “我早些时候吃过了。”昂热随意摆了摆手推辞了这份好意:“我想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正题?” “正题。” 昂热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的角落,打开了红木制的茶柜,成百种茶叶罐安静的摆放着气味交织在一起弥漫出一股奇异的茶香味。 “我们现在在喝下午茶,正题当然是喝茶。”昂热抬手挑选了一两个茶罐,似乎有些不满意又放了回去:“想喝点什么?武夷岩还是金镶玉?” “校长恕我直言,我以前的家庭环境你也是知道的,我最喜欢喝的茶是苦荞。”林年说。 “苦荞茶?也好,我喜欢它那种独特的麦香味。”没想到昂热居然颔首之间在茶柜伸出摸出了一个铁罐,走到桌前匀了两勺黑苦荞放进准备好的骨瓷杯中,冲上了滚烫的沸水,茶香味霎时间溢散满桌沿:“中国凉山2500米海拔高寒地带特采,品相是顶级,喝起来也是顶级。” “校长你的收藏可真是广泛。”林年看着放回铁罐进茶柜的昂热:“我说的苦荞通常都是街边免费喝到饱的那种。” “偶尔喝一些好的也有益处,没喝过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以后总有时间去接触这些新的东西,有大把的时间去喜欢它们,把玩它们。”昂热揣着手坐回了桌边翘起了腿微微抬首投过去视线:“在等茶水适宜的这段时间内,有兴趣跟我这个老头子聊些什么话题吗?林年。” “聊些什么?”林年抽了抽鼻子,其实比起茶香味桌上味道更浓的是塑料袋里的酱猪肘子...他有些后悔把这玩意儿提来校长办公室了。 “比如...这次战争实践课一些细节的事情。”昂热淡淡地说:“以及你的言灵。” 林年抬起了头,注意力一下子落在了水雾氤氲之中昂热幽然的视线之上。 ------------ 第九十章:阶位 乱流的雨水在穹顶天窗上划过蜿蜒分岔的痕迹,雨点的挞挞声不绝于耳,三四片枯叶被大风刮落在窗上,纸一样沁湿黏着玻璃,密布的叶脉像是人的血管微凸而又微青, “原来...是这样啊。”天窗下校长办公室的顶楼,昂热放下了手中的骨瓷杯轻声说。 短短几分钟内林年将昨夜那一场不为人知的战斗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就算是对战争实践课的教官亦或是执行部部长,他都没有将这件事全盘托出过,在一些细节上总是存在着遮掩和掠过,而现在他却将一切道尽给了桌边的这个老人。 “那颗子弹是谁送给你的?”昂热摸索了一下骨瓷杯光滑的杯壁。 “一个朋友,他提醒我任务可能会很危险,所以给了我一颗实弹防身。” “一颗子弹没法让人从那种情况下活下来,你的这个朋友或许是想通过这个子弹告诉你其他一些事情——像是一些无法亲手教诲的道理。” 林年不置可否。 见林年不愿再在子弹出处的问题上讨论,昂热淡笑了一下:“我们还是回到关键的问题上,你说你被‘海伦娜’投毒陷入了死睡之中,然后做了个梦,于是你就觉醒言灵了?” “我不太记得我做过的梦,即使是这次也一样,只要醒来过一段时间就难以记起一些细节了,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见了什么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 “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发动属于你的言灵‘刹那’了。”昂热接话,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茶杯中倒影着落叶、大雨的水面:“在觉醒言灵的时候看见难以明喻的画面,听见不知所以的恐怖声音倒算得上是常态,越是强大的言灵这种征兆越明显,像是我以前某个掌控‘雷池’的学生,在第一次释放言灵时,他说他听见了天上天下有一万只怒龙在吼叫——其实那只是灵视扩大了他对言灵本身的感知,他听见的其实只是噪作的雷声。” “校长的意思是我做的梦只是我的幻觉?” “只是一些先入之见,混血种的秘密如今秘党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很多东西我们都不求甚解,你是少有的‘S’级,对于你身上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定论。”昂热摇头。 “我记得校长你也是‘S’级。”林年说:“你在觉醒言灵的时候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吗?” “那也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昂热淡淡地笑了一下:“太过久远的事情,除了必要之要的几件事外,很多我都忘记了,时间零是一个很稳定的言灵,他很强大,但却不流露于外向,真正能使这个言灵发光发热的只能是使用者本身,你的刹那也亦然。” “校长对刹那这个言灵了解多少?”林年问。 “略知皮毛,但也是不求甚解,刹那和时间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在领域之中扩大使用者对时间的钝感,减少高机动下身体的负荷,平常人眼中的1秒,在我们的眼中可以是10秒、30秒甚至一分钟。”昂热说。 “60倍延长?言灵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林年微微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可以?”昂热侧了侧头,居然把手中的骨瓷杯丢向了林年! 林年下意识想要踢动桌腿拉开距离避免被滚烫的茶水泼到,但他下一刻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骨瓷杯停滞在了半空中,其内的茶水碧波荡漾弹起几珠水花,重力和加速度好像在这个瞬间失去了他们本该有的效果,现有的物理规则被肆意的嘲弄。 头顶窗外的大雨也忽然失去了声响,不再有雨点砸落的噪音入耳,世界陷入了平和的宁静。 双目金黄的昂热扬首看着窗外灰色天穹上慵懒落下的万千雨丝淡淡地说:“这和你在使用刹那时看见的景象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所以他们才说刹那和时间零是对位的言灵。”林年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茶杯被抛出的瞬间起,‘时间零’这个言灵已经悄然释放了。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把空中的骨瓷杯捧了下来,但却愕然发现里面的茶水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甚至还维持着杯盏内部的圆柱结构,水面上波纹圈圈。 “要这样做。”昂热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伸手调转了一下林年手中的骨瓷杯杯口朝向,又示意林年拿稳茶杯。 一个响指后,时间零的领域解除,茶水飞落进林年捧着的骨瓷杯中一滴不落。 大雨的嘈杂再度填满整个世界,颇有一种电影从暂停再到播放的感觉。 “学校里不是有‘戒律’的存在吗?校长还能使用言灵?”林年把装着茶水的骨瓷杯推到了昂热面前。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昂热抬了抬手示意林年但试无妨。 “这好像违反了校规。”林年聪明地没有效仿昂热玩一手丢茶杯:“校长你好像在钓我的鱼...而且感觉这样挺不给副校长面子的。” “他哪里需要什么面子...我的时间零能把时间放慢50倍,与我相持同样言灵的混血种很少,但毋庸置疑是有的,他们能将这个言灵开发到哪种地步我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没人能超过我,不然坐在这里跟你喝下午茶的人就不会是我了。”昂热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热茶。 “将一秒放慢到50倍。”林年呼了一口气,如果说昂热这个‘S’级混血种的速度和反应是常人的四倍乃至五倍,这个50倍的基数就可以达到夸张的百余倍,难怪所有人都说在昂热面前,子弹都会显得慵懒,在这个老人面前就算是那些潜修一生的剑圣们赖以为豪的居合和拔刀,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叫嚣挥舞着电动光剑罢了。 “刹那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时间零相抵消的言灵,因为他的使用者也可以进入那种犹入无人之境的领域,只不过时间零是将领域扩张到一个范围,而刹那是将领域填充满使用者自身。”昂热说:“后者局限了言灵的泛用性,但在加速之上他可以到达的极限远比时间零要更远。你现在可以爬到多少阶?” “多少阶?” “刹那的开发程度可以按照阶数来统算,加速以2的倍速计算攀升,初阶为2倍速,二阶4倍速,三阶8倍速,以此推算。”昂热说。 林年倚靠在椅子上静静沉思了片刻,拇食指拿捏着骨瓷杯的杯环,片刻后他抬头:“那我的极限应该是在16倍速,也就是...四阶刹那。” “仅凭四阶刹那就无伤杀死了‘A+’级危险混血种吗?”昂热微笑颔首:“看来你的初速很快。” “初速?” 昂热偏了偏头放下骨瓷杯:“正常人一秒可以跑三米,在初阶刹那中,他就可以跑六米,但如果他是混血种,在血统加持下体能天生优于普通人,一秒可以跑六米,那在同样的初阶刹那中,他就可以跑十二米。这是初速基础问题,你本身行动越快,时间零和刹那对你的增幅效果就越明显,如果换其他刹那的使用者面对昨晚你的敌人,同样只能使用四阶刹那的情况下,他们必死无疑。” “有其他刹那的使用者吗?”林年问。 “挺少,但有。”昂热说:“就我所知就现在的混血种中将刹那开发到了极致的是我的一位故人,‘银翼’夏洛子爵,八阶刹那,当他手里的两把炼金左轮同时开火的时候,你只能听见一声枪声,但十二条弹道却覆盖满了你的所有退路,在他纵横屠龙战场的时候我还只是剑桥的一名普通学生,刹那的开发程度上他是毫无异议的翘首、第一。” “八阶刹那,256倍速增幅。”林年表示惊叹:“这种速度能摸到光吧。” “很快,但远远不够。”昂热轻声说:“所以他死了。” “谁能杀掉八倍速刹那的使用者?”林年愣住了。 “那当然是更强大者。”昂热说:“比如龙王。” 雨声噪作,沸水微吟。 少许片刻,昂热摇了摇头:“今天不提旧事...也正是因为夏洛子爵的缘故,所以后世觉醒‘刹那’的混血种们大多使用的武器都是枪械,在一秒内制造平铺全场的弹幕极具压制力,不得不说前人为后人开辟出了一条很好的道路。” “但如果昨天我用的是枪我就死了。”林年说。 “在刹那的使用者里当然也不乏你这种冷兵器的爱好者。”昂热微笑:“而且像这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什么特征?”林年下意识问。 “强者。”昂热说:“他们都是当代混血种中不可多得的至强者。” 林年有那么一瞬间心潮澎湃,‘强者’两个字对于每个男人而言都是毒药,甜美、诱人,令人枯苗望雨。 昂热看出了林年一瞬的躁动,不由微笑:“恰好我就认识这么一位使用刹那的冷兵器强者,他对于刹那的造诣在当世应该算得上首屈一指了,毕竟在夏洛子爵故去后他算得上是最接近八阶刹那这个冠峰的人。” “那是谁?” “日本分部,蛇岐八家犬山家主,犬山贺。”昂热说:“七阶刹那的使用者,128倍速居合斩,他的刀划出的弧线美得就像富士山冬日白沿的曲线,他是当世刹那最高阶位记录的保持者,不可多得的剑圣,同时,他也是我最爱的学生之一。” 说到最后,昂热顿了一下,再看向林年:“怎么样?” “很厉害。”林年说。 “不,我不是指的这个。”昂热摆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是说...林年,就近去一趟日本,怎么样?” ------------ 第九十一章:东行 “日本?” “日本。” 林年再三盯住昂热的表情,确定对方没在开玩笑之后才犹豫着说:“这不合适吧?” “怎么会不合适?”昂热双腿交叠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重合在一起微微张开望着林年:“一时间被告知要出远门有些不适应吗?” “我没有去过日本。”林年说:“我对那个国家的认知还只在樱花、富士山和秋叶原。” “因为陌生所以害怕,很正常。”昂热说:“那你有想过去那边会有什么所得吗?你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你很排斥日本这个地方?民族情结,还是有过不好的过往事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年摇头:“总觉得日本那个地方...怪怪的,在电视上看见没什么感觉,但一说去那里,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你故乡的新闻报道舆论走向颇有引导效果吧,日本是个很美的地方,有温泉、樱花和长夜不熄的霓虹灯,那也是我所知的能提高你对刹那掌控水准的唯一一个地方了。”昂热说:“阿贺,也是犬山家主,他对于刹那的掌控是继夏洛子爵后我见过的最为出色的,现在的混血种中也唯有他有资格教导你了,让其他人来不过是误人子弟罢了。” “可我没有护照。”林年说:“我甚至没有身份证,以前去的网吧都是黑网吧,校长你知道黑网吧吧?” “黑网吧?”昂热不太理解这个新词。 “就是那种允许未成年入内上网的网吧,让我们坐在后一排的机位,警察来了网管就让我们从后门偷偷溜走。”林年解释。 记住网址et “听起来很有生活气息。”昂热点了点头:“护照和身份证学校这边可以帮你准备,日本分部那边我会亲自致电对接,就说会送去一个交换生见习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或许直到下半年大一新生入学都行,一切看你。”昂热微笑。 “校长...你很急吗?”林年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为什么这么说?”昂热握向骨瓷杯的手顿了一下。 “感觉现在整个学校的氛围都很急。”林年说:“像是即将被解散的大学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出可以炫耀夸口的就业率一样。” 昂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哑然失笑:“现在的局势就连一个16岁才进学院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了吗?” 林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下言,昂热摇了摇头后继续说:“你感觉的没有错,具体来说并不是我很急,而是整个秘党都处于一片焦急的氛围,用你的家乡的比喻来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为什么?就我现在看来秘党的能量很大,你们甚至可以让一个大城市的警察局局长俯首听命,一个电话就可以封锁一个重点城市级别的特级医院,你们几乎掌控了这个世界上顶尖的权力,拥有这种资本的秘党为什么会是‘热锅上的蚂蚁’?”林年不解。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我们真正的敌人。”昂热轻声说:“危险混血种仅仅只是‘混血种’罢了,就算再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他也是我们的同类,当你面对真正敌人的时候你才会知道秘党一直赖以为豪的权力和力量在真正的‘强权’面前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纯血的龙类有这么强吗?”林年忍不住低声问。 “当有一天你遇到了其中一只,可以是次代种,甚至三代种也行,那时你直面他们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今天的意思了。”昂热说:“我们需要真正的‘武器’,能力抗龙类的‘武器’,他可以是悬挂于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可以是行走在人世间掌控神力的摩西,这些‘武器’势必需要给予秘党们安心,让他们夙夜可寐,不然还没等龙王真正苏醒,我们内部就先乱了。” “我也是‘武器’之一。”林年抬首说。 “能被评为‘S’级的混血种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武器’,只是你现在还缺少打磨,像是未开刃的新刀,过去十六年你沉寂太久了,过久不曾打磨的爪牙是会钝掉的,所以我建议你去一趟日本,那里算是一块对于你来说最好的磨刀石。”昂热颔首。 “我害怕我没有那么大的觉悟。”林年说。 “你会有的。”昂热淡淡地说:“当你觐见过一位真正掌握权柄的龙王,你就会知道一味的逃避、掩耳盗铃不会有任何用处,他们都是复仇的魔鬼,从摇篮中苏醒后会掀起天火、大水、地裂将整个世界置身于地狱之中,至时没有人能安然栖身,你珍爱的一切都将成为灰烬。” 林年微怔,低头看着茶水中倒影着的浮光魅影,圈圈涟漪扰乱了模糊的人影。 “趁现在还早。”昂热捏了捏骨瓷杯的杯环轻声说:“趁你还没有失去什么,若是等到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你只会痛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复仇这种东西只会给你前行的动力,却不会挽回你已经失去过的任何东西啊。” “看来我有去日本一趟的理由了。”许久后,林年点头:“老实说我对‘刹那’的使用也存在着很多疑惑,能有一个老师教导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我和高兴你能想通。”校长微微一笑:“犬山贺是我的学生,我会致电给他让他好好照顾你一些的。” “我们学院叫卡塞尔,日本那边的学校叫什么?”林年忽然想起一茬。 “日本那边的体系不是学院制度,以学院为载体教育混血种新芽的地方唯卡塞尔一处。”昂热说:“日本分部那边的风气比较我们严谨了不少,他们是以‘会社’的形式隐藏在社会中的,具体来说就像是一个上下级分明的公司,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就像是我们学院的装备部、执行部等等。” “哦哦,会社啊...”林年半懂不懂地点头,只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叫法有些怪怪的,还有校长的学生犬山贺被称之为家主?现在日本还兴搞家族制度那一套吗? “大一的课程这段时间你也初步上的差不多了,就当做是上了预科班,等今年下半年开学时你的年龄大概也差不多跟得上下一届的大一新生了,那时你再正式行课也不迟。”昂热说:“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的指导老师是曼施坦因教授是吧?” “我可是校长你亲自指派给曼施坦因导师的。”林年无奈地笑了一下。 “只是起个话头。”昂热笑:“他对你这次战争实践课的表现很满意,但又极力控诉你没有获得应有的奖赏——毕竟你现在还不算正式行课没有成绩单,绩点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在他的申诉下校董会决定提前发放一年的奖学金给你,以示对你的看好以及鼓励。” “哦?”林年精神抖擞。 “反正出行日本也要钱...”昂热喝着茶随口说到一半却发现林年的视线古怪了起来,不急不慢地解释:“机票住宿食行当然都是公费,但你买纪念品什么的,虽然我的公职是校长握着部分权力但委实也很难帮你报销,因为你回执来的账单会由我上递到校董会,你也不希望那群老家伙通过报账窥伺到你的隐私癖好什么的。” “我哪有什么隐私癖好。”林年嫩脸一红。 “没有也好。”校长喝了口茶,心想总不见得副校长天天跟自己彰显的你的历史浏览记录是假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 第九十二章:技术 “如果我真要去日本的话走的时间会急吗?我今天才从芝加哥回来啊。” “不急。”昂热微笑摇头:“什么时候走都行,这几天大一新生放假,这是战争实践课后固定的假期,用来抚平任务中留下的心理创伤,富山雅史教员那边大概这几天会很忙,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去聊聊天放松下心情。” “我可不想跟言灵是催眠的人聊天。”林年一想到守夜人论坛上看过的那些被催眠过后一问三不知的人的视频浑身就不自在。 “那就多读点书,我听说你把教科书看完了,怎么样,有兴趣看一些别的有意思的东西吗?”昂热说。 “图书馆里面的机密档案我可不敢去翻,那些东西太毁三观了。”林年又想起了自己偷偷摸摸给林弦借禁书库里的卷宗,一脸苦笑。 “不,是其他更有意思的东西。”昂热微笑:“介于你要去日本,那正好看看那些有帮助的资料也有助于你的出行。” “类似日本日常用语三百条的东西?” “那种东西谷歌里就有,我推荐给你的东西只在特定的档案室里找得到。”昂热摸出了一把黄铜钥匙放在了桌上:“明天去一趟狮心会吧。” “唔。”林年接过钥匙表情有些奇怪。 “不会强迫你入会的。”昂热苦笑:“可要知道其他学生想入会还摸不到门槛呢。” “我不想入会的原因只是有些担心狮心会跟学生会一样也有些什么奇怪的规矩...”林年解释。 一秒记住https://m.net “奇怪的规矩?” “比如学生会入会的男生都需要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去后山裸奔一次,沿途会有学生会的成员拿手机拍照...” “喔!” 昂热愣了一小会久久才表示出了自己的惊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开放...我记得曾经剑桥类似兄弟会的组织入会考验不过是在冬天赤裸上身背校训罢了...原来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加入学生会和狮心会的!” “对。”林年尴尬地承认了。 “狮心会没有类似规矩,我们是很严谨的老派兄弟会组织,无论是谁如果在后山裸奔被人拍到都会被立刻逐出会去。” 昂热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了,难得的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要说唯一让人诟病的点的话,我记得这一届狮心会的主要男性成员好像都是健美队的核心队员,每次与芝加哥大学的健美比赛都由他们出场...” “这已经很惊悚了好吗?为什么狮心会会和健美比赛扯上关系?”林年一脸惊容感觉印象中肃杀、严厉的古老社团印象被推翻了,里面一个二个的杀胚变成了涂着反光亮粉的健美先生。 “当届的狮心会会长是莱昂·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俄国人,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专职是高校健美冠军。”昂热解释:“所以...” “好了校长,不用说了。”林年扶额。 “我让你去狮心会的档案室看资料,也没强迫你加入狮心会。”昂热也被弄的有些尴尬,毕竟他退出狮心会已久,只能算作名誉会员,不插手任何会内事务,一代官一代风气,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有什么东西只能在狮心会的档案室阅读?”林年收起了黄铜钥匙。 “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能明说,如果是你的话,的确有资格阅读他们。”昂热说:“听说最近日本分部那边挺乱的,你会需要档案室里那些东西的。” “感觉有些神神秘秘的...不过我会去的。”林年点头。 “这次下午茶喝的很愉快,跟优秀的学生聊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昂热呼出了口气,说出了送客的饯别话语:“我想你回去后应该会第一时间跟你的姐姐报备一下日本之行的事情。” “改天告诉她吧,也不是太要紧的事情,只是交换学习而已。”林年从桌边站了起来:“她大概还会羡慕我可以公费旅游。” “对了,过几天后恺撒·加图索就要继任学生会主席了。”坐在椅子上的校长看着起身的林年说。 “那我得提前恭喜他了。”林年顿了一下后说。 “现任的狮心会会长也快要毕业了,至时狮心会的位置会空出来。”昂热说:“你真的可以去试试。” “再说吧。”林年挠了挠头:“我怕我真的上任了以后狮心会的核心成员就全都是电竞部的人了,话说芝加哥大学有CS比赛么?” 校长见林年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也不再劝说了,喝了口茶默默地看着他走下了螺旋的阶梯,脚步声平和缓慢...随后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林年重新跑上了楼冲着昂热抱歉一笑,拿走了桌上的两根酱猪肘子。 * 林年离开过后,雨停了,接近傍晚的夕阳拨开云雾,洒落校长办公室这处天井里,将天窗下端着茶杯的昂热的脸分割得明暗清晰,在桌上新一杯好茶泡好在骨瓷杯中,他所迎接的客人也正踩着阶梯走上来。 “这么早就把那项‘技术’透露给他真的没问题吗?他可是现在校董会眼中的宝贝。”懒散地声音从阶梯下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昂热等待的客人是个年龄不下他的老家伙,声音里满是漫不经心,严肃和负责等词汇完全无法与之挂钩。 “像他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接触到的这种‘技术’的,与其让他在摸索的道路上走歪,不如由我亲手引导他走上那条前人付出过鲜血和生命踏出来的道路。”昂热淡淡地说。 上到顶楼的是个老牛仔作扮的老男人,提着瓶威士忌走到了桌边一屁股落了下去,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对比起来桌对面西装革履满是书香温儒的昂热简直是两个极端,很难想象这样两个人会坐在一起闲聊。 “昂热,他是毋庸置疑的‘S’级,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搞来这样一个小怪物,但你要知道,‘S’级这种玩意儿往往和龙类只有一线相隔,掌控了那项‘技术’的他真的不会迷失在追逐力量的迷途上吗?”老牛仔伸出手指蘸了一下茶水舔了一下...果然知道他要来,昂热就没准备什么好茶,他干脆端起茶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后重新倒入了辛辣的威士忌。 “他不像是那种渴望权与力的孩子。”昂热说:“我明示、暗示了他数次可以成为这座学院里最大学生社团的领导者,几乎是将‘权柄’放在了他的面前,他都不曾想去摸上一下,这代表他对权力真的没有什么欲望。” “他可能不明白狮心会意味着什么。” “他明白,只是他不在乎,他有其他更在乎的事情。”昂热说。 “因为不在乎权力,才更要把权力推到他的面前,这就是你让他去狮心会的档案室的理由吗?你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老牛仔叹了口气:“不过真是有够纠结的。” “他还太年轻了,也太过稚嫩了,初次觉醒刹那就能爬到四阶,很棒,但他需要更棒,我不希望他满足在现状之中,所以得找一些动力推动他前行,日本就是一个好地方,那里会给他足够的压力。”昂热说。 “把一个安居于宁静的孩子强拉到战场上逼迫他成长成英雄,昂热,你是在玩什么古怪的养成游戏吗?”老牛仔挑眉:“你想把一个与世无争,普通平凡的孩子打造成一件‘武器’?” “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吗?”昂热平淡地反问:“这也不是卡塞尔学院建立的初衷么?” “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日本?”老牛仔挠了挠眉毛:“日本分部那边听说近几年很乱,而且那边的那些家伙行事作风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派过去的专员从来都没被给过好脸色,你就不怕他这16岁的孩子过去出些什么事情?” “你说的16岁孩子刚爆掉了一个危险混血种的脑袋,对方还是一个年龄跟他相当的漂亮女孩子。”昂热提醒。 “是是是,冷血、高效、强腕,有你年轻时候的风范了,但这也不是让他去趟这趟浑水的理由,你还能保证你几十年前的学生还会卖给你面子吗?现在那个犬什么的也该变成老古董了吧?就算是为了学习掌控言灵,让一个16岁的孩子去那种地方再怎么说也太不负责了。” “恰恰相反,16岁是个很好的年纪。”昂热笑:“我当然知道日本分部那边的情况,理性的成年人过去那边在规矩和斥责面前会自醒、会弯腰、会大声的重复‘对不起,我错了’,但如果是16岁心性不成熟的孩子面对这一切...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一个能独立干掉‘A+’级危险混血种的孩子。”老牛仔扁了一下嘴:“哇哦,请问能有现场转播吗?我老早就看日本分部那群家伙不爽了。” “如果你想亲眼看看我可以安排你也去一趟。”昂热淡淡地说:“...欧洲秘党已经开始很不满日本分部那边逐日扩大的自治权了,近几年来日本那边有关龙类的消息愈来愈少,秘党们怀疑并非是龙类事件变少,而是他们越发的开始秘而不宣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在适当的时候我们需要‘敲打’一下日本分部那边的家伙们...” “那请问你报销我的所有账单吗?”老牛仔挤眉弄眼:“我倒是不在乎校董会看见我的购买清单上有什么...” 昂热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摇头,自己这个损友从来都可以忘乎正题,却永远不漏接他话里的任何一个烂梗:“喝了你的酒,赶紧滚吧,刚才躲在楼下还没听够吗?” “怎么,就当真下雨天心情不好?”老牛仔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湿透的天窗。 “这种天气,总会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昂热说:“我不想再有重复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哪怕是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 “那敬一杯。”老牛仔把昂热的骨瓷杯里也倒满了威士忌。 “敬什么?”昂热举杯。 “敬过去的亡魂,那些雨中死去的人什么什么的...whatever,这种神棍兮兮的中二话你说比我适合。”老牛仔耸肩。 “不如敬现在的人。”昂热说:“和将要赴死的人。” 两人碰杯,幽静的校长办公室内雨声戚戚。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 第九十三章:故人 “Welcome Home!” 当林年踏进寝室的时候,彩带和拉炮喷出的樱吹雪糊了他一脸,眼睛一瞪面前就是芬格尔那张欠扁的脸。 “你搞什么飞机?”林年把头发上的彩带刨了下来抱怨。 “每一次战争实践课结束后学生们都会自发的举行派对,那也是唯一一次学生会和狮心会的成员都会到场的聚会,老人们会祝福新人们在屠龙路上平安越走越远,而新人们则是可以没心没肺的大吃大喝和泡妞。”芬格尔麻溜的爬上了铺:“很遗憾的是师弟,你在芝加哥睡了一晚上成功的错过了这次聚会,所以师兄临时帮你补上了一点点,希望这些彩带能弥补你一点派对的感觉。” “这只能让我今晚多洗一次头。”林年从头发里又挑出了一根彩带:“受伤了嘛,没办法,所以在医院躺了一晚上观察了一下。” “哪儿受伤了?我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的。”芬格尔很有良心地支出头来重新打量了一下他。 “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林年脱下了衣服换上了一件长袖T恤舒舒服服的躺进了自己的窝里,终于有那么一刻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师弟你知道不,你不在的时候你在学院里牛逼大了。” “我知道,所以我在思考今晚到底是用枕头闷死你,还是用鞋子塞肥皂砸死你。” “我不是说照片的事情。”芬格尔挠了挠脸有些心虚,照片发出去不过几个小时,不知道哪个二逼手欠把林年的名字和照片挂在了当届卡塞尔学院校花评选之上,点赞人数飙升广受好评! “不打自招了吗,很好。”林年点头,同时心里敲定了今晚芬格尔的死法。 首发网址et “嘿,照片都是小事情,ACE啊!你拿到了战争实践课的ACE才是重点啊!”芬格尔尴尬扯开话题:“你中午回的学院,我猜你已经拿到不下三个师妹的电话号码了吧?” “对你来说是师妹,对我来说是师姐,都大我三四岁呢。”林年说。 “原来你不是年上控。”芬格尔有点意外:“我看你姐姐挺漂亮的,还以为你多少好这一口。” 林年很想回一句我最好年纪大的女人是你老母亲,但出于素质和涵养他忍住了:“别拿我姐说事。” “哦,我的错。”芬格尔立马认错态度陈恳。 “嗯”林年答应了一声算是揭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又开口:“你给我的那颗子弹...大概不会还给你了。” “用了?”芬格尔有些意外。 “用了。” “哦,没事,也才一美元一颗而已,混执行部的那些学生手里通常都有点存货,没几个男人不是军火控,抽屉里总得放两把塞满子弹的格洛克或者沙漠之鹰。”芬格尔耸肩。 “嗯。”林年躺平了似乎有些累了没再继续说什么。 “对了师弟你被下战书了,明天记得去应一下。”芬格尔说。 “啥?”林年才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战书,换以前就是那种在纸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你谁谁谁,我谁谁谁,相约在某地死战一通有你没我,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再折叠绑在箭上,咻一下钉在你家门口的东西。” “我知道战书是什么,我只是想问谁跟我写战书了。”林年皱眉。 “你的老熟人,宫本一心。”芬格尔说。 “他闲的蛋疼么?”林年挠了挠头有些郁闷。 “守夜人论坛上发的帖子,关注热度很高,还专门@了你。”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两三点。”芬格尔说。 那不就是自己刚刚在校长办公室喝了下午茶回来之后的事情么?林年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帖子里说有些事情想要跟你促膝长谈,再顺便向你请教切磋一次剑道。” “态度很好啊。”林年有些意外:“而且这不叫战书吧,最多算是邀请。” “正常。”芬格尔说:“日本分部来的人都这样,上次你不是在课上当着大一新生的面把他打翻了吗?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强者,对弱者轻视,对强者礼遇,很典型的极道文化。” “极道文化不是用来形容黑道的吗?” “要你这么说,宫本一心以前在日本分部就是混黑道的。” “我最讨厌那些不学无术,卖勇斗狠的家伙了。”林年摇头:“不过也真让人吃惊他居然以前是黑道的人...” “总之他约你明天上午在冷兵器课的道馆见面,去不去是你的事情,但按照他的性格,就算你不去他也会在那里坐到中午。”芬格尔嘴里叼着块饼干:“以及,后天学生会要进行主席继任仪式,恺撒盛邀你前去观礼,对,也是特别在帖子里@了你。” “我怎么感觉一夜之间我的行程表就被安排满了。”林年有些纳闷,除开宫本一心和恺撒的事情,他明天下午还得跑一趟狮心会。 “这是好事,在大学里越是现充事情越多,相反向我这样的小透明才有大把的时间窝在寝室里打游戏发霉。”芬格尔把饼干咬的咔擦响。 “还有饼干吗?我也想打游戏,我也想发霉。”林年感觉自己被舍友的废材光波击中并且同化了。 “三天前打开包装的,有些软了...但凑合着应该还能吃。”芬格尔递下来一块干净度可疑的奥利奥。 “算了,我还是啃我的猪肘子吧...”林年才想起自己还提回来了两根猪肘子。 “哦?有猪肘子?分我一半如何。”芬格尔探头探脑。 无奈地丢了根猪肘子上去打发掉了废材舍友,林年也没了睡觉的精神,翻开二手笔记本刷起了论坛,热门帖子都是那么几个,照片、战帖、学生会继任贺贴、某学生炼金化学课操作不当炸掉了半个教室...这个好像有点意思。 刷了半会儿论坛,林年嚼着猪肘子觉得乏味的很,忽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埋头在电脑上鼓捣了起来同时问道:“芬格尔,校园网能接上国内网吗?” “接的到,别管是哪个国家,只要是公开网诺玛就能给你接进去,但你要想进五角大楼那种军事内部网络得提前给学校里打个报告,诺玛会去帮你黑一两颗卫星。”芬格尔应声说。 “真是可靠啊。”林年搓了搓手,点开了新下好的国内一直使用的聊天软件键入账号密码登录,到了卡塞尔学院这么久,他才兀然想起过这一着来。 一上号,滴滴声断不绝耳,林年点了一下立刻弹出了好几个窗口,最上面一个的联系人的ID是‘明明’,上来就给他刷了两三篇的屏,扫了一眼都是相隔几天发的,内容清一色都是:在吗?在干什么?人到美国了吗?回个话?你死哪儿去了? 看见最后的‘你死哪儿去了’林年甚至从中闻到了一股幽怨感... “怎么,你的前女友?”芬格尔也被这滴滴声吸引到了,俯视着笔记本屏幕好奇地问。 “同学,男的。”林年揉了揉眉心。 “怎么ID叫明明啊,怪恶心的。”芬格尔啧啧:“我最烦人妖了。” “不,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和你很处得来。”林年挑眉。 “怎么?他也跟我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嗯...差不多吧。”林年说。 “看来也是根废材了。”芬格尔耸了耸肩。 “师兄别这样。”林年虚情假意地安慰。 “师弟有心了。”芬格尔哭戚戚地回道。 片刻后两人都被恶心的干呕了一下。 “我没事,最近大学事情太忙了,才上线。”林年随手回复了一条信息就叉掉了聊天窗口打开了下一个,入眼的还是清一色的:在吗?在干什么?没事吧?芝加哥天气如何? 看见这个新的聊天窗口,高处窥屏的芬格尔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这个肯定就是女的了。” “就你长眼睛了...人家头像都是自拍照。”林年嘟哝着,看了一眼那个ID的备注:苏晓樯。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 第九十四章:女孩 林年以为自己那天在火锅店说的很明白了,可就现在看来一时的清楚并不代表以后的清净,看第一条询问的信息时间,应该是在他坐上通往芝加哥飞机的那一天早上发的,落地之后又发了一次,晚上再发了一次。 在吗?上飞机了吗? 下飞机了? 芝加哥天气如何? 我听新闻说美国又发生枪击案了,你那边注意点啊。 怎么不回我,没信号吗? 在吗? ... “哇塞,师弟,这女孩对你简直忠心耿耿啊。”窥屏的芬格尔感慨。 “你成语真该好好练练了。”林年瞪眼。 “那换个词,死心塌地。”芬格尔说:“头像如果没PS过,这么漂亮的女孩这么死心塌地的追你你居然不举白旗投降?二战的苏联都没你这么死倔,你搁这跟人家打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呢?” 记住网址et “我对她...没那意思。”林年说。 “那可真是悲伤的故事,都没曾想过试一试吗?”芬格尔说。 “我像你一样渣男啊,还试一试。” “不试一试这么会知道不合适?”芬格尔耸肩:“我们是混血种,但我们不搞种族歧视,学院里又没有黑魔王主张纯血至上理论,我们混血种与龙类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坚守人类的部分,我们再怎么异类也有一半是人啊。” “异地恋没有好结果的。”林年敷衍。 “就这女孩死缠烂打的程度,你信不信你只要答应她一句,隔天她马上飞去芝加哥来留学?”芬格尔打趣地说。 “信,我怎么不信。”林年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该理她了。” “真是有够直接的啊师弟,要是世界上每个男孩都跟你一样,就没那么多悲催狗血的暗恋桥段了——你这直接给人炸桥了。”芬格尔感慨。 “因为我见过藕断丝连的例子。”林年说:“一个规矩的男孩,知道有人喜欢他,除非他打算娶这个人,不然就得远着他,这样对别人好,对自己也好。” “师弟你这样不可谓不好,但也不可谓好...怎么说呢,我觉得喜欢这种东西吧是慢慢培养的。”芬格尔挠了挠眉毛:“不处一段时间怎么知道合不合适,这个喜欢你的女孩那么漂亮在学校一定有很多人追吧,你想过为什么她就只喜欢你吗?总是有原因的吧?” “我姐说女孩这种东西很奇怪。”林年翻着冗长繁琐却充斥着一个女孩细腻心情的聊天记录轻声说:“像是她这种女孩,追求她的人太多了,自然就会养成抵抗力,对于她们来说胜利不是找到了喜欢的男孩,而是成功防守了别人对他们的欢喜,以退为进,抗拒就变成了本能...但偶尔遇见一个不可能的男孩时,她们往往就会着迷,越是不理睬,越是反叛,想要跳脱出本能追寻不一样的刺激,时间一长就陷进去了,不可自拔。” “你姐姐简直是个哲人。”芬格尔点评。 “她喜欢看书,尤其看张爱玲,所以在这方面上她懂得很多...但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她那些话,总有股民国女人求而不得的哀怨感,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大多话是对的。”林年说:“我跟我姐说过这个女孩,她的建议是既然不喜欢就远离她,离得远远地不要做任何回应,因为这种暗恋就像黑暗里的蛾子,但凡见到一点光线,她就会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太阳...太阳永远会从东边升起,她们心里的期望永远烧不干净,会在地上留下灰尘,一边卑微到泥土里,又一边期望以灰尘为养料,在泥土里开出花来。”林年说着叉掉了聊天窗口。 “有你这样的姐姐,我想我可能会成长成一个孤儿...无意冒犯,我是说爱情上的孤儿,务实、又渴求浪漫、求而不得,天天郁郁寡欢。”芬格尔说:“有种孤胆剑客浪迹天涯的感觉,不知道哪个侠女能把你给收拾了...或者侠男?” 芬格尔注意到林年的下一个聊天窗口忽然改口了,因为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在这个聊天软件上有过如此频繁的互动,历史记录比前两位加起来还要多一倍。 这位联系人的备注是:楚子航。 “嗯?”林年也怔了一下,这是少有的楚子航主动在聊天软件上找他,他瞄了一眼对方的留言然后呆住了。 “有事问一下,你读的大学是卡塞尔学院?” “我靠,师弟你大嘴巴了?”芬格尔也看见了这则留言瞪大眼睛:“这下被我逮住了,你偷偷说出去了多少,从实招来,到时候我举报你可别把我算作背弃秘党保密协议的叛徒!” “狗屁的大嘴巴,你们卡塞尔学院招人不都顶着这个校名吗?”林年回瞪了一眼:“而且我也只说过我出国留学了,可没怎么提过学院里的事情...我在入学辅导之后就没跟国内联系过了!” “按照亚伯拉罕契约的条例,混血种可是不允许透露半点有关龙族情报的,师弟你确定你嘴巴关严实了?”芬格尔还有些不放心,冷不丁的看见有普通人提起卡塞尔学院的名字怎么都会让人多想。 “我说了,我跟我师兄上一次联系还是在我入学辅导之前!那个时候我就提了一句出国留学而已,校名很可能是他找其他人的问的吧?我只跟同班同学提到过卡塞尔学院的名字,也只限于名字!”林年再三强调。 “这留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芬格尔眯着眼睛试图看清窗口里的日期。 “七天前,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林年看了看:“我师兄读高三,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高考总复习吧?应该是在考虑择校的问题才顺便问一下我的?” “你回复他试试。”芬格尔啧了一下:赶紧断了他打听卡塞尔学院的念头,诺玛那边可是有全球关键词访问数据汇总的,只要卡塞尔的关键词被搜索了太多次访问者的IP地址就会被自动锁定,执行部就近会派去驻地的专员调查情况的。” “这么严重?”林年惊了。 “总有一些对龙类文明一知半解的角色对学院里的东西垂涎已渴,要是你同学被执行部当成那些人了那你来年回国探亲就等着多带束白花吧。”芬格尔犹豫了一下:“但大多情况执行部的人都是明察秋毫的,如果你同学没问题那大概率就拖去洗一下脑让他忘记卡塞尔相关的事情。” “洗脑?是类似‘催眠’那种言灵吗?” “不...不是每个地域的专员都能有那个言灵,所以洗脑的方式有点粗暴,可能导致后遗症。” “后遗症?” “周期性失忆、四肢不协调什么的。” 林年立刻埋头啪啪啪的敲打起了键盘回复。 “师弟我倒是没什么所谓,但你好像把你自己一起骂进去了。”芬格尔看了看林年回复的讯息:“不过这样应该行了吧?来自入学者的血泪劝导,是个人都得怂回去。” “我那师兄...有点直。”林年忍不住说:“说实话要不是我见过他爹妈,我会以为他也是个混血种。” “很优秀?” “特别优秀,成绩第一,运动神经发达,篮球部的前锋,人长得也帅。” “有你帅吗?”芬格尔认真分析。 “差点。” “那大概就不是了。”芬格尔遗憾地说:“要知道就连师弟你跟我比起来都有点差距,我觉得我应该算是衡量混血种颜值的标准值了。” “滚蛋。”林年愤慨地合上了笔记本。 * 中国,滨海城市,凌晨三点。 床上的楚子航睁开了双眼,在他的枕头边正在充电的手机响起了设置特别关心的蜂鸣声,他伸手拿过手机划开屏幕看见了聊天软件上时隔七天才等到的一则回复。 “不要来卡塞尔学院,这学院里都是一群疯子!”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出现动容。 因为曾经某个男人也对他说过似曾相识的话。 卡塞尔学院。 他再在内心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决定。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 第九十五章:早谈 芝加哥时间,早晨八点。 寒雾笼罩了钟楼的塔尖,白鸽藏匿在雾气中挥动羽翼,卷起紊乱无序的气流。 穿着羽绒服的林年提着一口袋早餐拉开了道馆的门,往里探了探头,一眼就看见了在正中间正坐着的身穿剑道服男人。 “早啊,学长。”他打了个招呼拉上门,脱鞋走了进去。 宫本一心睁开了眼睛正想说什么,却首先注意到了林年手里提着的口袋。 “松饼、牛油果吐司,水果沙拉和玛芬蛋糕。”林年坐在了宫本一心对面放下口袋:“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 “林君好胃口。”宫本一心说。 “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我姐说的。”林年叼了一片松饼在嘴里:“德式早餐太丰盛了,我也吃不完,干脆给你也带了点,多少吃点?” “既然是林君的邀请,那自然可以。”宫本一心今天似乎很识相,没有再逮着林年说怪话了,主动从口袋里拿了一块吐司吃了起来。 “你们日本人真奇怪,硬是要打过了才能当朋友,这是在学习日漫里的套路吗?”林年咬着松饼品尝着里面过量的糖分。 “这些事情等林君不日后去过日本分部就明白了。”宫本一心撕开吐司慢条斯理地吃着,淡笑说:“这些坏习惯都是从那边带过来的,不打不相识,总要知道剑口对面的人是否值得我屈膝相谈,才能好好的坐下来喝点东西聊些话。” “你知道我要去日本的事情?”林年吃松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校长给我说过了,并且这次大概会由我来做林君引路人。”宫本一心解释。 “怪不得。”林年点了点头。 “今天约林君来是想让林君做好心理准备。”宫本一心说:“日本分部对于本部的学员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听过校长说过,你们那边好像不是学院,而是以‘会社’的结构组成的。”林年点头:“日本工作压力大,上下级分明我还是比较清楚的。” 宫本一心苦笑了一下心说你怎么可能会清楚,但思来想去一些事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讲明白的,就现在不也有不少抱着领导视察乡下的心态去日本分部那边工作,结果被调教出PTSD来的本部精英吗? “你到了那边后大概就明白了。”宫本一心摇头:“不过我还是希望等到了那边后,林君不要太过拘束,通过校长我大概已经知道这次林君前去日本分部所代表的含义了,既然我现在人身在本部,自然就要站在本部的角度思考事情提出建议...” “含义?什么含义?”林年咬蛋糕的动作一顿。 “校长没跟你细说吗?”宫本一心有些疑惑。 “细说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年的第六感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是这样啊...”宫本一心明白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这样又是闹哪样?”林年咬着蛋糕有些郁闷,怎么最近的人说话都喜欢打机锋。 “我听校长说林君的言灵是刹那?”宫本一心转移了话题:“和犬山家主是同样的言灵,也难怪你的刀那么快了。” “你的言灵是什么?”林年好奇地问。 “‘阴流’,可以控制领域内空气的流动,最大出力可以让成年人陷入窒息,在零距离接触下可以把空气打入人体的血管形成空气栓塞。”宫本一心解释:“一般的表现大概就是急性心衰、器官缺血以及脑梗或者肺梗。” “这么凶残的能力?”林年微微一怔:“我记得阴流在周期表上的序列并不高。” “序列位第16位,位数的大小并不代表绝对的强弱,使用者的手段才是制胜的关键。”宫本一心说:“在寻常混血种的手中阴流最多算是战斗时的辅助技能,可在我的手里我可以让它成为杀人无形的武器,很多言灵都可以做到类似的效果,只在于使用者狠不狠得下心。” “......”林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日本分部的环境就是如此。”宫本一心又说:“在那里比我优秀、比我要强的人还有很多,我可以想象盯着‘S’级名号,本部王牌精英头衔的林君一旦过去了那边会招收到怎么样的待遇。” “...你们不会群殴我吧?”林年说。 “这倒是不会。”宫本一心摇头:“但各种找茬和挑衅大概少不了了,尤其是关东支部那群疯子,以明智阿须矢为首的那群家伙都是无法无天的好战份子,他们甚至甚至还想挑战源少主...” “少主?”林年心想怎么忽然蹦出了一个充满中二气息的词来了。 “源家家主,日本分部的最强者,我很期待林君和源家长碰面。” “全名是什么?”林年对这个‘日本分部最强’起了兴趣,在卡塞尔学院这边可没什么最强之说,有胆子接下这个名号的大抵只有昂热,可昂热却不会有兴趣争这个名头,但毋庸置疑在混血种中能被冠以‘最强’头衔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源家家主,源稚生。”宫本一心见林年的模样也没说什么。 16岁的少年就该如此,藏有牛犊弑虎之势。 “言灵呢?”自从觉醒言灵后,林年最大的兴趣大概就是逮着一个人就问人家言灵。 “我不知道。”宫本一心摇头:“在日本分部的风气并不像本部,在那里任何人的言灵都是隐私,不会像本部这样轻易的透露出来...毕竟我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言灵算得上是最大的底牌,没有人会轻易把杀手锏炫耀给别人看。” “日本感觉好乱的样子。”林年发自内心地感慨,总感觉宫本一心描述的日本就跟人人带刀带枪去公司上班一样,满大街都是危险混血种,一言不合就拔刀对砍...自卫队都不管管这社会风气的吗? “是挺乱的,所以林君要多加小心。”宫本一心说:“启程的日子由林君定下,我会作为引路者跟随林君一起回一趟日本。” “不会麻烦到你吧?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林年说。 “不麻烦,刚好我也有必要事务回国一趟...”宫本一心说着表情有些神往。 “结婚?”林年冷不丁地说。 “订婚。”宫本一心没反应过来就被套话了。 “那事先恭喜了,不过三年没回去,一回去就订婚靠谱吗?”林年笑。 “家族里安排的,女方算是青梅竹马。”宫本一心也无奈苦笑着应道:“其实这次林君不去日本,我也得回去一趟,出门在外太久,家里老人总是会惦记游子是否学有所成...他们总觉得本部这边除了校长之外没有什么能人干将,我在这边只是耽误时间。” “那你是怎么觉得的呢?”林年吃完了蛋糕拍了拍手。 “卧龙凤雏,幼麟冢虎。”宫本一心由衷说:“本部之所以被称为天才的乐园,并非是因为教职水平的高低,而是因为本部本身的价值优秀到足够吸引真正的天才汇聚一堂进行角逐,林君如是,恺撒君也如是,我很期待日后能见到本部里出现更多的天才!” “是不是天才是不是得跟你打过一次才能知道...”林年把口袋收了起来:“你帖子上不上写促膝长谈、交流切磋吗?现在我们长谈完了,该切磋了,今天时间有点赶,下午还得去狮心会有事。” “那自然是极好。”宫本一心微怔,然后露出笑容,拿出了身后的三柄竹剑,自持两柄,林年拾起一柄。 “最近熬夜苦练过?”林年注意到了宫本一心虎口上沁红的纱布。 “败者自当勤修不缀。”宫本一心说,他眼中露出了期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道馆内陷入无声寂静。 片刻后,风啸声起,击面声响亮,重物倒地。 道馆门刷一下被拉开,冷风夹雾灌了进来,林年打了个哆嗦,一边披着羽绒服一边擦着嘴,小跑向了远处幽静的石板路。 道馆内,宫本一心仰躺着,额头上留有红印。 他微微叹息,长久不起。 ...难道蛇岐八家又要迎来第二个希尔伯特·让·昂热,那样暴戾强大的征服者吗? 他不知道,但时间会说明一切。 ------------ 第九十六章:武功秘籍 “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在林年的面前,竖着单马尾身着秘书装扮的女孩停下了脚步,在她的面前是一扇淡褐色的金属大门。 这里是诺顿馆,狮心会驻地。 当林年赶点来到诺顿馆门口时,早已经有人等待在门前恭候他的到来,引路人的身份很有分量,狮心会会长秘书,吉爱娜·萨尔米,芬兰裔,大三在读学生,狮心会会长实习期间由她全权打理会内上下事务,前两个学期连续绩点为4.0,这学期如果没有意外也会是以优异的成绩完成。 见到林年后吉爱娜秘书没有废话半句,尽显出了优秀特务的素质,只低声说了一句跟上,就带着他深入了诺顿馆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地下党在接头。 在踏入诺顿馆内后林年才发现今天整个会馆都被清空了,见不到哪怕一个狮心会的成员的身影,大厅死寂如水,水晶吊灯折射着温白的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这一切的冷清都是因为他的拜访,校长在致电狮心会的秘书时提到的是“林年同学隔日会造访狮心会查阅一些文献,希望能给他提供一个相对宽松、安静的环境。” 看起来昂热校长在狮心会内权威依旧,口谕如圣旨,一句话的功夫,今天诺顿馆就被林年包场了,所有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一个人包下整个诺顿馆,大概在卡塞尔学院这是头一遭的事情。 诺顿馆自卡塞尔学院建校以来便一直属于狮心会的驻地,这一处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算得上是狮心会强权与腕力的证明,尽管学生会也试图与之争夺地位权柄,可几年来诺顿馆的归属权都不曾变更过,能住在这里的学生都该引以为豪,因为他们都是这所学院中精英中的精英。 从一楼坐电梯,不朝上,而是直下入地下三层,在会馆的地下修有防空洞,最初动工时的设计图是瓦特阿尔海姆底下的装备部的手笔,隔热层、抗辐射层、防爆炸层...各种措施一应俱全,假如某一天龙王开窍了往卡塞尔学院丢核弹,那么往诺顿馆钻铁定没错。 现在世界处于和平时期,防空洞放置着没有用处,狮心会自然不会任其荒废,转而将会内许多机密资料以及文献转移到了地下,从而将防空洞临时改建成了档案室,一扇钛合金制的铁门封死了尘封的档案与文献,要开启这扇门只能用特定的钥匙。 站在褐色大门前,林年摸出了兜里的黄铜钥匙,吉爱娜微微颔首之间接过钥匙插入了锁孔一扭,沉重大门内响起了复杂机械锁运动的咔擦声,不时后再清脆的一声锁芯弹出的动静后档案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我没有被授权进入档案室,档案室内的一切文献皆为历史的瑰宝,请善待、珍重,在查阅完毕之后记得锁上大门,我会在一楼大厅中等你。”吉爱娜背着手后退数步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平静地望着林年。 “辛苦了。”林年抬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心觉自己又不是狮心会的干部就省的摆官谱了。 跃过秘书踏进钛合金大门,林年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霉味儿... 是的,档案室中充满着霉灰与积尘,像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打扫过一样,高耸成排的书架簇拥在墙壁前,空地上摆满了堆成小山的书籍卷宗,上面的灰尘能有时尚达人脸上的粉一样厚。 “没有人有资格进来,所以没有人打扫,很合理。”林年开门时带动的气流卷起了股股灰尘让他咳嗽不止,只能暂时将门关上等灰尘沉淀下来后再进行工作。 但其实说是工作...林年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档案室里堆的东西成山成丘,全都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他随手从一堆书的最上层抽了一叠画布展开,布料质感顺滑近乎牛皮,吹掉灰尘后上面是繁琐的亚拉姆语,也是旧约圣经后期书写时所用的语言,有人有黑色的墨笔在这些死语言上注释着英文。 林年粗略扫过一遍只看懂了‘精神’、“石头”、“金”等词汇,大概是说点石成金,死者苏生的神迹什么什么的。 很神棍,也很文物,他轻手轻脚将画布折叠起来放回了原处,然后开始在档案室里四处翻看了起来。 在这处狮心会的原始档案室里,林年看到了许多诡异的文献,多为手抄本,比起书籍更像是日记,里面讲述着曾经的秘党各种各样古怪的研究。 譬如‘内部盔甲’计划,由迈克尔·卡拉汉博士提出。已知混血种生命力强于人类,将混血种的骨骼和部分神经替换为潜入式自动伸缩的武器和盔甲,能让混血种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自保以及保持作战能力。 最初设想的完成品是在表皮之下完全装载盔甲,可以使混血种承受次代种级别的撞击,可最终拿出的成品只是一个可以从肋骨抠出瑞士军刀的搞笑货色,实验者还在三个月后死于排异反应。 像这种诡异的实验还有很多,又比如什么‘双子星’计划,早期秘党认为双胞胎之间的默契与心灵感应与血脉有关,如果能破译出其中的密码或许就能制造大批心灵相通的混血种士兵驰骋战场... 很离谱的想法,最后因为消耗太多无辜双胞胎而被勒令叫停,负责人因违背人类伦理而被判入狱死刑。 混血种器官移植——人造混血种。 龙类血液稀释注射——提纯血统。 喉部改造——压缩言灵释放时间。 这些文献真就百无禁忌,挑战思想极限,几十年、百年前的秘党们真就疯了一样为了对抗龙类提出了各种各样的企划,有异想天开的,也有违背伦理的,更有一看标题就知道提出的人脑子有病的。 但毫无例外的,这些企划都被启用了进行了小有规模的实验,无论有用或无用过程都被收录为资料存放了起来。 除开人体实验还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一些秘党认为金字塔不可能是人为造物一定有龙类力量的痕迹,于是把重点怀疑目标放到了金字塔里的木乃伊上,他们怀疑那些木乃伊其实都是龙族的‘卵’,于是大费周章的开始在黑市里购买木乃伊文物... 但在所有文献中最吸引林年注意的还是一篇《死侍是否可逆化》的实验报告,通篇都充斥着诡异,翻开陈灰的文件夹,里面通篇都是潦草的德语,左上角标记着日期和时间。 提出这个论题的秘党认为将死侍捆绑在跷跷板上,再注入肾上腺素、抗凝血剂以及通过炼金学处理过的O型人血,在跷跷板上下摆动时可以促进死侍血液循环,这样就可能有机会逆转死侍化,将他变成正常的人类,从而套去龙族的情报... “跷跷板?为什么是跷跷板,不能是滑梯或者秋千呢?”就算是独自处在档案室里,林年也忍不住对此吐槽。 可最扯淡的是继续读下去后他发现这个方法居然真的有效! 那群疯狂的家伙居然真的成功的将一只死侍转化为了三分钟的人类,具体表现为龙化的异状消退、黄金瞳熄灭,血压与心跳指数级下降到正常水准,实验无疑是成功了。 只不过这个人类在思维清醒后开始发了疯似的挣扎,并且用一种陌生古奥的语言破口大骂了一分钟,最后因为脑损伤而死亡。 至于那个从倒霉的家伙骂了什么,报告上面显示应该是古老的龙语,关键词是‘汝’、‘不聪明’、‘卵’。 当时的实验者们瞬间意识到这可能是在提醒他们某位尊贵的龙王即将从卵内苏醒了,连番上报了秘党总部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后派出了龙文学专家组进一步解读那一分钟留下对于音频...最后确定了那个被绑在跷跷板上的家伙只是在骂那群实验者是蠢蛋,不过是用龙语骂的.。 再往后翻几页后就发现这个实验被紧急叫停了,理由是无意义消耗大量财力。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文献林年看的头都大了。 很多资料荒谬而搞笑,也有很多文献林年只是看了一眼里面配的黑白照片就感觉反胃,这间档案室就是秘党黑暗历史的大杂烩,什么东西都带上一点,在残酷中又带着一丝无厘头,简直让人笑不出声来。 林年揉了揉眉心四处张望了一下灰尘密布的档案室,他总觉得他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校长为什么会让他来这种地方?只是单纯的让他了解混血种黑暗的历史,深刻他对于抵抗龙族的决心吗? 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在校长办公室里昂热只提到让狮心会的档案室里有他需要看的东西,可根本没有提到是什么东西,又放在哪个书架的哪一排,这种猜谜似的手法十分耐人寻味,对方的意思好像是他一进来这个档案室必然会留意到某个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林年扫了一眼满是灰尘的书架和书山堆,他瞥见了扬起的灰尘簌簌落下,几本资料上留有他清晰的手印。 “特别的。” 这一瞬间,林年开窍了,他回到了进门的位置上下张望了一下这满是灰尘就像刷上一遍灰漆似的档案室,他的视线掠过了所有书卷,寻找着那一抹‘特别’之物。 在一片灰色之中,什么最为特别。 那自然是灰色以外的颜色。 林年很快在一堆不起眼的书堆顶端看见了一抹鲜艳的色彩,那是一份澄黄的羊皮卷,不同于其他的文献落满灰尘,它颜色鲜艳的就像打上了阳光一般,明媚的让人忍不住去嗅它历史的气味。 “人真是越老越会打机锋...这是在藏什么武功秘籍吗?”林年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拿起了那份羊皮卷,这时他还发现羊皮卷下面还有着一份同样被擦去灰尘的实验报告。 林年翻开了报告,第一页第一行用娟秀的英文字体写着一段话。 ——Release_the_lion_heart. 释放狮子之心。 林年愣了一下,因为他条件反射地想起了‘狮心会’的会名,这份报告开头便点出了狮心会暗藏的寓意,这意味着这份文献极有可能就是狮心会赖以建会的‘资本’。 他草草翻了几页实验报告,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随后冗长一段时间,他整个人站定在原地瞳孔越发放大,视线如扫描仪一般飞速打过每一个字眼,不漏看任何一个细节,从第一页完整看到最后一页面容平静,进气沉稳。 整个档案室只能听见呼吸声、心跳声以及纸页翻动的飒飒声。 最终,林年合上了实验报告,沉默不语。 良久,他看向了一旁残破而鲜艳的羊皮卷忍不住低声爆粗了: “我靠,还真他妈是武功秘籍...” 狮心会秘辛,血统精炼技术! ------------ 第九十七章:书呆子、暖男和花瓶 “...他教会了古埃及人航海术、建造、炼金术、占星术以及哲学,他被誉为永恒的智者、伟大的哲学家、祭司和国王...请问他的名字是什么?曼蒂,这个问题由你来回答。”讲台上教授拍了拍白板震得嗡嗡响。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曼蒂从睡梦中惊醒,条件反射地腾一下站了起来,才睁开的眼睛有些畏光花了两三秒才适应了教室内的光线,看见讲台后教授面无表情地脸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三次了。”教授说:“平时成绩该扣了。” “是。”曼蒂沮丧地坐了下来。 讲台上教授继续讲解翠玉录石板与赫尔墨斯的故事,身着卡塞尔学院校服的学生们坐姿标准,或沉思、或颔首,每个人都在沙沙声中记着课案笔记,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曼蒂也很想融入这种环境中,可她每次想要沉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深化进入冥想状态双腿一蹬流点口水什么的——她昨晚熬夜看日剧实在看的太晚了,黄金档的“魔女审判”实在太过精彩忍不住多看了几集天已经蒙蒙亮了,完全忘记了上午还有一节炼金课。 还好今天教授讲得是理论知识与历史,如果真要上手操作那些精密器皿,她怕是要现场复刻一遍上次炸教室的那位牛人的操作了。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被逮到打瞌睡了,这已经是她这学期第三次被抓了,平时成绩一扣期末炼金课想要拿到分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啊———”曼蒂抱着脑袋趴在桌上心里满是戚戚然。 都说卡塞尔学院是精英与天才的乐园,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跑错地儿了,或许她根本不是混血种,就是个混入龙巢的小白兔。别人入学之后都是勤修不辍,肩负屠龙的大任与人类的命运,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小时来精修屠龙技术,而她...她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睡觉,二十四个小时看剧。 她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一个花季少女的精力难道不该是放在追星和追剧上么?大概什么时候龙王出道当偶像,说不定曼蒂就有机会问鼎混血种精英了席位了。 炼金课的教授讲了一整节课的翠玉录和金字塔,吹它是炼制贤者之石的钥匙,吹掌控了它上面的十三句密语的人就能掌控天地万物的起源秘密,学生们每个人都露出了期望的眼神,曼蒂眼里也满怀期望,不过却是心心念念着下课铃敲响... 于是下课铃敲响了,曼蒂长叹口气,教授收拾课案走人,临走时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金发女孩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 “曼蒂,你脸色好差。”邻桌褐发的女孩收拾着书本向曼蒂搭话。 “如果你通宵看剧你脸色也会跟我一样差。”曼蒂苦着脸说。 “那也得看第二天课程的时间啊。”褐发女孩揉了揉曼蒂的头发:“冯斯教授很小心眼的,你在他的课上睡觉,还是连睡三次被抓了,这门课期末成绩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那完蛋了。”曼蒂忽的双手把自己头发揉得一团糟一脸沮丧:“我曼斯教授的课估计也得挂,上一节课我完全在听天书,坐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像是多余的。” “再这样下去凑不够学分是毕不了业的啊。”褐发女孩叹气:“你可真是神经大条,看剧的时候都不紧张吗?换我要是知道明天一上午有课,不把教材预习三遍都睡不着觉。” “当然紧张!”曼蒂叹气:“第二天有没有课对于我的区别就是放心的看剧和紧张的看剧...” “这。”褐发女孩挠了挠头似乎对于这只没救了的咸鱼女孩没有办点办法。 “学分啊学分,绩点啊绩点。”曼蒂把书收拾收拾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为什么我就不是天才呢,把书看一遍就能背了,这样我就不需要苦心积虑的边喝牛奶边背书了。” “其实你学分不够担心没法毕业的话也有其他办法。”褐发女孩看着郁闷的曼蒂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去执行部主动申请外勤任务,最近听说执行部那边很缺人用,一次外勤算是一门专业课的学分,多出几次外勤你学分大概就够了...” “有这回事?”曼蒂怔了一下:“执行部不是最忌讳用‘童工’吗?” “上次芝加哥的任务之后执行部就改规矩了,部长觉得能者多劳,新嫩苗就该多接受狂风暴雨的摧残才能茁壮成长,所以现在大二以上的学生都可以主动申请外勤任务了,不过进行任务之前你得把遗体遣返书签了。”褐发女孩说:“毕竟我们学院也不是培养书呆子的地方,有志向着科研方向发展的学生啃书就行了,学习不在行的学生自然也可以通过出外勤的方式来毕业。” “多么人情化的考究啊。”曼蒂感慨:“但如果外勤任务失败了呢?” “扣你原本基础的学分,或者把你的遗体遣返回国...” “哇哦。”曼蒂苦着脸感慨:“姐们儿,你看我像是实战派的人吗?” “你的体能测试我记得是B+吧?比起科研方向,你更像是实战派的。”褐发女孩偏着头看着身材匀称的曼蒂,视线落在腰上的时候一抹遗憾悄然而过:“只是可能你最近需要多吃一些素了...” “嘿!嘿!我不胖好吗?”曼蒂捂住自己的腰大声喝道:“我最近都不喝可乐...改喝芬达了!” “没什么区别。”褐发女孩耸肩:“另外顺带一提,向执行部申请外勤任务的可以组队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曼蒂愣了一下眼角中涌起了光芒:“你的意思是...” “可以作弊。”褐发女孩压低声音:“在来卡塞尔之前你参加过奥数建模类似的比赛吧?像是那种比赛都是三人为一个小组,组里总是会有一个书呆子,一个暖男,和一个花瓶,书呆子负责建模答辩,花瓶负责花瓶,暖男负责泡花瓶...” “而我就是那个花瓶。”曼蒂眨了眨眼睛。 “以你的姿色的确有当花瓶的料,但你还缺一个书呆子和一个暖男。”褐发女孩耸肩。 “但执行部的外勤任务可不是奥数建模大赛,那可是要死人的,我可不想害了书呆子。”曼蒂又软了下来:“花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的交际圈里可没有那么能打的牛逼能人发善心带我混外勤任务。” “但你不是有个能打的师弟吗?”褐发女孩说。 “师弟?”曼蒂一怔:“可他才大一啊。” “能干翻‘A’级危险混血种的大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姐们。”褐发女孩拍了拍曼蒂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雇佣童工吧?”曼蒂叹息:“他才16岁诶。” “能干翻‘A’级危险混血种的16岁。”褐发女孩说:“又没让你去坑蒙拐骗,实话实说就行了,问他想不想搭档组一次任务,你当花瓶他当打手。” “人家有什么好处呢?”曼蒂瘪嘴:“我拿学分人家打生打死当工具人?这师姐当的也太丢份了我都觉得丢人。” “好处嘛...”褐发女孩再度上下打量了一遍曼蒂,嘿嘿一笑,一巴掌拍女孩的后车灯上,在对方惊叫之余哼着歌小跑溜出了教室。 “该死的小婊砸!”曼蒂挥舞着拳头揉着屁股,过了半晌后她又叹了口气趴在了桌上呆呆的看着写满花纹、图案的白板:“外勤任务啊...” ------------ 第九十八章:成神之路 当曼蒂敲响1区303宿舍的门时,走廊上不少男生都探出了头看着这个闯入男生寝室楼的不速之客。 曼蒂被人盯得很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走向303宿舍的门,这群牲口就开始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她了,好像走进来的不是一个精心打扮过的漂亮女孩,而是一只会走路的母猩猩... 在第三次敲门的时候,303宿舍的门被打开了,走廊上的兄弟们头整齐的伸出来了,只见到钻出来的脑袋是林年之后,都齐齐‘噢’了一声然后转头缩进了宿舍。 ——他们起初都以为这个漂亮女孩是来找芬格尔的。 “曼蒂师姐?”林年脑袋从门缝里卡出来盯着曼蒂——他没有完全打开门。 “嗯...是不方便吗?”曼蒂看着林年这幅模样有些尴尬。 “还好吧...师姐找我有什么事吗?”林年好奇地问,但宿舍门依旧紧紧关着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你如果有事的话我可以改天来,我不急的。”曼蒂抱歉地笑着后退了几步,她总想着不会自己撞破了青春期男孩子的好事情吧。 “不...我只是在看书而已。”林年想摇头却发现门框限制了他脑袋摆动的幅度,瞥见门外一群看好戏的男生,他不由挠了挠头拉开了门:“进来说话吧师姐,宿舍里就我一个,芬格尔说他饿了溜去食堂了,大概晚上之前都不会回来了。” “你跟芬格尔一起住?”曼蒂有些意外,他只知道林年住在1区宿舍楼里,并不知道他的舍友居然会是芬格尔那个家伙。 “还行吧,除了屋子里全是酱猪肘子的味道以外没什么可诟病的。”林年让开了路示意曼蒂进去。 “我这还是第一次进男生宿舍...”曼蒂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迈步往里面走。 “师姐没男朋友吗?” 无声一刀从曼蒂背后捅了进来,她面带微笑嘴角咳血:“师姐大学课业忙碌没有时间交男朋友。” “那师姐成绩一定很好吧。” 又是一刀,透心凉,曼蒂感觉自己这师弟是属刀子的,一下下往心口剜:“其实这次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方面的事情...” 说着曼蒂走进了宿舍粗略扫了一眼,准备好的说辞忽然就卡壳了,因为面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大堆大堆破旧的书籍摆放在地下、桌上,冗长的泛黄羊皮卷跟挂画一样挂在二层床铺上,她一时间感觉自己踏入的不是宿舍寝室而是一间小型图书馆。 “抱歉,有些东西见不得光,上面的人提醒我越少人知道越好。”林年说。 “这些是...”曼蒂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随意丢着的一本古朴文献,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封皮上用英文写着《希伯来文解析》,旁边倚靠着的翻开的几本书分别是《拉丁文入门》、《犹太神历史》以及《赫耳墨斯与雕像者》。 “研究用的书籍,大多都是图书馆搬来的,我问图书管理员能不能一次性借出大量的书籍,他说一般情况下不可以得有足够的权限申请。”林年关上了宿舍门右手轻轻按住嘴唇看着这杂乱的书堆:“幸好卡塞尔学院的借书卡跟学生证是绑定的,我的权限是‘S’,跟校长一样,所以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借回来了,说起来搬运过程还挺麻烦的,甚至出动了校工部的人来帮忙。” “你是准备在混血种界中发表论文攻克学位吗?”曼蒂看着这些语种混杂,内容晦涩深奥的书籍有些头晕,从图书馆借来的这些书籍都是平常学生翻都不会翻一下的种类,大概隔了几十年今天才是第一次有人让它们见了阳光。 “不,我是准备攻克这几个东西。”林年走到了床边弹了弹挂着的几张羊皮纸。 “这是什么?”曼蒂走上前去,但只是集中注意力看了几秒不到的时间她就放弃了,因为上面的内容简直是的鬼画符,同一段文落里包含了希伯来文、英语、拉丁文和如尼文字,写这种东西的人要么脑子有毛病是个神经病,要么就是想记载的内容太过危险了,不得不用各种加密将其隐藏起来以防危害人间。 “从狮心会的档案室里借出来的东西,内容很繁琐复杂,需要破译用各种语言加密的密码。”林年坐在了电脑桌上望着羊皮卷。 “狮心会的档案室?那里的东西可都是机密,你能把那里的东西带出来?”曼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羊皮卷。 “我只是说了一句我想带回去研究一下,他们就只让我注意别弄坏了和按时归还。”林年侧了侧头表示没什么。 “所以这是什么,某种历史正文吗?”曼蒂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意图跟问道:“上面加密的语言最起码不少于五种吧?这种级别的加密你能解读吗?” “高中的时候我学过英语,但没学过剩下的拉丁文、希伯来文、如尼文和苏尔美文。”林年挠了挠眉毛:“所以我才从图书馆借阅了相当多的语言学图书。” “你准备在解读羊皮卷之前先把四种语言自学了?”曼蒂感觉有些幻灭,这是什么级别的学神啊? “还好吧,死语言不讲究语法,只需要硬背字库就行了,我对记忆力挺自信的,刚背完拉丁文和希伯来文的基础常用语,现在在啃苏尔美文和如尼文..拉丁文和希伯来文还好,但苏尔美文和如尼文都有些象形字符的意思,背起来有些麻烦,我经常会把长得相同的两个字背串。”林年揉了揉太阳穴。 曼蒂已经没有语言了,她心说我大三还在为着背炼金学历史某某某名人何年何月干了什么事情苦恼的时候,你16岁没正式入读大一就开始解密狮心会五种语言加密的文献了,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真有这么大吗? “所以羊皮卷记载的是什么?龙王的秘辛?”曼蒂忍不住问,但才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不...如果只是龙王的八卦的话也太没意思了,师姐...你听说过‘暴血’吗?”林年说。 “不,我没听说过,别跟我讲。”曼蒂下意识抬起双手塞住耳朵苦着个脸:“能从狮心会里借出来的玩意儿都是旧时代的黑科技,你是‘S’级后台高又硬牛逼哄哄,但我只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我怕听到不该听的被抓取富山雅史那儿洗脑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年摆摆手:“就只是一个设想而已,羊皮卷记录着以前狮心会的成员开创的血统精炼技术,我看实验报告的记录来看挺安全的,不会轻易变成死侍那种怪物什么的。” 嗯,只是血统精炼技术而已。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曼蒂想转身逃跑了。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那实验报告里的记录,现在混血种中已经有不下两位数的人掌控了这种技术了,烂大街了都。” “师弟,我记起来我那边还有点事...” “师姐,你听说过泰森的‘野兽训练法’吗?”林年说:“我研究了这羊皮卷几天了,虽然羊皮卷上关于催眠的具体‘意相’的部分还是没搞清楚,但对比着词汇单大概也弄懂了点皮毛...所谓的血统精炼技术的主旨其实跟‘野兽训练法’没什么区别,都是经过深度催眠的方法来让使用者更加的狂躁、迅猛,这种手法对于职业拳击手来有效,同样对于混血种来说也颇有效果。实验报告中的说法是只要混血种能真正催眠自己,就能让潜伏在血统中的龙类成分数倍于平时的活跃,达到临时突破临界血限的成果...” “突破临界血限?”曼蒂感觉自己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 “是的,突破临界血限,所以狮心会才会迅速的取代秘党老一代的人成为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找到了接近纯血龙类的途径,不少人也将这条路称为...成神之路!”林年低声说,曼蒂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睛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师姐,有兴趣吗?你帮我整理一下剩下两种语言的词汇对比单,我们加工加点把羊皮卷上的东西全部翻译了?我加工几天都只破译了半张羊皮卷,工作量太大了需要人搭把手。” “我...”曼蒂心说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你不该找一个背的起锅的人一起干吗,到时候可别被抓一起抓,挨骂一起挨,但洗脑就我一个人去了... “事成之后我欠你个人情。” “什么都可以?”曼蒂拒绝的话一下子没吐出口,她犹豫了。 “什么都可以。”林年说,但说完后他又顿了一下:“除了交往的事情...我姐不让我早恋。” “我还没离谱到对窝边草下手的程度!”曼蒂一时间大怒,也不知道是因为魅力受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 第九十九章:暴血理论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荣耀,远离蒙昧...”书海之中,林年躺在三堆耸起的书籍上皱着眉头望着床上挂着的羊皮纸:“我记得大一的‘炼金化学’课里面提到过,这是翠玉录段落的其中一种译文,可为什么血统精炼技术中会扯到翠玉录相关的文献?” “......” “不...如果血统精炼技术的核心是在于‘催眠’的话,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是否可以解释为...人类与龙类世界之间的徘徊?”林年兀然皱眉。 “......” “‘催眠’在乎于精神,用精神来突破临界血限,获得比肩纯血龙类的力量,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唯心主义了?凭什么‘催眠’就可以提纯龙族血脉,这听起来很假。”林年又摇了摇头:“实验报告上只讲到了这种称为‘暴血’技术的具体表现,却没有提到实验过程和步骤,‘暴血’的核心是否是在‘催眠’上其实也没法肯定,毕竟也存在我对羊皮纸解读失误的地方...” “......” 林年顿了一下,他已经自说自话好一会儿了,除开他的自言自语外寝室里安静的跟停尸间一样...不停尸间这个形容不太准确,毕竟没有哪家的停尸间里会有人睡觉打鼾。 “师姐你睡觉打鼾诶。”林年抬头说。 “噗...”电脑桌上,被一堆书掩盖住的曼蒂陡然坐起,一脸茫然。 可鼾声还没停止,林年抬了抬头反应了过来:“哦...抱歉,我听错了,是芬格尔在打鼾。” “...对不起,刚才走了会儿神,睡着了。”曼蒂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恍惚:“我们讨论到哪儿了。” “翠玉录。”林年说:“羊皮纸第二张第三节的第四个小段落里出现了翠玉录的原文。” “翠玉录啊,翠玉录我熟,赫尔墨斯,分土于火,萃精于糙,谨慎行之,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曼蒂背课文似的说出了一长溜出来。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这是大二教科书对翠玉录译文么...”林年沉思道:“如果上与下比喻为人类与龙族,那这个版本的译文似乎又解释不通了,龙族和人类是两个种族,不可能存在相通的...” “虽然我上课打瞌睡,但还是隐约听到教授讲了一些什么‘太一’、‘精神’什么的,你说如果‘暴血’技术是依赖于‘催眠’的话,羊皮纸引用翠玉录是否是想告诉我们,想要精炼血统就需要分清人类的理性和龙族血脉的呼唤,再在其中取舍部分?”曼蒂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说。 “不错的见解...人类的理性和龙族血脉的呼唤....”林年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东西:“是了...刚才我说人类与龙族并不相通是错的,我们混血种不就是相通过后的产物吗?以混血种之姿出入人类的精神世界,再抵达龙族的力量之泉,如此就完成了一次‘炼金术’,获得贯通上下的‘力’...。” 想了想,林年又摇头了:“但我还是对此抱有疑惑,只靠‘催眠’真的可以获得逼近纯血龙类的力量?我想象我自己是一条龙,我就能获得龙类的力量?这也太扯了吧?其中的理论依据究竟是什么?情绪的确可以让人爆发全力,但也仅仅限于全力,我们讨论的可是血统这种东西啊。” “想象自己是龙,能不能变成龙我不知道,但有些时候我想象自己是一只猪,结果是我真的比平时还能吃...”曼蒂看了一眼寝室里的挂钟,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们两人还在挑灯夜读,楼上芬格尔睡的像一只死猪,鼾声比棉花糖还要甜美,听的曼蒂都困了...她还是第一次在男生宿舍里过夜,而且还是通宵,但没想到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书堆里。 “血统精炼技术存在危险性,如果能彻底掌控这项技术,那危险就不值一提,可如果一知半解就开始进行实验那的确是挺危险的,被称为‘暴血’的这项技术旨意在于超越临界血限,我知道的超越临界血限的东西确实有,但他们却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林年低声说:“而是死侍...” “大晚上的能别提那么吓人的东西吗?”曼蒂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三课上执行部的人给他们放过任务途中击杀的死侍照片,一张张扭曲超越人类形态的物体照片简直超越了想象极限,不少人下课后回去就做噩梦了。 “死侍为什么会那么强?”林年问。 “因为他们不做人了?”曼蒂下意识回道。 “他们是怎么不做人的?” “戴上石鬼面具...好吧我只是玩一下梗,师弟,实不相瞒你师姐其实是个学渣。”曼蒂有些惭愧,一晚上她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具有建设性的建议,一直都在充当人肉翻译工具,负责把羊皮纸上的象形文字与图书馆里借出来的语言书对比,这种工作换芬格尔来做都行。 “混血种究竟是怎么堕落到死侍的,我猜这一点就是‘暴血’的关键,毕竟他们都是超越了临界血限获得力量的东西。”林年轻声说。 “其实有关死侍...我听大四实习的学长们在论坛上吹牛逼,都说当一个混血种走投无路,暴起杀人之后都有很大的几率蜕变为死侍,这算不算是精神问题?”曼蒂问。 “‘绝望’?”林年想到了这个词,但过会儿他又摇头:“不...我看芬格尔留级那么多年就挺绝望的,他怎么没变成死侍...” “那是他咸鱼啦。”曼蒂把铅笔放在自己鼻子和上嘴唇之间仰望着天花板:“对他来说留级就留级,大不了多吃一年猪肘子和烤肠咸菜。” 听到猪肘子,上铺的芬格尔发出了梦呓一般的声音,具体内容暂且不表,大致就是食堂菜谱什么的。 “那如果他从此改头换面,奋发向上,但结果发现来年还是毕不了业,那大概他就得异化成死侍咯?”林年问。 “我不觉得他会自怨自艾自己不是天才,或者暗恨命运不公,他最多遗憾复考的时候选择题最后一题猜的不是‘B’而是‘C’。”曼蒂说。 “你们大三课上是怎么介绍死侍的?”林年转头问。 “血统超过了临界血线,从而使混血种失去理智,产生嗜血冲动?” “不,错了,如果按照羊皮纸上的记载,应该是混血种失去了理智,从而导致血统超过了临界血线。”林年说。 “...那岂不是每个混血种是潜在的死侍?” “暴血和死侍化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林年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结论。 “我们这是在研究正常的混血种如何堕落成死侍吗?”曼蒂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羊皮纸。 “这个理论让我想起了我在战争实践课上遇见了一个死侍。”林年垂首。 “被你踢爆脑袋的那个当众强奸犯?”曼蒂看起来也是被新闻部祸害的学生的其中一个。 “不...那只是以讹传讹罢了。”林年摇头:“任务中有些机密不能外流,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她在我的面前堕落成了死侍,然后被我杀了。” “看起来又是一段黑暗的故事,师弟你忧郁归忧郁千万别大嘴巴讲给我听了啊,我不想被洗脑啊。”曼蒂苦着脸抱头趴在桌上。 “可她堕落成死侍的过程我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林年陷入了回忆:“当时的她已经穷途末路了,不惜超负荷使用言灵,的确她也展现出了超过‘A’级的实力,那个时候她脑袋里在想什么?是什么给了她奋起反击的力量让她超越了临界血限?。” “既然师弟你说破译出的羊皮纸上记载着‘暴血’的关键是在于‘催眠’,那不如反向思考一下在你面前死侍化那个倒霉蛋当时在想什么。”曼蒂想了想说。 “她当时在想什么?”林年怔了一下,眼前再度出现了走廊中那个绝望而愤怒的女孩:“她大概...只想着杀了我,继续去执行属于她自己的正义,为了达到这个愿望,她不惜把灵魂卖给魔鬼...可现实哪有那么简单?黑化?别搞笑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恶魔让你出卖自己的灵魂,人的灵魂一文不值啊...” “师弟你可真是冷酷无情,我能想象对方在遇见你的时候那种心情...但其实听起来也蛮合理的,师弟你听说过没有,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可以一个滑铲过去切开老虎的肚皮...”曼蒂说。 听见曼蒂的话,林年愣了一下:“我居然忘记了这个点,就是这个!” “什...什么?滑铲还是老虎肚皮?”曼蒂愣住了。 “激素!”林年低声说。 “什么?”曼蒂没反应过来。 “‘催眠’使得龙族血脉提纯不是唯心主义,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混血种与人类的体态构造本来就存在差异,人类在精神紧张的时候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这种激素是具有毒性的,而混血种在极度愤怒、绝望等情绪之下也会分泌类似的激素,而正是因为这种未知的激素才会导致血统失控进而堕化成死侍,使得力量激增!” “所以血统精炼技术就是使得混血种可以控制这种激素的分泌,暂时性的超过临界血限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以前的秘党研究过那些死侍,因为最容易获得力量的例子就是那些丧失人性的可怕对手,他们畏惧死侍,同时又渴求死侍的力量,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暴血’技术。”林年深吸了口气做出了总结。 “催眠不是重点...催眠导致混血种分泌出的激素才是超越临界血限的钥匙,感觉...很有道理?”曼蒂愣了一下细细想来发现这个猜想好像挺合理的。 “情绪,我需要找到混血种堕化成死侍的那一刻,他们大脑中是什么样的情绪,如果我理解了说不定就能通过‘催眠’复刻那一瞬间,从而让自己的身体分泌出那种未知的激素突破临界血限。”林年大脑飞速地运转。 “那样师弟你就变成死侍了啊!” “这大概就是暴血最困难的一部分。”林年低声说:“极有控制的利用情绪分泌激素,又要保证自己的人类的理性占上风驾驭这股力量,只要稍微出错就会堕落成死侍...所以羊皮纸上才会有翠玉录的节选,分土于火,萃精于糙,谨慎行之,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暴血的容错率极低,并且我们还没法确定那种未知激素的毒性如何,又是否会像肾上腺素一样随着时间流逝消散。” “这么危险,我们还是别搞了吧?”曼蒂犹豫着劝告。 “见过太多死侍就没法进一步了解混血种堕落成死侍的这个过程...想要练就‘暴血’就需要近距离接触死侍么...原来如此啊...”林年顿了一下之后明白了许多事情:“看起来未来有的是机会接触死侍了,倒也听说日本那边挺乱的...” “日本?”曼蒂愣了一下:“师弟你要去日本?” “可不是旅游,在执行部记录在案倒算是一次任务吧?校长的意思。”林年话才说完就发现台灯下曼蒂幽幽地看着自己。 “师弟,你去日本的路上缺暖床的不...” 林年感觉自己如果说一声不缺,自家师姐就会哇一下哭出来,到时候整个寝室楼听见了,他安稳立16岁的贞节牌坊就要砸了。 ------------ 第一百章:新宿 酒杯重重的磕在了角落卡座区的玻璃桌上,刺耳的声音吓得周遭的人们不自主耸了一下肩膀,惊异之间向声源的地方看去,在看清卡座中坐着男人的脸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见了鬼似的避开视线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夜总会里的霓虹灯斑斓闪烁,舞池里放着日本八十年代重金属乐队Loudness的歌,大久保良一的手放在大腿上随着节奏打拍子,浑身不自主的跟着音乐抖。 而在他的对面,夜总会的店老板以及老板娘夫妇二人也在抖,只不过是不是因为激昂噪作的音乐,而是颤抖于面前这个穿着白色西装带着琥珀色眼镜的年轻男人。 “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大久保良一端起磕裂了玻璃桌面的酒杯,又往嘴里倒了口烈酒:“你们都知道混我们这行的人很看重地盘吧?” 夜总会店家夫妇二人没敢说话只是点头如筛糠。 大久保良衣忽然‘啪’的一下吧酒杯按在了桌上震出了更大的裂痕:“问你们话你们要给我回答啊!混账东西!” “嗨!嗨!知道的,我们都是知道的,真是对不起。”夫妇二人心脏都猛缩了一下,要不是坐在沙发上恨不得立刻土下座赔礼。 “这不是知道的吗?下次知道就给我回答清楚啊,蠢货们,不然笑话都没有意思了!。”大久保良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 “嗨!嗨!您说,您请说。”夜总会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面对这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男人汗水却出了一脸,没有对方的允许他甚至不敢抽出领口的手帕擦汗。 “我忽然没兴趣说了。”大久保良一淡淡地说:“有前辈告诉我,在谈正事之前讲一两个笑话放松气氛有助于接下来工作的顺利进行,但我一直都觉得干我们这行的谈正事就意味着背后裤腰带别一把刀或者上膛的枪,但很多时候笑话不能让我少跑一趟西装干洗店或者省一颗子弹。” 夜总会老板注意到了大久保良一坐姿的原因腰间突起了一块,混迹新宿街头多年的他当然知道那下面是什么,也自然明白今天的事情大概率不能善了了。 大久保良一从怀里摸了一包柔和七星出来,从里面抖了一根叼在了嘴里,夜总会老板娘手脚发抖满脸堆着勉强的笑容,捧着打火机给他点烟。 “以前我们组里有个没有眼色的家伙。”大久保良一说:“在家里藏匿了敌对组的人,在被发现之后他选择切指谢罪,组长要他的中指,他切掉了中指,包在纸巾里送给组长,组长让他重新切,因为组长想要的是他右边的中指,他切成了左手。” 卡座里的夫妇二人大气不敢出,因为在桌上的酒瓶边就正放着着把开了刃口的锋锐匕首。 “于是那个倒霉的他重新又切掉了右手的中指,送去给组长,但组长还是发怒了,一颗子弹送走了他。”大久保良一耸肩:“事后我们问组长为什么,那家伙不是两根手指都切了吗?组长说我一开始想要的中指是他的右脚中指!从来都不是手指!” 卡座里,老板和老板娘面色如土,却又不得不努力地活动肌肉发出僵硬似哭的笑声。 深吸口烟过肺、屏息、再呼出烟雾,大久保良一说:“笑话讲完了,今天我上门拜访你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我们这行的人很讲道理,达到目的就收手,不达目的就不择手段,我看你一把年纪了,切耳朵,剁手指多半顶不到第二轮,但没有关系,我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女儿,17岁,念高中。” “请务必不要对良子出手!”老板忽然从沙发上跪到了地上,骇人的笑话没有让他崩溃,女儿一词出来的瞬间,作为父亲的他终于被卸掉了无用的防线。 “这要看你的态度,我跟你你女儿只差了三四岁,说不定你还有机会让我恭恭敬敬叫你一声老爸。”大久保良一呼了口烟发出了冷笑:“我再说一遍,给我我想要的那个名字” “我...我不知道。” 大久保良一丢下烟头,抄起了烟灰缸猛地砸在了玻璃桌上,烟灰缸四分五裂,巨大的声响划过整个舞池,不少客人都被吓到了,看见卡座中恶化的事态纷纷意识到了严重性,悄然无声的在音乐的掩盖下涌向大门。 “别期待着有人给警视厅打电话,今天我没有拿到名字我把你的店烧了都没有第二个会来过问。”大久保良一低头仔细地清理着手上烟灰缸留下的玻璃渣。 “我早告诉你不要招惹那些人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一个女人而已,她难道还没有良子重要吗?”老板娘似乎有些情绪崩溃了,坐在沙发上拍打了两下捂住了脸。 “三个月,新宿新增16起失踪案。”大久保良一给自己的酒杯里倒酒:“4起正常凶杀案,2起不明真相,5起我们自己做的,还剩下5起是特殊性质都恶性案件...而这5条不知去向的人命就是我负责追查的正事。” “我们注意到了其中有3起案件发生在你的店里,所以我们认为你应该知道些什么,你的太太刚才也说漏嘴了,看起来犯案的人是一个女人,我要她的名字。”大久保良一喝了口酒。 “这...这种事情不该有警视厅来做吗?为什么你们这种人会...”老板垂首趴在地上失了神一般的喃喃自语着。 “警视厅能管的我们管,警视厅不能管的我们也要管。”大久保良一淡淡地说:“从我走进你的夜总会开始,你不就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吗?” “本...本家。”老板窥见了大久保良一白西装袖口下斑斓的纹身终于舍弃掉了最后的侥幸:“我...我只是被强迫的,她察觉到了我注意到了她,所以她才威胁我不能把她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她会...” “她会报复你,杀你全家包括你在读高中的女儿良子?”大久保良一点了点头:“看起来你跟我想找的人有过直接接触,给我描述一下她的模样。” “瓜子脸,黑色齐肩短发,眼睛下面有颗泪痣...”老板终于认命了,开始畏畏缩缩地讲述着。 大久保良一将他说的话一一记了下来,说到最后老板顿了一下:“名字...她说她叫美惠子...如果我把她的名字说出去了她就要报复我,杀掉我全家。” “烂大街的假名。”大久保良一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个美惠子现在疑似与五条人命有关,受害者都是出入夜总会的独居男性,她从你的夜总会里带走了三个男人,那三个男人残缺的尸体都是在工地的搅拌机里找到的,她很危险,如果再次在夜总会里见到他,不要报警,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处理的。” 说罢,大久保良一掏出了一张名片放到了桌上,在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他一改之前的暴戾和蛮不讲理,语气瞬间平静了下来:“很抱歉给你造成了财务损失,有关你女儿的话题只是必要的逼供手段,如果你想要申诉欢迎致电本家的投诉热线。” 老板战栗地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等着大久保良一起身走向了夜总会的大门彻底离开后,他才像是一滩烂泥似的软倒在了地上,重金属音乐下只能听见卡座里的太太破口大骂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 大久保良一走出了夜总会,时间正是晚八点,冬天的黑夜来的很快,灯红酒绿的新宿街头早已经有了一丝朦胧醉意,街上都是提着公文包下班找乐子的上班族,灯牌的光亮由远至近晕着椭圆的白光氤氲模糊。 他点了根烟,靠在墙壁上呼着烟雾垂目等待着,街边路过的涩谷女孩们向他抛媚眼搭讪,他一言不发,直等到手里的烟抽完了才丢掉烟头从西装内摸出了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几秒后电话街头,里面响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这里是长谷川义隆。” “组长,是我,良一。”大久保良一说:“我找到线索了,那家夜总会的老板果然跟目标人物有过接触,我得到了目标人物的曾用假名、外貌以及性别信息...我想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动用辉夜姬调动新宿的监控大概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目标,到时候就可以...” “有关这件事。”老人忽然打断了大久保良一的话:“上面有了新的安排,你不需要继续追查下去了。” 大久保良一愣了一下,电话那头似乎是在等待他消化信息没有出声,隔了老久,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靠在了墙壁上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是执行局接手了案子吗?我能理解,我这就抽手把现已知的所有情报汇总交接给他们的人。” “别闹情绪,良一,我知道你迫切的想向本家证明自己,但有些时候总有特殊情况。”老人淡淡地说。 “......”大久保良一一言不发。 “更何况...你的任务被中断的原因是因为有新任务要给你...一个比你现在调查的事情还要重要的任务。”老人说。 “比追查‘B+’级危险混血种还要重要的任务?”抽烟的大久保良一怔住了。 “由犬山家主直接下达。” 大久保良一放下了手里的烟,脸上陡然严肃了起来,这是对‘犬山家主’这个位置上坐着的那位老人的敬意,但凡在新宿这一圈内混的人听见这个名号都该流露出这种敬意,在这风尘乐土、灯红酒绿之中,那位老人无疑握着绝对的权柄,一人之下。 “具体任务是什么。”大久保良一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比追查危险混血种还要可怕的任务,在新宿寻觅本家死对头带入的脏弹?孤身潜入‘猛鬼众’内成为内应?无论是什么他都做好了为大义献身赴死的准备。 “我记得良一你今年满21岁是吧?”老人忽然问。 “准确地来说我已经21了,1月才过完生日...这个任务有年龄需求?”大久保良一挑了挑眉。 “我听说你家里有个弟弟?”老人又问。 “是...这次任务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吗?”大久保良一心沉了下去。 “没有关系,只是问一问,看看你有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老人微笑:“毕竟我们这群人里也就只有你最合适了。” “带孩子...?” 新宿街头上,大久保良一的表情瞬间诡异了起来。 ------------ 第一百零一章:车队 东京繁华的夜晚,黑色的奔驰车队在夜幕的保护之下从高架路下穿梭而过,数辆摩漆黑的托车如大翼一般贴在车队左右一字排开,街边的路人见到如此声势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奔驰车队刀一般切在大路上,任何奔流的车群都要为之避让,摩托车手的黑色头盔上倒影着闪光灯与一张张人脸,每隔十秒就会留意一次街头围观的人群、建筑以防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车队第二排的奔驰轿车中,大久保良一沉默地看着防窥车窗外路人们那一片片艳羡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手搭在腰间手指触碰着西装下凸出的枪柄,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些安心。 “良一,今晚的你看起来很紧张。”在大久保良一的身边穿着黑色羽织的老人微笑着说。 “抱歉,只是第一次坐在这种级别的车队里,以前的我没有资格去参加这种级别的聚会。”大久保良一撤回了视线,窗外的闪光灯、喧哗声、议论声很快便在风声的喧嚣与鸣笛的嘈杂中被抛到了身后。 “这次聚会的人都是犬山家的位高权重的老人们,老人们最看重彰显地位的‘场面’,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就奢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坐在车队的首位,隔着车窗玻璃用审视的目光去挑剔这座城市的好与坏吗?”老人面上淡笑。 大久保良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组长,你也是老人中的一位,你年轻时也做着这样光辉灿烂的梦吗?” 长谷川义隆平静地望着窗外软红香土的城市说:“当然做过,并且现在也在做,我们这些老人不过只是上了年纪的年轻人,我们用大把的人生去追逐理想,现在终于做到了曾经站在路边望眼欲穿时做着的幻梦,难道不该好好的去‘场面’几把,不然拼死拼活一辈子都是为了什么呢?”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大久保良一说。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你是年轻的一代,你该做的梦当然要比我们这些老古董要大。”长谷川义隆笑着拍打组内这个自己最看好的年轻人的肩膀。 “听说聚会的地点是玉藻前俱乐部?”大久保良一扯开了话题。 “是的,每当犬山家有大事商讨时都会选择这个地方,家主会清空所有的宾客,推掉一切名流政要的预定,空出俱乐部一整天只为了晚上家族的一场聚会。”长谷川义隆颔首。 “是以防有心人设伏?” “现在的日本不太平。”长谷川义隆轻声说:“明里暗里都藏着许多敌人,本家站在台面上,其中八位家主最为扎眼,在敌人眼中他们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你没有发现近几年来本家的几位家长们聚集一起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吗?就算偶尔一聚也必然是在源氏大厦的醒神寺内,安保防御天衣无缝。” “那这次的事件真的值得犬山家内的老人们齐聚一堂吗?”大久保良一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怪异的颜色:“只为了一个远访日本的...16岁孩子?” “不是普通的孩子。”长谷川义隆说:“这牵扯到一些事关久远的旧事,你在家族内资历太浅暂时还接触不到,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从这个16岁孩子的到来后闻到更多耐人寻味的意思,犬山家主第一个察觉,所以才在今晚召开了聚会。” “因为一个16岁的孩子,犬山家老人集体聚会商议对策,而我16岁的时候还在新宿商业街头上偷东西。”大久保良一自嘲地笑了笑。 “人和人是不能一概论之的。”长谷川义隆说:“有的人生来就是命运的孩子,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使命,譬如那位天照命的大人。” 闻见天照命一词,大久保良一肃然起敬,眼中浮现起期望:“那位大人会在这次聚会中出现吗?” “我想不会,这次接待外宾的事务由大家长全权下派给了我们犬山家,其他七家并不会插手,这算是犬山家的‘内部事务’。”长谷川义隆说:“同时这也是一次机会,你出人头地的机会。” “通过带孩子的方式。”大久保良一说:“在电话里组长你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我想象中的出人头地应该是在街头用刀子和伤疤换来的。” “老派的黑道作风。”长谷川义隆摇头:“现在的年头不像以前了,你在街上掏刀子,不出五分钟警视厅的人就会来找你,现在是法治社会,年轻人们甚至都不会再觉得拼勇斗狠的黑道有前途了。现在大家都普法懂法,上过大学念过书,开一家关东煮的小店一个月都能收入25万円,行情变了,年轻人都不愿意加入黑道了,新生血液变少导致很多组里都面临着无人可招无人可用的局面。” “这么严重吗?”大久保良一有些意外。 “就连你也是我在新宿街头上捡到的,如果不是你失手偷到了犬山家干部的身上,你会踏上这条不归路吗?”长谷川义隆问。 “踏上这条路我不后悔,如果不是组长,现在我应该还在偷东西或者拉皮条。”大久保良一说。 “可别人不是这么想的,现在黑道事业日益低迷,我听说的不少黑道会社里的老人苦于招收不到年轻成员,实在没办法就去自学了电脑,戴着老花镜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戳着键盘,在招聘网上张贴会社招收新成员的帖子。”长谷川义隆苦笑。 “这可真是...”大久保良一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也仅限于本家统御的那些小型会社罢了,缺人这种事情暂时还缺不到本家头上,有大家长带领,这些年本家可一直都蒸蒸日上啊。”长谷川义隆摇头圆了一下场面:“这些丧气话还是少说的好,家族里的老人们可不爱听。” “那说回原来的话题吧,那个本部来的16岁的孩子。”大久保良一点头。 “那个16岁的孩子,别看他比你小很多,他能在家族里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其实并不奇怪,他有这个资本和实力。”长谷川义隆说。 “一个16岁的孩子有什么实力和资本?”大久保良一不懂:“本部以前来的那些人不也照样被执行局的人虐待吗?我听说上一个来日本的本部专员还被他们拍了裸照留作纪念...” “有这回事?”长谷川义隆挑眉:“男的女的?” “男的。” “哦。”长谷川义隆眉毛松了下来。 “但拍他裸照的人是女的。” 长谷川义隆又皱起了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起来近年家族对本部态度的指导方针的确出了一些问题,大概这才导致了这次的外宾访问吧...” “组长你的意思是...”大久保良一好像明白了什么。 “想到了,别问。猜到了,别说。”长谷川义隆摇头面目严肃了起来:“这些事情在一会儿的聚会上会有人主动挑出来的,现在还由不得我们私下去讨论,你的具体任务犬山家主会亲自下达。” “嗨!”大久保良一垂首。 也正是此时,街道上奔驰车队缓缓停了下来抵达了目的地,在路边一座黑水晶似地建筑高高伫立,在所有建筑群落中别树一帜,巨大的霓虹招牌闪耀着照亮夜幕的光辉,‘玉藻前俱乐部’几个大字流光溢彩。 ------------ 第一百零二章:1946年(二合一) 仰望、惊叹、大喜。 空灵剔透,琉璃世界。 每一个第一次踏入玉藻前俱乐部的客人都会联想到敦煌壁画中的飞仙图,那些斑斓极具对比的色彩构在广阔的空间之中,琉璃般的无缝玻璃地板折射着炫目的光,朱红的走廊攀在四壁上,墙壁上**半遮的挂画让人想起暧昧暖人的淫词艳语,满目奢华,张望之间不知所以。 在今晚之前,大久保良一自诩见过世面,新宿名流女性流连忘返的高天原、政客、议员夜夜笙歌乐此不彼的红坊艺伎馆,昂贵香槟灌满的泳池,金银财帛堆积成小山,可那一切在迷离斑斓的颜色下都落了下成。 这里无疑是娱乐至死时代的终极梦想,如果说以此前车中长谷川组长感慨过的“场面”来论,那修建这处俱乐部,拥有这处俱乐部的主人,在年少时必然做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飞仙美梦。 而那人曾经年少怀梦,如今坐拥整个仙境的老人正坐在一楼大厅中的棕红矮桌的尽头,身着藏青和服,手持一把丹青折扇静待着涌入俱乐部中的人们。 犬山家家主,犬山贺。 大久保良一认出了老人,在第一时间避开了直视的眼神以示敬畏。 矮桌呈U形落在大厅之中,桌上摆放着冷食小碟与一樽清酒,一个个走进玉藻前俱乐部身着黑色羽织的老人们一言不发,垂首沉默地在矮桌左右找到自己的座位,没有摩肩接踵、也没有议论纷纷、像是拼图填合,每一个零件都高效地落在了自己的位置,只等着尽头的主家按下按钮启动这台严密缝合的机器。 “跟着我。”长谷川义隆在人流中用手轻轻款住了大久保良一的手腕,脚步轻柔的顺着人群带他走到了矮桌左列的最前端,也是最为接近尽头主座的位置旁落了座,越接近主座在犬山家中地位越高,在战国时代,位临家主左右之位除了带刀近侍,唯有心腹可得,如此按照位置来看长谷川义隆在犬山家中无疑位高权重。 在这场聚会中大久保良一没有属于自己的座位,这是自然的事情,这张不长不短的矮桌上每一个座位都是老人们用血和汗打拼来的,只有复数次为家族献出过生命乃至整个人生的猛士忠将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座位以及一樽清酒。 在长谷川义隆身后多留有一块蒲团,良一正坐其上垂首噤声,双手贴于大腿用余光观察整个俱乐部的布局,可藏武器之地,可架狙击之地,可有条不紊撤离之地,无疑每一个他能想到的地方早已经有了布置,黑色西装持枪的犬山家侍卫如石像般伫立着,视线森冷无情,侧面彰示出聚会主人对当下的严谨、看重。 等到人坐齐,再无脚步声与衣物摩擦声时,主座之上犬山家主放下了手中的丹青折扇,实玉扇骨在桌上一碰,清脆的响声意喻着这次聚会,亦或者说是会议的开始。 “1946年。”犬山家主说。 然后再无下文。 大久保良一以为一场会议的开场白总是以‘诸君’为头,可事实并非如此,开始一切的是一个年份,一个在现在的人听起来没有任何实感、没有任何回忆的年份。 如此开场白后大厅陷入寂静,每个老人都正坐着或沉思、或疑虑、或忧愁,包括大久保良一身前侧的长谷川义隆也顿然若有所思。 长达三分钟的冷场,犬山家主才又开口缓缓道出下言:“1946年,希尔伯特·让·昂热位临日本,与蛇岐八家商讨欧洲秘党起立日本分部之事宜,距今已经过去63年时间了。” 希尔伯特·让·昂热? 大久保良一微微一怔,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细细思索又没有大体印象,只能继续垂首听下去。 “63年前,希尔伯特·让·昂热只身前来日本,用刀子和棍棒敲平了日本混血种的骄傲,欧洲的秘党就像美国的军舰,根深蒂固在了这片土地,他们说他们带来了自由和民主,人权和知识,但在离开时写在我们肌肤上的只有烙铁留下的耻辱和一堆屈指弹破的美梦泡沫。”犬山家主说:“那是一段相当不容易的时光,白色的军帽和呼啸的吉普车是许多老人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们说依照人权法我们应当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自制权,可他们又带来枷锁和框架为我们制定‘自由’的限制。” 大久保良一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骚动,可身前的组长却微不可闻的颔首直接佐证了犬山家主的话,在曾经老旧的历史中,蛇岐八家的确存在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那是历史遗留问题,二战日本作为战败国,蛇岐八家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如果说登陆日本击垮这个国家最后底线的是美国军舰,那么磨平日本混血种骄傲的自然就是那个夹带着军帽优雅的英伦老男人了。 作为日本最后的底线,早年的蛇岐八家一直认为自己独立于国际冲突之上,二战的失败是属于日本的失败,而并非是他们的失败。他们是混血种,高贵于普通人的精英,美国击垮了日本的天皇却没有击垮他们——这个想法直至随着军舰一起登陆日本的希尔伯特·让·昂热终结了,作为欧洲秘党的代表,那个老人亲自将日本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了,63年前的那个老人只身一人击败了蛇岐八家,以绝对的暴力让整个日本混血种臣服了,自此,日本分部成立。 日本分部并非是立于自发性的组织,而是来源于妥协、屈服、无可奈何的产物,在国际混血种的眼中,日本没有所谓的蛇岐八家,只有日本分部,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 大厅中再度陷入寂静,不少老人开始饮酒,犬山家主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反应,没有人愤慨地感觉到屈辱而破口大骂,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沉静,或许有不甘和难过,却都没有过度表现出来,因为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已经闹够了,表现够了,知道无济于事之后终于选择了接受现实。 犬山家主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1946年的那个冬天,那个男人接洽蛇岐八家商讨成立日本分部之事,那时是由我亲自接待,我还记得地点是在新宿的一家居酒屋的双人隔间中完成的,因为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接待了,那时的本家还很孱弱,受到国情影响我们的经济实力甚至难以为家族成员提供一日三餐,只有外勤的打手在正午一餐时可以吃到新鲜的肉。” “1946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人坐在榻榻米上会觉得手脚发凉,可谈判如此严谨的场合必然不会有炬燵出现,所以我在商谈之前在对位的位置上坐下了半小时,只为那与我对谈的那人落座洽谈时不会因为天冷的缘故而发怒。” 大厅内所有人缄默不语,如今的日本正是冬天,他们却难以想象63年前同样的季节里,矮桌尽头那位一人之下的老人如此伏低做小。 “可63年之后的今天。”犬山家主话锋一转,拿起酒盅顿了一下抬头扫视所有人淡淡地说:“我们坐在这里,齐聚一堂,又有谁知道声名在外的‘玉藻前俱乐部’前身正是那一处连暖炉都不曾有的居酒屋?” 酒盅倒下清酒,倒影着辉煌四壁,流光溢彩,何来曾经旧时的家徒壁立、室如悬磬? 有人鼓掌。 于是沉默之中,掌声四起。 没人能想到居然能在今天听见有关‘玉藻前俱乐部’这一处犬山家最具有代表性建筑的前身故事,63年前的少年以身取暖,63年后这一处地方新起一栋高楼,犹如仙境,四季如春,这是少年的成长,也是蛇岐八家的成长。 等到掌声结束,犬山家主面目平和地说:“我一直在想,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会邀请那个男人再度交谈一次,让他看看如今日益强壮的蛇岐八家,问他有何感想...但就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在欧洲秘党们的眼中,我们依旧是不上台面的跳梁小丑,却又日益表现出的叛逆之行,所以他们决定送来一顶军帽,一量吉普,一根教鞭。” 此时,话题终于步入了此次聚会真正的正事。 听闻犬山家主前言铺垫之后,良一心中也已有明悟,知晓了前因后果。 “一个16岁的稚子,不日从本部而来。”犬山家主说:“他代表着欧洲秘党的敲打、责问,近年来本家发展速度与自制权力的扩张终于让他们心慌了,对于本部专员的苛刻与严厉又让他们感觉到地位受到了挑衅,所以一个孩子被送到了我们的手里,他们期待着我们的反应,诸君,如今我们该以何态度应对这枚棋子?” “折断他。”有人愤慨激昂:“告诉欧洲秘党们,本家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老人们挥舞手臂,黑色羽织如旗展放,口沫飞溅。 “不,我们应当礼遇。”侧座上,长谷川义隆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中国有古诗句说过:‘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剑客以十年精心锻刀,刃可照雪,不出则已,一出惊人,本家的大计尚未落上日程,以刀剑示君之日实在尚早。他们想看我们的反应,那我们就给他们看想要的东西。” 犬山家的老人们一时间对此观点有赞同,也有反对,争论之声拥挤满了大厅,矮桌尽头的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口口喝着清酒, “是的,就如义隆所言,我们应当礼遇。”最后,犬山家主微微颔首赞同了长谷川义隆的看法,矮桌上的异议之声顷刻间沉寂了下去。 他喝了一口清酒平静地说:“我们等了63年,63年锻一把好刀,可比虎彻,可比国宗,出刀之时必然寒照天下,如今只为一时之气鲁莽相待实为不智。本家虽强,欧洲秘党也断然不可小觑,这次他们派一个孩子前来本家,行的是试探之意,他们在揣摩我们的态度,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我们大可做出退让的表象,以让远陆的那群贵族们高枕不虞,我们只待暗中磨刀静候行大计之日。” “以最高级别的礼遇?以示本家退让讨好之态?”长谷川义隆问。 犬山家主颔首:“致电言中却提及棋子会插手本家执行局任务之事,颇有探底查究本家机密嫌疑,辉夜姬会摸清欧洲秘党派来的棋子的一切身世背景,这件事上务必做到面面俱到,同时我们也不可大意轻敌,年龄和外表是最能迷惑麻痹人心的,所以在这枚棋子周边我们也需要布下监督看管之人。” “这一方面,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长谷川义隆侧身露出了良一的脸,矮桌上的犬山家老人们在看见良一的年纪后都微微点头,只有年龄相近的人才好打成一片得取信任,良一是长谷川义隆的举荐之人必然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精英,如此作为监督看管之人再适合不过。 “年轻人,你的名字。”犬山家主微笑看向良一。 “回家主,大久保良一。”良一站起躬身。 “不错的年轻人,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近日之内辉夜姬会将一切相关资料上传给你。”犬山家主审视良一后颔首:“不要让家族失望。” “嗨!”大久保良一一鞠到底。 “家主提到这枚棋子会插手执行局之事,可执行局由源家家主掌管,我们是否需要与那边稍微接洽?”长谷川义隆说。 “不必,大家长的意思是此事由犬山家全权负责,自然是不想欧洲秘党派过来的棋子过深的接触到本家的内部,致电中提到任务实践之事,诺大新宿、东京,总会有一些琐屑之事给予他处理,根本无需接触执行局的人。”犬山家主摇头。 “也可以让执行局匀几个无足轻重的任务过来,再让家族中人暗中协助搭手,无惊无险渡过就行了。”长谷川义隆思考说道。 “这倒也不必”犬山家主说:“毕竟有资格成为棋子之人,就算是 16岁稚子,也非同小可,在昂热的致电中可是吹嘘这个稚子为‘天命屠龙者’,是本部少有的‘S’级混血种。” “‘S’级混血种?”良一忍不住轻叹出声,不只是他,桌上的不少老人都表示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愕。 “暂且不知真假。”犬山家主摩挲了一下白瓷酒杯:“与那稚子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位宫本家外派本部留学的孩子宫本一心,以电话里所言来看,在学院里宫本家的那孩子已然数次切磋败北于那稚子了。” “宫本家还有实战派的后裔存在?”长谷川义隆有些意外,在蛇岐八家内宫本家负责的大多都是科研项目,其下负责的岩流研究所更是不属于本部装备部的存在。 “终归是武藏后人,留有血脉尚在并不奇怪,宫本一心是出色的‘A’级混血种,曾在执行局中留有优异记录,后被派去本部交流学习,近日归来的原因是宫本家召回与风魔家一位组长的长女订婚,与那稚子之事无关。”犬山家主抿了一口酒。 “如果被派来本家的那枚棋子是货真价实的‘S’级,有没有可能,本部这次行的意思并非是将鸡蛋给予饿狼的‘试探’,而是将猛兽幼崽置入狼窝的‘挑衅’?”侧座上一直未曾加入谈话的良一陡然发出了自己的见解。 “良一!”长谷川义隆低声呵斥。 犬山家主抬手表示无妨,而他的表情似乎彰示着自己早有与良一同样的猜想,举杯喝酒之余轻声说道:“前提得他是货真价实的‘S’级...可若是如此,希尔伯特·让·昂热又当做着什么别的打算呢?不是‘试探’本家臣服的态度...而是像63年前一样派来一个强权铁腕者向本家再度‘示威’?” “凭一个16岁的孩子敲打整个日本分部?”犬山家主被自己的猜想引得发笑。 可片刻后,他的笑容又缓缓消失了,酒液中倒影着不复63年前俊朗年轻的容颜。 “这可真是像昂热校长那种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呢...”他低声说道。 ------------ 第一百零三章:朋友 当曼蒂走出1区寝室楼的时候可谓是满脸憔悴,黑眼圈浓的跟大熊猫似的,走路都在打颤。 1区男生寝室楼的兄弟们纷纷从窗口往下望着这个可怜的女孩,一边叹息一边感慨‘S’级的牛逼,连续一个星期这个女孩跟上班打卡似的每晚必到303寝室,直到凌晨七点时才蹒跚离去,七点半又准时回来同时手里提着双人份的早餐... 这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感动的几个单身几年的兄弟眼眶都湿了,同时又将303寝室里的那只禽兽挂上了卡塞尔版本的此獠当诛榜。 303寝室里,林年躺在电脑桌上嘴里叼着一片全麦面包,重重地伸了个懒腰,在他的身上盖着大堆写满译文的草稿纸,这些都是曼蒂通宵达旦赶出来的,他们花费了七天时间有余终于把整个羊皮纸破译完毕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一些。”林年闭着眼睛咀嚼着没什么味道的面包片。 高风险,高回报,血统精炼技术可以算是狮心会崛起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越是往后面破译就越是能发觉这项技术并非是完全由狮心会创造出来的,在第三张羊皮纸上清楚的记载了这份资料出现的年份远早于卡塞尔学院建立的时期。 也就是说不仅是狮心会,在百千年前陆地上就已经有混血种着手研究如何突破临界血限这道人与龙族之间的天堑了,后来的狮心会不过是将其彻底完善了部分——也仅仅是部分,暴血迄今为止依旧是不完善的技术存在着很多隐患。 “搞定了?”在林年沉思的时候,芬格尔从上铺探了出来拉着被子只露出个脑袋:“我好像闻到了早餐的香味...” “师姐已经走了,别藏着掖着了。”林年随手把挂在椅背上装着早餐的塑料袋丢了上去。 “哎呀,你师姐又给我们带早餐了,多不好意思啊。”芬格尔扭捏着钻了出来——他有裸睡的毛病。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羊皮纸上的信息基本上已经破译完毕了,之后就是对于一些晦涩部分的理解和消化以及大量的实践了。” “实践?师弟你总不能在学院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芬格尔脑袋伸进了塑料袋叼出了一片面包:“这玩意儿有多危险你也是知道的。” “原来你每天在上铺打鼾的时候也能听到我们的讨论声。”林年一脸意外。 “但凡跟‘血统’或者‘精炼’这两个词相关的东西都很危险,更何况两个合在一起组成的词。”芬格尔拆开了酸奶的吸管薄膜:“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这种降龙十八掌级别的武功秘籍随便让我和曼蒂师妹知道了,说不定你们两个在研究的时候我正在上面悄悄的做笔记呢。” “原来你还读过金庸,那你应该知道暴血还算不上降龙十八掌,顶多就是一本辟邪剑谱,双刃剑,想要得到些什么总得付出些什么。”林年说。 “可这不是你不拿这玩意儿当宝的理由吧?毕竟是从狮心会档案室里拿出来的东西,那里面的玩意儿每一件都是机密诶。”芬格尔吸溜着酸奶啃面包,拍了拍床铺上挂着的几张羊皮纸。 “校长只是建议我去读点东西,又没说其他的什么禁止事项。”林年从电脑桌上坐起身来开始收拾起了寝室里杂乱的书堆。 “...鹤的报恩啊。”芬格尔叹气:“师弟你是故意的。” 林年没说话,自顾自的收拾着残本和书籍。 “这种东西换谁拿着都得珍贵的跟命根子一样,恨不得藏起来点着蜡烛悄悄看,谁窥一眼就跟谁急,但曼蒂才进来你就直接把全部秘密都轱辘出去了,对方甚至捂不住耳朵——你是故意把她拉下水的,只要她进了坑就跑不掉了。”芬格尔说。 “有这么明显吗?”林年随口问。 “瞎子都看的出来。”芬格尔耸肩:“你带着羊皮纸回寝室的时候就跟拿到新玩具迫不及待跟好朋友分享的孩子一样...但师弟,作为师兄我可要警告你,血统精炼技术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随便买得到的玩具,研究了那么多天你也应该知道这种技术是有风险的,一旦出了差错会导致很坏的情况发生。” “我听说曼蒂学姐在学院里并不算出色。”林年说。 芬格尔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了下头,但随后林年又什么都没再说了。 寝室里安静了一会儿,上铺啃面包片的芬格尔没来由的笑了一下:“师弟,我猜你的朋友一定很少。” 林年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收拾寝室没有搭这个话题,只等着在收拾完大堆杂书后,他才喘了口气,瞥了一眼芬格尔说:“她把我当师弟,我就拿他当师姐。” “原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卡塞尔学院是一个精英制度的地方,血统至上...所以就算曼蒂没有找上门,你也会找个理由把她骗过来。”芬格尔吃完了早餐舒服的摸着肚皮打了个嗝:“真是纯善,跟个孩子一样——哦,我忘记了,你本来就是个孩子。” “那我说师兄,我把你当师兄,你会有一点感动吗?”林年问。 “有那么一丁点。”芬格尔掐起两根指头挤眉弄眼:“毕竟你师兄我的追求者太多了,再多几个新的师弟师妹都得单双日去摇号了。” “那是当然,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你今年还不准备毕业吗?”林年翻了个白眼。 “喔,原来这就是你挑选在寝室里研究羊皮纸的缘故!你想拯救挂科师妹的同时,还想拯救你的废材师兄,一虎杀两羊!”芬格尔捂住心口:“说实话我被感动了,上一次这么感动的时候还是师妹给我做一比一巧克力人体模型的时候...” “那你学到了什么吗?别告诉我这么多天你什么都没听懂。” “实话实说,我就背了几节翠玉录,感觉炼金化学补考如果考默写原文,那我肯定不会写错。”芬格尔腼腆地说。 “没事,我做笔记了。”林年随手丢了本笔记本上去,收拾起了挂在床铺前的几张羊皮纸,小心翼翼的把他们卷了起来放进了纸筒中密封:“我要去一趟狮心会归还文献,一会儿会有校工部的人来搬这些书籍,记得给他们开门。” “走好啊,师弟。”芬格尔拉着被子坐起身挥手,好是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美男图。 林年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啪一下把门关上,走了。 寝室里,芬格尔听着脚步声远去,松开了拉着被子的手赤裸上身,看了一眼手里抓着的笔记本挠了挠头,翻也没翻开随手丢在了桌上,躺在了床上打个饱擦了擦嘴继续舒服地睡回笼觉了。 “真是有够意思的...但希望别出什么岔子啊。”双手枕着后脑勺,他梦呓一般着。 ------------ 第一百零四章:三人小队 “Richard·Lin Lian(理查德·林里安),这条短信是通知你你已经被执行部安排了实习任务,预计在今天早晨9:00出发前往机场,会有车在宿舍前等你,你将乘坐CC1000次特别快车前往芝加哥。任务细节请询问该项任务的负责人,请勿担心你的考勤,执行部已经代替你向各科教授请假。” 当林年摸出手机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晨跑的步伐停了下来,身边的几个晨跑时偶然遇见自发陪跑的师姐也纷纷停了下来,一边擦汗一边奇怪地看着他。 “师姐你们先跑吧,我忽然有点事情。”林年摆了摆手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是女朋友吗?”其中一个师姐开玩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执行部跟女朋友差不多,下了什么命令就必须要做,不然结局会很惨。”林年也开了个玩笑。 在听见执行部一词后几个晨跑的大二大三师姐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识趣地简单道别后就继续沿着氤氲晨雾慢跑离去了。 等到几个师姐离开后林年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困惑:“怎么是今天?不是说不急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消息是诺玛直发到他手机上的这点不会有假,看起来这趟日本之行的情况确有发生了点变化,起码从最开始的‘公费旅游’变成了现在的‘特派任务’。 总之,执行部已经发布了任务,并且具体规定了时间,就算得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作为卡塞尔学院的在读生,就是没有正式入读大一,只要挂了学籍每个人都是预备的专员,说是学校,在紧急状态前,这座古堡依旧是一台战争机器。 9点的任务,这意味着留给林年的时间不多了,结束了晨跑后他直接回到了寝室开始收拾行李,这个时候芬格尔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这次也就没有机会给他灌一些鸡汤,再送一点临别小礼物什么的了。 林年的东西很少,大多都是日常用品和贴身衣物什么的,简单十几分钟就把所有东西打包到了行李箱里,桌上摆着一本《日本旅游常用语一百句》,他只是看了一眼没多大把这本书带上的欲望,因为这段时间他突击了一点日语,再加上以前看了些许动漫打下了底子,赴日之后的日常简单对话对他来说应该没太大问题。 收拾好东西之后已经接近八点半了,林年正准备离开寝室就有人敲响了门,打开一看发现是曼蒂正拖着一个粉色行李箱对他做出问候的手势:“早啊,师弟。” “早...你也收到短信了吗?”林年也打招呼。 “一早诺玛发来的,我还在赶作业呢,看起来白赶了,课都不用去上了。”曼蒂叹气。 “看起来之前在执行部报备的确起到作用了,我们应该被分配到了一个小组。”林年拉着行李箱走出寝室再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芬格尔还在睡?”曼蒂扫了一眼303的寝室门。 “前段时间我们不挺吵的吗,他一直抱怨没睡好,现在我们走了该他好好睡几个早晨了。”林年说:“让你做的笔记做的如何了?” “嘘,小声点。”曼蒂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站定了,看了看周围大门紧闭的楼道压低声音:“该做的都做了啦,东西你还回去没有?” “怎么像是做贼一样,东西可是光明正大借出来的。”林年扯着行李箱走在了前面:“既然整理归纳了笔记那就行了,之后还有不理解的部分直接对招记录笔记就可以了,这次去日本我们大概会很忙。”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日本呢。”曼蒂拉着行李箱小跑跟在林年身后:“师弟以前去过日本旅游吗?” “没有,我的家庭环境你是知道的。”林年说:“最远的一次旅游是学校组织的春游,我们去了邻市的欢乐谷,不过路上堵车了,又临时改变目标去了乡下的农家乐。” “听起来感觉很悲惨的样子。” “这次是任务,不是旅游,不能一概论之,执行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不必担心有的没的问题。”林年说。 “对了,我只知道这次我们的任务地点是日本,可具体任务详情呢?”曼蒂问。 “大概就是去日本分部交流学习什么的,并且协助日本分部的执行局解决一些棘手的任务,算得上本部针对分部区域治理的实地考察,我甚至还有一张电子表用以打分,师姐你没有吗?”林年举了一下自己的iPhone4。 “没有,看起来你是这次任务的专员,我只是个跟班跑腿的花瓶啦,只负责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绽放笑容。”曼蒂和林年走出寝室楼对着初升的太阳露出了个笑容。 “这次任务应该没有什么难点的地方,毕竟只是交流学习,大概就算我们跟日本分部的执行局交涉之后对面也不会把重要的任务给我们这些外人。”林年想了想说:“本部和分部之间应该存在着歧视和文化差异吧?” “师弟你真的只有16岁吗?”曼蒂摆了摆脑袋:“我以为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脑袋里只装着这个年纪的小女生。” “那很遗憾师姐你已经过了我这个年纪了。”林年说:“其实这些东西并不难想到,就像是我以前高中里的精英班和平行班一样,但凡前面的班级要插手后边班级的事务,就算是扫地卫生都会被各种排斥,更别说我们的表面工作是拿表过去打考勤的公干了。” “我们会被排斥吗?希望日本分部那边的人好说话些。”曼蒂眼中涌起忧心忡忡。 “应该不会,毕竟我们队伍里有土著。” “土著?师弟你有日本血统?”曼蒂上下打量着林年看的很认真:“难怪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像谁...你说你是像小栗旬还是木村拓哉?” “不,我是百分百纯正的中国人。”林年说:“但我们队伍里有个百分百纯正的日本人。” “师弟别开玩笑了,你师姐我是纯正的大洋马...”在林年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曼蒂抱了抱手好似想努力的挤点沟出来,但过会儿还是放弃了长叹口气:“好吧...小洋马。” “我不是说你,我们队伍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林年说。 “这次任务里还有第三个人?”曼蒂有些意外。 “我没跟你说过吗?”林年瞥了她一眼:“这次赴日任务是三人队伍,两男一女,还有一个人师姐你应该也认识吧,毕竟跟你是同一个社团的。” “学生会的人?你把学生会新上任的主席也拐来了?!”曼蒂瞬间两眼放光,觉得这次自己的任务能混个一帆风顺。 “你说恺撒?”林年想起了一个星期前恺撒继任学生会主席的场面,台下到了不少人,除了学生会的各个部门干部之外,卡塞尔学院学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狮心会的部分精英尘缘都被邀请了,但他们来不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林年当时自然也在场,恺撒特地请人把请帖送到了他手上,也算杜绝了之前晚宴舞会的乌龙,当然里面特地标示里他不穿正装出席也无所谓——只是林年还是穿正装去了,毕竟以前是买不起,现在任务下批的奖学金到了,弄一套像样行头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在一番充满了英伦封爵的继任仪式后,上一代学生会主席将位置委任给了恺撒这位横空出世的新星,并大夸其词这位候选人的潜力,通篇的溢美之词弄的别人都以为加图索家族斥资收买了这位前任学生会主席,可好歹恺撒还是没有丢份子,上任第一次演讲只说了一个惊为天人的词:狮心会。 懂的人都懂,新官上任三把火,恺撒这第一把火就要烧到卡塞尔学院社团雷打不动社团榜首的老大哥身上去了,至于怎么个烧法,炭火还是汽油,这就是后话了。 “但很可惜,不是恺撒,他现在正忙着搞狮心会,以他的骄傲没法忍受自己带领的社团一直被人压一头吧,尽管对方是秘党中的老牌兄弟会。”林年想了想说:“最近他都没派人来劝诱我加入学生会了,大概新官上任堆积的事务挺多的,对外对内忙的都不可开交,上次校长的龙族谱系学课他都又睡着了。” “校长的课也敢睡,不愧是我们的主席啊。”曼蒂鼓掌。 “这就阿谀奉承上了?” “那肯定舔上了,毕竟是顶头老大啊,年纪和资历说明不了什么,天赋和强权的手腕才能说明一切!”曼蒂说:“我要是学生会主席我也这么牛逼,别说校长的课上睡觉了,我还要在曼斯教授的课上追日剧!” “很有梦想。”林年点头认可了自家师姐的宏图大愿:“努把力把笔记本上的东西破解学习了,别说追日剧了,拍日剧都可以。” 提到这个曼蒂一下就蔫吧了下来:“那玩意儿就不是人能做的,我大概这辈子没指望了,师弟你牛逼你去尝试吧,事后给师姐讲讲体验就行了。” “曼施坦因导师天天嚼你舌根子不是没道理的。”见自己师姐这么废材林年不由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 “你还没说我们第三个人成员是谁呢,学生会的成员,你确定我真的认识吗,要知道在社团里我可是在常年摸鱼,要不是血统评级‘B’好看那么一些,估计早就被筛出去了...” “你认识,出名的人谁都认识,但对方认不认识你我就不知道了。”说话之间林年和曼蒂也走到了校门口。 在半开的铁门前倚靠着一个围着围巾提着行李箱的男人,在看见对方时曼蒂表情僵硬住了,而对方也注意到了林年和他身边的曼蒂,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眼这个金发女孩。 “她?”男人瞥了曼蒂一眼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明意义的神色。 曼蒂没说话有些畏缩,她清楚对方是谁,也明白那股神色的意思。 “我师姐。”林年看着校门口久等的宫本一心点头:“这次跟我们一起。” “你是专员,你话事。”宫本一心点头,余光也没有留给曼蒂一点。 “走吧。”林年没想着去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这次任务中多半宫本一心与曼蒂也不会有什么交际,最好大家都是各自的过客,公事公办,之后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 三人踏出了校门,一辆纯黑色日产的GTR静静的等待在那里。 “看起来用不上我的车了。”曼蒂有些尴尬的收起了正准备掏出来的钥匙。 “有人开车还不高兴吗?”林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还是说师姐你想开车?” “你要开的话,驾驶位可以让你。”宫本一心看了眼林年,又看向了曼蒂说道。 “不不不,你开就行了。”曼蒂脑袋一缩坐进了后排座里:“我最开始还在担心车开过去谁给我开回来呢,磕着碰着了才麻烦,我贷款还没还完...” 等着曼蒂坐进了后排,车旁的宫本一心看了眼对面还没坐进去的林年,眼神似乎是在问——你认真的吗? 林年点了点头,宫本一心又在这个男孩的年上读出了他的意思——我带的师姐,我罩。 宫本一心无所谓的笑了笑,也希望这个男孩到了日本分部后还能继续如此自信...也但愿这次任务不要出什么岔子。 ------------ 第一百零五章:S级绝密 芝加哥机场,林年站在黑色巨型怪物之下仰望着那雄伟的身姿,一旁的曼蒂和宫本一心也提着行李箱有些发怔,因为他们认得这艘巨大怪物。 湾流G550,私人飞机中的翘楚,如果说普版是国际顶级远程喷气式公务机,那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必然是放眼全球独一无二的限量版怪兽,因为这架湾流喷气式飞机是装备部魔改版本的,校长大人的专机,那两挂大一号的涡轮以及各种内行都看不懂的改装挂件将这辆纯黑色的私人飞机逼格拉到了顶点。 “‘斯莱布尼尔’,校长居然舍得把专机借给我们代步,大概学院里就只有‘S’级有这项殊荣了吧?”宫本一心摘下了墨镜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年。 “校长还有专机?现在的教育家都这么有钱的吗?”林年看着放下的登机楼梯有些感慨。 “不是校长有钱,是校董会有钱,校长每年的开支都会直接上报给校董会,作为卡塞尔学院的领导者,校董会有义务承担他的一切消费。”宫本一心说。 “吃公饷啊!”林年懂了。 “我记得上次这辆飞机的航程是芝加哥到墨尔本,随后校长就在守夜人论坛上晒了他在Attica餐厅里的照片,那里的主厨费尽心思将一道冷盘菜拼成了校长的侧脸,校长图片的配文还戏谑的将那道菜称为‘龙胆’。”曼蒂划了划手机果真在论坛里找到了一张帖子,发帖人的ID是‘剑桥折刀’,后面跟帖过了五千,算是论坛里少数的大帖子了。 “校长玩得这么潇洒不会被校董会联名罢职吗?”林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只觉得主厨手艺跟他老家用萝卜雕睡佛的厨子有的一拼。 “正大光明的消费,又没有藏着掖着,校长玩那么嗨皮也不见着是克扣我们的伙食费来的,每年的账单都把他做的每一件事列的清清楚楚,校董会敢不买单吗?”曼蒂说。 “除非他们能找到第二个希尔伯特·让·昂热出来掌管大局。”宫本一心说:“但很可惜就近几年他们是找不到了,所以我们大可以期待一下今年守夜人论坛里贴出来的校长的账单,还有人开了盘,赌校长全年在消遣享受上的消费能不能突破一百万美元。” “我就不问是谁开的盘了。”林年叹了口气,他走向了登机楼梯,在那里站着一位穿着执行部标志黑衣的女性专员。 等林年走近之后女性专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掏出了一块pad:“Richard专员?” “信息部大概有些什么误会,Richard只是我上次任务用过的假名,你可以叫我林年。”林年接过了pad,他早在今早接受到诺玛短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失误。 “如果有异议可以向信息部反馈,我们这边只按照指示进行接洽工作。”女性专员颔首看向了林年身后的宫本一心和曼蒂:“麻烦此次任务的专员们都在pad空白处签名表示以同意相关协议接受此次任务。” “协议?”林年随手在pad上签名。 “遗体遣返协议,在异国执行任务的专员一旦出了什么不测,根据协议执行部有义务找回尸体并送还到专员事先留下的地址进行安葬。”宫本一心接过pad随手写上了名字。 “我最开始填的地址是哪里?”林年没记得自己有写过这些东西,在进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他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程序,就算有也记不清了。 “大概是你的故乡地,也就是中国。”宫本一心把pad递给了曼蒂。 “马革裹尸还葬耳,执行部挺有人情味的,但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遗体倒是不必送回祖国了,送给我姐姐就好了。”林年点了点头。 “师弟你看起来好淡定。”曼蒂大概是唯一一个心惊胆战地签下pad的人了,外勤任务她也参加过几次,但都是打酱油的角色,这次才算得上是正式的戴上了执行部专员的身份。 “我姐都没有哭着喊着不要我走,那我有什么理由害怕呢?她放心我,那我也放心我自己。”林年又从女性专员手里接过了一份牛皮纸袋,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对方只是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林年把牛皮纸袋拿好,提着行李箱上了飞机,曼蒂也嘀嘀咕咕地签了名递还了pad跟上了,唯有宫本一心多看了一眼林年手里的牛皮纸袋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地跟在了队伍最后面上了飞机。 上了飞机,湾流的内饰比想象中的要宽阔,林年这辈子就做过两次飞机,一次是从滨海城市赶往卡塞尔学院,一次是现在,上一次做的是美联航的头等舱体验还算不错,座位宽敞乘客素质也蛮高的,但对比这一次的湾流,美联航的头等舱也得相形见绌了,比起飞机内饰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小型客厅,沙发、茶几应有尽有,地板还用着高档的羊毛垫铺着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宫本一心把行李箱放到了茶几旁,找了一处位置坐下,林年坐在了跟宫本一心对位的座位上,才一坐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这张舒适的过分的沙发椅上居然有根安全带?什么内饰设计师会做出这种煞风景的设计? ...除非是必要之物? 林年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不对,这架私人飞机有问题,出于谨慎,他老老实实的把安全带系上了,然后他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宫本一心也在系安全带,对方看了一眼林年又看了一眼开心的哼着歌准备去角落冰箱里找点喝的曼蒂淡淡地笑了笑,似乎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师姐,我建议你坐...”林年话刚出口还没说完,强烈的推背感就把他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斯莱普尼尔”起飞了,这一瞬间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架飞机要取这个暴躁的名字,奥丁的御座当然不是以舒适为名的,踏着烈火的八足天马向来都是以雷电般的迅捷和天火似的狂怒为名的。 飞机里唯一站着的人,拿着一杯橙汁的曼蒂直接扑倒在地,橙汁飞舞之间淋向了座位上的宫本一心,与此同时对位坐着的林年能看清这个严谨日本人的脸上写满了愣神和不可思议,剑道部部长饶是可以避开时速60公里的竹剑现在也逃脱不了被柳橙汁泼一脸的结局——他的先见之明让他在上飞机的时候就把安全带系上了。 轰鸣的噪音充斥在耳边,这哪里是湾流,这简直就是超音速飞机!这种撕裂耳膜的声音就算被机舱削弱过了也直催人脑神经。 曼蒂晕乎乎地从羊毛毯上爬了起来,看了眼手上空杯子,又看了看一脸橘色的宫本一心,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宫本一心平静地说:“我的错,没有事先提醒你们这架飞机的起速有问题...我去趟厕所。” “......”曼蒂面部僵硬地看着宫本一心解开安全带起身离开了,她颤巍巍坐在了林年一旁的沙发上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林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作为小队的队长他该主动调和一下队员关系?可他向来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对此只能苦笑两下,把精力转到了手上的牛皮纸袋上,这份资料是上飞机前那位专员给她的,没有进一步的说明,想来应该是有关任务的进一步详解什么的。 绕开绳结打开牛皮纸袋,林年抽出了里面的文件,但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把文件塞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的曼蒂,发现对方还在胆战心惊之中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异状。 “我也去一趟厕所。”林年解开了安全带起身离开了,走到另一个空的厕所隔间里锁上了门。 坐在了马桶上他重新抽出了牛皮纸袋里的文件,白色的纸张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占满整个视野的红色水印。 ——“S级绝密”。 ------------ 第一百零六章:我没什么所谓 执行部中但凡以小队为形式进行任务都会委任一名专员为队长,而这次的赴日三人小队中林年正担当了这个职位,所以牛皮纸袋是被执行部的人专门送到了他的手上,意思是由他亲启在观看内容后进行独立的判断该如何完成后续的任务。 ‘S’级的特派任务,林年闻所未闻,就算是上一次芝加哥的战争实践课难度也不过为‘A’级而已,事后打败了真正的敌人,封存的档案中至多提升到了‘A+’的级别,可现在横在林年面前的文件刷着暗红的水银,巨大的‘S’令人惊悚不安。 其实按理来说,正常情况下,就算是‘S’级任务,那么作为队长的林年更该将这份情报共享给队员,集思广益商讨完成任务细节和步骤,可这次不同,白纸文件开篇第一段便绝了林年公开情报的心: 【此下密文,除启封者,机密勿泄。】 这意味着这是独属于林年一个人的情报 ——同时这也是一个在三人小队赴日任务之下的一个独立的新的任务。 被坑了啊。 林年无声叹息,也难怪今早忽然收到了任务加急的通知,原来不是访日的行程加紧,而是有另外的新任务加急落到他头上才让这次任务开始的如此匆忙。 是校长的意思?还是执行部的意思? 林年揣测着的同时将文件全部抽了出来,同时还在牛皮纸袋里倒出了一个黑色的U盘和一盒...火柴? 林年把U盘和火柴放到了水槽旁,扫过了手上文件的情报,不过几张白纸却是让他越看越是皱眉,同时数次的把视线放到了水槽上的U盘上,脸上凝重和诡异的神色越发明显,整个阅读的过程持续了数分钟,直到最后他才又叹了口气抽出文件的最后一张放到一旁,又将剩下的纸张放进了洗手间的水槽里。 “这可真是一个麻烦的任务啊...”林年从火柴盒中拿出了一根火柴,划燃丢了进去,在触碰到火柴的瞬间纸张化作一团火球顷刻间燃烧殆尽没有留下任何黑灰和杂质,就连烟雾都没有留下多少,这倒也是省了林年取烟雾警报器的工夫。 硝化纤维特质的文件纸张,遇火及焚不留下半点痕迹,文件的最后特地嘱咐了阅读者要在阅读完毕一分钟内销毁文件,一旦文件中的情报遗漏,泄露者将会承担一切后果与责任,极大可能触动亚伯拉罕血契条约遭受到‘党规’惩戒。 这种警告的手法极为严厉,白纸黑字之间充斥着一股机器的身铁味,在卡塞尔学院中林年接触过校长,也接触过执行部部长,两者给他的感觉都不同于这份文件,硬要林年猜测这份‘S’级机密任务的来源,他只能想到一个出处——校董会。 在守夜人论坛上林年看了许多有关学院的相关事情,其中对于校董会的侧写从来都是强权与冷厉,这种不近人情的任务以及将执行任务者的生命置之度外视为工具的作风简直太合适校董会不过了。 “考虑到我们的队伍人员配置问题,难怪要偷着摸着把这份文件塞我手上啊。”林年打开了水龙头熄灭了火柴梗,将火柴盒撕成了碎片冲下了水涡。 “校长那边知情么?如果知情的话在上飞机前也没有联系过我,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默认了这个任务?”林年站在水槽前垂着头静静地理着思绪:“这种任务真的适合落到我的头上吗?校董会为什么会如此信任我?这种事情不应该交给知根知底的人来做吗?” “执行部没有合适的人选?...不,不可能,我太看得起我自己了,实战经验缺乏、对秘党的忠诚也不足,比我更合适的专员应该信手拈来...”林年低声喃喃着:“不怕我站队是因为有我的把柄吗?” 把柄。 林年想到了还在学院里的自己的姐姐,顿然一阵明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真是...有够‘大人’的做法。”他淡淡地说道,抓起了桌上的U盘放在了口袋里将之前特地抽出来的一张文件塞入牛皮纸袋封好,随手按下冲水马桶的按钮,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 “出来了?要不要喝橙汁,冰箱里还有剩的。”机舱里,曼蒂端着两杯柳橙汁看向走来的林年问。 “谢谢。”林年没有拒绝接过了一杯,随手将牛皮纸袋放到了桌上。 “任务相关的资料吗?”擦了脸,换好衣服的宫本一心脖子上搭了根毛巾坐在座椅上看向桌上的牛皮纸袋。 “算是吧。”林年瞥了一眼牛皮纸袋:“里面只有一张表格,大概是想让我们填这次日本分部交流之心的心得和帮助当地执行局完成任务的简报。” “像是寻常大学的实习报告?”曼蒂喝着橙汁说。 “差不多。”林年说:“之后执行部会根据我们的报告给我们打分,对我的奖励大概就是奖学金什么的,师姐的话就是学分吧?如果完成的足够出色,说不定今年师姐的绩点都会直接被拉到优秀的水准。” “哦哦?真的吗?”曼蒂精神一振忍不住站了起来,这时飞机一阵摇晃,对座的宫本一心陡然抓住肩膀上的毛巾谨慎地看了一眼曼蒂手里抓着的柳橙汁。 “真的。”林年坐了下来捧着柳橙汁喝了一口,又看向宫本一心:“11小时的飞机直达东京成田机场,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有兴趣聊一聊日本分部的事情吗?” “聊日本分部?林君这段时间真的没有对日本分部有过半点的了解吗?”宫本一心顿了一下看向了林年。 “这段时间很忙精力有限没办法同时顾及两边的事情。”林年解释。 “我听说了,这段时间你跟你的师姐几乎形影不离,我猜你们应该是在研究什么重要的课题,有什么丰硕的结果吗?”宫本一心看了眼曼蒂。 “结果谈不上,熬夜倒是熬了不少。”林年笑了笑。 “熬得我都有黑眼圈了。”曼蒂叹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曼蒂同学,你也不知道日本分部那边的情况吗?”宫本一心第一次叫了曼蒂的名字。 “我不知道。”曼蒂摇头:“不过我倒是有几个去日本分部实习过的朋友,但他们回来之后都对那边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每次问他们他们都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次简单的实习罢了。” “正常现象。”宫本一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觉得比起我口头说明,或许等你们到了那边后亲身感受效果来的更好,况且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次接待我们的人应该是宫本家与犬山家两大家的成员,所以就算文化差异有所冲突也不会给各位带来什么困扰的...日本分部那边的待客之道向来很好,尤其是贵客。” “听起来很放心,不过宫本前辈提到了‘犬山家’、‘宫本家’,在日本分部像是这样的家族还有很多吗?”林年问。 “一共八大家族,以橘家为首,后源、上杉、风魔、樱井、龙马,以及最后你们所指的犬山与宫本,八大家族并统日本分部,集合为共同利益,一称‘本家’,又名‘蛇岐八家’。”宫本一心淡淡地说:“如果以学院本部对照,以八家的地位能相匹配的大概只有高高在上的校董会,八大家族与校董会都是一样性质的产物,出没于社会各界掌控资源,又汇聚到秘党之内支持屠龙事业。” “这么一听感觉你们的八大家族比校董会时髦值不知高到哪儿去了。”曼蒂感慨。 林年也深有所感,蛇岐八家这种拉风的名字可比校董会抓眼球多了,感觉前者都是赤身持刀上战场能以一当十血拼龙类的好汉们,而后者就只能窝在学校里潜规则漂亮女学生和靠克扣学生的猪肘子纯度赖以度日了。 “可欧洲的秘党们可一直都是掌控最大发言权的霸权组织啊,相比之下本家的声音就只能蜷缩在极东一角,所以我才会到本部‘进修’,而本部的学员去本家是叫作‘考察’。”宫本一心淡笑着说。 “家族形式统领的分部,感觉很复古...”林年感觉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宫本前辈,我记得你是宫本家的成员,你们宫本家具体是以什么营生的?” “科技。”宫本一心说:“宫本家主正是日本最大的‘岩流研究所’的所长,就连日本下水道的设计都由我们主管,在日本的科研、民生科技上宫本家做出了许多卓越的贡献,也可以说我们吃的是政要发下公饷的政务机构。” “哦!”林年瞬间对宫本一心的家室有了清楚的认知:“我之前还听说你以前从事过黑道事业,看起来流言不实啊,如此家世背景你根本没有理由去做那些事情。” “不,这是事实。”宫本一心摇头。 林年愣了一下后挠了挠头:“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宫本一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硬生生被林年的话给憋了回去,他神色有些古怪:“林君很讨厌黑道?” “有点。”林年说:“我以前招惹过学校附近的小混混们,有过一段不算愉快的经历,所以对这方面的人事比较抵触。” “这样啊。”宫本一心缓缓点头表示了解,随即陷入了跟深层次的沉思,似乎是在想如何该把本该很早就说出来的一些事情‘合情合理’的解释给林年听。 “那犬山家是做什么的呢?跟校长喝下午茶的时候校长还提过犬山家的家主是他的学生呢,我此行的目的也是跟犬山家家主学习经验和知识。”林年又问。 “犬山家吗?是风俗业。”宫本一心下意识回答。 “噗。”一旁喝柳橙汁的曼蒂没忍住喷了一点出来,还好抬手捂得及时,而对面的宫本一心也抬毛巾抬的飞快。 “咳咳不好意思...我可能最近熬夜熬太久了耳朵出了点问题...”曼蒂咳嗽着连连道歉。 “你没听错。”宫本一心放下了毛巾面色平静地说:“犬山家从事的行业是风俗业。” “人文风俗?”林年表情也有些不正常,心里暗想应该是自己戴着黄色的眼镜看东西才是黄色的。 “不,就是风俗业。”宫本一心说:“红灯区,歌舞伎町一条街,夜店,俱乐部,这些都是犬山家涉足的产业。” 林年和曼蒂花费了足足十秒来消化这个信息,最后由曼蒂小心翼翼的举手提问:“也就是说这次接待我们考察日本以及教导师弟的其实是当地的风俗业龙头老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宫本一心点头。 林年沉默了,曼蒂也沉默了。 “在犬山家下最出名的产业大概就当属玉藻前俱乐部了。”宫本一心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里将会是诸位日本之行的第一步,这算得上是极大的殊荣,就连我都有些沾光了,平时要想去玉藻前俱乐部可要提前很长一段时间预定席位。” “他还是个孩子啊!”曼蒂忽然震声看向一旁娇嫩的雏花朵。 “我...”林年犹豫了一些,看向宫本一心平常的脸色又顿了一下,深吸口气:“我没什么所谓!” ------------ 第一百零七章:浅梦 湾流驶过云层,像是黑色的巨鹰咆哮着滑翔,天色漆黑如墨做了巨禽天然的保护色,纷飞而落的小雨在舷窗上爬出斑驳的轨迹像是树叶的脉络。 在‘斯莱普尼尔’临近日本的时候东京时间是凌晨6点,全程航行时间7小时(前文已改正),比寻常航班快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就效率上来说这艘装备部改造过的喷气式飞机碾压了大部分的国航、民航,但若是论舒适程度就算是民航的经济舱‘斯莱普尼尔’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打十分制,光凭那轰隆的噪音就能把分扣个精光。 得亏装备部改造的人好像还知道这一点缺陷,特地准备了抗噪耳机就放在沙发后面,要不是曼蒂到处瞎逛瞎拍照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它们,藏的那么好倒也算是装备部的恶趣味,大有可能连这些抗噪耳机都是校长再三强调才配备的,那群犟人嘴比鸭子还硬打死他们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缺陷。 戴着抗噪耳机的三人都在休息,7小时的航程时间不可能一直都保持活动,当抵达东京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早上6点,这个时间对于东京的人来说正是刚刚起床精神饱满,他们得调整好精神面貌去接受东京全新的一天。 沙发软椅上林年在睡觉,黑色的眼罩将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他的睡眠质量很好...不,与其说他睡眠好,不如说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很好,他可以在任何时候自己需要睡着的情况下立刻入睡,并且睡眠的时间总按照他的需求结束,要说唯一一点他无法自控的就是在睡着时他总是会做梦。 云雾迷蒙、迷离徜仿的梦。 而在梦境里,总是有黑色的天,白色的雪,和金色头发的女孩。 * 小男孩坐在百慕大草坪上玩着手里的魔方,四周白影绰绰,人来人往,欢笑不断。 在小男孩手中的是那是一块入门的三阶魔方,可能是因为最近港口内极冻天气的缘故,内部的零件有些结霜,小男孩拧起来的时候特别费劲一直发出咔咔的声音,这让本来就不算顺利的还原更加困难了。 在小男孩身边,无数穿白色病号服的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着,孩子们的年龄有大有小,他们似乎是在玩鬼捉人,尖叫声、欢笑声不绝于耳,可这都跟小男孩没有关系,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自己和手上似乎永远还原不了的魔方。 “你应该先做个十字。”在小男孩背后金发女孩俯视着他手里色块杂乱毫无顺序的魔方提醒:“这样乱拧是一辈子都还原不了的。” 小男孩没说话,自顾自的把魔方拧得咔咔响,手上的动作没有放缓反而更加急躁了。 “就像是拼图,越急越不可能拼好,你要把正确的图块放到正确的地方。”金发女孩说。 小男孩没有理会他,依旧胡乱拧着魔方。 金发女孩没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男孩做无用功,直到很久远处的孩子们都跑累了,去墙角的护工阿姨前领水休息,只留得两人坐在草坪中央,她才又开口说:“你好像很急的样子,拼魔方不能急,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急,越急就会越出毛病。” 终于,小男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魔方上的色块始终无序一片,他抬头看向身后的金发女孩说:“他们说我笨。” “你是挺笨的。”金发女孩点头赞同了这种说法:“像这种魔方,你给这里任何一个人,三分钟...不一分钟他们都能拼好,可我看你已经拼了三天了,就算是一只狗,钻不过一个窟窿也会选择绕道,但你一直在钻牛角尖,是窟窿的那头有块肉等着你吗?要知道就算你拼好了他,其他人也不会撤回对你的看法的。” “他们说魔方拼好了后可以打开,里面有让我变聪明的东西。”小男孩又低头开始拧魔方了:“这样他们就愿意跟我一起玩了。” “看来是有块肉在等着你”金发女孩轻笑:“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雅可夫、安东。”小男孩说:“他们捉迷藏我追不上他们,我跑的很慢,他们说我笨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但魔方里面的东西可以让我变聪明,变快。” 金发女孩看着小男孩木楞而执着的脸久久不言,她忽然蹲下来抢走了小男孩手里的魔方,对方一愣转身就扑了过来想抢回来,但一急之下脚下被轻轻一绊就摔了个狗吃屎。 “他们居然告诉了你这个秘密。”金发女孩垫着脚把魔方举到高高的地方笑:“每个孩子都吃过魔方里的东西,所以都变聪明了,现在就你一个人没吃过了。” 小男孩一言不发从地上爬起来又扑了过来,金发女孩闪过去又把他绊倒了:“不强行摔坏魔方打开,是雅可夫他们告诉你这样做会弄坏里面藏着的东西吧?” 小男孩擦了擦沾着泥土的脸蛋视线中只有金发女孩手中抛着的魔方。 “做个交易如何?”金发女孩拿捏着魔方把玩着:“我帮你打开魔方,里面能让人变聪明的东西分我一半。” 小男孩没有同意,又是扑了上来,又摔倒了。 金发女孩叹了口气:“这么小气的吗?” “他们说要自己打开才有用。”再度爬起来的小男孩低声说,又扑。 “真是一群不可爱的小鬼啊。”金发女孩嘟哝着闪开了小男孩的飞扑,当小男孩又要扑过来的时候她忽然一个扫堂腿,单手扣住了小男孩的手臂把他压在了草坪上顺势坐在了他的身上:“那这样如何,我教你打开魔方,虽然这样会很困难,可能你得花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才能学会,可一旦我教会你怎么打开魔方,里面的东西分我一半。”金发女孩说:“这样很公平,要知道在黑天鹅港里除了博士以外可没有人愿意教其他人怎么变聪明。” “博士说他的手术也帮不了我。”小男孩说。 “那可真是可惜,看起来只有我能帮你了。”金发女孩说:“但代价就是魔方里的东西分我一半,选择权在你手上。” 小男孩沉默了很久没有应答,金发女孩又轻声问:“你想变聪明只是想跟他们一起玩?” 男孩点头。 “这对你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算有我的帮助你也拧不开魔方,但起码你还能跟我一起玩。”金发女孩说:“如果拧开了,那么皆大欢喜,你可以更更多的孩子一起玩了。” 男孩似乎是被说服了,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魔方落到了他面前的草坪上,金发女孩松开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那契约现在就成立了,以后你要听我的,我会教你怎么打开魔方的。” “从现在开始吗?”小男孩捧起魔方低头站在金发女孩面前。 “从现在开始。”金发女孩看着矮自己一头的小男孩,帮他弹去了头上的碎草和土屑:“魔方里的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来之不易,所以我们可能会花很久才能得到它...不要急,有些事情还没到时候,现在还太早了。” 现在还太早了? 小男孩看着金发女孩按着自己的头,视线却落向了远处,在窗外黑色的暴风徘徊在天际线的尽头,极寒的冻土竟然下着小雨,白皑皑的尽头出天边蕴量着沉闷轰隆的风暴,有雷声轰鸣,震感极强,隔着天远之距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 “再等等。”她说:“现在对你、对我来说都还太早了。” * 湾流客机发生了颤动,震感让林年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可视线内黑暗一片,花了半秒反应他才扯下了脸上的眼罩看向四周。 “师弟你醒啦?”曼蒂看见林年摘下眼罩啧啧道:“你睡眠质量真好啊,这种环境下都能睡那么熟。” “我以前住的地方噪音也挺大的,习惯了。”林年揉了揉鼻梁,脑海中虚无缥缈的声音和画面像是退潮般飞快的褪去只留下空无一物的黑色沙滩。 “我们到了。”对坐的宫本一心看着舷窗外的景色,眼中满是缅怀和感慨。 从睡梦中缓过来的林年看了一眼舷窗外,雨流在窗户上拉出蜿蜒的水痕,飞机正在下落,机翼上蒙起淡淡的水雾拉拽出长长的白线,他们的身下就是灯火繁华的东京,尽管是凌晨六点,这座城市依旧亮着繁密的星火,天边的云海被薄膜的朝阳映得漆黑,街道上浊黄的街灯像是脉络一般延展向整个城市的角落。 “这里就是东京吗?在我的故乡凌晨六点城市都是灰蒙蒙一片。”林年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有些发怔:“但这里就像着了火一样,从白天烧到晚上,又经久不息地烧到白天。” “总有许多人为了生计以及以后的人生不分昼夜的奔波,这座城市会二十四小时为他们点亮照明前行道路的街灯,避免太多迷茫前行的人摔进无人问津的阴沟里淹死,东京就是这样一座温暖而危险的城市。”宫本一心说。 “温暖而危险吗?”林年不可置否只是静默地看着这一片片美景,隔着百千米的高度他似乎也能感受到这座城市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温度和嘈杂,即使是黎明破晓,也存在着数不尽的人劳碌的在这座以星火织网的迷宫里奔波。 “总感觉你们都好文艺让我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提到东京我只能想到木村拓哉和横店...我们下了飞机是坐机场铁道去市区吗?”曼蒂小口小口地不停吃着冰柜里找到的奶酪蛋糕,看起来七小时的航程的确让她有些饿了。 “你可以留着点肚子一会儿吃,我相信犬山家的接待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宫本一心扫了一眼仓鼠过冬储量似的曼蒂说。 “龙吟和怀石?我只听说过这两个。”林年说。 “具体来说龙吟和怀石是一个东西,龙吟是一家店,怀石是料理的种类,与龙吟相对的还有虎白和菊乃,是怀石料理的御三家,但本家有自己的厨师,所以大概率我们不会去那些店里做客。”宫本一心笑了笑:“相信本家主厨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比前两者差,反而更会符合林君的胃口一些。” “又涨知识了,我会拭目以待的。”林年颔首。 黑色的湾流呼啸而过城市的上空,滑翔落向位于千叶的成田机场,雨流声悄然而逝,风声、呼啸声与阳光乍现的温暖之声填满了整个世界。 ------------ 第一百零八章:交代 “一杯蜂蜜水。”夜总会舞池吧台上,良一放下了酒杯,仰望着斑斓灯光照亮的玻璃天花板长呼了一口气。 “不用继续上刚才一样的了吗?”酒保是个漂亮年轻的女孩子,看面相大概还是个在读的学生,戴着工作围裙擦着杯子微笑地看向良一。 “不用。”良一拿捏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吸管搅着酒杯里残余的冰块,不住发出当当的响声。 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就算再过繁华的夜总会也会有熄店打烊的迹象,此时良一待着的这家夜总会自然也不例外,舞池里的年轻男女早抱着瓶子躺死在了卡座里,要么发出鼾声,要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夜总会内的重摇滚切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展览鱼缸里漂浮的气泡都显得慵懒了许多。 女酒保的手艺很熟练,就算是一杯蜂蜜水也用上了调酒器,各种五颜六色的液体划入其内手法花哨地摇匀,最后倒入杯中从大理石的吧台面上推滑到了良一的面前。 “你的蜂蜜水,为了解酒效率高,还特地多加了点果糖。”女酒保坐在了椅子上笑着一言道出了良一点蜂蜜水的意图。 “谢谢。”良一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高浓的甜度的确让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许多。 “我说,既然第二天有工作,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来喝酒?”女酒保看着小口喝着蜂蜜酒的良一发问。 “工作很重要,所以起得很早,没有事情干自然就只能喝酒。”良一随口回答。 “为什么不在家里喝呢?特地要在这种时候来夜总会这种地方。” “家里没有我想喝的酒。”良一并不讨厌在喝东西的时候与酒保闲聊,几乎每个夜总会的酒保都很健谈,想要做上顶尖的酒保大概事先需要去考一张心理咨询证。 女酒保上下细细地打量了良一一遍忽然问:“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像你这样年纪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呢?” 良一看了一眼女酒保,余光瞥见了酒柜内镜壁反射的自己,一身黑西装内衬带纽扣的开领白衬衫,头发焗油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淡黄色的眼镜,衬衫领口里露出半点斑斓,大概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种行头的人是干什么的。 “那像你这样年纪的学生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上夜班?”良一选择了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我已经18岁了,劳工法限制的15岁以下,我上班养活自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女酒保笑着耸肩手里把玩着调酒器。 “玩调酒器的技术很熟练,但经常在河边走总是要打湿鞋子的,你这种女生不像是习惯赤脚的人。”良一说。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在这里打工啦,有什么事情他会保护我的。”女酒保低笑了一下。 “可我没看到你男朋友。” “他先下班回家了。”女酒吧岔开了话题:“倒是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吧?21?22?这种年纪怎么会干这种工作?你们男生都喜欢打打杀杀吗?” “有些时候不是愿意过打打杀杀的生活,而是只有打打杀杀才能生活下去。”可能是之前的酒还是喝多了些,良一今晚的话有些多。 “你们这行不是只要装勇斗狠就行了吗?为什么你还需要这么早就起来准备工作?难道是要去...”女酒保比起了拇指和食指嘴里小声的biu了一下,又放下了手看向吧台上之前被良一喝光的酒杯:“所以现在才来喝酒壮胆的?” “哪有那么多枪击案,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是yakuza们也知道打架的时候匕首是用来划的而不是用来捅的。”良一摇头:“干我们这一行的,并非只有打打杀杀,老大想要什么,我们就去做。” “凌晨五点坐在夜总会里喝酒,又不敢喝太多还得喝蜂蜜水解酒...你的任务似乎很纠结啊?是不喜欢这个任务但又不得不去做吗?”女酒保问。 良一微微怔了一下,多看了女酒保一眼,似乎是在猜这个女孩读的大学是否是心理学专业的,因为对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去接个人而已,就像是你们夜总会里陪酒的女孩,不情愿但却是为了生计。”良一想了想只说了一些无伤大雅可以说的,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用了比喻手法自嘲了一把。 “不想去就不去呗,我想你的老大一定会同情你的。” “没那么简单。”良一淡淡地说:“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冒着被喝醉的客人调戏的风险拿着学生份的工资。” “如果有人调戏我,我男朋友一定会把他们打爆的!”女酒保挥舞了一下拳头。 “你男朋友不在这里。”良一说:“这种工作尽早辞了吧,这条街的夜总会都不是很干净,底子明朗一点的都在八番街那边,估计再干一段时间你的老板就会叫你去他办公室了。” “你怎么知道我老板叫我...”女酒保下意识抬头看向良一。 良一也愣了一下,只是轻声啧了一下喝了口蜂蜜水。 “喂喂,别误会啊!我也不傻啦,去了当然能赚很多钱,但这样就违背我的初衷了,我想出人头地可不是靠这种方式。”女酒保看良一不说话了立马解释。 “我又不会说什么,只要能出人头地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自己决定。”良一表情平淡:“是自己去证明自己也好,还是别人授予机会你涎着脸去舔舐也好,起码你还有选择的权力,那些遇到这种事情甚至没有选择权力的人才是最悲哀的。” 所以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还会不死心的来到凌晨夜总会碰运气的原因不是吗?良一想。 出人头地的方式有很多,他一直坚持自己想要的那一条道路,不断的完成就算是执行局也会头疼的任务,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强大,可如今又如何?还不是得放弃自以为看重的一切准备去讨好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来获得自己的前程?这种证明自己的方式可跟当初想的不太一样呢...可能比起女酒保他才算是真正没有选择的可怜人。 “可能这才我男朋友最近不想见我的理由吧。”女酒保叹息:“我没给他解释清楚这件事,就算起了矛盾主要还是怪我...” 良一只是听了半句话就不想再听了,他没太大兴趣关心一个女酒保对情感生活的自怨自艾,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时候已经不早了。 今早6点整他需要准时到达千叶的成田机场,就算时间还算充裕但作为资历浅薄却有被委以重任的若众,提前到达算得上是基本的礼仪。 为了这次接待犬山家有分量的人可谓是全体出动,车队气派地像是开车展,警视厅那边也事先打过招呼了,成田机场那边的报警电话都会滞留,不会有任何意外破坏到本部专员的心情。 整个新宿最豪华的歌舞酒会街都被打了招呼,从今天一早起一直到明天,二十四小时所有娱乐业不停息运营,只为了本部的来宾走到新宿街上可以任意体验各种风俗文化,今天整个东京的风俗业都会得卖犬山家一个面子,向那位素未谋面的16岁男孩露出最营业的微笑。 16岁?16岁男孩能做什么?在这个喝酒都需要21岁的国家里,16岁买包烟买瓶酒都是问题,良一内心里嗤笑着想,更可笑的是自己的任务就是贴身照顾这位16岁男孩,‘S’级?就算是‘S’级,在16岁大概也只知道往秋叶原的女仆咖啡厅里钻吧? 良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喝着蜂蜜水,期间女酒保还在不停的自说自话着,大多都是在说她的男朋友,说她多不满意自己的工作,听的良一有些烦躁了,起码对方还有的选择,可以在老板面前张开腿或者闭上腿潇洒走人,可自己呢? “那就分了吧。”良一打断了女酒保的絮絮叨叨,他想大概这个女孩天生就适合做这一行,聊天能把人的口水聊干,迫使人再点一些贵得要死的东西喝,如果有朝一日她的男朋友甩了她一定就是因为她这张停不下来的嘴。 “你好无情诶,黑道的人都像你这样无情吗?还是说只有无情的人才能加入黑道。”女酒保叹了口气。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太懂这些事情,没人喜欢跟混我们这行的人谈这些东西。”良一摸出钱包点出几张钞票丢在了吧台上。 “其实他昨天还跟我提分手了。”女酒保叹息:“可能就是因为我去办公室见了老板的缘故才让他误会了吧,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大概是觉得一个像我这样经常在夜总会工作的女孩怎么可能放弃出人头地的机会...这几天他还在夜总会里遇到了另一个女孩子,他们一直聊的很开心昨晚还决定一起回家约会...” “哦。”良一的反应很平淡,从吧台前起身准备离开,但忽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扭头多问了一句:“你见到过你拐你男朋友的那个女人了吗?” “你是想问她长得好不好看吗?”女酒保苦笑着说:“当然好看,瓜子脸,短发,还有一颗泪痣。” 良一怔住了,听见这些描述之后面色陡然严峻了起来:“名字是不是叫美惠子?” “你认识?总不会那是你的女朋友吧...”女酒保也有些发愣。 瞎猫碰上死耗子。 良一没想到目的性的出没于各个夜总会居然真让他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独居男性杀人案的线索。 “你男朋友独居?住在出租房?”良一迅速问。 “是...你怎么知道?” “知道地址吗?”良一摸出了手机。 “黑道先生,你总不会是要帮我出头吧?”女酒保忽然好笑的看向了良一:“我其实无所谓的啦...他甩了我就甩了咯,我也不会自甘堕落到去老板办公室上位什么的...大不了换个便利店打临时工,虽然赚的很少,但起码不用被揩油了。” “就算你的男朋友带回去的是一个危险的杀人犯也没关系吗?” “诶?”女酒保愣住了。 “名字。”良一皱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树美佐和子。”被吓到的女酒保下意识答道。 “我是说你男朋友的名字,多少岁。” “森下秀中,年龄跟我差不多...” “年龄跟你相仿,独居,经常性出入夜总会。”良一皱起了眉头:“真是符合对方的胃口啊...” “你刚才说杀人犯是什么意思?”女酒保被这气氛带的有些着急了。 “字面上的意思,看起来你的男朋友花心的很不走运。”良一说:“真不知道是撞大运了还是倒大霉了,现在去你男朋友的独居处可能还有机会尝试一下,虽然希望渺茫,但是...” 良一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但是,现在已经是这个点了,他似乎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照顾执行局那边的工作了,现在打电话给执行局对面也难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吧? “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良一低声说。 犬山家迎接的车队应该已经赶往机场了吧?他也是接机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比起一个新宿流蹿的杀人犯,迎接校长的‘S’级宠儿可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东京那么大多死几个人不会影响这座城市的运转,就算良一去了也不一定救的到人,甚至还会触怒犬山家主那边得来严厉的惩戒。 现住放在良一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求安稳,立刻丢下这件事情,打上车赶往机场,完成自己平步青云完成出人头地的梦想;要么愣头青似的,试着去救一下面前这个女酒保被危险混血种拐带的男朋友,完成这个自己一直在查的案子证明自己,不过到底来什么好处得不到,还大有可能还会放了犬山家主的鸽子从而被逐出本家? 只因为一时的性情做付出没有回报的事,和一个只要迈腿就能轻松出人头地的机会,这种选择题谁都会做,好吧? 毕竟是道上混的,要对家主和组长个交代,接校长的宝贝学生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再怎么说人也是得到的。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五点三十分,良一看了眼吧台后面的冰桶和挫冰刀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 时间到了凌晨六点。 朝霞映在天边,斯莱普尼尔从黑色的云雾中破空而落滑向成田机场的跑道,在跑道的周边空地上夹道停满了黑色的名贵轿车,身穿黑色西装的面目森严肃穆的黑道老人们站在最前,其后两侧黑衣男夹道排开这些都是犬山家的精英干部,今日推掉一切事务只为迎接那黑色巨鹰上的贵宾。 犬山家主仰望着斯莱普尼尔降落跑道开始滑行,在他身后一位容颜清爽竖着剑道少女马尾的女孩站立着举着雨伞,伞面上流着数十分钟前零落的几滴雨珠。 “义隆,你手下的那个孩子还没到吗?”犬山家主望远处着逐渐减速的斯莱普尼尔问,在他身后身着正装的长谷川义隆俯身垂首上前低声应道:“十分钟前已经打过电话催促,他说肯定能在六点之前抵达。” “教育不够到位啊。”犬山家主轻轻摇头。 “良一此时未到应该是路上出了些许差错,平时他都是谨慎、用心的人...此次失误全是义隆的错责,之后会严加管教。”长谷川义隆面目老脸紧绷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此次事务不容出差错,不然丢的是整个本家的脸面。”犬山家主淡淡地说。 “嗨。”长谷川义隆应道。 这时,黑衣男夹道的尽头有人垂首跑来,到了长谷川义隆与犬山家主后面时停下低声说:“大久保良一到了...” “良一来了?”长谷川义隆忽地松了口气回头看去,却一眼没见到良一的影子,视线不由落到了面前传讯的黑衣男的身上,发现不知为何对方的手里捧着个冰桶。 于是他又更往里面看,然后呆住了,久久不言。 伞下的犬山家主察觉到了异状回头看了一眼冰桶,只见到里面装积着无数新鲜的冰块,有几抹鲜红染在了冰块的内层,他身后的剑道马尾少女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冰块,在里面露出了一根冰凉的左手尾指。 “看来暂时是不会到了,但也算有了个交代...准备好接待贵宾吧。”犬山家主只是看了一眼就撤去了视线,转而看向了远处停下的斯莱普尼尔放下的舷梯,在他身后的长谷川义隆抱着冰桶汗流如瀑。 ------------ 第一百零九章:奔赴之事 林年走向舷梯的第一刻,初升的阳光穿破云层照在了他的脸上,没有戴墨镜的缘故他微微抬手遮挡阳光,微眯着眼遥遥俯视着远处跑道旁那夹道的奔驰和黑衣男们。 “日出东方,星火燎原,是个好兆头,看起来林君很符这片水土,必然会有一场大作为。”宫本一心探出了头望了一眼朝霞微笑着说。 “活人的太阳照不到死人身上。”林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宫本一心没听懂。 “嗨呀,终于到了,橙汁都给我喝饱了...”曼蒂也探出脑袋来偷瞄了下面的情况一眼:“这么大阵仗...我好像看到了劳斯莱斯?” “还有迈巴赫和迈凯伦嘞。”林年说。 “犬山家主亲至,可比到了什么车重要百倍,看来这次本家确实是将我们看做了一件“事”了。”宫本一心见到纸扇下的黑羽织老者瞬间面色有了变化。 “这些人都是来接你的吗?师弟你排面好大。”曼蒂越发觉得这一趟软饭吃得香喷喷了。 “具体来说是接‘我们’,在校长致电之前日本分部甚至不知道你我的存在,这场面是摆给卡塞尔学院本部的,而不是摆给我们的。”林年看事情算是看得很清楚了,过去十六年的经历教导了他尊重和敬畏这种东西永远都是来之不易的,想要拥有长久的权柄和地位只能靠实力去切身获得。 林年三人在观察车队的所有人,车队前的犬山家主也在观察他们。 纸伞之下一身黑羽织的犬山贺面色平静地仰望着舷梯上为首的那个孩子,在初阳照在那张稚嫩面庞的一刻起,他大概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晨光好似为那孩子黑褐的瞳孔镀上了天辉的颜色,当两者目光相接时,犬山贺看见了那清澈眼眸中冉冉升起的红日。 日出东方之象。 大才... “世津子,去吧。”犬山贺微微颔首。 他背后打伞的世津子将纸扇递给了随身伺候的长谷川义隆,从一侧迈巴赫的引擎盖上拿过新鲜带露水的手捧花,小跑着向舷梯奔去,背后修长的马尾随着步伐起起落落,阳光照在小腿上的剪影美的落套,骨肉匀停、温如玉脂大概就是形容这一幕。 这么美的一幕然而车队中没有一个黑衣男敢抬头去看,‘觊觎’这种东西在这种场合下是不允许存在的,谁都知道世津子并非是犬山家临时从红番街上找来的女孩,她是如今日本最知名的“松山芭蕾舞团’的首席,上一场的表演是在新国立剧场,想要订到有她的芭蕾舞场子的票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还不一定有位。 放眼看向名贵车队的尽头还能发现那里停着一辆加长Limo礼宾车,车门内有不少好看的女孩在补妆,叫得上名字的就有知名天才音乐少女河纱,风靡棋界的职业女棋手琴乃,以及东京电视台的新宠儿弥美,或优雅,或妩媚,像是未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钥匙就落在纸伞下的老人手中。 这些女孩都是犬山家主的干女儿,可以说是由犬山家主一手扶持起来的名媛,出入社会各界的顶级交际圈掌控无数可利用资源,只在犬山家有需求时如群花聚拢般汇聚一气绽放万般色彩。为了今日的接待,她们推掉了一切事务、表演会、电视剧面试亦或者棋艺大赛,只为藏在车厢中对打开车门的男孩露出朝花绽放般的笑容,此等殊荣,何人能享? 如今,挺稳湾流上走下来的男孩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三人从舷梯上走下,林年领头,宫本一心随后,曼蒂垫尾。 才落地,一捧花就递到了面前,林年伸手接下了,世津子上来就是一个拥抱,香风扑面笑容满怀:“日本へようこそ(欢迎来到日本)!” 林年微微退了一步,左手握着捧花,右手伸向前:“初次见面,还请多关照。” 两人礼节性的握了握手,握手的期间林年多看了世津子几眼,握手结束后就抱着捧花让开了位置,世津子也接着跟宫本一心和曼蒂握手拥抱了。 世津子领头带着三人走向车队那边,曼蒂小碎步过来贴到了林年身边小声说:“师弟,如何?” “什么如何?”林年问。 “我看见你偷偷瞥人家的大腿和胸部了。” “是看脚和虎口。”林年小声回道。 “看脚我懂,但看虎口是什么鬼?”曼蒂不解。 “穿着高跟鞋,跑过来的速度不慢,代表平衡性很强,应该经受过专业训练或者有舞蹈的底子。握手的时候手上虎口有修剪过老茧的痕迹,经常握枪或者其他东西,我比较倾向于刀剑类。这个女的应该会点剑道,但具体水平我不清楚要打过才知道——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只是我认识的人里漂亮的女孩都不怎么能打。”林年看着世津子一身的黑白相间的学生制服,简直像是日本动漫或电影上演的偶然邂逅的女主角。 “师弟你看见漂亮女孩第一反应不是搭讪而是打架?”曼蒂低声问。 “这里是日本分部,她是犬山家找来的人。”林年提醒:“你觉得我还能这么想?” “这种场面有资格出现的女孩大概都是犬山家主的干女儿,都很干净,林君不必多想。”宫本一心也压低声音加入了这场谈话。 “犬山家主营风俗业,为什么家主的干女儿需要学剑道?还学的那么好?”林年小声问。 “又能陪酒,又能抽出木剑打爆揩自己油的咸湿大叔?”曼蒂胡乱猜测:“感觉炫酷到爆啊。” “噤声了。”宫本一心说,他们已经走到了车队最前方犬山家主的面前。 林年并不难注意到这位身穿黑羽织的老人,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站在哪里你的第一眼总是会落到他的身上,这些人手上往往都握着权柄,因为自古权柄最为诱人。 “犬山阁下?”林年试探性的伸手。 “林君。”老人伸出了手与林年稳稳握在了一起,林年从对面感受到的第一印象便是强健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位统领大家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位犬山家主无端让他想起了校长,两者都像是有着一把火在那腐朽的躯壳中燃烧,蓬勃出让人敬畏的巨大力量。 林年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位日本风俗业界的皇帝,斯莱普尼尔上宫本一心告诉他,犬山家掌控了几乎八成的日本风俗界命脉,盛极之时的犬山家主阁下曾站在黑水晶般的玉藻前俱乐部顶端,身着随风摇曳的黑羽织抬起右手,对准视线内新宿灯火的尽头,张开的手掌从右边缓缓移动到左边,整个新宿的灯火随之缓慢熄灭,三十秒之内,整个世界只能听见人群的嘈杂以及噪作的风声,整个新宿的火光尽被这位老人一掌熄灭,又随之意志重燃。 这就是犬山家主掌控的权力,在新宿他就是无冕的帝皇,这位剑眉飞扬的老者手中的权柄是无数年轻人祈梦一生都不可企及的神台,如今他面带温祥的笑容与林年握手一起,言辞之间比起新宿的皇帝更像是一位林年久别重逢的长辈。 “航程睡眠调整的如何,还有些许困乏吗?” “多谢犬山家主关心,在飞机上姑且是睡过了,现在算是精神饱满。” “那飞机上的客餐如何?有吃不便的地方吗?” “还可以,有素食和汉堡,还有新鲜的橙汁。” “素食和汉堡有失营养了,早餐的话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移步俱乐部,对于招待这方面我们犬山家向来很有信心。”犬山贺右手微微揽住了林年的臂膀,这一动作让宫本一心的眉角有些跳,一旁的世津子见到后也不经意垂首后退了半步给这老少两人留出了空间。 林年略微有些无所适从,他早预料到校长致电本家大概会十分看重他们这次的访问,但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放架子放到了这种程度,由一家家主亲自接机嘘寒问暖,这态度简直好到了让人感觉异常的程度。 说美食,说爱好,说远在天边本部里的昂热,又说到日本的繁华和浮世绘上富士山的白雪皑皑,一时间,犬山家主无话不谈。 曼蒂和宫本一心跟在了老少两人的后面,他们非常懂得读空气的艺术,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访问的主角是谁,不过世津子却也是懂事的立刻招待起了他们两个,还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花环,聊天时也用的是曼蒂熟悉的英语。 有说有笑地走了几步路,曼蒂忽然注意到了打着纸扇单手抱着冰桶的长谷川义隆一直候在他们身边,不由上前迎了过去:“还准备了香槟吗?太客气了...” 长谷川义隆此时注意力还放在前面的老少身上,不留意之间怀里的冰桶就被抱走了,他愣了一下之后身边的曼蒂就陡然响起了惊叫声。 前面的犬山家主和林年都停下了脚步看了回来,林年一眼就看见了曼蒂手中的冰桶里面躺着一根带血的新鲜尾指... “这件事说来话长。”犬山家主蹙眉一瞬,面色又恢复了平常。 “这是之前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日本应该没有拿断指接待客人的习俗。”林年面色没有什么表情,暗地里却是松了口气,这老人简直太热情了,才几步路的时间就能从飞机伙食问到他的择偶标准,这下的意外终于可以转移一下话题了。 “一个晚辈,理应充当接待的工作,但因为一些闲事耽搁了来不了为此谢罪。”犬山家主看了一眼冰桶,又注意了一下林年见到血腥断指的反应,见到对方没有惊吓反而‘松了口气’眼中掠过一抹有趣的光彩:“小孩子气的做法罢了,不用在意,全是我们犬山家的管教不当。” “因为耽搁了接待就切指,再大些的过错是不是就该切腹了。”林年扫了一眼断指说:“看起来对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缺席的,只是因为没有来接待我们就断掉一根手指,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年你的意思是?”犬山家主面带微笑问而不语。 “用冰块冷藏着意思是还能接上去吧?” “6-8小时都能续借,但今天天气不错,冰块很快就会化掉,这根断指的保存是个问题。”宫本一心接过了曼蒂手中的冰桶。 “还请问一下这根断指的主人是?”林年看向犬山家主。 “我记得不错的话是家族中一个叫大久保良一的年轻人。”犬山家主微笑着说:“看起来林年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我只是很好奇不惜断指也要奔赴而去的事情是什么。”林年说。 “此前良一一直奔波于新宿中的一起谋杀案,大有可能也是为此而耽搁了接待的事务...他是我看着长大的,除此之外我无法想到其他的原因。”一旁的长谷川义隆鞠身说。 “谋杀案?事关危险混血种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谷川义隆看见这个16岁的孩子瞬间勃发出了‘兴致勃勃’的情绪。 “能找到他现在的位置吗?看起来比起美女和美食,我们的贵宾对这种事很有兴趣。”犬山家主看向长谷川义隆含笑说。 “如果他还在新宿,‘辉夜姬’一定能会找到他的。”长谷川义隆低声说。 ‘辉夜姬’三字一出口,一旁表现的少许兴奋的林年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谁也察觉不到的光芒。 ------------ 我终于知道该怎么正确的请假了 如题( 今天状态不好,整理下思绪鸽一天。 ------------ 第一百一十章:四谷之澜 东京新宿区,四谷。 这里出没着东京底层的上班族们,尽管交通繁华却仍然存在着租金低廉到极致的房子以供那些被社会遗弃的人居住。 凌晨六点二十分,被大厦阴影笼罩阳光照射不到的白色的出租楼房上,数十个漆黑的窗户像是死人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空旷的街道。 黑色的迈巴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划入了四谷的街道,在后座位上,林年从车窗看向外面,如林般的楼房聚隆为钢铁丛林,尽显东京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拥挤,尽管才是早上六点,街道上已经流蹿着不少穿着黑西装的上班族步履匆匆而过了,偶然之间抬头看向街上滑过的迈巴赫眼中露出艳羡的目光。 “林年,你是第一次来东京吗?”在迈巴赫的副驾驶上,犬山家主微笑地问道。 “是的,此前对东京的影响只有电视剧和电影。”林年说。 “现在你对东京的第一印象如何?”犬山家主又问。 “我们才到东京不过半小时,现在谈印象可能还早了一些。”林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宫本一心和曼蒂都与他同坐在迈巴赫后座上,两人都拘谨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像是上课听讲的的孩子,前者是深谙日本分部这边的规矩,而后者纯粹是懂事。 “东京最繁华地段的酒店一个晚上十几万日元到几十万日元不等,而在四谷出租房的平均房租的十二万日元到七万日元。”犬山家主望着街边延绵起伏的白色出租楼:“饶是如此,日本每年也有不少从各地奔涌而来的年轻人拥挤入那一个个小匣子内,忍耐着饥饿和劳累幻想一步踏入红灯绿酒之带的未来。” “林君,东京啊,是追梦人们的天堂。”犬山家主略作感慨:“太多、太多人想要出人头地了,不惜跌破脸面,抛弃底子和里子作为代价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可能这一次来东京你会看到一些往常无法想象的东西,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林年略微抬首,明白过来了犬山家主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这次我们寻找的切指的那位前辈算是犬山家主您所谓的想要‘出人头地’的人吗?” “这一点可能我说了不算数,最了解他的人并不是我。”犬山家主摇头。 驾驶座上,长谷川义隆也意识到了现在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立刻开口解释:“是的...良一一项有一些个人主义,由于过往经历的缘故他总是处于无时无刻都想证明自己的状态里,这次独自追逐犯人大概也是如此。” “你说的这个大久保良一是日本当地执行局的人吗?”林年问:“这种危险的案子在本部一般都是由执行部全权管理。” “良一的确在执行局有挂号,但并非正编人员,但追拿危险混血种这种分内的事情一般能自己做都不会打扰到执行局那边。”长谷川义隆说:“新宿片区归我们犬山家管辖,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也由我们第一时间遏制解决,超出了我们能力范围外才由执行局接手...大概良一是不想堕了犬山家的面子,才会如此急躁的前去追捕凶手。” “像这种危险混血种杀人的案件在东京多吗?”林年又问。 这个问题一出口,长谷川义隆和犬山家主的面部神情都有些微动,前者没有吭声怕说错话,而后者则是微微一笑解答了这个问题:“东京这座城市很大,每天执行局要处理的事件超过三位数,危险混血种暴走杀人的事件虽然严重,但委实对大局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林年眉角抽动了一下,犬山家主这个回答可谓是直截了当的过头,意思很简单明了——在我们日本分部,危险混血种杀人只是小问题,谁会花费精力去统计这种小事出现的频率多不多? “看起来日本分部的执行局可真是有力可靠啊,请问犬山家在执行局内分布有人手吗?”林年好奇地问。 “那是源家的事物,我们犬山家从整体来看并非是打打杀杀之辈,灯红酒绿才是我们的司管的权柄,本家内总需要有人掌控娱乐业提供源源不断的经费来源,用以支撑屠龙攘夷之大业。”犬山家主笑说。 “源家么?我记得源家是否有位前辈叫作‘源稚生’?”林年忽然问。 副驾驶上犬山家主眉角跳了一下,但依旧面色常然:“是一心君告诉你的吗?” “随口提过两句。”林年点头,一旁的宫本一心不语。 “是的,你口中的‘源稚生’正是源家之主,更是我们本家大家长之子,若是我等见了也需恭敬一声‘少主’,林年,你为何对本家少主颇有留意?”犬山家主好若无意般问。 “只是听说‘源稚生’是日本分部最强而已,所以自然起了些兴趣,昂热校长让我来这边交流学习一段时日,既然是交流学习自然要向更强者讨教经验。”林年说。 “是看不上我一把老骨头了吗?”犬山家主骤然发出了开朗的笑声。 “哪里的话?只是对跟我年龄相近却背有令人仰望殊荣的年轻人抱有敬仰好奇之心罢了。”林年挠了挠头笑得人畜无害。 一旁的曼蒂眉毛也在不自主的跳,坐在迈巴赫的真皮沙发里整个人都忍不住缩了缩,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老少二人笑声连连中隐藏着很多暗箭和晦暗不清的意思。 “按照辉夜姬的指示应该就是这一带了。”长谷川义隆松开了油门,迈巴赫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GPS导航上提醒他们已经靠近了目的地。 “辉夜姬?那是什么?”林年随口问。 “宫本家下岩流研究所单独的云计算系统,相当于本部的诺玛。”宫本一心出声解释。 “人工智能啊,其实最开始我入学的时候还以为诺玛是个真人呢。”林年点头表示理解。 “不少人最开始都以为诺玛是真人,还有人在论坛上给诺玛画了拟人图,是个有一头白色长发的白人女性。”曼蒂出声道。 “为什么是白发?” “因为画图的学生是中国人。” “我们岩流研究所的辉夜姬可没有什么拟人图,人工智能只是人工智能而已,真正的样貌只是机库中一大堆电缆和精密机械设备。”宫本一心摇头,似乎是对学院里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精英表示无语。 “据辉夜姬的消息显示,十分钟前位于‘源氏重工’内的执行局本部收到了来自新宿区的求援来电,电话中汇报了一个具体的地点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四谷,来电的求援人正是良一...但与其说那通电话是求援不如说其实是一则任务执行的通告,告知执行局他已经独自前往目的地追缉凶手了。”长谷川义隆说。 “贸然独立追缉危险混血种,这种行径很有可能导致普通民众受到波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几年前的本家这是要切指谢罪的吧?”宫本一心轻声说。 “在现在的本家依旧也是要切指谢罪的。”犬山家主淡淡地说道。 “现在的问题不是得先找到他人在哪里吗?”林年从迈巴赫的车窗看向外面,街边的出租楼排排矗立,每一栋楼中起码住着上百号人,要想在这种环境里找到目标简直是难上加难。 “良一汇报的目的地带有具体的门牌地址,我记得好像是1023号的...”长谷川义隆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街道上传来一声巨响,玻璃雨从天而降洒落在了街边,迈巴赫右侧的出租楼三楼的位置一扇窗户应声而破,一个人影猛地飞了出来,从天而降啪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摔到了迈巴赫的引擎盖上。 整个迈巴赫都狠狠上下颤动了一下,车窗玻璃爆碎成渣喷射向街道上,看起来这辆车并没有经受过防弹改装,但这也大大为掉落在引擎盖上的人做了极大的缓冲。 驾驶座上的长谷川义隆在瞬间扑到了犬山家主身前做出了保护动作,而后者却是一动不动凛然坐在位置上淡淡地看着被砸得稀碎的挡风玻璃外仰躺朝天的人影。 宫本一心和林年第一时间探出了左右两边车窗向出租楼上看去,坐中间的曼蒂吃痛地揉着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脑袋瓜子。 “良一?!”长谷川义隆在看清砸在迈巴赫上的年轻男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探出车外的林年视线也落到了挡风玻璃上睡着的这个家伙身上,这种震撼人心的出场方式他一度以为这家伙挂了,但几秒后对方就咳嗽着挣扎想要爬起来。 “没事吧?”后座探出了半个身子出来的林年向前面大声喊了一句。 挡风玻璃上的兄弟机警的扭头,在看见林年的瞬间似乎有些惊诧这个年纪的男孩见了这一幕居然没有吓懵,但片刻后他又收回了心面目冷峻地回望向他掉下来的出租楼的三楼,在窗口上一个面目青如恶鬼黑发泪痣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冷冷地跟他对视着。 “很抱歉你的车。”年轻男人,也正是大久保良一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砸坏的车到底是什么型号,从挡风玻璃上撑了起来咳出几口血就下了地。 “喂!”林年看着男人踉跄的脚步不由又喊了他一句。 大久保良一没有回头,大概只以为对方是要他赔车,这种时候他可没有精力扯这些有的没的,楼上的凶手可不会等着他慢慢爬上楼。 林年见对方不理他,有些无奈的缩回了车里看向了犬山家主:“请问有谁带刃具了?” 宫本一心直截了当的从袖口里抖出了一把匕首丢给了林年,副驾驶上犬山家主脸上陡然露出了大幅的笑容。 林年推开了车门下了车,理着袖扣几步走到了踉跄着往出租楼跑去的大久保良一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久保良一皱眉回头,但没有看见人,这一瞬他只觉得平衡失调,眼睛一花就看见了晨曦乍破的天空——他被放倒了。 啪一下,摔在了地上,大久保良一有些发愣,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句话飘到了他的耳朵里:“就那儿躺一会儿,别乱跑,要休息去车上休息。” 什么鬼? 良一猛地半撑起身子,只看见刚才车内的那个男孩冲进了出租楼里消失不见踪影。 “喂!”这次换大久保良一大吼了,他根本没理解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以为这栋楼里发生了什么?舍友斗殴吗?他上去是要去劝架的? 正当良一要从地上坐起来冲上去时,他的肩膀上被人一只手搭住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留在了原地,这让他在毛骨悚然之间回头,只看见了一个剑眉飞扬的老人蹲在他的身后。 犬山家主,犬山贺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见过...家主。”许久,大久保良一才愣愣地说道,大脑空白一片。 就算是被热血和躁动填满了内心,可在这个老人面前他的大脑也飞速的冷却了下来,逐渐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情,几十年前前在港口打拼地盘时的我也像你一样。”犬山家主淡笑:“可谁又知道现在表面风光的过去承受过多少中伤和污辱?有些东西是急不来的。” 长谷川义隆从车内下来候在了犬山家主身后,宫本一心和曼蒂也纷纷下车仰望那栋出租楼,不算高的楼层里如今响起了各种尖叫声、破裂声和怒骂声,像是一场乱糟糟的戏剧步入了高潮阶段只差观众的满堂喝彩。 “看起来我搞砸了。”大久保良一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砸的凹陷的迈巴赫低声说。 “事已至此,不如交接给后者,自己积累一些未来所需的经验?”犬山家主说。 大久保良一还能说什么,不可拒接,只能应允,只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抹不去的疑惑:“刚才那个人是...” “正是。”长谷川义隆看向了良一与之对视后轻轻点头,于是后者不再言语。 “一心君,曼蒂桑,你们认识林年的时间最久,就现在,你们觉得如何?”犬山家主从良一的肩上收回了手转头笑问。 曼蒂被叫到了名字有些发怔,没搞清楚犬山家主到底在问什么,可一旁的宫本一心却是立刻颔首回道:“说话之余他大概已经到了三楼了,就现在来看...大概差不多了吧。” “评价如此之高?”犬山家主含笑抬首:“记得校长致电时提及过,林君懂得大多流派刀法,又最喜用长刀类武器,这次仓促之间手上只有一把匕首,不会拖延许多时间吗?” “没有剑就无法杀人了吗?对于林君这种人来说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宫本一心说。 这下曼蒂这下才懂了,这两人在说什么。 下一刻,出租楼上再度响起了窗户破碎的炸响声,随着玻璃雨落一个黑影狠狠摔落到了迈巴赫的车顶,巨响之间少许鲜血溅射向了蹲着的犬山家主,长谷川义隆和宫本一心轻快挪步之间挡向飞溅而来的血滴,可饶是如此还是有那么一滴从缝隙之间穿过擦到了犬山贺的脸颊。 犬山家主抬起手抹过了脸上的一抹温热脸上浮现起若有所思的神情,一旁迈巴赫的车顶上一个女人深陷其中,脸上青鳞圈圈双臂异化为爪,眼眸瞪圆形同恶鬼,只是在她的额顶一把匕首扎入其中不断汩汩流出汇聚为泉从车上淌下。 ------------ 第一百一十一章:执行局 青面獠牙的女性尸体仰躺在迈巴赫的车顶,鲜血如泉汇聚在凹陷的部分倒影着瓷青的天空,那张插着匕首的脸蛋上至死都保持着狰狞的模样。 运作的投影仪器发出琐屑的微小杂音,整个昏暗的房间中寂静无声,因为大荧幕上的这张照片不经让会议室中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说在江湖时代浪客的剑可以快到一个极致的境界,当刀落剑出斩下敌人的头颅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将会永远的定格在那一刻,因为死亡的速度超越了疼痛和恐惧,在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陨的刹那,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现在照片上的死者简直像是印证了那个荒诞的传说一般,真的有人能快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匕首的刀锋好比死神的镰刀,划过时没有痛苦只有冰冷至极的死亡。 坐在会议桌尽头的男人轻轻摆了摆手,他背后拿着遥控器的人按下按钮,投影仪关闭,会议室的白炽灯被点亮,可以看见会议桌前坐着的每一个人面部表情都有些微妙,视线依旧停留在白色的幕布上沉思不语。 男人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他记得这间会议室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这里是东京中央区,源氏重工株式会社,第27层,执行局会议室,坐在会议室尽头主持这场会议的男人正是执行局的局长,源家的家主,源稚生。 上一次执行局的会议室陷入沉默这么久还是因为一群无法无天的‘恶鬼’集体冲击东京电视台要挟本家要么解散,要么他们公布龙族的所有秘密,那次东京电视台失守的事让整个执行局很长一段时间都受挫不小,不少执行人甚至因为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而选择调职到后勤岗位。 而方才投影仪上播放的是今日在千代田区与新宿区交界的四谷地带发生的一起暴力案件留下的现场照片,堂下沉默观看的人们都是日本分部执行局的精英干部。 “手法很利落。”有人评价。 “‘利落’显得也太过敷衍了一些,我想在场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吧?”有人秉持不同意见,看起来对于击毙凶手的人有着更高的评价。 “这件事情发生在四谷?我记得那边人流蛮大的,这具尸体很明显已经大幅度变异了,如果被观测到的话就不能用简单的黑道寻仇搪塞过去了,有好好排查过潜在的目击者吗?”比起已经发生的事情,有更关注未来影响的人出声提问。 “没有潜在目击者,坠楼事件发生后现场第一时间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会议桌的尽头,身着黑长风衣的源稚生抚摸着手指上的龙胆纹银戒指缓缓摇头:“事情发生在今天凌晨六点,按照四谷的地形,就算街道上有目击者也难以看清楼上飞下来的坠物到底是什么。” “战斗的过程呢?像是四谷那种出租楼里人流密度一般都很大,是否存在有人围观的情况?”侧前方的一个执行局专员举手。 “战斗发生在一间不到12平米的房间,我想那种环境应该挤不下第三个人。”源稚生说。 “12平米的空间内对这种怪物一击必杀?”不少人设身处地的试想了一下那种情况,想到伸个懒腰都嫌窄的空间里跟一个体表出现龙化的危险混血种一对一的画面,不少人都打了个冷颤直嗦牙花子。 “破门而入,先是一刀扎进对方的脑门破坏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再把人一脚踹进窗口撞碎玻璃和木框架导致从三楼坠下。”源稚生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战斗情况。 很简单的战斗经过,轻松程度堪比把大象塞入冰箱,但其中每一个步骤蕴含的危机和风险细想之下直让人瞠目结舌、毛骨悚然。 “这种程度,局长也能做到。”不知道谁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源稚生扫了说话的人一眼:“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一遍,今天我们是来分析案例处理后续的,而不是在攀比本家与本部哪边更强。” “可是局长,16岁的本部专员第一天到东京就做到了这种程度...比起交流,本部那边这次派人来的意思是专门来踢场子的吧?”一个实在忍不住了的干部低声说。 “不,我相信这件事只是碰巧发生而已。”源稚生摇头:“起因是犬山家下系组的一个组员在今日凌晨时偶然咬住了一个危险混血种的尾巴,临时放弃了接机的工作选择独自追缉凶手,这才引起了同时间到达东京的本部专员注意,从而涉入了这次事件。” “按规矩来说那个犬山家的组员应该谢罪吧?”一位执行局的资深干部皱眉。 “他是这么做的,在决定独自追缉凶手的时候,他就先行切下了一根尾指送给了位于机场接机的犬山家主面前。”源稚生说。 “小孩子气的做法。”执行局里不少人对此并未感受到断指的决意,纷纷摇头表示不屑。 “乌鸦,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源稚生问向背后站立守卫着的男人。 “先去摆平目标,再致电家主问切哪只手的手指、切几根手指、切完后需不需要当场吃下去以表忏悔和没有下次的决意。”乌鸦理所当然地说:“事前切指太儿戏了,如果因为失血过多和断指的疼痛导致追缉凶手失误引发了糟糕的连锁反应,那么事情结束后就不该是切指明智而是切腹谢罪了。” “那个犬山家组员的运气不错,本部的专员及时赶到了现场,并且解决了这次事件。”源稚生侧了侧头:“执行局的工作被外人解决了,按照执行局的规章制度,一切事关龙族机密的任务出现严重涉外情况,必须在这里召开一次内部会议,这也是今天大家齐聚一堂讨论的第一个问题。” “可是局长,本部的专员也算外人吗?”说句话的人话刚刚出口,所有人的视线就聚集到了他身上,发现对方是个执行局里少见的年轻人后就都纷纷明悟了什么,撤开了眼神。 老资历的本家专员都知道,本部的人来日本分部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打入内部”的说法,蛇岐八家对本部专员的排外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以前还会有本部专员发起申诉抗议在这边没有人权什么的,现在大多数本部来的人下飞机就哆哆嗦嗦的对接机的人大声叫喊前辈好,调教的功夫都省了,本家跟本部谈‘里外之分’简直就是个笑话。 “本部是本部,本家是本家,本部专员下了飞机后还未办理相关手续,甚至没有由本家发放‘身份卡’当然算不得自己人。”源稚生淡淡地说:“殓尸部的人已经对涉案凶手的尸体进一步解剖了,血管内的‘血硝现象’达到了B+级别,也就是说这次的凶手是个实力接近‘A’级的危险混血种,让她持续流蹿在东京内犯案直到今天才解决问题,这是我们执行局的失职,,有关这个案件的所有相关人员扣除一个季度的薪资,这也是今天我们要讨论的第二个问题。” 不少执行局专员抹了把脸,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扣薪资已经算是局长仁慈了,事情再闹大些他们这些人怕是真要跟局长的侍从乌鸦说的一样,切手指下来蘸酱油吃下去以表谢罪了。 “第三个问题。”源稚生抬起右手,身后的乌鸦递给了他一张照片,他将照片放在光滑的会议桌上推了出去,照片滑到了正中央每个人都看得到的位置:“这也是今天我们会议的主题,四谷事件可能存在的后续影响。” 会议桌上每个人的视线在触及照片的瞬间瞳孔都微缩如针,不少人甚至不经意间发出抽凉气的嘶嘶声。 在照片上是四谷事件中女性凶手尸体的腹部正拍,这种场合下大概没有哪个变态会对死透了的尸体小腹产生性趣,就算有这种变态在看到那光滑小腹上的黑色纹身后都会被惊得一身冷汗。 一个飘逸的‘鬼’字落在女人的侧腹上,像是随处可见的艺术纹身,但知道其中蕴含意义的人都为之发瘆,察觉到了明媚东京之后的风雨欲来。 “猛鬼众。”源稚生说:“这次的凶手能在东京内潜伏行凶这么久是有原因的,在她的背后有人在秘密支持她的杀人放纵,在东京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能做到、有胆子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猛鬼众了。” “沉寂大半年后的第一次露面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是为一个B级的危险混血种隐藏行踪,这种行径大大违反了以往猛鬼众的行事作风,这可能并非是偶发性的事件,而是某些大事的线头、导火索。”源稚生平静地说:“最近执行局可能要进入橙色预警了,在休的专员全部回岗进行巡逻侦查工作,埋下的暗线和探子从每个月汇报一次的频率提到每星期汇报一次,曾经标记的猛鬼众据点也重新恢复观察工作,一旦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第一时间跟进调查。” “是否需要动员本家下线的民间黑道势力?有些时候小人物们打听消息的效果会更好?”某位资深执行人提议。 “下线的那些人都有些管不住嘴巴,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了?”立刻有人提出异议。 “这个提案可行,在杀死四谷的那个危险混血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既然猛鬼众愿意给对方处理痕迹,那必然就会留有耳目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我们得到她的尸体的时候,猛鬼众就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了。”源稚生淡淡地说:“与其我们小心翼翼地被动调查,不如大张旗鼓的进行一次清扫让敌人高度紧张起来、草木皆兵,如此一来在紧绷的情况下越是小心就越会出错,我们更容易抓到他们的马脚。” “如果四谷事件有猛鬼众的耳目监视,这是否意味着本部的三位专员也进入了猛鬼众的视线?”那位资深执行人陡然想起了一茬。 “我想是的。”源稚生点头:“三个本部专员内一个是本家外派进修的学生,还有一个女性专员的身份背景也很普通,但追麻烦的就是出手的这个孩子,很难保证猛鬼众在得知这个本部专员的存在后,不会对他起一些想法,毕竟...他的身份背景有些特殊。” ‘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最喜爱的学生。’ ‘‘S’级屠龙精英’ ‘本部执行部未来预定的王牌’ 那些闪耀璀璨的头衔简直就像是东升的曜日一样吸睛,猛鬼众就算是瞎子也能注意到这个一道东京就迫不及待发光发热的牛逼轰轰的存在。 “这次本部的专员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有些不太好。”源稚生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贸然出手的行径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要不把他监禁起来,就像我们以前做的那样,关他进铁门房间里每天就给他提供三餐和水!”有人目露凶光。 “这个提案不错,执行人就让你去做,看看你被送入停尸房的时候额头上插的是日本刀还是匕首。”立马有人对这种不带脑子的言论出言讥讽:“能见面杀‘B+’级危险混血种的家伙,你真以为跟以前来本家实习的那些‘孩子’一样好哄吗?” “只是‘B+’的目标而已,‘A’级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本部的‘S’级水分到底有多少谁又知道?” “但对本部的人直接出手是不给大洋那边面子吧?那可是昂热的学生,你想把那个家伙惹来本家一趟吗?” 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争吵声偃息旗鼓,简直像是光脚跺地踩到了刺猬,每个人面上涌起了不自然,都对着‘昂热’这二字百般忌讳。 “执行局需要出面跟他交涉一下说明情况,告诉他自己所面临的处境吗?”见会议室终于安静了下来,此前一直提有建设性发言的那位资深执行人出声询问。 “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猛鬼众的事务还由不到外人插手。”一直平静相视会议室混乱的源稚生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片刻后他又说:“现在的他应该是由犬山家在负责接待,人应该是在新宿区一片。” “可是局长,新宿那片地方以前可是猛鬼众频发出没的区域。” “所以犬山家在本家内也是隐藏战斗力最为强盛的一家。”源稚生垂目:“新宿发生的事情,大半犬山家都能自理,犬山家主的手腕在本家内能排进前四,本部专员在他那里还算得上安全无忧——执行局暂时不需要跟他发生交际,如果日后他的身边真的出现了猛鬼众的影子,我再亲自去处理也不迟。” “局长亲自去吗?这种事情我们也可以...” “不用。”源稚生打断了属下们的请愿,面目上波澜不兴:“听说本部的‘S’级在下飞机后就提到了我的名字...我想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这样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少人听见这席话后神情都微微一顿,本是不应该,但他们却都隐隐期待了起来‘本家最强’与‘本部未来最强’相遇的那一刻。 ------------ 第一百一十二章:若众 玉藻前俱乐部。 当长谷川义隆为林年一行人推开俱乐部大门时,他们才知道在成田机场时选择追击危险混血种的时候他们究竟错过了什么。 “お帰りなさい(欢迎回来)!” 清一水的水手服女孩跪坐在门后两侧,聚隆出了一条通往琉璃世界的天路,水晶玻璃无缝拼接的地板折射的光打在女孩们凝脂似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一眼望去宛如置身金粉世界。 林年有些被这场面镇住了,起码过去十六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奢靡无度的场面,除去卡塞尔学院里的一系列经历,曾经在那座滨海城市里他听说过最大的场面就是好友跟他吹嘘CBD区中的女孩包包和口红值多少张PS的游戏碟。 可如今这些年龄都可以当他姐姐的女孩涂上了最贵的唇彩,扑上了最为粉嫩的面妆,换上了最显年轻的娇嫩迷人的水手服跪坐在他的面前,向他绽放出最为诚挚和讨好的笑颜,让人涌起幻灭、错落的不真切感。 “为什么是水手服?”这是林年踏入玉藻前俱乐部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震惊这地方真他妈的豪华,而是质疑这些少女的穿着。 好!师弟!不愧是风纪委员长的爱徒!曼蒂在内心里默默叫好! 林年看过动漫和电视剧,当然知道水手服是日本文化的传承沿袭,明治维新的时期日本各界都笼罩在富国强兵的思想之中,任何沾军事的东西都广受民众喜爱,校服着装上自然也随了当时日本海军的军服模板,这也算得上是一种‘传统’服饰... 但现在的林年敢百分百肯定这些女孩穿的水手服不是正经的‘传统’服饰,至于为什么,看裙摆就能看出来了,水手服短裙硬拉都遮不住的大腿落在光线下炫目的让人忍不住避开视线,特意开大的袖口更是任由过堂风来去自如里面的春光随风乍泄。 “昂热校长如今身体依旧硬朗吗?还喜欢女孩们穿水手服吗?要知道当初校长可是说过,水手服这种东西可谓是与日本烧酒齐名的瑰宝啊!”犬山家主拍了拍林年的肩膀看着面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略有感慨:“而你是校长最出色的学生,想必跟校长一定学到了很多东西吧!” 原来日本文化对于校长来说就只是烧酒跟水手服吗?给我向日本传统文化道歉啊,林年和曼蒂内心都升起了同样的槽意,但看在玉藻前俱乐部的奢华装潢下还是忍住了,好歹这是东道主的一番好意他们只能微微点头以表震撼。 “校长原来好这一口,我这倒是第一次知道。”林年委婉的表示学生跟着老师学习知识不一定连性癖也要一起学进去。 “我很理解校长为何如此喜欢水手服,因为女孩们穿水手服都会显得年轻,在我那个时代学校里的漂亮、有姿色的女孩们都这样穿,越是漂亮、身材好的女孩裙摆就会越低,因为这代表着她们对自己青春美丽的自信!”犬山家主搂住林年的肩膀大步向里走去,路过时一旁的女孩们纷纷垂下螓首俯身在地面露柔和的微笑:“而同样的,越是自信的男孩视线就越会大胆,只有怯懦的怂包才会选择偷偷的窥伺女孩刻意展露出来的青春肉体,自信的男孩有勇气与那些漂亮活力的女孩们对视,并向他们发出共上脚踏车同游樱花盛开之道的邀请!” “现在的犬山家主还有如此雅兴邀请女孩们上脚踏车同游樱花路吗?”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女人堆中畅谈青春,林年也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微笑不显得那么尴尬和局促。 “以我的年纪还踩脚踏车邀请女孩也未免太煞风景了一些。”犬山家主微微摆手笑:“一般我都是开迈巴赫或者劳斯莱斯邀请女孩共游花期之景的。” 听闻这句话,林年脸上什么反应不清楚,反正后面跟着的曼蒂的表情倒是格外精彩。 “只要有自信,男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是携美同游的青春年华啊!女人也一样,无论什么年纪只要能穿上水手服的女孩都是不负青春朝华的美人啊!”犬山家主扬首大笑,整个巨大繁华的空间中充斥着他的笑声:“其实我们男人和校长都一样,并非是喜欢水手服本身,而是喜欢内心里不会老去的男孩之心对年轻女孩们朝花夕拾的这份渴望啊!” 二楼之上鼓瑟琴弦声奏响,身着宽松和服露出赤裸臂膀的女乐师演奏着三弦琴,音色清亮韵律古典,配合着缓慢着力的鼓点和箫声应和,一行人落座席位。 除林年三人以外,这次有资格进来俱乐部的人不足一掌之数,除开见过面的长谷川义隆与大久保良一,还有两位面生的老者入座了,位置距离主座很远,看起来非是犬山家主传唤这两人大概都没有资格开口插话。 身着水手服的女孩们扇形跪坐在了主座的犬山家主身后,一眼望去宛如摆满的花卉一般幽静美丽,在犬山家主身旁梳着剑道马尾的世津子为他斟酒,黑羽织松垮的垂落在蒲团边,那张俊朗的老脸上尽是平和的笑容。 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从头到尾能数出十一种以上不同地区风格的早餐,秋刀鱼、玉子烧、味增汤都算是常态,更丰富一些的还能看见有薄皮虾饺和肠粉,如果林年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算是广东的“早茶”内容了。 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口味爱好所以干脆全部都准备了一遍吗? 林年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的酒杯,果不其然里面橙色的果汁,左右曼蒂和宫本一心的则都是烧酒。 “师弟你要想试试本地特色我可以跟你换。”曼蒂推了推酒杯表示自己更想喝果汁。 “不用,按照日本的法律未成年禁止饮酒,入乡随俗了。”林年喝了口果汁,又端过来了一叠豆浆和油条,掐下一小段油条浸泡豆浆放嘴里一咬,忍不住赞叹一声犬山家的点心师傅有够心灵手巧的,中式的小食都能做的有模有样跟他在国内吃的味道没什么区别。 想比林年,宫本一心选择了日式的早餐,盐煎三文鱼和一块抹了蛋黄酱的三明治,曼蒂则是拿了一叠浇了胡椒粉的培根胡萝卜玉米粒佐碎花煎蛋。 伺坐在犬山家主身侧的长谷川义隆微笑地看着林年三人的反应,殊不知现在玉藻前俱乐部的后厨里数十个不同国籍的厨师正在灶台前候着,就算林年现在一擦嘴巴说今天嘴巴有点淡来点辣屁股的吧,不到十分钟一锅正宗的重庆火锅就得端上来。 “真是麻烦犬山家主了,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林年举了举杯,犬山家主也回敬,两人举杯桌上所有人都得停下筷子把杯子举起来应和。 “哪里的事情,校长派人来本家交流学习,委派对象又是我等,作为昔日的学生绝然不能失了礼节,这段时间各位在东京的行程会由我犬山家全权负责,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向我们的人提出来。”犬山家主说罢后又抬手示意了一下长谷川义隆身边的良一:“想必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喜欢一个老头子成天跟在你们身边,只有年轻人才跟年轻人有相同的话题,良一是我们犬山家优秀的组员之一...” 曼蒂和宫本一心喝水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看向了浑身绑着绷带纱布的大久保良一,半个小时之前他才从医院出来,从三楼坠下虽然有迈巴赫作为缓冲,但还是骨折了几根肋骨,更别提还临时做了个接指手术卖相不要太惨。 哦,原来这货在犬山家就已经算优秀了... 曼蒂默默地喝烧酒,屁股坐的蒲团不自觉朝林年挪了几厘米,忽然就感觉更有安全感了。 “对于东京的风俗文化良一都很熟悉,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有什么想要反馈的都可以跟他说,犬山家会第一时间处理的。”犬山家主颔首。 “以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各位在东京这段时间能好好保存好一件东西。”长谷川义隆补充。 犬山家主身后走出了三个水手服女孩手捧着托盘走到了林年三人背后跪坐而下,托盘中各自摆放着黑色的信封,从信封里他们抖出了一张漆黑的磁卡没有任何的花纹和注释。 “这是?”林年想起了自己在卡塞尔学院里的学生卡。 “这是各位在本家的身份卡,在接受身份卡的一刻,各位的信息也会载入辉夜姬留档。”犬山家主微笑着说:“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各位就算得上是‘蛇岐八家’的若众了。” “噗——”听到若众两个字,喝酒吃肉的曼蒂忽地喷了出来,小声地咳嗽着。 “若众?”听到了生僻词,林年下意识问道。 “也就是社员的意思。”宫本一心想了想说。 “那我这算入职你们‘公司’了吗?我需要去某个部门报道吗?”林年翻了翻两面没什么不同的黑色磁卡。 “当然...算?想不到林君还是蛮幽默的...”犬山家主顿了一下,总觉得不太对,又抬头看向了宫本一心投出了个询问的眼神。 宫本一心收到眼神也是一愣,然后面露尴尬地冲着犬山家主摇了摇头。 “多嘴问一句,林君,你明白我们‘蛇岐八家’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吗?”犬山家主忽然面露祥和微笑地看向林年。 “本职工作?风俗业?还有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什么?”林年抬头。 犬山家主不说话了,长谷川义隆和大久保良一也像是噎住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餐桌上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诡异起来了。 “那个,师弟,若众的意思啊是...”曼蒂差些连爬带滚的哭丧着脸摸到了林年身边开始了咬耳朵。 少时,桌上所有人都看见了林年精彩万分的的表情变化过程。 ------------ 请假条 涨水断网去网吧,结果写了章请假条,草(中日双语) ------------ 第一百一十三章:蛇岐八家 “原来犬山家的产业不仅涉及歌舞伎和夜总会,对于牛郎事业也颇有着手啊。”见现场情况不对劲,曼蒂立刻站出来打圆场了:“只是你看我师弟年纪还很小,离成年都还差两个年头,下海这种事情对他的人生路程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一点,要不我们考虑一下...换个岗位?” 如果曼蒂记得没错的话,‘若众’这个词汇她在日本风俗文化介绍中瞥见过,一般是形容男妓的,而且还是偏‘受’的那一方...这犬山家有种啊!一来就骗校长的学生下海,下一步是不是就得拍成碟片寄去远在大洋彼岸的校长办公室索取封口费了? 座位上,曼蒂又向林年的位置靠拢了一点,不是意在保护娇嫩的师弟,而是在保护自己,师弟如果都被要求下海拍男同片了,那她这朵金灿灿的鲜花还能独善其身吗?一会儿要是掀桌打起来跟着最能打的准不错。 席座上,犬山家主等人一怔,没听得懂曼蒂在说什么,大家话题本来正经严肃的要死,这个金发女孩没头没脑地忽然蹦出个‘下海’这么情色的词汇是为哪般? “是不满若众的位置起点太低了一些吗?可是更上位的位置最近组里没有空缺啊。”犬山家主看向林年陷入了沉思。 更上位?更上位岂不是就是龟公了?曼蒂简直惊得要死,心想这些日本人果然当这一套背着一套,先礼后兵的兵法用的出神入化,先用豪车接送宴席款待,吃饱喝足立马就谈拉人下海的事情,难怪每年日本有那么多漂亮的素人姐姐产出,可怜我师弟美色无双才下飞机就被这拉皮条头子盯上了...都是套路啊!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大久保良一是第一个看出两人脸色不对劲的人,这种神情他只在欠高利贷不还被逼拍裸照的人脸色看过:“我记得本部的惯用语言是中文,与日本这边存在很大差异性,姑且确认一下,你们明白刚才犬山家主所说的话的意思吧?” “你是说‘若众’的意思?”曼蒂一愣:“你们不是要劝我师弟下海当男妓么...” 这下子餐桌上表情精彩的人换边了,大久保良一抬手扶额又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只打颤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长谷川义隆尴尬出声解释:“若众的意思并非是男色之道的名词...的确在‘众道’中也存在着若众这个名词,但很明显各位理解错了,我们所说的若众与之相匹配的词汇还有‘若头’、‘舍弟’以及‘若头辅佐’等等...一般若众代表的意思是组织中的正式成员。” 林年兀然扭头横眉冷对自家不学无术的师姐,曼蒂自然是一脸懵逼,她对于日本文化的了解都来自于维基百科,而维基百科向来都靠不住。 “看来是一场误会。”林年也尴尬地笑着向桌对面的长谷川义隆伸出手。 “当然是误会,我们怎么可能逼本部的学员做下海这种过分的事情?”长谷川义隆握了握手笑:“本家可是正当的黑道组织,虽说犬山家涉及的是风俗业,但我们的本质也还是正儿八经的极道啊!过的是刀尖舔血的人生!” 握手的林年陡然愣住,然后悄然抽出了手退回到了桌面,把手缩到背后在衣服上擦了擦:“请问你刚才说什么?黑道?极道?” 长谷川义隆也愣住了,看向了大久保良一似乎是在确认‘众道’里总不会连‘黑道’一次都有男同版本的同音词吧? “林君不知道‘本家’的构成?”大久保良一想了想觉得把问题问的清楚一些:“此前林君在本部对我们日本分部一点都没有了解过吗?” “我只知道你们好像是以会社形式掩人耳目的屠龙机构,就像是本部是开学校,你们是开公司。”林年反复擦手之后诡异地看向了一旁的宫本一心。 宫本一心低头喝酒,不言不语。 “林君这么说其实也没错。”犬山家主微笑着打了圆场:“在日本就算是黑道也得有正当的公司场地,并称为‘会社’,本家的确算是开公司的,我们旗下自然也有‘源氏重工’这样的坐落在东京中心区地带的产业,每年为国家税收也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力量。” “所以你们真是黑道。”不反驳就是承认,林年算是明白了。 “是。”犬山家主点头,落实了整个日本分部的性质。 “宫本同学,我记得你说你以前是黑道成员。”林年低头看着面前桌上的黑色身份卡,又看了看一旁的宫本一心终于解开了此前的一些疑点——难怪之前带大久保良一去医院接指的时候那些医生完全见怪不怪,接指手艺娴熟的要死,这都是靠着黑道小弟们练起来的手艺吧! “现在也是。”宫本一心收起了身份卡:“林君其实不用对我们报以太大的成见,在日本黑道是合法的,我们被称之为‘社团’,像是人力资源部一般的存在,遇见事情,我们出人解决,得到报酬,社团得以继续运转下去,和公司没什么两样,大概林君以前在故乡遇见的那些‘黑道’只是当地不入流的混混罢了,请千万别把我们与那些人混作一谈,我们是正经工作人士,还享有固定社保的。” “也就是说‘蛇岐八家’,八姓家族都是黑道人事?”林年盯住宫本一心:“可你骗我说你家是搞科研的。” “我没有骗你,宫本家的确是科研出身,现在也投身于科研项目,我们的岩流研究所就连国家机构都需要礼让三分,但在私底下我们也私设兵工厂造出大量的违法枪械售卖、使用。蛇岐八家每一只蛇头都钻身于日本各界的其中一处地方,在明面上我们的生意合法,身份合法,甚至与官方的政要有过合作和友谊,但在私底下,我们是屠龙者,利用笼聚而来的社会各界的资源追查龙类的迹象并解决。”宫本一心说:“像是今天在四谷发生的事情,如果是一般情况警视厅的人大概已经把我们收押了,但犬山家主致电给了龙马家动用的军方的关系给警视厅施压了,警视厅的人晚到了半小时供我们收拾现场后撤离。” “现在的黑道都这么进步吗?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洗白?”林年感觉自己对黑道的观念被颠覆了。 “我们需要黑道这层身份,在日本这个国家做许多事情都需要雷厉风行,暴力和专横是我们的代名词,而黑道正好满足了这两点,我们做的许多事情都需要用黑道的身份来隐瞒,譬如今天林君你解决掉了一个危险混血种,在官方的解释上就是黑道寻仇导致无辜少女坠楼,本家事后会推出一个底层的黑道成员来替你顶罪,你的照片和名字则永远不会出现在警视厅的通缉令上。”宫本一心说。 “蛇岐八家,三大姓,五小姓,我们都是混血种,同样我们也都是黑道人士,从百年前起我们就坐落在日本黑道的顶端,整个日本的地下世界都由我们来谱写规则,欧洲的秘党靠金融和政权来维护混血种的世界,而我们靠的是手腕和力量。整个日本的黑道都受我们管辖,他们也都是我们的耳目为我们提供一切所需,这样他们才能在我们制定的规则下生存下去。”犬山家主接过了宫本一心的话,面色平静地看着林年:“日本法律只追究犯罪者,不会追究组织,我能以犬山家的名义保证,林君在日本一天,无论做什么,画像都不会出现在警视厅的荧幕上,本家永远对自己的贵宾张开保护伞,谁对林君不敬,那就是对犬山家不敬。” “那我们平时应该做什么?”林年收起了身份卡问。 一旁的曼蒂单手捂住了眼睛,主语直接成了‘我们’,师弟你入戏蛮快的嘛... “林君来日本分部是交流学习的,要做的事情自然也是交流学习。”犬山家主微笑:“我记得昂热校长在致电中提到过,林君这次主要目的之一是磨炼自己的‘言灵·刹那’是吧?” 提到‘刹那’一词,席位上的所有人都眉目抽动了一下,视线在犬山家主和林年之间闪烁。 “是。”林年点头承认:“校长说犬山家主的‘刹那’是混血种中的最强,所以这次我来也有求教之意。” “最强谈不上,年纪上来了,刹那的阶位也爬不太动了,对了,林君现在的‘刹那’能爬到几阶?”犬山家主问。 “四阶刹那。” “16倍速,瞬杀了‘B+’级的混血种,不错,很不错。”犬山家主眼睛微亮。 “不,在四谷的时候我没有动用言灵。”林年说:“她轻敌了,我全力以赴了,所以才会导致那样的结局。” 大久保良一低头喝酒按捺住了脸上波澜的表情,犬山家主脸上的笑意则是更浓郁了:“我笃信‘刹那’这种言灵只会在生死之间,情绪巅峰时有较大的进展,看起来我对于你的安排是没有错的,‘若众’这个位置代表着繁忙的任务,有什么比大量的实战更能磨炼言灵和使用者本身呢?” “我没什么所谓。”林年微微颔首。 “林君的确也不像有所谓之人。”犬山家主也颔首:“今早的林君已经完美的展现出足以融入我们本家的素质了,本家正需要这样的年轻人躬身于屠龙大业!今日起除去需要归家的宫本君以外,你们两位本部成员将会并入义隆组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16岁大学生而已。”林年谦虚:“以后还需犬山家主、长谷川组长提携。” 喂喂喂!师弟,你已经完全进入黑道小弟的角色了啊!一旁的曼蒂嘴里的槽都快憋不住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柏悦酒店 东京柏悦酒店,特别套房。 “今天辛苦了,还请好好休整,进一步的活动将会由我在傍晚时带领各位参加,在此之前你们有充足的时间放松一路上的疲惫,如非套房内传唤或急事以外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你们。”套房大门外,大久保良一微微鞠躬然后带上了门。 啪一下,曼蒂把行李箱推到了角落,指着关上的大门小声喊:“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在暗示吧?一定是在暗示吧?日本人都这样吗?” “你该庆幸的是犬山家在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会入榻酒店时,还是给我们定的五星酒店的套房,而不是在街角的情侣酒店给我们开一宿。”林年把行李箱安置在了一边,走向了套房精装修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朝东放眼望去尽是如林竖立的高楼大厦,东京天空树独树一帜立在矮林中像是白色的巨人。 在玉藻前俱乐部享用完了接风宴,又聊了许多正事,出门直接由长谷川义隆开车,大久保良一随行将曼蒂和林年二人送到了位于新宿区的柏悦酒店,在未来的时间里这里将是他们的居处。 至于宫本一心,他有事提前离开了新宿区归家了,这也算是林年这个行动组长的‘特批’,在处理完家事之后他才会归队继续执行身为本部专员的‘实地考察’任务。 “日本分部真有钱啊,我们这在日本一住就是个把月吧?他们不会真包了这间套房整整一个月?”曼蒂走进了客厅里扫了一眼装潢,心里不由感慨一句真他妈豪华诶,柏悦酒店160平米的外交官套房,进门就是宽敞地可以玩鬼捉人的客厅,一架斯坦威的钢琴躺在落地窗边,黑白键被正午的阳光照成了金色,从外面的走廊走来时拐角还能望见极远处常年白雪的富士山,地理环境可见一斑。 “该说不愧是黑道才能有如此丰沃的资本吗?”林年坐在了落地窗前的钢琴椅上随手弹了几个音节,俯视着白日下匆碌繁忙的东京,人群像蚂蚁一样在街头上奔涌,汇聚到十字路口形成缓慢旋分的黑色飓风。 “师弟你还在纠结这个啊?我以为你已经选择同流合污了。”躺在沙发上曼蒂想起这一茬摸了摸包掏出了那张纯黑色的身份卡对着阳光细细打量:“往好处想,当初日本最初的山口组也只是一群码头工人,因为吃不上饭又被人欺负所以抱团了起来才形成了一个团体...其实这也挺像我们混血种的,都是自发性聚集成团的组织,这样一想黑道和秘党感觉也没什么两样的。” “我只是没想到不同地域的混血种组织差异性会这么大,谁能想到本部是学院到这边来就是黑道了。”林年叹息:“不过看起来日本分部的确把我们当做贵客了,你说本部来的每个学生都会享受这种宾至如归的待遇吗?” “师弟你似乎对宾至如归这个成员有些误解,对于我这种车贷都还没还完的人来说,出国旅行本身就已经够奢侈了,别说住柏悦了,住胶囊旅店都有些勉强。”曼蒂坐在沙发上戳着手里:“不过有关本部专员在这边的待遇,这一点我在出俱乐部的时候就抽空上论坛发帖问了,得到的答案让人感觉有些惊悚。” “惊悚?” “大多数了解内情的学生都说日本分部这边简直就是集中营,每个过去的学生都像是脖子上挂金袋子被百般欺凌,日本分部的人就差没在他们头上拉粑粑了,弱者在这边就是强者的精神口粮,这边都奉行极道文化,强者为尊!”说到一半,曼蒂又挥舞拳头看向林年一脸振奋:“但师弟,今天你的帅气亮相证明了你是个强者,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尊敬你,给我们在最好的酒店里开上了最好的套房!我听说这家酒店还有PeakBar和SPA店。”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林年收回手把钢琴盖上了:“加入了日本分部就代表我们现在也是‘若众’中的一员了,在日本黑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犬山家主很明显又十分看重我们,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大概会很忙。” “忙着做什么?去新宿红灯街上挨家挨户收保护费吗?”曼蒂嚼着从桌上银盆里拿的糖果想了想说:“有一说一师弟我们两个人的扮相都不够狠诶,除非拔刀出来要砍人,不然你典型的就是那种进网吧都得被人查身份证的角色...我看那个大久保良一就够狠的,感觉给他一叠特赦令进女子监狱都不会有人跟她一起出来。” 林年顿了一下后才听懂了曼蒂的笑话噗呲笑了一下:“那我该怎么办,老实说我小时候从来没有作奸犯科过,架都打的挺少的,而且每次打架我还是站在正义的一边。” “师弟你发现没有,自从来了日本后你说话越来越中二了...”曼蒂坐了起来折腾了一些被压折的金毛:“还是说自从上次战争实践课之后你就开始从傻白甜师弟转型走杀丕路线了。” “杀丕路线?” “你今早的表现还不够杀丕吗?”曼蒂双手绕在脑袋后给自己扎头发唏嘘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具尸体就砸车上了,说好的向往平静生活的普通16岁大学生呢?执行部的人都没你一半狠好吧?” “她已经听不进去话了,那种情况我只能那样做了,不然会死更多人。” “你跟那个危险混血种聊过?”曼蒂怔了一下。 “聊过两句话,我破门而入,看见她身上的龙化迹象后跟她说了一句:‘你已经快要没救了’,她什么都没说就朝我扑过来了,然后我就杀了她。”林年解释道。 “我想过程肯定比这惊险更多...师弟,杀人是什么感觉?说来惭愧,师姐我入学三年还是一只未经人事的小白兔。”曼蒂打开了大屏液晶电视小声问。 林年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没什么感觉,可能死在我手上的都是无可救药的人吧,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和其他人,所以基本上我没有什么选择,只有杀人和害了其他人两个选项。” “我同系里有个朋友在外派任务里杀了一个帮派分子做了几晚上的噩梦,最后还是去见了富山雅史才解决了心理问题。”曼蒂叹气:“我希望以后我如果手上沾红的了,心态也能跟师弟你一样好吧。” “可能这一次任务就是机会了。”林年把玩着自己的身份卡说:“师姐,提前问一下,你的实战水平从1到10大概是哪个水准?” “1是什么水准,10又是什么水准?”曼蒂坐正了抱着自己的脚丫抬头思考。 “1是普通人,10的话大概就是校长吧?” “那我大概只有4的样子。”曼蒂挠了挠头, “也就是说训练有素的普通人对上你几乎是被你秒杀的结局吧?”林年想了想说。 “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大一大二的体育课可是必修几样防身术的啊。”曼蒂对着嘿哈打出两拳:“混血种的体能天生优于普通人,别你师姐我细胳膊细腿的,跳起来还是能对着篮筐一个暴扣的!我会努力不扯师弟你后腿的!” “搭一下手?”林年从钢琴前站了起来。 “要试试?”曼蒂神情一动也站了起来,看向林年的眼里不时放光,‘S’级混血种作陪练可是学院里一群人求爷爷告奶奶都要不来的福利,再说自家师弟也不可能对自己下重手... 啪! “嗷。”曼蒂没反应过来就脑袋砸地上了,还好茶几附近是铺满了羊毛地毯的,这一下只是摔了个一脸懵逼还没到七荤八素的程度。 “差不多吧。”林年伸手把曼蒂拉了起来:“你的视线有那么半秒跟上了我,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躲开我扫过来的攻击,但起码你观测到了我的进攻意图,这一点就已经比普通人和一般的混血种好上很多了。” “我好歹也是个B级...但师弟,你这么做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啊。”曼蒂揉着屁股和后脑勺抱怨。 “如果日本分部真像师姐你说的那样以强者为尊的话,那师姐你应该借这次机会多锻炼一下,总有些时候我会跟你分开行动,这次任务的队长是我,我不想任何一个成员有事。”林年坐到了沙发上:“如果说师姐你的水准在4,那么宫本一心就在5,那个大久保良一大概在4.5,如果只是普通的黑道活计,师姐你大概能混的顺风顺水,但我想大概率我们不会那么轻松。” “那师弟你呢?你自我感觉大概在几的样子。”曼蒂好奇地问。 “我?”林年想了想:“6.5吧。” “这么低?”曼蒂讶异。 “我离校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林年轻笑着说:“就连今天遇见的犬山家主我跟他都有不小的差距呢...以前我以为我是唯一的怪人,但看起来日本分部到处都是比我还要怪的家伙,这里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我大概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让我特地来这边走一趟了...犬山家主都如此更别说这里还有号称本家最强的源家家主了,飞机上我感兴趣查过一些资料,在日本源氏这个姓氏可是皇族之姓,源家家主在本家也是三大姓之一,说不定对方还真是一位皇帝呢!” “师弟这么说不妥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皇帝姓氏的说法?比如我就知道有一个姓源的人她就不是皇帝。”对于林年的高谈阔论曼蒂显得有些尴尬。 “谁?” “源静香...”曼蒂指了指电视机里放着的蓝胖子。 林年挠了挠脸颊默默地扭头把视线转窗外的东京,看着逐渐没过高楼西下的冬日。 ------------ 第一百一十五章:青坊组 夜幕降临,黑色的枭鸟落入满城的火光中,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行走在街道上眉目间如鬼如神,让人想起了赤面獠牙的天狗令街头上的生人见之避讳不及。 “感觉好有气派的样子,日本黑道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换在我们国家,这样走不出十步就得被警察按在地上。”曼蒂看着走在前面的大久保良一的背影悄声对身旁的林年说。 “在日本黑道是合法的,只要没有把柄留给警视厅通缉令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再嚣张都不会有人来过问。”林年也小声回答。 这里是夜晚上新宿的街道,傍晚八点左右大久保良一准时来到了酒店套房门口接林年和曼蒂,从收下身份卡开始他们两人就算是‘蛇岐八家·犬山家·红川堂’的干部了,两人都被发放了制式的风衣,通体漆黑但袖口和领口处纹有犬山家的家徽‘赤鬼’。 大久保良一给两人讲解了蛇岐八家的大体运作方法,本家在日本的黑道中就像古代的皇室,统领整个地下世界,每年大大小小的黑道组织都得向蛇岐八家缴纳“供奉”,这些供奉的来源又是黑道组织通过博打、的屋、建业赚来的,但更普遍的金钱来源还是高利贷和保护费。 在新宿最繁华的区域每一家新店开张,最先收到的祝贺绝非是亲朋友人,而是来自于那片区域管事的黑道,在开张的第一天会有一轮庆贺的花圈挂到你的门市上,并有留言这是某某社、某某堂奉上的礼意,最下方一般还会留有电话,潜在意思便是这家店已经被这个堂会‘保护’了,收到花圈后还请致电上面的电话与堂会里的负责人商讨每个月的‘保护费’。 缴纳的保护费足够,这片区域的堂会就好保护你,但凡有人在你那里闹事你都可以致电给他们,不到几分钟就会有附近的堂会若众赶来帮你平时,闹事的人当断手断手,当断腿断腿。 可如果你缴纳的保护费不够,或者不缴,那多半经常就会有堂会的兄弟坐在你店门上白吃白喝,你闹事他们就叫人砸店,再文明一些的就是每天搬几根凳子坐在你的店门口,没有任何客人在这种声势下胆敢上门,这种行为也不触犯法律警察也管不了,要不到一段时间要么店家关门走人,要么就是将未缴的保护费如数上供。 黑道管民众,而在本家面前,若干如星的黑道堂会也和民众没什么区别,民众向黑道交保护费,黑道则是向本家上供,像是吸血一样,层层递进最终喝饱了蛇岐八家这个笼罩整个日本的庞然大物。 黑道罩民众,本家自然是罩的黑道。 在黑道事业日益竞争激烈的今天,经常会出现两边组织为了一个区域的生意打起来,这个时候本家就该出面调和了,一般在本家那边每个堂会都是有档案记录的,并且根据每年的税收缴纳情况确立信用等级。 “...比如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区域就属火堂组管辖,他们的信用等级是‘B’级,每年都缴纳了足够的供奉,在本家需要他们的力量时无条件无保留的倾力而出,像是这样的堂会一般都会在东京混的很好说不定还能在本家那边的名单上排上名次,以后但凡出了什么大问题本家都会出面为罩住他们。”大久保良一点了根烟,又转身躬身把烟盒递向了林年和曼蒂,两人都摆了摆手拒绝了。 “看那边,那些大概就是火堂组的人。”良一夹着烟指了指街对面,林年和曼蒂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到一群染了头发穿着短薄衬衫的男人们在卡车后搬运物资进一家夜店。 “他们是黑道?”曼蒂有些意外,如果良一不说她还以为那群人只是物流工人。 “手腕上、肩膀上有纹身,虽然等阶很低但起码是正宗的‘纹师’画的。”良一说:“在这个国家一般人不会选择纹身,身上画了东西就不干净了,与其说是纹身不如说是在头上插了一根犄角把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了。别人看见了你身上的东西会害怕你、孤立你,现在大多屁都不懂的小孩子为了耍帅偷偷去纹身,结果就导致了童年乃至直到成年被所有人孤立,最后才选择走上了不归路。” “黑道的人只能跟黑道的人一起玩,跟普通人完全是两个世界。”林年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感觉有些像混血种里说的‘血之哀’。” 良一愣了一下,随后沉默地点了点头认可了林年的说法,但细细想来或许混血种比黑道还要无奈更多,好歹人们生来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但混血种们却是天生注定的异类后悔也没用,难道还能重新钻回娘胎再生一次吗? “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每天晚上巡逻吗?”曼蒂看着四周街边上漂亮闪烁的灯牌问。 “哦,忘记告诉两位了,今晚我们出来是有组上的任务在身的。”良一说:“我们隶属于义隆组长统领的红川堂,红川堂的职责便是调和新宿这边大大小小若干普通堂会的矛盾,今天早前歌舞伎町那边的野田组汇报说最近有个新的黑道组织冒了出来,好像叫什么...青坊组,在他们那片地方私自售卖‘料’和放高利贷,强行抢收了他们几家店面的保护费,还逼死了几个年轻的高中生,要我们这边出面处理一下。” “这种情况下不该是野田组出兵踏平青坊组以示威严吗?怎么会选择告到本家?”曼蒂疑惑道:“难道我看的那些日剧里嚣张跋扈的黑道都是假的?” “不,他们尝试过用武力解决问题了,结局是野田组的初代目组长被人打断了一只手。野田组的组长恰好跟当地最大的组织‘平山会’的‘若头辅佐’有交情,想让平山会的人出手解决一下...然后平山会的‘若头辅佐’第二天被人打断四肢丢在了垃圾堆里。”良一淡淡地说:“平山会在本家这边信用等级是‘C’算是配拥有名字的组织,若头辅佐算得上组织里的第三号人物,出了这档子事情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对劲了,一个新兴的组织这么大火气肯定是有什么资本才驱使他们这么嚣张的。” “光凭野田组是叫不动本家的人的,但信用等级是‘C’的平山会可以,而平山会的老大也意识到这个青坊组有问题,所以没有选择正面硬刚上去,而是通知了我们来处理...”大久保良一弹了弹烟灰:“很聪明的做法,就我这些年头的经验看来,这个青坊组里多半沾点问题,可能里面窝着一两个野生的混血种,仗着血统拼勇斗狠想在新宿打出点名堂来。” “感觉有些乱乱的。”曼蒂揉了揉脑袋。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新兴组织抢了两家人的饭碗,我们得去出面解决他们。”良一言简意赅地说。 “现在我们就直接去青坊组的总部找茬吗?”林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袖口,在那里面藏着一把齐臂长的短刀,装备部工艺合金打造强度可以劈开钢铁。 “直接去总部有点太莽撞了,既然青坊组的人无视了街头黑道们的规矩那我们就可以默认他们不知道本家的存在,我们这么上门去多半会被认为是平山会或者野田组的人来找场子,到时候就得流很多血。”良一拉扯了一下领子:“先礼后兵,青坊组占了几家不属于他们的店子,我们去坐一坐,生点事情,看看他们的成色如何再说。” 说谈之间,走在前面的良一也停下了脚步,侧身歪头示意了一下,林年和曼蒂扭头看去,在他们面前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市,上面挂着一块粉色的灯牌用日语写着店名,往里看是一段向下的阶梯,尽头处是一扇两侧挂着灯盏的双开木门。 “这是夜总会?”林年感觉比起夜总会这地方更像是通往地下停车场。 “这家店此前是受野田组保护的,野田组在这条街上一共管着八家店面,一家夜总会,五家成人用品商店,两家餐馆。能被野田组收保护费的夜总会自然不会豪华到哪儿去,像这种夜总会新宿里数都数不过来,如果林君想要体验一下高规格的店,改日我会叫人安排的。”良一侧开了身子让路。 “不用了,我进夜总会干什么?喝果汁吗?”林年摇头走在了前面。 “师弟想开点,夜总会里也可以看美女啦。”曼蒂小步跳着跟在了后面。 “那我不如回学院。” “师姐我也是学院的人,师弟你在暗示师姐我是美女吗?” “啧。” 站在阶梯上,听着下面两人的交谈,大久保良一脸上公事公办的死板消失不见了,悄然揉了揉额头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有够麻烦的差事啊...希望那些蠢货能带点脑子,死人了我可不管...” ------------ 第一百一十六章:霸王餐 星光夜总会?星辰夜总会?星...随便了,反正推开大门走进这间地下夜总会的三人都没好好记住这家店名,这就跟从来不会有人特别去记住二十四小时成人用品店的名字一样,你总不会在这种级别的小地方办会员卡就是了。 门后扑面而来的是婉转的歌声和温暖潮湿的空气,甘甜的香味和酒精的微醺止不住的涌入人的鼻腔,门口彬彬有礼的经理双手放在身前微笑地向林年三人鞠躬大声喊:“欢迎光临,今晚月色正好是想喝点什么吗?” 卡座区走廊中举着托盘游荡的衣着暴露的兔女郎款款走来,面带微笑地一步三扭站到了三人的面前,林年和曼蒂整齐地看向了大久保良一,后者也不负众望十分娴熟地上前两步掏了张信用卡放到对方的盘里:“大卡座,一份冷吃,一瓶库克Rosé,不要陪酒,今天我过生日,点一首橘庆太的‘friend’吧。” “那个,抱歉,这位客人,首先祝您生日快乐,但今晚驻场的乐队是我们特地请来的‘CoCo’乐队,所以现在的点歌服务是需要消费到一定限额才能使用的...”经理面带笑容欠身到良一的身前小声提醒。 大久保良一扫了一眼卡座区尽头的不算大的舞台,上面坐着一只女子乐队,乍一眼看去叫不上名字,大概就是个三四线混迹的乐队,夜总会里的歌声就是她们带来的,现在正在唱的是中岛美嘉的‘桜色舞うころ’。 主场的声线还算柔和深情,但很明显她的歌喉比不上她的姿色,一身露肩的黑白条纹衫加上热辣的超短牛仔短裤,前排卡座不少男人们喝着酒津津有味地边喝酒边看,时不时还会掏钱给服务生买鲜花丢到台上去,良一只是瞥了一眼大概就懂这家夜总会是什么意思了。 “要消费多少钱才能‘点歌’?”大久保良一问。 经理在大久保良一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后退后两步垂首微笑等待着反应,良一点了点头:“数额挺大的,我们只有三个人,全开香槟也不一定喝得完,感觉有些浪费了。” “没有关系,这位客人,入座卡座区的时候我们会提供今晚的其他‘歌单’,价格相对会便宜很多,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传唤我。”经理躬身含笑。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喝不完那就找人帮忙一起喝。”大久保良一拍了拍经理的臂膀:“给今天晚上在场的所有人开一瓶我们桌一样的香槟,账记我头上。” 大久保良一没有压低说话的声音反而抬高了些许,不少卡座区的人都听到了这个男孩的豪言阔语纷纷鼓起了掌来,颇有姿色的女人们都向着这位年轻人举杯抛上媚眼,相信如果大久保良一愿意他们订的卡座区再大都会有些拥挤。 “有我们主席那味儿了。”曼蒂小声凑到林年耳边说悄悄话。 “差了,之前上课的时候恺撒私底下跟我聊天说他干过最疯的一次是17岁生日,送了生日派对上每个人一只鹰隼,一只8万美金,送出去了八十只。”林年也小声回答。 “也就是八八...六百四十万?原来我们主席出手这么阔绰的吗?”曼蒂惊呼,她以为学生会party上香槟灌泳池就已经是骄纵的极限了,可有钱人的快乐总是能超乎她的想象。 “你们在说什么?”大久保良一回头看见两人在咬耳朵不由出声问。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有钱人朴实无华的快乐,你们做黑道原来这么赚钱的吗?”曼蒂上下打量着大久保良一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年纪还没她大的年轻人。 “做黑道大多若众其实并不赚钱,真正掌控着经济流水的是像义隆组长那样的大人物。”大久保良一解释。 经理已经殷勤的去准备酒水了,漂亮的兔女郎带着三人入座了最靠前排舞台的卡座,水晶玻璃制的桌上放着冰桶,里面插着一只带着水痕的香槟。 “我以为我们是来找麻烦的。”林年和曼蒂坐在了一起四下张望着夜总会里的布局,这算是职业病了,卡塞尔学院的实战课程里不胜其烦地都会提到,任务途中在出入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一定要将所有路线摸清楚以备后续撤离。 “我们的确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方法有些传统..两位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大久保良一给两人递了两个杯子,又亲自开香槟斟酒,干樱桃和蜂蜜的香气弥漫鼻腔之间。 “我以为一进夜总会我们就会一脚踢翻一张桌子拿酒瓶砸酒柜的玻璃。”林年看着酒杯中淡黄色酒液里快速上浮的针刺气泡说:“我以前看混混砸店都是这样的。” “那样会引来警视厅的,这次任务还没有重要到需要上面的人给警视厅打招呼的程度,所以一切得从简了,但如果林君想要砸店的话也是可以的,这家店没什么后台,砸了之后本家也配得起。”大久保良一说着把才插入冰桶里的香槟抽了出来握住瓶颈递了过去,一副大哥说砸店我马上就砸的小弟模样。 “不...我不是想砸店,我只是好奇我们该怎么找麻烦。”林年摆了摆手,一旁袖子都卷起来的曼蒂一愣,悄悄咪咪的又把袖子卷回去了乖巧坐了回去。 “找麻烦的方法也有很多种。”良一又把香槟插了回去:“比如在本家我这个阶级的‘若众’月薪是二十五万円。” “挺不错了。”林年心里换算了一下汇率,大概就是一万六人民币的样子,就算每个国家的消费水平不同,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拿到这份工资在日本也算很不错的了。 “这瓶库克Rosé单价大概四万五日元左右。”良一说:“我看了一圈,今晚上这家夜总会生意不错,卡座几乎坐满了,也就是说我至少送出去了二十多支香槟,笼统算下来一百多万日元左右。” “大久保先生,破费了呀。”曼蒂揉了揉香槟杯感受着嘴里甘甜清新的风味。 “叫我良一就行,破费不至于。”良一喝了口香槟漱了漱口,又招手叫来了卖玫瑰的服务生抓了一大把花丢上了舞台,漂亮的主场看向他们卡座的眼神也越发妩媚多娇了起来。 林年瞥了一眼台上那些散漫交错的玫瑰,每一根玫瑰上都挂着1万日元一支的小纸牌,刚才那这一把丢下去大概又是一个良一月工资,他也大概明白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你根本没打算付账?” “是的。”良一挥手叫退了满脸笑容的服务生擦了擦手:“我给他们的信用卡早就被刷爆了,不瞒各位现在我在各大银行的信用都是黑名单级别的,所以我只是一个穷鬼而已,这次能喝喜欢的香槟都是托了任务的福。” “那我们可得多喝些了,一会儿绝对得打起来。”曼蒂一怔,立马又给自己的酒杯续满了酒满脸感慨:“下次要砸寿司店或者米其林三星一定得把我们叫上,黑道的生活原来如此多姿多彩啊。” “这次是有人当替死鬼罢了。”良一摇了摇头:“事后的酒水消费大概率会记在那什么青坊组的头上,毕竟他们理亏在先,被本家找上门大概率得切腹了,切之前顺手赔点任务过程中的酒水钱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本部不一样,这种霸道的行事方式在执行部行不通,我们走的是低调路线。”林年说:“如果像是这样的任务执行部大概会给我们一张怎么刷都刷不爆的信用卡,然后让我们走进来开出一个低的离谱的价格,放言买下这间夜总会从而引来夜总会背后的人。” “如果夜总会老板真把店子卖给你了该怎么办?”良一喝了口酒问。 “那不就更简单了吗?”曼蒂吃着冷吃拼盘插话:“把夜总会买下来不就可以直接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良一一愣好像是这个道理,夜总会需要交保护费,既然老板都变了肯定就要跟当片区域的组织进行交接,这也顺理成章的见上面了,兵不刃血...但就是有些烧钱。 ------------ 第一百一十七章:数罪并罚 “你在看什么?” 地下夜总会,一排卡座区中林年忽然问向大久保良一。 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十分钟了,零零碎碎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其余时间就是喝酒,一瓶昂贵的香槟均分到三人的酒杯里,你一杯我一杯,谁先喝完了就替其他两人斟酒,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就连夜总会最大特色的陪酒女都每一个过来,大概是因为有曼蒂坐在这儿,别人以为林年和良一自带酒水了。 但不知何时开始林年注意到了良一有些注意力不集中,视线一直在往其他地方飘,看方向应该是在瞄卡座区靠后的地方,这种行为出现在本家的精英身上很不正常,那边必然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 卡座里被林年叫到的良一没有收回眼神,而是一边喝着酒一边说:“我的三点钟方向。” 林年和曼蒂整齐的从卡座里探出头看向后面,找寻了一下就注意到了良一说的地方,那是一个相比他们远离舞台靠近角落的位置,大概离了二十米远,里面坐着一对男女。 男的染了金的不太纯正的短发,穿着夹克内衬白体恤,脖子上戴着一根项链,年纪大概二十多岁,而女孩则是年轻的有些过份了,硬要说多少岁大概就跟林年相差不了,留着笔直的齐肩黑发,脸上画了漂亮的淡妆,身上还穿的是高校的校服看起来是个青涩的JK。 “一对情侣,虽然年纪好像差的有点大...有什么问题吗?”林年收回了视线。 “他们不是情侣哦,师弟,你情报采集课没认真上吗?...哦,你们大一好像没有这门课。”曼蒂扒拉在卡座上望着那边嘴里纠正说:“那个女孩坐姿是双腿正坐并拢,两只手规规矩矩的贴在膝盖上,肩膀收拢,很明显是不适应环境,看起来是第一次来夜总会这种地方很紧张。跟她一起坐着的男人每次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都会下意识的耸一下肩膀,这代表他们两人并不熟络。一个没进过夜总会的JK跟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大概是网友见面?” “很好的观察力,不愧是本部的精英。”良一淡淡地说:“接着看,马上有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就要开始了。” 林年闻声也再度站起回头看去,只见到金发的男人从包里掏出了一块圆形的小药片,又开始向着女孩推酒。 卡座里曼蒂很明显的皱了皱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但良一却是伸手拦住了她。 “这片区域我记得是禁药的。”良一喝空了杯里的香槟:“野田组管辖的这片区域是有三所学校的,其中包括两所中学一所高校,按照本家新版家规制定的规矩,在学校周围的所有社团组织都禁止从事违禁药物的交易,就连混吧的酒客都知道想要找刺激得去三个街区外找,现在这种货色也敢在这里骗人嗑药...看起来我们要找的这个青坊组真是胆大包天到了一种境界。” “不能管吗?”林年看向良一拦住曼蒂的手。 “不是。”良一摆了摆手:“这种小事情让本家的贵宾出手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本来我就是想要找那个混混问点事情才注意那边的。” 说罢,他随手从桌上角落拿过了一个经常用来装烈酒的厚实洛杯,抛了抛感受了一下手感,手臂一扬,酒杯弧线飞了出去精准落到了二十米开外小卡座中金发男人的脑袋上。 咚! 清脆的响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想必是一颗好头。 卡座区中的金发男人吃痛发出了叫声,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酒杯飞来的方向,一眼就看见了从卡座区里探出头盯着他这边的林年,抬手就指住了林年的脸嘴里蹦出几句骂人的日语,快步从卡座里走出奔向了这边。 “他说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林年回头问。 “那一会儿就让他再说一遍给你听好了。”大久保良一从风衣内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了嘴里,又把打火机放在了桌上:“但我猜他大概率说不出话来。” “哪个混账东西丢的酒杯,是不是你小子....”急匆匆跑过来的金发男人张口话还没喊完,林年和曼蒂就统一指向良一: “他丢的。” 金发男人视线就触及了卡座里坐着的穿着黑色风衣目光如喙的般尖锐的大久保良一,他愣了一下原本嘴里的骂词陡然卡住,整个人跟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大久保良一咬着香烟侧头凝视着金发男人,有趣的是两人年纪相差并不大,但前者对于后者的视线却如同猛兽直视弱禽一般极具恐吓力。 血统的威压。 这种气势压迫不经让林年想到了曾经直面过的死侍,或许普通人面对混血种的感受正是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大久保良一没说话,脑袋向着桌上的打火机偏了偏,金发男人顿时反应了过来,磕磕巴巴的蹲了下来拿起打火机给良一点燃了嘴里咬着的香烟,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弱者在强者面前毕恭毕敬地臣服。 “名字。”良一吐了口烟到金发男人脸上。 “山...山下凖人。”金发男人回答。 “那边的女孩哪儿来的。”良一抬眸瞥了一眼独自坐在小卡座里的漂亮JK。 “书店遇到的,您喜欢吗?喜欢的话我让她来陪各位喝一杯。”金发男人态度立刻放软。 “那正好,把她一起叫过来。”良一垂首在烟灰缸了弹了弹烟灰:“别想着落跑,我认得你的脸了,想要赌一下我在新宿的人脉吗?” 金发男人面色绷紧地从卡座里走出,不一会儿的功夫跟他一起的那个JK女孩就被他拉到了林年三人的面前,后者一脸不知所措。 林年也是近距离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不得不说日本的女高中生的确比他故乡的女孩们看起来要成熟很多,这大抵依赖了不俗的化妆技术,这个女孩本身就很漂亮在化妆之后更是给人一种清新靓丽的纯情感,那双躲闪的眼神里藏着的全是未经人事的懵懂。 “东西呢,拿出来。”良一咬着烟说话的同时烟雾笼罩着面部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什么东西?”金发男人问。 “我不说第二遍,要让我动手从你身上找的话,我找到多少就翻个二十倍数量让你一口气吃下去。”良一抬头盯住金发男人。 几秒过后,一颗白色的圆形药片颤颤巍巍地递到了桌子上,良一两个手指捻起了药片指甲刮下了一点放到了舌尖上在上颚抿了抿,又喝了口香槟漱口吐在了地上:“新货色?哪儿来的?” “朋友给的。”金发男人低声说。 “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曼蒂开口说,直接把林年正想说的台词抢了。 “这片区是野田组在管,他们说过没有,学校附近卖货的人都要剁手的,一克一根手指。”良一说。 “我...我错了,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这边的规矩。”金发男人听到野田组一词终于印证了心里对这个男人身份的猜测,彻底怂了下来跪坐到了地上。 “东西到底从哪儿来的?”良一问。 “一群yakuza那里...他们自称是这片区域的新组织,好像叫什么...青...青坊组。” “明天十二点之前寄根手指去野田组,找不到野田组的门我帮你画地图,明天我会致电野田组,没有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后果自负。”良一点了点头拍了拍金发男人的脸,按住他的额头一把把他推翻滚了出去。 这下就只留下了女高中生站在原地,对方已经完全被吓懵了,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场面,黑道跟她这种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可如今一次行差踏错却让她窥见了其中血腥的狠厉颜色。 “名字。”良一擦了擦手上蹭到的汗水头也不抬地问。 “吉...吉田咲。”女孩紧张小声地回答。 “高中生?” “高...高一学生,在附近的成女高中念书。”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良一问。 “知...道。” 良一点了点头指向桌上的药片又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糖片?”女孩试探地问。 下一秒后良一一巴掌甩在了女孩的脸上,打的对方一个踉跄差点哭了出来。 “是你不该碰的东西。”良一面无表情地说:“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滚出去。” 名叫吉田咲的女孩哭泣地捂着红肿的脸颊,低着头惶恐地头也不回跑向了夜总会的大门冲了出去。 卡座上良一像是没事人一样端起香槟给自己斟酒,一旁的曼蒂愣愣地看着他:“这和我想象中的英雄救美好像不一样诶...” “但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一步了。”良一喝了口酒。 “很高效的做法。”林年看着夜总会大门的方向:“我看到了什么,黑道拯救迷途少女,你们日本黑道都是这么温柔的吗?” “黑道就是黑道,如果不是想问清楚药片的来源,我根本不会管这些事情的。”良一平静地说:“现在我手上又多了一项青坊组的罪证,向未成年卖药在十几年前就被本家严令静止了,他们又多了一个谢罪的理由。” “得罪了你们本家就该切腹了吧?其他小罪再多也是债多不压身了。”林年说。 “本家惩戒条例的规矩是数罪并罚,如果同时犯了切指和切腹的罪责,那么就该被先切指感受十指连心之痛楚,再在苦痛之中切腹,最后由介错人一刀砍掉脑袋。”大久保良一冷冷地说:“蔑视本家条例,无论是谁指使,青坊组的组长都死定了。” “真是一个变扭的心怀正义的年轻人啊...”林年心想。 也正是这个时候,夜总会的经理擦着汗小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用卡,大概是察觉到自家店遇上麻烦了。 “怎么了?”良一大马金刀地坐着对经理明知故问。 “先生您的卡好像有些问题,请问还有别的卡可以支付吗?”经理委婉的提醒良一的卡已经被刷爆了。 “哦,那没了。”良一说:“这种情况下你们店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经理脸上僵了一下,对上了良一沉静的视线,顿时知道了来者不善,可今晚这间卡座里消费的数额又远超了可以飒然一笑的程度,这种情况下大概就只能... 喝着香槟的林年和曼蒂都注意到了远处有两三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安开始靠了过来,他们两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现在还没到他们上场的时候。 良一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很大的事,只是稍微敞开了一些风衣,露出了腰间上别着的黑色的45手枪,几个保安就完全不敢接近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夜总会经理。 “你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做,至于叫谁来解决,你应该比我清楚。”良一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叫警视厅来,携带枪械上街这一追责就足够让良一进去了,但后果是夜总会得不到任何的赔偿,今天这顿霸王餐的消费只能由夜总会自己承担,这是经理万万不能接受的。 那么这种情况大概就只能打给那些人了。 看着经理沉着脸摸出手机转身离去的模样,良一点头满意地靠在了沙发上不急不缓的呼着烟,看向林年和曼蒂侧了侧头:“老大,搞定了。” “你比我们像老大多了。”林年和曼蒂同时推手揶揄。 ------------ 第一百一十八章:动手 大概等了不到十分钟,地下夜总会的大门就被粗暴的推开了,路过门口的兔女郎吓得没端稳手上的托盘,满满几杯酒摔在了玻璃地板上。 当头进来的是一个脖子上纹着一只黑鹰的男人,黑衣黑墨镜不由让人担忧晚上怎么看得清路,但起码牺牲视力换来的煞气和身后的四个同样黑衣黑裤黑皮鞋的跟班镇住了整个夜总会。 早就候在门边的经理快步上前递上名片后九十度鞠躬,纹身男人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后点了点头,经理才凑近小声窸窸窣窣地为纹身男人解释情况,说话之间时不时对着舞台最前的卡座指指点点。 夜总会大多卡座里的客人都噤声了,经常混迹于这种场合的客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黑道盛行的日本他们这些人都被统称为‘老百姓’,就算是黑道上的大社团除非利益纠纷一般都不会对老百姓轻易出手,但凡被警视厅定义成了暴力团伙,这个社团自此大概就废掉了,因为不会有任何的公司和商人愿意跟暴力团伙有商业来往,失去工作渠道的社团不日也得自行解散。 卡座里的客人们也不慌乱安安静静地喝着酒看戏,见着纹身男人领着四个黑衣男跨越了走廊直直站定到了舞台前的大卡座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里面坐着的人。 林年、曼蒂两人在吃冷盘,昂贵的香槟喝完了他们就只能对付这盘鲜虾果蔬沙拉了,两人正为着最后一块虾仁的归属做斗争,可就连宫本一心在安铂馆里都没能抢过林年的龙虾,区区曼蒂自然是瞬间就败在了快如闪电的银叉之下。 “来客人了。”良一咳嗽了一下提醒,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了卡座外站着的五个黑衣男人。 “青坊组的人?”林年把虾仁蘸了一点芥末酱油问。 “我们老大在问你们话。”良一淡淡地抬首看向五人为首的纹身男人,视线瞥过脖颈上的那只黑鹰没有多大留意,略微审视之后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方手腕的位置在那里有些许青红颜色裸露了出来。 “野田组的人?上次还没有吸取教训吗,混账...”纹身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浑浊,末尾的弹舌音浓重,一听就是老恐吓犯了。 “威胁人还带弹舌你是高中生的混混吗?”良一点了点烟灰到纹身男人锃亮反光地皮鞋上。 纹身男人额头青筋绽起,身后的四个黑衣男小弟纷纷上前一步要发作但却被纹身男人伸手拦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良一:“不是野田组的人,那看起来各位是等级更高的地方来的了,但为什么这种活儿还要带女人和小孩来掺和?” “说话注意点。”良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上的烟头掉在了地上。 “什么社团连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能当话事人了?”纹身男人扭头直视林年:“你们是平山会的人?我听说平山会的老大喜欢玩小的。” 林年抬手轻轻挠了挠眉心,手臂的遮挡缘故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很明显可以注意到的是曼蒂坐的位置不知为何离林年稍微远了那么一些。 这一次换良一额头的青筋绽起了,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发作,而是重新咬了一根烟到嘴里没有点燃:“看起来贵社连平山会都没放在眼里...那‘本家’呢?” “你们是本家的人?”纹身男人面色没有太大波澜低头看向了良一。 “认得这个家徽吗?”良一伸手捻着风衣的袖口翻了过来,在里面正是犬山家的‘赤鬼’家徽,在黑道中鲜有人不认得蛇岐八家的八个象征,稍微大一些的社团新人入社第一课就是背完所有禁忌事项,而本家的一切都是所谓的‘禁忌事项’。 纹身男人看了一眼鲜红的‘赤鬼’之纹,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向背后的小弟挥了挥手:“原来是本家的执法人啊,你是这次本家的代言人吗?快给本家执法人点火!” 没有惊惧,也没有茫然,反应太平常了,平常的有些异常。 其中一个黑衣男立刻摸出了金属打火机弯身前来,大久保良一面无表情地探头出去凑火,他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同时他也很好奇对方敢不敢真的这么做,但这种情况不要说是打火机了,就算对方摸出把手枪来要用枪管给他点烟他也会把头伸过去。这是本家执法人的威严,本家的荣誉就该这么堂堂摆出来让人敬畏,如果有人敢在这份荣誉上吐口水,那他就会把他对方的嘴撕下来再让他吃下去。 在良一探出头凑近了金属打火机的瞬间,纹身男人探手抓住了桌上冰桶中的香槟瓶子,猛地砸向了低头咬烟的良一头顶,沉闷的风声呼啸而下! 砰! 酒瓶没有爆开,不是良一的脑袋够硬,而是被人接住了。 卡座里林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小幅度起身伸手拖住了砸下来的酒瓶,再一刻不停息地用力一抽把香槟从纹身男人手中扯了出来,一掂酒瓶反手抓住瓶颈,猛地抽手把整个香槟瓶甩爆在了纹身男人的太阳穴上! “嘴巴放干净点。”手里抓着一截断裂的瓶颈,林年略微皱眉说道。 酒瓶破碎,残余的酒液混合着红花飞溅,像是下起了一场嫣地不太透彻的红雨。 ...早说了别惹这些疯子,怎么东京的这种蠢货没没有死完? 沐浴在甘果与血腥的飞溅酒液中,良一抽了口点燃的香烟呼出了烟雾。 倒地的纹身男人身旁给大久保良一递火的黑衣男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同时伸手抓向林年的衣襟,但他的手腕却被人抢先扣住了。 曼蒂右脚踩在桌侧手上用力一扯,黑衣男瞬间扑倒在了桌面上手臂响起了骨裂声,林年随手抛了一个酒杯过来,她抬手接住后拍核桃一样把酒杯按碎在了桌上男人的脑袋上,原本凄厉的惨叫和哀嚎立刻消失不见踪影。 剩下的三个黑衣男见状直接撩起衣服摸向腰间想掏枪,但很明显东京黑道有限的战斗素养是比不过秘党们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小特务们的,曼蒂想都没想就把面前晕过去的黑衣男身上的枪抽了出来,动作利索地连开三枪打在了三人摸枪的手臂上,枪声轰鸣惊起夜总会一阵尖叫和喧嚣。 曼蒂三枪打完之后弹匣一卸,退出膛里的子弹抓在手里和着手枪一起放在桌上,举起双手无辜地看向大久保良一:“...是他们先摸枪的,我这不犯法吧?” 良一挠了挠眉毛,这也算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两位本部专员出手,大概清楚了本部精英学员们处理突发事件的水准了...不赖嘛。 摇了摇头,良一站了起来从风衣里摸出了一份证件,高举环绕四周面无表情地喊道:“警视厅办案!” “还有这一手?”见这手段,林年兀然想起了执行部在芝加哥横行霸道的场面。 “暂时拖延下时间,有几句话问这几个喽啰。”良一瞥了林年一眼一言不发的把机动车驾驶证收进了风衣里。 ------------ 第一百一十九章:逼供 当纹身男人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黑暗,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晕倒前的画面——一库克rose的香槟酒瓶和夜总会的天花板。 他被放倒了。 纹身男人回忆起来这些记忆后大脑瞬间就清醒了,抬头起来砰一下就撞到了脑袋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同时大吼:“这是什么地方?混账东西,放我出去!” 没有人回应他,他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捆住自己的还是挣不断的铁链全身缠绕得死死的。 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纹身男人深呼了几口气在漆黑一片中蛆一样努力的扭动着,在不断碰壁之后几乎可以确定这处地方特别窄小,闷热而密闭,还有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这里是轿车的后备箱!他被锁在了后备箱里! “该死的,混账!”纹身男人兀然恐惧了起来,在黑道中被装后备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有在抛尸的时候人才会被塞这里面,如果后备箱的人有幸还活着那多半就是有什么可怕的刑罚等着他了,譬如活埋什么的... 大声吼叫扭动了一会儿,纹身男人没有收到任何反馈,他兀然反应过来这辆车并没有被开动,像是安安静静的停放在了某个地方,难道他们这是已经到目的地了?还是说刑罚已经完成了?这辆车被停在了某个数年都不会有人来的地下车库的阴暗角落里,他会被活生生的饿死在这里? 恐惧、愤怒、绝望,无数情绪积压在一起,纹身男人只能放声大吼着希望能吸引过路人,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没有理会他的求救,他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密闭在这窄小的后备箱里。 五分钟?大概十分钟后,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后备箱里口干舌燥的纹身男人听见了有人谈话的声音,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再度出声大吼:“我在这里!有人吗?救命!” 谈话声果真靠近了,纹身男人用力的扭动着用额头撞击四周发出砰砰声,但就在这时他也隐约听清了外面走来的人在聊些什么。 “现在日本油价都这么贵了吗?我在芝加哥加油的时候价格还没到2美元。” “07年开始到今年还没怎么结束的金融危机问题,日本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本家在海外的产业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直到现在也有些没缓的过来,国内无论民企还是国企生意都不好做了。” “这桶油很贵吗?” “这桶还好啦,我们说的是整体油价,师弟你不开车不了解这些东西,像我这车贷都没还完的人,比起关心哪种车拉风,不如关心哪种车耗油量小...说起来,我在中国的时候真不该借那辆法拉利嘚瑟,那玩意儿简直开一趟就要加一次油,油费都把我出傻了!” 一阵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关着纹身男人的后备箱被打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大吼出声,冰凉的液体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大股汽油味冲入他的鼻腔,还好他闭嘴快不然不小心喝进去一口大概率汽油中毒再加上吸入性肺炎...不过这都不是他现在应该担心的,全身被倒汽油之后的后续结果可不是什么还能进医院抢救的好兆头。 这里并不是某个地下停车场,而是一间加油站旁边的荒芜空地,远处的加油站还亮着灯,大概浇汽油的人才从那边过来,纹身男人此时正躺在一辆废弃老车的后备箱里,惊恐地看着车外的穿着黑色风衣的三人。 “倒干净点,油价蛮贵的。”林年伸出头看了看良一手里的油桶督促道——知道良一是个穷逼,所以这桶油是他出的钱。 “没事,之后回去组里会给你报销的。”良一把拍了拍拍了拍油桶把最后几滴也抖了出来,看了一眼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的纹身男人:“你看起来很疑惑也很害怕,友情提示一下,青坊组、根据地、组长,听见这几个关键词你能不能联想出一点情报告诉我们?” “我...我不会出卖组织的!”纹身男人低吼。 “在夜总会里你的四个朋友可没你这么硬气,该说的事情都说了,但他们的等级都太低了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但有意思的是他们四个人都一致口供说你知道更多的消息,所以我们就把那四个人放了,只把你抓过来了。”良一摸出烟盒递向了曼蒂和林年,两人摆了摆手,他耸了耸肩自己咬上了一根,又把烟盒递到了纹身男人的嘴前面抖了抖,让那颤抖的嘴唇也叼上了一根。 “我这人很公私分明的,谁得罪了我,我就会报复回来,做错了事情的人就该受到同等的惩罚。”良一摸出纯铜精雕着一只凶恶赤鬼的Zippo打火机,点燃火焰后把烟凑近深吸了口气低头吹向纹身男人,对方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极力的往后备箱里缩。 “怎么了,刚才在这里面不是嚷嚷着要出来吗,不放你出来你就要杀我全家?”良一把烟盒收了起来,双手捧着打火机,一手点火一手挡风弯腰过去了:“夜总会里你们帮我点了一次烟,我总得报答你们一次。” “让开!让开!离我远一点!”浑身汽油的纹身男人惊叫着像是受惊的鸡崽子一样往后备箱里面钻,恨不得把自己浑身塞进窄小的缝隙里,极力的想要避开良一手里打火机摇曳的明火。 “外强中干啊...麻烦按住一下他的头。”良一说。 林年和曼蒂对视一眼侧了侧头,上前一步一人按住这家伙一只肩膀半个身子推出了后备箱吊在空中,良一拿着打火机蹲了下来仰视着满脸煞白的纹身男人:“你把烟吐了,我就让你吃一包烟——点燃的那种。” 纹身男人哆哆嗦嗦地咬着烟,看着良一打火机凑了过来,急促的抽气呼吸把烟点燃,生怕一阵风吹过来让火光飘到了他身上。 “这是本家的执法人亲手给你点的烟,你最好抽完。”良一盖上了打火机的盖子凝视着他的脸:“现在,告诉我,青坊组的一切。” ------------ 第一百二十章:歌舞伎町一番街 加油站废弃空地里的逼供很顺利,纹身男人就招供说了青坊组会社的地址以及社内常驻的人员和常备武器数量,良一简单整合情报思考了一下觉得拜访这种规模的小组织根本用不上出动本家的兵力,他们三个人大概就已经绰绰有余了,遂就直接打了个车直奔目的地。 说起来好笑,直到招供结束纹身男人嘴里的烟甚至还没抽到一半。 果然黑道式的逼供从来都是那么简单粗暴,给你头上浇一桶汽油再给你点根烟,吐掉烟你被烧死,烟抽完前你说不出有用的情报你也会因为烟头点燃汽油被烧死,只有让人满意了对方才会允许你把嘴里没烧完的烟头吞进嘴巴里吃下去。 “起码在我们执行部这种审讯方式是用不了的,我们讲究人权。”曼蒂说。 新宿歌舞伎町一番街,亚洲最大的红灯区,繁华吵闹的街上林年三人正顺着人流大步前行着,街道转角的大楼上挂着的‘I?歌舞伎町’的霓虹灯牌闪烁着红光,不少穿着黑色齐膝袜的一身校服的女孩站在街边打着伞神态可爱地看着路上的行人。 “人权?那是保护人用的,在我们这边很多家伙已经称不上人了。”街上良一双手揣在风衣里叼着烟低头呼着烟雾淡淡地说:“我们最喜欢用的审讯方式其实是把人丢进搅拌机里灌水泥,启动搅拌机开最慢速一边转他一边拷问,拷问结束的时候就是水泥和好的时候,直接打成水泥柱丢海里就完事儿了,既环保又省事。” “听起来很高效。”林年说。 “你们本部的执行部也不是什么良善组织。”良一说:“在几十年前你们欧洲秘党逼供人的方法是把人塞进一个木桶里只留个脑袋出来,每天定时给你提供水和食物。” “这哪里残忍了?”曼蒂不解。 “第一二天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人终归是要排泄的,你的下半身被关在木桶里动不了,排出的排泄物就会堆积在里面,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一木桶的排泄物中患上脓毒病死掉。”良一抽了口烟:“为了从木桶里出来,他们连自己老妈的性癖都能说出来。” “为什么他们知道自己老妈的性癖?”林年愣了一下。 “嘿,少在未成年人面前爆粗口!”曼蒂大声嚷嚷,良一耸了耸肩表示错了,未成年人杀得坏蛋,听不得脏话,很合理。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良一瞥见了林年忍不住东张西望的样子问。 “我最有机会看见这么多日本人的时候是在国内的抗战片上。”林年张望着街头上的风景,不少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在街边出没于旅馆,不少西装革履的梳着油头的男人站在街边满脸堆笑地拉客,看到路过的行人就快步走上去问:姑娘要伐?姑娘要伐? 为了发展不同国籍的客人,甚至这种拉客的人还分不同人种,就现在林年就看见了一个黑人叔叔正亲切地在询问几个美国的游客是否需要见识一下本地特色,那几个美国游客都十分委婉的推阻了,但林年想如果芬格尔有幸也在这里的话,拉皮条的问到那个家伙就只会收到一根竖起大拇指和一句:哟西,花姑娘滴干活! “像是这种店子本家名下有相关产业吗?”林年转头向良一。 “有的。”良一点了点头:“准确地来说整个歌舞伎町大部分都是犬山家的产业,因为所有人都会定期向本家缴纳保护费,同时超过七成的店铺所有权都是犬山家的,只要我们想,那么歌舞伎町就可以一夜之间改头换面从红灯区变成清水区。” 其实要不是有良一跟在身边,已经有不少牛郎或者水手服的女孩凑过来搭讪林年和曼蒂了,良一脸上那股煞气和凶恶完全的将无关人员隔开了,就算走在人流匆匆的街上人群都会不自主的为三人分开道路。 “说点正经的,我们不是正在气势汹汹的去找茬的吗?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随时都会脚步一拐扎进居酒屋里。”曼蒂吐槽说。 “其实这一趟过去不一定会打起来。”良一把烟头掐熄丢在了路过的垃圾箱里:“那些喽啰等级太低不明白本家的含义我可理解,一般本家办事只需要走进会社里展示一下身份,之后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刚才夜总会里发生的事情纯属小概率事件。” “那如果对方还是不识趣呢?”林年问。 “那我今天就可以给两位再介绍一些本家惯用的刑讯手段了,保证各位大开眼界...我们到了。”良一停下了脚步转身抬头,林年和曼蒂也跟着看去,在大楼接近三楼的的地方,成排的落地玻璃上用红色的胶带贴出‘青坊人力资源会社’。 “正大光明啊。”林年说。 “灯是亮着的,看起来里面还有人,我们来的是时候。”良一又给自己点了根烟走向了上楼的大门。 “直接这么走上去按门铃吗?”林年和曼蒂跟了上去。 “林君,曼蒂桑,你们两位都别太紧张了,本家的名头还是很靠得住的。”良一上着楼梯说:“我见过很多黑道上新兴的会社一开始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言语中各种蔑视本家只当我们是个传说,但当我们的人真正上门的时候好像是恐怖故事的怪物真正登门拜访了,他们又会开始极力的畏缩了起来,恨不得跪下来舔我们的鞋子求我们饶过他们。” “良一君很有经验啊,明明年纪跟我差不多。”曼蒂看着良一的背影。 “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一行了,每天处理这些琐事已经快处理的想吐了。”走到了三楼的门口良一抬手按了按本领摇头:“今早四谷发生的事情算是罕见到了极致的小概率事情,日本还是有法制在的,这还只是你们到日本的第一天,哪里有那么多会死人的案件落到你们头上。” “这么一说可真是让人安心啊。”上了三楼的曼蒂靠在楼梯扶手上呼了口气:“其实我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之前我还真以为你要把后备箱里的那个家伙给烧了...” “我们虽然手段狠厉,但也不是嗜杀的人,毕竟你不是才说了吗,还有个‘未成年’在呢,杀人这种事情对林君来说还是太过血腥。”良一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背后的林年也忍不住偏头翻了个白眼。 门后脚步声和锁芯弹出的响起,良一转头过去,大门被打开了,门后黑色的枪管堵在了他的额头上,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扣了下去。 “砰!” 火光、枪声在走廊里冒起,人的影子映照在雪白的墙壁上,但却没有鲜血飚射。 在良一身后林年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推开了枪管,子弹打偏在了墙壁上,袖口中的短刀刀柄落入手中,踏前一步一刀砍断了持枪男人的手腕,第二刀横切而过,一颗脑袋咕噜滚落到了地上,鲜血冲天而起! 良一呆住,曼蒂也呆住了。 林年一时间也有些发愣,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想太多,察觉到门后赤裸爆发的杀机,像是应激反应一般手上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完成了,直到那颗脑袋咕噜噜滚落到地上了碰到了大久保良一的脚面,三个人才回过神来。 “我现在说我们是本家的人,还能进去坐下好好地谈吗?”提着滴血短刀的林年小声说。 “我猜是不能了。”良一低头看着脚边死不瞑目的男人头颅,在他耳边响起了门内枪械集体上膛的声音。 ------------ 第一百二十一章:幸见光临 事态好像有些超出了掌控。 当被一把子弹上膛随时可能开火的枪对准时,如芒在背的感觉会刺激着人的每一处脑神经,被枪指住的人会清晰感受到生与死的界限第一次那么的模糊,只需要简单一颗子弹随着轰鸣声钻入你脑袋就可以彻底结束掉你的整个人生,那种轻描淡写却又狂涌而起的恐惧能让人体验到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畏惧‘死亡’,珍惜‘生命’的情绪。 一般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躲闪、这是惜命的下意识反应,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就像是膝跳反应一样的简单反射一般,脑袋不需要去思考身体就迫使你躲开了,这是人与生俱来趋利避害的本能。 同理,林年也一样,在危险如乱雨狂流而下时,他的本能驱使了他做出行动。 在门后的会社事务所里,六七把枪同时举起对准了他,每个黑衣男的手指都放到了扳机上,那股火烧一般的危险感瞬间从大脑里满溢而出,但他身体呈现出来的简单反射却并非是避开。 当曼蒂和大久保良一扑向走廊楼梯时,他却弯下了腰猛地扑进了门后,握住短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绽起! 刹那从四阶开启,16倍速增益。 黄金瞳如流动的熔金一般倒影出了七个黑衣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因为紧张用力过度发白露出青筋,手臂、大腿、乃至面部的肌肉紧绷得像是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瞳孔针缩到了极致嘴巴微张呼出紧张的空气。 第一声枪响在林年耳边响起了,原本应该短促而震撼人心的枪声被刹那的领域拉扯成了绵长的线,枪火在枪口处扩张膨胀成了一朵不规则的橙花,子弹慢悠悠旋转而出射向大门口早已不见踪影的林年的位置。 林年暴起冲入事务所的动作没有被观测到,每个黑衣男的视线都还紧盯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枪口也是对准了早先林年站的地方,这也代表了七把手枪的第一轮齐射都会落空,按照紧张枪手的惯性,他们多半还会扣动第二次、第三次扳机,直到脑神经反射过来自己是在对着空气射击时,才会再度寻找他们的敌人在哪里。 正常流速的现实中,高度紧张的情况下黑衣男们需要两秒的时间去反应,但很明显这两秒钟的误差就已经彻底为这场袭杀画上了句号。 滴。 答。 两秒转瞬即逝。 刹那领域顷刻间关闭,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噪作的枪声填满整个事务所,枪火的光芒照亮了落地窗,街头的路人齐齐抬头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道噪音从何而来,少有人注意到了三楼数面窗口上无端飚射出了几串血迹。 大久保良一和曼蒂发现林年不见了是在枪响的两秒之后,他们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的拔出了风衣里的手枪冲进了屋内,在看见七个黑衣男时,两人抬枪就射打爆了两个倒霉蛋的脑袋。 剩下五个黑衣男在看见大久保良一和曼蒂冲入屋内时都想再度发起一轮齐射,但这时意外发生了。 五人举枪的手臂上黑色的西装长袖缓慢撕裂而开,其下的皮肤裂出了环形的红线,在鲜血泼洒而下时,五根握枪的手臂滑落而下砸在了地上,落地声整齐而清晰,随后并起的则是五道哀嚎和惨叫声。 地上最开始被两枪放倒的黑衣男也随着摔倒在地的动作与持枪的右臂分离了,断口光滑整齐骨骼肌肉的纹理丝毫毕现。 事务所的角落林年手持着短刀举过了头顶半蹲在了地上微微喘息,鲜血汇聚到刀尖上从他面前滴落而下砸碎在无垢的地板上。 “我操。”良一心想。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大喊:“所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单手抱头!” 剩下活着的五个男人尽管饱受着断臂之痛,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下照做,良一扫视了一眼亮堂的事务所,到处都是纷飞的纸页和文件,他抽了抽鼻子兀然皱起了眉头,甩了曼蒂一个眼色让他接替自己看管住这些人,自己快步走到了办公桌旁扯出了藏在桌肚子下面的垃圾桶,里面全是纸张燃烧过后的灰烬和一些漆黑的玻璃碎片和难以分辨原状的颗粒物。 “提前知道我们要来?”良一伸手扒拉了一下纸屑的灰烬,从垃圾桶里面嗅到了汽油的残余味道,所有东西都烧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一点可分辨的证据。 “你们日本黑道都是这么不讲理的吗?”林年从桌上扯了几卷卫生纸擦刀,目光警惕的打量着整个事务所和跪在地上的五个低声哀嚎的男人。 “你们本部的专员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杀人吗?”良一低声反问。 “最开始那个是我被吓到了,剩下的几个人我只是剁手而已。”林年侧了侧头回避数秒内填充满整个事务所的血腥味。 良一视线余光瞥了一眼地上倒下的两具被爆头的尸体,那两人站位最靠近大门所以他们是最先遭受到林年攻击的,左侧尸体的偏脖颈上很明显有一道两至三厘米的裂口,不像是偶然所至。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发起攻击的人在瞬间临时改变了注意才把刀口从致命的脖子上转移到了手臂上,不然他们进门见到的就不是七个断臂凶手,而是七个无头尸体了。 好狠辣的家伙,这种冷彻无情的杀性简直超过了大久保良一认识的任何人。 但很明显现在不是讨论内部问题的时候,良一在事务所里快速转了两圈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摆在办公桌上的全都是颜色杂志和碟片,少有几张新宿的详细地图,上面圈圈画画这一些地方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最后查不到更多情报的良一只能回到了五个俘虏面前,一脚踹倒了其中一个俘虏用脚踩住脖颈再蹲下去拿枪戳住他的太阳穴:“青坊组?” “是...”被踩住的男人痛苦的应声。 “为什么会提前伏击我们?” “组长的...命令...” “你们组长呢?” “我...不知道...” 良一一声枪响打在地上男人的左大腿上,在对方发出惨叫之前就抬脚踩住了嘴巴迫使只能发出呜呜声。 心中默数十五秒,良一抬起脚又问:“你们组长呢?” “我...我真不知道...” 又是一枪打在右大腿上,这次男人没发出惨叫而是直接昏死了过去,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在警视厅来之前我们的时间不多,抓紧下一个。”良一挥了挥手,曼蒂把下一个俘虏丢了过来。 “我们真不知道组长在哪里!组长给我们最后下的命令就是守住事务所,说是有敌对社团要来找我们麻烦!”第二个男人很识趣,良一还没开枪他就把知道的一切吐了出来:“组长说来找麻烦的人是二男一女,我们一直在楼上监视街道,看见上来的你们符合情报才选择动手的。” “二男一女?”良一皱了皱眉内心沉了沉,因为这种配置一般在执行局内并不常见,执行局是精英机构每个执法人都是一等一的杀胚,女性执法人尤其罕见,在人员搭配上也都是二人一组并非三人,他只能觉得二男一女这个具有强烈针对性的情报根本就是指的他们三人,可这样问题就麻烦了。 ——青坊组知道他们三个人会处理这个任务,所以早就提前埋伏好了只等他们登门拜访。 本部来的专员被人盯上了? 良一内心升起了警惕,今天是本部专员到访的第一天,这个任务也是他们的第一次任务由长谷川义隆从源氏重工29层的联络部取来的‘飞镖’,此中的程序完全在内部进行没有半点泄露的可能,凭什么他们能碰到这档子事情?在日本又有哪个组织胆敢这样针对蛇岐八家?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示威?还是意图挑起本部和本家的信任危机? 良一沉默着扫了一眼血泊中跪躺着的五个活口,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已经从一开始的‘疑似有混血种插手’上升到了更为严重的范畴了。 “对了...组长还说让我们留一个活口,让他把箱子带回去给他的上级。”男人又低声补充。 “箱子?什么箱子?”林年问。 “就在角落窗帘后面...” 靠近落地窗的曼蒂立刻小跑过去,果然在窗帘后找到了一个金属手提箱。 良一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了,因为这个任务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要密码。”曼蒂发现手提箱上有密码锁。 “0520...”男人说。 站在一旁缓和躁动情绪的林年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金属手提箱下意识喊道:“别开...” 这时曼蒂也拨动转轮打开了密码锁,揭开箱子后里面摆放着一面如恶鬼一般白面獠牙的公卿面具,血红的字迹在上面书写着四个中文的大字——【幸见光临】 曼蒂愣了一下伸手揭起了面具,发型在下面摆放着一块怀表,红绿线连接着电路板以及白色的塑胶软物,怀表上的计数秒针已经走到了11,时针和分针几乎重合在12之上。 “炸弹!”曼蒂脸色刷一下变得雪白,她双手一按关上箱子抱着就要冲向大门外。 林年伸手扯住了她的后领把她拉了回来,一脚踹飞了她手中抱着的箱子,双眸再度亮起就要使用刹那,可这一瞬间两人背后的良一又猛地抬手扯住了他们的后领! 空中的箱子表面已经被火光笼罩了,在烈焰和冲击波袭来的时刻,大久保良一的双眸耀金如日。 深夜的歌舞伎町一番街响起了震彻夜空的爆炸,大楼的窗户、沿街的橱窗、轿车的车窗在横扫而过的冲击波下如雨般震裂!行人尖叫着抱头蹲下,恐惧地望着街边三楼汹涌而起的黑色浓烟。 街角小巷,一个手持手机的男人望着远处节点名烟雾滚滚的三楼面色平静地说:“礼物已经送达。” 过后,他将手机的sim卡取出,掰碎,大步迈出融入进了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 第一百二十二章:广撒网 “老板,三人份关东煮。” “来嘞!” 街边流动关东煮小摊,红色帘幕被掀起,带着白色厨师帽的摊主满脸笑容地迎去目光,可在看见坐进来三人的第一眼后,他的脸上顿然出现惊疑不定的神情。 关东煮摊主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一辆流动餐车在东京街头动游西逛,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来他这里吃东西的客人有醉酒的上班族、失足的援助少女,甚至还有结伴成群的暴走族,但今天这场面他委实是第一次见。 三个浑身穿的漆黑、脸上也漆黑一片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摊位上,每个人都是从耳根子黑到了额头,整张脸上看不见一点白的地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烟味儿。 “客人这是...才下班啊?”摊主端来三个十分应景的黑色瓷盘放在了三人面前试探地问。 “嗯。”其中一个从黑色五官上模糊可以看出年纪较小的男孩点头应了一下。 摊主有些纳闷了,没听说新宿这边有煤窑啊,不过之前听说某座女子学院下面有个黑煤窑迷晕女大学生挖煤,难道这三个就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不过三人里就一个女的啊。 “一瓶冰啤酒。”金发被染得乌黑的女孩咳嗽了两声说,只不过用的是英文,摊主一时间没理解过来。 “两瓶冰啤酒。”靠右的男人开口用地道的东京腔翻译道。 “和一瓶果汁。”年纪较小的男孩开口,口音莫名有点带大阪腔。 “好嘞,这就来。”尽管心怀困惑,摊主还是选择了无视这奇怪的一幕转身去后台准备喝的了,在东京这座鱼龙混杂的城市待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只不过是三个煤窑工人下班约在一起吃关东煮喝冰啤酒,很合理嘛! “我感觉我们像挖煤的。”摊前,曼蒂盯着茶水杯里倒影里‘安能辨我是雌雄’的自己满脸悲催。 “不用感觉。”大久保良一镇静地喝了口茶:“警视厅正在两个街区外排查可疑人物,我们最好现在是人被当成挖煤的。” “我想杀了炸弹客全家。”林年默默地把茶水倒在了纸巾上抹了一把脸。 三人沉默了许久,最终齐齐叹了口气。 十分钟前,一颗箱载定时炸弹在歌舞伎町一番街中的一栋大楼爆炸,震波碎掉了天然气管道又再度引起了不小的火灾,而他们三人正是从火场中逃出来的。 在爆炸发生的前五秒,曼蒂想要把箱子带到楼道里去甩得远远的,而林年又制止了曼蒂这种很可能把自己作死的行为,两人身后的良一则是毫不犹豫的扩展出了一个直径为三米的领域,火光在填充满事务所的每个角落时,名为‘无尘之地’的言灵已然释放完毕,热量、冲击波、火焰尽数都被阻挡开了,这才让三人免遭炸弹洗脸的悲剧。 如果只是简单的爆炸,三人当然不会这么狼狈,问题麻烦就麻烦在爆炸引起了天然气泄漏点燃了整个楼层,三楼以上大多都是民俗,这个点许多家里都有人,火情往上窜必然会导致无辜民众受困,三人又不得不临时当了一次消防员,在火场里不停地救人出去,这幅煤窑脸就是救人的时候熏出来的。 “我以为柯南剧场版里对于东京的危险程度只是夸张而已,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曼蒂理了理自己被烫成渣女卷的漂亮金发欲哭无泪。 “一般我们平时处理的任务都不会有枪战和...爆炸的。”良一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今天他好像不止一次被打脸了。 “还有酒瓶砸脑袋。”曼蒂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很想说这是意外,但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我说错了。”良一微微喘了口气。 “没有质疑本家威信力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炸弹是哪个天杀的寄的前辈有头绪吗?”林年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曼蒂问向良一。 “当时情况危急没来得及想太多,在火场里救人的时候我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大概明白现在我们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了。”良一用茶水漱了漱口,从汤锅里拿了串肉丸子塞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知道凶手的来头了?”林年问。 “差不多吧。”良一吞下丸子又拿起了另一根肉串,看起来火场里张开言灵的消耗不小:“但如果我的猜想正确的话,我们以后大概就有很大的麻烦了。” 说到这里良一顿了很久,曼蒂和林年都感觉到了这及几秒内的凝重静待后文,过后他才锤了锤胸口长舒口气:“咽下去了...” “咳咳咳...”曼蒂被啤酒呛得咳嗽。 “‘无尘之地’这个言灵我记得教科书上看到过,序列位很高,消耗的确很大,慢慢吃恢复一下力气,警视厅大概一时间找不到我们这边来吧?毕竟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本家应该已经接收到风声了。”林年把走来的摊主放在桌上的冰瓶啤酒递给了良一。 “具体来说大概这个时候本家的执法人已经到达现场了,这种爆炸案的性质极为恶劣,本家多半都会认为案件本身与混血种有关。”良一启开了啤酒灌了一口呼气说。 “那事实呢?”林年拿了一串虾饺进盘子蘸了点黄芥末:“之前在事务所里那几个枪手应该都是普通人,起码到最后审问的阶段都没有暴露出任何混血种的特征——除了他们没露过面的组长。” “问题大概就出在那个组长身上。”良一点头:“青坊组这个组织现在可以确定是一群临时扎堆起的草台班子了,无组织无纪律,手上拿着货源到处兜售,他们靠的底气就是充足的军火。” 说着,良一从怀里摸出了一团皱巴巴的牛皮纸袋,在只有林年和曼蒂的角度看得见的地方可以看见里面包裹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17发容弹量的MP-443手枪,AKA黑乌鸦,产自俄罗斯现在广泛用于特种部队的配备,现在黑道里常见的走私军火都不过是过时的俄式马卡洛夫手枪,这种新式军械别说国内了,就算在俄罗斯本地都是一等一的违禁品,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兴组织能搞到手的。”良一撸着串淡淡地说。 “弹匣还是加长版的,制作很精良。”曼蒂把枪拿到桌下摆弄了一下:“我记得学院里校工部的教官讲过,这种规格的加长弹夹一般只有在工序严谨的军工厂里才能搞到手。” 良一点了点头:“青坊组看起来的确只是一个掩护,我起初以为只是一些个别初出茅庐的混血种想要玩一手制霸黑道的戏码,但现在看起来背后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深很多,站在青坊组背后的是一个整个庞大的组织...或者说,整个青坊组都是那个组织随手捏造出了的门面罢了,拿来诱骗我们三个上门的把戏,青坊组毁不毁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吸引到我们三人来处理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吸引‘我们三个人’上门?我以为这次恐怖袭击是针对本家的...更何况有什么人敢针对你们蛇岐八家?”林年怔了一下,嘴里塞满了鱼板有些难以下咽,比起无尘之地,刹那的消耗也不算低,之前在火场里他可是不止一次用了刹那穿梭火焰中救人。 “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在日本也不是没有人能跟我们掰手腕——也不算是掰手腕了,用下绊子这个说法更为准确一些。”良一说:“那个组织据说存在已经超过数十年了,但在本家内部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八姓家主都统一口径将猛鬼众的存在隐匿了,就算是我也只是最近在一次犬山家上层开会时才知道相关信息的。” “能跟本家下绊子的组织?”林年停下了吃关东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旁的曼蒂也是塞着满嘴的海带一脸愣神。 “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猛鬼众’,在其中超过七成的成员组成都是危险混血种。”良一平静地说道,关东煮的锅中气泡涌起又炸裂咕噜声不断。 “猛鬼众?没听过啊大哥!七成的成员都是危险混血种,这种组织能在日本存在这么久时间?”可能是在欧洲秘党的麾下待久了,曼蒂有些不可置信日本的局势居然严峻到了这种程度,在本部三两个危险混血种扎堆搞事情都已经算是严重危害秘党统治的高危事项,在这边居然有一个长达数十年盘踞在本家眼皮子底下的恐怖组织?! “最初收到消息我也很震惊,也询问过义隆组长为何本家不对猛鬼众发起圣战,彻底缴清他们,组长给我的答案是上面橘家的大家长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开战是要流血的。本家不确定猛鬼众真正的规模,也无法估算开战后战损失血的程度,一旦本家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到了两败俱伤的场面,整个日本的黑道将会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冲击,至时数万人将横死街头,东京的秩序极有可能会回退到当初江户时代浪人横行的混乱时期。”良一轻声解释。 “你可以确定是这个‘猛鬼众’对我们动的手吗?”林年确认道。 “还记得箱子里的那张面具吗?”良一低声说:“据说,猛鬼众的头领,绰号‘王将’的那个家伙脸上就无时无刻戴着一张宛如恶鬼的公卿面具。” 林年默默吃着关东煮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问:“但我还是那个问题,你刚才说青坊组是骗我们三人上门的幌子...为什么是‘我们三人’?就算下手的人是那个什么猛鬼众,但就你说的这个组织跟本家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难道不能就像是你之前说的一样,这都是一场意外,是我们倒霉才接到这个任务碰上这起爆炸伏击的吗?” “我知道你的顾虑,没人想被一群疯子针对上...但那张面具上‘幸至光临’这个词已经很有深意了,但的确这可能只是一种戏谑的恶趣味手法,可以调笑任何到达现场看见面具的倒霉执法人。”良一面无表情地说:“我起初也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因为本家内部任务的分发完全是随机的,谁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今天接的是什么任务,除非有内鬼,但这可能性不大...但直到我在青坊组的事务所里看见了一张地图,我才彻底确定了对方就是等着我们三个人上门的。” “地图?” “一张被红色马克笔标记了的地图。”良一说:“那是东京的详细布局,在上面被人圈出了好几个地址。” 林年陡然抬头,只见到良一也看着他缓缓颔首:“成田机场、玉藻前俱乐部、青坊组事务所、你们下榻的柏悦酒店,以及新宿三个我比较陌生叫不上地标建筑的地点。” “七个地点里就有四个与你们有关,这很难是巧合,准确来说这场袭杀大概率就是冲你们两个到访日本的本部专员来的!”良一沉声说:“...恐怕从你们下飞机开始就有人盯上了你们。” 林年和曼蒂瞬间沉默了,关东煮小摊里一片死寂。 良一安静地喝了几口冰啤酒才开口问:“你们怎么看?回本家申请其他执法人保护吗?” “不,我想找到他们,然后好好谈谈,他莫名其妙炸我一脸黑总得有个说法。”林年说。 嗯,好好谈谈。 良一没说话,又喝了口啤酒看向曼蒂。 “我在想我这五十多公斤还能不能活着托运回学院。”曼蒂吞了口口水说。 相比霸气侧漏的‘S’级,‘B’级同学就显得很没志气了,她简直都快要被这发言惊的饭都吃不下,啤酒也喝不爽了,坐在摊位前感觉如芒在背。 被一个疑似七成成员由危险混血种构成的恐怖组织盯上?她这辈子最毛骨悚然的事情不过是被学校里的跟踪狂盯上!她这上课摸鱼打诨,下课追剧吃喝的宅女何德何能遭受如此待遇啊! “这次炸弹袭击多半只是一个‘见面礼’,如果他们真抱着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心,那个箱式炸弹就该做成触发式,而并非是定时式,如果我们晚到了,那事务所同样会被炸弹炸上天,我们也会意识到有人在针对我们。”良一盯着盘子里的关东煮思考着说。 “也就是说那七个人怎么都会死...真是有够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做法。”林年也逐渐整理起了爆炸案中不少的疑点冷冷地说:“用七条人命来给我们打招呼,这个‘猛鬼众’还真是阔气啊。” “我很疑惑为什么猛鬼众的目标会是你们。”良一手指轻敲着桌面:“本家重要执权人这么多,他们为什么偏偏盯上了你们?难道他们是想弄死你们挑起本家和本部的矛盾吗?” “比起为什么是我们,对方的下一步要对我们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吧?”林年摩挲着藏在袖中的短刀刀柄。 “炸都炸了,他们还能干什么,再来一场爆炸案?我已经吃灰吃的够多了啊。”曼蒂苦着个脸左手右手各拿一串关东煮:“成田机场是我们下机的地方,玉藻前俱乐部是犬山家主接待我们的地方,青坊组事务所已经被炸掉了,还有什么地方被画圈来着?” “三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和你们下榻的柏悦酒店。”良一说。 “那他们他们总不会丧心病狂连五星级酒店都炸吧?”曼蒂愤怒地捶桌:“这一脸黑混着妆我得用多少卸妆水啊,用炸弹当见面礼,他们有种就把画圈的地方全部炸一遍!” 林年和良一愣了一下,抬头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你刚才说,本家内部发放的任务基本上是不可能泄露的对吧...”林年低声问。 “是...”良一脸色也有些不正常,因为他猜到了林年想说什么。 “那么...今晚新宿这片区域同时有多少起任务可能需要我们处理呢?” “忙的时候大概同时有...三四件?” 曼蒂呆了一下扭头看见两人诡异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了两人的意思:“...你们不会说真的吧?我的化妆品和衣服包包还在酒店行李箱里呢。” 林年和良一猛地起身,掏出一张大钞拍在了桌上转身就走,后面的曼蒂也发出了不似人的惨叫声跳了起来跟着蹿了出去。 ------------ 山不在高 复健爬山归来以为能赶上码字,但很明显,精疲力尽的我不复雄风(悲) ------------ 第一百二十三章:如丧考妣 豪华的套房漆黑一片,龟裂的墙壁上、天花板上尽是抽象的‘水墨’画,沙发、椅子被高温烤灼散架堆在角落,在客厅可以俯视整个新宿的成排落地窗消失不见,浩荡的夜风从富士山的白皑之巅吹来,拂进了站在门口的女孩心里。 “我的鞋子。”曼蒂发出了哀嚎。 靠近门口的木鞋柜已经被烧穿了,里面的几双女士鞋子再也不复斑斓颜色,取而代之的是烟熏味的黑色,一双原本纯白无垢的毛绒高筒鞋最惨,隔着老远都闻得到那股压不住的蛋白质燃烧的味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纠结它的纯羊毛还是假的吗,起码现在不用纠结了。”林年拍着曼蒂的肩膀试图安慰她。 “就算它是假的,也是花了我半个月伙食费买的啊!”曼蒂痛心疾首地把视线从鞋柜上挪开,在看清毁于一旦的套房客厅后,整个人眩晕了几秒差点跪了下来。 “我的衣服裤子!” 套房内四处飞散着行李箱的尸骸,在正中心有着一个坑洞,那里正是这场人间悲剧发生的中心点,而林年和曼蒂的行李箱又刚好离那里很近,可以想象爆炸瞬间时那天女散花的景象。 “没事,你之前不是一直抱怨海外代购可能带假货回来吗,现在你人在日本了可以放放心心地去买Evisu和BAPE了。”林年扶住了泫然泣下的自家师姐一个劲的安慰,他没谈过恋爱但大概还是知道化妆品和衣服鞋子对于女人的重要性,小时候他把林弦的口红拿去在对方新买的鞋子上乱涂乱画,尽管都是便宜货,但老姐回家还是差点把他屁股都打成三瓣了。 在门口大久保良一打着电话,时不时点头或者摇头,频频发出‘嗨’的声音,通话过后他收起了手机走进来房间开口道:“已经跟本家验证过了,根据辉夜姬对城市的监控,我们在青坊组事务所遭受到爆炸袭击的瞬间,整个新宿同时发生了四起爆炸案,起初战略部有人以为这是罕见都共时性,但我们的情报颠覆了这个猜想,这是人为作案,加上我们遇到的总共五起爆炸案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之前我们还在好奇对方是怎么精确找到我们的任务地点的,现在看起来答案已经公之于众了。”林年蹲在了大坑边上伸出脑袋可以探视到下面一个楼层。 “在新宿同时挑起多个事件,再全部一起定点爆破掉,甚至还考虑到了我们今晚如果偷懒在酒店的情况,干脆就再一起把酒店炸掉,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良一擦了擦肩膀上的水滴,还好柏悦酒店有最好的消防措施,在火情蔓延时烟雾就已经触发了走廊上的烟雾报警器,整个楼层都开始了无差别洒水遏制火情,直到消防人员赶到彻底熄灭了火焰。 “我的化妆品!”房间内再度响起了惨嚎声,林年和良一对视了一眼,互相视线里都有些无奈——少许遗憾的就是如果他们套房里的烟雾报警器没有第一时间被炸弹炸飞掉的话,曼蒂的衣服包包说不定就能保下来了。 “这种‘工伤’本家可以报销吗?”林年挠了挠脸颊。 “如果由林君亲自上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几件衣服和化妆品而已。”良一扭头四望着:“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炸弹是怎么运输到这间套房内的。” “没必要纠结这个,像这种酒店通常都有无微不至的客房服务吧?”林年想起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同班同学吹嘘他们那片地方,最豪华的丽晶酒店的客房服务是有多么贴心、勤快了。 “也是,如果我们的敌人真是猛鬼众的话,搞到一家酒店的房卡对于他们来说不要太简单了。”良一丢掉了手里氧化发黑的纯银餐具。 “对了,玉藻前俱乐部和机场呢?我记得你说过那两个地方在地图上也被标记了。” “俱乐部和机场没发生爆炸,前者算是我们犬山家的核心地方了,就算是猛鬼众想要潜入进去安置炸弹也很麻烦,至于机场,辉夜姬查过了,爆炸发生的那个点机场没有飞机起飞或者停机,我们出现在机场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所以猛鬼众大概就放弃了爆破那里。”良一解释。 “今晚的日本大概不会安静下来了吧?”林年看向楼层外烧起来一般明亮的城市,远处的东京天空树亮着白色的微光像是一座长明的灯塔。 “新闻里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爆炸现场我们撤离的很及时,再加上当时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所有人几乎脸上都是黑的,就算路边群众有人拍照也分辨不出我们。”良一把亮着的手机丢给了林年,林年接过后看了一眼,手机上全是即时的突发新闻报道,滑动了一下又看见警视厅发布的通告,里面对于爆炸涉案人员的消息也只是‘紧密追查中’。 “犬山家主那边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本家都应该注意到我们了吧?”林年把手机递还给了良一。 “这种大手笔,已经基本确定是猛鬼众干的了,执行局已经立案,这次的爆炸案成为了今晚执行局的首要任务,不少执法人已经出发去了爆炸现场,辉夜姬也开始调动过去一整天的街道监控录像,祸及本家成员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最为严重的层面。”良一说。 “也就是说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情了?”林年听懂了良一的潜台词。 “是的。”良一平静地说:“出了这种大事,执行局肯定会插手的,我们说白了只能算是犬山家下的一支维和小分队,还算不上正经的执法人,小事我们可以做主,但大事都是由大人物们操手的。” “感觉有些不舒服啊,被炸的是我们,我们反倒是被排除到外了。”林年踢了一脚地上烧裂的玻璃杯。 “有意见可以向上面提,我是你的传声筒。”良一说。 “怎么感觉你有些喜闻乐见我上诉的样子?”林年抬眼看了一眼良一。 “哦,我不爽执行局很久了,如果能借你的风正大光明的插手一次他们的事务,我想一定会很爽。”良一说。 “你不爽源家家主,源稚生?你们好像说过他是执行局的局长。”林年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都是无脑向上面的人物效忠的。” “蛇岐八家每个家的内部事务都是独立的,源稚生家主司掌整个执行局,在本家他就是权威,他说我们不能插手我们就不能插手,新宿很多事情本来是我们犬山家的内部事务,但源家很多次都带着执行局插手进来把事情给粗暴镇压了,久而久之我们当然对他们有意见”良一坐到了湿漉漉的沙发上拍了拍手。 “那本家现在谁话事?”林年问。 “橘家家主,大家长橘政宗,他是我们蛇岐八家的领袖,同时,源家家主是他的儿子。”良一说。 “我大概懂你为什么不爽执行局了。”林年耸耸肩不再追问了。 “现在不说这些。”良一偏了偏头换了个话题:“现在爆炸案已经发生了,如果猛鬼众这一趟打的是打草惊蛇的注意,那么他们已经成功了,现在全城都布满了本家的眼线,就算是现在这栋酒店里就有不下十个执法人在各个楼道口监视探索,我们大概已经算是安全了。” “听着真是让人放心啊。”林年点头:“今晚我们怎么办呢?酒店里其他楼层重新开一间房吗?” “不,既然这间酒店被爆破了,那么就代表这里早已经被敌人全面监视了,在彻底排查完整栋酒店和周边情况之前,你们怕是得换地方住了。” “换家酒店还是什么?”林年对于住这方面还是挺无所谓的,毕竟再小的房间也挤过,曾经悲催到极致时还跟老姐一起去公园扎过帐篷。 “你们对外的身份证件以及护照都是放在行李箱里的吧?。”良一扫视了一眼当下满目疮痍的环境:“要不去我家吧,我家还蛮大的,离玉藻前俱乐部也挺近,那片地段算是犬山家的大本营了,想必就算是猛鬼众的人也不敢踏入。”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我无所谓。”林年一拍手两袖空空,他的杂物也被一把火烧干净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出门前把学院里发的学生证带上了,因为这玩意儿可以当运通黑卡使,他第一期的奖学金可都在里面,如果这玩意儿被烧了他今晚就得连夜跟猛鬼众拼命了。 “你师姐怎么说?”良一看了一眼门板被烧穿的房间里,曼蒂正清点着一些被烧的变形的瓶瓶罐罐,大概是在思考里面留下的未烧干的化妆液能不能废物利用。 “你觉得她像是娇生惯养的人吗?” “也是。”良一撤回了视线:“那走吧,趁现在时间还算早电车还没停运。” ------------ 第一百二十四章:兄妹,姐弟 良一在新宿的房子是一处出租屋,跟普通工薪阶层上班族的住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在看见那四层老楼白垩片都开始剥落的墙壁,林年和曼蒂算是信了良一说自己是只穷狗的事实。 “你不是说你月薪二三十万万日元吗?为什么不租好一点的地方住?”楼梯间上曼蒂跟着掏钥匙的良一后面问。 “住的好又有什么用?每天足不落户,有些时候一次麻烦点的任务就得在外面好几天,就算住五星酒店也是浪费钱而已。”良一叼着烟轻车熟路的一巴掌锤在一旁的感应灯上点亮了楼道。 “这种节俭精神很好,钱不如存下来以后买房子。”林年点了个赞。 “看见什么想要的就买,逛一趟风俗店陪酒女聊的来就给钱,所以我没存款,现在没饿死的原因是任务的便利可以让我去各种地方吃霸王餐。”良一说。 林年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赞。 走到了走廊上,一整排都是住户的门黑色的垃圾口袋成堆摆放在门口,不少垃圾袋还被过路人不小心踹到洒了出来也没人打理,足以见得这栋宿舍楼的条件如何。 良一走到204号门前抬手把烟在墙壁上杵熄了掏出钥匙开门,林年和曼蒂都靠在后面的栏杆上俯望街道,上午还住五星酒楼下午就来民宿了,讲真这算不算是旅游欺诈,事后可以向本家投诉要求精神损失费吗? 大门被打开,室内的灯光照在了走廊上,房间里居然早已经有人了。 栏杆上窥见门后光亮和跑来人影的林年下意识握住了袖口里的刀柄,但一旁的曼蒂猛的抱住了他的手臂直呼:“师弟,冷静!师弟,冷静!别又被吓着剁人脑袋了。” “ただいま(我回来了)。” “おかえり(欢迎回来)。” 良一走进玄关脱鞋,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拖鞋小跑过来帮他脱风衣,门外手都握到刀上的林年眉毛都挑到发际线了看着这格外‘温馨’的一幕。 “哦,忘了跟你们说了,这是千寻,现在暂时跟我一起住。”良一看了一眼愣神的林年解释。 “今天有客人啊...我叫青代千寻,多谢各位照顾良一了,还请多指教。”被叫作千寻的年轻女孩身上还穿着围裙,在背后擦了擦手拘谨的向着门外的林年两人鞠了一躬。 林年和曼蒂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走进玄关后前者古怪的看了良一一眼:“你女朋友?” “不是。”良一换上拖鞋踩上了木地板。 “你亲戚?”林年想了想又问。 “也不是。”良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千寻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暂时跟我住在一起。” 林年和曼蒂的神色更加诡异了,这个‘捡’字也未免太过微妙了一些。 “没什么其他故事,半年前上班的时候遇到千寻,她没地方住,我刚好经常不回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我们就干脆住在一起了。”良一从鞋柜了找了两双一次性拖鞋拆开放在了林年两人面前。 “还真是捡回来的,现在你们日本人已经不局限于在野外抓宝可梦了吗?”曼蒂对这套说辞感觉到了惊悚。 “近年来这种‘神待少女’算是蛮常见的吧?”良一带着两人走向客厅:“新宿池袋那边很常见的现象,被辞职暂时找不到工作、便利店打完工发现钱不够多、跟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的这些女孩都会聚集扎堆在一起等人领她们回去住一晚,或者一长段时间。” “现在日本已经魔幻到这种程度了吗?”林年感觉有些幻灭,记得当初他还嘲笑过自己的某位路姓同学,说他在动漫里看到的在雨中靠坐便利店墙角吃过期面包,跟流浪猫一样等着被领养的不幸少女是不存在的,但现在看起来自己好像被狠狠地打脸了。 身为女性的曼蒂反应也不小,但害怕被厨房里哼着歌做菜的女孩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是蓄意诱拐吧?这一定是蓄意诱拐吧?” “诱拐需要基于哄骗、谎言以及不切实际的许诺,我跟她的关系没那么复杂。”良一听见了曼蒂的悄悄话开口说道。 “那他知道你是本家的人吗?”林年问。 “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只是我提供住处,她打理家务而已,对于我的工作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良一面无表情地说。 “就真的只是家务这么简单?”林年和曼蒂统一投出了质疑的眼神。 “就这么简单,还能复杂到哪里去?”良一瞥了两人一眼,后者动作一致的挠了挠眉心避开了这满怀正义的视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住别人家里就少管那么多闲事儿了吧。 “之前关东煮没吃饱吧?再吃点儿?”客厅跟厨房的连着的,良一走到碗柜前多端了两幅碗筷放到桌上。 问题转到了吃喝上,林年和曼蒂放弃了正义的逼问,老老实实跑去洗手洗脸了——曼蒂和林年都怀疑自己脸上还有黑的地方。 做完准备工作坐回到餐桌上,四个人各占一方气氛有些沉默。 脱下围裙的青代千寻立刻从家庭主妇的位置转成了标志的学生,林年和曼蒂都用余光观察着她,预估年龄不超过17岁,大学生?不...应该还是个JK(女子高中生),捡个未成年回来当家庭主妇,真是让人羡...罪大恶极! “怎么感觉都在看我...”青代千寻咬了咬筷子有些尴尬地看向良一。 “好奇而已,这两位是工作上的朋友,从国外来的外国友人,一个来自中国,一个来自...”良一看向了曼蒂。 “西班牙,但从记事起在美国长大。”曼蒂露出笑容半举起手跟千寻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良一哥是在大企业上班啊。”青代千寻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向良一。 “一般企业而已,他们今晚没订到酒店,所以暂时在我家住一晚。”良一说。 “是吗?那今晚我和良一哥一起睡沙发吧!”青代千寻说 “可以。”良一点头。 “不,没事的,是我们叨扰了,应该我们睡沙...”曼蒂跟回头看了眼客厅的沙发忽然住嘴了,因为那玩意儿委实不像是并排挤得下两个人的样子,如果她跟林年想睡那儿,铁定就得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 “睡沙发?我没什么所谓。”正在低头吃饭的林年没来得及回头下意识说。 “我想我有点所谓...”曼蒂哭丧着脸撤回了前言睡沙发的事情,趁着外出任务偷吃师弟,回学院后自己会被林弦宰掉吧? “你这个年纪还在上学吗?”夹了一筷子菜,林年看向青代千寻随口问。 “在读高三,就在附近的女子学院就读。”青代千寻也在悄悄打量着林年:“这位客人怎么称呼呢?怎么感觉口音有些大阪腔啊?” “姓林,口音的问题我也不是太清楚,别人教我的时候就这样教的,说是这样的日文更加地道。” “林君啊,大阪腔的话的确在大阪那边更带地方特色呢,只是在我们东京这边说大阪腔有显得有些奇怪了。”青代千寻微笑着解释。 “明白了。”林年吃着饭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记了芬格尔一笔,远隔大洋外的芬格尔打了个喷嚏拔剑四顾心茫然。 “林君这个年纪就在大企业上班真是厉害啊。”青代千寻也开始仔细地观察林年,发现这个男孩其实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甚至可能还比自己小一些,现在却以良一的同事身份出现在了家里。 “没什么难的,好好学习就行了,等你毕业之后上个好大学出来大概就能自给自足租房子住了。”林年低头刨饭。 “是啊,一直挤在良一哥的家里也怪不好意思的,良一哥也经常在外面工作不回家,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希望以后工作之后赚到钱能报答良一哥吧。”青代千寻轻轻低笑着说。 这下林年没什么好说的了,女孩心甘情愿打理家务还要日后报答你,这说是诱拐得需要多高级的诱拐技术才能拐这么个宝藏回家? “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了,有良一哥在,简直就像是又有了家人一样呢。”青代千寻又笑着说。 吃饭的林年听见这句话后愣了一下,看了眼青代千寻,之后都没说出话来。 这顿饭也就在匆匆无言中吃完了,千寻主动收拾碗筷,林年想帮忙也插不进手,倒是曼蒂靠着同性的亲和力挤进去帮忙了,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去了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八点档搞笑综艺节目,良一也坐到了一旁拿起了桌上的穿着糖果的盘子递了过来,林年随意抓了一颗缓慢的剥着糖纸问:“她是孤儿?” “是。”良一也剥了颗糖丢嘴里嚼着。 “孤儿院领出来的吗?” “不算。”良一说:“她的事情我有责任。” 林年剥糖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投去了疑惑的神情。 “以前出过一个任务,说是有危险混血种在新宿进行抢劫活动,专挑夜总会出来的大老板下手,好几次差点死了人,义隆组长就让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良一开了瓶冰啤酒:“结果没什么新意,我找到了那个混血种,他袭击我然后我一枪打爆了他的心脏。”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林年看了眼厨房里忙活的青代千寻。 “她是那个危险混血种的女儿。”良一喝了口酒:“她的母亲死于难产,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事发的时候还在读高一,我打死了他的老爹她也就没地方回去了,所以干脆就把她捡了回来。” 林年顿了一下然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你捡回来了一个麻烦。” “怎么说?”良一神色不变。 “混血种的子嗣...也有几率是混血种吧?”林年问。 “她不算是。”良一说:“带去本家检查过,就算有些龙族血脉也很稀薄,属于一辈子没机会觉醒的那种。” “所以你的工资都用在这里了。”林年笑了笑。 “要不了多少钱。”良一忍受不了电视机里搞笑艺人夸张的笑声按下遥控板换台了。 “其实我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林年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关系...你是说皮肉关系?”良一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为什么我不去嫖?” 这个话题超纲了,林年侧了侧头没接这茬换了个话题:“像这种遗孤本家不管吗?” “大概率也就送比抚恤金送去孤儿院,你应该知道那种地方不该是一个孩子待的。”良一说。 林年愣了一下,看了良一一会儿才说:“你也是?” 良一点了点头:“像我们这种人身上都是有标签的,你也不例外。” “你几年?” “从小。” “我也差不多。”林年没来由觉得身边一直凶神恶煞的男孩亲切了许多。 “你是因为负罪感才收留他的吗?” “处理危险混血种是我的本职工作谈不上负罪感,你今天早上杀的那个混血种和今晚的枪手会有负罪感吗?”良一反问。 “没有。”林年说:“一个已经不是人了,另一个想要剥夺人的生命,为什么我会有负罪感。” “我也一样。”良一说。 “那为什么还要担下这一笔责任?”林年问:“我是跟我姐一起出孤儿院的,我知道她当初照顾我那段时间可不容易,你大概率也一样。” “这种事情有什么为什么吗?”良一躺在了沙发上看着电视:“能帮就帮了。” 林年顿了一下后也点了点头:“你跟我姐一样,我当初问她为什么那么照顾我,她也说看你可怜兮兮的,想帮就帮了。” “你有个好姐姐。”良一举了举啤酒。 “你算也是个好...哥哥?” 出去横行霸道吃夜总会的霸王餐喝免费的香槟,只因为少在家吃饭就能少双碗筷省一份钱,节省下来的工资全部给家里的女孩交学费和学杂费,谁又知道一个混迹黑道下手狠辣的男孩又是如此心怀温柔呢? 林年没来由想起他们之前进门的一幕,自己以前回家的时候自己老姐也总是做好了饭说一声“回来了”?他们倒是出奇的相像。 他无端笑了笑把糖塞嘴里。 厨房里,洗碗的青代千寻忽然小声的“啊”了一下,身边的曼蒂下意识用英文问了一句:“whats_wrong?(怎么回事)” “之前良一哥公司里有人寄来了一个金属箱子说是礼物,让我等他回来后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转交给他,我差点忘了。”青代千寻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 曼蒂愣了一下,耸了下肩转头又继续洗碗了,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千寻能听懂她说的简单英语,但她却压根听不懂这女孩用日语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女孩带着笑容小跑进了不远处的房间里。 ------------ 第一百二十五章:流离人追逐幻影 身形渐迷离,幻梦忽觉惊坐起——朝露待日晞。 寥落忽余响,尚存一息随之逝——悲风共凄凉。 ...... 换台的电视中播放着能剧表演,婉转的唱腔,夸张的妆容,能剧演员在大幕上起起落落,如花如蝶。 “像你们这些当黑道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林年躺在沙发上看着欣赏不来的日本传统艺术随口问。 “打算?”站在冰箱边上叼着冰啤酒手的良一把果汁丢向了沙发:“能有什么打算,你是指转行吗?” “我们一般指改邪归正,黑道这工作就算本家美化的再漂亮也终究是歪路,这点你应该知道吧?”林年接过良一丢来的果汁冰了冰手。 “黑道不是一种工作,而是一种生活的选择...况且金盆洗手在我们这行可是大忌,谁要是动了这个念头说不定第二天就得横尸街头了。”良一靠着冰箱视线穿透到窗户外伫立在黑夜中的电线杆,少有几只夜雀在远处繁华的几点星火中扑腾起跃。 “纹身是可以通过光电手段洗掉的。”林年说。 “准确来说百分之八十的纹身都可以洗掉,但剩下百分之二十不行。”良一伸手扯了扯衣领露出了下面五彩斑斓的颜色:“时间越久,越会沉淀,颜色越重,越是难以脱身。” “纹的什么?”林年问。 良一瞥了一眼不远处关上的卧室门,把冰啤酒放在冰箱上伸手解开了几个扣子,沙发上的林年在窥见那胸膛上绚烂噬人的画图后不由眼睛微微睁大,瞳眸里倒影着那狂乱的猩红和阴森的彩绿。 “白昼赤鬼日行诛邪图。”良一说:“我成人礼那年义隆组长带我去‘纹师’那儿赐予我的,在本家中这种资格纹身只有特定的纹身师傅才敢纹,由组长赐图,跟随前往家族供奉的‘纹师’那儿去,沐浴焚香、祭拜鬼神后才能彩刺上身,自此遁入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林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没来由笑了一下。 “一些东西画上去之后就洗不掉了,强洗只会留下丑陋的疤痕,在成人礼那天义隆组长问了我三次是否准备好了,我都回答的是。”良一淡淡地说:“我这样的人没有理由拒绝来之不易的赐予,当年从孤儿院逃出来后流浪在新宿的街头,手脚不干净偷人钱包过活。那时我有天在银座那边一群黑道的混混为了地盘打了起来,动了刀子和枪,场面很惨烈我也是头一次知道一个人身体里能装那么多血,脖子上的水龙头一开就关不上了,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为了生存比我更惨更狠的人。” “也就是那时候义隆组长来了。”良一望着客厅上的白炽灯回忆着:“他从一辆黑色的本田上下车,没有带任何随从,手上也没有拿任何武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这样独自的走向了战场的最中心,当时围观的我以为他在找死,但当他走到那两派黑帮中间时我才知道我错了。砍杀得血流如柱、双目赤红的黑道们没来由的全都住手了,他们看见义隆组长就像看见行走在日间的鬼神,主动的退缩分开去了两边,东边的在东边流血,西边的在西边喘息,那个老人只凭一个人就将这种惨烈的场面一分为二,从头到尾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所以我从那时候在心里就告诉自己,长大以后我也要当这么威风的人,穿西装,开轿车,每个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每个人都尊敬我。”说罢后,良一平静地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 “很合理的愿望。”林年点了点头对其中的观念不可置否:“想必这条路再凶险你以后也会一直走下去,那你妹妹呢?” “妹妹?”良一看了林年一眼:“哦,你说千寻吗...她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我爬地再高她也没必要掺和我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份好工作,再找个看得上眼的男人嫁了就好了。” “一边祈愿着宏伟霸道的未来,一边又给予家人最平凡温暖的前程吗?”林年小口喝着果汁:“等她结婚后你大概就不会再去见她了吧?” “不一定。”良一挑了挑眉:“如果她约会的男朋友是个人渣,或许我还有机会多为东京的大厦打一根新鲜的水泥柱。” “有你这样的哥哥,千寻以后结婚的父亲席大概就只能让你来坐了吧?”林年笑,向冰箱边的良一举起了果汁罐。 “太远的事情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良一也笑了,低着头摇了摇也举起了啤酒罐遥遥虚碰一下。 未来啊? 良一喝着酒无端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青代千寻的时候,那是在一个比现在这里好不到哪儿去的出租屋里。 还记得记得那天好像是星期一,他收到本家给予的安置遗孤的任务后带着孤儿院的手续登门拜访,那时候他敲出租屋的门没有人回应,只能用了点小手段开锁进去了,发现房间里面没有人,才想起那天是工作日学校要行课,再早也得等下午四点才会有人回来。 他干脆就在出租屋里转了转,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客厅里电视剧上蒙了一大层灰说明主人不喜欢看电视,没有解闷的杂志,没有市面上学生中盛传火热的游戏机,只有客厅正中矮桌旁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坐垫,上面还有凹陷的痕迹。 良一坐在坐垫上,抬头看向了前方就是出租屋大门的地方,门上挂着钟滴答滴答的做着永不停息的圆周运动,那时没来由的他忽然就融入了角色,猜房间的主人在屋子里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是像这么坐着的,听着钟表往返滴答的声音感受着时间在指缝中流淌,任由窗外日升日落,直到困意上涌趴在桌上沉沉入睡。 无趣,又乏味的日常,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期望可言?良一不理解。 他坐着,想着,没一会儿居然真的在午后的斜阳中睡着了,困乏地趴在桌上一觉睡到了下午,直到房门锁芯弹起的声音惊醒了他。 那时睡懵的良一还没作什么反应,门口就有女孩清亮的声音响起了,她说:“ただいま(我回来了).” 这个瞬间,良一也才知道了女孩周而复始地坐在这里是在等待着什么,从某种方面来说女孩跟他是一类人,都曾在门后久坐过,沉吟过,听着雨水在窗外栏杆上流淌的声音,咀嚼着冰冷略带湿气唤为孤独的味道。 他们坐等的哪里是枯燥乏味的未来,而是一句不可能出现的‘ただいま’和自己永远说不出口的‘おかえり’。 幼稚,不切实际,但却极具美好的愿望。 ‘おかえり’(欢迎回来)。 那个下午自小孤儿身份的良一也是第一次说出了那一句生疏也注定熟络的对白。 ——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又如何,只要知道门后有人坐着等着自己,我回来了,欢迎回来的对白就永远不会乏味,因为总有一个人会陪你玩这个不落俗套的游戏。 爬上黑道之巅总要有什么支柱和理由,那这个理由为什么就不可以是她呢? 喝着冰啤酒的良一笑了笑,眼底里满是温柔。 沙发上,喝着果汁的林年忽然转过了头。瞳眸中倒映出了流离如幻般的光和焰。 * 爆炸声震耳欲聋,良一翻滚着出去分不清天上地下,只觉得双耳长鸣满目充血,整个世界都像是在旋转,直到后脑撞到了地面涌起剧痛他才停下了滚动。 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上一刻他还在宿舍冰箱旁发神,这一刻,混乱和痛楚就彻底将他的大脑填满,思绪如麻一般难以理清。 在良一的身边骤然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趴在地上的他努力侧头去看,只看见林年压着曼蒂扑倒在地上扬起大堆灰尘。 林年灰头土脸的同时身上都是血,裸露在外的皮肤龟裂出了裂痕,大量毛细血管破裂,在看见良一的视线后他吐了口血唾沫低声说:“抱歉,情况太危机了,五阶的刹那还是不够快...” 良一呆呆地注视着林年,从天洒下的火光使得他被摩擦得血迹斑斑的脸上光暗分明,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艰难爬了起来,抬头望去,公寓楼的三层上火焰和滚滚的浓烟直入天际,火光之下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独自站立在滚滚浓烟之下,他像是一只离群的枭鸟,又像是坐在窗边听夕阳西下,闻钟表声攀至高潮却终是无人应答的可怜人,对着那扇不再开启的紧闭大门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嚎叫。 ------------ 第一百二十六章:开战前夕 良一冲进了火场。 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林年没有阻拦,因为就算他想他也做不到,无尘之地的领域扩大到了极限的五米,任何不被言灵使用者允许的东西都无法渗入其中,这点火势还不至于对良一造成什么伤害,但前提是不在里面停留过久,否则就算有无尘之地的保护也势必会出现缺氧昏迷的状况。 曼蒂直到现在还有些眩晕和恶心,大概是着陆的时候磕到了脑袋有些轻度脑震荡,事发的瞬间林年的刹那直接从五阶开启了,16倍速到32倍速的增幅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在爆炸的火光到达客厅之前他也曾试过冲进卧室,但可惜的是悲剧早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刹那再快也无法扭转时光提前阻止一切的发生。 整个周边的小区都被爆炸声惊醒了,不少住户穿着睡衣站在楼下对着三楼的浓烟和火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救护车的声音在夜空里由远至近拉得很长,林年站在三楼的走廊的转角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变化,静静地等待着良一的归来。 他完全不觉得这个男人会一时想不开死在火场里,因为对方已经有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复仇。 破碎的门框后响起了脚步声,林年侧首看着良一安静地走了出来,无尘之地的领域已经解除了,他的身上的衣物燃起了点点火焰,林年上前去轻轻把它们拍熄了:“遗体呢。” 良一眼眶血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那种烈度的爆炸下哪里还找得到遗体,就算有也已经烧成焦炭了。 “我没失去过亲人,但曾试想过那种感觉,就算是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那种绝望也能让发疯。”火光的照映下,林年看着良一血红的侧脸低声说:“这种时候哭出来可能更好一些。” “哭没有用的。”良一说:“如果哭能解决事情,那还要刀子做什么?” 林年怔了一下,惊觉到身边原本的男孩似乎已经不见了,他看向良一的双眼,那双瞳眸中不再存在着那风雨中飘摇如叶般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比身边那熊熊火焰还要愈燃愈烈的怒火。 男孩要经受多少苦痛才能成为男人? 答案是可以是一段伤春悲秋的缕缕情诗,也可以是一曲烧彻心扉的烈焰挽歌。 男孩成长成男人只需要一瞬间。 “我在爆炸现场找到了这个。”良一递出了一张金属卡片,很难想象在那种烈度的爆炸下竟然还能分毫不损。 林年接过了金属卡片拇指微微用力擦掉了上面的黑灰露出了上面留下的讯息,卡片上一面写着‘极乐酆都’,另一面则是一个飘逸的‘鬼’。 “就是为了这个。”良一注视着林年手中的金属卡片:“就是为了这个,不该死的人死了。” “上报给本家?”林年捏着尚且温热的金属卡片,看了一眼人群越聚越多的楼下,曼蒂也藏在其中悄然向他们招手示意自己已经缓过来了。 “照这个趋势不一会儿本家的人就该赶到了。” “不,不能让执行局那群人知道这件事。”良一伸手抓住了林年的手腕,紧紧盯住了他的双眼冷冷地说:“执行局不会让我们插手这件事的。” “好,那我们就单干。”林年比想象中的还要干脆,手指一转将卡片递向了良一面色出奇的平静:“本家查的到这是你的房子,也知道你跟...她一起住的,一旦我们消失了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是冲着什么去的,这在你们道上应该算寻私仇,是要谢罪的,我不算是你们本家的人大概率没有问题,但你呢?” “林君,大恩不言谢,今晚我最大的问题就是想怎么请你帮忙。”良一面无表情地从林年身边走过,轻轻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总有人要为今晚的事情埋单,他躲我就找到他,他跑我就打断他的腿。” “我不会说什么‘你妹妹不希望看见你这样’的屁话。”林年站在原地看着门框后吞吐而出的火舌平静地说:“因为现在的我也很火大,想要砍点什么泄愤,总有人要给一个交代,我希望你已经有目标了。” “对方留下的讯息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我们的目标。”良一随手把金属卡片丢向了林年。 林年接住过后正好看见‘极乐酆都’四个大字。 “这是一张邀请函。”良一双目血红地回头盯住林年:“不死不休的邀请函!” * 警灯照亮了周边的黑夜,警车、消防车车辆填满了整个空地,围观群众已经被驱散掉了,就连真正的警察也都远离了这片区域,在这栋冒着残余黑烟的建筑前只留下了一群在沉默中高效行动的黑色枭鸟。 在官面上面向广大市民的解释是这是一场由某个反社会、反人类炸弹客的蓄意爆破,警视厅已经确定了犯人现在正在连夜缉凶中,由于犯人极度危险又疑似携带热武器,所以照片以及个人信息暂且不向民众开放以免造成扭送失败的惨烈后果。 而在私底下,蛇岐八家的决策层已经知道这起事件跟潜藏在东京黑暗中的那个‘组织’有关了,沉吟了数年他们终于带着恐怖和威慑席卷归来,六起爆炸案彻底惊醒了黑夜中的东京,今夜无论是黑道狂徒,还是政界高层都为之疲于奔命,惶惶不得安宁。 执行局局长源稚生此刻正站在漆黑一片的火场中沉默地抽着烟。 爆炸案发生后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蛇岐八家动用警界内部的关系封锁了这片区域,所有无关者出局,执行局的人接管了现场。这是今晚发生的第六场爆炸案,以上的程序执行局的人已经逐渐熟能生巧起来了,封锁、勘测、汇总再上报,这些程序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能解决完毕,进而解封现场以免造成进一步的舆论影响。 但这一次,整个程序延长到了十五分钟还未结束,只以为他们的局长依旧驻足在爆炸现场不知思索着什么。 “爆炸现场残留了大量的硝酸铵,初步推测是硝酸炸药的一次爆炸引起天然气二次爆炸导致了火灾,现场的各个角落找到了残缺的尸块,这次爆炸约莫只有一个受害者。”戴着平光眼镜身着黑色西装女秘书打扮的女人从火场的卧室走出,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块漆黑色的残缺金属:“另外和其他五个爆炸现场一样,找到了相同的金属物,可以确定装载炸弹的容器是一个标准大小的金属密码箱,辉夜姬已经根据密码箱的款式在互联网上搜索所有相同密码箱在近期半个月的购买记录了。” 站在客厅的源稚生点了点头却没有回话。 “老大,已经查清楚了,这里的住户身份有点特殊,不是一般的黑道混混或者普通民众,而是...”从门框踏进来了一个男人张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源稚生打断了:“而是我们本家的人,我知道。” “是...”男人愣了一下看向源稚生,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客厅的一个角落,在那里漆黑的橱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玻璃夹层的缘故里面的照片并未被燃烧殆尽,留下了画面中最为重要的两张人相,那是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女孩在游乐场里的留影,两人都拿着冰激凌,女孩搂着大男孩的脖子笑得很开心,大男孩也无可奈何的努力侧着头避免女孩的冰激凌蹭到他的脸颊上。 “我认得他,乌鸦,他是犬山家主手下的人。”源稚生说:“这次监视本部专员的任务正是他负责的,名字我记得是叫...大久保良一。” “屋子里的尸体是他?”乌鸦问。 “尸体初步检定是女性。”女秘书轻声说。 “是他的妹妹。”源稚生走到了橱柜前轻轻把相框盖了下去:“我已经让辉夜姬联系他了,但他的手机提示关机,甚至一切通讯手段都被单方面阻隔了,基本可以确定脱离本家独自行动了。” “本部专员呢?”乌鸦问。 “一起失联,应该不存在胁迫的可能,大概率是自愿的。”女秘书说。 “年轻人怒火攻心了啊。”乌鸦四顾环绕焦黑的客厅:“不过换我我也怒,要是有人把我的妹妹炸成了十块八块,我一定让那家伙把我妹妹全部吃下去。” “你闭嘴吧。”女秘书冷冷地说,后者立刻举双手投降,又在自己嘴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樱,向下面下令找到大久保良一,以及和他一起行动的本部专员。”源稚生转身走向空荡的大门。 “主要任务是把他们带回来吗?还是干脆直接发布叛逃通缉这样效率会比较快。”女秘书问。 “不,他们与本家断联得如此决绝必然是掌控了这次爆炸案关键的导向信息,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找到猛鬼众藏起来的尾巴。”背身而行的源稚生淡淡地说:“而且如果六起爆炸案的目标都是他们,那他们拿到的情报大有可能是猛鬼众的诱饵,他们一意孤行只会自投罗网,我们不能放任手下再出现无意义的伤亡了。同时,樱,帮我联系其他七位家主,请他们明日至醒神寺一聚。” “理由呢?”樱微顿了一下问。 “就说,我们可能要跟猛鬼众开战了。”他走到了门外走廊前,双臂撑在栏杆之上,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狂乱的夜风扑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如钢铁一般坚硬。 ------------ 第一百二十七章:富士赛道 白色的GT-R R35奔驰在高架路上,车内林年和曼蒂都沉默地抓住了车内扶手看着GT-R暴躁地穿行在车流中,引擎轰鸣之间尾火此起彼伏地炸响,将一辆又一辆车甩到了后面。 “开慢点。”就算是林年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良一,上高架路之前他们就已经超了不下五个红灯,制造了不小的交通紊乱了,还好这辆车没挂牌照不然车主大概得哭晕在东京车管所。 “车主我很熟,撞了也无所谓。”良一说话之间又踩了一脚刹车,强烈的推背感把正想调整坐姿的曼蒂按回了座位上小脸紧绷。 “看得出来,不然他就不会把这辆车借给你了。”林年扫了一眼车内的挂饰,挡风玻璃下吊着一个水晶盒挂坠,里面摆放的照片是一个穿着赛车手服装的男人手捧奖杯,他们在访问这辆车的车主时对方看见来的人良一什么都没问就将车钥匙丢了过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已经快到了。”良一看了眼车窗外,下了高架路,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离繁华城区很远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远离了新宿已然逼近了日本最为标志性的地点——富士山。 “极乐酆都在富士山?”林年问。 “不,我不知道极乐酆都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一个具体什么样的地方...但我可能知道哪里有人知道极乐酆都的具体信息。”良一指了指远处示意林年去看。 “富士国际赛车场?”林年看见了那庞大的占地建筑以及隐约可见的赛道和铁围栏,巨大的停车场内无数车辆云集,不少年轻人扎堆在一起坐在引擎盖上点亮着车头灯,车门四开放着躁动的流行音乐。 “赛车手的圣地,四千多米的赛道长度,16个弯道,足以让各种型号的赛车踩死油门榨干性能。”良一说。 “你觉得极乐酆都的秘密藏在一群赛车手里?”林年觉得这个推论有些不切实际。 “不,来这里的人不只有赛车手。”良一注视着国际赛车场的入口:“在东京不乏有钱人,为了彰显财力在座驾的选择上一般都会倾向于满足昂贵和高人一等的表现欲,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注重外在的权势所以会买迈巴赫和劳斯莱斯,而年轻人们则是追逐速度和夸张的外形,超级跑车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不二之选。但超级跑车在城市里很难展现出性能,所以那些富二代就只能来这里过足飙车的瘾。” “你要找的不算赛车手,而是富二代。”林年明白了良一此行的用意。 “极乐酆都我了解的很少,但这个地方我曾经在某个任务的途中在一家顶级夜总会里听说过一次,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奢靡无度就算菩萨见了也会流泪祷告人间不洁的地方,想要找一个这样的销金窟去找一群钱多的没地方烧的富二代问话再适合不过了。”良一淡淡地说。 林年微微垂首,愤怒不仅没有让身边的这个男人失去理智,反而更加刺激对方冷静了下来。 但他却再明白不过这份冷静是有时限制的,就像是冰块封着滚烫流动的熔浆,要不了多久藏着的沸腾之物就会烧到外面来灼伤身边的人。 “开去停车场?”林年问,他们经过停车场时不少懂车的人对着这边吹口哨投来艳羡的目光。 “不,我们进里面去,外面聚集的这些家伙都是不入流的批次,真正的富二代在里面,今天一整天这里都被包场了。”良一说着开到了赛车场的入口,保安和管控人员迎上前来准备盘问,但在手电筒打到GT-R的引擎盖上后都神色一怔面露尊敬后退几步任由通过了。 “这车的主人什么来头?”林年见到工作人员这幅反应忍不住问。 “上一届超跑锦标赛的冠军,接过商演和广告,在相关圈子内混的很开,算得上是朝圣级别的人物,但在出名前他挺落魄的借过黑道的非法高利贷,我以前跟义隆组长出任务正巧帮他解决了那件事。之后他说只要是车子上面的问题都可以找他解决,我问他有没有什么车能开进今晚富士赛道包场的私人聚会,他就把这辆车的车钥匙丢过来了。”良一说。在保安手电筒的照耀下GT-R的正面人头大小的车标漆印在了上面,车身的涂装上清晰的漆着车手的名字以及一个金色的皇冠。 GT-R引擎低鸣,渐渐驶入了赛道边上,赛场里所有的投光灯都打开了,远远传来超跑轰鸣的引擎声和甩尾时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几个年轻人倚靠在赛道边上的豪车边上眺望着赛场里正在飙驰的车影欢呼助威。 良一轰了几脚油门,排气管放炮似的炸了几团火焰,巨大的声响立刻把那几个年轻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在看见GT-R之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其中甚至有个抱着赛车头盔的黄毛手一抖头盔都不要脸甩飞到观众席上,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扒拉上了半开的车窗张着一口林年都没听懂的日语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话。 “看清楚人再说话。”驾驶座上良一抽了张卫生纸拍在了黄毛的脸上,这才把对方的兴奋劲头按熄了。 黄毛抓着脸上的卫生纸看了握着方向盘的良一一眼愣了一下,又努力把脑袋往里钻看向后排座,在看见曼蒂后眉头一挑下意识吹了个口哨,良一扣动键位升起车窗夹得这家伙发出了嗷的一声,才把脑袋抽了出去。 “你是谁?福冈先生呢?你为什么开着福冈先生的车?难道是偷来的?”黄毛揉着脑袋怒气冲冲地看向良一张口就是四连问。 “我是车主的朋友,听说今晚这里有个聚会就借车过来玩玩。”良一降下了车窗直视黄毛:“你是今天富士赛道包场的人?” “啊,我不是,包场的是我那边的朋友...你是福冈先生的朋友啊,怎么称呼?”黄毛的表情瞬间就和善起来了,不长记性地趴在车窗上套近乎,还跟后座的曼蒂摆手打招呼。 “大久保良一。” “大久保君啊,初次见面,叫我铃木就行了。”黄毛伸出手跟良一握了握:“我就说被称为国宝级赛车手的福冈先生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原来是把车借人了,能借到这辆GT-R想必大久保君跟福冈先生关系很好吧?” “还行吧,说得上几句话,帮过几次忙。”良一点头。 “...福冈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吗?我们几个朋友可是仰慕他很久了啊,下次我们东京那边聚会能拜托请他出面参加吗?”黄毛搓了搓手,脸上仰慕之情毫不掩饰,副驾驶上看在眼里的林年心想海绵宝宝见到‘美人鱼战士和企鹅男孩’差不多也就这反应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夜总会里,上了四十五岁还能叫得动三个陪酒女想来身体应该不错。”良一说:“今天早些知道这边有个车友会,现在过来的目的一是交朋友,二是想替福冈先生问些重要的问题。” “既然是福冈先生的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我可一直都是福冈先生的忠实粉丝啊,他在富士赛道上跑出1分22的圈速记录的那一场我可是看了不下一百遍啊!”黄毛拍着胸脯走到了前面引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和我的朋友们,不是吹牛,在东京还真没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铃木君,你知道极乐酆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良一看着黄毛的背影冷不丁地问。 走在前面的黄毛忽然十分钟不自然的顿了一下,转头过来脸上却是一片茫然:“极乐酆都?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过,不晓得...你们不是来问有关车的问题吗?” 林年和良一对视了一眼,互相眼中都露出了同样的神情——他们来对地方了。 ------------ 住院检查鸽一天 住院检查鸽一天,肠胃真就好不了了,半个月瘦八斤,希望人没事 ------------ 第一百二十八章:极乐馆 GT-R行驶到几个年轻人边上,不少人也认出了这辆冠军车吹着口哨满脸兴奋劲儿,领路的黄毛在良一问出极乐酆都一词后就开始表现得怪怪的,走到了人堆边一言不发的跑了过去贴近了一个痞帅痞帅的短发男人说了几句悄悄话。 “他在说什么?”林年小声问良一。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是知情人。”良一踩下刹车熄火开门走了出去。 在看清驾驶座走出来的男人并非是电视上的传奇冠军后,不少豪车边的年轻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嘘声,对于他们来说一辆GT-R并不值得称奇,每个人开的都是改装过的超跑或者赛车,甚至有些玩得疯的改装车辆的费用都远超了车辆本身价值。 良一并没有因为这群年轻东京富二代的排斥而动容,他的视线里只有那个黄毛最开始耳语的痞帅男人,对方坐在一辆银灰色的迈凯轮引擎盖上抽着烟,双眼隐藏在烟雾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 “你是这里领头的吗?今天包下这场子的人就是你么。”良一走到了人堆中,几个富二代原本是想把他拦下的,但在接近不过几米后都情不自禁地站住了脚步,因为他们的本能提醒他们现在的举动无异于是在摸一只暴怒老虎的屁股。 看见良一走到了迈凯轮的跟前,引擎盖上的痞帅男人挠了挠后脑勺伸手到车旁点了点烟灰:“富冈先生的朋友?” 良一点了点头,痞帅男人眯了眯眼又说:“最近赛车行业不景气啊,昔日的冠军都欠高利贷了么?” “我不是高利贷的人。”良一偏了偏头避开了对方呼过来的烟雾。 “但你是黑道的人没错了。”痞帅男人指了指良一的衣领,在内衬的地方露出了赤鬼的家徽:“我认得这个徽章,我爸带我去见大人物们喝酒的时候见到过,在日本黑道里听说你们很有地位。” “那就不说废话了,福冈润二跟这件事没有关系,车是借来的,有问题的人是我。”良一也捏了根烟出来叼上了,痞帅男人招了招手,一旁的黄毛铃木机灵的靠了过去给良一点烟。 “黑道的人来问我们这些东京圈子里有名的败家子问题?我觉得我们是两类人应该扯不上任何关系。”痞帅男人说:“你们这些人从来身上都带着麻烦,沾着你们就是沾着麻烦,为什么我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条件。”良一说。 “不是条件的问题。”痞帅男人摇头:“我说了,我们这群人不缺钱也不缺权,一般人渴求的我们生来就有了,这无异于让我们省去了很多无谓的麻烦,所以我们最讨厌的事情就招惹麻烦。”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每天在做的不是招惹麻烦就是在招惹麻烦的路上。”良一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大男孩们,猜得到今晚聚集在这里的大概就是东京最顶尖的富二代圈子的人了。 “时代变了,现在东京不太平了,该当孙子的时候就当孙子,我们这群人向来都是没什么‘血性’的,该认怂时就认怂,最怕的就是惹上不得了的麻烦,拖累了家里人又害了自己。”痞帅男人微笑着说:“反正我是不认为我老爹会觉得我比他的政路还要重要,我不想赌也懒得去赌,要问问题还是找其他人吧。” “你说你是怕麻烦才不想回答我问题的。”良一的背后林年和曼蒂都下车了,几个年轻人立刻拥上前去把两人和良一隔开了。 良一并没有管背后发生的事情,直视着痞帅男人:“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知道‘极乐酆都’的内情并认为这是个你惹不起的麻烦?” “极乐酆都?那是什么,新宿新开的夜总会吗?”痞帅男人问。 良一一步上前伸手抓向痞帅男人,但叫铃木的黄毛小子反应了过来先人一步挡在了两人面前,良一也没有挑剔,扯住黄毛的衣领单臂就把他提了起来按在了迈凯轮的引擎盖上撞出一个明显的凹瘪。 巨大的声响吸引所有人回头,看见良一干的事情后一连串的骂声接连响起,不少人跑去了后备箱提家伙,大多都是高尔夫球杆和棒球棒之流,但曼蒂还是第一时间按住了林年苦口婆心地小声逼逼:师弟啊,你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这些人都是屁民老百姓你挨着就伤碰着就死啊… “好了。”痞帅男人提高声音吼了一句,所有人都住手了看向他。 痞帅男人看着被按在身边哼哼唧唧的黄毛说:“这么急着去送死?” 良一微微怔了一下,因为他听出了这句话不是冲黄毛说的,而是在跟自己讲。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痞帅男人抬手把烟头丢掉了:“如果今晚你问不到想要的结果会怎么办?” “放倒几个可能知道内情的知情人带回去继续问,问到想要的情报为止。” “看起来你心里郁结不小,怎么…有事情想要报仇?” 良一皱眉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要认定面前的男人跟猛鬼众有关了,但对方的下句话却打消了他的念头。 “铃木说你在找极乐酆都的位置我见过很多想去那个地方的人,大多都是追求刺激和金钱,但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的人像你一样,都红着眼睛带着不成功便赴死的眼神。”痞帅男人指了指良一淡淡地说。 良一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扭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在那里螺旋桨卷起的呼啸风声大作,雪白的探照灯如剑一般刺破黑暗,黑色的直升机如黑鹰一般驶来。 同时黑夜之中无数汽车急刹的声音响起在场外,可以想象出富士赛场外车辆水泄不通的场面。 林年和曼蒂对视一眼立刻拉来车门钻了进去,不管来的人是谁对方都人多势众,甚至直升机都压过来了,他们三个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对手,五阶刹那再快也不至于能凭空跳起几十米砍爆直升机。 更何况能驱动直升机明目张胆来这种地方的,林年不认为会是猛鬼众,大概率来的人只会是蛇歧八家!他们脱离本家的事实已经暴露了,不过他们也从来没想着隐藏就是了。 直升机已经先人一步抵达赛道上空了,探照灯锁定住了迈凯轮前的三人,良一放手松开了黄毛看向痞帅男人:“给我一个地址,我转身就走。” 直升机压的比较低,狂风卷的每个人衣衫绽动,被探照灯刺得睁不开眼的痞帅男人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抬手遮光诡异地盯着良一老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能引来这个阵仗你还真是个疯子…或者说一意孤行去找极乐馆的人都是疯子。给我你的手机。” 良一摸了摸衣兜把手机丢了过去,痞帅男人在里面键入了一个电话号码保存后丢了回来:“我不想招惹麻烦,我也不想跟疯子打交道,打这个电话,里面的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在良一接住电话的时候,痞帅男人又说:“极乐馆不是个好地方,如果不是有什么豁出命的事情需要去做,我劝你最好放弃去求助魔鬼的念头,在我见过的像你一样红了眼的人进去那个地方,就从来没有一个能完整出来…字面意思上的完整。” 接过电话后良一果然像说的那样转身就离去了没有废话半句,关键是头顶的直升机也已经开始喊话了,大抵就是放弃抵抗云云,大概门外的警卫见到车队气势汹汹地驶来下意识升起了铁柱才拖延了时间,现在如果再不走一会儿就真的走不掉了。 痞帅男人身边立刻围过来了手持武器的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问:“赤城哥,现在怎么办?就这样让他跑了?我们不会算共犯吧?” “好了。”痞帅男人摆了摆手压下了声音,看着GT-R油门踩死飙车离去的尾灯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只是跟死人聊了几句,我们何必跟死人过不去?” ------------ 第一百二十九章:追 富士赛场外,本家黑衣人云集,大量黑色的汽车横成了一条包围线布在了各个出口,停车场的围聚人群都被遣散了,几个奇装异服自称混暴走族的男孩还被一人肚子送了一拳架走了,在绝对的暴力机关清场前说什么都显得软弱无力。 “樱,确定人在里面吗?” 黑色的阻拦车线前,一辆法拉利california亮着车头灯,副驾驶座上,身披黑色风衣的源稚生望着富士赛道内白亮的聚光灯目光幽深,在他的身边秘书装扮的副手矢吹樱在PAD上敲击了两下递了过去。 “我已经让辉夜姬锁定了大久保良一以及本部专员的手机讯号了,地图上显示他们在离开爆炸现场后去了新宿的一家夜总会,又以八十迈的速度奔向了这里,现在辉夜姬的信号检测显示三人都在里面。” “为什么他们会来这种地方,这里的人流量的确不大,但猜测猛鬼众会藏在这边是不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源稚生皱眉看着黑夜下的富士赛场,他来过这里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半的时间都会有新闻媒体聚集在里面,对于想要隐匿于黑暗中的猛鬼众这里可算不上一个灯下黑的好地方。 “猛鬼众的人都是疯子,疯子都喜欢飙车,闲暇时间一群猛鬼众聚集在富士赛场飙个车好像很合理的样子。”传呼机里想起了乌鸦的声音,他跟源稚生的另一个手下夜叉坐在一辆黑色奔驰里,两人闲得无聊抽着烟嚼泡泡糖,还比谁吹的泡泡比较大。 “樱喜欢开快车,你的意思是樱也是疯子了么?”传呼机里夜叉闲来无事杠了乌鸦一嘴。 “嘿,开快车的疯子和开快车的女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就好比你妈妈穿三点式泳衣和樱小姐穿三点式泳衣一样。”乌鸦说。 “无线频道不是拿给你们废话的,再不安静下来回去你们都得穿三点式泳衣。”源稚生按住传呼机冷冷地说,对面的两人立刻闭嘴了。 “新消息,辉夜姬查到了今天富士赛场包场的人的信息。”樱接了个电话看向源稚生:“是一群东京纨绔圈子里的富二代,为首的是赤城议员的儿子,还有青木财团的继承人以及警视厅副厅长的公子。” “很麻烦的局面。”源稚生转头回来。 “的确很麻烦。”樱放下手机看向入口里面。 他们说的麻烦并非是因为那群富二代不好搞定,以本家对日本这个国家的渗透力,就算是极有可能当选下一任内阁总理大臣的赤城议员在现场,对方也只能对本家毕恭毕敬乃至有求必应——议员选举是需要财团支持的而蛇歧八家在日本无异于就是最为强有力的支柱。 在资本为王的国家中,蛇歧八家无疑为黑暗中的帝皇。 “少主是在担心那个发了疯的家族干部对那些富二代下手吗?他们两者之间应该没什么冲突吧?总不至于他们怀疑是这群富二代在窝藏猛鬼众。”乌鸦说。 “没那么严重。”源稚生摇头:“但以我来看,能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的原因有很多个,最有可能的就是大久保良一和本部专员认为这群时常出没于上流阶层的孩子掌控着有关猛鬼众的情报,所以才特地赶来这里。” “见鬼,少主你是说本部专员他们可能对那群孩子严刑逼供?”乌鸦惊了:“这事情传出去想压住得耗费不少力气,他们没那么蠢吧。” 源稚生没有说话,但在心里他却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个才被带走了至关重要亲人的男孩,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就连带着本部专员背离本家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他想不通为什么在醒神寺中政宗先生会力荐一个年级不过二五的年轻男孩去接待本部专员,本身作为年轻人的他再了解不过年轻人为人处世的冲动了,现在的场面虽然不算是最坏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其实源稚生最为在意的还是今晚的这六起爆炸太具有针对性了,退一万步说前五起爆炸可以是提前广撒网设伏只等着大久保良一他们踩中一个,但第六起也是最后一起突兀的炸弹袭家也未免太过于离奇了。 大久保良一作为接待人的身份是在醒神寺中敲定的,知情的人数不过两个巴掌数量,但猛鬼众还是提前往良一的出租屋里寄了炸弹,这简直匪夷所思让人不经怀疑起一种可能。 ——本家中出了个叛徒。 这是最糟糕,源稚生最不想看见的情况,前五个定时炸弹同时爆炸代表着对方的杀机并不强,但最后一起突兀的爆炸十有八九设定的是最为致命的触发式炸弹,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之前还抱着挑衅的态度袭击,忽然就来真的了呢?猛鬼众真的天真到认为寄一个箱式炸弹就可以解决掉‘S’级的本部专员了么? 在沉默之中,源稚生大脑飞速运转,他敏锐的意识到了这里面有巨大的问题,猛鬼众中有人在一切的背后布了一个局,对方必然有所图谋,并且就现在来看就要得逞了。他伸出车外的手指在车门上轻敲,与此同时入口的阻拦铁柱缓缓下沉,保安那边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他们可以入场了。 “不能让他们轻易的离开这里,本部专员和那个大久保良一必须由本家监管。”源稚生拿起传呼机想所有频道上的人下达命令。 “不钓鱼了么?”乌鸦在传呼机中问。 “风险太大了,我怀疑猛鬼众的主要目的就是激怒大久保良一与本部专员,虽然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用意,但既然他想分隔开本家和他们,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得逞。”源稚生说:“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我需要好好问一下他们几个当事人。” “少主的意思是得留活口是吧?”夜叉嚼着口香糖更换手枪的弹匣:“不打死人,打断腿或者手还是可以的吧?但本部那边怎么交代。” “不需要交代,日本分部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全度假的地方,昂热校长是知道这一点的,那么他的学生在旅途中受到一些小创伤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源稚生淡淡地说。 “PAD上信号检测显示他们要出来了。”樱出声提醒。 源稚生看了一眼PAD,上面三个挤在一起的红点正呈高速飙向他们这边,看样子是想直接横冲直撞出去。 “把柱子升起来。”源稚生对着保安室里本家的人挥了挥手指示意。 富士赛道入口一排原本降下去的铁柱又再度升起来了,这个高度如果有车试图强闯只能撞毁当场,这也是之前为什么本家的车队没有直接冲进去的原因。 铁柱升到了一半,炽亮的车灯从黑暗中如刀般斩入每个人的眼中,引擎如狮吼般的轰鸣由远至近传来。 源稚生点了根烟伸手搭在车窗上侧着头眯眼望向里面,数根铁柱在光线的照耀下折射着光斑,距离铁柱还有五十米远,这个距离刹车还不算太迟。 但很显然,咆哮而来的赛车并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对着远处的那一排铁柱毫不犹豫的冲过了安全线,直直的撞了过去!入口法拉利california的车灯照亮了那辆凶悍无畏的GT-R,驾驶座上的男人咬着一点火星眼中满是刀子一般的冷漠。 铁柱完全升起,GT-R没有减速反而一脚闷进了油箱里提速到极致爆起了尾火,在震天响的轰鸣中全速冲来! “我靠!”乌鸦和夜叉看着GT-R将车毁人亡完全置之度外的大无畏的模样忍不住说。 “疯了。”不仅是乌鸦和夜叉,外围排出车线的所有本家专员都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如果是加厚加重的装甲车还好一辆为了速度跑道而生的赛车硬捍这种路障不是找死是什么? 法拉利远光灯下GT-R前挡风玻璃光斑流转,源稚生看清了副驾驶上坐着的男孩的脸,他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不由感慨果然就如同传闻中描述的一样稚嫩。 可果然,越是稚嫩的孩子就越容易做出这种不带脑子的事情。 源稚生抬起搭着车窗的手正想抽口烟,但他余光一瞥却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有些发愣。 不知何时,副驾驶上的男孩消失了! 再一次出现时男孩挂在高速疾驰的GT-R外,迎面而来的狂风将他的短发吹拂散乱,他翻出车外踩到了引擎盖上单手死死抠住缝隙固定住自己,刺目聚光灯的照耀下,在他的右手上拎着的短刀寒光鉴人! “不是吧。”黑色奔驰上,看见这一幕的乌鸦和夜叉都张大了嘴巴,他们都猜到了接下来那个男孩要做什么。 GT-R顷刻冲至铁柱前,挂在车边的男孩消失了,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他成为了黑夜中的一道影,锋锐、无形。随即填满所有人双目的是一道寒彻入骨的刀光,金铁交戈声中一整排铁柱齐根断裂高高飞起! 男孩一刀斩断所有拦路铁柱,GT-R将其尽数撞飞冲向包围线! 在GT-R和法拉利擦肩而过的瞬间,副驾驶上源稚生侧头看着车窗外,一瞬而过的隙间他的视线与回站到车盖上的男孩对上了。 那一刹那之间,他看见了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平淡一片。 “有点意思。”GT-R飞驰而过,源稚生丢掉烟头呼出了烟雾。 “追。”他说。 ------------ 第一百三十章:追逐战 GT-R势如破竹地在围阻的车线上撕出了个大口子,两辆车头并拢在一起的悍马直接被撞歪了,安全气囊砰一下弹出来差些让车上的本家专员把烟吃到嘴巴里。 高空中直升机呼啸着飞出富川赛场,红色的法拉利California不甘示弱咆哮着鱼跃而出从GT-R撞出的口的通道中飞驰而过,几秒后又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踩死了油门跟了上去,车里面还传来了乌鸦和夜叉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疯子的嚎叫。 这下,整个车队才如梦初醒似的纷纷上车发动引擎,打死方向盘向着远处飞快消逝的尾灯追去。 “都追过来了。”林年从打开的车窗翻回了副驾驶,良一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拨打着号码,这操作给后座的曼蒂看的一愣一愣的,在美国开车玩手机是犯法的,在日本有没有相关规定她不清楚,但在逼近100迈速度的车上单手拿方向盘真的大丈夫? “有线索了吗?”林年脑袋探出车窗看向大路后面,法拉利的头灯在两三百米开外的地方耀眼无比,就算是一流的超跑也跟不上GT-R踩死油门的速度,就连头顶的直升机都被他们甩开了不少距离堪堪吊在后面。 “找到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之后才知道后续该怎么做。”良一键入完号码摁下了拨号键把手机开了免提。 “提醒两位好汉一下,我们的子弹可不多了啊。”曼蒂在后座上数着弹匣,今晚他们出来本来就没做好应付这种场面的准备,在座也没人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什么的,他们的弹药十分有限一旦交火可能撑不过几分钟。 “无所谓,反正也没有正面跟执行局起冲突的打算。”等待着电话街头的良一淡淡地说:“在油箱跑干之前还没有甩掉他们就算我们输了。” 曼蒂心说直升机都追来了,在GTA系列里这都得有四颗星了吧?他还真指望着他们随便找个旮旯角落一猫就能消警星吗? “被抓到会怎么办?家规处置吗?话说你们蛇岐八家有家规这种东西吗?”林年问。 “严格来说你们还算不上家族的正式成员,所以就算被抓到你们也顶多被禁足,本家在对本部专员的态度上一向都挺缓和的。”良一说。 “听起来很让人放心啊。”曼蒂舒了口气,却没发现后视镜里良一和林年微不可察的瞥了她一眼。 “嘘。”良一忽然说。 漫长地等待后电话接通了,手机的通话记录开始从00:01记数,电话那头安静如死水,没有一丝杂音也没有哪怕微小的呼吸声。 一时间电话两头都没人说话,但良一相信在对面那边肯定能听见他们这里超跑咆哮的引擎声和螺旋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请问找谁?” 终于,电话那头的人先开口了,说话的人是个女人,声音婉转又温切极具亲和力,让人不经联想起衣着妩媚的传统大和抚子。 “极乐酆都?”良一不知如何应答,只能说出了唯一知道的关键词。 “抱歉,本赌场还在积极建设中,预计在两年之内开张,店内设施还不够完整,无法为客人提供全面的服务,还请择日致电。”电话那头的女人略带遗憾地说。 极乐酆都是一个赌场? 林年和良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把‘建设中’这种幌子当回事,在日本建设赌场的提议一直都有,本来这就是一个依赖于进口加工再出口的国家,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国家经济越发不景气,不少年轻人开始崇尚低欲望的生活方式,小消费甚至不消费,如今就有不少想要大赚一笔的人提议开放赌场吸引外来游客以及刺激消费。 但这项提案终究还是被驳回了,日本的民众本来就处于高压力的生存环境,不少议员和内阁都认为一旦开放了赌场,日本的暴力事件以及家破人亡的案件将会在半年内呈现指数级爆炸,这对社会风情以及国际舆论将造成巨大的冲击。 可既然已经有了苗头,不少想要提前享用蛋糕的资本家已经开始在暗地里私设会员制、邀请制的赌场了,这些地方对外永远都是‘建设中’,赌场一日不合法就永远没有真正对外开放的一天,可在暗地里这些建设中场所的每日现金流水却能让人瞠目结舌。 很明显,极乐酆都亦或是极乐馆正是这样一个地方,像是这种地方致电上去想要定个位置什么的,对方必然会认为你是警视厅的人在钓鱼执法,唯有说出一些关键词才能让对方意识到你是真正的客人。 说些什么? 林年等待着良一发言,同时就算这边陷入了沉默,电话那头也依旧没有挂断的倾向,看起来也是不愿意轻易失去一位潜在的豪客。 “我不是已经提前预约过了吗?”良一问。 “请问预留的名字呢?” 良一侧了侧头面无表情地说:“青代千寻。” 林年眼眸微微睁大但什么也没说。 电话那头女人安静了几秒后骤然以一种欢愉的语气说:“当然,您的位置已经提前预留了,还请多问一句今晚您准备了多少赌金呢?” 后座上的曼蒂打了个哆嗦,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这辆GT-R简直就是一意孤行在赴往黄泉的路上。 “一条人命,够吗?想必你们那边是收这种东西的吧?”良一问。 “当然足够!今夜,极乐馆欢迎贵客来访!”女人的声音越发亲切了,就像逢遇到豪绅贵客的老板一样轻快而又殷勤,简直能让人想到电话那头她脸上可掬盛放的美丽笑容,再紧随其后一个地址从女人的口中报出,电话就此挂断响起一片忙音。 车内陷入了无比的寂静,良一抬眸看着前方漆黑的大路说:“她在笑。” “是啊,她在笑。”林年说。 下一刻,手机被良一捏碎了随手抛出了车外,与之飞逝的还有几滴渐隐在黑夜中的血花。 * “信号停下了。”法拉利California上樱扫了一眼投影到GPS导航上的讯号追踪图说。 “可他们不像停下来了的样子。”源稚生看了一眼前方依旧飞驰的GT-R后车灯:“终于意识到我们在追查他们的手机讯号了吗?” 樱滑动了一下GPS导航接受了一条后台信息说:“辉夜姬侦测到他们在半分钟前打了一通电话。” “能追溯电话源头吗?” “那头的电话加密了,破解可能需要一定时间。” “看起来他们得到了决定性的情报了。”源稚生看着继续提速进一步拉开距离的GT-R说。 “那辆GT-R改装过,从车型上查出了车主属于家住东京中心区的福冈润二,是上一届超跑锦标赛的冠军,这辆赛车接受过正规渠道的专业改装,拼速度上我们可能差了不少。”樱看着已经拉满的仪表盘说。 “老大,我早就说过我们该换车了,别说你们追不上那辆GT-R,我们在后面都快追不上你和樱小姐了啊。”传呼机里传来了夜叉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他们的座驾是商务奔驰油门踩死都摸不到源稚生和樱开的超跑屁股,再有一会儿他们就得超出传呼机的通讯距离了。 “老大其实那你可以考虑提前订购一辆法拉利FF,听说法拉利公司准备把它做成四座的超跑,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坐进后排座了,老大说要砍谁,我们跳出去拔刀就砍。”夜叉躺坐在副驾驶上舒舒服服地抽着烟。 “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副驾驶?”开车的乌鸦随口问。 “嘿,副驾驶是樱小姐的,这等殊荣我可不敢抢。”夜叉咸湿地笑了两声:“像超跑那种车一般都是不防弹的,一旦有人对着驾驶室扫射樱小姐就得向一旁趴下去,那体位不就刚好...啧啧,反正你要是想抢副驾驶我也没意见,反正我们都是老大的人了,再在工作上稍微尽职尽责付出更多一些也没毛病。” 乌鸦侧着头望着自己的搭档寻思这家伙脑袋里是不是装着一台抽油烟机,一张口就冒油烟子出来油腻的很。 不过还好夜叉虽然人粗,但也算粗中有细,知道开黄腔的时候把传呼机按钮松了,这番谈话要是被对面听见了他就该被卖到新宿最火的牛郎店去度过余生了,乌鸦也很乐意见到这个场面,说不定还会亲自去点几杯酒被昔日搭档冲一下业绩。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他们甩开了。”法拉利上樱看着几乎已经要消失在黑暗中的GT-R尾火说。 “不会的,应该说真正的追逐马上才要开始了。”源稚生平静地说。 在法拉利一侧,一张墨绿的路牌飞逝而过,在上面写着离市区还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 第一百三十一章:初次对峙 “开始封街道,开始封街道。” “注意,注意,有车要下绕城高速了。” “是GT-R!GT-R进城了!” 白色的GT-R冲下绕城高速以190km的时速冲进了东京,高速口蹲在警车旁吃面的交警差点被刮过的劲风和震耳欲聋的引擎声掀翻在地上,一旁的协警脑袋往警车里一钻,一看测速屏幕上爆表的数值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警车怎么没追过来?”林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远处按着帽子行注目礼的交警奇怪地问。 “师弟你还嫌我们屁股后面的追兵不够多吗?”曼蒂哭丧着脸。 良一瞥了一眼后视镜:“大概是觉得追不上吧,那些警车在工厂时限死过时速最多跑出180公里的时速,想追飙车党没有极为自信的车技是不会费那个功夫的,不然撞死人了警视厅又得陷入舆论了。” 富士山到东京八十公里的路程,全程良一都是猛踩油门飙车,背后的本家追兵也不急就算被甩了老长一段距离依旧死死的咬在屁股后面,唯有高空中的直升机跟得上他们的脚步,探照灯全程死死打在GT-R上颇有种飙车电影里重案逃犯的感觉。 “油箱要见底了。”林年扫到一眼仪表盘发现上面的加油提示已经亮红了。 “加油就是了。”良一说。 “原来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停下来去一趟加油站吗?”曼蒂感觉有些错乱。 “后备箱里准备了几个10L的红色油箱,麻烦了。”良一看向林年。 “撑得到我们到达目的地吗?”林年撸起袖子问:“回东京算得上是绕了一趟远路啊。” “执行局局长御驾亲征,总得给他一些面子,回东京是唯一的办法,在高速上我们是不可能甩掉一整队追兵的。”良一他降下了后车窗看了眼后视镜,他们现在又能见到法拉利的头灯了,进了城区后车速很明显降了下来,在城郊外的高速上还能油门拉满,但在城区里想要飙上200以上的时速根本就是在找死。 “看你驾驶技术了。”林年钻到了后排座探出半个身子到车外,良一适当了减速了一些,后面的法拉利顿时轰着油门拉进了距离。 他们已经逐渐进入了城区了道路两侧都是高耸的大楼,路边夜游的人群一边发出惊讶的呼喊声,一边举起手机拍摄这两辆以夸张速度飞驰而过的好车,即使时间逼近深夜越往城市里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就越多,原本街道就窄汽车擦肩而过猛按喇叭的情况越发变多了。 后面的法拉利很明显发现了GT-R油量即将告罄的事,在看见林年从后排车窗钻出来后就立马踩下了刹车,不管不顾轰足了油门想要与GT-R并肩,到时候探出身来的林年就危险了。 “抓紧你师弟!”良一转头用中文喊了一句曼蒂,后者立刻扑上去抱住了林年的大腿,GT-R一个甩尾滑出一个飘移过了一个急弯,后面的法拉利也猛踩刹车再跟着飘移,两辆车几乎平行着在地上滑行过弯,后一起踩下油门起速飙出! 这下两辆车的距离完全接近了,良一看了眼后视镜,法拉利已经贴近GTR的屁股了,让他意外的是法拉利驾驶座上居然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秘书装的女人,这种暴躁的车技他还以为是执行局局长在跟他同台较量。 林年完全爬出了车外翻身上了车顶,后备箱也应声而开,他拉开后备箱居高临下往里面瞅了瞅,果然有三个红色的油箱倚靠着,加完这三十升油后大概能让GT-R再撑个百来公里。 他正想翻过去拿油箱,GT-R猛的一颤差点推背感差些把他甩飞出去,还好反应够快右手一抖握住袖中的短刀一刀插穿车顶固定住了自己,车里面立马传出了曼蒂的惊吓声,那把刀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插下来的。 林年抬头一看发现法拉利已经亲上了GT-R的屁股了,驾驶座上的女秘书也在注视着他,似乎就是刻意地想要把他从车上给撞下来,于是又猛踩了油门加速而来! 车里面曼蒂再度被撞得失去平衡右手一撑按在了车载广播上,广播的电台主持人正好大呼小叫地在讲解着东京街头正发生的追车枪击事件,背景音乐还好死不死配着《黑客帝国2》里面的追车BGM:‘Mona Lisa Overdrive’。 车上听见车里面莫名其妙放起躁动音乐的林年抬手就向法拉利上竖了个中指,驾驶座上的女秘书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再次撞来! 驾驶座上感受着接二连三强烈撞击感的良一紧皱眉头,周边如流般的车辆越来越多了,路况渐渐拥挤了起来,他们的车速也不得不降到了一百二以下不断的超车而过,法拉利就像跗骨之蛆一样咬住他们这么也甩不掉。 林年几次想去拿油箱都被法拉利撞击车尾阻止了,他几乎都想再开一次刹那来灌油了,但这么做势必会消耗他大量的体力,那么一会儿如果GT-R真被拦下来了想要冲出重围就麻烦了。 林年的困境良一也看在眼里,他抬手敲了敲车顶示意林年固定好自己,GT-R轰鸣加速甩开了法拉利两个车位,随后街道上响起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白烟涌起之间GT-R赫然在高速行驶中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车头向后逆向行驶! 车头对车头,隔着挡风玻璃,后座早已准备好的曼蒂双手持枪对准驾驶座连开三枪! 法拉利车窗碎裂的同时瞬间踩刹车拉开了两车之间的距离,很明显就算是执行局局长的超跑也并不防弹,车顶的林年立刻抓紧这个时间差取出油箱给GT-R加油。 法拉利上驾车的樱捂住了肩头再度踩死油门加快速度追了上去,一颗9毫米的弹头镶嵌在她的西装上,还好GT-R上的枪手瞄准的是她的肩膀而不是脑袋,不然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真有可能让她死在这里。 “追上去,接下来让我来。”源稚生见状也稍微动了一些火气了,显然知道刚才情况的凶险,看起来接下来的行动得专制一些才能顺利完成了。 “油加完了,我们得找个地方甩掉他们!”林年脑袋倒着从驾驶座的车窗伸了下来。 “我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但前提是我们需要一个监视的真空期时间。”加完油后GT-R重新正向行驶,良一看了眼城市高空上呼啸而过的直升机,整个东京因为他们都骚动起来了,街边无数路人手持手机摄像拍照,youtub上“电影还是现实?东京街头飙车枪战实拍!”类似标题的视频越来越多了。 “知道了。”林年比了个OK的手势,曼蒂从后排递给了他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他再度抽身回到了车顶。 林年转身看去,法拉利再度从车流中冲了出来,然而这次红色的超跑引擎盖上半蹲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强风将他的衣摆如同黑翼一般撩起,他的右手上握着一把带刀鞘的古刀,手指上龙胆纹戒指的花纹古奥而森严。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互相的眼中都看见了古井无波的情绪,林年猛地抬起手枪开枪,前五发子弹瞄准了法拉利的轮胎,但很可惜五发全命中但却丝毫没有爆胎的迹象,虽然没有装防弹玻璃但却还是配备了防子弹的实胎,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法拉利在之前高速的追逐战中速度如此不及GT-R了。 打不了车那打人总没问题了吧? 林年把枪抬起准备对准引擎盖上的男人,但他陡然发现对方居然消失了! 下一刻,劲风和黑色的暗影从天而降,如曲水一般的刀光在林年眼角绽裂,他一刀回砍上去整个人却被一股巨大、难以承载的力量压在了车顶上凹陷了下去! 刀锋之间盛开火树银花的美景,林年望着压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扯了扯嘴角:“名字?” “源家家主,源稚生。”男人说。 ------------ 第一百三十二章:针锋相对 GT-R猛地一沉,驾驶座上的良一心里也是一惊回头望去,法拉利依旧咬在后面只是副驾驶上空无一人,再看向凹陷进来的车顶他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 “帮忙!”良一大喊。 曼蒂立刻降下车窗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刚刚脑袋冒到车顶上一个抖大的鞋底就踹了过来,吓得她全力后仰几乎整个人躺在了车窗口上才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良一回身拽住她的脚腕把她抽了回来才避免撞上前面超过的卡车。 “见鬼的,上面那谁这么猛?我第一次见到师弟被压在下面!”曼蒂惊魂未定的说。 “我们有麻烦了。”良一抓着方向盘深吸了口气。 车顶上,林年感受着短刀上传来的力量,面前的风衣男人简直就跟液压机转世一样力气大的不像话,这一刀对方甚至还没拔刀,古奥的长刀依旧躺在刀鞘中,只凭暴力一个照面他就被摁在了车顶上, 这是林年头一次见到可以跟自己比手腕的人,而且大有可能还比不过对方。 “本家执行局,你被捕了。”源稚生压制林年的同时甚至还有空单手从风衣里摸出了执行局的徽章晃了晃。 “这大概由不得你说了算。”林年呼了口气单手伸过去拉住了源稚生的胳膊猛地把他往下一拽,整个人向后缩去。 源稚生拿着局徽的左手一撑车顶,单手用力让自己整个人腾空起来,再旋身一刀鞘甩向了身后,果不其然正好接住了林年抽冷子的一刀。 反击很快。 这是林年和源稚生同时冒起的想法。 林年还想继续出刀,但GT-R一个甩弯,两人同时弯腰扣住车顶眼睛死死盯住对方不偏不倚。 林年骤然抬起一脚鞭子似得甩向源稚生的侧脸,这一突然袭击很快,但源稚生的反应比林年更快!他单手抬起五指铁钳似得抓住了林年的脚腕。 “结束了。”源稚生心想,他手上力气加大再发力把林年往自己这边拖拽过来。 林年一刀插进车顶但还是被那股怪力强行扯了过去,短刀在GT-R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豁口大风灌涌而入,从脚腕上传达过来的疼痛感和力量感再度让他确定了这个敌人的可怕,他觉得如果对方愿意再加大一些手上的力气甚至可以捏断他的胫骨。 “师弟!低头!”曼蒂的声音骤然耳边炸响。 林年果断平躺下去,身侧支出身来手握黑色格洛克的曼蒂对准了源稚生,源稚生则是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的手指和枪口的位置纹丝不动。 三声枪响! 林年感觉自己脚腕一松,随即三团火花在空气中炸裂! 曼蒂见了鬼似地看向抬起刀鞘精准挡下了三发不同位置子弹的源稚生:“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很显然是有的,我们运气不太好,撞上怪物了。”林年单手把曼蒂的脑袋按回了车里面重新站了起来半弯着腰,手上的短刀轻轻转动藏在了衣袖之中,对面的源稚生也缓缓放下了卡着三个冒烟弹壳的刀鞘。 “阿萨辛刀术?除了日本刀术外你会的东西好像很杂。” 相比林年的姿势,源稚生提着长刀站的很直,霓虹闪烁的大厦在两侧飞逝而过,这个男人就像一根钉子似的扎在GT-R车顶上,大概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他还会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才跟人学的,不知道好不好用。”林年笑了笑,脸上也浮现起了好战的情绪,这是他头一次跟强的如此离谱的人交手,就算是龙化的死侍也从未给过他如此压力,他觉得面前站着的监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威势如倾倒般碾压而下。 “素闻本部近年来出了个怪物,被远在大洋彼岸的昂热校长视若珍宝。”源稚生居高临下审视般看着林年提高音量:“但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一柄刀胚尚未开刃就会被送到日本分部这个地方,看起来昂热校长并不仅仅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看重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很自信。” “你就是源稚生?”面对狂躁的大风,林年也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维持对话:“听很多人说你在日本分部这边是最强的?” “最强?那种东西有用吗?”源稚生问。 “倒的确像是最强能说出的话来。”林年笑了一下,低下了头,准备发动攻势。 本家最强,本部未来最强,在这一刻,对决之势,一触即发。 源稚生看着相距不到两米的男孩,大拇指抵在刀檀上抵出了古刀的一分清光,他微眯着双眼放缓呼吸进入了战斗的状态等待着对方出刀的惊鸿一瞬。 他知道这个年轻男孩的言灵是‘刹那’,这个消息在本家高层中并不是秘密,这种速度系的言灵在近身肉搏中是最为可怕的,所以八位家主中身怀七阶刹那的犬山贺能名列前茅,那快如清风的刀锋源稚生曾是见识过,但他并不觉‘刹那’这个言灵有多难处理。 殊不知的是在私底下,七阶刹那被公认为刹那掌控者中最强的犬山贺,只是源稚生在刀术课上常年的的磨刀石。 林年抬头,眼眸中光芒毕露,凛冽的杀机笼罩了源稚生全身数十个位置!这让源稚生都陡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一声连风声都按捺不住的炸响爆起了,源稚生身前陡然冒出了数朵火花与血花! 枪烟从枪口中冒气,林年右手持刀,左手平举着打空子弹格洛克。 四阶刹那加持,一秒12枪齐放! 源稚生站立在车顶上,手上的刀鞘不知何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柄修长如清泉般流冽的长刀,可他的左肩、左臂、左腿、右腿却被打出了明显的弹孔,鲜红的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那一瞬间,即使他反应了过来抽出了古刀劈飞了大量的子弹,但还是遗漏了身上被命中的这四发。 源稚生看了林年一眼,目光似乎是在问:你认真的? “抱歉。”林年丢掉了刚才从曼蒂那儿顺来的手枪,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你给我的压力太大了,这次我们的外出行动出不得岔子,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玩对砍。” 源稚生脸上的表情有些抽搐,不是愤怒而是感觉到疼痛的自然反应,他很久都没挨过子弹了,今天一下子挨了四发还是忍不住出现了点色变,同时心里古怪而荒诞的涌起了一种时代变了的感觉。 想当初在遇见那些追捕的犯人时,两者持刀对决必然都是奉行了武士道的决斗精神,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草了,举着刀开着刹那却给你抽冷子来一梭子子弹,再说声抱歉,世道已经中落成这样了吗? ------------ 第一百三十三章:笑容 “少主中枪了。” 得亏了东京就算夜晚车流量也挺大的,大路上的奔驰才能堪堪追逐上前面的两辆超跑,一上来驾驶座上的乌鸦一眼就看见了远处了GT-R车顶上浴血的源稚生。 “妈的,那个臭小子居然敢开枪打伤少主。”夜叉血气一上来翻身扛起后座上的肩扛式RPG就要往车窗外面钻。 “你给我冷静点,你是想把少主一起炸飞吗?”乌鸦一巴掌拉住夜叉的裤子差些把屁股蛋子都扒拉下来了:“这点小伤对少主来说不算什么。” “四枪还不算什么?我给你身上开四个窟窿试试?” “看仔细点。”乌鸦一巴掌丢向夜叉但却被闪过去了,无奈之下只能重新握住方向盘:“那小子下手还算有轻重,没挑致命伤打,应该只是想限制少主的行动。” “流那么多血,我们这算失职吧?得切多少根手指啊?”夜叉恼怒的拍了一下车前,力度大大的安全气囊都差点弹出来了。 “那点伤影响不到少主的。”乌鸦紧盯着GT-R车顶针锋相对的一幕:“接下来少主应该就要速战速决了。” GT-R上,仿佛是听见了后面奔驰上乌鸦的话一般,源稚生闭上眼睛呼了口气,再睁开双眼时宛如怒目金刚,金色的眼眸俯视面前的男孩,压抑的怒意再不保留地释放了出来,这一瞬间就连车内的曼蒂和良一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背后瞬间被冷汗打湿了,意识到了头顶上的怪物终于认真了。 源稚生张口,高亢的音节爆响而起,林年陡然察觉到周遭的空气粘滞起来了,这必然是言灵释放的前兆!他毫不犹豫把手中的短刀奋力甩向了源稚生,迫使对方中断了言灵的释放! 源稚生一侧头避开了飞来的刀尖,下一刻对面的林年消失了,再度出现时已然贴近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从他脸侧飞过的短刀刀柄,反手划向他的颈动脉。 古刀自下而上穿出格挡住了短刀,林年一脚踹在源稚生的膝窝上——没反应,反而震得他的脚生疼感觉踹在了一块毫无缝隙的钢板上,与此同时细微的噼里啪啦骨骼炸响的声音涌入了他的耳中,他诡异地看了源稚生一眼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体内骨骼的异动! 源稚生与近在咫尺的林年对视了一眼,眼眸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推动古刀巨大的力量把林年推飞了出去,右手抓向了林年的手腕,柳生新阴流·无刀取·贰式,只要被扣住了手腕那么这柄唯一的短刀就是他的了,在肉搏战中谁最先失去武器谁就算输了。 但一瞬之间,源稚生面前的林年消失了,毫无疑问刹那释放了,在位阶上刹那的序列并不靠前,算得上是极少数的可以免除咏唱的言灵,在对拼之间没有空隙释放言灵的源稚生必然会落得下风! 进入了四阶刹那领域的林年感觉到周遭一切都变得极慢了起来,高速行驶的GT-R和街边川流而过的汽车都成了慢倍速播放,他避开了源稚生抓来的手腕如蝴蝶纷飞一般绕到了对方的身后一刀斩向了脚腕的跟腱部位! 可在刹那之中让林年为之震撼的一幕发生了,他落刀的瞬间,源稚生居然跟上了他的速度半蹲下来负刀于背快而又快的挡住了短刀的攻击弹出了一朵火花! 源稚生跟上了四阶刹那的速度! 林年毫不犹豫一脚踹在源稚生的背上,而对方似乎也没想去格挡这一招,被推的一小踉跄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保持着四阶刹那的领域,林年再度冲向前去一刀取向手筋,然而源稚生不受影响一般回头一刀快速落下逼得林年后撤,直接证明了他的反应速度和本身速度直接齐平了四阶刹那! “真是怪物啊。”就算是林年都忍不住轻声说。 四阶刹那中,源稚生凝视着林年,他的浑身不自然的冒气了白色的蒸汽,那是极具出汗又因为热度而蒸发引起的现象,他意识到林年的棘手了,毫不夸张的说,在他看来林年的速度直接逼近了犬山贺的七阶刹那。 四阶比肩七阶,真是一个小怪物啊。 这次换源稚生抢攻,他挥手扬起一串血洒向林年的眼睛,但很明显血液的飞行完全比不上两人的进攻速度,一串血珠才飞到中间就被对拼在一起的刀锋震散了! 巨大无比的力量沿着刀锋传来,如果硬抗林年势必会直接被斩飞出去,他选择了直接侧身卸力,同时握着短刀的右手手腕使用巧劲一抛,短刀飞速旋转而上抵达到了他脸侧的高度,左手再鞭子似地一甩手掌拍中刀柄,把短刀贯向了源稚生的脖颈。 终于动杀心了么。 源稚生看在眼里同时也松开了握住古刀的右手,一掌拍上正正好拍在了刀柄上,短刀的刀尖贴着他的额头刺了个空,林年再立刻握住刀柄逆袈裟之势斩下,却被对方简单后侧一步闪开了。 在分开之后不到半秒,两人再度撞击在一起,刀速快到无人能看清,只见到火花飞溅乱射在空气中,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几欲撕裂耳膜! 瞬时中无数次的交手,数次毙命的风险如花一般接连盛开,但却未曾落到两人的肩上,在GT-R后樱和乌鸦、夜叉三人只看见了林年与源稚生交换了一次位置,再有数朵火花爆开,两人再分开,再贴近,其中的刀锋相撞没有一次是他们能看清的。 几个呼吸间,毫不夸张地说,短兵相接次数超过了百次,两人依旧没有摸到对方的衣袖,然而林年却被那百余次的斩击震得有些手麻,眉头不由皱得越来越深了,可眼底里那股难以遏制的躁动却是忍不住的越发跃动了起来。 源稚生将古刀摆正做出了镜心明智流的起手式,同时眼眸余光微瞥四周计算着GT-R内大久保良一行驶路线的目的地,在一公里外他记得有一个隧道,隧道出去之后就是中心区了,到了那个地方事态将会更加无法遏制。 必须立刻结束战斗了,他在心中下定了主意。 “还能再快点吗?”源稚生问。 “能,只是有点疼。”林年暂时退出了四阶刹抬了抬首问:“但你能继续跟上吗?” “试试。”源稚生踏前一步,手中的古刀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在手腕翻卷中拉扯出一道柔顺的弧光,镜心明智流·逆卷刃流,快到只能看见蒙蒙白光的刀锋直取林年的项上人头。 林年毫不犹豫进入了五阶刹那,16倍速翻越到32倍速,周边汽车的喇叭长鸣声被拉长到了极致悠扬的在空气中漫舞,行人们震惊的神色犹如橡皮一般揉捏、变化着,感官、身体速度飞也般的提升让源稚生快如惊鸿的刀锋慢了下来,古刀上的刀纹清晰可见,犹如蜘蛛纹路一般蔓延在刀身之上尽显狰狞。 林年向前迈步俯身避开古刀,以作拔刀姿态,在快而又快的一次呼吸之后斜上出刀,短刀直取源稚生的双眼! 可这一瞬间,林年清晰地看见源稚生的瞳眸动了。 果不其然,对方跟得上五阶刹那的速度。 逆卷刃挥空后古刀快而又快,以一种就连林年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速度回拉过去,在火光炸裂中硬生生挡住了他的居合! 这还不算完,源稚生顷刻间适应了五阶刹那的提速,原本迟缓的动作再度迅猛起来,格挡开林年的居合后高高抬起古刀凶猛一刀斩下! 这一刀的刀势宛如凶狮扑击一般残暴而狠厉,难以想象的是这一刀速度甚至超过了五阶刹那。 狮子示现,直取人性命! 同时,林年的速度也提到了极限,五阶刹那的领域被榨干至极,他闪电一般横起短刀格挡,可源稚生面目森冷,依旧一刀落在了他的短刀上! 刀锋相撞的瞬间,短刀再也承受不住古刀的锋锐和使刀人的暴力,在悲鸣中开裂缝隙断作两截! 这正是源稚生的目的,这一刀没人挡得住他,就算格挡他也要把对方的刀剑劈断了,再砍入血红的骨肉之中! 古刀一顿后再度落下,林年右手一送短刀,强行把短刀推进多五厘米架挡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古刀余势不减带着重压斩下正中那半截短刀上,强行把他砍跪在了车顶上,刀锋入肉鲜血涌流。 五阶刹那解除。 周遭环境的速度骤然恢复正常,可其实也只是两人的感官放缓而下的缘故,源稚生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林年解除了骨骼的闭合。 “投降吧。”他说。 可这时,在明显胜负已分的局面下,源稚生低头说话的瞬间骤然发现面前男孩的眼中依旧带着浓烈噬人的杀意! 那是最为原始、最不加思考的战斗欲望,就连他都感觉到了毛骨悚然,宛如被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盯上了,而这一瞬,这个小子居然在笑,嘴角划到了一个惊悚的弧度,眼中那本能嗜血的欢愉再也强压不住、倾泻而出! 在两人的身侧,源稚生没注意到的地方,被古刀斩裂的半截短刀上抛飞到了空中飞速旋转着折射整个东京夜晚的光芒,林年空出的左手一把挥过去死死抓住了那断裂的刀尖,猛地扎向了面前源稚生的心脏! 刹那再度进入五阶,这才是他最后的杀招。 源稚生再想要提速也来不及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陡然放轻了手上握刀的力气向一侧闪避,但刀尖还是深深扎入了他的右胸,入木三分! “都说了,不要来多管闲事。”源稚生的身前,握着刀尖末端的林年盯了他一眼,再用力一推把他推下GT-R的车尾。 身体失去平衡之时,源稚生抬手想要抓住林年的手保持平衡,但他却眼皮一跳发现对方早已抬头砍向了他抓去的地方,如果他执意要留那结局只能是自己的手和着对方的手一起被砍断,男孩眼中那份狠厉告诉他这是在玩儿真的。 源稚生果断放弃了滞留,被推飞出了GT-R狠狠摔在了之后加速驶来的法拉利挡风玻璃上,樱骤然减速以免源稚生滑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GT-R驶入了前面的隧道。 ------------ 第一百三十四章:狸猫换太子 “他们进隧道了,直升机看不到他们,快追上去别跟丢了。”浑身淌血的源稚生从车窗内爬了进来,驾驶座上的樱视线不经几度从路况上偏移被吸引了过去。 “大意了,小伤而已。”注意到樱的关切,源稚生摆了摆手躺在副驾驶上,把古刀斜着立在一旁。 樱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用余光观察着,源稚生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有些狼狈,她根本记不得上一次见到自己的上司这幅模样是什么时候了,亦或者根本没有过?但她也看见了那柄古刀‘蜘蛛切’的刀锋上依旧沾淌着几滴血珠,很明显本部的‘S’级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方前GT-R上的战斗实在太过迅猛了,毫不夸张地说车顶上凶险万分的交锋就连观看都存在着一定的门槛,不到一定水准根本看不明白究竟谁占上风谁落下乘。但要知道往往被蜘蛛切斩中的混血种,可都是无一例外当场喋血毙亡的,毕竟执行局局长在猎杀之路上漫步如此多年从未失手过,本家的人都称他是天照命、是皇。 可本部专员毫无疑问打破了这个现状,一刀将本家的‘最强’送了回来。 源稚生褪去风衣脱下了上半身的衣服,樱单手握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替他打开了法拉利的前车箱,从里面取出了酒精和纱布。 说来倒是有意思,这些医疗用品备用放在法拉利内就从来没被使用过,如果不是知道有人定期会专门送来新的药品补充,今天在使用前他们大概还得考虑一下这些东西是否过期的问题。 源稚生脱光上衣显露出健壮漂亮的胸膛,短刀的半截刀锋扎了一半进他的右胸膛里,他面色平静地徒手就把刀锋拔了出来,一串血液当即飚射到了副驾的挡风玻璃上,而那被扎伤的豁口处却没有大出血,反而在惊人地缓慢闭合! 这一幕樱看在眼里没有太过震惊,类似的情况她在身边男人的身上见得多了,这并非是魔幻的快速愈合,而是通过精密控制肌肉群强行挤压止住了出血,血统异于常人的源稚生甚至可以做到短时间消除自己的心跳声,完全潜伏在黑暗中成为阴影,这种完美控制身体机能的超人类的技能大概也只有被奉为‘皇’的源稚生能做到。 “伤势不会影响到行动吗?”樱问。与此同时法拉利也跟着开进了隧道中,他们已经被GT-R甩得很远了,就连乌鸦和夜叉都开着奔驰嘴里骂骂咧咧着‘你妈的敢捅我们少主’、‘捅回来!捅回来!’之云,轰足油门超过了他们抢先一步追进了隧道里。 “没有伤到内脏,子弹造成的伤口不算深,刀片被肋骨挡住了,皮外伤。”源稚生把酒精浇到了身上的伤口住,又拿起纱布进行简单的包扎:“肌肉组织里的那几枚弹尖回去后再取出来。” “看起来对方给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樱说。 “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情。”源稚生处理好了伤口重新穿上衣服披上了风衣。 “可您也是年轻人。” 源稚生顿了一下,他是85年的,才过了23岁的生日,若是按照日本的成人岁数来讲20岁才准允喝酒,那他23岁还真是个年轻人。不过想了想他又无趣地摇了摇头重新抓过了蜘蛛切的刀柄:“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多一些胜负心吗?” 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开车,源稚生也不恼没有追问,虽然樱是他的下属,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和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打趣话倒也算是常见。 “一开始就不是打着生死厮杀的念头交手的。”源稚生摸了摸依旧留存着火辣痛感的右胸口淡淡地说:“但很显然越到后面,那孩子就越控制不了自己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会是个麻烦吗?”樱想起了曾经任务中遇见的无数危险混血种从人到鬼的蜕变。 “不能把他跟那些‘鬼’混为一谈。”源稚生摇头:“被本家定义为危险混血种的人群的确都存在着血统超过临界血限而无法自控的现象,但本部的‘S’级不同,他是昂热校长的学生,而校长的立场是秘党中最为坚定、不容置疑的。” “校长信任的人就一定值得信任么。”樱懂了源稚生的意思。 “起码暂时值得信任。”源稚生点头:“他把自己的血统优势利用的很完美,据辉夜姬调查本部是近年来开始注意到他的,在一两个月前才正式将他纳入了秘党的怀抱。这么短的时间把一个普通的孩子训练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你觉得是秘党的手段高明,还是那个孩子本身就‘不正常’呢?” “或许两者都有?”樱对此不可置否。 “缺点也很明显,太容易被情绪牵制行动。”源稚生说:“之前我对于他的评价是没错的,用政宗先生的话来说,他就是一柄尚未精炼打磨的刀胚,校长把他送来日本是交由我们为他‘开锋’的。” “不怕刚极易折吗。”樱说。 “最有效确定一把名刀成色的方法是‘对击’。”源稚生终于在车内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柔和七星:“两柄好刀,十成力量,对空击打,断掉的熔进炉火,尚存的修补锋口,无非是百炼之下的再多一次钢火淬炼,有利无弊。” 樱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但他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源稚生说:“他去错了地方,想要锤炼刀胚去关东支部、去执行局,他想怎么闹任由他怎么闹,总会有人给他个教训,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找猛鬼众的麻烦,那群人就像是东京这座城市的脓,越往里探只会陷得越深引发不可估量的恶性病变。”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进这条隧道就是最大的战术错误,他们逃不掉了,不仅是我们的直升机,各个新闻媒体包括警视厅在内都派出了直升机盘旋在东京上空了,只要他们一出隧道就会被各方各界锁定,基本上不存在逃离的可能,就算是猛鬼众也没有胆子在这种场面下出手干涉。”樱说。 话音刚落,传呼机内骤然响起了夜叉和乌鸦的喊叫声:“妈的,我们追上了,GT-R要被堵住了!” 隧道口,数架直升机盘旋都市上空,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打下照在了疾驰的GT-R,在他的身边早已在隧道出口等待好的警车同时轰起油门跟了上去。在各个电视台台的转播下其后乌鸦和夜叉的奔驰死死贴住了GT-R的屁股时不时撞上两下,莫名像极了电车上的猥琐男在占便宜揩油。 法拉利也随后不久也冲出了隧道,他们已经来到了东京的中心区,这里到处都是繁华的商业街,巨大的荧幕上满是五光十色的缤纷霓虹,但值得注意的是当他们出来隧道时,街边已经看不到哪怕一个行人,冷清的反常。而远处往日车流量、人流量最为巨大的十字路口处响起的警铃声简直交织出了一曲盛大的交响乐,期间还夹杂有大喇叭劝降的吼叫声。 “被警视厅拦下来了?”源稚生有些意外,今晚的警视厅看起来格外给力啊。 无论是哪路人马把GT-R逼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事情,就算是军方出面截停了GT-R,他们都有办法把人顺到他们的管辖区里,今晚这场追逐战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唯一的变数不过就是过程中的消耗和损伤罢了。 就现在看来本家最大的损失不过就是源稚生这个执行局局长挨了四强,吃了一刀子而已。 问题不大。 法拉利开到十字路口减速了,这时源稚生才知道这里场面的阵仗有多大了,十字路口前、左、右三条街被警视厅的警车封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大概东京警视厅大半警力都挥霍在这里了,黄色的警戒线把所有无关民众隔到一百米开外,路障、铁荆棘遍地铺满,除非GT-R长了翅膀不然不可能从这种包围圈里逃出去。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GT-R被逼停在了十字路口正中央动弹不得,地上留着急刹车甩尾的黑印,这辆为速度而生的赛车终究没有配备实心轮胎,压过铁荆棘后第一时间就失去了逃逸能力。 三架直升机的聚光灯汇聚一起,大风掀起了地上每个人的头发,架着大喇叭吼叫的警视厅厅长不得不按住帽子才能避免地中海露出在直升机的摄像机中,每个警员都躲藏在拉开的车门后架着警用手枪聚精会神地瞄准着熄火的GT-R。 “结束了。”源稚生下了法拉利倚靠在车门边眺望着十字路口中心。 “看起来辉夜姬监视了路况提前给警视厅安排好了围堵路线,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提前做好一切截停工作。”樱也熄火下了车。 “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没戏唱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混血种是不允许暴露自己的,这一点在秘党中也是铁律。”源稚生如释负重地吐了口烟,把蜘蛛切丢在了座椅上。 “出来了。”樱抬了抬头,源稚生也看了过去。 在GT-R的驾驶座大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双手高举的人影,警视厅厅长还没来得及高吼双手抱头,下来的人就果断的趴在了地上,看起来是个识时务的好汉,这让源稚生和樱也有点意外,他们原本以为车里的人还会尝试一下丢点烟雾弹搞掂混乱逃脱什么的,那时候就是他们再出场的机会了。 拘捕的过程意外的顺利,警视厅的人举着枪一边厉声喝叫着,一边逼近GT-R,看起来辉夜姬混入了警视厅的系统给车上的人订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看着警视厅如临大敌的架势,想来非法入境、贩卖军火、恐怖组织什么的罪名应该跑不掉了。 而地上趴着的家伙也当真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任由警察给她戴上了手铐... 等等,她? 源稚生骤然站直了,目光如炬般看去,强光照耀下一切都被漆上了一片亮白色,但在那人影转身之际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曼蒂·冈萨雷斯,卡塞尔学院本部专员。 此刻,这女孩正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地戴着手铐跟着警察往拘押车里走,再观GT-R上再无任何人下来的迹象! “妈的。”头一次,源稚生爆了粗口,他回头看向了来时的隧道,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请个假,明天补上 请个假,明天补上,奥利给 ------------ 第一百三十五章:照片 黑色的杜卡迪从隧道中冲出,戴着头盔的驾驶员拧足了油门超过公路上一辆又一辆汽车,在身侧警铃大作的警车呼啸而过急匆匆的向着隧道那头的‘抓捕现场’赶去,完全没有人意识到在逃犯早已经从自己身边溜之大吉了。 “你确定我师姐没事吗?他一头金发不会被警视厅当做国外潜入的恐怖分子吧?”后座上同样戴着头盔的林年有些有些忧心忡忡。 “本家在警视厅能发得出声音,警界和军界乃至政界一齐说话,捞一个犯人到手里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我们的罪名大概都是辉夜姬临时定上的,想要撤除也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到时候再借口说警视厅内部系统出错他们抓错人了就是了。”开车的良一说。 “感觉有些对不起师姐。”林年忍不住又想起了在隧道中曼蒂一脸懵逼地坐上驾驶座,一脸震撼我妈的表情着两人挥手告别跳车。当时曼蒂大概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做替死鬼大概就是她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本家有张弛的,况且林君你也知道,你的师姐帮不上我们什么忙,说难听点她大概还会拖后腿。”良一再度轰了轰油门朝向着离开东京的方向驶去。 “我很想说‘曼蒂可不是什么垫脚石’,但很可惜事实就是这样的。”林年对此没有否认,他也很清楚这一次背离本家寻找猛鬼众的凶险,这是要死人的活计,对于一个最大梦想是宅在家里有看不完的电视剧的女孩来说太过画风不符了一些。 “我至今不理解为何林君要带着拖油瓶前来日本。”良一说:“起码在本家中,任何任务的组队成员都需要严格的考察,完成各项指标的测试以做好应对突发事件时每个成员各司其职的应急措施,恕我直言,我很难看出曼蒂桑在林君的任务中能提供到什么帮助。” “本来就没有希望师姐能帮上什么忙啦——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伤人。”林年想挠头结果挠到了光滑的头盔只能作罢:“学姐未来毕业差学分,她听朋友说出外勤可以混学分,刚好我要出外勤,就一起把她带上了。” “这样吗?”如此简单的理由让良一无言了,可能当真是三观不同的缘故,在他看来每一次任务都是危及生命的凶险,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对于身边的队友自然是千挑万选般苛刻,然而林年的态度却不过是‘带师姐混个学分’,一个‘S’级居然能一个‘B’级出外勤,这算什么,‘SB’组合吗? 摩托车后座上林年看得出良一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可能吧,也仅仅是可能,在遭遇到不可挽回的悲剧之后人都会去揣测各种‘如果’,当时跟在青代千寻身边的人只有曼蒂,如果曼蒂是像林年一样的天才、精英,如果曼蒂在来日本前苦修过日语,甚至不需要太好的功底,只需要听得懂‘箱子’,那么一切的悲剧都可以挽回,亦如破镜重圆一般将内心的里裂痕缝笼。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良一,愤怒这种东西是会冷却的啊。”林年轻声说,也不管聒噪的大风是否会淹没自己的声音。 “有些东西烧起来了,就不会熄灭了,除非他本身彻底燃烧殆尽。”良一说:“林君,这是一趟九死一生的旅程,其实你对我的帮助已经足够了,这条路上我最大的麻烦不过于甩开执行局的追捕,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与林君你无关,我觉得送死还是一个人去的好。” “这是在劝我下车吗?”林年摇头:“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你妹妹的死我也有责任——不要认为我是在安慰你,我说的是实话,你我都清楚,今晚猛鬼众找上的不是你和你妹妹,而是我们本部专员。” “迁怒的确会让人好过很多。”良一扯了扯嘴角最后却是什么表情都没做出来:“请不要再降低我的温度了,我妹妹墓碑前滴的该是仇人的血,而不是我哀悼的泪啊。” 林年也什么都不再说了,杜卡迪咆哮着加速,驶向了更深的黑夜之中。 * 大阪郊外深山。 山中大屋坐落在半山腰上,大屋前的小桥流水中飘零着几朵2月的早樱,山间流下汇聚桥畔的溪水流动、倒影着大屋中满堂的灯火与山中早春时的料峭春色,一切仿佛的干净地像一幅画纯粹而没有渣滓——有还是有的,那就是桥头桥尾逐渐熙熙攘攘起来的人群。 黑色西装革履、成功人士做派的宾客们从溪畔的一辆辆豪车上下来,宾客们大多嘴里叼着斗大的雪茄吞吐云雾以睥睨般的视线扫视这座如画的山中隐居,身旁面目森冷的保镖们手提着装满现钞的金属手提箱一言不发,西装之下腰间微鼓暗藏锋锐。 一月一度,极乐馆试营日正是今天,能得知这处地方的必然是大阪、东京乃至整个日本富豪圈的顶层人物,宛如朝圣聚会一般在每月的今日他们都会收到一通电话,里面的女经理温婉地邀请他们前来参加这场盛宴。 所有人都将这场盛宴当做自身权贵得到承认的象征,在这里他们也能得到与身份相匹配的放纵、堕落所以他们每月如期而至,每一月的今天也总有和服的少女们面带微笑地站在石桥的那头排成一排,红艳的服饰如同曼陀罗盛开一般将石桥打扮成亮丽的花苑,宾客们的皮鞋踩踏在石板上大步地迈向桥那边的彼岸,义无反顾。 樱井小暮静静看着这一幕,她跪坐在极乐馆大屋的四楼窗边,仔细看那皎白的月光迷蒙在女人的脸上,融金的灯华披落在男人的肩上,男人灼热的呼吸、汗液与女人的胭脂、香水融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热腾腾的‘潮’直长到了天上,就连春夜的寒潮都被那纸醉金迷的气味冲散了。 她就这样站着、看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身后榻榻米横铺的顶层楼阁中寂静无声,桌上瓷瓶中一束桃花粉嫩鲜丽,一张照片静静地置放在上。 这时,黑暗中缓慢探出了一只枯而有力的手将桌上的照片拿起放在了眼前好生观摩,许久后他发出了感叹: “多棒的一对年轻人啊!” 他的话语中满是欣慰、感慨的情绪,窗边的樱井小暮听闻后下意识轻轻侧头回来,看见了老人轻轻抚摸的那张照片。 那是在一间医院的大厅里,无数伤病者簇拥一起,维护秩序的黑衣人们来回奔波,一切都显得那么混乱不堪,在大厅的角落里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靠坐在长椅上,有说有笑像是在聊着什么似的,两人的脸上都带着逃出生天、如获新生的笑容。 如果林年有幸见到这张照片,那他一定不会陌生,因为手持照片的人注视着的男孩正是他自己,这恐怕是芝加哥南北医院事件里唯一一张在秘党全力封锁信息中留存下来的照片,而这张照片里他和海伦娜正在相依笑谈,宛如一对劫后余生的温馨情侣。 樱井小暮知道这张照片的结局,那是一个注定的、凄婉的结局,一个人急切的想要说,一个人却挥舞着刀子不想听,直到刀口贯穿胸膛,子弹穿过额头时,一切才尘埃落定...然而如今注视着照片的老人的话语中却面含早来春风似得喜意,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大家都那么急切地想要用刀子杀死对方,却又如此浓情惬意地想要相拥在一起取暖。”老人注视着照片中的林年微笑着,又看向樱井小暮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简直像极了从前的他,不是吗?” ------------ 第一百三十六章:花瓶 东京警视厅,审讯室。 铁桌被猛烈的拍击震响,原本打瞌睡的曼蒂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睛瞪的老圆了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审讯员,对方张口就是一通接近咆哮的日语,一旁临时从语言学校请来的女翻译一边跳着眉头一边在小笔记本上写下关键词。 审讯员咆哮了老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喝了口纸杯润了下喉咙扭头给女翻译甩了个眼神,女翻译眼角抽了抽看着小笔记本逐句用西班牙语翻译道:“你潜入我们国家到底有什么企图。” 一旁的审讯员古怪的看了眼女翻译,虽然他不懂西班牙语,但自己利诱威胁那么长一串,怎么翻译出来就这么几个单词? 女翻译黑着个脸也不想解释,虽然她是西班牙语专业的学生,但也不代表着她能精确地把日语的“你个臭女人一直摆着像青花鱼浮在空中一样的死表情给谁看啊!混账东西!”准确翻译成西班牙语,像是在刚才审讯员的话里十句有八句是这种意义不明的施压,夹杂着各种俚语骂街和威胁,她一个临时被从语言学校里架出来的学生有个屁的水准翻译出这些话来。 很显然审讯员也从女翻译郁闷的眼神中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己往常对犯人的恐吓套路失去了效果,果然语言才是最大的障碍,他不经暗恨为什么当初大学没有西班牙语的选修课程,看着铁桌那边张大眼睛装无辜的曼蒂,审讯员立马就一肚子火可又无处发泄。 自从被警视厅拘捕起曼蒂就开始思考起了对策,首先她想到的是阿巴阿巴装聋哑人,但想来这招应该也有点过时了,所以干脆别人问她话,她张口就是一嘴太久不用有些磕碜的西班牙语,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目光坚定,吐字清晰。 警视厅的人一听这天文语言立刻全都傻眼了,西班牙语?听不懂啊大姐! 看着曼蒂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这下就算人家坦白从宽你也无从录起笔记,无奈之下警视厅又加紧去了隔壁语言学院搬救兵,在好不容易请来了现在这位西班牙语专业的女翻译后才终于发现曼蒂其实一直都在重复一句话: “我想见我的律师,在没见到律师之前我是不会开口的,并且我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无论是哪个国家这一招都格外有效,起码曼蒂已经用这句话又撑过半小时的审讯了, 尽管窝火,警视厅的审讯员大多都是男的,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毕竟曼蒂生的也的确有让人犯罪的潜力,审问过程中但凡出现任何男女肢体接触,被曝光出去必然又是一轰动整个日本的丑闻。 “你的另外两个同伙呢?长翅膀飞回妈妈肚子里去了吗?”审讯员死死盯住曼蒂质问,女翻译立刻同声翻译,只不过还是自动省略了后半句话。 “我想见我的律师,在没见到律师之前我是不会开口的,并且我只会重复这一句话。”曼蒂眨了眨眼睛。 “Fvck!”审讯员忍不住骂道。 这时曼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不一样的话,审讯员眼前一亮扭头看向女翻译,女翻译立刻说:“她说在西班牙语里你应该说‘padre’...” “padre!?”审讯员扭头看向曼蒂,而曼蒂也向他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padre!”审讯员又重重地骂了一句。 “那个...警官,其实padre在西班牙语里其实是‘爸爸’的意思...她应该是在骗你。”女翻译看着努力憋笑的曼蒂有些尴尬地说。 审讯员血压又瞬间拉满了。 浪费了一段时间,审讯依旧毫无节制。 审讯员无能狂怒地暴躁来回走动了两圈看了看钟表,现在外面社会各界都死死盯着警视厅这边,今晚的事情闹的实在是太大了,中心区飙车、刀战、枪击、数架直升机盘旋围捕,九成警车出动封街,各种视频门户网站上短视频快要传疯了,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交代,然而他们现在却给不出一个交代。 “是时候该松口了啊混账东西!告诉我你的另外两个同伙,和你们的组织背景!”审讯员再度重击桌子。 原本以为又是一次无意义的恐吓,但这次一脸散漫的曼蒂的表情却骤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的怠惰一扫而空了。这并非是审讯员爆血管的表情吓到了她,而是在身后审讯室的门无声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了一男一女,沉静而肃穆。 就连审讯员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氛围发生了变化,他回头就看见了走进来的两个人,正想开口呵斥他们离开却被打扮得像是秘书一样的女人递过来一张来自警视厅高层直接下达的文书,直接把嘴里的话堵了回去。 “接下来就移交给我们吧。”风衣男人从一旁拉过了翻在地上的椅子摆正到审讯桌前,曼蒂此刻也正襟危坐了起来老实得像是上课的孩子一样。 一时间不仅是审讯员,就连女翻译也被礼貌地请了出去,女秘书带着两人离开审讯室顺带关上了门,整个审讯室中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自我介绍一下,执行局局长,源家当代家主,源稚生。”源稚生把龙胆纹戒指从手指上取了下来放到桌上。 曼蒂脸颊有些抽抽,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来者,之前在GT-R上她还对着这个自称为执行局局长的男人开了三枪,不过幸好对方都挡下来了,不然现在公报私仇她可没地儿说礼去。 “曼蒂·冈萨雷斯,本部专员,2006级龙族谱系学系学生,三年级。”源稚生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可以算是本部专员第一次跟日本分部执行局会晤。” “其实我觉得这种正式的场合该让我师弟来的。”曼蒂脸部肌肉有些僵硬,比起大声咆哮的审讯员,面前的源稚生带来的压力无疑如山摧海噬一般可怕,光是在那里坐着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要把你连皮带骨活吞进去。甚至就在审讯室大门打开时,她只是跟源稚生对视了一眼,就感觉被蝎子狠狠扎了一般生疼,比起自家内敛不惊的师弟,这个男人就像刀子一样满是锋锐。 “是的,在这里坐着的不应该是你,而是刚才打伤我的那个男孩。”对于曼蒂的话源稚生也点头表示认可,但下一秒他就话锋一转直切了正题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所以为了纠正这个错误,你现在会帮助我找到他。” “我们本部出来的人最主要讲的就是义气。” ...曼蒂是很想说出上面这句大义凛然的话啦,但她委实做不到那种刚正不阿的霸气,只能吞了口口水老实巴交地说:“局长大人,你看我像是什么啊?” 源稚生一挑眉没理解曼蒂话的意思,他想这女孩大概想说自己的意志坚如金刚一类的吧?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队伍里,有人负责牛逼,有人负责装酷耍帅,但也总得有人负责在一旁星星眼大喊师弟好帅,师姐好爱...而我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啊。”曼蒂弱弱地说。 源稚生沉默了一下说“你负责打电话?的确辉夜姬检测到了在车上你们对外打过一通加密电话,我需要电话的内容。” “哦,我说的打电话不是那个意思。”曼蒂似乎看出了执行局局长宅文化的缺失,举起戴着手铐的手挥舞了两下做了个应援的动作:“是这个意思,局长去过清水翔太的演唱会吗?” 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源稚生十分艰难的懂了她的意思,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在进入审讯室前,他认为自己即将见到的会是本部的精英,在GT-R车顶上的本部‘S’级专员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场谈话应该会很严肃,充斥着尔虞我诈和针锋相对,在必要的情况下他甚至都做好了暴力审讯的准备。 打女人而已,源稚生自诩也下得去手。 但现在看来他可能做好了打女人的心理准备,但似乎却从未没做好打白痴的准备...毕竟前者是人品问题,后者是道德问题。 “源局长,其实我就只是打酱油啊,大哥们出门干正事儿怎么可能会打酱油的呢,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丢下我来当诱饵的嘛。”曼蒂整理了一下情绪呐呐地说。 “你是‘S’级的队友,你总归知道点什么,不然你在队伍中充当的位置是什么?” “花...花瓶?”曼蒂下意识回答。 源稚生微微后仰调整了一下坐姿掩盖了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他从未见过如此极品的混血种 “我是花瓶嘛...被排出到队伍外很正常。”曼蒂似乎也看出了被自己发言震撼到的执行局局长,不好意思的低笑了一声卷了卷肩头的金发眼神有些飘忽低落。 “嗯。”纵使经验渊博如源稚生也被曼蒂这一套组合拳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简单应了一声。 还嗯嘞...曼蒂苦着个脸偷偷看了一眼审讯室的钟表,距离她被捕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了...这个时间,师弟他们应该到目的地了吧? ------------ 第一百三十七章:大阪 时间是深夜,大阪郊外深山的蜿蜒山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上行,车灯照耀之下树丛之间虫鸟走禽纷散逃去。 与今晚不知多少次往返这条山路的轿车一样,黑色轿车的目的地也是那山间那灯火辉煌宛如天上宫阙似的山中大屋,山路上往返的压出的车辙彰示出今夜客流的不俗,从边野疯长的草灌又可以看出这条土路是近期临时翻修出来的,只为了今夜客人们的来访。 “那里就是极乐酆都么?” 黑色轿车后排座上一个男孩探出头看了一眼高处的灯火,朦胧的金色光晕氤氲在山屋阁楼之上,辉映着黑天明月,简直像极了童话故事中可望而不可即的黄金之屋。 “藏得越深,玩得越大,这无论是在上流圈子,还是地下世界中都是广为流传的定理。”在副驾驶上,手持着匕首横住司机脖颈的男人也望向那金光之地: “在东京的地下水道被誉为‘铁穹神殿’,空间地形曲折复杂存在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集会点,死笼拳击、欲望派对、猛兽格斗...太多人因为平日中积蓄的暴力因子和色虐情绪得不到释放,才会选择在那种地方发泄,好像藏在阴暗的地方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出完整的自己。” “完整的自己?难道身而为人不该是能自主地压抑住欲望和不道德的冲动,这才应该算是‘完整’的表现不是吗?”后排座上林年收回了探出的脑袋对此表现出了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崇尚人本身就是野性动物,暴力和强权才是生存之道,大概今晚聚集在那栋屋子里的人都是你身边这种货色。”良一说。 林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身边被内裤塞着嘴巴只穿着条碎花裤衩满头大汗的中年富商:“你怎么看。” 富商心说我怎么看,我只能用眼睛看,你把我嘴巴里内裤取下来我就不只是看,还得撕破喉咙叫了。 从东京离开后,林年和大久保良一驾车来到了毗邻繁华城市的一个小县城,在考虑过后果断的弃车选择了搭乘末班的新干线直奔远离东京五百公里外的大阪,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就完全脱离的本家鹰犬的视野到达了新的城市。 据电话中妩媚温柔的女人透露极乐馆驻在大阪的郊外,所以林年他们收到的地址不是路段和门牌号,而是相当精确的经纬度定位,在友善的借了大阪当地yakuza的一部手机后,经由谷歌地图他们成功定位到了极乐馆的位置。 而如今为两人代步的这辆黑色轿车也是他们在前去极乐馆途中撞见的,他们其实最开始坐的是出租车——是的,他们准备搭出租车去极乐馆。沿途上有些秃顶的出租车司机也是话痨,操着一口地道的大阪腔一边给两人科普大阪的四天王寺多么香火旺盛,在那儿求佛有多么灵验,又一边操着方向盘向后座的林年竖起大拇指夸他大阪口音好正宗。 当时良一被烦得不想说话只能一直往车窗外看风景,正好就看见了那辆黑色轿车一直行驶在他们的后面,他们转弯,出租车就转弯,他们上高架,出租车就上高架,他们出城,出租车也出城。 然后...然后黑色轿车就被他们两人给截下来了,他们怀疑车里面的人是本家的探子,林年刀都提出来了差点剁了司机的狗头,结果才发现车内的人只是当地知名的一个做保健品的富商。 于是一问目的地,豁,巧了,兄弟你也走极乐馆啊?车和钱都借用一下没问题吧? 富商最开始表示有问题,然后内裤被脱下来塞嘴里后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粗略点了一下,现在我们手上大概有两千万円,算是基本赌金。”林年大腿上放着一个24寸的黑色手提箱面朝着他打开,里面万元大钞一扎扎的捆放着,大概如果商人们信神的话,无疑福泽谕吉就是最完美的化身。 “才两千万?这家伙不是当地的保健品大亨么?”良一看了眼后视镜里满脸委屈的富商皱了皱眉。 “不够么?可以拿他的信用卡或者银行卡吧,只要知道密码应该都能刷吧?话说极乐酆都里允许刷卡么。”林年又伸手在富商衣服内侧摸了摸。 富商不自然的扭动着,好像是被挠到痒痒肉了,林年摸了个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蹭得一手汗怪恶心的。 “算了。”良一说:“两千万虽然少了点,但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或许也应该能摸到极乐馆大费周章弄出的‘噱头’了。” 听到噱头二字,富商打了个哆嗦。 从两人上车开始,他便被两人问了许多有关极乐馆的事情,他本以为车上这两人是冲着打劫来的,却没想到两人的目的居然跟自己一样都是奔着极乐馆那最为让人沉沦、着迷的‘曼陀罗’去的。 极乐馆毋庸置疑是一间开放在深山中的赌场,它装潢豪奢、隐居避世,美女如流云,好酒如山泉,在这里你可以玩得很大,大到没有上限,一场赌局中流水过亿、过十亿都是寻常之事。但其实这一切都并不是吸引整个日本富豪云集的理由,类似不限额的地下赌场无论是在东京还是在大阪都有,如果只是想寻求刺激他们干脆点直接就近去那些赌场不是更方便吗? 一月一度,称谓‘试营业’的极乐馆之所以能吸引如此多富豪蜂拥而至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地方自试营以来打出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大的噱头——‘曼陀罗’。 曼陀罗是传说中的妖花,它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它是冷漠的观望者,盛开与死亡之临,麻木地祷告着每一个逝去的生命,据说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得以有机会看见花开,而后目视花开的人将会带着极乐永生于彼岸。 在极乐馆,当你经由赌桌积累的金额达到一个上限时,你就真的有机会惊见‘曼陀罗’在你身边悄然盛开,那会是极乐馆最为美丽的女人屈身坐在你的身旁,媚眼如丝地仰视着你,你将会被她宴请到赌场最深处、最神秘的贵宾间,美人为你斟酒温声细语地询问你来极乐馆的目的、你此间心中抱负的愿望。 一切的愿望。 合法的,不合法的。 残忍的,温情的。 违背伦理的,情乎合理的。 若是你身怀重病,想要弥留人世再享用声色犬马,极乐馆会为你奉上一只彩虹般的试剂,在里面封存着摆脱病魔的权与力。 若是你想置仇家于死地,极乐馆的黑色鹰犬将随风入夜,择日一颗新鲜的头颅将会包裹在鲜艳的礼盒中寄送到贵宾室中你的面前。 若你是个千古难得一遇的痴情男子,说你想要曾经初恋的女友对你回心转意,极乐馆都能利用操纵人心一般的魔法将对你不屑一顾的那个女人变为你的忠犬俘虏。 金钱不能买到一切,这里都能购买,条件不过是金钱的多少而已。 与富豪们用各种手段积累到的财力相匹配的是这群人日益增长的野心和欲望,而极乐馆就是一台张着血盆大口的自动售货机,你向里面投入金钱,极乐馆就会为你实现各种阴暗的愿望,他们仿佛人间行走的恶鬼一般将一切伦理法制踩在了脚底,从而彻底将富人们手中金钱本身应有的力量释放到了极致。 经由富商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林年和良一的目的就从单纯的‘破坏’、“滋事”、‘复仇’上改变了。 他们或许可以捣毁极乐馆这个魔窟,将其中所有猛鬼众的鹰犬格杀当场,用鲜红的血浇灌死者墓碑前娇嫩的白花,但这样并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失去试营业极乐馆不过对于猛鬼众来说只是少了一根尚未成熟指头,他们可是为良一带来了死亡和离别,光是疼痛是不足以赎罪的。 所以良一和林年决定要赴宴参加极乐馆的这场豪赌,亲眼目见‘曼陀罗’的盛开,再在这朵地狱之花的耳畔许下致命的愿望。 ------------ 第一百三十八章:赌场 黑色轿车停在了石桥旁的停车场,林年和良一开门下车,车内司机和富商都被绑住了手脚内裤塞嘴又用布条缠绕了几圈,为了保险起见还一人赏了一发颈动脉横劈,以保证闹不出任何动静。 此时的石桥溪流边的停车场车位已经接近饱和了,放眼望去尽数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豪车,大多数都挂着大阪市内的牌照,少部分则是来自东京和更远的地方,看起来极乐馆这朵山中妖花的魅力的确足以让人跨越千里前来一览芳华。 良一提着箱子,林年走在前面,他们穿着本家执行人的风衣,没有遮面没有丝毫隐藏,正大光明地像是特地来赌钱的客人,这完完全全是一场阳谋,猛鬼众洒下愤怒的火焰诱因他们前来复仇。而现在他们也来了,步履坚定,面目冷峻,如果有什么东西要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就斩开,是山,他们就开山;是海,他们就分海,直至刀锋之触落到彼岸之上开出艳红的花来,浇灭了胸膛的火焰才算得停息。 踏过石桥,从溪边支出的樱花花瓣零落片缕到了林年的肩上,石桥那头和服的女孩们排在两侧面含春意低头静待他们走过,两人的视线也未曾有过丝毫偏移,径直落向了金华氤氲大屋沉重的雕花铜门。 来到铜门前,林年停下了脚步,仰首细细观望着门上的雕花,那是一卷盛大而阴厉的浮世绘,火焰盛开在大地上烧到天穹,青面獠牙的恶鬼手持铁棒、刀戟将活人串在铁柱上烧灼,青石台上独眼的鬼将沉重的木锤落下,对木台上的罪人施以惩戒。 “地狱变相图。”良一轻声说:“画的是人堕地狱后遭受的苦难,原意是唤醒人身而可贵的本性,迫使罪人们祈祷不受如此轮回之苦。” “在赌场的门上雕出劝人祈祷的浮世绘么?”林年仰望着铜门:“若是有人真心想要祈祷,又是像谁?门后屋中的掌权人吗?” “毕竟这个地方可是号称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妖冶之地啊。”良一说,他伸手推开了大门。 门后令人难以呼吸的热潮与饱和耀眼的灯光扑面而来,柏青哥机器弹子哗啦如水的声音排山倒海一般直冲人心,喧哗声和沸腾声充斥着整个大理石、红水晶装饰的浮华空间,金色的墙壁倒影出赌场内的冗杂、热火朝天,美艳的兔女郎们身着透视装、渔网袜端着托盘款款走在行道里,数不尽正装着身的赌客或狂喜、或扭曲、或痛苦的脸亦如盛大的画卷一般横铺眼前。 这里简直就像是填充着人间欲望大全的迷宫,每走一步或冷艳妖娆、或年轻稚嫩的女人就会来勾引你,每一条岔路后都是想象极致的奢靡,山珍海味、女孩们的肌肤、筹码相撞的响声、红酒杯中溅起酒珠的一点猩红,一切的一切都不经让人想起了铭刻在地狱之门上的那句话: 踏入此地者,将放弃一切归去的希望。 就在林年和良一开门之时,就有一位年迈的赌客涕泪横流地被两个黑衣人拖着往外走,不远处的德州扑克赌桌上,一群赌客驻足眺望着他,在短短的一个晚上这个老人输光了自己一辈子积累的产业,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才发了疯的反悔扑上赌桌想要把输掉的筹码笼络回来,现在等待他的只有极乐馆冷厉的驱逐。 黑衣人在看见门口的良一和林年后十分礼貌的站定了,点了点头,再把老人拖到一旁让出了条路来,示意请两人先过,林年和良一走进了门侧到一旁,静默地看着那个老人苍老而扭曲的脸,鼻涕和泪水糊在了一起,眼中祈求似的看着他们嘴里不停发着嗬嗬的声音,可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就算给上对方一个铜子儿,这个老家伙也会癫狂地反扑回赌桌将近似于无的希望和着最后的筹码一起压上去。 无药可救之人。 “比起铜墙上的景象,现在我们面前的才是地狱啊。”林年看着关上的铜门低声说。 良一提着黑色手提箱抬头扫了一眼赌场的布局,这里一半是为了炒气氛设立的柏青哥地盘,另一半则是各式各样的赌桌,如林各式各样的美女或妩媚或高冷,端着酒杯行走在赌场中,路过的赌客兴致大发时甚至可以搂住她们进行一个拥吻,她们非但不会拒绝反而还会含笑着倒在你的怀里任君采摘撷。 各式各样的赌桌几乎占满了所有玩法,上半身穿着严谨肃穆西装,下半身则是暴露丝袜带着兔尾的荷官调动着每一个赌客的性质,筹码如水般倾泻而上,若是将那些大面额的筹码兑换成金子,那这里无异于是一处海潮般的金山。 “不下十处摄像头,基本没有死角,像这种地方厕所里应该也有。”良一扫视了一眼赌场的角落小声说。 林年也意识到了良一的意思,他们在走进极乐馆的第一时间,就等同于完全的暴露在了猛鬼众的视野之下,对方知道他们来了,而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正是代表了一件事——这里对他们的光临表示欢迎。 幸见光临。 林年和良一从门前走到了柏青哥区一旁的沙发座前,将黑色手提箱放在了茶几上,不到多久就立刻有穿着透视晚礼服名媛一般的女人走到他们身边,轻声细语地询问他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需不需要她带两人转一圈了解一下怎么玩。 良一和林年对视了一眼,后者垂眼点了点头,良一便打开了手提箱从里面抓出一扎钱放到了茶几上,提着剩下的钱跟着女人走向了赌区,而林年则是拿起那叠万元大钞漫无目的地走向了柏青哥的区域。 柏青哥这边无数妙龄女孩坐在机器前边玩边喝着东西,小钢珠潮水一般在机器内汹涌流蹿着,各种颜色LED灯管装饰的柏青哥机器简直就像五颜六色灯光的大杂烩,看起来繁琐而浮夸,各种激情澎湃的音乐在机器内奏响,沉迷进弹子游戏的客人简直就像是要钻进机器里一般着魔入迷。 林年走到了一个穿着校服裙过膝白袜的女孩面前,对方立刻满脸堆笑地让开位置轻拍座椅请他坐下,这些女孩都是极乐馆找来的陪玩,为的就是炒热气氛和留住客人,如果客人愿意花足够的价钱就可以约他们在极乐馆二层的套房隔间里促膝长谈。 “这个怎么玩的?”林年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模样炫酷的大机器问。 校服女孩闻声后微笑着贴了上来温柔地开始指导林年柏青哥机器的玩法,把钱塞进机器里机器就会自动给你兑换相应的小钢珠,控制机器下面的旋转把手就可以调整小钢珠射出的力度,在一顿暴雨般的速射后如果你幸运地将钢珠射入了开奖区,你就完成了中奖的第一步。 随后柏青哥正中央的老虎机就会开始旋转,当你成功旋转到三个一样的图案时右侧原本关闭的一个隐藏中奖区就会打开,你再控制弹子将其射入其中,射进去一个就会滚出十个小球,小钢珠就会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出,机器的屏幕也会开始放起激动人心的音乐和炫酷的动画助兴。 在一般的柏青哥店里,小钢珠都是分一円一颗和四円一颗,一千日元则分别可以换一千颗或者二百五十颗,但在极乐馆这里的柏青哥每一颗小钢珠都需要花费一千日元整,也就是说想要换一百颗钢珠就得花费十万円,并且机器本身也只接受一万円的现钞。 这哪里是打弹子,这简直就是烧钱。 林年在大致了解游戏规则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校服女孩挥手:“好了,我懂了,起来吧。” 贴身在旁的校服女孩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林年又扭头看了她一眼提醒:“让开一下,我知道怎么玩了。” 校服女孩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身旁林年皱眉起来才腾一下站了起来,林年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霸占了位置没有留任何空间给女孩。 一旁的女孩看着完全无视了自己的林年整个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 第一百三十九章:不限红规则 日本人都说“小钢珠店里出神经病”,这句话真不假。 在新宿经常能看见MARUHAN的柏青哥连锁店,一家店面中至少四五百台柏青哥机器同时运营,每到早晨店里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少号称柏青哥老手一大早就会来抢胜率较高的机器,揣着中午的便当和两包烟机器前一坐就是一天,从早到晚肾上腺素玩命似的分泌不疯也得中毒死了。 极乐馆的柏青哥也算是充分学习了MARUHAN连锁的一些经验,那就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产品的质量是其次,对客户的服务精神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柏青哥机器前的客人有什么问题一旁的服务生、美少女们就会第一时间跪坐在身旁温婉微笑着解答,答题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游戏机制、操作方法、年龄、三围以及XP系统。 不过现在坐在柏青哥机器前的林年倒是没什么兴趣去享受这无微不至的美少女服务,所有前来搭讪的女孩都热脸贴了冷屁股,屈身坐下露出的绝对领域全给路过的咸湿赌客们看去了,座椅上的男孩全身心都钻到了奇怪的光污染机器里了,看着万元大钞换出来的弹子一个个飞逝而出,在机器内各种旋转下坠朝着开奖口努力的钻去。 但只是游玩了十分钟,林年就摇了摇头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发射出了最后一颗弹子,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放弃了。 就刚才那一会儿的时间林年就打出去了少说一百万円(六万元),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十张万元大钞就消失一空了,可最后他什么也没得到,其中他也不是没有打进过几次中奖区,但随后的老虎机环节总是不尽人意就是了——始终是电脑后台控制中奖几率,这种中奖因素全权交由电脑算式的赌博是最为愚蠢的一种,知道百分百黑幕的情况下还往里面投钱那不叫赌客,那叫白痴。 然而这片区域里依旧有不少鬼迷心窍的赌客拿着一盒又一盒换来的小钢珠红着眼睛坐在机器前揉捏着身侧女孩的大腿,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在柏青哥里找的不是胜利,仅仅是看着老虎机抽动瞬间的光污染刺激罢了。 总的来说想要一晚上赚到足够吸引赌场注意的金额,靠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现实了。 哦,也不是完全不现实,林年在柏青哥区域转了两圈,发现最深处居然还有一台比正常柏青哥巨大两倍的机器,机器的造型更是夸张地修建成了魔鬼一样张开的大嘴就是机器内部的画面。 沼泽之王,这是这台柏青哥的名字,一颗弹子五千円,中奖反红利十亿,算是柏青哥里的当之无愧的怪兽。 现在坐在柏青哥机器面前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鼻子有些尖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在机器的台下不少赌客在加油为他打气,吼叫声中依稀吼叫着年轻人的名字,好像是...开司?什么来着。 林年只是驻足看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赌徒们狂热的气氛就转开了视线,柏青哥这玩意儿委实不适合他了,其实在刚才游玩的时候林年已经不下三次进入了一阶刹那的状态试图作弊,可纵使他能观察到每一个钢柱的运动轨迹以及下坠路径,隔着一个玻璃屏幕始终没有任何办法干涉到里面的运动... 想要在柏青哥上百分百赚钱,大概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弹子落入奖区的几率提到九十以上,靠巨大的次数饱和式冲击老虎机的中奖几率。 可很明显林年做不到,要怨就只能自己的言灵是刹那,而不是更便利的元素系,譬如风王之瞳什么的,不然他就可以利用言灵偷偷把每一个弹子都精准无误地吹进中奖区了。 今晚他是来赢钱搞事情的,而不是来赌博的。 机器赌博,十赌九骗子,十赌九输,很可惜这个道理并非人人都懂。 林年看向了极乐馆的另一边,在那边才是极乐馆豪赌真正的舞台,而良一现在大概就正在那边踩点,同时,那边也才是极乐馆真正噬金之地,柏青哥这边顶多只算是炒炒气氛、玩玩而已,真要看金钱如山洪崩泄,还得上得了那些筹码如山堆积的赌桌。 牌九、德州扑克、21点、跃龙门...各式各样的玩法汇聚在一堂,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哀嚎声、惨叫声、咆哮声,无数家底殷实的人在一局或者数局中倾家荡产,等待他们的不是财疏一空的解脱,而是往返于借贷和滥赌的深渊。 猛鬼众就是建立在这些苦痛之上的,恰如妖艳如血的曼陀罗寄生在人的皮肤上,麻木不仁的欣赏着生命的凋零,啜食鲜奶一般汲取苦痛人们的鲜血来让自己更加茁壮。 越是看下去,林年越发打心底里厌烦起这种地方了起来,而这时刚好良一也完成了一周的巡视,从不远处提着黑色的手提箱独自向他走了过来。 “调查的差不多了。”良一平静地说:“我们边走边说。” 林年跟上了良一的步伐走向了极乐馆更深处,良一余光瞥着途径的摄像头说:“如果我们今晚的目的是让极乐馆为我们奉上一个‘愿望’的机会,我询问了一些赌客大半年来极乐馆的情况,在不同人的口中收集到的信息都指明出一个‘标准’,那就是我们想要见到这里真正的负责人,今晚就得积累不下于十二亿的赌金。” “十二亿?”林年侧了侧头,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就算刚才柏青哥区域那边的沼泽怪物也不过只积累了十亿奖池,而且他还听说奖池里每一颗小钢珠都是倾家荡产的前人投资进去的,要想拿到那十亿无异于是吞下了失败者的每一块尸骨。 “听着很多,但其实极乐馆里的客人玩的都很大,如果运气不错,又敢压重筹的话,几个回合就能筹到十二亿,到那时候这家赌场的经理就会主动出来见我们。”良一说。” “我没什么所谓也没有什么经验,这种事情你说了算。”林年摇了摇头,手提箱里的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输再多,赢再多也不管他的事情,今晚他是来砍人的,赚到十二亿只是砍人前的副本费罢了。 “刚才逛了一圈,我找到了一张合适的台子。”良一带着林年走到了一张围满人的赌桌钱:“猜单双会不会?” “当然会。”林年点了点头。 “那你了解赌场吗?”良一又问。 “不了解。”林年摇头:“但我知道赌场永远不会输。” “是的,赌场永远不会输。”良一说:“赌场吃的是抽水钱,他们会尽可能的将赌客分散到各张桌子上,同时进行的赌局越多他们的盈利就越大,而他们也永远不会担心暴死或者瞬间巨大亏损,因为在赌场手里往往永远捏着一道杀手锏,那就是限红。” “限红?” 良一站在赌桌旁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筹码淡淡地说:“要赢垮一家赌场只需要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钱多,在赌场你的钱足够多,庄家不作弊,你完全可以吃掉庄。只要跟庄玩比大小就行了,每一把你都压庄家的全部身家,钱够多庄必死。” “如果输了呢。”林年问。 “简单,如果你第一把压上了庄家的全部身家,输了,那就翻倍庄家的全部身价继续压。”良一说:“所以在任何赌场都会有限红的说法,他们会在每局赌局上设置上限,比如限红是10万你一局最多就能赢10万或者输10万,下注上限是黔驴技穷后的终极杀手锏...但在极乐馆,这里是没有限红的。” 林年微微睁大眼睛明白了良一的意思,但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可我们没有足够的本金。”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最笨、但也是最为异曲同工的办法。”良一挤开了人群,把手提箱放到了桌边回头看向林年:“我们每一把都跟庄家梭哈,两千万本金,连赢七次我们就可以获得12亿,连赢到十次就可以迎来指数爆炸,那时候我们每一次的本金都贴近了赌场的下注极限,只要能连赢我们十七回合内可以把这家赌场赌垮。” 你只要带一美金去拉斯维加斯,赌单双,每次都赢,连赢二十八次,你就会赢得整个城市。 这句话,林年听过。 “连赢十七次?”他微微点头思索着:“怎么赢?” 良一看了眼林年,微微退开一点,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美女荷官和整个单双赌桌都落入了林年的眼前,他摸着下巴有些发愣地看着良一,良一的表情却告诉他他是认真的。 2000万円本金,梭哈17次,赢垮极乐馆。 ------------ 第一百四十章:三次 2000万円本金,梭哈17次,赢垮极乐馆。 极乐馆,单双赌桌前,揉着额头的林年低头喝着露背毛衣服务生端上来的冰可乐似乎有些头疼。 周围赌桌的赌客们都沉浸在简单的单双游戏中,没有精力注意到赌桌上这个年轻的有些过份的男孩,在这张赌桌上的荷官穿着红色的开衩晚礼服,脚上踩着勾人的鱼嘴鞋,红润的嘴唇轻抿着将透明发牌器里的一张扑克置于牌桌中心。 这张牌桌上的单双游戏胜负的介质是扑克牌。 一般的牌桌上单双游戏都会用到骰子、俄罗斯轮盘,但在这张赌桌上用的是新玩法,荷官从发牌器中混合洗好的三副扑克牌中抽出一张牌置于牌桌中心,赌客们可以压下单、双、赤鬼、青鬼、众生,赔率各个不同。 青鬼的赔率是一赔五,众生一赔一点五,单双一赔一,其中赤鬼的赔率最高,能达到一赔十,压下去一百万,运气好可以赢回来一千万。 林年一直都在观察赌桌的走势,这张单双赌桌上平均半分钟一局,参与赌局的大致有五到六人,每一局的赌金大概在五百万到一千万円浮动,这里的赌客都是有钱人,可赌桌上单双游戏进行的节奏太快了,没人愿意一次投下太多赌注——他们都怕输得也太快了。 半个小时内进行了接近六十局的游戏,筹码推出又收拢,不住有人双眼发红地兴奋拍击桌沿。也有不少人暗骂几声收回输剩下的筹码转身离去,这张桌子上的赌客都还算是理智了,大部分倾家荡产的人都在隔壁德州扑克的场子里,在那里叫注抬杠一局赌出上亿都很正常,所以到底说起来这边的赌桌倒算是属于‘小赌怡情’的了。 这半个小时中,有人进场,有人离去,赌桌边的赌客一茬换一茬,而林年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小口小口喝可乐,喝完了就招收让服务生端新的来,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个无情的喝可乐机器。 然而这也并不影响林年一直在这儿坐下去,赌场中本来就存在有不少做出类似行为的‘观察者’,这一类型的赌客不会轻易下注,而是会经过数学统筹运算,计算一张赌桌上可能出现的所有因素、牌势的走向、发牌员洗牌的习惯、以及赌桌上游戏本身的规律和漏洞。 就譬如1958年拉斯维加斯就出过一个数学天才,名叫爱德华索普,被称为数学天才的他最初的行当就是默默无闻地坐在21点牌桌前,通过一套无人知晓的算牌理论来计算出‘分数’,确保自己的赔率,在短短几年内通过只玩21点这个游戏成为了拉斯维加斯赌场最不受欢迎的赌客。 很显然,林年现在就被当成了这种人,他沉默地看着一场又一场的赌局开始、结束,筹码不断的从庄家流向赌客,又从赌客回流去庄家,在他身边的手提箱里两千万円本金一张未动。不少赌客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男孩的异状,也纷纷注意着他的行动,不少人都怀揣起了只要这个男孩出手,他们就搏上那么一搏跟他一起下注赌上那么一笔狠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小时过去了,林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坐在原地喝着加冰的可乐,安静地注视着赌台,在他身后的良一也是一言不发的站着,两人简直就像是雕像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让不少准备跟风的赌客彻底放弃了等待,极乐馆一月一度的试营业只持续一晚上,这种盛宴浪费在枯等上简直再过折磨人了。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 情况出现了一点转机—— 林年在半个小时前停止了喝可乐的行为,转而开始吃零食了。 现榨天妇罗、鱼子酱配松露、手握寿司,各种各样的零食放在赌桌上,林年边吃边望着赌桌,时不时还拍拍胸口似乎有些哽到了,身后的良一也是搬了根椅子过来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赌桌上的局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再度渡过了一个小时。 吃完零食后的林年终于找不到消遣事情了,整个人倚靠在桌上,单手托着腮垂眼看着赌桌一动不动。 发牌的女荷官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个小客人,这两个小时内她已经明示或者暗示林年不下五次下注玩一玩了,可对方都是冷处理了自己,在客人就是上帝的赌场她也只能乖乖闭嘴做好自己的事情。 又是半小时过去。 “红桃A,单数,单数赢。”女荷官面带公式化的微笑揭开了赌桌上的扑克牌,客人们有些跟着下了单数的攥紧拳头低声庆贺,也有些猜了其他的晦气的嘘了一声低头点起了剩余的筹码。 而这个时候,一个黑衣男人走到了单双赌桌后,在女荷官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者微微点头再笑着看向赌桌前的所有赌客:“请各位耐心等待片刻,我们将重新开始洗牌,下一轮的单双赌局会在两分钟后开始。” 也就是这时,林年抬起了头看向了良一说:“你算错了。” “什么?”这是林年两个小时第一次说话,良一立刻提起了精神。 “我说你算错了。”林年说:“想要逼疯这间赌场的经理人让她跪到我们面前,根本不需要十七次连赢,其实只需要三次而已。” 一旁枯坐两小时的良一愣住了,只见林年拍了拍黑色手提箱,他才醒悟了过来骤然起身拎起黑色手提箱快速转身离去了。 赌桌上女荷官将发牌器里剩下少部分的扑克牌取出,与一旁用过的所有扑克牌混合在了一起打乱重洗,赌桌上每一个赌客都重振精神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游戏,林年也边伸懒腰眯眼看着女荷官洗牌等待着良一的归来。 少时,良一回到了单双赌桌边,手中的黑色手提箱不见了,他重新坐在了林年身边问:“几成把握?” “你猜。”林年说。 赌局继续开始,可出人意料又一如既往的是,新开始一轮的单双赌局,林年依旧没有进行投注,他还是在那里坐着,大面额的筹码流动仿佛与他无关一般,好似今晚他不是来赌钱的,而是来观光的,吃饱喝足后时不时看一眼赌桌然后继续发呆。 “请各位玩家下注,下注时间将在10秒后结束。” 不知是今晚的多少次了,女荷官熟练的将一张扑克从发牌器里划出置放到了桌面正中,也就是这个时候,两枚黑色的筹码落到了赌桌上,整个赌桌瞬间陷入了死寂,原本嚷嚷喧闹的赌客们都呆住了,手上的筹码愣是忘了丢下去。 丢入场中的两块筹码黑色缀金,沉重而华丽折射着赌场内绚烂的光采,在正中间无数个0像是人心中的欲望一般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为这两块筹码增添了了不得的沉重。 千万级别黑金筹码,极乐馆专属。 一块筹码代表着一千万円,两块筹码一齐被丢了下去,正好落到了‘赤鬼’的下注区域。 这下就连女荷官都忍不住受到了惊吓多看了林年几眼了,不得不说那两枚千万级别的筹码委实让她呼吸停顿了,她早猜到了久等多时的男孩可能是疯子,但没想到居然会疯到这种地步。 坐等两个小时,林年第一次出手,赌在了162张扑克牌中唯三的赤鬼之牌之上,如果赢了,两千万円的筹码将会翻至十倍。 也就是两亿。 “开吧。”林年看着愣神早过十秒的女荷官说。 在林年的提醒下,女荷官吞了口口水,把赌桌中央的扑克牌被揭开了。 随后,扑克牌面上那赤鬼狰狞的模样仿佛海潮般带着压力冲向了每个人,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窒息的震撼,林年眼眸低垂地看着女荷官说:“给钱,然后继续发牌。” 两千万在这一瞬间翻至了十倍。 两亿顷刻入手。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每个赌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愣愣地看着那翻上十倍的千万筹码,又呆呆地看向美女荷官,而荷官也是一脸紧张和茫然——她在害怕,害怕这种情况的突发自己被当做赌客的内应从而被赌场清算。 然而一切都照常进行,没有人前来这张赌桌找麻烦。 林年把十枚黑色的筹码分别用十根手指按着滑到了自己的面前,转身拍了拍良一的肩膀:“看起来没算错,接下来在12局、28局后分别下两次注,极乐馆就差不多了。” “为什么是12局和28局?”良一问。 “因为三幅扑克牌里只有三张大鬼啊。”林年轻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良一自顾自的舒展着久坐酸麻的筋骨:“我去上个厕所,之前可乐喝太多了。” 下了赌桌,林年又抬头瞥了一眼赌场的监控,原本环绕摆动的摄像头如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眨了眨眼睛抬手做掌状在脖子上轻轻划了划,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死定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巴别塔 “哗啦啦——” 极乐馆男厕内,光滑的白金相间的瓷砖倒影着墙壁上一张张昂贵的名家之画,不少赌客站在小便池前放松的同时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着这些画作上丰乳肥臀、酥胸半露,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景阵阵神往。 林年推开门走进了男厕中,来到了空缺的小便池前,左右两侧的两个赏画的中年赌客叼着雪茄挑了挑眉低头看过去一眼,随后立刻面色一紧心虚地提着裤子往更旁边的小便池靠了靠。 抬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画框,林年微微一顿,因为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在大多富有性暗示、美色隐喻的画作里,居然也偶尔有着一张正经油画,那是挂居在最高层的长幅画作,昏黄晦暗的天上,面目如光的圣洁天使们从云起云涌的光门中下凡,手持灼热圣洁的长矛将人间咆哮的恶魔杀死,尸体堆成了直达天门的山峰。 明暗的交错,黑白灰的暧昧一时间使观赏的林年难以分清画中天使和恶魔的区别。 “他们本身都是同源。” 在林年静静看着油画的时候,在他身边有人出声,林年这才回神反应了过来侧头看去,不知何时一个身着黑羽织的年轻男人站在了他一旁的位置...与其说是男人,但光看面向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孩,面目清秀的很,皮肤嫩白地让人想起阳光落在温润的羊脂上,眉目间更温柔地像是女孩子,眼眸里蕴着水光荡着点点涟漪。 一个干净的像是东京早晨的男孩,这是林年的第一印象。 “古斯塔夫·多雷大师的作品,这是《失乐园》插图集中我最喜欢的一作。”男孩仰头看着油画也有些神往。 林年后仰看了看四周,两人边上的便池空空荡荡的,靠得最近的来方便的赌客都避开他们两个远远的,似乎是害怕受到打击,他这才确定了这个男孩是在跟自己搭话。 极乐馆的服务生? 在极乐馆也不乏口味独特的赌客,而号称满足一切愿望的赌场自然也会为这些赌客提供合胃口的佳肴。可林年再细看这个男孩几眼后又觉得不是这样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属于这里,他不会是服务生也不会是赌客,反而更像是潺潺溪水上飘零而过的一枚薄樱花,路过此地,微不足道却又引人驻足相望。 “你说它们是同源,那是什么意思?”林年接上了他的话。 “同源的意思便是同胎而生。”男孩说:“地狱的撒旦本是来自耶和华手下的堕天使,他是上帝座下天使之首,尔后下凡坠入地狱孕育魔鬼,魔鬼与天使有善恶,有是非之别,可终究他们都是同源,都是上帝的孩子。他们仇视,他们厮杀,可他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他们背离,他们憎恨,可他们还是上帝的孩子。” “这里就该多挂些这种画,而不是其他那些艳情作品。”林年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这幅画吗?”男孩侧头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大概吧。”林年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笑容。 “那我想你更应该知道这幅画的背景故事了。”男孩嘴角微扬地转头回去望着油画:“被流放的撒旦蛰伏于人间地狱,他花费了千年寻找自己的獠牙和利齿,带着熊熊燃烧、经久不息的怒火打开了天门向上帝复仇——毁灭并非从天上降下,而是自地下涌起。因为同源的血脉注定了他们的联系,无论他们走多远,他们都知道家在哪儿,最终他们都会回家,手中握着弑神的刀与剑。” 怔怔看着油画的林年消化着这个故事,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好似是在隐喻什么,可扭头向再想跟男孩说些什么时,却发现对方如青烟吹散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留下不远处摆荡着的大门和缝隙中窥见地越走越远的背影。 真是一个...怪人。 林年不经想。 * 当林年回到赌场大厅的时候,发现单双赌桌那边围了一大群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着赌桌里挤去,不经让人想起了黑色星期五的大采购现场,拥挤、嘈杂、极度异常的亢奋。 林年甩了甩手走过去果然被堵在了人群外,尝试着往里面挤但最后的结果让他很是无奈,只能干脆的搬来一个椅子踩在上面垫着脚观察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黑金沉重的筹码如小山一般堆在了赌桌边上,大久保良一的身边无人敢立,赌客们敬畏他有如信徒朝圣他们的神邸,他双手交叠衬住下巴沉默地看着场中的扑克牌一次次被罚到赌桌中央,又一次次被揭开,始终没有任何的动作,沉寂的就像一尊雕像一样。 然而在场的所有赌客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个面前堆着20亿巨款的男人当做简单的看客,就在五分钟前,这个男人丢下了价值两亿円的筹码进了无人敢压的‘赤鬼’之中,成功的将低金翻上了整整十倍,两百枚黑金筹码被划到了他的面前。 第二次,这是这个男人第二次压中‘赤鬼’了,今晚,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只押注了两次,区区两千万円的本金在这两次赌博中成功翻到了二十亿,百倍的输赢,足以令人狂欢发癫的胜负。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并没有收手,而是依旧坐在赌桌边等待着。 没有人猜不到这个男人等待着什么,他们的呼吸急促地像是哮喘病人发作,看向赌桌上一张张扑克牌发下时激动得像是即将下注的人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自己一般心脏都在发颤。 自从男人压中上一张赤鬼已经过去10局了,女荷官惊心胆战地发牌,每一次将扑克牌从发牌器中取出她的纤嫩白手都明显在发抖,因为她意识到了现在这张赌桌上进行的并非是简单的赌局了。 如果是一般赌局,客人赢下二十亿巨款,那么赌场会为之高兴、庆贺,将这位客人当做活招牌打出去,用铺天盖地的广告来宣传这位幸运儿在赌场里的伟状。可现在的良一却并非是那种为钱而来的赌客,明眼人都能看出、都知道,这个男人作弊了,两次连压一赔十的‘赤鬼’,两次都是全额梭哈,这是明目张胆地在挑衅着极乐馆的权威。 现在良一准备压第三次,将手中的二十亿翻倍成两百亿。 “客...客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发牌员,能不能...请放过我。”女荷官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压力崩溃了,每一个赌客如狼似虎地盯着她发牌,在良一并未下场前任何一局的输赢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想等着良一出手,然后他们跟注。 没人在乎良一是怎么作弊的,他们只知道极乐馆的背景势力很大,能做到‘愿望’这般可怕的承诺,那极乐馆必然有着巨大的资金底蕴,这也意味着这家赌场不会赖账,无论他们下注多少,在‘赤鬼’被女荷官翻开的刹那,他们就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今夜,大久保良一就是所有赌客的神,他们匍匐在良一的脚下祈求能指点出一条通往欲望之路。 “发牌。”良一并没有同情女荷官的求饶,面目冷淡地像是死人,视线盯着赌桌上的扑克牌麻木的让人感觉悚然。 我放过了极乐馆,那谁又来放过我呢。 于是赌局继续进行,在林年压中第一张赤鬼后,已经过去二十五局了,良一在十二局时精准压中了第二张赤鬼,而现在,距离第三张赤鬼出现只剩下不到两局的时间。 第二十八局。 女荷官将发牌器中的扑克牌划到了赌桌中央,与此同时,两百枚黑金筹码被一双手缓缓地推了出去,所有赌客心跳到达了最高速脖颈、耳朵上弥漫起了不自然的潮红,他们喘着粗气死死盯住那慢慢移动的黑金筹码,直到筹码完全落入‘赤鬼’区域中时,筹码的狂潮爆发了。 如山峰倾倒,如浩海倒灌,欲望的实质倾盆而下,数不尽的筹码在这一刻尽数泄洪般蜂拥而下,二十亿?不,这一刻赌桌上的赌金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一千亿。 巍峨的筹码山峰的阴影笼罩了整个赌桌,生怕下错到其他区域的赌客们纷纷爬上了赌桌将所有的筹码小心翼翼的向高处聚隆,良一坐在赌桌边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仰头望着赌桌上这座通天的巴别塔,金色的光华从顶端洒下如玉露琼浆般令人垂涎欲滴,光影将桌边意欲屠神的男人的面容分割出了明暗黄昏。 也正是此时,一众赌客们蜂挤到桌上时,一朵红色的曼陀罗在他身边悄然盛放。 温软的女人贴在了良一腿边,他嗅到了如花如茶的幽香,黑衣的女经理半跪于地扬身笑靥如花:“可以邀请您去贵宾室坐坐么?我是这里的经理樱井小暮,您叫我小暮就可以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人命 樱井小暮。 极乐馆对外的唯一女经理,赌场毫无疑问的掌权人,每个赌客在推开极乐馆的青铜大门后,都对着这个妖娆的女经理有过想法,可至今却从未有人在极乐馆内提出过‘与樱井小暮共度良宵’这种愿望。 毫无疑问如果真有胆大包天的赌客挥斥着巨资想要尝一尝樱井小暮的身段,那当晚他自然会享受到作为男人的人间极乐,极乐馆不会反悔誓言这也才是这个地方如此诱人的根本,可问题就在于没人敢提出这个愿望,这是极乐馆无形的红线,它不存在,又缠绕在那里,没人敢迈过去。 这是属于极乐馆的威严,凌驾统御所有人之上。 在樱井小暮开口的瞬间,良一认出了她的声音,那正是那个在手机中告知极乐馆方位笑如银铃的女人,他的目光温度一降再降,冻人心扉。 “你来早了,我们不该等着这一局的胜负分明吗?”良一注视着牌桌面无表情,樱井小暮也看向了赌桌之上。 牌桌上,不少赌客围绕在巴别塔下歇斯底里地呼嚎着,催促赌桌后的女荷官开牌,女荷官这时已经被这幅失控的场面彻底惊吓傻掉了,一身丰乳巨臀姣好的身子不自然的颤抖着,肉波在嫩滑的肌肤上荡起圈圈涟漪散开。 然而赌桌上并没有人将这诱人美景放入眼帘,他们所有的心神、瞳眸都被那通天巴别塔占据了,如果这是在古代,他们就是狂信徒,手捧着癫狂呼嚎着合唱,簇拥那触及天堂的高塔翩翩起舞。 “他们都等着开牌呢。”良一侧了侧头示意桌上的疯狂景色。 一千亿円的赌注,十倍的红利,女荷官战栗的手缓缓伸向桌上轻如鸿毛的扑克牌,一旦将其翻开今晚极乐馆面临着破产的风险,没有哪家赌场承受得了万亿円的亏损,这一局单双赌博,良一带着整个极乐馆的赌徒一起玩进去了,而对赌的一方赫然就是极乐馆庄家本身。 “希伯莱神话中,巴别塔又被称为‘埃特曼南基’,意喻为‘天地之居所’,所以它与耶和华紧紧相连,诺亚的子孙因为狂傲和自满,想要修建这么一座齐天的高塔去触摸神的光辉。”樱井小暮跪坐在良一身边望着赌桌上高耸的筹码山峰微笑:“可他们失败了,他们被天父降下了厄运,惩戒了狂妄与自满,天火和大水洗涤他们的心灵,最终巴别塔崩塌为土。” “我不是来沐浴什么神的光辉的。”良一缓缓转头看向樱井小暮的双眸。 “那是当然,魔鬼从地下升到天上,胸腔燃着熊熊的烈火,您是来屠神的。”樱井小暮说。 女荷官的手放到了扑克牌上,所有赌客都摒住了呼吸,死死盯住了这承载着荣华富贵与金钱洪流的卡片,就当那赤鬼的獠牙乍泄一角的瞬间,一只大手重重按在了赌桌之上,震塌了直插天际的巍峨高塔。 筹码如雨般降下,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将女荷官的手死死压在桌上,用力过猛的缘故女荷官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哀嚎,黑衣男人冷峻地扫过了赌桌边上每一个赌客的眼睛,另一只手上已经上膛的黑色枪械让所有意图哄抢的人都高举双手浑身冷汗地后退数步。 “赌场怀疑有人涉嫌在游戏中作弊,接下来这张赌桌会进行为期一小时的封桌调查,所有筹码将退回各位客人的手中。”地上的樱井小暮开口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她温婉地笑着俯身在了地上双手没过头顶指尖微微相触,做出了一个‘大礼’。 没有人受得住她的礼节,每个人热得发烫的欲望和神经顷刻间冷却了下来,刺啦声中浇出了氤氲的白雾,他们在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后自觉后退了,欲望在赌场边上维持秩序的黑衣男们都已经纷纷靠了过来,手中按压着枪械蠢蠢欲动。 场内唯独良一一个人坐在赌桌边上,翘着腿抽着一根过半的柔和七星,青烟袅袅而上遮住了他的面目和眼神中压抑的躁动和疯狂。 “现在没有闲杂人叨扰了了,请问客人可以跟小暮聊一下您是怎么做到的吗?难道是靠着记忆里将所有的扑克牌尽数记下了吗?”樱井小暮从地上微微直起腰来转身笑着看向背后走来的林年。 “三幅扑克,162张扑克牌。”良一在林年走来后冷静了一些,站起身让开了座位,林年坐在了椅子上端起了桌上带着小伞的可乐小酌一口:“这种程度我可以在三秒内记完。” “背牌?”樱井小暮笑:“您背下了整整162张打乱插洗后的所有顺序?” “有必要我可以记到五副,甚至八副...但为什么我要这么麻烦?今晚我又不是来赌钱的。”林年低笑了一下:“我只记住了那三张鬼牌的位置罢了,你们把他放到159张牌中切洗,无论怎么洗、洗多少次,只要不加隐藏洗牌的过程,我都能算到知道他们会在第几张。” “赌场规矩,洗牌时必须当着所有赌客的面进行,这是死规矩,所以无论你们怎么开盘,都是输。我可以连赢17把,但这样太快了,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其实是在给你们这些摄像头后的人考虑的时间,当我压中第一张鬼牌的时候我就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林年俯视着樱井小暮轻声说:“似乎你们并不想珍惜这唯一的机会。” 樱井小暮再度俯身嘴角带笑:“在这外面玩或许稍显乏味了一些,小暮可以请客人到贵宾室一聚吗?” “就在这里不行么?” “自然可以,还请客人说出您的心愿。”樱井小暮俯身:“毕竟这是极乐馆唯一能为您做的事情。” “我们要一个人。”一旁的良一开口了,话里的声音像是九渊升起一般令人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什么人?”樱井小暮抬头问。 良一的手伸入了衣服里抓住了枪柄,额头绽起了青筋,林年提前一步制止了他死死钳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四周围拢过来的黑衣人们已经尽数抽出了枪械,枪口低垂在地上,肃杀的气息充斥满了赌桌周围。 极乐馆内不少赌客已经意识到情况的变化,不少人悄然之间已经向青铜大门涌去了,极乐馆并没有阻止客人的逃离,今晚的主角只需要一个,更多的人留在这里就稍显嘈杂了。 “一个该死在我们手里的人。”林年平静地说,与此同时袖口中的刀柄已经在无声间滑落入了手中,他的余光扫过了身侧围绕过来的黑衣人们,心中估算着之后猩红刹那间的一切细节。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在看樱井小暮,等待着她开口。 “这样的心愿很大啊...您的二百亿可能还有些不够呢。”樱井小暮扭头看向赌桌上崩塌的筹码高塔。 “还要多少?我们可以继续赌。”林年把左手放到了赌桌上。 樱井小暮轻轻俯在了林年的大腿上,轻抚着他的身子,眼中倒影着那袖口中刀柄之上的一寸锋锐刀光:“既然心愿是想要一条人命的话,那就请您的赌注上再加上一条人命吧,加上一条人命就够了。” “好。”良一说,他把枪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这一系列动作让他被无数把枪指住了脑袋,每个黑衣人的手指都摁得扳机微微前后颤动,只差绷断那根弦,子弹就会在底火炸裂中出膛射出。 樱井小暮抬头看着良一,这个男人卸下了自己的武装,意思很简单,他把自己的命压到了赌桌上。 林年将右手中的短刀抽了出来,放在了桌前,伸手轻轻抚在了樱井小暮的脸上:“可我们有两条命赌,你只有一条啊,我们的赌注比你多,如果你输了的话,该拿什么赔给我们呢。” 樱井小暮注视着男孩的眼眸,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那我们就再加一条吧。”她笑着说。 极乐馆的灯光忽然熄灭了,山中的黑暗笼络而下,没有人慌乱,也没有枪响,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山里虫鸣鸟叫的声音。 一声突如其来的梆子声奏响了。 清脆、空冥,仿佛共振着空气与人的头盖顶骨,酥麻而愉悦。 伴随着梆子声亮起的是一束灯光,在极乐馆通往贵宾室的走廊深处豁然亮起了,光芒由远至近映入了每个人的瞳眸,微微照亮了黑暗中林年的侧脸,他扭头看去,眼眸中倒影着一张雪白的公卿面具。 ------------ 第一百四十三章:王将 黑色的长发从苍白凄惨的面具上披落而下,面具上有着朱红色的嘴唇,铁黑色的利齿,那画的是日本古代的公卿,手握权柄嗜血而暴戾。明亮的灯光甘露一般从天花板上洒下,照清晰了面具上的每一个细节,边角旁隙严密缝合地贴着老人的每一寸皮肤,简直就像是天生生长在上面的一样,那张瘆人的微笑公卿之面就是他生来的脸。 还要那梆子声,那沙沙的梆子声,空灵、单调、没有任何的韵律却又直入人心,每一次敲击都带起空气的共振,耳膜、头皮、乃至深入骨头随着那梆子声跃动、颤鸣。 走廊深处的灯光悄然熄灭,再有炽灯亮起时公卿老人已然向前凭空移动了数十米,黑羽织的衣摆安静垂落不似有过任何移动的样子。 灯暗,灯明。 亮光至走廊的深处起渐渐靠近赌场大厅,他在黑暗中潜行,步步逼近,公卿的笑脸愈发怪戾、恐怖。 赌场中,林年看着公卿老人抽帧一般诡异的前行,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反应,单调的梆子声震得玻璃杯中水纹荡漾,每个人都陷入了寂静,好似在大幕之下观看着一场惊世骇俗的能剧表演,此时过大声的呼吸似乎都是对庄严剧目的一种亵渎。 梆子声落下的最后一声,清澈、穿透力十足,震得山中虫鸟走飞,当走廊出口的一盏灯光骤然熄灭后,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光线亮起,整个极乐馆如山中鬼屋一般死寂一片,就连山中寂静地只能听见水流叶摇的白噪音。 黑暗中,林年抬起了头。 电流涌过钨丝瞬间发热到2000摄氏度,刺眼夺目的光线如瀑般洒下照亮整个赌场,每个人都下意识抬手遮住双眸适应光线,然而林年与大久保良一却一动不动目光紧紧地盯住面前高大的黑影。 公卿老人如山一般伫立在两人、准确地来说是林年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男孩,黑色的阴影投落在林年的身上宛如不可视的黑手将他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拿捏在手里缓慢的收力、握紧,似是要贪婪地攥出一滩血水来。 林年扬首望着这幅公卿面具,目光如炬一般似是要穿透过去理清后面的每一寸皮肉,可那苍白的面具却又如同吸光一般将所有好奇、探究和渴望吞噬进去,无法奢求他怜悯般吐回半点渣滓。 真是深渊一样的怪物。 起先匍匐在地上的樱井小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公卿老人的身后头颅微垂嘴唇挂笑。 “冕下。”她敬畏地说。 林年听见樱井小暮对公卿老人的称呼心中轻轻沉了一些,‘冕下’是对日本八百万神明中诸天神邸中最高之神的尊称,譬如梵蒂冈中的神仆们对于顶级神职教员的称呼也是如此,亦如‘教皇冕下’。 能获得如此殊荣之称的人在猛鬼众中大概只有寥寥一位。 猛鬼众,至高领袖,手握无上权柄之人 ——王将。 “男人,女人,赌徒,金钱,欲望,堕落,生命。” 公卿老人张开了双手,声音从‘男人’的低迷,步步攀升直至陡然生至了‘生命’的最高昂之态,黑羽织猛然如大翼一般扬起,巨大的阴影投下笼罩了身前的一切,从头到脚将他面前的林年置身于黑暗中。 林年侧了侧头,直视着那张狰狞而恐怖的脸。 “...多么棒的夜晚啊!” 良久,伴随着缓慢的呼气、白色氤氲从能剧面具的黑色尖牙中吐出,攀至顶峰的声腔一泄而下,让人感觉到他的满足、畅快和意犹未尽。 如伥鬼一般压抑而恐怖的登场,又如戏子似得浮夸、生动的演技。 林年细细的看着这个老人——他不难猜出这是一位老人,就算不听那沧桑如海的嘶哑腔调,光从那黑色羽织下弥漫而出的暮气与腐朽的味道便能知道,面具下的人必然是在漫长岁月的尸山血海中挣扎爬出的‘厉鬼’。 只是初见面,猛鬼众的领袖,誉为王将,号令一切死从的幕后之人,就将数层不可穿透的屏膜笼罩在了身上,让人难以洞穿他疯狂之下的本质。 这种危险至极的人岁月和人生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可怖刀痕,用以警示着任何意图接近他的来者,彰显出此人有多么凶戾可怖,可他却狡猾的戴上了公卿的面具,将自己的一切藏在了面具下的黑暗之中,就如极深海洋下的鬼鱼一般,吊着明亮的灯笼吸引无知的鱼苗涌进他的尖牙利齿里被吞入深不见底的喉嘴中。 “我以为猛鬼众的将领会是一个智者。”林年说。 “没有人喜欢与智者相谈,他们就像笑不露齿的怪物,潜藏在芸芸人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张口会露出尖牙利齿变成吃人的怪物,所以他们会疏远,会恐惧。”王将收起了双臂,霎然转身踱步走向了赌桌,步调沉稳每一步都如钉子一般落根下去,让人感受到黑色羽织下隐藏的不可小觑的‘重量’:“可如果你选择当一个戏子,尖牙利齿成为了你日常的剧目,那在你纵意疯狂择人而噬时,你的猎物就不会逃跑,反而会对着你清晰可见的喉舌发笑。” 王将站在了女荷官的身后,他伸手抚住了她的双臂,轻稳有力的将她请离了赌台:“听说你想见我,林年。”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林年轻声说,他落坐在了赌桌之前,整个赌场中此时再无闲杂人等,持械的黑衣男人们朝圣般垂首半跪在了赌桌周遭,呈半圆般包裹着他与王将落座的赌桌,像是修筑起了血肉的祭坛,只差双手紧握虔诚的祷告了。 沉闷、庄严、肃穆。 极乐馆浮华的氛围一扫而空了,金银财帛之上王将这个老人就像划开动脉的一汪血泉,猩红粘稠的血液侵蚀吞没了整座金山,放眼去满是一片祭礼般妖冶的红。 一切的节奏尽落在了他的手中,如不可视的线一般连接在每个人的身上,任由他牵弄摆玩。 桌上王将的视线忽然从林年身上平移向了右侧,在那里,另一个年轻人双目如火一般汇聚在他身上,那视线灼热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了,直要将公卿面具之后的老人一点一点的用牙齿撕开吞下去,与自己一同焚骨扬灰。 “良一君。”王将说:“为何不与林君一同落座,秉烛长谈?” 良一猛然间动了,他冲到了赌桌前一把抓起桌上上膛的手枪,跃过赌桌一把抓住了王将的黑色羽织扯到了赌桌中央,枪口死死的顶在了公卿面具张开的尖牙利齿之中,面对面、额顶额,眼眸赤红。 可下一刻,一把匕首也如秋水灌河一般流逝向了良一的脖颈,那是王将身侧侍奉的樱井小暮动手了,匕首藏在她的袖口中,在她落刀的瞬间,比她更快的一柄刀锋直插而入横在了良一的脖颈之前,刀锋相击一瞬绽放出灼热的火花溅射到了王将与良一的脸颊上,两人却依旧注视着对方,一者含笑,一者冷怒。 ------------ 第一百四十四章:怪罪 还是忍不住啊。 大久保良一死死盯住狰狞可怖的公卿面具,胸腔的灼热烧地他嗓子都在冒烟,他努力地哈出每一口气,都能听着喉咙深处里岩浆盘踞、流动、每一次炸裂都隐约带着一个声音钻进他的大脑里,那个声音在叫他哥哥,让他给她复仇。 尚未冷却的怒火终于喷发了,他不得不喷发,岩浆冷却后会结成黑色的壳包裹在他的心脏上,余生他都会冰冷地喘不过气来,在幽闭的茧中自责到死,所以他选择了爆发,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而是滚烫的铁水熔浆! 所谓复仇这种东西啊,就应该在你燃烧最烈的时候,张开拥抱将仇人扑在怀里,把自己和对方一起烧死在痛楚中,化作一抔尘埃。 黑色的格洛克枪管塞入过半进了公卿面具的尖牙中,格洛克设计的Glock17手枪在枪械竞赛中一万次射击只卡壳了一次,万分之一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他按下扳机,子弹就会旋转着射入老人的嘴里,倾斜着向上钻去在大脑内轰出一片空腔,最后给那后脑开上一个巨大的洞。 他的手指绷紧如铁石,激发撞针的扳机毫米级颤抖着,仅仅差一线、只差一线的力量他就可以射出枪膛里那颗早已经滚烫无比的子弹。 “开枪吧,开枪啊,为什么不开枪呢?” 意识激烈模糊之中,良一甚至幻听出面前的王将在讥笑嘲讽他,被枪管塞住的嘴里舌头灵活舔舐着残余的温度和硝烟味,那可憎的笑容下传来嗬嗬的笑声,更进一步刺激着他的脑神经。 去你妈的。 良一开枪了。 连开17枪,枪口喷射出亮眼的火焰,噪作的枪声回荡在空旷的极乐馆中,黄铜弹壳弹出落在了赌桌上叮当弹起又落下。 硝烟升腾,格洛克枪口指着天花板,一只手握在枪管上。 “为什么。”握着枪的良一问。 在千钧一发之刻,所有子弹都射歪了,垂直射入了天花板,带起少许白灰簌簌落在绿绒的赌桌之上。 赌桌上响起了掌声,是王将在鼓掌,相比面具之后的笑容一定极为讽刺。 王将鼓掌,樱井小暮也跟着鼓掌,于是整个极乐馆中掌声此起彼伏。 在他的身边,林年的轻轻松开了握住枪管的手,侧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盯着他们两人的王将:“如果杀他这么容易,问了他的话之后我再重新把你的枪管塞进他的嘴巴里也不迟。” 良一因为暴怒而僵硬的身躯缓缓松弛了下来,他将格洛克按在了赌桌上,拖拽着划到了边上下了赌桌。 眼眸交错之间,良一读懂了林年的潜台词。 即使他开枪了王将也不会死,反而会让情况更糟糕。 是啊,如果良一暴怒地开枪,出其不意打爆了猛鬼众头领的脑袋,那么困扰日本分部数十年的噩梦就可以结束了,林年只需要开启刹那带着良一冲出极乐馆逃亡深山就大功告成了。 可一切真有那么简单吗?王将毫不设防地坐在赌桌后,真的有如鱼肉入了砧板之上吗? 林年的余光落向了身侧之后。 没有动。 整个极乐馆中的黑衣男人们都没有动,他们狂热地看向赌桌后公卿老人,就像觐见着天门之上的耶和华一般虔诚。 良一出枪时这些男人没有动,这似乎佐证了一个事实 ——他们认为王将是不死的。 而樱井小暮拔刀并非是为了王将的生命,只是在惩戒大久保良一无礼暴起的僭越而已。 王将没那么简单,最起码,这个老人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死在一把格洛克的子弹上。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林年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他看着戴着公卿面具的老人感觉像是在凝视一团黑雾,空空落落、发散着恐惧和深渊的气息,他想如果自己比良一更快一步暴起挥刀,只会切开那团朦胧的黑色雾气,刀刃上不会粘落丁点血液和皮肉。 “留他一条命吧,我有问题还要问他。”林年坐回了椅子上,短刀插在了实木的桌边,木屑像是皮肉一般从红色的桌漆下翻涌而出,足以见得刀刃的锋锐。 桌对面的王将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林年没有说话,只等着他笑完了,笑够了对自己发起了提问:“林君,你真的是一个只有16岁的孩子吗?”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早慧,你也不例外,这算是猛鬼众的将领对本部新秀的赞叹吗?如果是的话,我接受了。”林年抓了赌桌中央的弹壳,烫人的温度在皮肤上蔓延,他揉捏了两下光滑的表壳后松手任由它掉在了大理石的地上弹起清脆的声响。 “我很好奇,如果良一君是为了复仇,林君到来极乐馆又是为了什么呢?”王将问。 “你杀了人。”林年说:“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不够。”王将骤然说:“这不是你到来这里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决绝?”林年问:“你在我的面前用炸弹杀死了一个女孩,我有足够的理由为那个女孩讨回公道。”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王将笑了,即使用有着公卿面具的遮挡,林年依旧能感受到他在面具下笑了,笑得如此讽刺开怀,就像是在嘲讽屠夫刀下的怜悯。 “不要轻言我是什么样的人。”林年低声说:“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这才是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吗?”王将说。 “不要以为用大数据情报查出了我的身世就认为你足够了解我。”林年冷冷地说:“知道我的生日,用他设为炸弹箱的密码,这个玩笑看起来很有意思,但这并不代表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很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藏在幕后看着手下用命调查来的数据就觉得掌控了一切。” 王将直视着林年整整半分钟没有开口,最后他才沉声说:“你开始让我觉得陌生了。” “我们从未见过。”林年说。 “是啊,就像是我们从未见过一样。”王将说:“你开始让我觉得受到欺骗了。” 莫名其妙的对话。 林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里却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王将话里藏了很深的意味,但他却读不懂,这种感觉很糟糕,因为他不能主动的去挑问起这个话题,不然势必会掉入对方的话术陷阱之中落入被动。 “那今晚你是为了复仇而来的。”王将向后仰了仰身子,坐正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赌桌对面的林年。 一旁的良一桌下的拳头攥出了血来,死死盯住王将,林年也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今晚有人要死,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反正总有人要付出点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失误,其实良一君,你本该不会出现在这里面带愤怒地看着我。”王将低笑。 “你是想说,我妹妹本不该死吗?”良一的声音有些嘶哑,牙齿像是咬着生硬的钢铁。 “不,你怎么能这样想?”王将否决了:“我只是想说,那颗炸弹本来就是寄给你和你妹妹两个人的啊。” 良一怔住了。 “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将你和你妹妹一起送入火海啊!那场爆炸中该死的人其实也该有你啊!”王将说:“说起来的话,要怪就怪你身边的林君吧,让你遭受了远比瞬间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折磨,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个人间,你复仇的对象难道不该是他吗?怎么又无端地冲我发火了呢?” “良一君,你就像是靠太阳太近的伊卡洛斯,蜡做的双翼注定会在焰火中融化的...林年你还不明白吗,一开始坐在这里跟我洽谈的人应该只有你一个啊。”王将看着林年:“是你救了你身边的男人,才让他如此痛苦的,他在计划中本该就跟那个名叫千寻的女孩一齐死去,你赶到那老旧住宿楼的爆炸现场时只会发现一张留有极乐酆都的卡片以及满腔的怒火而已,蛇岐八家的行事作风一定会逼你单走出行,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只身前来赴会吧?那才是我们的目的呢,但你却阴差阳错的就在现场,并且救下了注定该死的人。” 林年闭上了眼睛微微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年轻人跟年轻人是会互相吸引的,年轻人跟年轻人才会有共同话题,良一君是一个很好的人,而年轻人的死亡才能激发年轻人的怒火,而只有年轻人,才会像年轻人一样冲动,不计后果的奔赴于此。王将说:“只不过因为你,不该活的人活下来了,这个世界上才会无端多出了一个自焚己身的男人...这样说起来,良一君会如此痛苦,都是你的错啊。” “为什么是我?”林年沉默多时,问出了心中最大的、不得不问的问题。 其实在青坊组会社中,曼蒂在手提箱上输入0520的密码时,他瞬间就明白了,猛鬼众并非是冲着挑衅本部专员来的。 ——猛鬼众,王将,只是冲着他林年来的罢了。 对于林年的问题,王将垂首嗬嗬笑了。 “因为太像了。”王将抬首望着林年:“你太像了啊...曾经的一位故人。” ------------ 请假摸一天 看点电视剧电影找感觉,美其名曰取材,感觉没写作的感觉不如等等再写。 ------------ 第一百四十五章:自信 这老东西话好多。 这是林年脑海中最纯粹不加修饰的想法。 林年天生就对他人对自己的善意、恶意十分敏感,在小白兔废宅师姐上他能感受到视如己出、融洽无间的情感,而在面前的王将上无论对方的语气再过于缓和、柔善,他都只能闻见浓如墨、腥如血的恶意。 这老家伙绝对在谋划着什么。 旧识、故人、记忆、目的...各种关键词的作用都很明显,那便是诱导林年踩进他的话术逻辑中,像是挖了一个坑,密集地向里面堆斥噱头和诱饵,使得林年忍不住探头、眺望直至脚下失足滑进去落入网中。 既然对方如此导向,那他很自然的就逆向而行扯开了话题。 “其实我很意外。”林年将一枚黑金的筹码放到了手中拿捏摩挲着:“今晚我以为到达极乐馆会迎来一场血战,数不尽的机枪和刀剑埋伏在暗处,穷凶极恶的敌人们不要命的扑杀过来,而我只需要做的就是把你们这群王八蛋的设伏全部杀穿,杀得你们知道惹错人了,痛了,后悔了,再不加任何原谅的送你们下地狱。” “少年意气,杀伐果断。”王将他知道林年在转移话题,但他并不在意,十分自然地顺着话题接下去称赞:“无论是本家还是本部都很难见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不,有还是有的。”林年看了一眼身边压抑沉默的大久保良一。 “不,你身边良一君与你有天差地别的异处,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便是绝对的‘暴力’。”王将微笑着从黑色羽织下竖起了一根手指:“没有绝对的‘暴力’,今晚故事的结局只会是一只发疯的孤狼闯入极乐馆,弑杀几位无关紧要的棋子,最终被乱枪击毙。” “你可以试试。”良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想要轻松击毙一位拥有无尘之地言灵的混血种,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所以初期我们会有大量的人员伤亡。”王将把手指戳到了赌桌上,抬头说:“首先,我想先动手的第一批人会死。” 话语落下,扳机扣下,撞针撞击底火,烈焰和动能在膛内宣泄而出,焰火推动弹壳飞出枪外,旋转的黄铜子弹从四面八方对准了赌桌前的良一和林年射来! 动手了。 杀机来的如此粗暴而迅捷,没人能想到袭击来的这么迅猛,上一刻他们还在和洽相谈,下一刻子弹就已经逼近后脑了。 开枪的自然是林年和良一身后不远处围绕着的黑衣人们,五发子弹,三发对准良一,两发对准林年。 五道火花溅射如花,飘零在地上消逝不见。 五枚蔫扁的弹饼叮当落地,良一的动作还维持在举枪回旋的动作,很少发现在他的身边林年就像断帧了一样变化了坐姿,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柄上一刻还未曾把握的凶器。 染血的短刀在林年手指之间旋转,他视线不偏不倚地盯住王将,在短刀的刀锋尖上汇聚的血滴飞溅洒落在地上,画成了不规矩的半弧。 在他的背后,开枪的五个枪手脖颈上都出现了一条细密的血线,像是慢镜头一般逐渐扩张、延长,鲜血突破临界泉涌般破出染红了西装,五颗脑袋咕咚落地撞击在地板上沉闷无比——那是生命的重量。 “人命的确很轻,但不应该这样轻。”林年将蝴蝶穿花似飞舞的短刀旋转着重新插进了赌桌边上:“我不是嗜杀的人。” 王将含笑不语地看着那倒下的五具尸体没有做出评价,一旁的樱井小暮经理服下皮肉绷紧,在林年‘断帧’的刹那,她察觉到了脖颈上出现了一抹凉意,很明显,在神速爆发的那片刻对方盯上过她的性命。 如果林年刚才的目标是她,那么她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她甚至叫不出一声求饶。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我们是来杀人的,你也是做好准备来杀我们的?”林年问。 “当然不是。”王将说:“聪明如林君自然能看出今晚新宿的那些炸弹都只是见面礼而已,我请林君来自然是见个面,交个朋友的。” 交个朋友? 林年哑然失笑,尽管这笑话并不好笑,所以他笑的有些发冷:“不管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今晚我只会杀死对我做出生命威胁动作的人,所以我会给这间赌场里的人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该滚的人可以现在滚,今晚我找的不是你们。” 没有人动,赌桌周遭的二十数个黑衣人们依旧跪坐着,面色平然。 “我的目的现在已经快要达到了,但林君似乎还缺少了几分觉悟,我还以为你和良一君踏入这处地方前就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王将摇头。 “砍掉再多手足也是无济于事,复仇不是发泄,复仇只是复仇,刚才制止我的同伴轰飞你的脑壳只是因为想有话要问你。”林年说:“今晚我们是来杀人的,我们要杀两个人,一个是炸弹的主谋,他直接下令害死了不该死的人。而另一个人是邮寄炸弹的人,他间接促成了今晚悲剧的发生。” “林君想要,那当然我们就得有准备。”王将点了点头:“青坊组组长,平田大友,猛鬼众干部,在这次新宿爆炸案中为主要策划,他设计了所有爆炸案的现场、亲手参与了爆炸物的制作、运送以及藏匿,并且每一次爆炸他都会向我们汇报情况。当然,良一君家中的炸弹也是他亲手送上的,并且嘱咐一定要良一君的妹妹当着良一君的面打开——很可惜你的妹妹按捺不住好奇心,而主谋...” 良一额上青筋绽起,林年微微伸手压下了他:“主谋是你,因为想见我的是你。” “主谋当然是我。”王将说,完全无视了良一那刺骨的杀意。 林年眼神微微沉了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那是当然,要知道两位可是我亲手引来的。”王将笑:“没几手准备怎么好意思开门接客呢?爆炸案的策划平田大友现在就在这间极乐馆里,我一句话的功夫他就会被送到两位的面前。” “那你呢?”林年问。 “我不就在两位的面前吗?”王将诧异地说。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林年侧头看了一眼大久保良一,他的双眼已然金黄耀眼,情绪持续激昂起伏,但饶是如此他现在也忍住了再度暴起,相比所谓的间接从犯,平田大友?青坊组组长?去他妈的,没有青坊组总会有红坊组,蓝坊组,因为在最高处有一个人想要炸掉一些鱼虾来挑起波澜,那么总会有人愿意为他奔波行走四处作恶。 他现在一心想复仇的只有面前这个亲口承认自己是主谋的混账东西而已,可从刚才的情况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面前的王将必然有所依仗,这份依仗能让他面对危险至极的‘S’级混血种凛然不惧,就算是林年与他相座的距离不超过五米,刀锋随时可能切掉他脑袋的情况下他依旧从容。 猛鬼众的将领不可能是蠢才,王将一定是有什么把握才敢出现在他们两人的面前的。 对方坚信林年不敢轻易地杀他...可这份信心从何而来? 林年不知道,良一也不知道。 林年和良一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视线的意思,两人同时抬起手向王将竖了根中指。 五阶刹那开启,一切进入缓速之中,林年起身翻跃赌桌拔起了短刀冲向了王将,而一旁的良一手中格洛克枪火腾起,子弹缓速出膛。 去你妈的猛鬼众。 去你妈的王将。 今晚有不该死的人死了,那肯定有人就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你既然敢承认自己是主谋,那肯定也做好了脑袋掉地的准备了吧?至于间接杀人的凶手,既然知道了人在这里,大不了把极乐馆翻过来找就是了。 总之,先露头的蠢货先挨枪,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这一刀,有种就躲给我看,躲过了,大家继续明枪暗箭你来我往。 躲不过?抱歉,明天的今天这里的三丈杂草就是你的坟头茵绿。 林年黄金瞳炽热之间一刀砍向了王将的脖颈。 ------------ 第一百四十六章:你是谁 “锵。” 这种的声音林年并不陌生。 金属与金属之间交戈的爆鸣如针钻一般刺激着耳膜令人牙酸,短刀被挡下来了,被撕碎的黑色羽织飞舞在天上零落而下,露出了下面铁青色的鳞甲,林年在目视了这只利爪后瞳孔如照相机光圈一般聚焦缩小死死地盯住了卡住自己短刀的翘起鳞片。 良一发射的后来的子弹击中了王将的胸前,可爆响而出的依旧也是金属的交鸣,毫无疑问这松垮的黑羽织下藏着的必然也是那如甲胄般细密坚韧的青鳞! 死侍化? 林年脑海中瞬间蹦出了这个猜想,他曾两次与死侍近距离搏杀,再熟悉不过这种龙化的趋向了,神经反射速度、肢体部分构造、肌肉骨骼强度都会在短时间内有着质的飞跃,但自然而然的代价就是失去神智彻底成为猎食的狂怒猛兽。 “林君,年轻人性格易怒很正常,但有些时候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几句也不错。”赌桌后的王将看着面前退出了刹那领域的林年幽幽地说。 有神智,不是死侍化?林年愣了一下。 一旁的樱井小暮后知后觉,抽起匕首刺向林年的腹腰,林年一把抓住了她握刀的手腕把她扯了过来,一个肘击拐向她的太阳穴,后者右手一松匕首垂落而下换左手抓住往上一撩,将林年逼退后撤下了赌桌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年坐在椅子上微松一口气,王将和樱井小暮没有追击,所以他也没有进一步的逃串,他视线下斜瞥了一眼手中的短刀,刀锋上已然出现了崩裂,可想而知王将鳞甲的坚硬厚实程度。 “很能打啊,老东西。”林年冷冷地说,再不复任何的客套和隐忍,既然大家都已经动刀子了,那干脆说话就直接一些吧。 “侥幸而已。”王将含笑:“五阶的刹那,果然名副其实,刚才一瞬我似乎见到了冬去春来。” 自始至终,这个老人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令人胆寒。 他表面吹捧刹那神威,实则暗指自己完全看清了林年的动作,这表明了王将本人最起码拥有与林年正面战斗的水准,再配合上战斗意识丝毫不弱的樱井小暮和周围的黑衣人们,这场战斗的结果可能会流很多血。 更别提,今天他们赴往极乐馆来是踏了对方的阳谋,说不定对方还有什么致命的后手没有揭起。 林年隐晦地看了一眼举枪对准王将的良一,内心举棋不定。 “林君,别忘了今晚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似乎是猜到了林年所想,良一淡淡地说。 林年一怔,然后扯了扯嘴角。 然后他的视线沉了下去,静地就像林中蛰伏的猛兽。 “现在的年轻人啊。”王将叹了口气,看出了林年的选择。 原本他还有很多话、很多项测试想要做的,如果有时间他还会跟林年这个半大的男孩玩上两局‘赌博’。但很显然对方根本没打算遵守他的游戏规则,今晚他们来这里就是来砍人的,见到要砍的人还有什么理由跟你废话、游戏呢? 倒是可惜了他的那些布置和精心策划的节目。 王将的手笼入了另一只尚且完好的袖袍中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年和良一终于选择真正暴起动手了,揭开了今晚极乐馆杀戮的序幕。 “你后面,我前面!”林年一脚踹在了赌桌上,经由刹那加速度之下的一脚踹地赌桌向着对面横移数米。 王将一只脚抵住了赌桌,整个人与椅子一起横移后退,再抬头时赌桌对面的林年已经消失了,很显然是进入了刹那的领域。 五阶刹那的神速就算是倍速摄像机都不一定能回放出他的动作,唯有专业的高速摄像机才能将他起步、翻越赌桌,挥刀砍人的动作记录下来。 滔天不加掩盖的杀机扑面而来,王将却不急不缓地从袖袍中抽出了一对...木梆子? 这是一种名为梆板的乐器,整体为两根长短不同的实心硬木棒组成,王将手中的木梆子成色很老,颜色介乎于烧焦的红黑,甚至梆子的表面都弥漫着少许裂痕彰示着岁月的痕迹。 看起来今晚的剧目得提前结束了。 面具之下王将双眸一片幽深,里面的寒意仿佛带着高速之中的林年回去了那片永夜不明的苍白冻土。 林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股寒意——一股穿越了时间笼罩到身上的憎恶和愤怒! 千钧一发之际,王将拿起木梆子轻轻的一敲。 木棒互击发音,音色清脆,高亢而坚实直入灵魂一般彻骨。 木梆子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顷刻间回荡整个极乐馆。 时间好似停止了。 面具之下老人的嘴角咧开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抬眸看去。 砰! 下一刻,王将的面具上出现了数十道极深的划痕,火花撕裂之间,他整个人又像是重锤砸中一般高高飞起,在他的面前林年看蠢货一般盯着这个手拿乐器的老家伙,一脚把他从桌椅上硬生生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量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王将足足飞出数十米远撞到柏青哥区域里,砸的一片机器电火花乱射,弹子喷泉一般涌出来布满地面。 “老年痴呆吗?还是死侍化终于影响到智力了。”林年一脚踹飞王将后踩在赌桌上身体一低准备再度追击! 自己刀子都砍过去了王将居然还不忘敲梆子,这人是要给自己挨打配音乐吗? 与此同时后面枪响声连番炸起,林年一偏头避开了身后飞来的一颗流弹,而其余的子弹都被已经张开了无尘之地的良一挡下了,这个男人终于不再忍耐怒火,咆哮着冲了出去,手持格洛克一拳砸在对方胸膛上再密集地扣动扳机。 黑衣人们也果然都是混血种,激活了血统后墨镜之下无不露出可怖的金色光芒,有人在开战的同时躲在了角落隐藏起了言灵,所有黑衣人的西装都被兀然鼓起的肌肉撑裂了。 言灵·王之侍。 良一把手枪从第一个倒霉受害者的胸口‘拔’了出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把修长的日本刀,黄金瞳炽热沸腾地看向朝自己围过来的敌人们。 而此时极乐馆的女经理樱井小暮不知何时退出了战团,在王将被打飞之时她忽然放弃了护主之心,转身快步走向了贵宾走廊像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般。 林年和良一都没有精力去管她,现在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从砸坏的柏青哥机涌出的大堆弹子里爬出来的老怪物,这才是他们今晚必杀名单上的主要人物。 “......”尽管被一脚踹的飞起来,王将依旧紧紧握着那对木梆子没有松手,爬起来后隔着数十米远佝偻着腰眺望着林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你如果坚持要把那玩意儿当成武器,我也是不介意的。”林年跳下了赌桌走向了王将淡淡地说。 面对林年的嘲讽,王将依旧没有放弃自己毫无意义的行为,抬起木梆子有节奏的敲下。 林年也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进入刹那之后向前冲了过去,但片刻后他又骤然止步退出了刹那低头皱眉看了一眼王将身边密布如海的银色弹子...故意的?还是偶然?这种环境下他高速踩进去必然会滑倒,刹那的急速竟然一时间被这些可笑的柏青哥弹子克制了。 不能硬冲,林年停在了弹子边望着王将思考着对策。 与此同时,木梆子声毫不停息地演奏着,王将如戏台上的乐师一般尽职尽力地敲起了他的乐器,音调婉转起和,空旷而古朴,让人想起了丛林部落里未开化野蛮人用活人头盖骨当做乐器演奏的音乐,在单调又莫名地带着一丝瘆人的冷意。 林年顺手拎起一张椅子隔空丢向了弹子堆中的王将,对方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把椅子撞散架了,手中依旧敲着那对残破古旧的木梆子,目不转睛地盯住林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有毛病吗?”林年说,自始至终他只觉得这单调的音乐诡异而令人厌烦,其中最令人忍耐不了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王将在谋划着什么,总不能是异想天开到用这种幼稚园孩子都会敲的音乐制服自己吧? 可见到王将依旧不管不顾的玩着木梆子,一点要走出弹子跟他厮杀的欲望都没有,他干脆转身走向了赌桌那边的战团,低头捡了一把不知谁落下的手枪,转身就对准了王将扣动了扳机,一边开枪一边向前走去! 枪声震耳欲聋彻底压过了木梆子声,每一颗子弹都打在了王将的心脏上,黑色羽织下弹起密集的火星,王将最多只是佝偻着腰部亦或者举起手臂遮挡,硬生生吃下了数十发的子弹...从头到尾,梆子声密集不断。 子弹打空了,林年扣动扳机手枪再无反应,他丢掉了手枪好整以暇地看着浑身枪眼冒起白烟的公卿老人什么也没说。 长达半分钟的凝视。 木梆子声停止了。 王将缓缓的抬起头,手中的木梆子落在了地上砸得弹起。 “放弃了吗?”林年颔首。 “...你到底是谁?”他沉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怖地威胁。 他的计划被打破了,头一次的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 今晚极乐馆天衣无缝的谋局在至关重要的一环出现了巨大的纰漏,以至于接下来他所有的布局卡死在了这一步无法再进一点! “...我是你爹。”林年抓起了地上的一把弹子开启了刹那,猛的丢向了王将,弹子加速到如同子弹一般呼啸而去! ------------ 第一百四十七章:杀招 五道星火同时绽起,王将抬臂挡住了面门,高速而过的弹子擦身而去击破了身后远处的几台柏青哥爆起电光火花,而他只是身上的黑羽织再度被撕破几个豁口露出了下面的青鳞甲胄。 刹那抛投出的弹子威力稍逊于手枪子弹,穿透力约莫也就跟老式的霰弹枪齐平,可起码也足以将铁板击凹陷下去,可林年却观察到了黑羽织下那些鳞片上只是被划出了几条弹痕并没有太大的破损。 林年低头捡起了一颗弹子分秒之间进入刹那时间,弹子激射到了王将的胸膛上在火花跃起的同时,弹子再度随着鳞片的一个倾斜弧度擦弹划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的直接伤害。 达尔文的进化论表明每种生物在繁衍中都会进行相对于所处生存环境有利的基因变异,譬如草原上为了奔跑逃窜的趾行动物进化为更高效的蹄行——但林年从没听说过混血种会进化出专门避开子弹的弧形鳞甲,进化论再厉害也厉害不到这种程度。 “手术改造?”林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又恢复了冷静面色。 王将那身鳞片随着呼吸不断的开合,白色的雾气从缝隙中弥漫出来,这幅场景他很熟悉,第一次领悟刹那的时候这种现象在他的身上发生过,高速新陈代谢反应,那些雾气正是体表高温急速蒸发汗液导致的,现在王将整个人就如同动力炉一般燃烧起来了残破的黑羽织下隐藏了可怕的力量。 “果然猛鬼众的人都是疯子。”林年的视线越发的冷厉了:“堕落成死侍还不算完,居然还要动手术将自己变得更加利于杀戮,你已经疯了。” “先给敌人下一个‘非人’的定义,一会儿在厮杀之间才能更加放得开吗?大可不必如此,如果你真的是‘他’,那你应该是更为直率、更像是我一样的东西!”王将抬脚轻轻拨了一下地上的弹子,无数弹子碰撞着向林年那边涌去,逐渐扩散向整片区域。 就在林年低头注意地上弹子准备后撤的时候,视线离开了王将身上一瞬,王将猛然低身黑色羽织被风扬起如翼,他的后脚跟死死压住地面,在蹬出的刹那踩塌了直径半米的地板,恶鬼一般扑向了林年! 林年感应到恶风袭来,刹那从五阶开始开启,抬眸之间准备抬起短刀准备架挡,但在他的余光瞥见扑杀而来的王将袖中落出了一柄精铁铸造的日本刀后,果断的放弃了格挡整个人矮身下去避开这凶恶的一刀,短刀反握切抓住交错而过的瞬间插向王将的喉咙。 “锵。” 就在两人贴身擦过时,王将的速度再度攀升,在五阶刹那中以一个绝对不慢的速度抓住了林年的短刀硬生生将其掰断了,而后余势不止的擦身飞跃过去一刀斩断了一张完整的赌桌。 “勉强跟得上我的动作。”林年甩掉了手上只剩下刀柄的短刀,他陷入了一个很不利的状况——他完全没有什么手段能伤害到这个全身鳞甲层层叠合的怪物,子弹只会被那翘起弧度的鳞甲撞开,唯一的冷兵器被摧毁了,徒手的情况下他没法对王将造成更多的伤害。 “要用那个吗?”林年看着从赌桌中爬出的王将面色有些迟疑,从狮心会那里学来的‘技巧’他还尚未掌控完毕,就像是只从未学过钢琴的孩子提前将每一个落指的顺序硬生生背住了,能不能弹出来、弹得好听就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黑羽织彻底破碎露出了王将健壮的上身,很难想象这个人听声音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鳞甲覆盖的肌肉虬结在一起宛如生铁铸造的武士雕像,他双手持住了那柄精钢打造的日本刀摆出了‘正眼’的架势。 死侍的力量、防御,武士的刀技和战斗意识,这无疑是林年遇见过的最棘手的敌人。 最为糟糕的是,今晚林年已经不知多少次进入刹那领域了,三次,大概再使用三次言灵他的体力就濒临极限了。 这一限度其实相比起寻常的刹那使用者,譬如犬山贺等普通混血种已然好太多了,寻常的刹那使用者但凡全力驱动言灵不过两次体能就会接近枯竭,但自小体能、反应速度天赋异禀的林年今天少说都进入了不下七八次刹那。 他得在接下来三次刹那...不,最好就一次直接解决掉这个敌人。 赌桌的废墟中王将一步步踏了过来,贲突的肌肉逐次收紧,最为夸张的是隔着老远林年居然能听见他体内骨骼咔擦的爆鸣声,像是无数齿轮运转将所有缝隙紧密扣合了一般。 “呼——”林年长呼了口气,左手架前,右手收在下颚一侧,下盘马步扎稳,十根脚趾死死抠住地面,在卡塞尔学院里诺玛给林年选修的体育课是爆发力极大的‘八极拳’。 因为刹那这个言灵是爆发型极强的技能,这意味着他能在短时间甚至一瞬之间将夯实的力道尽数打击在敌人身上,加上刹那的加速度那将是比刀刃还要致命的攻击! 王将手握长刀脚步愈发变快,最终再度踩裂地板的同时如移形换影一般飞突而来,手中的刀势终于蓄积圆满,那将是一记斜右斩下的逆袈裟,手臂之下肌肉绷紧如金石一般将所有力量按压在了刀刃上直斩向林年的脖颈! 心意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林年死死地盯住了那刀刃,黄金瞳锃亮之时进入了五阶刹那,体力如火一般开始燃烧,王将的动作像是陷入了不可视的粘稠明胶之中,可那长刀却锋锐无比地直切了下来速度一时间快如闪电! 刀快,林年就想办法更快。 王将想跟他比速度搏命,他就敢跟王将玩这种生死一线的较量。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如恶鬼缠身的怪物扑向自己,迎着恶风他的眼中只有那柄长刀,不躲不闪,就等着王将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刀斩下! 在刀刃真正斩落下来的一刻,刀锋落在他脖颈上十厘米,死神的镰刀几乎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这时他才开始反击了。 这个距离林年几乎是撞在了王将的怀里,刀锋一闪而下切开了他肩膀一块厚一点五厘米的血肉,同时刹那的增益速度到达了极限!他浑身的皮肤甚至都开始龟裂飙出鲜血了,可他依旧不管不顾一脚踩住了王将的膝盖上,缠绕而上翻身绕到了他的背后,双手死死箍住了脖子再爆发一脚跺在地上全力往后掰去! 咔擦。 林年的双手脱臼了右脚死死踩在地上拖出沟壑,左脚被向前的巨力几乎带地要飞起来,额头青筋怒绽的同时爆发出了全身力量,将手里的王将整个人猛地刹停了下来,巨大的力量使得这个老人撞上了墙壁一样双脚腾空凹成了横倒的U型,余下的动能甚至带着林年往前硬生生拖拽了三米远,才堪堪落倒在了地上。 直到王将落地,林年脸上扭曲了片刻才忍住了剧痛,一脚踹在王将的背上往后跳去。 躲在翻倒赌桌后避开弹幕恢复体力的良一也听到了王将倒地的声响,扭头过来只看见摔倒在地上的林年双臂不自然的垂在身侧,而王将整个人跪在地上脖颈不自然向后翻倒,几乎与身体折成了九十度。 人类的颈部是最为脆弱的部位没有之一,大脑有头骨的保护,然而颈部却只有脆弱的颈椎,不谈输送血液和氧气的颈动脉,那里也是人类极为薄弱的中枢神经走廊,一旦严重损伤即可致命。 这一击是林年赌命的杀招,为此付出了双臂和肩头的一块血肉。 ------------ 第一百四十八章:笼中鸟 “干掉了?”良一呆呆地看着脖颈已经弯曲地不似人形的王将,但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咏唱起了言灵扑了过去。 无尘之地迅猛张开笼罩住了双臂垂落滴血的林年,大片的弹幕扫在了无尘之地上撞成的蔫扁的铜饼,也是瞬间良一再也维持不了领域抱着林年一个打滚摔到了方才被王将切开的半张赌桌后面。 “还有多少人?”林年忍住手臂上脱臼的疼痛问。 “八九个左右,先别说话。”良一撕碎了西装袖子,又伸手出去捡起了一旁地上翻倒的酒瓶子,大片的弹幕立刻笼罩了地上差些打碎了他的手。 良一缩回手喝了一口烈酒喷在了林年肩膀上那缺失的一大块血肉处,火辣辣的痛感几乎让林年神经炸裂,他扭曲着面庞看了一眼良一手里的酒:“酒精度数够吗?” “不知道,但总比没有好,将就着用吧。”良一面无表情麻利地撕碎了西装袖子沾上烈酒给林年包扎了起来,与此同时不断的轻轻摸触着脱臼的关节确认情况。 “会矫正吗?”林年斜眼看着地上碎裂玻璃倒影地不断开枪逼近的黑衣人们,厚实的赌桌被子弹打的木屑飞舞,想打穿还得废老大一会儿工夫。 “本家临时医疗培训过,和着海姆立克急救法和心脏复苏一起学的。”良一把林年放平了,双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抬脚踩住了腋下,屈肘九十度:“我数到三。” 林年深吸口气,咬紧了牙关。 “三。”良一一抽手小力度地将林年的右臂上旋,一声咔吧轻响而后传来的剧痛让林年差点把牙齿咬碎了。 “好了。”良一放下了林年的手臂:“培训的人说听见响声要么是医好了,要么是骨折了。” “电影里演得没这么痛啊。”林年脸皮抽搐着一时间没敢活动自己的右臂,一边感受着疼痛一边钦佩武打电影里手臂一正骨就能继续嗷嗷冲上去继续打架的狠人们。 “那个混账东西死了吗?”良一举起手不知道是从哪里顺来的小型乌兹,头也不探地把枪搁在了赌桌上面往外面扫了一梭子子弹。 “应该死了,你要不放心再扫一梭子子弹...还有一只手呢。”林年捂住左臂。 “还有一只手一会儿出去再说,最后半弹匣8发子弹。”良一从腰间抽出了格洛克换上弹匣,瞄准了王将一边开枪一边计数:“7、6、5、4...” 每一发子弹都打在王将的脑袋上,未曾被鳞甲裹住的后脑不住溅起红白之物,可以看出林年那一记折颈的确出其不意地将这个怪物送下了地狱,没有什么生物能在颈骨彻底断裂的情况下活下去,混血种不能,王将自然也不能。 “好了!”林年按下了红着眼抠死扳机彻底将王将脑袋打烂掉的良一低声说:“别浪费子弹了,我刚才清楚听见了他胫骨断裂的声音,只要还是个生物,他就死定了。” “你还有体力使用言灵吗?”良一放下了格洛克,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大概还能用一次,原本可以再用两三次的...但现在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林年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撕裂的皮肤和鲜血,大量的失血代表着体力大量的流失,脱臼带来的疼痛进一步消耗着他的战力。 他根本没想到王将居然强到了那种地步,成功断颈也硬生生拼掉了他两只手臂。 这次正面硬悍猛鬼众可谓是给他上了一堂课,这个世界上能伤害、杀死他的怪物还有很多,只要稍不留意死的就可能是他自己。 再看向身旁的男人一眼,林年也发现与数十个混血种厮杀的良一现在身上也有一两处血洞,无尘之地这个言灵很强,几乎是热武器的天敌,但所需要消耗的体力太过于高昂了。 良一没法无时无刻都处于言灵状态,林年与王将厮斗,他一个人在枪战中依仗着言灵足足拼掉了十几个敌人,无法避免的中弹了。 而中弹的结果就是极大失去行动能力,如今他们深陷敌腹,失去行动能力无异于就是死亡,虽然良一中弹的位置不是关键的内脏,但穿透伤流失的血液依旧致命,如果不经处理这个男人撑不了多久了。 “你的言灵是刹那,即使还有一只手臂没有痊愈,但应该也不会影响速度。”良一探了探头立刻被弹幕压了回来轻声手:“你先走吧,暂时不用管我了。” “说什么屁话?”林年在地上扒拉了一下握住了一根断裂的木片,眼眸再度涌起金色就要冲出去。 良一兀然伸手按住了林年脱臼的左臂,剧痛影响到了他的神经硬生生退出了即将进入的刹那状态:“就算杀了外面的几个人有什么用?今天我们是赴阳谋而来的,再脱下去一定会有更多的猛鬼众的人赶来,到时候想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林年喘了口气,面色十分平静,他点了点头说:“好。” 这下,良一颓累的眼眸中终于放松了一些。 “我给你制造机会,你就...”他抬起头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孩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言灵·刹那。 林年翻出了桌外后仰身躯避开一片弹幕,在敌人的眼中一道黑影冲出,枪械几乎无法锁定的情况下黑影已然卷到了他们的身边,躲藏在最为深处的一个黑衣枪手的心脏就像开瓶一般闷声而过出现了一个大孔,鲜血从中喷流而出。 “我们今天是来杀人的啊,人没有死完,我们怎么可能像狗一样逃走呢?”林年死死握住手中的木片眼中满是狠厉。 王之侍领域破碎,余下七个黑衣人虬结的肌肉、蹦出的血管立刻松散而下,力量消退带来的空虚感使他们为之一软差些摔倒。 就是这个时候,良一果断冲出了赌桌抬手三发子弹射出,三枪命中三个黑衣人的脑袋,场面上只余下了四个人,回过神来的他们毫不犹豫的集火了离开掩体的良一。 无尘之地的领域豁然张开,一半的弹幕被挡下了,良一眼中黄金瞳陡然一暗,察觉到了危机依旧袭来,一个滚地避开了另一篇弹幕只是不可避免的右臂再度被一颗子弹打出血花,他低吼一声格洛克飞出滑落在地上。 见鬼。 良一心中冷静一片,深吸口气准备抬首迎接死亡。 可这时,他却发现那四个枪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鲜血滴下。 林年松开了右手抓住的木片,鲜血染红了他的脸颊,他脱力坐在了地上,黄金瞳渐渐熄灭了下去。 刹那领域崩溃。 在他面前四具尸体面朝地面轰然倒地后脑血流如注。 极乐馆一时间陷入了死寂,尸横遍野,唯有两个活人坐在血泉之中沉默对视。 良一喘息着看着同样坐倒在地上的林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他们在抓紧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恢复体力,他们今晚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做了一件大事,蛰伏日本混血种世界几十年统领猛鬼众的王将居然被他们暴起杀死了。 林年不是太清楚王将这个名讳代表着的噩梦,他只知道从出生起到现在,想杀他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杀死了,即使伤痕累累他也能在最后一刻咬断敌人的喉咙。 王将又如何? 王将也不例外。 “继续吗?”林年看向了极乐馆深处的贵宾走廊眼中一片冷厉。 记得王将之前在赌桌上说过,在里面还有着一个与爆炸案有关的从犯。 可满身鲜血的良一此时却摇头轻声说:“我们该走了,林君。” “该死的人没死完无所谓吗?”林年说:“那个女经理也不见了。” “改天吧。”良一垂首说:“杀人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逃不掉了。” 这个男人有些累了。 林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火光的消退。 王将死了,但却并非死于他的手中,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年就已经将他的仇人送下了地狱,这让一时间有些茫然,内心中手刃仇敌的快意一时间得不到完全地释放。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面对复仇之后的空虚。 “那就改天吧。”林年眼中满溢的杀意也终于消退了一些,他甩了甩脑袋似乎是想将躁动压下来,越是危机、越是杀戮他内心深处的种子就越是茁壮成长。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要去搀扶良一,与此同时也格外警戒着极乐馆的大门处,一旦大门外冲进来一群猛鬼众的援兵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两个人,冲进了猛鬼众早有预谋的腹地,杀光了能看见的所有敌人,包括敌人的将领。 这种事迹放在蛇岐八家中也必然会震撼整个本家,大家长会亲自接见二人对他们的伟状嘉善和赞叹,可这都算是后话了,现在他们该做的是活着离开这里,如果死了,那今晚的一切都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林年搭住了良一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开,这时,也许出于猎人在最后离开之时想要观赏自己的猎物一眼,他的余光止不住的瞥向了柏青哥区域。 这一瞬之间,林年站住了脚步,犹如雷霆轰击而下将他整个震在了原地。 柏青哥前,满地的银色弹子中空出了一片区域,在那里原本脖颈翻折的王将尸体不见了。 “不可能。”林年低声说。 良一死死盯住尸体消失的地方,不说颈骨完全被林年高速刹那之下折断了,他事后可是亲手补刀打烂了那个家伙的脑袋,那种致命伤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有人藏在柏青哥区域中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王将的尸体? 与此同时,贵宾走廊的深处,有鼓掌声响起,就像是鬼故事中前奏序曲的童谣。 良一僵硬地扭头看去,在那里,噩梦一般的公卿面具在灯光下凶恶如鬼,黑色羽织下的老人慢步地走向了大厅,他踏着尸山血海而来,掌声高昂而清脆,对着复仇者熊熊烈火燃烧后的残骸奉上了至高的敬意。 林年立刻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把手枪,眼中亮起一抹金色,可他的身边良一却一把把枪夺了过去,边走边开枪,子弹分秒中尽射而出,在王将的身上炸起了大片的黑色布片,而在下面显露出的却是厚实的钢板防弹衣。 而到最后,良一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王将的面前,冒着白烟的枪口对准了那张公卿面具的额头,再扣下了扳机。 火花暴起,子弹跳射擦过了良一的额角。 王将抬手温柔的握住枪管,把良一的手轻轻按了下来,左手袖中露出了一把刀刃,划向了良一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刀锋在良一的脖前擦过,不知何时爆发冲来的林年扯住了良一的衣领,让他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动作慢了啊,林君。”王将看着林年冰冷地面庞感慨道。 耗尽最后的体力勉强进入了一阶刹那,林年的动作已然可以被王将完全捕捉到了,他在扯退良一的同时张口做了做嘴型,而王将也读出了他的话: “下次再杀你。” “你以为你们走得掉吗?”王将低笑着,同一时刻,极乐馆的大门从外打开了!大堆的黑衣人冲进了赌场之内将进出口围地水泄不通,整齐地上膛声中,无数把枪械抬起对准了赌场中央的两人! 围笼之势。 ------------ 第一百四十九章:御令 这一刻,今夜极乐馆的阳谋,王将终于收网了。 失算了啊。 林年拖着左手,右手搀扶着良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的敌人,他想不明白王将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他明明折断了对方的颈骨,良一又补刀打烂了他的头,难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将那种伤势也能治愈的言灵吗? 如果王将就那么好好的死在那里,就算大门外闯入了现在这些枪手,林年也有最后的三成把握带着身边受伤的良一逃出生天,因为他还有一张底牌没有揭起。 暴血。 来自狮心会的血统精炼技术,虽然没有完全掌控,但背下了‘谱子’的林年经过今晚的杀戮也渐渐找到一些门道了,他可以尝试去使用这个技能,但代价就是他会有迷失在精炼血统带来的杀戮之心中成为死侍。 如果能成功暴血,在枪手围攻下强行进入刹那逃离这里丝毫没有问题。 可现在王将没有死。 林年死死地盯住了王将,似乎是要将那张公卿面具是所有细节都记住,眼中的杀意满溢地流出,丝毫不比一旁的良一少上多少。 不知为何,越是战斗,越是受伤,他对王将就越发涌起了一股没来由的憎恨,那种憎恶感简直就像从骨髓里流出来的一样,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生吞活剥下去。 下次...下次一定要杀了你。 “无尘之地还能释放一次。” 良一的声音忽然在林年耳边响起了,他勉强地站着眺望人群之后的公卿老人轻声说:“林君,带着我走很不方便,你一个人回去吧...你还有底牌,我看得出来,自己逃吧。” “无尘之地还能释放一次么?”林年点了点头,选择性地只听见了良一的前半句话:“我会带着你冲过去,你抗住后面的子弹,我想办法再杀那老东西一次。” “林君...” “闭嘴。”林年说。 良一侧眼看了林年一眼,这个男孩瞳眸中没有半点怯懦和退意,眼神凶狠地像是绝境咆哮的狮子。 逃? 今晚该死的人不死,他不会退半步。 “...背后的伤疤是男人的耻辱啊,良一君。”林年低笑着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得一般嘶哑。 良一忽然间有些后悔与庆幸。 他后悔带林年趟这趟浑水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身边的这个平时平易近人的男孩居然从骨子里就是一个疯狂至极的杀胚。 不达目的绝不后撤,这个16岁的男孩在绝境之中展现出了疯子一般的决意。 而他庆幸,是庆幸着在向死复仇之中居然真有一个人会愿意带着他去拼最后一丝手刃仇人的机会。 “那我们就杀了他。”良一眼中终于放下了一切。 “杀了他。”林年点头。 “请诸位先瞄准这位男孩身边的同党。”王将举起了右手淡笑着说:“不要打歪,如果谁伤到了男孩,那我会剁下他的头以示惩戒。” 枪手们抬起了枪械尽数对准大久保良一,与此同时林年深吸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他的黄金瞳点亮到了有史以来最为刺眼夺目的程度,饱含慑人威严的眼眸中浮择人而噬的狠厉和暴怒,血管中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无数不知名的化合物开始分泌,他即将释放出尚未完全掌控的血统精炼技术。 王将举起的右手微微向下挥动,可在即将落下时他硬生生的止住了手臂的动作。 一通电话铃响了。 那是经典的诺基亚铃声,欢快地重复着回荡在整个极乐馆中,破损的柏青哥不断吐出弹子滚在地上,手持枪械的黑衣人们瞄准着林年身边的大久保良一一动不动,也没有哪个忘记关机电话的粗心家伙掏出手机拒接什么的。 这个场面无比诡异,就连即将尝试暴血的林年都愣住了,良一的无尘之地也没立刻张开卡在那里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王将。 对...王将,电话铃是从王将身上响起的。 在林年的注视下,王将抬起准备指挥黑衣人们开枪的右手放了下来,摸索进了黑羽织的袖口里,他从里面拿出了一部正在响铃的黑色诺基亚手机,亮堂的屏幕上显示着来电提醒。 王将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似乎是在思考着这种决生死的时候是不是该接起这个电话,这让他很犹豫。 将这份犹豫看在眼中的良一忍不住低嘲:“是你的家人吗?可你这种人也配拥有家人吗?” 王将不语,他没有第一时间接通的原因是这个号码的陌生的,可以打入这部手机的号码必然只有他知道的那几个人,可这个陌生号码不是他脑海中的电话簿上的任何一个。 这个号码是8开头的,是一通远洋电话,从区号来看,这通电话来自...俄罗斯? 这个地方牵起了王将的一些古旧的记忆,他望着电话面具之下森冷一片。 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 即使是一通莫名的电话,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王将从来都不喜欢有事情离开了自己的计谋之中,在他的计划里,今晚大久保良一会死,林年会被他活捉,现在的事态也按照着他的布局发展,可这一通电话... 如果他接了这一通电话,事情就会多了许多变数。 “麻烦两位稍待片刻。”最终王将居然选择了接通这席电话,他向林年和良一微微欠身以表歉意,并且按下了按钮接通了电话将诺基亚放到耳边,一言不发只等着对面先开口。 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 没有环境的白噪音,也没有人声喧哗,静地就像是一片黑色的孤寂冰原。 “我命令你,打开你的免提按钮。”电话那头,王将的耳边一个女孩的声音出现了,声音很清冽,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对王将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可王将没有说话,也没有按照她的命令去做,公卿面具下的眼眸沉如死水。 一时间电话内陷入了安静。 “....倒是也不期望着你会这么听话就是了,博士。”许久,电话那头,女孩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宛如惊雷落地般叫出了使得王将瞳孔针缩的称谓。 下一刻,未经操作,诺基亚手机自动切换成了免提模式!似乎女孩最初的命令并非是向王将下达的,而是向着手机本身号令出的指令,而诺基亚手机也十分卑下地听从了女孩的命令将她的声音扩向了整个极乐馆! “现在还不是赴死的时候啊,请为了我,杀光你能见到的所有人。”在王将挂断电话不及之前,电话的那头女孩冷漠地下达了御令,尊贵地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女孩的声音许许落下,人群之中黑衣人们凛然不动,被枪口堵死生路喘息着的良一忽然发现身边的林年抬头了,他发现身边的男孩眼中再也不复那璀璨夺目的金色,取而代之的是瞳眸中只剩下一片的熔岩般的滚烫赤红。 于是,暴血从三度开启。 ------------ 第一百五十章:餐厅 孩童的欢笑声在耳畔响起,由远至近、飘忽不定。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孩子们从林年的身边奔跑而过,他怔怔地坐在桌前盯着金属桌面上自己模糊的黑色倒影。 这里是一间食堂,一张张金属桌椅摆放整齐有序,身穿白色衣服的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膀大腰圆地护士为他们打食。 在林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涌起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里是哪里? “食堂当然是吃饭的地方。” 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尽管他只是在内心简单的想了想尚未说出口。 “不,我跟你的关系用‘肚子里的蛔虫’来形容有些不大准确,我更倾向于用‘小丑鱼和海葵’亦或者‘鳄鱼和鸟’这种共生关系来形容我们之间的纽带。” 林年内心里的想法再次被读取了,两次说话的人都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孩,说话给人一种理性、稳重的感觉。 “我不是你脑袋里的肿瘤成精了,我在你身后。” 餐桌前林年的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左肩,他向左看去却没见到人,这时又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右肩,他脑袋再转过去脸蛋就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戳住了。 金发的女孩端着餐盘看着他,收回了恶作剧的手指:“你找到我啦。” 在看见金发女孩脸的瞬间,林年的意识忽然清明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境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一样,有一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醒悟感。 日本分部、极乐馆、猛鬼众、王将。 记忆像是连环画一样从他眼前闪过,他花了数十秒的时间理解过来了现在的处境,再次抬头时发现金发女孩已经坐到了桌对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膝上规矩地像是为了争夺三好学生而故意讨好老师的学生。 “你在干什么?”林年下意识问。 “别说话,跟我一样做。”金发女孩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说。 林年眨了眨眼,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遵从了金发女孩的指示坐好了——他在学校中一直都是好孩子,起码在孤儿院时就是依靠着乖巧的表现每次都获得双份的零食。 两人隔着金属餐桌对视,金发少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林年也在细细观察着女孩的长相,试图回忆起自己十六年,接近十七年的人生路程中是否见到过相似的人。 “坐得再好也不会多给你舀一勺肉的!”这时,一个恶狠狠地声音在林年身边响起了,他侧头看去,只见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女护士凶神恶煞地拎着一个铁桶,铁勺从里面捞了一勺土豆牛肉出来倒在了他面前的餐盘上,又给对面的金发女孩打上了一份。 等到女护士走了,金发女孩才施施然将手从膝盖上挪开,拿起了勺子和刀叉:“想问什么就问吧——多少吃点,虽然这些都不是真的,但味道肯定比真的还要香一些。” “不是真的?你的意思是现在我是在做梦吗?”林年抽了抽鼻子低头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土豆牛肉,忍不住拿起勺子戳了戳炖得软烂的小土豆,这种细腻的感觉很难让人相信是雾里开花的梦境。 “差不多吧...还是说你做梦之前吃饱过了,现在还没胃口不想吃吗?”金发女孩拿着叉子舔了舔嘴角的牛肉汁,盯着林年的餐盘表现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 “我记得我之前喝了不少可乐...”林年现在疑惑很大,没什么食欲,干脆地把餐盘推给了金发女孩:“...我见过你,在芝加哥医院的时候,不,不止那一次,我很多次做梦都梦见过你,包括3E考试灵视的时候!” 说罢后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的林年顿了一下说:“我醒了之后就记不得你了对吗?” “嗯哼。”金发女孩挑食地把土豆叉到一旁,专挑牛肉丢进嘴里嚼着。 “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在极乐馆里被人用枪指着,然后有人给猛鬼众的王将打了一个电话,再然后...我就记不得了。”林年坐在餐桌前垂首思考着,一边想一边抬头看着幸福地吃着牛肉的金发女孩:“这跟你有关吗?你是谁?” “差不多吧。”金发女孩擦了擦嘴角:“我算是你的应激防御措施。” “应激防御措施?” “就像是小时候被继父性侵过的男孩会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虚构伙伴保护自己一样。” “你这个举例有些糟糕。”林年挠了挠眉毛。 “哦,那就继母。”金发女孩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存在,我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人物,就像是精神分裂患者的一个人格一样,所以你每次睡醒了之后才记不得我的脸和相关的事情。” “那你的作用是什么?帮助我逃避现实吗?” “嘿,别说那么难听,搞得我好像是二次元的纸片人一样,虽然我长得好看但不代表你可以对着我性幻想。” “虽然你长得漂亮但不代表你比**好使。” “这可说不一定,毕竟你的口味都是偏向欧美系的。” “嘿!”林年不自主提高了声调,结果整个食堂的人都看了过来,端着食盆的护士也怒目圆睁地盯住他,这让他不由立刻缩了缩头。 “你还说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林年瞪那金发女孩。 “蛔虫太难听啦。”女孩戳了一块土豆起来递给林年,林年瘪着个嘴巴看着她,似乎是拿这个女孩没什么办法。 “好啦,这么盯着我是想让我良心不安吗?”金发女孩放下叉子叹了口气:“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只是在单纯的做梦罢了?”林年沉默了一下问:“这个梦结束之后我还会记得你吗?” “大概是不会记得的,最多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象,比如在梦里遇见了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什么的——哦,难怪你会喜欢看金发天...” “打住。”林年恨不得把餐盘塞女孩嘴里。 “哦。”女孩撇了撇嘴,吃了两口东西扭头看了看别处忽然说:“少用暴血。” 话题忽然神转折到了正事上,林年神色微微一凛:“你知道暴血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说了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第二人格。”金发女孩叹了口气:“以及你不该把暴血教给曼蒂的,就算是你下次也别再用了,打不过就逃吧,不丢人。” “...我还没成功暴血过呢,哪里来的下次的说法?”林年不解。 “谁知道呢。”金发女孩咬着叉子望天。 “你什么意思?”林年注视着金发女孩的表情忽然有了一种了不太好的感觉。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你的应激防御措施。”金发女孩叹气放下了叉子:“当现实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你无法接受的事情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这里。” “糟糕的事情?” “是啊,糟糕的事情。”金发女孩说:“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林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金发女孩也点头,抬起手指向林年身后:“比如说这样的事。” 林年回头看去,他看见了良一鲜血淋头的脸,对方正俯视着自己双眸瞪得快要突出来了。 他有些错愕,更多的是茫然,以及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湿润、又有些温热。 极乐馆正中央,白鳞披挂地怪物卡住了大久保良一的脖子高举在面前,在他的脚下,残肢断臂堆成了尸山血海,天上天下落着鲜红的小雨,半截、残破的尸体挂在灯上、插进天花板里,血水狂流而下沐浴着苍白的鳞甲为他染上庄严的红,他站在山峰之上仰视着手中奄奄一息的男人面骨遮掩的眼眸中赤金一片。 “如果没有我的话,在你身上,总会发生这种事情啊...”金发女孩站在了白鳞怪物的身后仰望着窒息的大久保良一轻声说。 ------------ 第一百五十一章:安全阀门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入鼻腔,林年下意识往后仰了一段距离,他松开了手里奄奄一息的大久保良一,可对方却悬空着挂在空中双手依旧死死抓住面前的空气。 “嘿,冷静点。”金发女孩背靠着林年抵了他一下,才让他没惊慌失措地从脚下高耸地尸推上摔下去。 “什么鬼?”林年看着面前挂在空中仿佛被原力掐起的良一有些错乱,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这幅原本该惨烈、可怕的场景在他眼里莫名地有些喜感,就像电脑游戏卡了某种BUG一样古怪,倒是一时间冲淡了他的少许慌张。 “是梦啦,你现在还在做梦呢。”金发女孩倚靠着林年的背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人灯’们目露欣赏,被血染红的水晶灯折射出的暗红光芒使得金碧辉煌的赌场内血红一片,映照在白鳞怪物的身上格外妖冶恐怖。 “你管这叫做梦?网吧里的电脑都没有这种分辨率。”林年抬手指向良一微微吐出的舌头,上面还能看见被牙齿划破的小血口,他举起的手臂也满是边角锋锐的鳞甲,指尖尖锐地像是能划穿合金,整个人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当然,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场景也不全是梦境,应该算得上是我从同步发生的现实中‘剪辑’出来的画面吧。” “也就是说眼下这一幕在现实中正在发生的?”林年回头过去,看见金发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具穿着黑羽织的无头尸体旁边,费力地从对方攥紧地手中抠出完好无损的诺基亚来。 “是的,你应该知道梦境的流逝速度比现实慢了数十倍吧?所以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候,现实里你正以每秒一丝米的速度收拢,直到最后避不可免地掐断这位倒霉蛋的喉咙。”金发女孩盘腿坐在血泊中把玩着诺基亚头也不抬地说。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林年扭头看向半空中满脸痛苦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良一。 “十分钟?”金发女孩想了想:“这大概是我当前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时长吧?” “你能争取到的时间长短的根据我对‘刹那’的掌控程度算取的吗?” “脑袋不错嘛,难怪能拿仕兰的奖学金。”金发女孩笑说:“不过要纠正你一点,在你成功暴血之后,你的言灵就不再是‘刹那’了,而是同属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上位言灵,言灵周期表第84位。” 林年抬起了头看向女孩,女孩笑着继续说:“卡尔维诺的传统艺术,猎人与狮子的猎杀构图,寒冬夜行人——” “绝对的时间之景,时间零(TimeZero)。”林年说:“我以为只有校长才能使用时间零。” “所有拥有刹那的使用者都可以使用时间零,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放弃绝对的速度,去换取功能性的领域泛用。”金发女孩说:“暴血这项技能很危险,但付出多少风险就会得到多少回报,在所有枪手对你和良一开枪的时候,你启用了‘时间零’,在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之际将领域内地行动权给予给了他,所以他才能避开那些致命的子弹...但相对的,完全失去理智之后的你现在又要亲手杀死他了。” 他沉默地低头看着宛如怪物一般矫健而强大的自己,就算是在‘梦境’中他也能感受到这幅身姿内潜藏的恐怖力量,那是能将一切都轻易摧毁、塑造的伟力,这种形态的自己似乎逐渐了解了一切。 但他莫名地很害怕这样的自己,就像直面了内心中潜藏的恐惧一样,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个怪物,有人告诉他天赋异禀并非是过错,可如今看来他却像是背叛了那个人的温言细语一般,向着扭曲和恐怖的道路奔行而走。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是林年,此时也不得不重新怀疑起了金发女孩的身份,因为在这个场景中对方是唯一不会害怕自己的存在,或者说,自始至终这个女孩都表现得像是早就了然一切的样子。 如果金发女孩像是之前说的一样,是林年的人格化身,那为什么她会知道林年根本无从知晓的知识呢? 金发女孩在骗他,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推论,因为一旦成立,那么便意味着在林年的脑海深处住着一个可以轻易抹消他部分记忆的可怕‘东西’,而这个‘东西’居然伴生他渡过了整整数十年之久。 金发女孩在诺基亚上无聊地打着俄罗斯方块,看向尸山上站立的林年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彰示着对方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比起弄清楚我是是什么东西,你不应该更好奇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林年俯视着血泊中白色病号服着身却一尘不染,纯白无垢的金发女孩,他安静不言了很久才开口了,但却主动转移了话题:“王将死了。” “死了,但没有死透,他被你杀死过一次,如今又被你杀死了第二次,你猜猜看你有没有机会在未来杀死他第三次?”金发女孩拍了拍身边的无头尸体。 “没有真身。”林年点头表示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的真身在哪里?” “狡兔三窟,猛鬼众不过是他藏身的其中一个洞穴罢了,猛鬼众的兴衰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这个缠绕了蛇岐八家几十年的组织不过是他为了达成远大目标的工具罢了,想要真正的抓到他的尾巴,只能摸清楚他的目的,并且实际上的吞下他的奶酪,至时这种可悲的老鼠才会因为贪欲发狂探出头来,从而被我们摁死在地上挤出他的肠脏。”金发女孩淡淡地说着与她漂亮稚嫩脸蛋完全不符的狠厉话语。 “为什么我会突如其来的进入暴血状态?”林年右手握住了脸颊边突出的面骨想要掰断,但在尝试无果后就放弃了。 “这是你的安全阀门,一旦受到了人生威胁,就会有人打开这个阀门,关在后面的猛兽就会被放出来将能看见的一切东西吞噬进去嚼碎消化掉。” “给王将致电的人就是决定我安不安全的那个人?”林年冷冷地说:“凭什么我安不安全由他说了算?” “关于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因为这个问题也触及了其中一道安全阀门。” “安全阀门不止一个?”林年内心沉了沉。 “每一个安全阀门都代表着不一样的警示,当阀门被打开时你身体出现的异变种类也不同,一旦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就会使其中一道阀门出现松动,我想你应该不想再在三度暴血上有进一步的异变了吧?” “当然不想,但你说三度暴血是?” “现在你处于暴血的第三阶段,每一阶段都会指数级精炼血统,第一阶段会浮现少数鳞片,并且增强言灵以及耐力、神经反应,理智会大面积保存,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则是用仅剩下的理智换取更强的力量,如今你便是处于第三阶段,现在以你的力量应该可以杀死那个跟你作对的源姓家主。” “但这种状态很危险不是吗?”林年低声说。 “是的,这种状态下就算是你也会敌我不分,你的情况特殊,开启一阶暴血已经是极限了,再向上精炼血统就会触发一道有关‘意识中断’的阀门,当你踏入二阶暴血你就会直接休克,而如果休克的时候受到了人身威胁...” “我就会像今天一样直接进入三度暴血,杀光视野中的一切活人。”林年说。 “准确地来说是‘一切活物’。”金发女孩点头。 “良一一定会被我杀死吗?”林年望着大久保良一轻声问。 “如果我没有出现,那他死定了,但现在我在这里。”金发女孩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林年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大久保良一,背在身后手上拿着的诺基亚手机上俄罗斯方块不断的堆叠,很快就显示出了‘GAMEOVER’的字样。 “你能做到些什么?”林年问。 “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少,但都很关键。”金发女孩说:“比如从暴走中唤醒你,这一点就是我为数不多的‘权柄’之一。” “那我应该很幸运自己能遇见你。” “不。”金发女孩摇头眼中一片平静:“能遇见我...本身就是你的不幸。” 林年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旁的金发女孩轻笑了一下:“不继续问我是什么‘东西’了吗?” “你不是东西。” “嘿,骂谁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年说:“但你也不是你鬼扯的‘我是你的人格’这种玩意儿,因为我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我从未接触到的知识,听了你刚才的那些话,我觉得你应该是——” “别说那么明白。”金发女孩有些意外,但立刻就抬手两根手指轻轻按了过去制止住了林年接下来的话:“真是聪明的孩子...但有些事情想知道,别问,猜到了,也别说。” 林年盯着她的双眼,从里面看到了无奈和一丝...祈求? 于是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回去吧,时间快到了。”金发女孩收回手:“还有,记住一件事情,大久保良一在这次的剧本中应该是一具尸体,但因为我的介入所以他不会死,所以...留点心。” 林年眼睛微微睁大,听懂了金发女孩的潜台词。 “留点心。”金发女孩颔首望着大久保良一淡淡地说:“或许,这次意外是你离揭开真相最近的一次机会了。” “我听说真相一直都是残酷的。” “你是这么想的吗?”金发女孩意外地看了一眼林年:“你能这么想倒也不错...时间不早了,闭上眼睛,我该送你回去了。” 林年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只是下一刻他感觉额头贴上了两瓣温软,黑暗中他听见了亲吻怪物的女孩轻声说: “灵魂会因处境而误解自己的身份,直到圣贤揭露真相,方知自己是婆罗门。” “所以,不要害怕啊,林年,即使真相很残酷,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永远。”尸山血海上,女孩拥抱了狰狞可怕的白色怪物,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坚硬地觉悟。 他有些不知所以,可意识却逐渐飘散在了黑暗中,像是落入了大海,望着水面的波光越坠越深。 ------------ 第一百五十二章:诈位(二合一) 时间:凌晨4点03分。 地点:东京,警视厅总部大楼。 还是那间单调的审讯室,灰色的墙壁,金属银的审讯桌,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擦得一尘不染的单面镜反射着呆呆坐着手指无聊地把玩着头发末梢的曼蒂。 金属打火机的嘟嘭声中,源稚生点燃了柔和七星里最后的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呼出白烟,手指夹着香烟轻轻按在桌的边角,青烟从手指间中袅袅升起。 源稚生看了一眼时钟,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有一个半小时街上的路灯都该熄灭了,这场审讯出奇的漫长,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没有问出任何有意义情报,面前这位来自本部的金发美少女充分地给本家执行局局长上了一课,什么叫无招胜有招,傻逼克高手。 源稚生问曼蒂什么情报,曼蒂就说自己不知道,源稚生拍桌示威,邪眼逼人,曼蒂立马抱头蜷缩做好挨打准备,源稚生冷声说你是本部专员又是‘S’级的师姐,你总该知道点什么内情,曼蒂说我知道师弟在寝室洗澡的时候水放得特别烫,所以经常被舍友骂上辈子肯定是只猪。 在审讯室的单面镜后面源稚生的助力矢吹樱小姐沉默地站在收录机前看着这场没有尽头的闹剧,乌鸦和夜叉两个二货早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后者两只手还特别尽责的交叉放在风衣下的裤腰带上抓着枪柄,做好了有人劫狱睁开眼睛就可以双枪连射的准备。 审讯陷入了僵局,樱看了眼钟表,距离东京街头的追车战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这个时间足够大久保良一和林年从东京的这头跑到那头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找猛鬼众报私仇,要么两人已经把枪管塞到仇人的喉咙里了,要么就是他们两个蠢蛋被敌人设下的埋伏打包解决了。 无论是好还是坏的猜想,结局早该敲定了,可现在还没有任何风声传回来。 审讯室中源稚生向着单面镜转了转手指,樱立刻低头抓住麦克风按下按钮:“在的。” “叫乌鸦和夜叉去端碗面回来。”源稚生说。 樱一脚踹在了乌鸦的椅子上,这家伙惊得立刻站了起来抽出两把枪伸长双手到处比划,结果看见樱面无表情地盯住自己才知道有吩咐下来了。 “去外面端碗面回来。”樱说。 “少主饿了?叉烧的还是鱼板的啊?”乌鸦打了个哈切把枪插了回去,又一脚把夜叉踹醒了,后者与他一样站起来也拿着枪瞎比划。 “是犯人要吃。”樱说:“她一直抱怨晚饭就喝了点香槟和吃了点冷盘,肚子空荡荡的。” “妈的,我们追他们追了一晚上还没捞着宵夜呢,居然还想吃叉烧面,凌晨四点我哪儿去弄叉烧面啊。”乌鸦嘀嘀咕咕地推开了审讯室的门跟打着哈欠的夜叉一起走出去了。 樱回头看向审讯室内,源稚生又开始尝试起了又一次的审讯,而这一次樱从自家少主的眼底中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光芒。 “恭喜你。” 大约安静了十分钟左右,源稚生看着蔫茄子一样耷拉着眼皮的曼蒂忽然开口说。 “恭喜什么,叉烧面卖完了吗?我可以换鱼板的,我不挑食。”曼蒂醒了醒神坐正了,摸了摸不存在的哈喇子定了定神。 “叉烧面就在路上,恭喜你成功为你的同党拖延了时间。”源稚生将桌上的龙胆纹戒指拿了回来戴在了手指上:“同时也让我对本部专员的看法有了新的改观。” “听说我们本部专员在你们这边一直都不怎么被看好吧?”曼蒂虚了虚眼睛。 “我只是有些惊讶,原以为本部的专员都是易驯的羔羊,但现在看来热血上了头的中二少年还是存在的,而且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源稚生把烟杵熄在了金属桌上留下了一个黑印子:“两个年轻人,受到了挑衅,热血上头单枪匹马冲进敌人明显的设伏中,就算他们的死讯不久后传了回来,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哀悼,因为这种行为放在本家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那如果我师弟和良一先生没有上头,转而跟本家联络,你们会采取行动调动人员跟他们一起去找猛鬼众麻烦吗?”曼蒂忍不住问。 “不会。”源稚生直言:“既然猛鬼众主要挑衅本部专员,那么我们就会反其道而行,将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让猛鬼众没有任何机会触碰到他们,一直到我们挖出猛鬼众这次行动设下的埋伏和暗线才会给予他们一点有限度的自由。” “局长你还真是明人不说暗话啊...”曼蒂叹气了:“难怪师弟他们宁愿冲埋伏,都不愿意跟你们汇合,血海深仇却要被雪葬在软禁中,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良一君会疯掉的吧?” “在跟危险混血种的战斗中很多人都失去过亲人。”源稚生淡淡地说:“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持理性,将线索提供给本家,并且信赖本家能为他们带来公道,伸张正义,而不说为了一己之私的复仇之快去身陷险境——爱一个人并非是要跟她一起死,而是要替她一起活下去。” “局长你可真是...光伟正大啊。”曼蒂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说。 “你不必紧张,因为现在已经我们没有必要在纠结他们两个的去处了。”源稚生淡淡地说:“无论是往南边走了还是北边走了,现在他们早就已经像豪猪一样无畏地冲进敌人的陷阱里了,是死是活我们说了、你说了已经不算话了。” “谁知道呢。”曼蒂视线乱飞,但源稚生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心跳加速了。 “你对同党愚蠢的死忠已经使我们失去了救援的最佳时效了。”源稚生说:“不过我能理解你,你并不了解猛鬼众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不知道他们的历史和底蕴才会盲目的相信一个‘S’级可以轻描淡写地解决掉他们——从来悲剧都是发生在这种轻视和自大上的,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说罢,看着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曼蒂,源稚生站了起来,走向了审讯室的大门。 看见源稚生终于放弃了,一直压在曼蒂心头上的重山终于瓦解了,她松了口气整个人趴在了审讯桌上眼中透露出庆幸。 源稚生拉开门后端着一碗热腾腾叉烧面的乌鸦走了进来,脸色黑如锅底一样的端到了曼蒂面前,砰一下放了下去溅起了不少油水。 缺心眼的曼蒂压根不在意这种冷暴力,坐起身来掰开一次性筷子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全程乌鸦都面无表情地抱着手盯着她不知心里恶狠狠地在想些什么坏话。 而这时,尚未关拢的审讯室门外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随后接通后源稚生压低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外面传来了,吃面的曼蒂顿了一下不由悄悄竖起了耳朵。 “...找到了?...主动联络辉夜姬的...重伤了一个,濒死一个...他们在大阪?” 曼蒂听见大阪两个字后明显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向门外。 也就是这个瞬间,审讯室后的樱立刻抓住了麦克风:“确定是大阪方向,目标反应很明显。” “少主,大阪方向。”乌鸦猛地回头丝毫不再留恋审讯室里的曼蒂,快步走了出去。 “不...不是。”曼蒂噗一下差点把面吐了出来,起身就要跟着跑,但审讯室的大门砰一下就关上了,让她吃了个闭门羹。 审讯室门后,樱、夜叉和乌鸦一起跟着源稚生从警视厅的走廊走快步走过,在警视厅大楼外车已经预热好了,已经休息准备好的本家执行人们都早已经磨刀霍霍等待审讯结果了。 “少主为什么知道本部的‘S’级是在大阪?”跟在源稚生身后作为军师的乌鸦都对刚才一幕赶到惊奇,虽然后半程睡着了,但他敢保证曼蒂那种态度就算再审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什么进展,但源稚生却莫名其妙地准确说出了‘大阪’这个方位将曼蒂诈出了巨大的反应。 “猜的。”源稚生按开了电梯走了进去。 “日本那么多地方,为什么猜大阪?”乌鸦还是不解。 “作为全程跟在大久保良一和‘S’级身后的她,必然知道那两人的目的地,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源稚生说道,而夜叉和乌鸦都点了点头,没人以为曼蒂是真傻,她或多或少都应该知道一些关键情报,只是审讯的手段受到了限制他们才没法将这些情报挖出来。 “在我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我就发现她看了我第一眼后,立刻就看了我背后的挂钟。”源稚生说,而挂钟一词出来时,樱脸上就露出了明悟的表情。 “平均半小时两三次,尽管有些时候用余光看,不经意去瞥,这种在意时间的心态是藏不住的,但直到凌晨三点半,也就是半小时前你忽然就不再关心时间了。”源稚生平静地说:“这意味着她认为那两个人在那个时间点应该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三点半,我们抓她进来的时候好像是十二点钟左右吧?”乌鸦说。 “去掉半小时的误差,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如果是做晚班十二点的新干线,从东京起向南走可以到达大阪府,而向北走可以到达仙台,无论是哪里他们现在已经远离东京几百公里以外了。”源稚生说。 “所以少主你赌了一把,在电话里说是收到了来自‘大阪’的消息,并且让樱小姐观察他的反应。”就连夜叉这时都听懂了。 “他们居然跑去大阪了,要和关西支部那边联系吗?”乌鸦掏出了手机。 “我已经在联系了。”樱敲打着手机屏幕说。 “少主,我们再赶过去有些迟了吧?猛鬼众这次的阳谋大有可能不止是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如果我是猛鬼众的人一定会做两手准备,以防他们真的与本家沟通带着大部队前来围剿,但那两个家伙火气那么甚冲进去的话现在这么久了估计早就...”乌鸦放下手机低声说。 “不会迟。”源稚生冷冷地打断了乌鸦的话,这让乌鸦有些意外。 在审讯室中,与曼蒂对谈时,源稚生表现出了一百分的对本部专员冲动和冒进的鄙视,可现在他却主动将事情的发展看向了好的一端。 至于为什么,源稚生没有说明,只是沉默地摸了摸胸口,在那里还有着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刀伤。 * 这是一场屠杀。 极乐馆中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狂涌深白雾气的怪物扯下了王将头颅,脑袋落地之后鲜血如井喷一般颇具有戏剧夸张性地喷射在了天花板上,整个极乐馆中都下起了一阵红雨。 所有沐浴着血雨的黑衣枪手都开枪了,目标不是杀死王将的白鳞怪物,而是独站在空地上的大久保良一,因为王将在脑袋被拔掉之前最后一个指示是‘杀死良一’而并非‘为他复仇’。 铺天盖地的弹幕裹挟着杀机笼罩了良一,但在枪响的瞬间,良一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经躲在了一台柏青哥机后面,整个场面就像抽帧剪辑了一样,子弹射空后打到了枪手自己人群中不少人闷哼一声四顾周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的,巨大的噪音将所有枪手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只见白鳞怪物在扯掉了王将的头颅后似乎还不够泄愤一般抬起了脚猛烈地踩踏了数次无头尸体,夹层在黑羽织下的防弹衣以及钢板瞬间破裂,响起了令人发瘆的骨裂声和皮球漏气的声音。 像是踩爆了一袋子西红柿一样,白鳞怪物嫌弃地甩了甩脚上粘的血泥,扭头看向了周围的黑衣男人们,赤金的黄金瞳凝视的人都仿佛被古龙注视了一般忍不住后仰窒息,人类求生的本能疯狂刺激大脑发出逃跑的信号。 可出奇的是这群黑衣人没有逃,他们对视了一眼后竟然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凝聚力和类似‘信念’的东西,柏青哥机后面才从时间零领域脱出的大久保良一剧烈喘息着注视着这一幕,他只见到这群黑衣人整齐地把手伸进了西装内袋中摸出了一剂装着紫红色不明液体的针管,以视死如归地目光死死盯住白鳞怪物,将针管扎进了脖颈中推下所有液体。 “兴奋剂?”大久保良一捂住枪伤口眯眼看着被甩到地上的针管,临战时注射的药剂他只能想到胺苯唑、麻黄素之类的东西。 但接下来黑衣人们身上的异变却推翻了他的猜想,每个西装革履的枪手在注射紫红色药剂后肌肉都不自然的膨胀了起来将袖子撑地撕裂开,黄金瞳如汽灯般点明聚焦向白鳞怪物。 他们的血统都被激活了,尽管大多数枪手都是混血种,但能被猛鬼众招收的大多成员都是血统斑驳、杂乱的下等混血种,若是按照卡塞尔学院传统的3E考试测评,这些人甚至难以达到‘C’级,大部分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成功点亮黄金瞳,龙族血统作用于他们身上就只限于体能和脑力的小幅度增强。 但很显然,现在一个个咆哮着黄金瞳锃亮的黑衣人们都被那紫红色的不明药剂唤醒了血统,神秘的化学物质刺激了他们的血统,属于龙类的一部分力量开始在血管内奔涌咆哮! 大久保良一头皮发麻了起来,他意识到了这第二手的埋伏其实并非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在王将的计划中他们早该死在第一波围剿中了,而这第二波伏兵很明显是为了可能到来的蛇岐八家准备的! 极乐馆的阳谋天衣无缝,处处绝杀,王将着眼的并不止他们两个,准备了这些疯狂的药剂以及完全洗脑的死士们,是想要将蛇岐八家后续探来的手也一并剁下,让这个日本的混血种皇室彻彻底底地放一次血! 王将原本的计划中,现在本家的执行局应该已经追查而来涌入极乐馆了,这些注射了药剂的黑衣人正是对付他们的——只可惜今天到达极乐馆的没有其他人,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人。 或者说,一个人,和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噗呲。 白鳞怪物一拳打爆了一个吼叫着冲上来的枪手的脑袋,像是水包被网球拍一拍打炸裂了一样,红白血水混合着细密的碎骨高速飚射而出溅在了地板和天花板上,脑袋消失的枪手颤颤巍巍摇晃了几下才砰一声倒地。 白鳞怪物踏前一步踩在了枪手的背上,嘶叫着环绕四周发起了挑衅——这个状态下的白鳞怪物竟然还保留着一丝‘思维’,他将这场猛鬼众的围剿当做了游戏,而他就是游戏的‘庄家’,注射了药剂的猛鬼众成员们堪堪称得上作为玩家的‘闲家’。 战斗一触即发,逐渐被药剂剥夺理智,只剩下残戮杀意的枪手们纷纷扑了上去,用枪、用爪、用刀、甚至用牙齿攻击向了白鳞怪物,后者也嘶吼发出不似人的欣喜笑声将一个个扑上来的玩具扯开、撕碎、剁烂。 没有言灵的光火,只有纯粹的厮杀搏斗,良一藏在弹子机器后面眼皮抽搐地看着这一幕,冲上去的黑衣人们仿佛纵身跃入了搅拌机,残肢断臂和大量的浓稠鲜血在刀片的滚动下飞舞溅跃,在屠宰场中央化身屠夫的白色人影雀跃狂欢着尽兴玩耍。 鲜血泼洒在了极乐馆青铜大门上的浮世绘图上,染红了那地狱図的红云血海,今天的极乐馆简直是人间地狱。 直到最后良一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看下去真的会一生难忘的,可就算闭了眼耳朵里也不住的钻入颅骨的碎裂声、手骨的折断声、肉体皮肤的撕裂声、躯体被打爆的破碎声,这是地狱的摇篮曲,怪物的嘶叫就是曲调上温柔的哼咏。 直到最后...最后...一切都停止了。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极乐馆中再无活人。 不,活人还是有的,那就是良一。 一片阴影笼罩住了柏青哥前的良一,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那异化尖锐骨骼反曲地双腿,再向上抬头一只手已经向他伸了过来掐住了他的脖颈,拖着他在血水汪洋中前行,带着他登上了尸堆做的高山。 山峰之上,良一被举了起来,白鳞怪物凝视着他,高举着他环绕了一整圈,像是在彰示自己的杰作,这片地狱図好像就要在此定格,在呼吸困难中良一的余光瞥见了王将的无头尸体,嘴角扯了扯最终松开了死死抓住白鳞怪物的双手。 他放弃了。 也许这样就足够了 极乐馆中白鳞怪物振臂吼叫中,收紧了利爪。 ------------ 第一百五十三章:Tokyo 樱井小暮拉开了和室的大门,在里面一个淡妆着面,望着月色冥思的男人静坐在窗台边,闭着双眸恬静的模样介乎于艺术的画作与中对月修行的狐狸精——用狐狸精来形容男人的确很奇怪,但用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却显得格外的贴切,那三分颜色就像是从那些美丽女人身上偷来的一般使得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显得三分失色。 “已经结束了,王将死了,那个男孩和他的同党逃了。”樱井小暮走到了男人身后坐下为他按揉肩膀。 “王将死了么。”男人语气很平淡,丝毫没有自家将领被人临阵斩首的慌乱。 在极乐馆的大厅发生血案和杀戮狂欢之时,难以想象居然还有人能如此镇定地在阁楼上看风景,直到惨案落幕他也未曾插手进入,只是静静看着死神来而又去。 “死了,斩首而下,肋骨内脏完全破碎,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樱井小暮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男人睁开了眼睛望着窗外月色下的大阪山野,当人类暴力带来的骚乱消失之后,山林的寂静再度在月霜下奏起,底楼大开的青铜大门向外淌着血,血流入了石桥下的小溪染红了一汪清水。 看见男人没有任何反应,樱井小暮顿了一下:“...王将并没有死?” “你觉得王将死了是因为你不够了解他。”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组织内唯一的一支死士全部折在今晚了,我担心组织内近期会出现一些骚动。”樱井小暮揉捏着男人的肩膀低声说。 “按平常的做法就行,平稳吸金,贿赂政界高层,发展下线,再给蛇岐八家找一些麻烦让他们去奔波劳神——你在这里有什么为之留恋的东西吗?”男人微微闭上眼睛在神乎其技般的按摩中放松了下来。 “大人是指极乐馆还是猛鬼众?”樱井小暮怔了一下。 “自然是此时此景。”男人睁开眼睛看向石桥小溪边上歪脖子的樱花树。 樱井小暮平静地摇头:“大人所到之处才是我留恋之地。” 男人没有说话,对这个介乎示爱与投诚的回答,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笑意或满意。 过了半晌,他点了点头:“怪可惜的,烧了吧,既然那个男孩活着逃了,那本家的鹰犬应该快要赶来了。” “这一点我已经提前安排了。”樱井小暮眺望向了窗外的山林之中、 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雪白的车灯,那是一支车队,打头阵的居然是一辆重型卡车,压着泥路艰难地行驶在山道中,目标正是他们所在的极乐馆。 “组织后续的部队已经赶来了,金库尚存的二十亿现金和大量黄金会在半小时内全部转移完毕,极乐馆将会被一场大火烧却,不会给蛇岐八家留下半点情报。” “烧干净一些,那些尸体中的‘进化药剂’还不太成熟,想要进一步控制量和度还需要一个专家解决,刚好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遗传科医生能帮到我们,在药剂成熟前我们不能让蛇岐八家知道我们能量产这些东西,不然他们的神经会被刺激,以至于做出一些对双方都不太友好的事情。”男人淡淡地说。 “大人,属下有些疑惑,之前楼下大厅那个男孩身上出现的龙化迹象...” “不是‘进化药剂’的原因,他能做到这一步是完全依靠他的潜力的。”罕见的,在提到男孩,自然也是林年的时候,男人脸上露出了浅淡地笑容,这让樱井小暮的头低地有些深了。 “其实王将早就想到了。”男人视线落在了身旁矮桌上花瓶旁的那张照片上,他凝视着医院大厅中对着女孩微笑男孩:“像是他这样的人...只需要推上一把,就能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需要重点关注吗?” “不。”男人摇头:“对这个人,王将有另外的安排——极乐馆金库内的资金不用转移到临时据点了,接下来这笔钱有更重要的用处,还需要你亲自去跑一趟。”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部手机,将手机轻轻地推到了桌面上,樱井小暮瞥上了一眼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了惊容。 她认得手机上显示的黑色网站,那是不法分子、黑暗地带的潜行者们狂欢的平台,被称作‘猎人网站’的论坛上,一张悬红帖置顶到了最高层,那是一张通缉令、一张赏金单。 在帖子的一楼上今晚的主角,那个名为林年的孩子照片张贴其上,下面写着一串长到眼花缭乱的数字: 20,0000,0000_JPY “王将在十分钟前对世界上所有的‘猎人’公开悬赏了他,二十亿日元的赏金买这个男孩的一条命。”男人淡笑了一下:“大概是气昏了头吧,就算他本人不在这里,但一晚损失了两个替身对他来说大概也算是伤筋动骨。” “可极乐馆中的二十亿是最近组织另一项计划的启动资金。”樱井小暮小声说。 “那就停下其他项目,将重点转移到我们王将大人的目标上。”男人的语气里没有尊敬或者仰慕,有的只有无尽的恶意和调侃:“有什么能比帮我们的首领找回面子更重要的事情呢?一个丢了面子的男人,可管不好自己的硕大的里子啊。” “本家不会过度关注到我们吗?” “哪里的话。”男人说:“这种情况下他们大概都会自顾不暇呢。” 樱井小暮不再说什么了,她一言不发地看向手机上猎人论坛中的帖子,思考着未来几天后东京可能出现的局势——除了混乱之外她再难想到其他情况。 十分钟前这条悬红的帖子还是零回复,但十分钟后的现在已经被顶到了置顶,甚至猎人网站的版主都察觉到了流量高峰的异常发现了这张帖子亲自下场为其标红加精了。 在猎人网站内每一贴的任务资金论坛都会抽成0.5%,二十亿日元的单子代表着猎人网站光是从这一个帖子里就能赚取到足足一千万日元,但前提是有人能成功完成这个任务进行资金对流。 所以这张帖子在短时间内受到了空前的关注,火热到几乎烧穿整个猎人网站的热度,将全世界潜伏在各个国家的猎人们吸引到了这张帖子中,流量激增的同时也罕见地造成了网站的卡顿,成千上万不知名的人视线都聚焦在这个年轻男孩的脸上默默地记住了这张脸。 那些人都是鬣狗,都是豺狼,如今王将将足够分量的‘肉食’摆放在了这里,彰告全世界的猎人前来狩猎,短期之内Tokyo这个单词将成为猎人网站的热搜,而林年的个人信息也将会全面在暗网中疯传。 “接下来最近抵达日本东京的机票大概会小幅度涨上一些吧。”男人说:“这座城市平静太久了,是该热闹起来了。” 一场狩猎盛宴即将到来。 ------------ 第一百五十四章:落幕 良一站在出租屋的门前。 他手里拿着钥匙,提着7-11的口袋,口袋里装着三罐一番榨的啤酒和两个三文鱼饭团以及一大堆膨化食品和零食,有薯条三兄弟、kitkat的抹茶巧克力威化饼、tohato暴君超级香辣薯圈,还有被特别叮嘱一定要带回去的bocca白色气球布丁。 说实话,比起上班的时候那群天天嚷嚷着赤身、鱼子酱的‘大人物’们,良一倒是更喜欢吃这些没营养的小零食,所以在家里冰箱里的布丁一旦少了他铁定就是第一怀疑对象,想用‘你记错数量了’这种借口敷衍过去都不行。 所以今天,良一干脆买了双倍的份,两大板气球布丁,奶香味都快要从真空包装里溢出来了,闻在鼻子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良一想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逆时针拧。 门没打开,钥匙错了。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钥匙,意外的看见门缝下有光透出,而一道黑影微微遮挡住了光线,在门后的玄关上已经有人已经等着他了。 下一刻,出租屋的大门果然应声打开了,良一抬头看去正想露出笑容说点什么打趣的话的时候,一张公卿的面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笑容僵住了。 黑色牙齿张狂笑着的公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端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对准了他的脑门。 他不敢动,莫名的恐惧汹涌而上,遏制了他的手脚,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被枪指着。 “良一哥?” 公卿老人背后的屋子内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一只手臂和熟悉的侧影从走廊深处出现,良一瞳孔微缩,伸出手想要喊出些什么,公卿老人转身抬起了手枪扣动的扳机。 枪响了。 一具尸体倒了下来。 良一远远地看见了尸体的脸,没有错愕和恐惧,只有不识五官的的腐烂,恶臭感仿佛扑面而来一般将他的眼泪熏了出来。 看着那具轮廓熟悉的尸体,莫名的他想呕吐,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恶心,但下一刻他更加的错乱了,死去的人是他这辈子最珍重的人啊,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觉得对方恶心? 公卿老人看着良一,没有间断的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的脑门然后开枪了。 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炸起,远光灯稍纵即逝晃在了良一猛然睁开的双眼上,他忽地一下坐了起来随后一刻不停地扭过头去开始呕吐,边呕吐边涕泪横流,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出来一样竭尽所能的将胃里的东西挤压出去。 “慢点。”有人见他这样立刻过来帮他拍背,但却被他一巴掌推开了,边吐边摸向腰间但却抓了个空。 “冷静点,良一。” 良一的手被按住了,抓住他的人力气很大,起码被扭住的他没法反抗,在呕吐欲望控制下的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胃里的酸水吐完了,才有力气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林君...?” 林年看着失魂落魄,满脸苍白的良一轻轻点了点头:“你没死,我们逃出来了,所以也别问你是不是死了,或者我是不是也死了这种问题了。” 良一花了十秒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信息,他瘫坐在了地上——不,准确地说是坐在了一堆纸箱和果皮上,他茫然地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未分类垃圾,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无时无刻涌入鼻腔。 ——他们在一辆垃圾车上。 值得一提的是还是露天的垃圾车,他们坐在垃圾山上,四周道路两侧的路灯飞也似的倒退过去,呼啸的风从头顶上吹过带走了大股恶臭的气味。 “很狼狈,我知道。”林年也坐在了垃圾上,还顺手把良一头上的香蕉皮给取了下来丢掉了。 “...我们现在在哪儿。”良一吐够了、真正的回过神来后垂下了头轻声说。 “大阪。” “嗯。”良一出奇地没有继续追问了,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仰倒在了垃圾堆中呆呆地看向无星无月的天空。 现在时间居然已经到凌晨了,垃圾车以五十码的速度懒散地跑在大阪的高架路上,天空灰蒙蒙地透着一点亮得不纯粹的微光,流动的海水倒影着海岸边上停转的巨大摩天轮,偶尔有汽车从他们身边超过,按着喇叭呼啸而去消失在高架路弯口的尽头。 “我们逃出来了。”林年看着这灰蓝色基调的世界说。 良一没有说话,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林年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低垂了下去。 或许他说错了,不是他们,而是他。 良一没有逃出来,他大概早就在极乐馆死了。 “别这样,死里逃生了,开...”林年话没有说完就住口了。 开心点,这种话现在想要对面前的男人说出来是要有资格的啊。 林年沉默了,挠了挠脖颈,又搓了搓光着的臂膀, ——他是接近全裸的,只在腰间套了个纸箱子,日本临春的季节还是有些冷的,吹着早风他有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幅模样如果被传到守夜人论坛上不知要被多少兄弟挂起来耻笑。 可现在唯一能耻笑他的人却在醒来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看过他一眼,自始至终他都如死水一般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林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泣声,只是藏在风声中不那么容易听得见。 如果风声再大些就好了,那样他应该就能哭得更放的开一点了吧?林年想。 于是风声真的变大了,还伴随着螺旋桨呼啸的巨响。 不知何时垃圾车的上空,黑鹰般的直升机盘旋在他们上空跟随着前行,高架路上出现了数量黑色的轿车跟在了低速行驶的垃圾车边,垃圾车的司机叼着烟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忽然而来的阵仗不知所以。 半空中直升机机舱里,坐在座位上戴着抗噪耳机的源稚生低头看着垃圾车上的两人,看见了抬臂遮住双目流泪的男人和一旁套着纸盒正对他挥手的林年,于是向身边的樱做了做手势,后者立刻在电话中向本家传达讯息。 ——已成功发现本部专员。 直升机缓缓下落,大风卷起了无数纸张飞向天空。 风声越大,垃圾车上的男人哭声就越大,哭得有些幼稚,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男孩。 ------------ 第一百五十五章:报答 心跳监视仪的脉动声有节奏的在白色的病房内传荡着,窗帘外透进来稀薄的阳光,高架路上的车流不绝,看起来今天是个好天气,东京这座城市从几天前的混乱中终于缓过了一口气,重新蓬**了活力和热情。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执行局局长源稚生,走进来后他看了一眼病房上静卧输液的大久保良一,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来访,躺在床上偏着头静静地看着飘动起舞的白色窗帘——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他都是这幅模样,比植物人好些的地方就在于他还能自己去上厕所不需要插上导尿管。 源稚生脱下了不便的风衣挂在了衣帽架上,穿着内衬里的长袖白衬衫一边理着袖口一边坐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的位置正好不偏不倚地挡住在了大久保良一和窗户的正中间,迫使对方死人一样的视线挪移到了自己脸上。 “局长。”良一微微颔首,准备从床上坐起身来,但却被源稚生制止了:“躺着就好,医生说你请客好了很多,自我感觉怎么样?” “小伤而已。”良一也没有坚持坐起来了,正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源稚生。 “砍伤三处、刺伤两处、枪伤四处。”源稚生翘着腿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肝脏、肺部、肋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在送去医院的时候外部伤口已经感染化脓了,并且还伴随着内出血,医生都说你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奇迹吗。”良一低声念了一句。 “奇迹和魔法可不是免费的。”源稚生说。 良一愣住了,再看向源稚生的表情有些古怪,因为刚才对方说的这句台词出于经典番剧《魔法少女小圆》,在里面魔法和奇迹都是要使用者付出相应的沉重代价的...他没想到堂堂执行局局长居然也知道这种偏向‘少女系’(实则黑深残)的动漫番剧。 “原来局长大人也喜欢宅文化啊。”良一低声说。 “是绘梨衣最近有在看。”源稚生发现良一误会了摇头解释:“相比起来能听懂这个梗的你才是隐宅吧?” “不,只是我妹妹有看过。”良一说:“我只是陪她一起看了。” “跟我一样。”源稚生摸向了腰侧但发现放烟的风衣挂在衣帽架上,再加上意识到现在是在病房也就放弃了拿烟,转而拿过桌上的一颗苹果和水果刀削了起来:“你的伤势已经趋于稳定了,你的血统救了你一命,其实像我们这些混血种只要不是头被咬掉,大部分伤病都能挺过来。” “那我很庆幸那天晚上掉头的人不是我了。”良一摸了摸脖子,又抬头看向削苹果的源稚生莫名其妙地无声笑了笑,源稚生眼底也流过一道微不可闻的笑意。 原本两个阶级地位天差地远的两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坐在一起谈话,但现在他们现在居然坐在一起聊‘魔法少女’这种奇怪的东西,这幅场面倒是显得格外趣味盎然。 笑也笑过了,梗也玩过了,当源稚生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桌上垫着的卫生纸上后正式的谈话也开始了。 “我想知道你们在极乐馆中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以及最终发生了什么。” 听见源稚生的问话,良一垂目了下去,前者也是没注意到他的异状一样继续说:“根据你们时候提供的经纬方位,我们赶到了大阪深山只发现了一片肆掠的山火,在熄灭了火焰后只发现了一片被烧毁的大屋遗址,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收获是大批柏青哥的废铁。”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极乐馆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就只有你们两个知道了。”源稚生说:“你们能活着回来说实话我很意外,虽然极乐馆被烧毁了,但遗址中留下的枪横和弹孔表明了你们遭遇到了一起小型的遭遇战,对方的火力足以把你们压制到死,但你们却活下来了。” “嗯。”良一点了点头,因为他现在还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里。 “说说吧。”源稚生说:“说说自己,也说说他。” “局长的意思是——林君?”良一抬头看向了源稚生。 源稚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局长想知道什么?” “一切。” 源稚生打开了病房的门走了出去,在他的背后病房里良一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房门被重重的关上他才闭上眼睛休息了。 这时桌边响起了电话铃声,才闭眼的良一又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桌上留下的手机,他原本的手机早就在奔赴往大阪的路上避免被辉夜姬追踪丢掉了,这部手机是本家最近才公款配备的,里面只存了几个内部的电话号码。 是长谷川组长吗? 良一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位值得敬重又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老人,这次自己私自行动想来对方会早已经勃然大怒了吧,只是碍于自己重伤躺在本家的特别医疗房里,才没有来当面痛骂自己吧,现在致电来倒也正常。 良一起身来伸手拿过了手机,但在瞥见上面的电话号码时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是一通远洋电话,没有备注,但却打进了他这个几天前才刚开始启用的电话号码里。 骚扰电话? 良一不觉得会这么巧,他迟疑了一会儿,接起了这通电话放到耳边:“喂?” “你好,想必你就是大久保良一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一个女孩,在听到她的声音时良一内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了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他听见过这个声音,就在数天前极乐馆的夜晚里,王将的手机中传出的正是这个女孩的声音。 “我是。”良一轻声说着,原本死寂的内心开始起快速的盘算和猜想,他扭头看向了床头柜和天花板的角落,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在这间病房中至少被本家装有不下五个窃听器,后台的执法人无时无刻都监视着这间病房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包括他现在与电话那头女孩的对话。 “不用担心。”在良一盘算如何掩盖对话内容时,女孩却抢先开口了:“这间病房内的所有监控手段将会在十分钟内失效,我们的谈话是绝对安全的,这通电话记录也根本不会存在,你很安全。” 良一心中涌起了震撼——他现在坐在的地方是源氏重工的特别医疗楼层,蛇岐八家会将难以向外界医院推送的病人安置到特殊病房中,而源氏重工毫无疑问算得上是本家的核心重地,就连辉夜姬的机房都藏在这栋大楼里,但电话那头的女孩却说她掌控了这里的通讯设备? “最近那个孩子备受你的照顾了。”女孩微笑着说。 “哪里的事情,其实是他照顾我罢了。”就算再过惊叹和震撼,良一也得将对话继续下去,只是心思无端沉重了许多。 “是吗?”女孩点了点头:“那作为被照顾的一方是否该付出一些代价呢?” 良一眼眸微微低垂了下来:“代价?你什么意思。” “看起来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女孩说:“——你是否愿意为了他去死一次呢?” 良一怔住了,久久没有答复。 “我知道你并没有将那个孩子的情况告知给蛇岐八家的人,包括刚才质问你那一晚情况的源家家主源稚生。”女孩说:“你做的很好,所以我才愿意给你一次‘报答’的机会。” “‘报答’吗?”良一问。 “是。” 病房中安静了很久,直到最后,他平静地点头:“我愿意。” “那契约从现在起成立。”女孩说,随后电话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 第一百五十六章:软禁 “所以,林年先生,就我看来你应该积极的...” “我直属于本部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对本家讲解任何有关这次行动的情报或者细节。” “不是,林年先生,我们没有追究你后续责任的意思,我们只是想...” “我直属于本部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对本家讲解任何有关这次行动的情报或者细节。” “这么说吧,林年先生,这次你和你的临时队员对于猛鬼众据点的突击格外成功,本家中几位家主正商量着联名为你颁发特别荣誉奖,只要你配合把当时的详情给解释清楚,包括为什么你的裸体会被大阪郊外的摄像头给拍到...” “我直属于本部卡塞...呃,你们有我的裸照?”林年话头顿了一下,一脸愣神地看着面前坐在沙发上的穿着业务员西装跟个跑销售似的男人。 男人愣了一下,又面露迟疑了片刻,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却忽略了林年脸上涌起的想要杀人灭口的表情。 这里是位于东京中心区源氏重工的第三十三层,接待用的贵宾商务套房。 在林年和良一在大阪的高架路上被源稚生带领的执行局部队截获后,两人被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大阪的市中医院,在那里从东京空运降落的家族医生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医疗设备,第一时间提供了最全面的医护工作。 虽然林年意外的被发现什么伤都没有,最多就在小腿边上发现了几道划破的小口子,问他什么时候挂伤的也不清楚,虽然大有可能是在大阪深山逃出时被枝丫灌木挂伤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打了一针破伤风。 而良一就惨了,他可是老老实实地在ICU里躺了几天,动手术取了子弹之后各种拍CT,尿检,血常规,在手术过程中还意外大出血了一次,还好主刀医生手艺高超,亦或者良一自己的求生欲望出乎意料的强,居然硬生生地在手术台上挺了过来,事后手术室内所有人都称之谓生命的奇迹。 在良一受苦的时候,林年则是全程和师姐曼蒂一起待在这大楼的三十三层里休息,没有出源氏重工一步。 可说是休息,这几天来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监视、门外随时有一个三人小队的执行局专员看守,吃饭全靠点菜送到套房内,想要打个电话都得先给外面的执行局专员打个报告,这差不多已经算是软禁了。 林年倒是也没什么不满,犯事儿了自然会受到看管,这几天里他也倒是好好的休息了一下,每天一觉都睡到中午,醒了之后洗个澡走进客厅就开吃午饭,而曼蒂也每次都准时准点的点上一桌子高热量的佳肴,不得不使得林年侧目寻思着这女孩的未来目标怕不是长成一头猪。 这种生活过的比在卡塞尔学院里还惬意,起码在学院里睡觉的时候还得忍受室友的雷打不动的鼾声和被起夜时因为裸睡而乍泄的春光刺瞎眼睛的痛苦,在源氏重工的套房里他可谓是享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这几天来软禁的过程中唯独有一点,让林年有些郁闷和厌烦,那就是现在坐在沙发对面的‘业务员’,几乎每天这家伙都会准时地来到他们的套房内进行问话,而问题无非就是关于极乐馆那一夜的详情,以及猛鬼众的各种情报。 林年对此只能以不清楚,不知道,不晓得三连回复。 那一晚涉及的事情太过于诡异了,就算是他回想起来也不由一阵沉默,在王将第一次被他折颈杀死前,一切都可以正常汇报,无非就是两个热血的傻逼闯进了敌人的老窝里大闹了一番。 但从王将‘复活’之后,那一通莫名其妙地电话起,那一夜之后的事情都成为了不可加以描述的秘密,这涉及了林年本身的人身安全,他无法想象如果本家知道自己可以成为那种可怖的怪物是否会选择将自己当做龙族的党羽一起击毙。 三度暴血。 那是几乎是混血种不可触碰的禁忌,如果说最初的暴血是在临界血限的门槛边缘试探,最终半只脚跃过界限后,那三度暴血几乎就是整个人毫无忌讳地冲进了那道红线之后拥抱了狂涌乱流的龙王之力! 在体验过三度暴血之后,这几天林年随时随刻都有着难以遏制的暴躁欲望,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也满是刀光血影,人头起落的画面,只有强忍住不适感吞下几枚感冒药才能昏昏欲睡过去,但这也没让情况好太多。 前天就因为洗澡水温度的问题曼蒂对他抱怨了几句,他就都忍不住发了脾气吼叫出了声,在曼蒂懵逼和弱弱的道歉中他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异状,忍不住冷汗都出了一背。 ——三度暴血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精神状况了,虽然不知道这种糟糕的情况是否会持续很久,但毫无疑问的,暴血这项技术的风险性比林年想象的还要高许多。 “如果没有必要,不是生命受到威胁,千万、千万不要使用那项‘技术’。”这是林年自省过后考虑再三警告给曼蒂的话,为了避免房间里被本家安下监听器,他还用了‘技术’这种暧昧的词汇。 曼蒂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肯定是极乐馆那一晚出了什么岔子才让林年如此谨慎的进行忠告,当即也点头表示知道了,末了还吐槽一句自己想用都还摸不到门路,也倒是让林年松了口气。 “极乐馆之心,也真的是莽撞和无谋啊。” 看着被打发走的‘业务员’,林年轻轻叹了口气躺在了沙发上默默地想着。 本家再三打听不到任何情报,很难说会不会恼羞成怒用出美人计什么的,真到了那时候大不了他就把曼蒂推出去挡刀,说自己已经有师姐了,对师姐的爱忠贞不渝的鬼话,想必没节操的师姐也不会介意,还会假惺惺地问自己要不要演戏演全套晚上来暖床什么的。 想到这里,林年没来由的笑了一下,笑声经由房间内部隐秘的监控器传到了监听人员的耳中,让他们有些面面相觑,揣测着‘S’级是否已经发现他们的存在,并且用笑声来嘲讽他们了... 但嗤笑之后,林年脸上的笑意又缓缓的收了下来,趋于平淡了。 在本家面前,极乐馆那一天的曼蒂能拖住执行局局长直到他们浪完才被抓到,他也能守口如瓶完全不透露那一晚的半点情报,本部专员的凝聚力可见一斑...但那个人可以吗?那个那天晚上全程与他出身入死的男人可以替他守住谎言吗? 林年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眼波无漪,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其实在心底里,他还是选择了信任良一——虽说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被隔开的两人这几天甚至都没见过面,完全陷入了‘囚徒困境’的局面,他们事先没有对过口径,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三缄其口,连谎言都不去捏造以免与良一可能在压力下叙述出的情况对不上头。 良一,不会出卖自己的...吧? 可他们其实认识到分别不过也就一天的事情,短短一天的事情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生离死别,和血海深仇... 想到这里,林年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师弟,聊完了吗?”套房的房间里,曼蒂探出了头扫了一眼客厅。 “问完了,还是老三样,没说些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林年喝了口水掩盖了一下脸上的忧愁和烦躁。 “那师弟来帮我吹下头发?”曼蒂眨了眨眼睛。 “你头发跟机房里的线路一样乱,我每次给你吹头发梳头发都恨不得把你脑子给砍下来,全部打理好了再给你装回去。”林年瞪了他一眼。 “师弟,控制,控制。”曼蒂立刻提醒。 林年愣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次,最后才睁开眼睛抱歉的点了点头。 “还需要我帮忙吗?” “不,我害怕你把我头砍下来。”曼蒂脑袋缩进了房门里踩着拖鞋就蹦去了梳妆台——软禁期间她曾大着胆子向本家提出了需要化妆品的需求,本家倒真是她想要什么牌子的口红就给什么牌子,各种化妆品几乎要了一整套全新plus版本的,这把她给乐坏了最近都沉迷于化妆不可自拔。 虽说自己对于极乐馆什么情报都没说,但极乐馆被证实的的确确完全销毁了,这也算是一记巨大的伟状了,蛇岐八家对本部专员的态度可谓是从最开始的放养,到现在恨不得眼睛都长在他身上,极力优待林年的时候摸鱼打诨的曼蒂也自然沾了光。 见曼蒂溜了,林年也松了口气挠了挠头,午饭时间已经过了,接下来直到晚上都是垃圾时间,没人会来打扰他们,也没有任何正事要做,他们‘若众’的身份算是彻彻底底搁置了,据说就这么闲到月底本家还会打钱到他们的卡上做工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闲得无聊的林年翻开了桌上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也是从本家那儿讹来的,当然林年也没想着要把它带回学校就是了,顶多在软禁的时候用来解闷。 熟练地打开浏览器,输入了,跳转进了卡塞尔学院的官网,再戳入了守夜人论坛里,这是他唯一能放松的途径了,以本家软禁期间的这种态度,多半这台被送来的电脑也被种过木马开过后门什么的,他的浏览记录和实时屏幕随时都有可能被窃取。所以这段时间他连QQ都没上,不想自己在国内的私生活都被这群严谨的日本人偷看,说不定还得被在他们那里留个档案什么的。 至于守夜人论坛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了,有电脑就能上的玩意儿,听说本家不少专员都像宫本一心一样,在学院里上过课培训过都有自己的论坛账号,说不定时不时还得上去看一看远洋的本部学院里又再搞什么幺蛾子。 值得庆幸的是守夜人论坛依旧很谐。 在林年离开学院的这段时间里,头版头条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的时间,热搜上的‘S’级也消退了下去,转而被张贴上来的都是一些古怪有趣的事情。 比如现在头版头条上最火的帖子就是“惊爆,老人邂逅十九岁妙龄少女,昂热校长高额账单的支出大头或许是——” 一看标题的风格就知道,老芬狗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悬红 林年满头黑线但却也半信半疑地点开了帖子,没想到居然真看见了一张称得上是‘实据’的照片。 照片里是在卡塞尔学院中靠近英灵殿附近的一片枫树林道,拍摄时间是秋天所以满地地火红枫叶,银发焗油,黑西装一丝不苟的老人与一名打着阳伞遮挡飘零枫叶的女孩走在路上,风卷起几枚枫叶跟在两人的步伐之后。 “多久的照片?哪儿挖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漂亮的枫叶林道。”二楼,狄克推多留言。 “哦哦,主席亲自来吃瓜啊,我猜是一年前的照片,这片枫叶林在主席你入学时就被伐了,现在新修了假石山和水池养了几窝金红锦鲤。”学生会马仔立刻暖上了自家主席的帖。 “关键不是几年前,也不是枫叶树,关键是照片里的女生是谁。这侧脸,绝对不过19岁,黄昏恋,造孽啊。”这条消息的回复人顶着红名,正是论坛的管理员。 “芬格尔,新闻部不是学校专用的洗地党吗?怎么背过身敲校长的闷棍了?不怕在学校里混不下去吗?”狮心会当届的副会长也被惊动了上来留言吃瓜。 “准确地来说我们是副校长的狗,副校长很早就想干掉校长转正了,我们这是合乎情理的正义背刺。”芬格尔义正言辞地留言。 “哦。”狄克推多回复了之前回答自己的马仔,大概意思是知道了。 主席大人看起来并不关心校长的黄昏恋,而是对枫叶路的唯美更倾心一些,于是下面水了二十几楼对于主席大人品味的赞赏,姑且掠过。 “原来我被忽悠到日本来打生打死,校长就悄悄跟女孩子走枫叶路喝下午茶啊。”年兽进行了回复。 年兽自然就是林年,打下这排字的时候语气有些郁闷和悔恨,只是发帖之后并没有多少在意他,年兽这个ID大抵只有一些熟人才知道是他的号,在论坛上小透明自然是被无视的。 “我听说这个女孩是校董会的人,别看她年纪小,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她在校董会上可是有正式席位的。”一个名叫索尼克的用户忽然爆出了惊天内幕。 “我靠,校董啊,原以为是阔佬包养,结果是吃富婆软饭啊!”论坛的一众吃瓜兄弟都震惊了。 于是帖子的标题火速被改为:“惊爆,老人邂逅十九岁妙龄少女,昂热校长高额账单的提供者找到了——” 可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年正勤快的刷着F5,可他的后台却刷出来了一条私信,点开后发现居然是芬格尔这个贱人。 “师弟,日本之行怎么样啊?混浴、秋叶原、歌舞伎町,去过几样了啊?”一开口就是贱兮兮的语气,好像在他的眼里日本这座城市就该是粉色的一样,走在街上的妹子都该穿着水手服露出半边胸部。 “前两样没去过,后一样去了,体验很糟糕。”林年寻思这家伙不会给自己设置了特关吧? “陪酒的女孩都是欧巴桑或者大恐龙?”芬格尔发了个惊吓的表情。 “......”林年没想好怎么回复他,总不能实话实话,一去新宿漂亮女孩没遇见,人头倒是剁了一地吧?都说男人的远大理想无非杀与操二字,但到了他这里眼下就只有杀与杀和杀以及杀杀杀杀了... 操。 “我懂了,你不用说了,怕被我截图后回来不好解释吧?”芬格尔又懂了。 “还行吧...我姐姐那边怎么样?最近她忙吗?” “你这是在钓鱼吗?” “钓鱼?” “如果我清楚地告诉你你姐的情况的话,你就会大骂我这个做兄弟的不仁不义,趁你不在想当你的姐夫...” “脏话,脏话,脏话脏话脏话,脏话。” “好了好了好了。”芬格尔发了个龇牙的小黄豆:“我的确没怎么关注你姐啦,听富山雅史说最近他们那边挺忙的,你姐和富山雅史合作的论文有突破了,她好像是在试图帮忙富山雅史拿到终身教职位什么的...” “那就好。”林年撤回了脏话松了口气。 “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听学校里一些日本分部的交换生小道消息说现在日本那边挺乱的,东京街头还有人飙车互砍,大阪又突起山火什么的,你那边没事吧?”芬格尔意外的正经起来关心起了林年。 “我没事,吃得饱睡得好,日本分部还拿水手服小姐姐诱惑我犯错误,但我坚守住了节操。”林年顿了一下用白烂话扯了过去,他没想到这边的骚乱居然隐约传到本部那边去了,但本家应该也动用了舆论管控手段,起码自己的身份还没在互联网上曝光就是了。 “日本分部可真是不要脸啊,为了讨好师弟你居然用美色诱惑,师兄真想为你分担一些重担啊...” “真是感动啊,师弟我回来一定给你多带几张日本分部漂亮小姐姐的照片。” “师弟有心了,师兄一定等照片回来。” 您的好友已撤回一条消息。 “师弟有心了,师兄一定等你回来。” “嗯嗯。”林年间歇性眼瞎,屏幕前做感动状——他一点也不介意多跟芬格尔说些脑残话,想必现在监视这苹果电脑的专员表情一定很精彩,不由开始质疑荡平猛鬼众窝点的‘S’级学员的纯度到底如何。 于是两人又开始扯了一些有的没的,食堂猪肘子限量半价双份,学生会游泳部与芝加哥大学又进行了一次联谊比赛什么的,倒也是聊的轻松愉快,隔着大洋林年似乎也能重新感受到学院的氛围了。 “哦对了,最近还有件新鲜事情,好像还刚好是你们日本那边的瓜。” “什么瓜?” “我听有小道消息说,你们日本那边好像有个傻逼得罪了了不得的人,被挂了二十亿悬红点名要他脑袋,这消息传得神乎其技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你们那边的日本分部的人得罪了当地的黑道势力吧?”芬格尔喝着可乐说。 “应该不会,不过哪个傻逼的脑袋值二十亿?”林年抬了抬眉毛,当初他在极乐馆里跟良一豪掷千金也不过就赢过这么多,至于得罪黑道势力?蛇岐八家就是本地最大的黑道,难道蛇岐八家发了狠撤巨资悬赏王将狗头了吗? “不清楚啊。”芬格尔耸肩。 “你不是号称互联网小王子吗,怎么可能不清楚?上网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真不清楚。”芬格尔回复:“暗网里悬赏帖挂出来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没了,听说是有股强到离谱的外部力量强行介入,删掉了暗网里的那张悬红帖。那些有幸看过那张帖子的人也都三缄其口坚决不提任何任务目标的细节,大概是想去单枪匹马做掉那个傻逼独吞二十亿赏金吧?” “可惜帖子没了,不然有照片和信息的话,我也蛮想去做掉那个傻逼,毕竟日本也小坐个新干线就留可以跑全国。”林年随口说着不着边际的空话。 “要不师兄我再费心费力帮你查查?事情闹得挺大的,好像全国各地想分杯羹的人都去日本了,既然基数这么大费点心套路一下应该也能套路出来的,要不我帮你找任务目标,然后你去干掉——你要是下不去手,随便提供点具体情报也行,听说给情报都有两亿呢,事后我们五五分账?” “拉倒吧,最多七三。” “好,君子一言!” “你穷疯了?”林年愣了一下,没想到芬格尔来真的,但对面这时候已经提示下线了,他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芬格尔这家伙还真是雷厉风行,大概是上次开盘的赌金又吃完了,被债主堵门出不去寝室了? 二十亿的赏金,全国的杀手都要来日本狩猎,真的假的?哪个傻逼脑袋能这么值钱?坐在沙发上,林年挠了挠脸颊看向窗外繁华的东京街头,人来人往之间满是繁密厚重的阴影。 ------------ 说说评论区的事情 之前有读者反映评论区戾气太重,这倒也算是这本书的一个坏情况了,因为没有运营官(关键是我没搞清楚这玩意儿怎么弄)的缘故,再加上我不太喜欢看评论区,所以评论区一直是没人管的情况,遂出现了很多起骂仗和战斗帖环境很糟糕,这一点我今后会考虑多加改进评论区的管理。 同时也有读者反映骂仗骂的最厉害的情况下甚至追着他骂了几天,准时骂,准点骂(...什么仇什么怨),所以特此申明一下,在本书的评论区各位请友善交流、讨论,不要发引战的言论,任何形式的污言秽语将会以禁言处理,请各位读者理性讨论,营造良好书评区。 本章将会在十二小时后自动删除。 ------------ 第一百五十八章:橘政宗 厚重的黑云中亮白色的繁密枝丫盛开,白光照亮了醒神寺檐前长坐的源稚生的侧脸,顷刻后,百公里以北的富士山才缓缓传来轰隆的雷响,像是有怒龙窝藏在火山口中朝着黑云压顶的天穹低吼咆哮。 瓢泼大雨在午后光临了东京沿境,雨水如泼如倒般降在了拥堵的城市中,乌黑的阴霾压下了大厦玻璃往日的高光,整个世界只能听见水流的狂吼,街头嘈杂的人声、焦急的鸣笛声被雨声砸落在地上的流水中,顺着汹涌的水渠灌入漆黑的地下下水道。 源氏重工,醒神寺。 这是源氏重工一处宽敞到异常的露台,唯一的进入方法在三十层的战略部的一处和室拉门,在打开拉门后会看见大雨下朱红鲜艳的‘鸟居’,过后是一处装点得当颇有佛寺气息的庭院,可临近的花岗岩的墙壁上雕刻着诸般鬼神,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宛如百鬼夜。 庭院间行名家指点的枯山水里颇具禅意的‘惊鹿’在大雨中失去了原有的效果,竹筒被雨水压在撞石上微微颤抖着,屋檐落下的串串水流挂作了一道道帘子,从源稚生的面前流下,在他的身边放着呈放着两杯热茶和一瓷碗软米饼的托盘,他盘坐着喝着茶水视线穿过水帘望向雨中艳红的鸟居,在其下,一个打着黑伞身着黑纹付羽织的老人踩着木履踏着积水走来。 老人走近时,屋檐下的源稚生想要起身,老人却远远地对他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面带着温柔祥和的笑容走进了醒神寺,收起黑伞后径直盘腿坐在了源稚生的身边端起一杯热茶: “这么大的雨还是来了?” “既然答应了做好了约定,就算天生下刀子也得赴约。”源稚生说。 “做出的承诺必然应现吗?这的确是本家一贯的作风,稚生,看起来你也在为接我的班做准备了。” “老爹,我说过,近期我不想聊这些的。” “那就不聊这些,这个天气也不适合寒暄,我们聊正事。”老人喝了口热茶望着大雨中屹立着的朱红鸟居:“现在情况很糟糕?” “一个星期的时间,东京警视厅查获了十五起非法入境,期间发生了七次武装冲突若干人员伤亡,同时七天内的国际航班上在精心撒网下抓获了不下十名在国际刑警组织上被下达了红色通缉令的危险人物,尽管家族已经如此全力防备外来人员入境,这几天东京地下世界里也传来了说不少人在寻找他的风声。” “消息封锁做的如何?” “很好,但不够好,因为他在我们手上的情报已经泄露了。”源稚生说:“有人已经获得了那高达两亿円的情报费,辉夜姬追踪资金流向最终只确定了提供本部‘S’级在我们手中情报的人在美国,但更进一步就算是辉夜姬也追查不了了,对方是个顶级的黑客高手甚至可以瞒过辉夜姬在互联网上的眼线。” “看起来二十亿的悬红的确很有诱惑力,吸引来了如此多的能人异士...那张帖子现在还挂在暗网中吗?”老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悬红帖上线一小时内,岩流研究所就利用辉夜姬骇入了暗网中那个所谓的‘猎人网站’,将帖子以及发帖人的账户暴力注销了,瘫痪了整个网站半小时,并且在后台对猎人网站的背后人的IP进行了锁定发出了实名警告。” “实名警告?”老人顿了一下:“是以家族的名义吗?” “是的,但并非是恐吓。”源稚生摇头:“我们让辉夜姬威胁他们如果要一意孤行的留存那张悬红贴,此后该论坛中一切踏足日本土地的‘事务’都将会被本地大小组织所阻挠、干扰,论坛的所有会员也将被这个国家的地下势力排斥和拒绝——他们本就是在影子里讨生活的人,而我们就是这片地方制造影子的人。” “猎人网站不想因为短期利益而放弃长期的蛋糕,所以选择了妥协,很好的处理方式,稚生你的思维开始渐渐转型了,如果是以前的你大概会选择正面与那家网站开战,那势必会导致很多不必要的流血。”老人称赞。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许多不死心的赏金猎人选择冒险前来谋取悬红,本部‘S’级的照片已经遍布整个东京的暗面了,几乎街头巷尾每个大小黑道组织、乃至不入流的yakuza都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那么一个男孩项上人头值二十亿。”源稚生沉声说:“据说最近传来有坏消息说,就连杀手组织的人也盯上了他,猎人网站的悬红已经大有出圈的意思了,地下各界的人事都闻见了腥味想来掺和上那么一脚,蛇岐八家的威名可以劝退大部分宵小,但却没法呵退贪婪的鬣狗豺狼。” “二十亿的悬红,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数额了,就算是我的脑袋在猛鬼众那边也只开出了八亿日元的价码。”老人微微感叹,他的照片此刻依旧留存在地下势力中,只是他本身的威势和权力已经到达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巅峰了,就算他正大光明地独自走在闹市中也不会有人敢悄悄地将消音器对准他。 可林年不行,他不是本地人,如无根浮萍一般飘荡在东京这片浊水浑潭中,在这座暴雨中这座城市涟漪四起的水面之下满是成群结队游荡着的渴血虎鱼,都想在他的身上扯下一块皮肉,让鲜血晕染在池水中引起更大的、注意掀起惊涛骇浪的混乱。 “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家的威慑力的确存在,但很明显时间过的越久,那些人的胆子就越大,最近源氏重工里出现了三起潜入刺探的事件。两个俄裔,一个法裔,前两者似乎是搭档,一个探路踩点,一个实施骇客入侵,前者被辉夜姬注意到高频率出现在周边的咖啡厅以及斑马线红绿灯,后者在电脑入侵的时候被诱拐进了虚假的后门漏洞中被锁定了IP地址。” “都抓到了吗?” “他们实施潜入的那天晚上,以及有一队执行局的专员全副武装等着他们了,但事实证明这两人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在面对混血种的情况下连枪都没掏出来就被电击棍放倒了,现在正被关在地下室里。” “那个法国人呢?” “佯装我们的内部人员进来就被保安扣住盘问了,证件虽然造的很真,但可惜他来错了地方,被指出他的真实身份后没做什么抵抗就举手投降了,现在也被关在地下室里。” “才一个星期就出现了三起直接针对源氏大厦的入侵了吗?林君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啊,看起来情况的确很糟糕了。”老人捏了捏鼻梁放下了茶杯。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这三名入侵者不过是毛躁的普通人,根据辉夜姬的调查发布悬红贴的‘猎人网站’网罗了整个世界的‘猎人’而网站中发布的大多任务都与考古学、神秘学相关,甚至还有盗墓、风水、炼金术的相关帖。”源稚生说:“通常提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必然与龙族文明扯上联系,在辉夜姬的计算下‘猎人网站’里是存在着少量的混血种的,其中不乏在混血种中也可以称为精英的人选。” “有档案记录吗?” “辉夜姬已经从网站的后台中调取到信息了,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猎人大概有四五个,从他们的任务经历和过去履历来看,都是预估血统评级达到了‘A’级的混血种,在业界也算得上大有名气了。”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安排?”老人又问。 源稚生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摸了一下尚且温热的茶杯轻声说:“老爹,似乎你才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这次谈话应该是我征询你的意见,你对我发号施令。” “哦,如果你不说我都忘了,看起来稚生你已经有未来大家长的范儿了啊。”蛇岐八家大家长,橘家家主,橘政宗看着身边的源稚生微笑着说:“不妨就让我听一下作为执行局局长你的安排?” “遣返他回本部。”源稚生毫不犹豫地说。 “你觉得本部比我们这里要安全许多?” “不,我只是不想为他的行为买单,一旦城市内针对悬红发生的混乱大规模扩散就会死很多人——我们的人。”源稚生淡淡地说。 橘政宗缓缓点头算是认可了源稚生的话,但他嘴里却说:“可不要忘记了,如果情报没有出错,盯上他的原本就是猛鬼众的王将,那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在新宿爆炸事件中,也有我们本家的人受到了侵害,这已经能不能单单算作一次简单的悬红了,这次对本部专员的二十亿悬红可以说是我们蛇岐八家的‘内部事务’了。” “内部事务,内部解决,不能将烂摊子摆出去让旁人看笑话。”源稚生垂眸说出了橘政宗话里的意思:“本部‘S’级不能离开东京,起码在悬红事件解决之前不能离开,这是猛鬼众借由他与蛇岐八家的一次较劲,一旦我们放手就代表我们避开了猛鬼众的锋芒主动‘认输了’。” “这将会在日本本土的势力圈中造成很坏的影响,一些徘徊于猛鬼众与蛇岐八家的摇摆势力将会作出错误的抉择,也将会为以后更多的流血事件埋下伏笔。”橘政宗颔首清冽的眸光中满是高位者的冷厉和不容置疑:“猛鬼众的气焰必须得到打压,林君不能离开本家的庇佑,起码近期不能。” “可这得拖到什么时候?”源稚生看着被大雨模糊一片的檐外庭院,只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潮声填满了:“我们不能保护他一辈子,他也不会甘愿被软禁那么久。” “那张悬红贴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橘政宗说:“有记忆的是人,而当那些奔赴而来的人死得差不多,足以引以为鉴的时候,这件事就算平息了。” “老爹你的意思是...” “平息事端是要流血的,必要的时候,无论是哪边,都会放一些血出来,用于诱导,用于恐吓。”橘政宗说:“所以我们需要制造一些流血的机会用来震慑鬣狗豺狼,让他们知道、让猛鬼众知道,想要在本家嘴里啃骨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近期可以让林君出去走一走,记得在他身边安排些人看着他。” 源稚生微微抬首,从漫天潮水中的东京里闻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 第一百五十九章:时间零 源氏重工,第三十三层。 宫本一心抱着柿子果篮站在贵宾套房的门口,两个黑超伸出左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右手摸到了后背的腰侧眉目之间满是公事公办的冷淡。 “有证的。”早有准备的宫本一心放下了果篮,把挂在胸前外套里面的证件翻了出来,女性黑超拿出扫描器滑过上面的条形码,在确认对方身份后扭头向着自己的两个同伴轻轻点头。 “麻烦再走一下程序。”女性专员拾起了地上的果篮撕开了透明塑料膜开始一样样检查,宫本一心也自觉地靠墙站开始搜身,从袖口理到裤脚不留一丝空隙。 看见身旁的黑超示意自己脱鞋脱袜,宫本一心感觉有些古怪,他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另一个男性专员,对方的单手藏在风衣里很明显是抓着一把枪对准着自己,这种高警惕的戒备程度简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虽然往常想要探访家族的重要人员,譬如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们、蛇岐八家的八姓家主也需要走一些固定的流程,但却没一次像是今天这样每个过程步骤严缝密合容不得一丝纰漏,这让他感觉警惕自己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见主席的。 “吃一口。”女性专员拿着果篮里的一颗还贴着商标标签的苹果递给了良一。 “这是给病人吃的。”宫本一心接过苹果看了一眼对方。 “吃一口。”女性专员再度强调了自己的话,见到宫本一心拒绝她身后两个黑超都上前了一步面露不善。 宫本一心点了点头,从一旁客房服务的推车上拿过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苹果,一口咬了下去,果肉饱满汁水满溢,嘴里轻嚼几口后再吞咽进肚子里。 “张开嘴,抬起舌头。”女性专员说,宫本一心照做。 检查了宫本一心的确吃下苹果后,女性专员又拿出手机:“最后一步,你的保荐人是谁?” “宫本志雄。”宫本一心淡淡地说。 三名执行局的专员都怔了一下,没想到宫本一心居然报出了八姓家主之一的宫本家家主名讳。 但尽管如此该走的流程还是一步不少的走完,女性专员立刻致电了宫本家主,并且开始询问今日是否有这么一起探病,以及探病的人与他保荐的人面相是否能对上,再让宫本一心开口说上几句话对上声纹,这下所有的流程才算走完了。 “请进吧。”女性专员替宫本一心拉开了套房的门,在他进门前又莫名多嘱咐了一句:“进门后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他。” * 宫本一心走进套房内,然后愣住了。 如果他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位于源氏重工三十三层的这间贵宾套房应该是偏向棕红暖色调的欧式简约风格装潢,从正门走进玄关正对着的就是摆放着品字红皮沙发的客厅,家具是红水晶的茶几压着新西兰羊毛地毯,在斜角有原木的书架来分割空间美感,为了提高宾客的生活品质还特别准备了一台原产地德国的恒温酒柜放着不少好酒。 可如今这些东西全消失了,如今替换下的是一台台崭新的健身用器材,不锈钢单杠、跑步机、风阻动感单车,以及一个更比一个大的实心杠铃,最后在客厅的中央铺上一张圆形的黑色瑜伽毯取缔了羊毛毯。 这里被改成健身房了。 宫本一心提着水果篮有些发怔,他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客厅最深处,面朝着落地窗外午后拥乱东京街头静站的男孩。 说是静站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没有人静站的时候手里会握着一根重达五十公斤的杠铃。 落地窗前,林年呼吸平稳,全身肌肉紧绷血管微突,他的手里如握剑一般握着去掉半头负重片的杠铃,巨大的重量压迫着他向前倒去,可他不能倒,因为他的面前就是脆弱的落地窗,一旦倾倒下去杠铃就会砸碎玻璃带着他一同从三十三楼的高度摔下去。 他久站已经持续半小时了,动作没有半分变形走样,汗水打湿了身上的白T恤紧贴在棱角分明的坚硬肌肉上,脚下的地板满是水渍偶然落在上面的一张卫生纸已经彻底黏在地上泡软了,稍微一拉扯就会将其从中间扯断,可见整个过程的漫长和艰辛。 感觉身体的机能到达了预估的疲劳程度,林年终于后退了半步打破了静站的动作,他高举杠铃过了头顶,面容尽可能平静地(避免面部代偿)重重下挥,瘆人的恶风伴随着万钧的力道和着汗水一起落下,如果他的面前站着人,那对方将会感受到有山峰向自己倒塌而下,巍峨蔽日避无可避,压力与恐怖就连空气都能一起抽走了令人窒息。 杠铃从上至下,挥动、停滞,这就完成了一次‘素振’。 林年双手手臂上的肌肉束钢筋一般纠缠在一起承受着力量的撕扯,这种锻炼手法换别人来唯一的结局就是双臂脱臼或者骨折,肌肉纤维断裂或者溶解,就算是一般的混血种,甚至说偏向体能形的‘A’级混血种都不会采用这种有明显自虐倾向的训练方法,当然也没有人能完成这种超负荷的训练。 起码宫本一心觉得自己不行,他最多完成三到四次这种程度的‘素振’,然后就得去医院挂一个骨伤科,或者还没走到医院就因为肌肉溶解导致心肺衰竭死亡,到了医院都不用送抢救室了直接转停尸间冻好等火葬就行了。 然而在他驻足发呆的这段时间,林年已经进行了连续的十次素振,每一次的动作都严格到了极点,简直像是一台无情的素振机器,只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漏油(汗水),再这么下去就算肌肉和骨骼顶得住,身体水分也得抢先一步告罄。 在做到第二十个素振的时候,宫本一心几乎都能感受到男孩皮肤下肌肉的痛苦呻吟,在开始素振前毫无疑问对方保持着静站的动作已然消耗了身体巨量的能量,手臂、大腿、全身各个受力部位都应该达到一个极限了,可在极限之后他居然还要进行素振这种有氧运动,这种体能和耐力简直超乎了‘人类’的范畴。 第三十五个素振,杠铃挥下的瞬间,宫本一心观察到了林年动作从迟滞,完全规矩的动作出现纰漏的时候就代表着对方真正抵达身体的极限了,接下来每多加一个动作对身体来说都是超出极限的挑战。 第三十六个,素振的动作慢了许多,但动作依旧是标准的,然而在素振这种快下快上的动作里,慢速度则代表着更大的难度和体力消耗,原理与慢速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同理,一分钟做四十个引体向上正常的健身达人都可以做到,但想用一分钟来龟速、缓慢的完成一个俯卧撑或者引体向上,大概许多人都难以做到。 慢动作的素振维持到了第三十九个,做到第四十个的时候,宫本一心发现林年的动作开始走形了,杠铃抬起‘正眼’的位置高度不够,举过头顶的杠铃角度开始偏斜,甚至站立的双腿都开始轻微颤抖了。 到此为止了,再做下去就是完全的无用功了。宫本一心心想。 第四十个素振迟迟没有落下来,似乎林年也听到了宫本一心的心声,他高举着杠铃片似乎是在酝酿、等待体能恢复?可这种重量的压迫,就算是保持着‘正眼’的动作一动不动对体能都是可怕的消耗,再拖下去毫无意义。 时间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宫本一心也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站了半分钟,当他都想要出声劝阻林年时,情况发生了改变。 如果林年的面朝宫本一心的,那后者就会发现前者在半分钟前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如佛寺中的金刚一般坚硬与禅静,汗水从脸颊滑落亦如春水滚落绿叶一般汇聚到下颚,在汗滴即将突破极限张力就要滚落下去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林年睁开了眼睛,面朝夕阳西下一片残红的东京,他的眼眸盛放的颜色竟然比那红云之后的落金还要灿烂。 白色的雾气从身上升腾而起,泉流的汗水在顷刻间被高温蒸发了,血液在血管中如解冻春水一般畅意地一泄千里,每个细胞如春芽破石般肆意的呼吸、无与伦比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涌起。 他‘暴血’了。 狮心会,血统精炼技术,一度暴血。 代表体能的极限被击溃了,身体崩溃的阈值再度疯涨而上,重如泰山的杠铃在手中一时间轻如鸿毛,素振从四十次的次数顷刻间突破到了五十次、六十次、七十次!次数不再成为桎梏,他甚至开始追求起了速度,大厅中杠铃起落的呼啸恶风声像是海潮一般汹涌迭起,汗液蒸发后的雾气从体表周遭弥散开,不经意间露出氤氲中眼眸一抹骇人的金色,似鬼似神。 在源源不断的力量攀登到巅峰时,新的变化再度发生了。 一个未知领域无声之间扩张而出,填满了整个套房的客厅,又余势不止的向外扩张直至笼罩了源氏重工以三十三层为基准上下各三层的范围后才堪堪停止了。 在领域的正中心,林年长呼了一口气吐出了白色的雾蛇,金子般的黄金瞳里终于涌起了一丝疲劳感,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套房门前提着果篮的宫本一心眨眼的动作陡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皮停滞在了一半露出半点眼白,微张的嘴唇后牙齿分合而开舌头凝滞期间。 言灵·时间零。 * 时零是一个扭曲规则的言灵。 这是林年在三天前第一次主动暴血张开‘时零’领域后的第一个想法。 极乐馆之行归来后,合乎情理的,林年发现了自己彻底掌控了‘暴血’的初步技巧。 暴血给混血种带来的是血统的精炼,更纯粹的血统代表着更加暴戾的力量,而力量从来不止限于是肢体上所做功的大小,在龙族的世界里,永远有着一种力量是与生俱来的依托于血统绽放光华与伟力的,那便是以龙语为媒介勾动改写世界规则的语言之力,言灵。 血统精炼技术毫无疑问的将林年本身的血统带过了临界血限,在主动暴血的瞬间其本人就能感受到自身跨越了一条难以明喻的‘界线’,这一脚他没有踩到池底却能感受到自己所面对的是多么浩瀚的一片大海,在海面上翻滚地是属于龙族的权与力,只有真正触碰到没过脚踝的力量时,混血种才能真正的对龙王赶到由衷的敬畏和恐惧。 说回来时间零这个林年领悟到的新力量,时零与刹那出处同源,隶属于天空与风之王一脉下的言灵,在言灵周期表上刹那是时间零的下位言灵,暴血之后领悟到时间零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反倒是在情理之中。 以昂热校长的话来说,唯有刹那使用者中的佼佼者,才可以触碰到时间零的门槛,这些人就算不依仗暴血也可以将己身的言灵进化为上位的时间零。 其中历史上最接近这道门槛的人就是银翼夏洛特,按昂热的话来说若是‘那一天’所有人都活下去了,那极有可能时间零的巅峰使用者就不会是他了,而是作为他前辈的夏洛特子爵。 林年是利用暴血触碰到了时间零门槛的,算是走了‘捷径’,所以这也难以将他与历史中的前辈放在一起比较,可毫无疑问他掌控的是完整版的时间零,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之内他就像时间中的幽灵似的行动,具体表现出来的效果也类于‘刹那’的神速力。 可随着进一步对时间零的熟悉,林年也敏锐地发现了时间零与刹那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 譬如相同点在于,暴血过后时间零的领域中,他极限能将一秒放慢到二十倍,再加上自己不俗的基准速度,在现实中一下子爆发出来的神速一度可以摸到六阶刹那的尾巴。在旁人的视野里他使用‘时间零’时也与使用‘刹那’时的表现相同,都是本身抵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速去完成各种事情,而这也就引申出了接下来这个有趣的不同点。 ——在时间零的这种高速下他本身居然不会受到任何的负荷惩罚。 像是之前在第一次将刹那推动到五阶时,高速运动会导致他的肌体撕裂、血管破损,可这种情况压根不会出现在时间零上,他在时间零中全速行动,领域的影响下现实里的实际速度甚至超过了五阶刹那摸到六阶的门槛,而这种情况下他本身绝不会发生任何肌体上的损伤。 刹那的倍速是完全加速新陈代谢和神经反射,而时间零则好像是将时间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效果完全钝化了,所以林年才会认为时间零这个言灵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就连时间零都扭曲到了这种程度,难以想象天空与风之王的伟力将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改变,每每想到这里,林年都会不由感觉自己无论是时间零,还是五阶的刹那都是那么的孱弱无力。 面对危险混血种组织起来的猛鬼众,他都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真正对上了纯血龙族,三代种、次代种、乃至龙王,他真的极速真的能将对方的头颅斩下来吗?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感到自身的孱弱,抱着这样的想法,林年不可避免地开始了对暴血、对时间零的全面开发,以及对本身耐力和爆发力的锻炼。 在被改造成健身房的贵宾套房客厅里,林年放下了杠铃捡起了地上的能量饮料喝了一小口,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提着果篮好似被世界调制器按了暂停按钮一样的宫本一心。 在时间零的加速下,对方的眼里估计都难以看清自己弯腰拿水的这个动作吧?如果现在他解除时间零的话对方大概会突兀地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瓶能量饮料。 林年离宫本一心大概有十米不到的距离,他不由心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突然发起攻击,以置人于死地为目的冲向对方,对方能反应过来并且做出防御动作吗? 林年不知道,但他向来就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主,抱着测试时间零的心,他放下了能量饮料,以一个正常人行走的速度,走向了宫本一心,并且抬起了手指戳向对方的眼睛。 在走到临近四米的时候,林年发现宫本一心有了动作,他松开了右手的水果篮,在水果篮慢慢落地的同时,龟速地试图举起自己的双手,应该是想要格挡在脸前,只是这个动作的过程实在太慢了,干尸奶奶的动作都比他快一些。 可起码宫本一心还是对悠闲走来的林年有了反应,‘A’级血统的混血种还是能捕捉到时间零中林年的动作的。 “我还能更快一点吗。”林年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接住了空中悬浮着的水果篮转身走向客厅中间的瑜伽毯准备接触掉时间零的领域。 如果是那个执行局局长,源什么生的男人来情况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林年看着宫本一心漫无边际地想着,东京之夜GT-R上源稚生那刀劈子弹的可怕反应速度,以及强横的身体素质可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知道源稚生从头到尾压根都没有动用过言灵就将他压制住了,那个怪物的极限应该还远不止这些,若是真正的实战厮杀起来林年和他谁胜谁负到底都很难说。 再快一些就好了... 可再快一些大概就只有提升时间零的倍速,或者是刹那的阶位了,两个方法都难如登天不可一蹴而成,除非他能找到什么其他的捷径。 捷径。 无端的,一个‘空中楼阁’般的猜想兀然从林年脑海中涌起了,在脑袋里钻出这个想法时,他都忍不住为之抖动了一下眉毛,回头看向了双手努力举到下巴前的宫本一心。 如果我能在时间零中那样的话—— * 宫本一心丢掉了水果篮,条件反射般抬起了手臂遮挡向面前忽然袭来的黑影和劲风,可在等待数秒后袭击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他的耳中响起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疑惑皱眉的宫本一心放下了手看向了客厅然后人傻了。 在空旷的客厅原本锻炼的林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黑色的瑜伽毯放着自己提来的水果篮,而最重要的是,在在不远处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形物体脑袋扎进了墙壁里吊在了上面,墙厚的房间内响起了曼蒂的尖叫(惨叫)声。 ------------ 第一百六十章:我信了 “‘S’级混血种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本人卡塞尔学院二年级学生,‘C’级学员,绩点挣扎在挂与不挂之间,有留级d 可能,最近听说安铂馆那边学生会主席又开party了,这些人不需要啃书复习的吗?绩点都是花钱买了的吗?又或者说3E考试血统评级高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A’级都这样了,‘S’级呢?岂不是能在学院里横着走?” 守夜人论坛中,一个帖子如上所述在短短百余字内倾述出了自己的困惑和苦恼,字里行间都是对于特权阶级的羡...鄙视。 “乍一看以为是自怨自艾贴,每一个字细细的审下来又惊觉字里行间里都写着羡慕二字,楼主感觉得势的话又是一个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论坛里总有评论辛辣酸毒差些破防题主。 “精英制度的地方当然就要搞阶级特权了,但说实在的‘A’级、‘C’级都差不多的,两只青蛙两只嘴,四只眼睛八条腿,只要你绩点混得上去,一样能玩得很嗨。这个学院主要还是看个人能力的,血统评级不能说明一切,硬要说的话很多普通人科学家做的贡献还比我们大得多呢,没必要硬搞血统论那套,虽然卡塞尔是德国姓,但不代表我们都得留小胡子。”有人站出来讲了句公道话。 “有一说一,确实,血统不能说明一切。退一万步来讲,就只拿血统说话,‘C’级血统都还好了,总不像‘D’级学员一样憋个黄金瞳都得靠催眠,言灵什么的一辈子也别想了,然后‘E’级...‘E’级是真的不行。” “确实,‘C级’还好,‘E’级是真的不行。” “附议,我‘B’级,我觉得‘E’级不行。” 您因不当言论【不当词汇、语言攻击版主、管理员】已被禁言十二小时。 “兄弟们,有狗,撤。” 接下来帖子话题歪了个十几楼,才终于出现有正经答题的人了: “说句公道话吧,题主的主要核心问题还是好奇‘S’级是什么样的,现在学院里的话也就校长和今年下半学期入学的那个新生是‘S’级吧?新生入学后也没什么社交,感觉也就跟学生会的新任主席有些交情,特权阶级中的特权阶级,学院里‘冰窖’都能对他开放,他的学生证几乎可以去到学院里任何地方,而且我还听说他手里的学生证额度能额外投资三十万美元...” “关注点不在于他的学生卡能去哪里,透支多少钱好吧?‘S’级不是一种特权,而是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资质’。你们没看过新生的过往背景吗?孤儿院出身自学都能拿当地私立高中的奖学金,这种自控能力和学习能力就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情了,‘A’级起码还算是个人,‘S’级的话平时都是扎在论文和书山里研究龙族机密的机器人吧?” “‘S’级平时不都是在坐瀑布下冥思的吗?睁开眼睛就一刀斩开瀑布什么的。” “楼上的武侠看多了?” “鬼知道什么样的,除了大一跟新生一起上课的那批人,学院里没多少人见过‘S’级吧?”一位大三的师兄路过。 “巧了,我刚好认识一个跟‘S’级挺熟的人,我@一下,@求不挂科求不挂科。”这时忽然有人@了某位小透明。 “这哪路神仙?学生会的人?跟‘S’级混在一起起码也得是个‘A’吧,这种精英还能挂科的?” “等她来了你就知道了。” “谢邀,人在日本,刚下飞机,跟‘S’级已入榻日本分部VIP套房。”一会儿功夫,求不挂科本尊居然真的被@了出来。 “日本?‘S’级出外勤了吗?他才大一啊。”不少人表示惊叹并且追问出了十几楼问题,大抵都是询问外勤任务可透露的细节。 求不挂科回帖:“我在跟‘S’级学员一同外勤任务,师弟正在隔壁cos古希腊雕塑大秀肌肉,我在涂指甲油顺带水贴满足一下我跟‘S’级‘大被同眠’,哦不,应该是‘同住屋檐下’的虚荣心。” “好一个虚荣心,姐们儿,你像你这么清楚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帮忙拍几张‘S’级小学弟的照片过过眼瘾吗?我想看看‘S’级的胸肌是不是就要比其他人的大一些!”有网络女流氓立刻顺从欲望袒露了自己三俗的心。 “不敢打扰师弟,他可是个大忙人,不过楼上那位金庸粉兄弟说的还真不错,‘S’级走的还真是瀑布冥思的路子,刻苦修炼专研啃书,两手都在抓,两手在很硬,这些日子跟他住下来我才发现,‘S’级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差别别太大了。”求别挂科回帖的语气里满是谦逊。 “能被‘S’级带飞跑外勤同住屋檐下,姐妹儿你是为绩点献身了吗?”立刻有兄弟抓住了盲点。 “我倒是想。”回完贴后,她又心说要是自己被当做诱饵抛下直视日本分部一群凶神恶煞的黑道的话,自己倒还真算是献身过了。 “跟‘S’级跑外勤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要我说,姐们你应该自信点,任务里培养一点感情,在他洗澡的时候偷袭他!直接把他搞定掉,以后校长看你脸上都得是慈眉善目的表情!” “我师弟很正经的,当师姐的不好意思下手啊。”求不挂科显得很矜持:“而且再说他洗澡的时候放水放45℃我怀疑他是猪变的,我冲进去一起洗怕是直接给煮熟咯。” “热点好啊,热点好,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了。”帖友们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于是帖子的话题又歪了,变成如何“坏女人如何成功上位‘S’级娇妻”了。 “虽然按照求不挂科的说法,‘S’级各方各面都是严格要求自己,并且优秀过人,但说实在的他也只是个16、7岁的孩子,刚好处于青春期,求不挂科如果穿色一点,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要知道青春期男孩们可是很大概率喜欢上教他们什么叫作‘女人’的性启蒙导师!” “兄弟你真是个人才啊,有意向来我们新闻部吗?”红名的论坛管理员忍不住下场了。 “出外勤我哪儿带了太多衣服。”求不挂科表示很无奈。 “不是说在日本出差吗,那边的内衣和情趣衣物很丰富的。” “17岁啊兄弟们,你们这是在诱人犯罪啊。”论坛管理员痛心疾首。 “算啦,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师弟很正派的啦,满脑子杀杀杀。”求不挂科说。 “那个...我不觉得‘杀杀杀’是形容正派人士的。” “那也比‘操操操’好。”论坛管理员说。 “我就这么说吧,孤男寡女跟他一起,我就跟她说我在房间里换内衣,门没锁,他也不会过来瞅上那么一眼。”求不挂科哼哼道。 “那问题在于你不是说你没有性感内衣吗?” “没有,但我才洗了个澡,没穿衣服坐在套房床上涂指甲油呢,门还不是照样没锁。”求不挂科懒散无所谓地回复。 “全裸?那个,不是不相信你啊,主要是我们大家想开开眼界。” “管理员!” “得嘞。” 您因不当言论【淫秽词汇、性骚扰词汇攻击论坛会员】已被禁言十二小时。 “果然是一只好狗!我师弟没白养你!” “那是必须的。”某狗管理狗得就差汪一声:“不过师妹啊,不穿衣服涂指甲油虽然性感,但你还是得稍微注意一点个人隐私,要是不小心有人开你门你不就走光了?” “安啦,套房里就我跟我师弟两人,我之前跟他说过我去洗澡啦,他不会开我门的,不过他真控制不住自己从门缝里探个头进来,你信不信我当场就直接躺平任由他摆十八班姿势。” “看见你这满嘴的火车和零落的节操,我信了。”管理员不经感慨,日本果然是个开放和放荡的地方,满山樱花树下埋着青春期女孩们的情书和性幻想,长出的艳色粉薄的樱花瓣没用多久就把一个纯情的白烂女孩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 求不挂科正想继续回复什么,但这时一声巨响骤然炸起,吓得她手里的指甲油刷子都抹到脚背上了,她大惊失色不知所以地抬头看去...只看见到套房的白桦木墙壁上,一个好听好看的脑袋撞穿了精装的白桦木墙耷拉在那里黑发上满是木屑和石灰。 那张鲜血糊满的帅脸茫然地抬起,正好看见床上春光乍泄的女孩。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女孩的窈窕美色看得那叫一个丝毫毕现。 我也信了。 这句话终究还是停留在守夜人论坛的回复界面上没有按的下去回车。 ------------ 第一百六十一章:金字塔 古代世界八大奇迹之一,金字塔。 这是一座位于苏丹共和国沙漠边境上的金字塔,高120米,底长208米,共用190万块平均每块2吨重的巨石块砌成,大小直逼号称世界上最大的胡夫金字塔。 胡夫金字塔其实也仅仅是号称世界最大罢了,在世界上金字塔遗址数量众多,广分部在美洲、埃及等地,就现已经‘公布’的金字塔不过以胡夫金字塔为最,但就老唐知道的,比胡夫金字塔还要大的金字塔遗址也不是没有,不过那玩意儿不是修建在沙漠里的,而是修在百慕大三角里。 没错,金字塔修建在海底下。 还记得那次猎人网站发布的深海探索任务竞争性出奇的很强,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想来分杯羹,凭借着过人的优秀履历,作为‘A+’级猎人的老唐也成功混进了队伍中,有幸参观了一次百慕大的深水之下那货真价实的巨型的金字塔。 就当时目测来看那座藏在黑色海水中的金字塔起码到达了五百米级别,堪称巨物恐惧症患者的噩梦,那种规模的建筑根本不是人力能建成的,那时跟在队伍里一起下潜的几个毛子还兴奋地脖粗脸红吼着亚特兰提斯、史前文明什么的。 那次的任务凶险至极,就连向来有着驱邪避祸体质的老唐都差点糟了重,但好歹最后还是逃出来了还带了箱满是绿藻寄生贝的金子出来,比起那一次的任务,现在老唐正在探索的苏丹金字塔不过是洒洒水、小儿科了。 苏丹沙漠的金字塔内部。 漆黑冗长的通道里,老唐举着火把走在一支雇佣兵队伍的前面,到处东瞧瞧西看看,没事就把火把举到墙壁上五彩斑斓的壁画前观摩,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比起来探险的,他更像是跟团旅游的游客,背后一群雇佣兵手里的真枪实弹都显得多余了许多。 “那个,罗纳德先生。”雇佣兵里这次的出资人先生有些尴尬的出声了:“您这样一点都不警惕一些真的好吗?啊...我不是说你不敬业,我是说这里真的很有可能有一些...” “神神鬼鬼的东西嘛,我知道,任务简介上说的很清楚了。”老唐欣赏着壁画上的狗头人向稳坐高位上的法老进贡“心脏”的画面,随意地向出资人先生摆了摆手。 “我们之前已经有一队精英在这里牺牲了,我不想更多人也重蹈覆辙沦陷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罗纳德先生警惕一些。”出资人再度委婉地表达出了老子的花重金请你来的,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跟来旅游观光似的的意思。 “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唐忽然说。 “罗纳德先生,你说什么?”出资人一脸茫然很明显没听懂老唐的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老唐再度缓缓将之前说的话完整念了一遍:“这是一句来自中国的古语,表示我们要对鬼神具有敬畏之心,不可轻信,又不可不信,说出这句话的那位大家曾经教育弟子,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意思是只要心中有‘正气’,就可以冲破魑魅魍魉,诛邪退散。” 漆黑空旷的陵墓通道中,半中文半英语的话音悠扬地传荡着,尽显空灵莫测的滋味,老唐说罢之后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向前走了,留下被他这通言论镇住了的出资人,余下一派雇佣兵们也是听得半懂不懂,但莫名的还是觉得这个美籍华人张口就是中国古家正法感觉很有道行的样子。 如果是在平常,在任何的地方有人丢出这一套鬼神的言论,出资人必然是对之不屑一顾的,并且会强烈怀疑对方是在招摇撞骗想给自己开风水借以骗笔钱养二奶什么的。 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老唐嘴里说得越玄乎他就越是笃信和安心,因为这个神棍是他自己找来的——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渴求的东西。 譬如你在街边遇到个神棍说你是神仙转世这辈子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你必然甩他个卫生球转身就走还骂一声死骗子,但如果是你最近自己感觉到诸事不顺主动去找个算命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会心说艾玛,有道理啊,老师傅有些道行腌 现在出资人典型的就是这个心理状态。 一周前,在初次发掘这个金字塔的时候,他动用了一整编从当地军阀手里借来的私兵,雄赳赳气昂昂的踏着密道钻进了金字塔内想找到宝藏,结果还没走到一半这一整编私兵就全灭,最后逃出来的一个半身腐烂的黑人叔叔弥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木乃伊。 金字塔里有木乃伊,很经典的电影剧情,但也仅仅是电影,出资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递话给了军阀让他肃清了金字塔周边的反抗军,再度派出了下一队私兵前去探索。 可惜结局相仿,队伍全灭,这次甚至没人能活着回来递话。 于是金字塔被死守了一个月的时间,足足一个月没有任何活人进出,就算里面有埋伏也都得断粮饿死了,第三次探索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了。 值得一提的是第三支的小队的火力是绝对的顶配,除了RPG没敢带(害怕轰塌金字塔),其他该带的重武器都带了,甚至还扛了一架12毫米的机枪进去,但依旧还是沦陷了,在无线电联络中,他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木乃伊,然后是无边的惨叫和噪作的重机枪扫射声。 再三探究了金字塔,死了不下一百多个手下后,出资人不信也得信这金字塔里有鬼了,遂老老实实的上了猎人网站,搬来了一尊大神想要镇一下这金字塔的邪性。 于是乎,老唐就带着太阳帽挂着水壶,穿着夏威夷沙滩裤从飞机上空降下来到他的面前了。 据猎人网站上的中介说他们为出资人找来的这位猎人可是专制邪祟、鬼神的头牌,无论再凶的鬼屋凶宅、再可怕的遗址和墓穴,这位爷都去过而且都还完美全身而退了,区区一个金字塔不在话下。 就现在来看,起码老唐本人的确没把这金字塔当回事儿,到处拍照乱摸,就差拿石子儿刻一个到此一游了,这不得不让出资人怀疑这家伙的可靠性,但在真正遇见邪祟前他也只能忍着,如果遇见了木乃伊这位专家搞不定,那么连重机枪都没带的他们也必然搞不定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前面打着火把的老唐忽然不乱跳,不说话了,后面的出资人和雇佣兵察觉到了异常也纷纷警戒了起来。 直到他们走到老唐边上时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上一支队伍的“终点”了。 在陵墓通道前方的必经之路上,无数腐烂的断肢残臂堆在角落成了小山,一颗颗被挖掉双眼的头颅摆成了一条‘过道’终点便是残肢的小山,如此邪性的祭祀仪式,这一幕看的所有雇佣兵猛男都毛骨悚然了起来,出资人也吓得腿打颤差点漏出来几滴。 “还真他妈邪性啊。”老唐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大着胆子在路边的人头过道前蹲了下来,伸手撩拨了一下其中一颗脑袋的嘴巴,两颗眼珠子立刻就从里面滚了出来黏在了地上。 “大...大师,你看这?我们是不是该回头了?”出资人吞了口口水出声询问,虽然他后面的军阀下了死命令必须把金字塔里的‘东西’带出来,但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他还是不由地打起了退堂鼓。 “没事,小场面,更离谱的场面我都见过,我们继续走,见了鬼再扭头跑也不迟。”老唐伸手在出资人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大踏步走向了漆黑冗长的通道里面。 出资人看着火光下背影即将消失的老唐,一个哆嗦也立刻跟了上去,后面的雇佣兵们也满背冷汗地小跑跟上,手中的AK-47抱得比情人还要紧。 老唐开路,出资人和雇佣兵跟在其后,金字塔的通道像是地下蚂蚁钻出的巢穴曲折而混乱,越往里走越离谱,场面也越诡异,不知从何时起,地上开始出现了老旧的森森白骨。最开始他们只当这些人是以前老时代盗墓的人,但逐渐的当白骨铺起数十厘米高,完全填满地面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鬼地方好像真的不对劲。 可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跑,因为在最前面举着火把的老唐还在往里钻,甚至嫌速度太慢空气太闷还小跑了起来。 沉闷和恐惧之中,所有人闭口不言地跟着前行,每个人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限,生怕从背后或者角落里蹦出什么鬼怪。他们脚下踩着的这些白骨多半都是前人留下的,无数人潜入过这个陵墓死在了这条漆黑蜿蜒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小路上,白骨堆积起来堪称一片海洋,而他们也只不过是海洋中贸然进入的几条游鱼,凭什么他们就能跃过龙门安然无事的抵达终末之地呢? 没有人直到答案。 队伍里唯一没有这种担忧的大概就只有老唐了,他嘿咻嘿咻地抓着火把小跑着,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目不斜视,期间还停下来了几次挑断了几根如蜘蛛丝般细长的机关绊锁,又试探出了几块活板陷阱,诡异和恐怖对他压根没有半点的影响。 也就是这样他们一路走,一路拆陷阱,踏着骨海的通道也越来越宽敞了,从幽闭的环境中转到宽阔的环境是会让人心中的阴霾散掉不少的,起码空间的改变也让所有人心中为之一松,恐惧都散掉了不少。 队伍中的出资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也不自觉涌起了唯物主义者的勇猛,心想之前金字塔里死的那些人应该都是遇见宝藏内讧了吧?现在哪儿来的什么木乃伊鬼怪,这可是21世纪。 此时老唐也正好带着他们跑过了一片石棺区,横摆着井井有条的石棺安置在宽敞的通道两侧,巨大的壁画刻在墙壁、天花板上,整个空间都是灰黑中带着一丝五彩斑斓,人面狮身像匍匐在通道尽头,熄灭的篝火挂在墙壁上满是历史的痕迹,沉闷、压抑、肃穆。 在路过如林般的石棺的时候出资人还是避无可避的再度紧张了一下,可当他们跟着老唐跑过去后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不由让大家紧张的心情更加舒缓了一些,也就是这个时候,可能是出自心中莫名的恐惧,出资人没来由的回头了。 然后他看见了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 老唐抵达了主墓室,站定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呼出了口气。 屁事情没有发生。 是的,当他们抵达主墓室的时候,每个人的精神依旧是紧绷着的,但沿途过来却真的什么恐怖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主墓室很宽阔,空间呈现倒三角,顶端是金字塔尖的一缕缝隙,光线就像聚光灯一般打下照亮了黑暗的空间,正好落在了满是灰尘纯金打造的法老棺具上,而棺具此刻也是正立着的对准了通道里走出来的所有人,好似在无声的欢迎着他们。 “好像没什么宝藏啊。”老唐扭头看了眼周围空旷的墓室这里跟之前的小道一样堆满了森森白骨,中间金色的棺具也正是凌驾在白骨之山上,亦如坐在骨王座之巅,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充斥着一股宏大而邪性的味道。 “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在棺具里,是一颗心脏,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罗纳德先生帮我们取出来,这次委托就算完结了。”出资人吞了口唾沫死死地盯住棺具。 “你是不是尿了...”老唐低头看着出资人湿润的裤衩有些怔住了。 “意外...”出资人咳嗽了一下。 “随便了...但先说好,我不想问为什么你们会要死人的心脏,也不想知道心脏有什么用,所以你们也最好别干杀人灭口、卸磨杀驴这种勾当啊。”老唐警告出资人。 出资人听后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你不说我们也不敢这么干,因为我们难以保证如果真这么做了,我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墓穴。” 老唐挑了挑眉心说这群老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精通风水道法的高人了?自己之前胡诌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他在图书馆里找金瓶梅的时候偶然瞥见的,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群人也不会对自己起什么歪心思了。 想着有的没得的,在出资人等人的视线下,老唐一溜烟地就爬上了骨山摸向了金色的棺具准备开棺大吉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出资人望向他的眼里满是匪夷所思的畏惧。 老唐他其实是误会了。 出资人不想对老唐动手的原因根本不是担心他本人有什么大法力,可以在雇佣兵们下黑手之前杀光他们,只是之前在进到主墓室之前的一段路上发生了一起意外。 可能老唐跑的有些快没有注意,在他们通过通那古老的石棺的区域时,他领着头跑过去的时候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可当他带着大部队离开之后,雇佣兵中的出资人偶然一回头看见了一副终身难忘的景象,那数百口石棺中,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悄然坐起了无数腐朽的死人,如朝圣一般面向着他们,黄色绷带下的死人眼在黑暗中如萤火虫群一般繁密。 老唐打开了金色的棺具,在里面沉睡着的是一个干瘪的木乃伊,没有其他的赘述可以去描绘它,因为它就只是一具寻常出现在纪录片、考古书中的木乃伊,毫无特色、令人发瘆。 “心脏,心脏。”老唐强迫自己不去想什么有的没的,摸出腰间工具包里的刀具就开始对木乃伊动起了手,噼里啪啦地就给这位古代极有可能是一位帝王的木乃伊做了个开胸手术,把胸膛里那干枯如同石头一样的心脏给抠了下来。 “嘿,老兄,受人所托办人琐事,你挂了这么多年了,拿来也没用,我借来糊口饭吃你别介意啊。”老唐拿着心脏看了一眼没什么变化的木乃伊低声说了一句。 木乃伊的角度是俯视着老唐的,失去眼球的眼眶直直地盯着他的位置,让他不由有些发瘆,只能低声又念了几句有怪莫怪,转身就把棺椁给扣上了。 只是在最后棺椁扣上的瞬间,不知道是阳光的缘故,还是老唐眼花了,棺椁内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抹醇厚的金色,一闪而过。 随后棺椁闭合,声音沉重的像是关上了一个古旧恢宏的时代。 “找到了,你要的东西。”骨山上,老唐一个滑铲和着大多骨头碎片落了下来。 出资人立马神情紧张地迎了过去,他不敢相信到这颗被军阀誉为传说中的‘永恒宝石’的心脏居然就这么得手了,在当地的传言中,这座金字塔中的法老王花费了毕身的心血找到了永生的宝石,并将之作为自己的心脏安置在了胸膛,其后获得了调御直接的权与力统治了苏丹一片近百千年的事前才垂垂老矣不甘死去,心脏也随他而葬成为了历史。 出资人把递来的心脏珍贵的用玉匣子谨慎装好了,放在了背包里厉声叮嘱周围的雇佣兵忘记这件事,同时拿出了卫星电话开始向金字塔外面的人传讯。 “报酬记得打我账户里。”老唐拍了拍出资人的肩膀,又回头看了眼金色棺具:“你们就只拿心脏吗?那玩意儿好像是纯金的,不一起扛回去?” “不了不了,还请爷继续带路送我们出去吧。”拿着电话的出资人擦了擦汗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棺具,心想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也能像之前石棺区的那些木乃伊一样坐起来用金色的眼睛瞪他。 “钱难赚啊,记得给五星好评哦,亲。”老唐叹了口气,摸出了手机在猎人网站的私人订制APP上点下了任务完成的确定键——主墓穴最顶上有一些空隙露天还是能有一些信号进的来的,之前二手准备的卫星电话倒也没了用处。 只是这个时候,就在老唐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上忽然打进来了一通电话,他瞥了一眼发现那是一通远洋电话。 ------------ 第一百六十二章:狙击 “大陆银行,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我想开户。” “账户名?” “林年。” “验证码?” “7986-09。” “协议状态?” “私人指定。” “指定个人经理人选?” “Boogeyman(夜魔)。” “储蓄面额?” “两千万美元。” “处理中,请保持联线。” “......” “开户已成功,您的个人经理已接受申请,祝你全天愉快。”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 源氏重工,第三十三层,傍晚。 “轻点!轻点,师姐,疼。” “从来都是女孩儿喊疼的,哪儿有男孩喊疼的,别丢人啊师弟。” 客厅中,林年躺在瑜伽毯上坐着的曼蒂的膝枕上,简直堪称让肥宅嘴角流口水的至福之享,但前提得忽略现在曼蒂正对着大腿上男孩的脸,用绷带和针线左右开弓的情景。 “师姐我怀疑你在报复我。”林年感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表情有些抽搐。 “报复你脑袋扎穿墙壁硬核偷窥我的裸体吗?”曼蒂黑着脸扯了扯林年的脸蛋,疼的后者龇牙咧嘴:“怎么样,好看吗?是不是又大又白。” “没...没看到。”说完后林年感觉脸蛋上的疼痛更剧烈了,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但可惜为时已晚,童言无忌无异于一发心灵震爆把曼蒂的自尊心给击破了,如果用漫画、动漫的表现手法现在的她估计已经石化开裂了。 一旁的椅子上剥柿子的宫本一心眉毛抽了抽,假装自己没听见这对同门师姐弟离谱的对谈,他终于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最近执行局里一直怀疑套房里的两个本部专员在搞‘办公室恋情’了。 林年在当了一次硬核破壁人之后,脑袋挂在墙上的他一眼就看见床上曼蒂白花花一片,这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自己给拔出来,所以客厅里的宫本一心就有幸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林年手脚并用的撑住墙壁把自己往外拽的喜感画面... ——他没敢去帮忙,那种情况下接近男孩墙壁上卡着的屁股会有种homo的嫌疑。 那种情况下别说是曼蒂,林年脑袋都一片空白,张口就没话找话:“师姐涂指甲油啊...” 曼蒂很想点点头说是啊是啊,边涂指甲油还边水贴呢。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坚持一下作为女生的矜持,悄悄拉过来枕头抱在怀里挤住胸前柔软把脸埋在毛绒羽中就开始红着脸尖叫,于是客厅里的宫本一心就发现卡在这头的四肢拔得更快更勤了。 “这其实是意外。”林年仰头看着自家师姐红晕未消的耳根子解释。 “那些说不小心滑进去了的也都说是意外。”曼蒂张口就来了一发黄段子,把林年接下来的辩解给堵回去了脸上表情很难受。 “唉,我知道是意外啦。”曼蒂叹了口气,把最后的纱布贴好,弹了林年一个脑瓜崩:“虽然我知道你头铁,但你别这么个头铁法啊,想看色图跟师姐说,师姐虽然不能变成色图,但起码还能上网帮你找...” 一旁的宫本一心开始咳嗽了起来,示意要聊骚的话可以私下没人的时候聊。 “宫本同学,让你看笑话了...”包扎好的林年从曼蒂面前翻身爬了起来也咳嗽了两声。 “本来就是来探病拜访的,之前听说你跟某位执行局的专员去了猛鬼众的地盘发生了一场恶战,本以为你受伤很重,但现在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很。”宫本一心把剥好的柿子放在了瓷盘中微笑地看向林年。 “也是蛮可惜的,如果你在的话,我们大概就能一起去了。”林年也笑了笑。 “直捣黄龙,摧毁猛鬼众据点么,听起来的确很有意思,但很可惜最近家事繁忙。”宫本一心抬了抬手,在他的无名指上戴了颗银戒指。 “结婚戒指?怎么不买钻戒呀。”曼蒂眼前一亮,女孩子对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是没有抵抗力。 “订婚戒指,结婚戒指还在物色,她说她不喜欢钻石所以让我尽量别买钻戒。”宫本一心轻笑。 “好女人啊,我最多戴过幼儿园时自己编的草环戒指,强迫小男孩给我戴还威胁他给我戴了戒指就是我的人了,长大后得娶我。”曼蒂摸了摸光秃秃的手指感慨。 林年一时间不知道该可怜还是祝福那个小男孩,甩了甩脑袋问:“什么时候结婚啊?” “等她明年成人礼吧。”宫本一心说,然后发现曼蒂和林年神色陡然诡异了起来,整齐的偏了偏头一副你有问题的样子。 “娃娃亲。”宫本一心苦笑:“家里人做的主,又是青梅竹马,我也很喜欢她,可不是我有什么特别癖好。” “没事,能理解,师弟明年也才成年,但现在已经会偷窥师姐涂指甲油了。”曼蒂拍了拍林年的后背调侃,这家伙果然是粗神经,前一分钟还耳根子红通通的,现在就能若无其事地拿自己的糗事来当梗了。 话题一时间偏离了刚才林年搞出的‘意外’,不远处墙壁上还有个洞能看见曼蒂乱糟糟的床铺,但两人都很聪明的没把话题可以往那上面引。 “接下来几天我大概得跟着你们一起行动了。”宫本一心重新把话题扯回了正事。 “一起行动,跟我们一起当咸鱼吗?”曼蒂把自己摔在了瑜伽毯上滚了两圈努力地做了几个仰卧起坐权当是今天的锻炼量了,一旁的林年斜着眼窥伺着自家学姐不经意露出的小肚子暗暗叹息。 “别忘了我也是本部专员之一啊,我们身上还带着执行部发布的任务,如果完成不当的话是会扣绩点学分的,我可不想留级。”宫本一心叹了口气。 “你不说我都忘了。”曼蒂敲了一下手心满脸严肃,提到绩点她总是这么认真。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考察日本分部的近况,交流学习,日本分部的情况我大致也了解了,知道报告该怎么写了,至于交流学习,我觉得这几天来我已经学习的够多了。”林年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夜幕下的东京,透过火光耀人的大楼林宇缝隙可以看见遥远处夜色中星辉灿烂的彩虹大桥如月般架在荡漾的水流上,与水镜衬印为棱角分明的白星。 “林君这些天学到了什么?”宫本一心问。 “强者为尊。”林年说。 “有些中二。”曼蒂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但这是事实啊。”林年望着落地窗外的灯火漫天,不知是在看这座城市还是在看窗内自己的倒影。 “蛇岐八家中的老人们一生都在追求权与力,我也曾问过他们毕身所求,他们只说希望能将自己的命掌控在自己手上,而并非是真的追求所谓的体面和风光,生死予夺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宫本一心说:“林君,有些时候随心所欲和为所欲为是两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年点了点头:“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哪一天有人把枪抵在了我的头上,我问他为什么,而他却说毁灭你,又与你何干?” “你是本部众望所归的‘S’级有压力很正常,但不要在压力的趋势下产生心理问题了。”宫本一心拍了拍林年的肩膀:“可惜现在你们的情况很尴尬,本家似乎下了很严格的禁足令,不然今晚我可以请你和曼蒂桑喝酒,我知道一家氛围很不错的酒吧。” “师弟还没成年嘞就想骗他喝酒了,要是成年了你岂不是要带他去更离谱的地方了。”不愧是风纪委员长的爱徒,就算身在日本曼蒂也谨记了自己肩上的重则。 “等良一出院了再一起去吧。”林年笑了笑:“到时候也可以介绍宫本同学跟他认识认识,我猜你们两个应该挺合得来的。” “连林君都看好的男人,那我必须见上一面了。”宫本一心也笑了。 两人转身过去,又看见躺在地上偷吃盘子里剥好柿子的曼蒂无奈苦笑了一下:“好了少吃点,今晚听说本家主厨要为你们做一套宴餐,留点肚子一会儿——” 宫本一心话没说完声音就被尖锐刺耳的炸响声掩盖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愣神了,眼中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最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残破的玻璃渣从身后滚落到面前,这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内心冰冷一片。 瑜伽毯上曼蒂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嘴角上还糊着柿子汁,在她双腿之间的瑜伽毯上一颗大口径弹尖涂红的子弹深深的嵌入其中飘起淡淡的白雾。 半蹲在地上林年手按在宫本一心的侧脸上,整个人弯着腰表情慑人地扭头看向身后,落地窗上一颗弹孔清晰可见,周遭的玻璃如蜘蛛网一般开裂蔓延摇摇欲坠。 紧接其后,落地窗的窗户毫不停息地接连炸起数团明亮的火花,接踵而来的数枚红尖弹头争先恐后地从防弹玻璃外旋转钻入,直奔地上林年而来! 但客厅中如烟火般的星光数次绽放了,曼蒂和宫本一心眼中的林年模糊成了一团黑影,数次亮起火光后,瑜伽毯一左一右连续噗呲震动冒起了白烟,被切成两瓣的数枚子弹静静扎在地上切口光滑鉴人。 林年身影平复下来重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此时他手中的匕首刀刃已经缺口累累了,散发着白烟与高温的残热。他手一松匕首落在了地上刀柄与刀刃摔得分离解体,没有惊慌失措的逃窜或者闪避,而是胆大包天地徒步走到了落地窗前,并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下一刻,林年毫无征兆的一偏头,又一颗子弹破开了玻璃旋转倾斜着射入他身后的大理石地板,余声消逝后子弹居然还静静地在地面上旋转着,直到失去动力才摔倒滚落在地上。 落地窗前林年面目冷然锁定了约莫近千米外的一栋高于源氏重工的大厦,点了点头说:“有种。” ------------ 国庆节快乐 是的,这是请假条,月初的请假,不是去玩什么的,而是要看书补充文青能量了,主看张爱玲,这女人的文字有股该死的魅力。 ------------ 第一百六十三章:boogeyman “总结一下已知信息,这次狙击手的狙击环境辉夜姬已经推算出来了,空气含氧量62%,空气密度每立方米810克,射击俯角15度,使用武器12.7毫米反器材狙击步枪,使用弹数5发,从这些数据上我们发现了许多新的情报。” 源氏重工27层,执行局会议室, 房间内窗帘与遮光布挡住了窗外白昼的光线,昏暗的房间中源稚生站在会议桌的尽头,樱在他的身后手握着投影仪的遥控器,墙壁上白色幕布上切过几张照片,那是这次袭击的狙击现场,一间没有任何装修的毛坯房,墙壁地板都是灰色的水泥,地上还堆积着沙堆、钢筋等建筑材料。 “局长,附近跟我们大楼齐平的写字楼大厦我们全部检查了一遍设防了,如果有人狙击的话应该第一时间会被发现并且制止。”有负责三十三层贵宾套房安保的负责人不解的举手询问。 这次的狙杀总有人需要出来负责人,而安保队自然就是这批倒霉蛋,可虽然事情发生了,他们却还是显得难以置信和不服气,因为他们不是蠢材,早算到了套房中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有可能成为杀手的突破点,附近的可狙击地点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鱼儿们主动上钩——可狙杀还是发生了,并且对方还差点成功了,从狙击开始到结束完全没有被本家的人发现。 “关于这一点,其实也不算是你们的过失。”源稚生摇了摇头说:“射击地点是位于我们大楼三点钟方向一栋年前立项动工的写字楼,由于是傍晚的缘故写字楼已经停工了,无人的楼层再加上优秀的高度正好为狙击手提供了极佳的狙击环境。” 安保负责人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那栋写字楼我记得...” “在位于源氏重工的2800米外。”源稚生点头:“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们布防圈,这是一次超远距离精确狙杀,杀手在写字楼的三十五楼开枪,子弹飞跃了五个街区,长达六秒的时间才命中了落地窗,击碎防弹玻璃狙杀室内的人。” “2800米的狙击距离?”会议桌上不少人瞠目结舌,就算有狙击镜在狙击手的眼中源氏重工里的人都应该是镜头上的一点黑色灰尘吧?这种距离进行狙击如果不是狙杀目标特殊的话,这几枪下来狙击手就应该可以被直接封神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们怀疑狙击手在这种情况也分不清同在屋里的三个人哪个是自己的任务目标,所以第一枪他选择错了对象,关于这一点,可以请当事人补充。”源稚生看向了会议桌的右边。 “是的,第一枪瞄准的不是我,而是宫本同学。”会议桌上静静坐着一直没什么言语的林年点了点头说,这场会议他赫然也位列其中,曼蒂和宫本一心坐在他的左右,这场会议他们是以本部专员的身份出席的,同时作为狙杀的受害者他们也理应有资格知道内情。 “然后狙击手发现子弹被避过去了,又开了三枪,但一一都被当事人用水果刀切开了。”源稚生说。 水果刀切12.7毫米的巴雷特子弹?会议桌上的人们表情都诡异了起来。 “这得感谢贵宾套房内的一切配置都是最优等的,就连水果刀都是仿匕首的精钢打造的,不然在我切开第二发子弹的时候刀刃就会绷断了。”林年说。 “狙击手开了五枪,按现场情况来说,如果在场的任何一人替代当事人,五枪都不会落空——亦或者对方从头到尾也只会开一枪。”源稚生说:“这种狙击水准代表着什么就不必我赘述了,辉夜姬扫查了那栋写字楼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最终定位到了一个人选。” 源稚生举起手示意身后的樱,于是白色幕布上PPT再次跳动,一个穿着黑色防风衣带着黑色圆沿帽一副英国特工打扮的女人出现了每个人的眼前。 “Boogeyman AKA夜魔,环球杀手组织的成员,王牌杀手,任务完成率是史无前例的96.5%。” “为什么会有0.5?”会议桌上林年问。 “因为一次任务中她杀人只杀了一半,然后放过了对方,转身把自己的雇主干掉了——但最后那个杀到一半的人还是没抢救的过来死了,这算得上她任务生涯中的一次污点,但由于杀人的手法太过惊艳,业界还是将其定性为了完成了一半,所以才有了这0.5。”源稚生瞥了他一眼竟然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这也是辉夜姬调查出来的?”林年有些惊讶。 “是的,你应该知道辉夜姬的存在,这是跟学院本部诺玛相同的云计算系统,但在计算力上稍逊于诺玛。”源稚生说:“辉夜姬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这个夜魔数次的任务中都表现出了超越普通人的素质能力,在一段古早的监控录像中我们也确定了她混血种的身份。” 樱按下遥控器,白色幕布上切出了一段视频开始播放,由于是监控录像所以是默片,在视频里是一间夜总会的顶级套房,红色大理石的地砖、黄水晶的吊灯,屋子中间还内修了一块铜狮吐水的奢华水池,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水池边沿上,女人们莺莺燕燕地环绕在他身边,腰部别枪的几个黑衣人站在房屋门口和窗边警戒。 视频下面的进度条飞跃的很快,光是等众人看清这些布局视频就已经播放了一半了,想来一会儿事情发生得会很快宛如惊鸿乍现一般开始又结束。 果不其然,在视频还剩下最后五秒的时候,主角出场了。 套房里的水晶吊灯塌陷了下来,一个黑衣着身的人影踩在水晶灯顶上从套房的上一层落了下来,手里握着两柄左轮手枪,这一次出场花费了视频最后的两秒,而在后三秒的时间里,左轮枪疾风骤雨一般响了两秒,室内所有活人脑袋爆成一团血雾,最后一秒拍摄录像的摄像头被打爆。 “酷啊。”会议桌上有人说。 所有人都侧目看了过去,只见到林年身边的金发女孩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趴在了桌子上。 “的确挺酷的。”林年倒是直接附议了自家师姐的感慨:“言灵?” “可能是,如果是言灵,那应该算是一个相当棘手的言灵,一个对于你来说是天生克星的言灵。”源稚生点头。 “我的...克星?”林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这间会议室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言灵是什么,‘刹那’这个神速系的言灵在言灵周期表内算是和‘时间零’同名的异类,少有言灵可以克制它们,因为无论是暴躁的‘君焰’还是狠毒的‘阴流’,它们都需要找到破坏的目标。击不中目标,威力再大的武器也是白搭,除非一口气将周遭所有环境破坏掉,但大概在你涌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刹那’和‘时间零’的使用者就已经跑得飞远避入安全范围了。 “夜魔活动于环球范围的杀手组织,在杀手业界她被称为‘boogeyman’,在恐怖神话中夜魔从不丢失自己的猎物,无论猎物如何躲藏她的牙齿都会咬断那根喉管,这是一个暗喻,暗喻了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她从来不失手。”源稚生按动遥控器按钮PPT跳动,这次白色幕布上显现出来的正是一个欧洲女人的正面相,皮肤有着一种不透明的、厚重的白。雪白的脸上一双淡绿的鬼阴阴的大眼睛,鼻梁高挺之下是一双油润而猩红的厚嘴唇,美得带着一些肃杀之气。 “而第二层意思是,她的子弹从来不落空?”林年问。 “是的。”源稚生说:“她从来没有浪费过一发子弹,在她的所有任务中有多少个人就用多少发子弹,枪战现场没有多余的弹痕或者弹孔,她开枪从不会落空,而她的敌人永远没有机会反击。” “这种言灵,我记得一个。”林年说。 “辉夜姬也锁定了一个,不如你先说?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源稚生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交叠了起来。 林年多看了屏幕上这个女人的脸一眼在心中记了下来,又转眸向源稚生:“言灵·圣裁。” 源稚生缓慢地颔首:“答对了。” 没有欢喜,没有兴奋,有的只是严峻和沉重的气氛。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林年问:“为什么这种人会盯上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源稚生将自己面前的一份纸质文件滑到了林年的面前:“盯上你的人可能不止这一个。” 林年伸手按住了文件扫了一眼,看见自己的照片后表情微微顿了一下尔后释然了:“猛鬼众做的吗?” “根据网站的知情人透露,发布这张悬红的用户ID名叫王将。”源稚生目光沉静:“很可惜,看起来在极乐馆那一晚你并没有成功的杀死他。” “良一告诉你的?”林年将悬红通缉令滑给了一旁的曼蒂,曼蒂在瞥见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番五次扭头瞅着自家师弟的侧脸,大概寻思着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师弟给剁吧了拿去换点化妆品。 “我们总得知道那晚上你做了什么。”源稚生显得十分轻描淡写。 “二十亿的悬红,两千万美元,现在想要我脑袋的人很多?”林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结了,良一不是他,在本家高强度的审讯下肯定得被挖出来一些东西,说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了什么和说了多少,起码本家没有把自己直接关起来切片逼问血统精炼技术(由龙化后恢复正常所推论而出)就代表着良一还是有分寸的。 “异常的多。”源稚生背后的樱又切了一下PPT,图上昏暗的地下室里一排人无论男女都戴着黑色眼罩蒙着双眼,塞着口塞浑身赤裸地跪坐在墙角,几个黑衣专员拿着枪守在他们身后,放置着脏兮兮的餐盘和处理粪便的铁桶。 “看起来本家并不优待俘虏。”林年挠了挠额头遮挡了一下眼中划过的凝重,被软禁的这些天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他的脑袋,如果没有蛇岐八家的庇护他大概早已经在东京这座城市里杀得血流成河了吧?这无论对谁都不是件轻松的事。 “这些都是交代了根底的,另外一批嘴严的已经打断四肢抠去眼、舌、耳,抬去东京湾和水泥打成水泥柱了,也算是余生为这座城市的发展做一下贡献。”源稚生淡淡地说,这个时候林年和曼蒂才能感受到这家伙是蛇岐八家暴力组织的头头,而不是从某部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明星,俊秀的帅脸下也藏着令人恐惧的血淋淋一面。 “里面有多少人是混血种?”宫本一心出声问。 “抓到了二十三个人,有三个带些稀薄的血统,大概率不是遇到生死危机一辈子都不会点燃黄金瞳的那种,但还是倚靠着不错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反射在业界混了些名堂——至于我们抓到他们的时候委实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生死危机,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反抗。”源稚生解释。 “奔赴而来东京的杀手质量良莠不齐,这些天里杂鱼和不怕死的喽啰已经送死送得差不多了,做这一行的人都有对风险敏锐的嗅觉,再蠢的人都应该知道这趟水很浑,大部分的普通杀手都应该闻风而退了,而真正有实力的猎人们都在观望,当然也有忍不住提前动手的人,比如昨天的那位‘夜魔’。” “所以我能安然无事的活到现在,全都得仰仗本家保护得力吗?”林年甩转着桌上的钢笔笑了笑。 话才说完一旁的曼蒂就拍了拍他,转头看过去看见自家师姐一脸的蓝色墨水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盖盖子。 “如果是昨天以前,我可以受下你的赞誉,但袭杀已经发生过一次了,这代表我们的安保工作还是有很大的缺漏。”源稚生说。 “总不能要求蛇岐八家把整个东京都筛一遍,这不现实。”林年不动声色地放下了钢笔就说正事:“所以本家准备怎么安排呢?在进一步出更大乱子之前遣送我回学院?” “不。”源稚生摆了摆手:“这笔悬红是猛鬼众下的,事关猛鬼众我们本家也有责任,既然出了事情,我们就会处理到底。” “换句话说就是一天有人对我图谋不轨,那我就一天不能离开蛇岐八家?”林年偏了偏头。 “这自然就是今天我们这场会议讨论的主题。”源稚生右手轻轻撑住下颚。 “如果我选择离开东京,那大概跟我一起上航班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带着枪的吧?”林年笑:“还剩下一个则是在飞机里安了大当量炸弹躲在城市里按引爆按钮。” “更严重的是这些人都是为利而生的家伙,为了杀掉你他们可不会管波及到的平民的死活。”源稚生点头:“虽然蛇岐八家是黑道,但好歹我们也算正派人士。” 擦着脸上墨水的曼蒂缩了一下头,瞥了一眼PPT 上还没切的地下室图,这‘半个’的量词用的倒是微妙,杀一半留一半刚刚好。 “我不想把乱子惹回学院里去。”林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边的乱子就在这边解决吧。” “运气不错。”源稚生忽然说。 林年顿了一下,没理解源稚生的意思。 “重要的软肋不在日本,而是在安全的本部里。”尔后,源稚生解释了前句的意思。 林年沉默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 第一百六十四章:航班 巨大的波音747-400如晚归的候鸟在黑色的云层上驶过,闪烁的信标灯把滚动的云海照得血红,星轨在夜空中静静地流动,天远之际暗沉云海的尽头与天空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天上天下。 经济舱,坐在舷窗边上的老唐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一眼舷窗外的云卷云舒,今晚天气晴朗云淡风轻,可以看见大的有些夸张的明朗圆月,听说这是因为月球又过近地点导致的现象,在科学界称之为‘超级月亮’,整个北半球都能观察到。 超级月亮。 老唐无端的想到了超级商场、超级大乐透和超级赛亚人,感觉什么东西加上超级两个字都会变得炫酷很多,最后者最能表现出这个观点,君不见赛亚人的常态战斗力是300万,加个超级就直奔1.5亿去了。 他还记得这次自己的任务目标被特别叫作混血什么来着...混血儿?好像还是混血儿中顶尖的一批,这算什么,超级混血儿吗? 老唐被自己发散性思维逗笑出了声音,邻座戴着太阳眼镜的女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拿着日本旅行手册钻研着,脚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子。 这趟飞机的最终落点是东京的成田机场,如今又时逢三月樱开,飞机上大部分的乘客都是奔着旅游去的,互相两两聊天着,说日本的名胜古迹,花开花落,翻阅着报刊调笑着女伴。 出奇的,老唐还注意到这趟航班上大部分客人们的颜值水平都在及格线往上,他已经瞥见了不下五六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了,充满异域风情包裹着白纱的阿拉伯巧克力肤色美人,也有穿着白色高筒鞋,打扮Fashion的时尚潮女,其中最让他兴奋的还是得当属斜前方的一对姐妹双胞胎,头靠着头温盹地打着瞌睡十指紧扣在一起。 果然日本就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国家啊,都说在旅游旺季时去那樱花盛开的国度大概率能邂逅到一段爱情,现在自己还没飞到日本海域上空呢,就已经感觉被爱情的滋味团团包裹了。 要说在这趟任务之前他最担心什么,怕是就只有担忧只买到经济舱票的自己邻座是狐臭油腻大叔了。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因为在他身边坐着的乘客也是一个妙龄美少女啊,虽然用太阳镜遮挡着大部分的脸,但那如火如焰的红唇以及精致的轮廓都已经暴露了对方青春年华的美妙了啊。 老唐幸福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舒坦的躺在了座椅上惬意地思考着怎么跟自己身旁的这个冷艳美少女搭讪,一天前他还在鸟不拉屎的沙漠,现在就已经和一飞机的美人踏上日本之旅了,生活就是这么捉摸不透,出人意料啊。 老唐邻座的冷艳美少女似乎察觉到了身边男人三俗的心,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手指折了折报刊纸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出声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特地来旅游的吗?” 老唐怔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周围(尽管这样做很蠢,因为他的座位是靠舷窗的):“你是说我吗?” “当然。” “为什么?” “呵,什么都不知道可真是幸运啊。” 监控室内薯片妞翘着腿和酒德麻衣看着屏幕上的波音747-400中的老唐和冷艳美少女一起发出了感慨。 “他真的是突发奇想要去日本旅游的吗?”转椅上,薯片妞看着搭讪吃瘪的老唐问。 “不清楚。”酒德麻衣把自己的腿一齐翘上了桌上,一旁的薯片妞怔了一下悄悄的把腿收了回来嘀咕了两句就连身边长腿女忍者听不太清的话,大抵是鹭鸶、长腿怪之流的坏话。 “不过这趟航班的配置可真是豪华啊。”酒德麻衣躺坐在转椅上舒展了一下惹火曼妙的身姿,垂眼看着数块屏幕上波音747航班的每一块监视分区,每一个乘客的脸都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纽约的‘双子’、新德里的‘沙瑰’、重庆的‘幸运儿’...都是能在猎人中闯荡出不小名气的人啊,看起来杂鱼部队试水过后真正的猎人们都忍不住了。” “不过这关我们什么事?‘S’级那小子是另外一批人在带吧?我们为什么也得劳心劳力跟着一起去日本?我在夏威夷的SPA会员卡都要过期了限额还没用完呢,听说最近还在搞活动买5000送500。”薯片妞不满地撕开了又一袋红烧牛肉味的薯片,用力过猛的缘故弹出来了三四枚,一旁的女忍者眼疾手快伸出手全部夹在了指缝中凑近面前咬了一块进嘴里吃了下去,末了还舔了舔手指头。 “管账娘还缺钱用吗?这说出去了可是会被笑掉大牙的啊。”酒德麻衣调侃:“安啦,去日本也是一样的,夏威夷的SPA未必有日本的好,后者说不定还有特别的地方风味,你不喜欢帅气逼人的牛郎给你抹精油推背吗?” “听起来好像有些18禁,不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得住那种刺激,但我还是希望给我推背的帅哥是木村拓哉款式的。”迫于淑女态,薯片妞还是故作矜持地扭捏了一下,但过后神情还是立刻转了回来说起了正事,看中了屏幕里搭讪失败一脸颓丧的老唐:“老板真的知道这玩意儿到处跑有多危险吗?要不是下令我们时刻盯紧他,我才不愿意飞这一趟日本呢,现在日本那边可谓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你也知道是老板下令了,我们这群当丫鬟的就算老板让我们下油锅也得淌下去,区区日本不足挂齿啦。”酒德麻衣轻快地吃完了手指夹着的几块薯片,又伸手往薯片妞怀里的袋子里探,薯片妞还想躲避,可是对于忍者来说别人发现她意图的时候,她的动作早已经完成了,薯片袋里凭空少了一大块。 “而且,为什么她也在这趟航班上?这是觉得日本这摊浑水搅进我们两批人还嫌不够乱吗?”薯片妞看了屏幕上冷艳美少女一眼,烦躁地又撕开了一袋薯片,嫌弃地把酒德麻衣抓过的薯片丢给了她。 “她嘛。”接过薯片的酒德麻衣凝神看向了屏幕上老唐身边自顾自看着报刊杂志的冷艳美少女:“虽然她是个不小的麻烦,但我们不去接触她,想必她也不会来麻烦我们,再者说了,这次猎人网站上二十亿的悬红的确很大,把她引出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她也想拿这二十亿悬红?要知道她男人跟那个‘S’级小鬼可是一奶同胞。” “不,看见她脚边的箱子了吗?她只是来送‘快递’的,‘S’级的小子提前进了不该进的‘副本’惹来了‘Boss’的关注,要想成功过关总得需要一点场外援助,换作游戏来讲就是新手关卡里送你的临时神器——毕竟她的男人跟‘S’级小鬼算是校友——我们现在也只能说他们是校友。”酒德麻衣淡淡地说。 薯片妞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我们也算送的‘神器’之一咯?” “大概吧。”酒德麻衣耸耸肩:“这次‘S’级小子背后的人把我们一起玩进来了,这算得上是一次试探,也可以说是一次尝试性的接触,毕竟再过不了一两年,小白兔1号迟早也会跟‘S’级小子碰头的,这次惹出的日本风波,大抵算得上是两方的‘家长’见面罢了,不过既然我们都出场了,想必这次‘副本’很快就会结束的。” “借着撬动他的行动来侧面驱使我们,这种计谋很高明,但有胆子这么做是不是代表着‘S’级背后的人认识我们老板?”薯片妞忽然问。 “何止认识。”酒德麻衣嗤笑一声:“他们可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旧交啊!” ------------ 第一百六十五章:paco 清晨,成田机场,载着日本旅行团的波音747-400放下起落架滑行停靠在了跑道上,这不是春季降落在东京的第一批游客,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批。 近期海关增加了数个入关闸口,不少生面孔的工作人员入岗,这无疑是件好事情,可上级领导还是时不时收到了部分老员工的投诉,说是窥见了新员工们私底下交流起来恶言恶语、拉帮结派什么的,可这些投诉都被领导无视了,毕竟至今为止倒也还没出过什么乱子。 老唐拉着行李箱踩着明媚的天光小跑得进了海关闸口,出示证件、案例回答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期间还给海关小姐姐秀了一口不太纯属的日语,被对方笑着评论太‘女孩子气’了,这搞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日语都是从动漫上学来的。 出了海关口,老唐没在机场里走两步就见到了接机的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西装戴着黑丝手套身高约莫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娇小女人,脸上化着淡妆手里举着写着Ronald·Tang的接机牌,那正是老唐的英文全名。 老唐拎着行李箱走到了这个娇小女人的面前,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以老唐的身高想跟这个女人对视得低下头,在来日本之前他可没想到在金字塔中电话里声音那么威严、不可置疑的女人居然这么矮,放在日本文化里这应该可以叫做‘合法萝莉’? “Ronald·Tang?”女人也发现了挡在自己面前好一会儿的老唐,抬头审视了一下这位穿着夏威夷风情衬衫,套着沙滩裤脚踩凉鞋的汉子。 “对,是我,你就是任务雇主?”老唐啧了啧嘴,心想果然声音也是合法萝莉音,意外的英文口语味道还很正,没有日本人普遍的‘L’、‘S’模糊的毛病。 “不,我不是,我只是负责你任务期间住宿和出行的人。”娇小女人说:“你可以叫我‘paco’。” “paco”老唐挠了挠后脑勺:“你的代号吗?有点没诚意啊,你们都把我的所有私人信息摸清楚了,却没给我相应的信息。” ‘“你是猎人,不是杀手,在猎人这个行当内私人信息并不珍贵,多数时候你们做的都是灰色地带的生意,而并非完全的黑色脏活儿,姓名的曝光对于你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并且根据你以往的履历来评估性格,你也不是一个会因为雇主调查你身份而恼怒的煤气罐。”paco放下了接机牌擦掉了上面老唐的名字。 “嘿,我就喜欢跟你们这些事前准备工作做的很足的雇主合作,任务过程中只需要你们下达命令我跑腿就是了。”老唐果真没有在意,自来熟的拍了拍paco白的一尘不染的西装肩膀挑眉说:“我们现在下一步做什么?吃一顿正宗的日式料理还是做一次推拿SPA?” “你是来度假的吗?”paco抬头看了老唐一眼迈步向机场大门走去:“在放纵享乐之前你不应该问问有关你那价值500万美金的任务吗?” “哦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听见500美金,老唐脑袋立刻被钞票填满了,他搓了搓手拉着行李箱跟在了paco的身后。 两人出了成田机场,一辆加长型悍马越野车停在路边,司机兼保镖的黑衣人为他们开门,又接过了老唐的行李放入后备箱。车门内后排是一块宽敞的私密空间与驾驶室完全隔开,袋鼠皮沙发前铺着羊绒地毯,小型冰箱和随着车辆启动碰撞地叮当作响酒柜,乃至播放着时事新闻的液晶电视应有尽有。 干,真他妈豪华诶。 这是老唐的第一反应,随后又是猜想这种顶级豪车大概得花多少价钱才拿得下来,只恐怕就这车内的内饰都得他出个三四趟任务才赚的回来吧?果然玩头脑的资本家就是比他们这些靠天赋卖命的活的滋润,悔不该当初没有好好读书啊。 paco弯身走到了酒柜前拿出两个玻璃方杯,分别倒了一杯威士忌和一杯果汁,把威士忌递给了老唐自己则是端着果汁:“要冰块吗?” “没那么讲究。”老唐端着威士忌搓了搓杯子:“谈谈具体任务细节吧?先说好啊,你们给我的任务目标的资料我看过了,那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吧?我的良心底线只能接受绑架,不能接受谋杀及以上的业务啊。” “有区别吗?”paco喝了口果汁坐在了对位的沙发上:“500万的单子可以突破很多人的底线,如果我们开价是50万,那么你的良心底线就会是‘只能接受殴打,不能接受绑架及以上的业务’,相反,如果现在我将原有的500万美金上调到5000万,那么你就将毫无底线可言。” 老唐端着威士忌眉头一皱张口就想怒喷出义正言辞的话来,可见到paco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忽然又觉得这个女人他妈的说的好有道理,他居然没法反驳,结果到最后他还是只能扭捏着说:“底线还是有的嘛,5000万也不能买我的贞操就是了——他可是个男孩,除非对象是女的。” “那5亿呢?”paco问。 “那在我眼里他可以是女的。”老唐面色一正点头说。 “5亿美金的单子可不是拿来做这些的,5亿美金就算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钱不是捡来的,就算是捡来的洗钱也是一道麻烦的工序。”paco面色平静叙述的同时传递给了老唐一个信息——钱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真不是什么问题,只在于你能贡献出多少力量,从他们的钱包里掏走多少。 “那我们就谈回500万美金,你背后的老板特别致电给我,指名道姓的要我接这个任务,大概目的并不是要‘杀死’或者说‘伤害’那个未成年的任务目标吧?”老唐点头说。 “的确,如果是要见血,我们就不会找你了,而是会选择去欧洲请‘仙蒂瑞拉’来。”paco说。 听到‘仙蒂瑞拉’一词,老唐下意思缩了缩脑袋,那是忌惮和惧意的表现,猎人网站算得上是灰色地带,而灰色地带则意味着正道、暗道都有接触,又略有涉及,paco提到的‘仙蒂瑞拉’则正是暗道里不折不扣的煞星,听见名字就能想到斑驳不齐的尸体、血淋淋的内脏和残缺留着骨头渣子的刀子。 这种家伙都是赫赫有名的杀人绑票的传奇人物,与之齐名的还有‘夜魔’、‘重水’和‘刽子手’等人。 在猎人网站上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但却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哦,也有例外,那就是‘夜魔’,这家伙是在环球杀手网站上公开接单子的,知道她长相的人也不占少数。 可老唐巴不得一辈子跟这些货色扯不上关系,干了这么多年的猎人,他手上也不算是绝对干净,但比起‘夜魔’、‘仙蒂瑞拉’这些家伙,他简直纯善的就像一只吃白菜长大的肥美小白兔。 “我说,大白天的别提这种恐怖故事好吗?”老唐这下也算是了解了,这次他的雇主算得上是真正的行家,而不像是上个任务探个金字塔都抠抠搜搜,能被他老唐吓到的土包子。 “提一句没什么影响,毕竟你这次任务中除了‘刽子手’以外,都有机会撞见他,另外‘Boogeyman’和‘重水’如果你运气不错也会见上面的。”paco舔了舔嘴角的果汁:“你现在下车已经来不及了,车门锁死了。” 老唐默默地把放在车把手上的手收了回来。 “另外,车窗也是防弹玻璃级别的。”paco再度提醒了一句视线转移到车窗上的老唐:“绑架我也是没用的,我只是Boss的跑腿丫鬟——你有中国血统,应该也了解过中国的历史故事,在古代丫鬟是买来的,是消耗品,所以我死了,Boss只会换一个新的丫鬟举着登机牌来找你。” “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在各种脱身的可能都被封死了之后,老唐才默默地说出了他早该说出的话。 “你的人已经在这里了,并且500万美金里十分之一的定金也在今天早上东京时间6:00汇到了你位于瑞士的私人账户中,想必你在飞机上也接受到了短信并且大概率还会愉悦的吹上一声口哨。所以我们现在谈的是一笔交易,我们在电子网络上拟定过合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算是你跟你的雇主达成了一项‘契约’,在‘契约’完成之前谁也不可能脱身,这是铁律。”paco淡淡地说。 “妈的见了鬼了,那我鬼知道这次任务这么离谱?什么任务有机会见到那些恐怖故事里的家伙?而且还一见就是三个?”老唐大声抱怨更可劲儿的灌威士忌压惊了,paco也很懂事地拿起酒瓶给他续杯。 “不对,你说我的任务目标是一个未成年男孩,以一个‘人’为目标的任务,总不会那三个见鬼的家伙都是要去杀他的吧?”老唐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你们既然不想杀他,也不想绑架他,那么你们是想...” “你是想说我们雇你是想让你在那些杀胚手下保护那个男孩?”paco替老唐说了他的下半句话,后者脸变得跟威士忌差不多一个颜色了。 可paco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这个猜想:“虽然你在业界的定位是‘诸邪不侵’和‘福星高照’,但我觉得你的好运应该只能作用在真正的‘邪祟’和‘鬼神’上,那些家伙虽然有着与鬼怪齐鸣的恐怖,但这并不意味你的幸运能对他们手里的枪械和刀子。” “你能了解这个事实真是太好了。”老唐像是皮球一样泄了下来松了口气。 “所以,知道你的定位,我们自然也是冲着你的定位来雇你的。”paco说着离开了座位走到了沙发旁的角落,在那里放着一个银色的密码手提箱,她把密码箱拎了出来放在了老唐的面前:“你以前的工作是出没于各种神神鬼鬼的地方,依靠你那奇怪的好运和避水丹一样的‘正气’体质,而我们也是想让你充分发挥一下你的本领,充当一次快递员。” “快递员?”老唐愣住了。 “这次你的任务是将这个密码箱安全准确地送到任务目标的手中,在任务目标签收快递的同一时间定金以外的剩下450万美金将会汇至你的瑞士银行账户。”paco伸手轻轻按在了密码箱上。 “那你为什么说我有机会跟‘仙蒂瑞拉’那些恐怖的家伙见面?总不能那些家伙也是跟我一样来送快递的吧?”老唐将信将疑地将手提箱拎到了自己旁边的沙发座上。 “哦不。”paco摇头:“他们跟你猜的一样,的确是来杀那个男孩的,你不知道前段时间猎人网站的风波很正常,毕竟你之前一直都在信息闭塞的非洲,但具体情况你也不用了解,身为快递员不需要知道太多细节。”paco点头。 “但我还是好奇啊,这么多怪物去杀一个未成年男孩?你说那个男孩是混血儿什么来着,莫非他是某位王储爱情的附赠品吗?”老唐吞了口口水。 “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paco反问:“能被这么多怪物猎杀的...难道不应该是最强大的怪物吗?” ------------ 第一百六十六章:PS游戏同好 宫本一心提着一个映着电器城广告的蓝色帆布口袋站在了贵宾套房的门前,面前三个专员看见走来的是他也逐渐见怪不怪了,这几天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可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的,宫本一心放下蓝色帆布口袋张开双手任由女专员贴身搜身,一旁的男专员看了一眼口袋照例询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PS3的手柄。”宫本一心说。 “能让我检查吗?”男专员问。 “请自便。” 男专员矮身从帆布口袋里果然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索尼游戏手柄,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还发现了口袋里没扔的发票,今天下午才新鲜热乎开出来的。 “里面的人要我带的东西。”搜完身的宫本一心解释。 “好像也是。”男专员想了想点头放行了。 过了关卡推开贵宾套房的门,映入眼帘被改造成健身房的客厅里莫名其妙的东西又变多了,原本地上的瑜伽毯被撤掉了,改放了一台冰球桌,墙壁上挂着的浮世绘大手指川濑巴水的《雪与夜》也被撤掉放在了角落,一个简易篮筐高高的挂在那里下面是三四个篮球堆成了小金字塔形。 最扯的是原本高档的德造恒温酒柜也消失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台...饮料自动贩卖机? 一旁的垃圾篓里饮料罐堆得山高,看起来比起好酒,‘boss’品牌下的罐装咖啡更受屋子里两人的喜爱。 再是液晶电视...液晶电视倒没有被撤掉,只是机顶盒的位置被一台黑色的厚板PS3取缔了,屏幕上正播放着GT赛车的实况,披着床单的男孩盘坐在地上拿着手柄一脸认真的玩着,身体还时不时随着屏幕里过弯而摆动。 “我在想,如果再把你们闷在这里几天,这里是不是该变成电玩城了。”宫本一心提着蓝色帆布口袋坐了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林年游戏里飚出300时速过弯的同时还抽空瞥了一眼客厅的角落,在那里放着一台单杠曼蒂正卯足了力气努力做着引体向上,地上满是水打湿的痕迹。 “做了多久了?”就连宫本一心都有些意外会看见曼蒂在锻炼,他最开始进门瞥见一眼时还以为是林年兴致来了染了头金发准备自导自演些什么东西。 “没多久,别看她下面水多,那些都不是她自己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在我开赛车过三连夹弯的时候她就偷偷拿矿泉水往地上倒。”林年耸了耸肩。 “很有想法。”宫本一心点头。 “今天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吗?”林年伸手抓了一把面前放着的薯片,单手操作手柄进行飘逸,远远地把线上模式那些玩家甩在了后面,1st的位置不可撼动。 “你要的第二个PS手柄我帮你带来了,这算是你想要的好消息吗?”宫本一心把PS3的手柄拿出放在了林年的身边。 “聊胜于无吧。”林年叹了口气。 “我知道软禁的感觉很不舒服,但特殊时期你得忍耐,上面还在密切讨论你的安保工作该怎么安排,我相信就在这几天最后的商榷结论就会出来了。”宫本一心扭头看了一眼拉拢窗帘的落地窗,自从上次的狙杀意外发生后这一层的所有玻璃都进行了大加固,岩流研究所亲自出手玻璃窗加固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足以挡住任何反器材武器的超远距离狙击。 “就最近本家的做派来看,感觉是要把我拿来饵钓啊。”林年打了个哈欠轻轻松松拿下了赛程的第一名,除开第二名以后所有人都被甩了个未完成。 “怎么个说法?”宫本一心挑眉。 “事后连我们居然连房间都没换...算了,我倒是也无所谓了,有人帮忙挡枪我早该偷着乐了。”林年瞥了一眼落地窗的位置。 “师弟,我快不行了啊,我就要...要...”不远处单杠上曼蒂传来了叫声。 “就当是放假吧。”宫本一心看着林年把游戏手柄接了上去:“虽然她算不上战力,但作为消遣也应该是合格的了。” “我·想·打·游·戏·啊,师弟!” “你能不能别把正常的话说的那么色情...”林年白了他一眼,无视了曼蒂的鬼吼鬼叫。 “起码在物质享乐上,你们能想到的,环境所允许的一切东西本家都能替你们搞来,如果有什么需求需要我,我也会义不容辞地去做,毕竟我也是这个小队里的成员。”宫本一心说。 “说是来日本完成任务的,你其实主要就是回来探亲的啦,我怎么又好意思打扰你的假期呢?”林年百无聊赖地在PS3上按着,切进了COD系列(使命召唤)的游戏自顾自的又玩了起来。 宫本一心看他这幅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就算作为本部小队的一员他每天能停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在离开之前他还特地路过了单杠前,抬头看了一眼坐着引体向上脖颈小脸憋的通红的曼蒂,在对方惊恐的视线中弯腰把一旁的矿泉水瓶捡了起来放在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走了。”宫本一心走出了大门,液晶电视前的林年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权当是示意自己知道了。 “师弟。”曼蒂的声音又弱弱地响起了。 林年没有理她,只要他不松口,曼蒂就不能从单杠上下来,自从上次袭击事件后这妮子似乎真正感受到了脑袋悬剑的可怕危机感,终于老老实实地向自家牛逼轰轰的师弟求教如何获得自保的本钱,于是接下来这几天她就半自愿开始了魔鬼训练, 说是魔鬼训练但也就是普通的体能训练了,做个把小时的引体向上,举几百次杠铃,再去跑步机上以时速15公里的速度狂奔到脱水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第一天开始她晚上睡觉就肌肉酸疼地哼哼唧唧个不停,搞得监听这间套房的兄弟们还以为‘S’级真在拿自家师姐‘消遣’,忍不住录音下来以后试图拿来当‘S’级以后的把柄什么的。 百无聊赖地在PS3上刷着游戏,神秘海域、COD、古墓丽影、战神、最后生还者1,什么游戏都玩过一遍了,虽说没有全收集白金什么的,但也提不起玩第二次的欲望。 游戏这种东西果然就是要联机才好玩,所以他才拜托宫本一心又带了个PS3的手柄来,师姐带着也是带着,不能拿来挡子弹,那拿来消遣...呸,那拿来找乐子(好像都一样)总行吧? 林年漫无边际地想着,手上又准备重打一次COD,选择游戏,加载进入,炮火连天的战场世界汹涌而来。 打着哈欠林年又开始了对AI电脑的屠杀,各种小兵在路线上露头就死,平时打CS都得被当做挂逼的技术放在单机枪战游戏里更是犹入无人之境,呼吸回血大法都没用上两次就快速破关了。 背后单杠上的曼蒂一直都在呻吟哀嚎,就在林年玩得都快打瞌睡了的时候,这时他的角色忽然挂掉了,视角栽倒屏幕一片血红显示出了you dead的字样。 “嗯?”林年歪掉的脑袋忽然摆正了,因为他死得有些莫名其妙。 游戏里他正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跑着,准备前往下一个剧情触发点大杀特杀,可莫名其妙的一发子弹就把他带走了,正中脑门,一枪空血。 这哪里来来的敌人? 挂掉之后林年并没有直接复活,而是切到了另一个角色的身上,这着实让他愣了一下,可下一刻就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人从源氏重工的局域网里插入了他的战役游戏,使得有些自动变成了双人战役,再然后由于林年游戏的难度开的是写实专家是有队伤的,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进来直接就给了林年的游戏角色后脑勺一发冷枪。 好家伙,来就痛击队友? 在游戏里,放黑枪的玩家正围绕着地上林年倒下的尸体转来转去,似乎在进行着怎么邪教仪式,最后又忽然不动了几秒后退出了他的游戏。 “谁啊?这么闲。”由于2P退出,林年的角色自动复活了,看着屏幕他倒是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做法换在他老家叫‘熊孩子’,能从局域网里插入战役肯定就是源氏重工里的人,哪位专员或者连线员闲的蛋疼悄悄地在工作的时候整了这么一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年的PS3后台收到了一发好友申请,这下子他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毫无疑问,现在加自己的这个用户就是刚才放自己冷枪的玩家,在PS3里只要两个账户有过共同游戏记录就可以直接从共同游玩记录里加好友,不然正常流程得知道对方的psm代码才能互加。 放林年冷枪的人大概是在局域网里忽然抓到了在玩COD的他,才特意搞了这么一出来加他好友。至于为什么偏要放这么一梭子冷枪——大概是想吸引林年注意到他吧? 怎么感觉还是熊得一批... “而且这ID还挺奇怪的。”林年瞅着那用一只小黄鸭作头像的psn账户,顺口读出了对方的ID:“绘梨衣のPSN?” “真名?”林年挠了挠眉毛:“不会是小学生吧...” 思来想去,感觉小学生也蛮不错的,于是他还是按下了圈圈,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 调整一天,请个假 理一下接下来的故事,新角色们粉墨登场啦。 我像是会死妹子的人吗。 ------------ 第一百六十七章:揍绘梨衣 Round 2! Ready! Go! 液晶大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拳皇98C联机版实况,这次的比赛是来自于本部精英‘S’级学员林年对阵日本分部蛇岐八家“绘梨衣のPSN”。 战斗已经发展至白热化了,第三轮本部一方的林年学员选择了不知火舞压中阵,而蛇岐八家的“绘梨衣のPSN”作为头阵出场的雅典娜血量十分健康,居然还剩下足足十分之八的血。 林年很难想象自己这个纵横街机厅数年,号称一颗游戏币打爆各种游戏的街机小王子居然会在遥远的日本分部吃到人生中的第一次瘪。 在他的故乡街机厅的时代一直维持到08年就逐渐落寞了,可好歹,在街机厅彻底消声灭迹之前,林年也在那个世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孤胆英雄独坐街口最火爆的街机厅,一人一颗币,不管来什么人、多少人、车轮战、偷袭战还是埋伏战,任何游戏、任何玩法只要你敢坐在他的旁边,不出五分钟就能打得你裤衩子飞起来。 可现在,裤衩子被打得将飞欲飞的人好像是他自己了。 拳皇98C的联机对战申请是由“绘梨衣のPSN”这位身份不明的PS3好友提出的,在通过COD的游玩记录里添加了林年后,“绘梨衣のPSN”就迫不及待地发起了共同游玩的申请,像极了当初满街机厅找不到对手看见个活人就想拉过来坐下虐一把的林年。 好家伙,虽说最近拳打得少了,但人还是砍不少的,林年当即撸起了袖子锁定了自己的三个主力,疯子丽安娜、不知火舞和草薙京,而对方的三个角色则是雅典娜、不知火舞和神乐千鹤。罕见的全女性阵容,就连版本强势的克里斯都没拿,再加上这么个PSN的ID,使得林年强烈怀疑这个‘绘梨衣’可能是本家里某个专员家里来探班的女儿。 打女孩么,随便玩玩就行了,所以林年也没什么好胜心,版本强势的角色能放就放了,免得把对面的小女孩打得哭鼻子满大楼找自己什么的。 然后Round1,Ready,GO,“绘梨衣のPSN”打头阵的雅典娜冲了上来,林年轻拳试探,雅典娜立刻防御,前十秒钟双方你来我往试探了几招磨了一点血皮。 “玩得有模有样的嘛。”拳皇达人林年点了点头做出了对屏幕对面玩家的点评。 或许是听到的林年的话,雅典娜忽然一改试探的打法直接心灵传送术冲了林年的脸,林年立刻防御但对方却早有预料矮身就是两个轻脚破防,再快接一个重脚推开了林年的丽安娜,立刻手搓了一个精神力球射了过去。 “可以。”林年见自己吃了一套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大反应。 雅典娜的精神力球无论是在拳皇97还是98C,乃至后世的2002版本飞行攻击里都属于很慢的那一批,以反应快出名的林年自然没可能反应不过来立刻就按了后键防御——然后就成功的着了雅典娜的道。 在林年防御的瞬间,“绘梨衣のPSN”利用雅典娜的心灵传送术飞过来就是一个破防的超级精神穿透抠住了他的丽安娜,一秒过后丽安娜被送上了天,雅典娜跳起一发空腿空中连段,再接凤凰箭快速落地后一个矮身重腿细节又用轻拳A了一下把才落下来的丽安娜二段浮空。 见到丽安娜被击飞雅典娜立马手搓一个精神力球把即将落地的丽安娜再度接起,再冲跳过来一次凤凰弹接浮空,二次凤凰弹继续浮空打向板边,这时雅典娜的气已经差不多满了,果然丽安娜要落地时被瞬接了雅典娜的必杀落舞,游戏屏幕左侧的‘9hit’高速被刷到了‘21hit’! 林年完全被这套无缝焊接,花里胡哨得不行的连招打蒙了,他原本健康的血条瞬间如雪崩一样滑落,这种连段手速和基本功没个几年的游戏经验是玩不出来的——什么小女孩能把拳皇这种硬核的格斗游戏玩那么顺畅?莫不然这家伙有个拳皇职业选手的哥哥? 雅典娜必杀落舞的最后一击算是个小升龙会把角色打飞起来,这时林年的血量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正准备喘口气放下轻敌的心好好翻盘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板边的雅典娜压根就没有撤退回防的意思,而是直接放了一发划空光剑(升龙)把他的丽安娜再打飞了起来屏幕发出必杀技的闪光特效,水晶超射:闪光水晶波!两颗蓝色的电光球环绕四周高速旋转,伤害全打满最后汇聚于雅典娜手中一发按在了丽安娜的脸上。 35HIT! O. 林年战术后仰,他居然被伪十割了,从头到尾雅典娜就起了他一套,前期磨了一点血再起一套就直接杀了?有这么离谱吗? 陷入震撼的林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背后做引体向上的曼蒂体力不支摔到了地上动弹不得颤颤巍巍地叫着师弟救命。 “好家伙。”林年某个扳机被抠下了。 然后游戏进入了Round2,雅典娜对阵不知火舞,学生妹与熟女小姐姐的爱恨情仇。 大概是因为上把的大招连段把气耗完了,第二局的雅典娜打的就稍显畏缩,缩在角落轻腿脚防御时不时板边弹跳接凤凰箭摸奖,应该是想凑气再找机会起不知火舞一套故技重施直接十割秒掉。 这时的林年也换上了一副严肃脸,甚至抽空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肱二头肌绷得直挺,这幅做派换曾经仕兰中学里的某位神人学长的话来说就是:今天不把你打出绿屎就算你没吃过韭菜! 由于上把挨打挨了个爽,林年的气条已经攒满三格了,不知火舞直接爆气!雅典娜察觉到大波妹杀气凛然的危机立刻踩板边起跳,奈何不知火舞果断跟跳一个梦樱把雅典娜摁了下来,雅典娜起身就吃了一段压下盘的红鹤之舞。 林年没有贪红鹤之舞的二段而是直接取消接上了白鹭之舞,不知火舞手持两把纸扇旋身转击打出了6HIT,再接上一发铁山靠,小必杀忍蜂跳起肘击把雅典娜向右边打飞过去,空中最后一发暴扣把砸进了板边,快跑下轻腿打地面击,上把“绘梨衣のPSN”板边杀了林年的丽安娜,这把林年理所当然的就要揍回来! 板边雅典娜起身,不知火舞直接投技:不知火刚临压起身,抓住雅典娜砸到板边摔下来,爆气模式下超必杀:花岚两把扇子边舞边转,与其说是武,不如说是舞!直接将雅典娜转上了天24HIT打到残血。 雅典娜落地,半空中不知火舞肘击、忍蜂、龙炎舞,A一下空中飞击,落地追加,再压起身不知火刚临抓住雅典娜脑袋丢到版边砸到空血。 31HIT . 互相十割以示友好。 接下来又该“绘梨衣のPSN”的不知火舞上场了,虽然她很强,几乎可以算作是坐在东京街头街机厅里可以制霸一条街的存在,但可惜她遇上了本部拳皇最强的林年! 开了认真模式的林年没什么好说的,Round3,不知火舞对不知火舞,前期试探两三下,攒一下气,在机警模式下的林年根本毫无破绽可抓,“绘梨衣のPSN”几次想抓技起手都被反弹开了。 直到林年凑满了气直接贴身,滑铲破防接白鹭之舞、红鹤之舞一段、红鹤之舞二段,跳起暴扣,落地追加轻腿,投技压起身扔起来超必杀花岚扇舞转起来,落地红鹤之舞一段、二段,龙炎舞烧一下,继续红鹤之舞一二段,瞬接个梦樱把人按在了地板上,落地追加轻腿,最后投技压起身收尾。 经典30HIT . 十割。 “舒服了。”林年放下手柄,伸了个懒腰,估计现在屏幕对面的女孩表情一定很精彩,两次被十割估计人都被打傻了,像这种爱秀的高手一旦碰到更厉害的对手起初都会被打懵逼个几个回合,就像现在一样。 Round,“绘梨衣のPSN”最后一个角色神乐千鹤,没什么意外,被林年的不知火舞吊起来打,虽然神乐千鹤的真假身很难区分,但作为拳皇老油条的林年来说,打出了自信完全可以无脑预判你,一预判一个准,凑够了气,31HIT十割直接带走。 最后没什么悬念,林年直接获得了胜利,最后一个草薙京都没机会上场,其实他最厉害的角色也正是草薙京,如果一开始就上这位玩儿火的帅哥,估计后面不知火舞和丽安娜都没什么机会上场。 一把拳皇打完,“绘梨衣のPSN”直接退游戏了,林年挠了挠头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揍人揍得太狠了,把人小姑娘打哭了,现在这年头玩格斗游戏的女孩子少,玩格斗游戏玩的出色的女孩更少。 依稀记得上仕兰时被文学社里小天女逮到在街机厅里打拳皇,她非得坐下来跟林年battle一轮,说什么如果她赢了林年就把自己输给她当男朋友。 ——那battle结果自然是林年的草薙京杀疯了,把小天女按在地上摩擦,一旁的哥们儿见小天女要哭了的表情实在看不下去了,坐下来想要男人一把给美女复个仇! ——然后也被杀哭了。 电子竞技是不需要女人的。 深谙其中道理的林年立刻PS3后台给“绘梨衣のPSN”发了条消息过去:“怎么就退了啊?再来吗?我再揍你一把。” 鉴不鉴啊。 太鉴了。 他就喜欢干这个。 没一会儿,“绘梨衣のPSN”回话了:“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豁,线上打不赢,就想真人battle吗?”林年眉飞色舞地抓起了一旁的薯片,使得肌肉酸疼到无法站立导致硬爬到他身后的曼蒂偷薯片偷了个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小子才像个16、7岁的孩子。 想了想,林年又输入消息回复:“你ID是你真名吗?” “是。” “其实你玩得也还不错啦,谁教你玩的游戏?” “我哥哥。”绘梨衣几乎是秒回,打字速度贼快。 “这样啊,还想玩的话就让你哥哥来吧,我不介意打你们两个,把你们一起揍一次哦。” 林年这人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平时品德修养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很优秀,可一旦事关打游戏竞技起来... 品性极差。 ------------ 第一百六十八章:疯子们 法拉利在樱花大道中疾驰而过,车尾卷起片片圈圈樱花海浪飞向碧蓝的天空,路边带着遮阳帽提着口袋的女高中生按压着帽檐,眺望那稍纵即逝的法拉利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在她的身侧樱花树间的山下入海的流水,少许樱花瓣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冲入远处浩瀚的海洋。 源稚生正在赶回源氏重工的路上,法拉利上樱紧踩着油门,将车速维持在一个超速边缘的界限,今天下午他的行程是赶往大阪一个疑似猛鬼众据点的黑赌场,可临时之间计划发生了变化使得他不得不提前赶回东京了。 自从上次极乐馆事件发生后大阪一度成为了本家严查严打的地界,关西支部的鹰犬遍布大阪黑白两道,所有与猛鬼众有关的人与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终归还是找到了一些皮毛线索。 有关西支部的线人指明,最近大量的不明‘黑金’涌入了大阪的黑市里,金价一时间波动起伏巨大,线人顺着‘黑金’的路子往上查,更是发现了在黑金之上又有巨量的‘黑钱’在无数的黑色机构中进行清洗工作,一个组织正在大阪地下从事着紧密的洗钱工作。 联想到本家执行局在赶往极乐馆时只发现了一片火场以及搬空的金库,源稚生瞬间就断定了这笔来源不明的巨量资金来源于猛鬼众,火速带着执行局的枭鸟们奔赴往大阪,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半路上他接了个电话,半分钟不到,法拉利一个原地180度飘移甩到了隔壁车道上往回开。 绘梨衣离家出走了。 这节骨眼上“ξ”层的医护人员用电话打给了执行局局长,惊恐的告知他的妹妹,蛇岐八家八姓家主之一上杉家主消失不见了,在那扇气密门后的‘里屋’中,上杉家主平时最爱的液晶电视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我出去找大怪兽玩了。 离家出走,上杉家主的保守节目,约莫每年时逢Comic Market举行或者上杉家主最爱的动漫发行特别周边的时候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可如今时逢三月,不逢年不过节,上杉家主却还是提起巫女服的裙角跑路了,至于跑路的理由也十分的简单粗暴以及令人耳目一新——见网友去。 推测出便条里的‘大怪兽’是网友的结论很简单,发现绘梨衣消失的护士不是简单的护士,能在源氏重工里当值的员工少说都得掌控一两点侦查和反侦查能力,简单的搜寻了一下里屋的情报就发现了液晶电视和PS3主机尚且温热,登录PSN后发现上面的好友栏多出了一位新朋友:Monstar(日版PS林年打不出年兽,只能用简单的英文代替)。 见网友这种事情对于日本的青少年、少女来说已经是稀疏平常了,大部分的日本父母对于见网友这种危险的事情可谓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把在网络上诱骗自家大白菜的臭猪们开水烫毛切片炖烂了,而对于上杉家主的家长来说手段恐怕就不只是开水烫毛了。 法拉利已经超速了,源稚生还在让樱加速,街边响起的警铃声一闪而逝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面,执行局长脸上的表情可谓是阴沉到了极点。 如今东京局势微妙,由于本部专员被巨额悬红的缘故,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只研究盯紧了源氏重工这栋建筑,所有进出的人都会被严密关注,他很难想象绘梨衣这个画风不同的女孩走出源氏重工的刹那会有多少只眼睛盯上她,并且谋算出哪些肮脏下段的计划。 偏偏是这种时候绘梨衣选择了离家出走,又是以见网友的缘由,源稚生甚至都觉得这是一起针对绘梨衣的蓄谋诱拐,至于下手的人是那群暗杀者还是猛鬼众就不得而知了,现在他主要的精力还是得放在重新把绘梨衣找回来这件事上。 “樱,再快点。”源稚生说。 樱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踩下油门提速,只是这个时候她视线中陡然出现了一抹黑色的长线,她立刻松开油门踩下刹车可还是慢了一步。 樱花大道的尽头,一条黑色的钢索绑在路中间,法拉利高速撞了上去中轴线被钢索深深勒了进去,巨大的阻力几乎将两侧的樱花树给连根拔起,泥土和木屑飞溅到了大路上,钢索弹飞的同时法拉利失去平衡向前倾翻,在摔出了数圈大筋斗在碰撞出巨响声中砸到了路边上翻了个底朝天才算没了动静。 樱花大道上再度安静了下来,底朝天的法拉利车轮安静的旋转着,在路边一颗樱花树后一个头上白色头巾包裹蒙着面纱的女人走了出来,单手搬出了一大瓶超量充灌处于饱和状态的煤气罐放倒在地上,拧开闸门后踹了一脚,煤气罐圆润地滚到了翻倒的法拉利一旁,随后一枚土制燃烧弹呈抛物线飞了过来。 火光和烟雾从樱花大道的上空升起,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热风与燃烧的樱花瓣从躲在树后的阿拉伯女人两侧冲过,她摸出了腰间的对讲机:“目标已处理,可以开始对大厦进攻了。” “收到。” 对讲机另一头的女人说罢放下了对讲机,再环首看向四周。 酒店套房的客厅内,数个外貌各异、国籍各异的人们或站或坐在茶几周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盯着落地窗外街对面的源氏重工,身上携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放下对讲机的女人走到了房间墙壁上的白板前,在上面挂着的源稚生的照片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叉,暂停了笔记本电脑上还循环播放着东京之夜,GT-R和法拉利追逐战的短视频。 “各位都知道规矩。”女人盖上笔帽走到落地窗边,背后正是街对面雄伟的源氏重工:“这栋大厦想要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安保工作做到了几乎天衣无缝的水准,无论是从人员伪装上还是电子骇入上都不成立,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无奈之举,也是必要之举。”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后,我们发现了这家公司表面上是从事出口贸运、工业建设等行业的私营民企,但在背地里却是和当地大多数黑道私通,并疑似提供大量热武器的军火公司。所以一会儿在我们入侵的时候可能会遇见有组织的火力反抗,但我想这对身负绝技的各位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面入侵军火公司,说实话以前我还从来没干过呢,不知道比起我在中东的时候正面火拼那些反抗军那次哪个比较有难度。”房间里某个资深猎人打趣地说道。 “我们不是单打独斗,这次入侵算是闪电战,毕竟这间大厦所处在城市的中心,一旦开始入侵很多意外因素就会介入,日本官方的力量不可小觑,所以我们尽可能动作要快找到任务目标干掉他,再各奔东西。”女人看向窗外屹立于阳光之下如黑色巨人一般的源氏重工:“虽然是临时组成合作小队,但最终的利益收成大家还是各凭本事,我希望在真正攻入大厦之前团队内部别闹出什么不和谐的矛盾。” “安啦,大家都是有职业道德的。”一个戴三角墨镜嬉皮士似的美国黑人笑说:“毕竟听说这次任务那几个怪物也掺了一脚啊,如果我们这些小角色不配合的话,恐怕很难从里面分一杯羹啊。” “我和姐姐没有意见。”沙发上牵着手坐在一起的双胞胎姐妹里妹妹说。 “无所谓啦,怎么样都可以。”穿着白色高筒鞋学生打扮的女孩咬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 “按照计划‘幸运星’由你打头阵。”女人点了点,从白板旁地上的箱子了抱起了黑色的肩扛式火箭筒走向了大门外:“然后我主攻。” ------------ 第一百六十九章:袭击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你在套房里等等,我来找你了。” 这是PS3上“绘梨衣のPSN”给林年最后的留言,很明显这个女孩不知怎么的知道了林年在源氏重工的位置,并且正马不停蹄的赶来,这种着急见网友的心情林年很能理解,当初自家师姐在聊天软件上也是这么迫切地想跟他面基的。 “...是辉夜姬吗?”林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房间,与诺玛相仿作为强人工智能的辉夜姬在互联网上的权限几乎可以用“手眼通天”来形容,就算是此时此刻辉夜姬也能利用手机、笔记本的前置摄像头监视、定位到他。 这个叫“绘梨衣”的家伙权限有些厉害啊,能动用辉夜姬来帮她定位,而且还是定位如今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的他。林年不得不猜想这个素未谋面的网友是否可能是本家里某个位高权重的人,所以才能有时间上班的时候打PS摸鱼的。 “辉夜姬有什么厉害的,学院的诺玛完爆她啦。”地上躺平的曼蒂嘴里插着个水瓶咕咚咕咚地补着水,林年原本想提醒她剧烈运动后慢些喝水,但转头看见这幅咸鱼光景也就干脆放弃了。 “诺玛跟辉夜姬构造有哪里不同?为什么你觉得诺玛比辉夜姬要强很多?”林年问出了一个监听室里不少专员也很想质问的问题,在本家来看他们的辉夜姬是完全不属于本部诺玛的云计算系统。 “机房啦,机房。”曼蒂把水瓶从自己嘴里拔了出来喘了几口气:“学院里诺玛的机房可是几乎占了大半个‘冰窖’,装备部那些人每次维修、保养诺玛的时候都跟死了爹妈一样,里面的空间大小足够让路痴迷路到晕厥,让缺乏运动的那群技术宅去转悠两圈运动量简直堪比爬山。” “辉夜姬的机房大概就修在源氏重工里,这种建筑的空间分布就注定了机房大不到哪儿去,最多打通个两三层搁置设备,比‘冰窖’的地下空间只能算小儿科啦。” “看起来在人工智能上是我们本部胜出了呢。”林年笑了笑。 “毕竟我们背后有校董会啊,整个欧洲秘党都在对学院注资,守夜人论坛上看见的校长的天价账单不过是管中窥豹,那些浪费的资金在校董会眼里估计连零花钱都算不上,真正的大头可都藏在‘冰窖’里,‘冰窖’号称引爆了可以毁灭世界两三次可不是吹的。”曼蒂哼哼了两声,虽然身为废宅但最起码的本部学员的荣誉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不会丢的,日本分部固然给他们留下了极佳的印象,但硬要拿来跟本部比还是有种城里人下乡受招待吃了顿很不错的农家乐的感觉。 “但不得不提日本分部在岩流研究所的带领下,技术力上也越来越逼进本部了啊。”林年不经感慨:“听犬山家主之前说的旧事里,以前日本分部似乎连给本部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呢,如今就已经能造出媲美诺玛的人工智能了,这就是《菊与刀》里写的耻感文化吗?折断我的东西会让我在重炼后更加坚韧强大。” “美国人写的探讨日本人的书,看看就行了。”曼蒂无所谓地说。 “有些时候一个民族的根性如何,不是民族自身可以作以评判的,他人眼中的你,可能才是最真实的你。”林年说:“在这里我只看见了一群野心勃勃、高度团结的精英混血种,可能他们的团结是趋于对集体的服从和畏惧,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拧作了一股绳子,我无法想象未来如果出现了一个他们的共同目标的时候,他们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上将会有多么的激进、高效以及独断。” “师弟你是暗指日本分部会叛变?”曼蒂愣了一下,又立刻放弱了声音看向了四周,她是知道这间套房里疑似放了监听器的。 “我可没这么说。”林年打着PS游戏轻描淡写地略了过去。 “师弟你真担心日本分部以后超过本部,那干脆现在我们就拿一捆雷管摸进辉夜姬的机房里把引线那么一点,本家在互联网上的统治地位立马倒退个二十年。”曼蒂拿不准自家师弟究竟在想什么,决定插科打诨一下混淆刚才那个较为敏感的话题。 “好,你去搞雷管,我来点引线。”林年摁着手柄点了点头颇为赞同这个计划。 “好,师弟,我这就给你搞点雷管去。”曼蒂撸起袖子转身就走向了房间。 林年好笑地看着她走进屋子里,然后爆炸发生了。 轰。 一声由远至近的巨响,整个源氏重工都陷入了震动中,窗户嗡嗡震动泛起微光,地上矿泉水瓶中水面层层涟漪卷动,角落的衣帽镜在咔擦声中裂开了人字形的裂痕错开了镜中倒影的液晶电视前懵逼的林年。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被吓进了‘刹那’的领域中,直接从五阶开启,32倍神速,COD游戏里才探出十分之一个脑袋的玩家直接被他一发子弹爆掉脑袋,这才丢掉了手柄如临大敌般看向曼蒂的房间,再三确认没有火光涌出来后才一背冷汗地退出了刹那模式(爆炸PTSD发作)。 随后PS3游戏画面受到震波的影响一阵黑白屏,拉紧窗帘的落地窗外隐隐约约响起了无数齐鸣的汽车警报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林年忙不迭地跑向曼蒂房间边跑边吼:“我靠,师姐,你真带雷管了?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我只是进屋拿薯片啊啊啊啊啊!”曼蒂也一脚踹开了门抱着薯片冲了出来自证清白,同时也被吓得不轻,没扑粉的小脸都比化了妆后还要白,看起来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后也成了一个爆炸PTSD患者。 两人一时间站在客厅里对视着,感受着大楼强烈的摇晃感大眼瞪小眼,忽然有感而发同时扭头看向了客厅的落地窗,撒起丫子就跑了过去。 林年扯开落地窗窗帘,明亮的天光照进客厅里,只见到无数雀鸟腾飞了起来,跃过三十三层楼的窗外直朝着天上飞去,曼蒂脸贴着窗户往下瞟角度问题很难把楼下的情况看个清楚,但她眼里还是涌上来了大片的黑色烟雾,那毫无疑问是爆炸后的浓烟。 “楼下炸了。”林年推开了落地窗的小窗户,就像瞬间将电视机的音量放到了最大,底层楼整条街的汽车警报声扯着喉咙凄厉叫着,声音从街头到街尾连成了一片张罗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和着鸟群振翅冲飞到了天上。 “师弟,小心。”曼蒂兀然伸手把林年扯了回来,刚好避开了一块从顶楼上落下的玻璃板,自由落体下去的玻璃板隔了几秒钟后才摔碎在了街上向着两头奔散逃乱人群的嘈杂声里。 “管道爆炸”林年刚从向下探头所见的视野完全被黑色的烟雾遮挡了,但随后街上进一步发生的异变扭转了他天真的想法。 半分钟内除了爆炸的黑烟外,不断有小型铁筒被丢到了源氏重工外的街道上,大量的白色烟雾从铁筒内喷涌而出,短短几十秒内一整条街几乎都在同时被封烟了,街头街尾的交通瞬间堵死在涌出来的浓郁白烟前,人群一边鼻涕眼泪横流一边冲出街道,两侧大楼上看热闹的市民们也完全被烟雾封住了视线,源氏重工大厦所在的一条街彻底成为了‘无人禁区’。 见到这个阵仗,林年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把窗边还试图往外探脑袋的曼蒂扯了回来,一把拉上了遮光窗帘挡住了套房内的所有光景。 与此同时,源氏重工斜远处的一扇窗户内手持望远镜的女人咬着牙签按下了胸前传呼机的按钮:“目标依旧在三十三层,开始行动。” “是冲我来的。” 房间内林年从客厅的茶几下面摸出了一把不锈钢的水果刀,自从上次表演了折叠钢刀砍狙击子弹后这间房间里的尖锐器具规格一降再降,简直恨不得换套塑料刀具给他们用。 “这是恐怖袭击啊!警视厅不管的吗?”曼蒂也扑向了茶几,斟酌几秒后...拿起了没怎么用过的烟灰缸满脸警惕,这大概是她在这房间里能找到的除了水果刀外唯一的武器了。 “警视厅大楼离这儿有一段距离,在没有调查清楚现场局势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轻易调动太多警力过来,官方的铁腕介入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们的胆子太大了吧?不怕上国际刑警的黑名单吗?”曼蒂瞪大眼睛。 “我觉得敢接悬红单子的人应该不会怕这些——袭杀我的方法不是混入源氏重工下毒或者暗杀,而是正面突破,这点我其实是没想到的。”林年皱眉说。 “这算是武装恐怖分子袭击吧?日本官方真的不管吗?以后旅游业绩还要不要了?”曼蒂嘴角抽了抽。 “他们敢这么玩难道是摸清楚了源氏重工背后也不干净这件事实吗?他们这一出闹大了势必会引来了警视厅...如果刚才爆炸的手段是重武器的话甚至连自卫队都得被惊动,可他们只要在被抓现行之前达成他们的目的,之后源氏重工也会为了隐藏自身的秘密而帮他们销赃吧?”林年情不自禁地开启了二阶刹那帮助着思维加速。 “目...目的?”曼蒂问了一个自己心里早有答案的问题。 “当然是狩猎了。”林年停下了刹那把水果刀藏在了袖口里,冷淡地看向了房门口:“这群家伙看起来是发现自己没法渗透入源氏重工准备玩强的了——说实话我有些意外,我原本以为看上我脑袋的家伙们应该更为冷静高效一些,而不是对自己实力盲目自信。” 果不其然,下一刻套房的大门被推开了,三位老面孔的本家专员手持着枪械脸色紧绷地探头进来确认客厅里的林年和曼蒂都还在,由女性专员开口劝慰道:“楼下发生了一些意外,还请两位安静地在房间里等待专人下去处理,没必要过多的忧虑担心。” “师弟?”曼蒂看见林年藏刀那只手的手指在轻轻的捻着,她清楚这个危险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在卡塞尔学院的冷兵器课程上海豹突击队的退役教员们教导过这些小知识,捻手指是在感触皮肤的干燥度和空气的湿润度,以确保动刀子的时候手指和刀柄会不会发生打滑的情况。 “你们真的能搞定吗?”林年看着女性专员:“你们的局长现在在源氏重工里吗?如果在的话告诉他我想见他。” “局长现在人不在大厦内,还请不要轻举妄动配合我们的工作。”女性专员沉声说。 “难怪了。”林年点了点头:“楼下可能会死很多人,你知道吧?” “职责所在。”女性专员面无表情地点头以表歉意,拉上了房门并且从外面锁死了。 “师弟,你怎么看?”曼蒂看着站在茶几前自始至终没有做出危险冒进动作的林年额角滴了滴冷汗,有那么瞬间她几乎都要以为林年会直接冲出去大杀四方了。 似乎在曼蒂脑海中,自家师弟已经被杀胚模板定型了,谁敢捋小老虎的胡须,师弟肯定嗷嗷上去咬两口,要么断臂,要么断首,无论是死是活,总得见血——很多血。 林年余光瞥了一眼曼蒂,心中思绪云卷云舒般滚过,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又像是在尝试着做些什么艰难的决定。 ------------ 第一百七十章:铃木小姐 最先开始发现异常的是源氏重工大厅里的前台接待的铃木小姐。 从接近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铃木小姐就发现有一辆装着数十罐煤气的丰田小皮卡停在大厦外,整整持续三个小时没有挪动过分毫,倒是有几个完全不像是煤气公司的工作人员的家伙围绕着皮卡车转来转去,上蹿下跳的。 “这里是前台的铃木,请问公司今天有预约煤气公司的人来检修吗?”思考了很久铃木小姐还是决定按下座机按钮的一键拨号接通了公司的管理层,毕竟源氏重工定位特殊总有这么一辆车停在外面会让人感觉怪怪的。 “没有吗?”顿了两秒铃木小姐收到了否决的答案:“有一辆装着煤气罐的车停在公司外面很久了...对,就在正门侧的路上,感觉挺危险的,驾驶室也没有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几个人在议论着什么,最后才下达了决定。 铃木小姐听完管理层的决策后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就找拖车拖走是吧?好的,我这就让保安先去交涉一下,看看不能找到车主...好的,谢谢,打扰了。” 挂断了座机,接待小姐挥手招来了保安细说了这件事情,五大三粗别着武器的保安点头表示明白之后,招呼上了几个同伴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然后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样子,爆炸发生了。 冲击波和浓烟几乎瞬间将源氏重工底层的所有玻璃幕墙在同一时间爆碎,如刀般的断裂玻璃随着爆炸热风卷进了大厅底层肆掠切割,真皮实木的沙发、金属托底的桌椅仿佛失去重量一般带着上面坐着的人们飞了起来,手臂与大腿在空中‘舞蹈’着脸上尽是茫然和无措的脸。 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几个离玻璃幕墙近的员工甚至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冲击波将他们震飞在了空中袭来的玻璃碎片下一步便封了他们的喉,落地滚倒在地上四肢折断就连捂住脖子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任由血液大量流出在灰黑脏乱的地面上汇聚成污秽的血泊。 大厅的一切事物都是被无形的巨人砸了一拳,破破烂烂地飞向更深处,直到撞击到墙壁亦或是与大地连根的重物才会停下来摔落在地上。物件会滚上那么几圈,而人则是像沉重的水袋“啪叽”一下砸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有些损伤就会流出一些水袋里装着的浓稠红物。 相比之下,沙发等候区域的人倒是较为幸运,被掀落到沙发底下的他们成功的避开了冲击波的直面伤害,又规避了玻璃、砂石、铁屑、塑料等弹片性质的间接伤害,在爆炸发生后黑烟中还能看见他们的手臂和大腿在抽动,估计还沉浸在巨响带来的耳鸣和眩晕中。 大门两侧种植的‘白蝴蝶’圆绿的叶片自然而然被打成了筛子,断裂的绿叶被黑色的浓烟托起数米高,直到惊鸿发生的爆炸落下帷幕,才在归于死寂的断壁残垣中飘飘然落下,躺在了满目疮痍的大厅中央。 瓷白挂着源氏重工LOGO的墙壁被飞溅物切得裂缝百出,黑烟滚动之间除了大厦外街道上密布的汽车警报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叮咚。 几颗烟雾弹从只剩下铁框架的大门外滚入打破了这片死寂,白烟如帷幕般升起短短数十秒就填满了大半个空间遮蔽掉了尚且还在运作的摄像头。 几个人影从白烟中浮现冲入了大厅,他们服装各异但却统一戴着宠物小精灵系列的头套,手里腰间跨带着冷兵器和热武器,长刀、匕首、步枪,甚至还有人肩扛了一架RPG-7B反坦克火箭筒。 “感觉有些犯罪啊,当街炸煤气罐是不是有些恐怖份子的感觉了?”戴着杰尼**套的男人玩着手里的短匕嚼着口香糖扫视着周围的狼藉,路过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小西装配黑丝袜的女秘书时还啧了啧嘴大概是觉得有些可惜。 “各位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请不要再说浪费时间的废话了。”喷火龙头套,扛着RPG的女人掏出手枪补死了一旁抓住她的脚踝试图留住他的半死人。 “我们的目标是三十三层,爆炸发生后目标在三十三层探了头,沿路上遇见任何单位都不要恋战。”喷火龙拍了拍胸口的对讲机:“遇到了麻烦第一时间通知就近的人,这次我们主在速战速决。” “就目前所知,这栋大厦的安全通道有三条,电梯两台,分为贵宾电梯和员工电梯,贵宾电梯需要身份卡,前台有备用的身份卡片。按照计划,妙蛙种子和杰尼龟,你们分别走A、B安全通道,我跟皮卡丘走C安全通道,水箭龟,你去前台找到备用身份卡坐贵宾电梯直达管理层控制那些顶层人物。” “不愧是领队啊。”皮卡丘提着个箱子对喷火龙队长表示赞叹。 “这种分工就算是各位也能轻易安排吧?”喷火龙队长看起来并不想承下这份阿谀。 “不,我是指你在没看过的情况下能在短短半天内记住所有小精灵的名字很厉害...” 喷火龙队长捏了一下眉心似乎有些头疼:“皮卡丘,别说与任务无关的事情。” “是!”皮卡丘立刻立正,末了觉得不过瘾还补了一句:“皮卡皮卡!” 喷火龙队长差些有种把皮卡丘立地墙壁了的冲动,在召集人手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精英队伍里混进来了这么个逗逼? 分工完成后,几位宠物小精灵立刻分散冲进了电梯和安全通道中,只留下戴着水箭**套的暴徒拿着把镀金沙鹰优哉游哉地走向了前台,从后面捞起来了还处于耳鸣中的接待铃木芳子小姐。 “英语が话せるの?”水箭龟慢条斯理地用手枪枪管挑起满脸都嵌着带血玻璃渣子的铃木小姐,分别用‘日文’、“英语”分别问了一遍以上的话。 “能的。”出人意料的,铃木小姐韧性出奇的强,这种情况下还能组织起语言。 “还有意识啊,这就好说了。”水箭龟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身段姣好的铃木小姐。 爆风撕开了铃木小姐片缕衣服露出了几抹白皙在烟尘中格外惹眼,这让原本就是个迷恋与枪战和女色中的他这个变态有些意动了,心里不由想果然日本人都是爱面子的民族,越大的企业越是如此。就算灰尘和玻璃渣划伤了这个女人的脸,从轮廓和身段上来看也能清楚这是一位站在街头上也不弱于平面模特的美人,这种人才不去当老板的秘书而是来前台做接待?真是暴殄天物了。 一时间,水箭龟有了许多漫无边际的想法,手里的沙鹰枪管抬了抬又往铃木小姐的领口里钻去了,对于变态来说某些事情就算不合时宜也只能为他们增添几分性趣。 猎人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计,汇聚了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人,在巨额的报酬和生死的高压下,偶尔出几个变态也是挺正常的,而水箭龟自然就是那个变态,在这次任务以前他也算是能在中东也门一边顶着炮火杀人如屠狗,一边在难民贫民窟里撕着全麦面包买幼女消遣的放荡家伙。 据说这次悬红任务有两千万美金的报酬他就来了,在中东地区的战乱国里谋杀一位将军不过也四五百万的酬金,期间还得冒着被各种重武器和无人机轰炸的危险。 但在这边,从一个和平国度的三流军火公司里杀一个未成年男孩就能拿两千万,就算是合作队伍分成下来也有四五百万的悬红,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任务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度假一样简单。 度假这种东西,要有风景,日本三月初开的樱花勉强算作。要有酒水,听说烧酒与清酒两种风味也是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至福。要有美人,这美人不就在当下他的手中吗? 虽说喷火龙队长计划制定的很精密,但很显然控制高层在任务中也不算特别重要的一环,在其他小地方耽搁个几分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虚弱的铃木小姐低垂着眼帘,浑身瘫坐在前台上,水箭龟把镀金沙鹰的枪管挑在了她的下颚上撕开了她黑色的包臀裙,可在想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的视角却被光斑忽然刺中了,眼前陡然一白失去了视野! 前台桌上铃木小姐的手中赫然抓着一枚碎裂的镜片,正是这枚镜片反射光线致盲掉了面前的暴徒! 水箭龟好歹也是出生入死过有经验的猎人,强行睁大眼睛同时后仰试图拉开距离举枪还击——可惜他拉开的距离还是不够,如果在一米之外任何防身、夺枪技巧都会失去效果,但如果双方距离小于一米处于临界距离以内徒手者将会有足够的机会去扭转这种局势。 抬手把沙鹰对准了记忆中铃木小姐原本瘫坐的位置,但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闪电般的拍击击中了沙鹰的枪身和自己前臂内侧,沙鹰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滑行半米,他的视野内手里紧拽着锋锐镜片的铃木小姐已经雌豹一般扑到他面前了! 水箭龟心中一顿彻寒的同时手上也不慢,快而又快的右手抓住了铃木小姐握镜片的虎口以及拇指,左手全力按下强迫着对方手中的锋锐的镜片连带着大块的手掌血肉一同切了下去,和着镜片一起落到了地上,这种剧痛能让任何人惨嚎着暂时失去逻辑思维能力。 水箭龟抽身后退准备拔出腰后的备用手枪,但铃木小姐却完全不知疼痛一般用少掉了半块血肉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袖口被连带着拖拽到了地上,更借力着爬了起来想要进一步攻击! “疯子女人,放手!”水箭龟掏出备用手枪对准地上铃木小姐的脑袋就要开枪,但对方却抢先一步摸到了手枪的侧面卸掉了他的弹匣,又偏头硬生生用肩膀扛下了枪膛里的那颗子弹,身体震颤的同时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一记膝顶撞阴放倒了他,再重重坐在了他的身上! 地上的水箭龟眼突嘴张,可在剧痛中他也不忘继续还击,抓住铃木小姐的领口就往自己脸上拽,同时整个人往下面缩,这是柔术中被压倒时脱身的一种技巧,地面的瓷砖瞬间在铃木小姐的眼中放大,如果这一下摔瓷实了脑震荡算是没得跑的了,可她却早有预料地用手遮住了面整个人就势向前滚动离开了水箭龟的身上。 “贱人,你完蛋了!”终于拉开了距离,水箭龟红着眼一个翻身掏出了大腿侧的匕首从地上爬起来,但转身就看见地上跪坐着手持镀金沙鹰对准他的铃木小姐。 两人距离保持在三米之后,七步以外。 “你——” 枪响噪作,铃木小姐面目森冷地连续开枪,把水箭龟打倒在地上狂颤时还不忘对着地上的尸体打空弹匣里所有的子弹——这是她的习惯,在从特警部队退役之前有过明文规定,任务途中一旦开枪就必须倾泻完所有子弹保证敌人死亡。 在几乎把水箭龟胸口都打透之后,她才垂下了手中的枪,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摸出了兜里屏幕碎的稀烂的手机点亮屏幕,边脱着高跟鞋边打出了一个电话——刚才全程的战斗她是穿着高跟鞋完成的。 电话接通后,铃木小姐才松了口气:“龙马家主吗?公司大楼这边出了一些小问题...” “嗯,死了点人...情况还在掌控之内。” “下属受伤如何?哎呀...家主大人还是那么温柔呢...下属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而已,尚且有追击的余力。” 浓烟缭绕的大厅中,拿着电话的铃木小姐小跑着给镀金沙鹰上膛追向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路过水箭龟的尸体是还不忘费力地踹上这个坏男人下体一脚吐口唾沫,在她身后不少尚且活着的人们也纷纷摇晃着脑袋站了起来,看见地上水箭龟的尸体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后都叹了口气,自主地开始寻找起了就近的凶器。 ——今天他们大概又得加班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暗杀开始 皮卡丘和喷火龙队长嘿咻嘿咻地在爬着楼梯,准确地来说只有皮卡丘在嘿咻嘿咻,喷火龙队长扛着RPG全程一言不发,完全没像皮卡丘一样缺失敬业精神悄悄地往头套里塞纸巾吸汗。 “我以为你是体能型猎人。”就算是冷峻如喷火龙队长也在皮卡丘的失态面前动容了,因为这家伙已经开始在自己背心里垫毛巾了。 “是啊,是啊,我也以为我是体能型猎人,队长我们能走电梯吗?员工电梯也行,我不挑的。”皮卡丘提着金属箱擦汗附和,心里也直嘀咕雇主好像没说过这箱子会沉到这种地步啊,这里面总不会装着几块实铁哑铃吧? “电梯有紧急制动装置,这间公司是有军火商背景的,这意味着他们的保安都配有真枪实弹,一旦我们被困在电梯中,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子弹能把我们打成筛子。”喷火龙队长冷面否决了这个提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水箭龟现在已经抵达了管理层,A、B通道上的那两姐妹也应该已经遇敌了。” “我们呢?” 喷火龙队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停住了脚步,皮卡丘就算神经再大条也刹住了脚,抬头看向螺旋向上的楼梯上方,高处约莫距离他们七八层以上的楼层大门被撞开了,不少黑风衣的男人鱼涌而出,空旷的楼梯间枪械上膛的声音清脆入耳。 皮卡丘窥见了从楼道护栏支出来的部分枪身,发现这些黑衣人配备的可都是军械标准的全自动步枪,装备精良到了令人咂舌,还好他们事先发现了这家公司不对劲,如果没什么准备就莽进来的话大概一个照面就得被火力压制懵逼。 “队长,好像有些不对劲啊。”皮卡丘的猜想里,他们面对的敌人应该都是一些带着贝雷帽手臂上纹着骷髅头的外籍雇佣兵们,虽然大只佬们看起来凶猛但对于猎人们来说这群家伙也不过是退休找不到活儿才来公司养老的二流人物。 可现在从楼上齐刷刷涌下来的却是一群面目冷峻,气势森严的黑风衣男人,每个人脸上写满了觉悟,步调与精神面貌完全可以媲美战场上受过洗礼的正规军,在看见这些男人的瞬间皮卡丘感觉闻见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郁血腥味——他向来都是直觉很准的人,不然他早就死在以前的那些任务里了。 “蹲下。”就连正准备摸枪的喷火龙队长也意识到了事情好像不太对劲,改而扛起了她事先带来的“准备”。 不用她说,皮卡丘看见喷火龙队长扛起RPG瞄准的时候就已经圆润的一个打滚缩在了队长的身后,虽然不知道狭小空间动用这种杀伤性武器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但起码躲在作死的人身后就算两个人一起死也是对方先死自己也不亏。 在楼上,急匆匆往下跑的黑风衣们在看见楼底下对准他们的凶器后无不额头青筋一跳,瞬间转头就往回跑,少数几个人却莫名冲了出来勇猛地像是对着枪口冲锋的豪猪。 喷火龙队长抠下扳机,RPG导弹劲射而出,飞行七米后尾炎爆燃旋转着在螺旋阶梯中斜插而上,尖锐的呼啸和烈火的燃声之后爆炸发生了,地动山摇、震耳欲聋,浓烟和火光无差别上下爆涌几乎填满了整个螺旋而上的安全通道! 就当冲击波带着火焰席卷而下的时候,皮卡丘明白为什么喷火龙队长为什么要选喷火龙这个头套了。 那些狂躁的火焰涌向喷火龙队长面门时居然都自主规避开了!汹涌的火焰如同活的一般在经过他们面前时自动从两侧分流而过,狭长空间内温度急剧飙升,在数秒后火光熄灭只剩下浓郁的烟雾寥寥升腾。 大量的断裂护栏与碎石落下,巨响在源氏重工中经久不息地回荡着,躲在喷火龙队长身后震惊完后皮卡丘才麻利地取出腰间挂着的全罩式防毒面具扣在了头套上。 在猎人网站中,喷火龙队长的ID是“红烛鬼”,她参与的每一个任务都会有火焰,有爆炸,太多人死在了汹涌的火光中,唯独她能在火焰中安然无事,这是她自幼学会的本领,依靠这个本领她能出没于太多常人无法触及的险地,也能制造常人无法存活的环境从而活下来,譬如现在。 火焰与浓烟飞逝而过,一切陷入平息,可喷火龙队长却没有更进一步攀向三十三层的欲望,只是站在原地按下了胸前的传呼机:“耿鬼,下面已经解决了,现在就看你那边了。” * 源氏重工,三十五层。 作战会议室的玻璃幕墙莫名少了一块,高空的大风尖啸着涌入会议室中吹起了桌上的白纸文件,一只金属钉枪死死捆着窗户空留的铁框架上。 铁索摩擦声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落入了会议室中,在地上卸力滚上了两圈抽出腰间枪械左右瞄准警戒,在确认无人后才放下了枪按下胸口的传呼机按钮淡淡地说:“成功入侵,没有发现任何安保。” 耿鬼,“宠物小精灵战队”的第六人。 这次针对源氏重工的袭击是立体式的,其实在喷火龙队长一行人正面撞破大楼丢出烟雾弹的同时,针对目标任务的暗杀以及开始了。 楼底爆炸发生的瞬间,源氏重工的人员开始鱼涌而下,疏忽防备的顶上楼层自然便成为了他们的突破口,侵入从源氏重工的工作从三十五层开始。 耿鬼在从事猎人职业之于爱好是高空攀岩以及滑道速降,他的任务正是从源氏重工隔壁稍矮一头的大厦顶楼射出钉枪,速降到源氏重工的第三十五层,快速赶到三十三层搜寻目标进行第一次尝试性暗杀。 从底层开始闯魔塔般一层层向上突入闯关,最后救下(杀死)公主? 别开玩笑了,在知道源氏重工的背景之后,没人会蠢到以一个人数缺乏的临时小队硬悍整个军火公司,就算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也不会做出跟一群雇佣兵火力对拼的蠢事,这次他们的任务是暗杀,而暗杀,自然需要从谁也注意不到的地方展开。 调虎离山这四个字在兵法中是最常被提及到的,真正实战操作起来必然需要足够分量的“饵”将源氏重工里择人而噬的老虎们引诱下山,喷火龙队长只用了一车煤气罐就达到了满分的效果,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正面强攻而来了,现在整个源氏重工的“黑风衣”们都冲着底层逆流而上的他们杀来,然而在防守空虚的高层却早已有真正的杀机趁虚而入。 这支临时拼凑的“宠物小精灵战队”中,有人专精火力压制、有人专精近战大师,也有人专精战术谋划,而耿鬼毫无疑问如果要选一个专精,必然就是专精暗杀之术了,他在猎人网站中是‘A’级猎人,但他接过的单子却肯定是小精灵战队中最少的,只有寥寥三单,这代表着他加入猎人混到‘A’级只用了三次任务的时间。 这不得不提到猎人网站十分的简单粗暴的评级标准,它们以任务完成后从酬金中抽取的手续费数额作为你的“经验值”来升级你的账户等级。这意味着从最低的‘E’级猎人升级到‘A’级,猎人网站只从耿鬼的单子中抽取过三次手续费,也就是这三次手续费足以让他的账户升到了‘A’级。 三笔大单子,喷火龙队长能猜到的其中一笔单子大概与“库尔德工人党”有关,据说这个恐怖组织的大本营地糟了“鬼”,一夜之间,帐篷里睡熟的上百个成员都被人抹了脖子,直到土耳其的军队在数天后突击营地时才发现帐篷里的尸体生蛆了,整个营地恶臭难惹,首领的脑袋也不翼而飞大概是被下手的人拿去领赏了。 把暗杀这份最重要的工作交给这种有实力的猎人喷火龙队长还是挺放心的,耿鬼在猎人圈子里都挺有名气的,虽说任务目标似乎也身手不凡,但只要给耿鬼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自然手到擒来。 这时,硝烟弥漫的安全通道中的喷火龙队长胸前的传呼机又响了,说话的还是耿鬼:“队长,这次任务是不留下任何目击者对吧?” “你撞见安保了吗?还是滞留在上层的无关人员?” “应该是无关人员,一个红头发未成年的女孩,是做掉还是丢给坐电梯上顶层的水箭龟一起控制住。”耿鬼懒洋洋地说。 “随便你吧。”听见不是未成年男孩,喷火龙队长立刻失去了兴趣。 “是。”耿鬼说,然后松开了传呼机的按钮。 同样松开了按钮,喷火龙队长丢下了完成使命的肩扛式RPG,这玩意儿是一次性的,因为她只带了一枚弹头,倒是蛮可惜它的造价,不过任务完成了的话这种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喷火龙队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声枪响骤然亮起,子弹正是冲着她来的只可惜打偏了,但也带掉了她脖颈上的一片血肉,她脸色一变陡然捂住脖颈寻找掩体抬头看了上去,只见到灰尘之后无数黑风衣竟然如数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喷火龙队长明白这种狭窄空间里RPG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对方就算狗屎运找到了掩体也不可能活下来这么多人。 随后在黑烟中,数双黄金瞳冉冉升起,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下来,在触目到那些陌生却又熟悉的金色眼眸时。 她打了个冷颤,因为很不幸的是她是鲜少明白这些金色眼眸意味着什么的人之一。 这个鬼地方好像不只是一家简单的“军火公司”。 下一刻,子弹如洪水一般倾盆而下,喷火龙队长一个翻身躲在了射击死角中,迅速按下了传呼机的按钮:“耿鬼!耿鬼!情况有变,别管什么女孩了,迅速完成任务,迅速完成任务!” 可传呼机里只响起了沙沙声,没有人回应她。 一个顶级的猎人解决一个未成年女孩需要这么久吗?喷火龙队长愣了一下浮现起了不好的预感,可她强行驱逐了脑海中的猜疑又切换了频道:“水箭龟,耿鬼已经进入大厦了,迅速下去跟他配合完成任务!” 传呼机再度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可几秒后,这个注定不会有回应的频道居然真的回应她了: “水箭龟,收到,我已到达顶楼了。” “暗杀,即将开始。” “...Over.” ------------ 第一百七十二章:出逃 在震动和摇晃中,白灰从天花板的缝隙间簌簌落下,飘坠到了透明的玻璃杯中荡起片片微小的涟漪,洁白的花束上也染上几片夺目的污浊白里透着不干净的灰黑。 良一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街道上汽车的警报声清晰入耳,在空荡的病房内来回传荡着压下了厕所洗手台上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病房的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不是护士或者医生,是对于这间病房来说是生面孔,对良一来说却是经久不见的熟人宫本一心。 他们算是认识的。 如果说是来探病,那宫本一心也未免太不讲礼数了,没有叩门也没有带伴手礼,最起码的一束鲜花都没有带,在他的手里只拎着一把合着秋菊与春藤鞘的长刀,比起来探病的他更像是来踢馆的。 宫本一心一进病房良一的视线就锁定了他,但在看清来者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暴徒后,他的视线也平滑地收回了,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表情没有半点波澜。 “源氏重工受到入侵了。”宫本一心看着病床上的良一开口了:“袭击我们的是一群专业的雇佣兵,死了点人。” 长久的沉默,宫本一心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直视着床上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说:“我以为你会兴奋的跳起来,拿着武器冲下去。” 良一偏头看向窗外飘起的浓烟,视线好像穿透了抹之不去的黑色落在了那依旧澄净的蓝天上,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我怕了。” 源氏重工再度震动了一次,灰尘在两人之间飘落,隐约的枪声像是炸炮一样密集不断地响起,在嘈杂声中宫本一心驻足了很久,他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可过了好久他才知道自己没有错。 “什么叫你怕了?”宫本一心说,他看着良一,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以前那个跟他一样自傲的男人,但令他遗憾的是他只看到了倦怠像是枯叶一样浮在那如一潭死水的面皮上。 “这都不明白吗?”良一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怕死啊。” 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让人无法反驳 宫本一心侧了侧头,在等这个男人忽然坐起来说一句“我开玩笑的,我们走去砍人吧”,但始终病房里都是死寂一片。 如果是本家中的其他人,会大骂他一生懦夫,可宫本一心没有这么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跟良一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也最能理解这个男人,知道什么情况下,他遭遇了何种事情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人都是怕死的,可总有些人能对着刀尖枪口悍不赴死的冲锋,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良一的身上宫本一心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具躯壳浮在水面,不沉也不落,静静的、死死的。 他轻微地叹了口气,走到了床边把刀放在了桌上:“我听说前段时间你跟林年一起闯入猛鬼众的据点大闹了一番差点死了,我知道后并不惊讶,因为你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我认识你的那段时间你留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像是要把头削尖一样往上冲。” “...所以最开始我不喜欢你,我一直都不是太喜欢你,但直到今天我发现我错了,我太错了。” 人这种东西,总是为了什么而活的。 出人头地终归是为了谁,拼死拼活也是要为了谁,想获得谁的表扬,受到谁的赞同,想出生入死终日后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对她规划以后他们会搬到多么大的独栋房子里居住,方前带着几十平大小的花园,花园里还有一块映得天碧蓝的游泳池,她听见了会笑,笑容会愈合原本满是裂缝的心,从而重新有了斗志咬紧牙关去打、去拼、去搏出一个人样。 yakuza就不能有梦想吗?当初银座前跪在黑羽织老人前的男孩歇斯底里质问的时候,老人只平静地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想要出人头地,大家都有不一样的梦想,你又准备了多少个梦想去破碎,然后重塑呢? 男孩那时年纪还小,年轻,听不懂这个问题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当自己的梦想真切的在自己面前随着火光破碎的时候,他才读懂了脑海中浮现起那一天晴空之下老人晦暗难明的眼神。 这是他主动踏上的这条出人头地的道路,他看见了蛇岐八家的老人们做于高台之上啜-->> 饮权力的美好,却没看见老人们风光之下被时间埋葬的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珍宝。 他连梦都没有了,还怎么去出人头地。 他从土里来,现在也甘愿回到土里去,最终被永远的遗忘。 “总得有人记住她啊。”良一的声音很小,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宫本一心直视着良一的眼眸,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闪躲视线,直到他真的无法在那双曾经狼一样的眼眸中找到一丝光辉时他才终于知道,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咆哮着要往敌人刀口上撞的男孩已经死了。 “人总是会变的。”宫本一心点了点头:“我理解你,干这一行的人都不容易,对于你的失去我很抱歉。” 他说罢之后转身便走,没有半刻停留,良一也没有任何动作。 “袭击本家的人是冲林年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乌合之众,但真正潜伏在暗地中的暗杀者才是最大的问题。”走到了门口宫本一心沉重的声音才缓缓飘来:“暗杀者中有一个人的言灵是‘圣裁’。” 说罢后,病房的门被关上了,只留下良一一人待在病床上,他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的刀忘记带了,他想说,可没说出口 床头柜上宫本家的世传宝刀“和泉守兼定”置放在那里,半边刀鞘落在窗外斜入的阳光里,半边映在良一的眼眸中。 * “动作快一点,我们时间不多,在本家发现我们私自行动之前大概只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出了被无时无刻监听的贵宾套房,林年终于开始自由地说话了。 “半小时?师弟,你是在竞速吗,受到那么严重的爆破和震动,大厦的电梯应该早就停运了吧?我们这爬楼梯下去三十多层也得十五分钟啊,来回不也就半小时了?”曼蒂心惊胆战地把门口瘫倒的三个专员拖到房间里放好,再轻轻的关上了门。 “谁说我们要往下走了? 终究林年还是动手了,从打开房门,到放倒三个专员他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这并不容易就算他的言灵是‘刹那’也不容易,本家执行局的三位专员都是源稚生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每个人在执行局中都有过不下五十次的任务经验。 在提前被警告自己看守的软禁人物言灵是‘刹那’的情况下,他们三人已经准备好了不下数十种拦截的方法了,他们的言灵也是绝技能稍微克制刹那的种类,譬如“冬”这样能暂时消除存在感的言灵,就算‘刹那’使用者再快,找不到目标也是白搭。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拦不住林年也能在瞬间把消息通告给监视组——只需要吼叫一声让监视组知道情况不对劲就行了。 可终究本家还是漏算了一件事,这个消息就算是顶级的信息收集机器辉夜姬也没有录入。 推开门的是不是林年而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曼蒂,当时的三位专员探头进来看见林年在沙发上玩手机时警惕性就下降了一半,也正是这瞬间的松懈,无形的领域瞬息张开,曼蒂眼前三人的动作顿时缓慢如停止了一般,她也在震惊时间零的恐怖之于也迅速地三个脖颈重劈就解决了这密不透风的防卫。 一度暴血,时间零,领域共享。 暴血是个危险的技能,林年本不该乱用的,可在彻底掌控之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品尝到了力量的滋味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起码就现阶段他无法感受到初步的一度暴血对自己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既然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我们现在在三十三层,还得继续往上走个五六层。”林年把从守卫身上卸下来的格洛克上膛丢给了林年,指尖转着水果刀快步走在三十三层的走廊上, “往上走是什么意思?”曼蒂没理解林年的意图。 “我要去做一些事情。”林年瞥了曼蒂一眼:“所以暂时得进一次辉夜姬的机房。” 曼蒂表情瞬间就僵住了:“师弟我刚才真是开玩笑的。” 她以为林年要去炸机房。 “可我不是开玩笑的。”林年淡淡地说。 ------------ 第一百七十三章:怪物 辉夜姬的机房在五十三层,已经接近源氏重工这栋大厦的顶层了,林年并不难理解为什么要把机房修建在如此高的地方,在日本这个互联网高度发达,几乎做到了城里乡下无死角覆盖的现代化国家,辉夜姬几乎成为了蛇岐八家的第二双眼睛。 一旦辉夜姬出了任何差错整个蛇岐八家全方位的行动都会出现不同程度上的延误,最严重的还可能导致一些不见天日的重要机密泄露,让蛇岐八家很长一段时间从霸主的位置上跌落,经济、战力、情报各方面的水准出现滑坡时的下降。 可以想象,源氏重工中越是往上看守的警备就越是森严,就算是如今有外敌从正面破开大门气势汹汹地打进来,林年也敢保证楼层越往上的戒严水准会不减反增,每一层都会有荷枪实弹的精英执行局专员看守——吧? 安全通道,第三十五层,林年和曼蒂站在楼梯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前面的场景,一个戴着宠物小精灵头套全副武装的家伙被钉死在了楼梯间的墙壁上,鲜血如昙花一般在墙壁上盛放,细细看去就能注意到钉死这个家伙的不是钢矢那种材料坚韧发射动能巨大的武器,钉在这家伙胸口的只是一根随处可见的碳素笔。 “这。”饶是精神粗大如曼蒂看见这幅场景也不经头皮发麻,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的持械暴徒被一根长不到二十厘米的2B铅笔贯胸而过钉穿在了墙壁上,临死之际他都死死地瞪着双眼两只手抓在自己胸口铅笔的末端上意图将这玩意儿拔出来,可惜的是就现在他如挂画一般的扮相来看,他到死也没能成功拔出自己胸口那钉死耶稣的钉子。 鲜血滴答地从阶梯上流下,林年踩着血泊往上走,曼蒂吞了口口水踩着他的脚印跟上去,两人的步伐都变得谨慎了起来,没有继续贸然地向楼上突进了,因为他们意识到敌人并非单单从底层入侵,这次袭击是早有预谋的,调虎离山这个词已然挂在了两人的嘴边。 “师弟...”曼蒂精神紧绷了起来,总感觉寂静的楼道里随时都可能蹿一个杀人魔头出来自己他们,然而林年却只是伸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上去几步站在了墙壁上尸体的面前细细观察了起来。 几秒钟的时间尸体上能观察的所有特征都落入了林年眼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对位的方向,那是通往三十五层的安全通道入口,大门原本是上了安全锁的,但很明显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因为现在安全通道进入三十五层的入口连门都没有了,地上满是大门的残骸,一眼就能看见后面楼层的走廊。 林年怔怔地看着墙壁上的尸体忽然说:“蹲下。” “啥?”身旁曼蒂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蹲下。”林年重复了一遍。 曼蒂有些茫然但还是蹲下了。 “我是说趴下。”林年低头看了一眼标准中国蹲的师姐又改口了。 “地上都是血诶...” “一会儿洗干净就行了。” 然后曼蒂就感觉到自己背上踩了个人上去,趴在地上的她整个人的OTZ了,小队里女孩子的作用不是拿来当垫脚石啊,师弟你这样是真的找不到女朋友的。 “果然。”勉强够得着尸体脑袋的林年掰开眼皮看了下下面充血的双眼,又检查了一下尸体血肉模糊的后脑部位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这家伙不是死于胸口的贯穿伤,而是后脑上严重的撞击伤。 ——这个男人被从三十五层的楼梯上连人带铅笔钉飞出去,以时速一百公里的速度在三十五层的走廊中一飞到底,撞破了尽头上锁的安全通道大门,像是被拍死在墙壁上的蚊子一样“啪”一声贴在了墙壁上溅射出了大片的鲜血。 颅骨粉碎,颅内大出血才是真正要了这家伙命的致命伤。 “言灵?”林年从曼蒂的背上跳了下来,心里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如果给他一根铅笔他同样能杀死一个人,但绝技不是以这种离谱的方式,在刹那的加速下铅笔在他手中投掷出去的速度几乎能比肩子弹,只要加速度够快直接在敌人的胸口上来射出一道致命的贯穿伤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要用铅笔把一个重达一百六十斤的成年壮汉给钉飞几十米出去挂在墙上?这种操作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日本分部怪物真多啊。”林年轻声说,曼蒂在一旁愁眉苦脸地努力擦自己后背,被林年踩过后她的新衣服背面上多了两个粘血的大红鞋印,大概率是别想洗掉了。 “从尸体的温度、新鲜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就在刚才,解决掉这家伙的怪物难道就是守护大厦高层的人吗?”林年捏了捏袖口里的水果刀刀柄,莫名的就算是他也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师弟,要不我们撤吧?一时兴起炸辉夜姬机房什么的感觉真不太现实啊!”曼蒂小声说。 “我要说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呢?”林年其实也萌生起了退意,不知为何在面前这具尸体上他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死意”,这是曾经在他身上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像是行走在丛林中的旅人看见被猛兽撕咬过的猎物尸体一样,在看见面前那支离破碎、死相恐怖的尸体后,会瞬间被早已离去猛兽的暴戾、强大笼罩。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真正面对隐藏在源氏重工里的那个怪物,就算是暴血、时间零、刹那、底牌尽出的林年也可能会死,并且还是在一瞬之间结束战斗。 简而言之,林年觉得自己会被“秒杀”。 神速言灵并非是无敌的,除却‘圣裁’这种克制系的言灵外,神速言灵的使用者还对一种人没有办法——扭曲规则,完全无视世间常理的真正怪物。 这种怪物林年从未有过认知或印象,他的脑海中混血种里实力的天花板大概就是远在大洋彼岸学院中的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了,还想要超越这份战力的天花板,大概就只有...龙王了吗? 源氏重工中藏着足以比肩龙王的恐怖存在?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啊。 “可任务就是任务啊。”林年低声说,思考片刻后他再度踏出脚步跃过了面前的尸体,继续向上面的楼层赶去。 曼蒂见师弟如此决绝也苦着个脸什么也没说,继续跟了上去,只是还没走两步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就飞向了她,砸中了她的额头,她哎哟一声也立刻伸手接住了,定睛一看手里落着的是一个小型的U盘。 东西是林年丢给她的,而他也没有回头继续加快了爬楼的步伐:“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会发生胜负难料的战斗,这个任务大概我一个人是完成不了了,现在作为小队的队长,我以任务专员的身份特批你加入此次日本之行的‘S’级任务。” 简单的一句话如雷贯耳,彻底让曼蒂懵了,手里握着的U盘忽然烫手了起来,林年的反常举动早就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只是她没开口,但现在真正的谜底揭开在她面前时又显得那么情理之内,意料之外。 “任务很简单。”林年平静地说:“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我们会潜入辉夜姬的机房重地,遇见谁杀谁,在无人能知的情况下植入本部诺玛的子程序,将未来二十年内蛇岐八家所有的行动、机密掌控在欧洲秘党手中。” “师弟你是不是对潜入搞错了什么啊...” “没有任何目击者的情况下完成行动就叫潜入。”林年冷冷地说道:“难道我的言灵不正是最适合完成这种任务的种类吗?” ------------ 第一百七十四章:任务开始 源氏重工,第五十二层,安全通道楼梯内。 爬了整整近二十层楼,林年和曼蒂停在了一道厚重的合金大门面前,曼蒂有些气喘整个楼道间只听得见她喘息的声音,源氏重工大厦一共六十六层,五十二层已经几乎可以俯瞰整个东京了,可惜他们现在身处四面为壁的楼梯间,除了墙壁和阶梯就只有墙壁和阶梯。 如今他们已经离底层很远了枪声和爆炸声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寂静将他们和楼下的喧嚣隔开成了两个世界,空荡荡的楼道里寂静无声,沿途长来的路上没有遇见任何守卫,结合上在楼下发现的那具颇具“圣经”味道的被钉死的尸体,越往上走莫名的不安感就越为浓厚。 这不经让曼蒂想起了自己家乡的一个鬼故事,讲的是一栋大楼一共只有十三层,然而在独自一个人爬楼的时候爬到第十三层时并没有到屋顶,而是出现了通往14层的阶梯。爬完14层爬15层,然后是16层,一直爬、一直爬,越往上爬你就越会心悸,仿佛高高在上的并不是所谓的天堂,自己一直在接近的是一些未知的、恐怖的东西。 “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了。”林年说。 “有些紧张,第一次出‘S’级任务,师弟啊,我不像你生来就是要干这些牛逼大事的,早前在学校里知道要出这次‘A’任务之前我都紧张了好多天没睡着,害怕任务中不懂规矩坏了事儿,还私底下借钱请了一些学姐学长吃饭学习外勤的经验。”曼蒂脸部有些僵硬,找不到方法缓解紧张情绪的她只能说一些自己的囧事。 “借了多少?” “五六百吧,学院里找不到沙县小吃。” “我记得你来中国接我的时候开的是跑车是吧?” “借的,师弟我穷鬼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我知道。”林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是清楚的。 “呼...我好多了。”说了几句烂话,曼蒂的紧张也缓和了一些:“门后面上了五十三层就是辉夜姬的机房了,住套房的时候那些人给我看过源氏重工的楼层标识图,提醒我们哪儿去得哪儿去不得,我记得很清楚,五十三层以上都是“管理层”,大多机密文件、机房、卷宗什么的都在上面。” “机械锁。”林年凑近合金大门上仔细看了看门锁的地方:“有些麻烦。” “想做电梯上五十三层以上需要经过辉夜姬的批准,这是唯一的上楼途径了。”曼蒂说。 “那没办法了,准备开门吧。”林年后退了几步。 “怎么开门?”曼蒂正想这么问,只见林年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银色的合金大门上,震耳欲聋的爆响在走廊内激荡,惊得曼蒂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而她再看去,合金大门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连接墙壁的部分墙面出现的大量的龟裂痕迹。 这你妈的还是人?师弟你这辈子十二生肖属攻城锤的吧?曼蒂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七龙珠里写的超级赛亚人其实是真的吧?师弟你洗澡的时候也要多洗一根尾巴吧? 一时间,曼蒂感觉有些幻灭,看着后退几步还想再继续来上一脚的林年:“师弟...你认真的吗?”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林年反问让曼蒂住口了。 想弄开这种合金大门最好的方法必然就是铝热剂烧锁,2500度的高温几乎能融穿各种门锁,可住在套房里的他们完全没法接触到危险物品,提要求想吃串葡萄都得被怀疑是想利用微波炉搞出爆炸制造混乱,他们是本部的学员,又不是装备部那群爆破疯子。 肉身踹合金大门,听起来很离谱,做起来...也是相当的离谱,但林年继续踹出第二脚的时候,曼蒂就莫名的相信了这种离谱的方法会成功。 混血种的体能的确强于普通人,稍微优秀一些的混血种说是人类巅峰体能也不为过,其中的佼佼者们自然也是个顶个的怪物,曼蒂记得自己体测的时候弹跳高度最大是120厘米,握力是100Kg,已经算得上是偏优秀的体能学员了,然而比起现在面前的林年她只能说自己孱弱地像个宝宝。 又是一脚闷在了合金大门上,发出的爆响简直像是一只狂龙在硬悍闸门! 林年甚至没有开启暴血,完全是在用本身的身体素质轰砸这扇大门,他的身体硬度自然不足以跟合金相比,但想要破开这道门他也根本不需要伤害大门的本身。 第三脚过去了,铁门两侧与墙壁连接的部分已然缝隙累累,林年回身再冲仿佛攻城锤的巨木一样反复的踹击合金大门,绝对的暴力毫无掩盖的倾泻在了大门上,最终合金大门在不知道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的冲击时应声倒地,大门与墙体连接的地方撕裂崩碎,飞屑石灰飞溅满整个空间。 曼蒂...曼蒂整个人都碉堡了,合金门上硬生生被踹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她甚至怀疑自己还在上面看见了几道龟裂的裂缝。 “真硬。”林年皱着眉头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师弟你也挺硬的。”曼蒂吞了口口水上下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家师弟,果然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 “可我们这么嚣张地破门就不怕留下证据吗?” “源氏重工被坏人入侵了,所有的坏事都是坏人做的,关我们什么事情?”林年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真是标准的执行部思维,果然历来的‘S’级都是吃执行部这碗硬饭的。 两人迅速跃过了大门爬上了第五十三层,辉夜姬机房的入口大门正伫立在那里,还是金属制的大门,曼蒂果断后退两步做了个您请的姿势,然而这次林年却没有踹门了,而是凑在了门边墙壁上的一块触碰屏上瞅了瞅。 “踹不开?”曼蒂也探头过去想要研究研究。 “踹得开。”林年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踹?” “...脚麻。” “要不我给你揉揉再踹?”曼蒂终于找到了当前环境自己能贡献出的作用了。 “不,这扇门是电子锁,好像不用踹。”林年摆了摆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打出了一个电话,在等待几秒过后对面接通了。 “这里是本部专员林年,目前我已经到了任务目标门外。。”林年先开口了。 在寂静的楼道里曼蒂兀然听清楚了电话里响起了熟悉的嘶哑男声,她的表情瞬间精彩了起来。 相隔十一个时区,大洋彼岸,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本部。 “执行部已收到,请保持网络通畅,诺玛会在通话结束后跨洋与你的手机对接,注意点别在完成任务之前被干掉了。” 深夜图书馆二楼控制室灯火通明,站在高台之上的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放下了手机,在众多专家和实习生翘首以盼的目光下,他轻轻抬起了手,面前巨型地球3D全息投影快速转动最终定格到了日本版图上,两指缩小之间,全息投影迅速从日本、东京、中心区一直精确到了一栋立体的大楼三维图上,大厦第五十三层一个红点开始呼吸般脉动了起来。 “‘S’级专员已到达任务地点,代号‘AI’,作战开始。”施耐德嘶哑地说道,在控制室内全员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待机一整周后,行动终于开始了。 日本之行,本部从未缺席。 ------------ 第一百七十五章:潜入 整个中央控制室内满是细琐的讨论声、打印机的刷刷声、高速敲击键盘的咔咔声,如果是平时,控制室中蓝色地球上应该会同时出现来自世界各地的三个甚至五个红点,可如今却只有一个红点安静、顽强地脉动着,红光缓慢扩散直至染满整个投影建模。 七十多名包含实习生、教授、专家在内的值班人员在这间控制室内共同一起工作,几台终端同时运行,名为‘诺玛’的超级计算机每分每秒不断地将大洋远处日本东京中心区那栋大厦周遭的情报抓取过来,一一经由专家组人力分析做出当下最优决断。 “部长,根据东京道路的摄像头抓拍,推算出警视厅最迟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源氏重工。” “警视厅?日本分部惹上什么麻烦了吗?”施耐德这边并不是完全清楚日本分部发现了哪些事情,他只与专员也就是林年直联,这也意味着他们只能获取林年告知他们的情报,然而这段时间内林年也仅仅是几次秘密与执行部通联了消息,很多事情并未告知遥远的本部。 “根据诺玛进入东京警视厅的内部网络来看,好像在半小时前源氏重工附近发生了一起爆炸袭击。” “调出源氏重工外的街道路景。”施耐德说。 大屏幕上立刻投影出画面,只是入眼却是一片白色,施耐德等了几秒后转头看向终端前的实习生,对方也是愣了一下低头检查后再度抬头汇报:“...没有出错,这就是源氏重工外的街景,只是好像起大雾了?” “现在东京的时间是正午,就算是春季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浓雾...那不是雾,是烟雾弹!”施耐德反应了过来,随后又皱了皱眉,因为刚才林年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有人正在武装袭击了日本分部。” “部长,警视厅的人开始疏通交通了,抵达源氏重工的时间将会缩短到九分钟左右!” “日本分部那边向来不是很太平,这是他们自己的麻烦,不用管。”施耐德很快就做出了决断:“这对我们的任务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源氏重工疲于应对警视厅的同时应该会疏于对超级计算机机房的监视。” “诺玛已经成功接上专员的手机。”一位计算机专家高举手通告:“专员申请利用诺玛的计算系统破译一道刷卡进入的电子锁。” “批准。”施耐德点头允肯。 就当下的时代来看,诺玛、辉夜姬这种超级计算机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想利用他们做些什么,都得经过严格的审核批准,毕竟在申请审核失败的记录档案中可是会留有“统筹学院所有B罩杯以上的女生”这种废案的,如果申请超级计算机的手续不加以把关诺玛的计算力会浪费在各种奇怪的地方。 在施耐德批准后,学院地下冰窖中诺玛的机房陡然亮起了莹蓝色的光芒,风扇的转速开始飙升,整个机房的温度节节高涨,巨量的信息加以计算,在封包、加密过后在数秒之内传送到了数千公里外源氏重工五十三楼的林年手机中。 “来了。” 合金大门前林年的手机屏幕刷一下黑了下去,再度亮起时出现的并非是屏保而是一颗银色的半朽世界树,下面亮起了百分比读条,从一涨到一百大概只花了三秒的时间,读条满后世界树熄灭了全黑所有图案消失,只留下了一个闪烁的名字,“Norma:” 看着闪烁的光标,林年这才反应过来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全盘落入了诺玛的掌控中,这个页面算是诺玛临时写算出的一个类似聊天软件的小程序。 林年按了一下屏幕果然弹出了软键盘,“在吗?” “Norma:你好,在的。” 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年甩了甩脑袋:“刚才的读条是代表着你已经完全连接上我的手机了吗?现在的你能做什么?” “Norma:AI计划已经开始,连接专员手机时发现并非装备部原配通讯设备,为确保任务保密事先全盘扫描手机后台,已经删除包含窃听、盗摄、信息窃取三个木马软件,现在你的设备已经安全了。” “我就知道本家无偿给我们发手机不怀好意,没想到居然这么过分!”一旁曼蒂支着脑袋瞅见了诺玛的话显得有些大惊失色。 “你在手机里存了不该存的东西?”林年骤然回头。 “出浴的时候拍了几张照片,露的有些多...别这么看我啊,很多女孩都有这习惯的!”曼蒂脸红了一下。 “师姐,人出浴的时候觉得自己比平时漂亮了几分最大的原因是脑袋有几率进水了。”林年这扶额把头转了回去,他还以为曼蒂神经大条到把血统精炼技术做成笔记存进手机里。 “现在我们面前有一道电子锁,门后就是辉夜姬的机房,应该是由辉夜姬直接管控的,你能把它破译开吗?”林年在手机上询问。 “Norma:电子锁一般会接入主系统,限于专员手持设备的体量,我能做到的事情暂时很少,但我会尽力破译电子门锁。如果专员能将‘钥匙’插入制定机位,在当前源氏重工内所有的大门都将为专员敞开,沿途摄像头留影记录也会将被清除。请专员在五秒后将手机屏幕对准电子锁刷卡面。” 合金门前林年心中默数五秒,再将屏幕已然变成墨绿色的复杂数据流的手机对准了电子锁,在等待了数十秒后楼梯间的应急灯骤然变成了红色,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了数十层楼,林年和曼蒂的脸被红光印成了血红色,就在两人即将紧绷起来的时候红光又瞬息熄灭了下去,面前的电子锁响起‘嘟’的清脆声音,合金门应声而开,露出了后面内部空间巨大的黢黑的机房, 林年微微松了口气收回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清空了之前的聊天记录,只留诺玛新的一句话以及闪烁的光标“Norma:稍微废了一点功夫,暂时绕过了对方云计算系统的防备,接下来的任务本部无法再提供实效支援,如有情报上的提示会由该设备第一时间提醒,祝君好运。” 诺玛回复说是简单地废了一点功夫,可看刚才楼梯间的情况大概就知道了在不可视的网络层面,两台超级计算机进行了一次激烈的交锋,若是将她们拟人,在红光闪烁的瞬间就像是诺玛从阴暗的角落里借由林年的设备扑出,狠辣、漂亮地一刀捅进了辉夜姬的背后,凄厉的警报声还未响彻时受害者就被捂住了嘴拖进了角落里。 起码在网络战上,本部算是小胜一筹了。 接下来林年他们要做的事情正是进一步的对这位日本的人工智能为所欲为了,如果辉夜姬是一个人类的话,那林年和曼蒂踏出脚步闯入机房的行动无异于将她的防备完全撕碎,触及了她最柔软之处,接下来,是狠厉下刀还是温柔抚慰,都只看他们的意愿了。 推开了机房的门,成功踏入了机房重地,林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了,他也不由松了口气挥手示意拿着U盘的曼蒂跟上,只是在深入机房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间。 不是他犯贱,只是这么如此容易的就闯进了腹地,没有遇到哪怕一个本家专员的阻拦,这让做好了手上染黑血准备的林年有些落差感,从而涌起的感觉让他莫名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事行极顺,必有作妖。 源氏重工底层遇到了入侵,没理由顶层的安保力量也会一起支出下去,可至今为止他和曼蒂真就一个保安人员都没撞见,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现在来看太多的思考反而会影响当下的脚步,很多疑惑不是他现在该去纠结的了,完成眼下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闭了闭眼睛,抛去了杂乱念头的林年快步的深入了黑暗的机房中。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尚未关拢的合金大门外,安全通道的楼梯往上,第五十四层的转角,如泉般的血水无声、缓慢地流下阶梯,血泊镜面似地倒影出了那些麻木地、如同尸鬼般的面庞。 ------------ 第一百七十六章:诸事不顺 黑色的服务器机柜排排耸立在巨大的空间中,闪烁不定的幽蓝色灯光宛如坟场乍现的鬼火,低沉的风扇声和设备运行偶尔发出的微小咔咔声是这片地方的主基调,略显闷热的空气到达了三十三度的门槛,如果机房内服务器全速运行一度会贴近四十度乃至五十度高温。 “我一直以为我家那边的电信服务器机房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里更离谱。”林年和曼蒂行走在机柜排成的道路中,仰头观望着这打通了整整三层楼建成的超大型服务器机房,比起机房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的体育馆。 “不仅是辉夜姬的机房,源氏重工的配电室也在这里,其实一般这种服务器机房都是装在地下室的,因为那里的温度和湿度都比较符合服务器的运行,但由于种种原因日本分部还是决定把机房搬到顶楼上来了。”曼蒂小声地说。 “说实话,有点闷。”林年扯了扯外套里面衬衫的领口,最近三月开春了他穿的衣服也有些多,在外面还好现在一进机房这种地方就显得闷热了许多。 “闷就脱啊。”曼蒂怂恿。 “我看你也挺闷的。”林年瞥了她一眼。 “我不热,我不热。”曼蒂嘿嘿笑了两声紧了紧领口。 “我是说闷骚。”林年翻了个白眼,还是学着以前仕兰中学里看见的那些女生一样,把外套脱了下来绑在了腰上怪像穿上了一条小裙子。 照着路线图在机房里绕了几圈,林年和曼蒂满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越深入机房温度就越高耳边密集的散热风扇声简直催人混乱,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热流注入肺部,就连曼蒂也不经学起了林年脱下外套给自己扎了个小裙子。 在源氏重工中有过一项明文规定,批准进入辉夜姬机房必须由两人组构成,并且其中一人要手持地图,在不点灯漆黑的环境下,机房简直就像是墓碑组成的一个迷宫,视线内只有高度重复的黑色机柜以及闪烁的绿蓝提示灯,稍微一走神就会迷路,在这种环境下一旦迷路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听说最近我老家那边又要新发布一台超级计算机,好像是用刀片系统集群组成的,一两百个机柜,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要比日本分部的辉夜姬稍逊一筹。”林年喘着气说。 “这些服务器少说上千台了吧?全长一个样子的啊,我们到底要找的是哪一个啊?”曼蒂边走边喘息地看着身边这些锁得严严实实的服务器,几乎全部都长一个样子的,她的专业并不是计算机,潜入机房盗取服务器信息什么的只能是两眼一抹黑。 “我也不知道。”林年额头也在流汗,低头看着手机领道在前面快步走着:“但有人知道。” 手机屏幕上一条路线图正在规划,他们走走停停完全就是在等这条路线图规划完成,在刚才破译电子锁的时候诺玛已然接入了辉夜姬的系统中摸清楚了部分重要信息,算是初步在服务器内植入了病毒,虽然在正常公司、大学的机房服务器内病毒常见的就像是蚂蚁窝,但起码在辉夜姬的机房内这可算的上是第一枚正式注入的病毒,正在不断蚕食偷取辉夜姬服务器内的重要信息。 终于,走在前面的林年脚步停了下来,因为手机屏幕上的线路规划显示已经完成了,他们此时深处机房腹地,站在了一个外表与其余机柜毫无差别的服务器前,再三确认手机屏幕上他们与线路终点处脉动的红点重合后,他才放下了手机示意曼蒂摸出U盘。 林年检查了一下机柜,发现又是机械锁,撸起袖子绷紧肌肉全身力气一巴掌拍在了突出在机柜外侧的机柜锁,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把锁芯震断了连带着机柜锁本身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整个机房内余音回荡。 林年拉开着机柜偶然看见了一旁曼蒂又用非人也的目光瞅着自己解释说:“八极拳的招式。” “我不记得八极拳里有一招叫‘蛮劲’的了。”曼蒂吐槽。 那叫寸劲,林年默默在心中跟了一句槽,伸手就要接过她递来的U盘,可这一瞬间他骤然浑身僵住了,猛地回头过去。 * 源氏重工,第三十三层,贵宾套房间。 宫本一心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房间口昏迷坐倒在地上的三位本家专员,几乎被改造成电玩室兼运动室的客厅内空无一人,卧室的大门就算没有打开也能从客厅墙壁上的那个洞里看见里面的床榻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睡过的褶皱。 “真是让人不省心啊,林君。”宫本一心有些头痛,同时涌起了一种自己被本部小队彻底排外的错觉。 不过这倒也正常,归根结底来说自己是日本人,留学本部也不过是家族的任务,从底子上来讲他先是蛇岐八家的专员,再是本部的学员。林年选择孤立他的决策倒是没有出错,在本部专员的出逃前是选择从犯还是告发,他自己估计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毕竟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这个道理是从小便开始被灌输的。 宫本一心在套房里转了两圈没找到关键性的信息,只能将三个专员安置到了沙发上退出套房关上了门。 “楼下乌合之众的入侵已经基本上被压制住了,真正的威胁还尚未明确,这种情况下你能去哪里?会去哪里?”走到了电梯前,宫本一心随手按下了电梯按钮(电梯并未停运,林年等人以为停运了),大厦底层的爆炸以及楼道间的枪战充其量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源氏重工由丸山建造社亲手参与建筑,抗震级别算是全日本建筑内数一数二的,要是几发RPG和一车煤气罐就能让这栋大厦机能停摆简直就是贻笑大方了。 但按下电梯按钮,电梯并未打开,这让宫本一心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电梯的楼层显示,他之前是坐电梯从底下上来的,理应说电梯会在原地等他,但现在电梯莫名其妙的上去了,在楼上有人叫了电梯。 “诸事不顺。”宫本一心叹了口气。 源氏重工往上还有个几十层,也不知道电梯是在第几层被叫上去的,他也不想老老实实地等电梯上去再下来,取舍过后转身就走向了安全通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找到林年和曼蒂两人,上一次失踪大阪烧了一座极乐馆,这一次再失踪总不会让他们把源氏重工给烧了吧?宫本一心小跑向安全通道,只是这时走廊尽头通往楼梯的大门被推开了,他当即停下了脚步悄然间握住了背后腰间上绑着的肋差的刀柄。 大门推开后踉跄小跑进来的是一个浑身破破烂烂流着血的女人,宫本一心在瞥见对方的脸后顿然放松了下来。 本家自己人,他认得对方。 宫本一心记得不错的话迎面小跑来的应该正是底层前台的铃木小姐,龙马家族的人。 铃木小姐以前是在龙马主麾下的部队里服役的,别看外貌美艳漂亮,但实则战功累累算得上是半个兵油子了,后面因为一次意外负伤退役后才来做了源氏重工的前台接待继续为家族效力,也算得上是有故事的一个女人。 没想到她居然能在第一波爆炸中活下来了,果然当过兵的人都没那么容易死在枪火爆炸中么,只不过她这么着急跑来这一层干嘛? “铃木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伤势没事吧?”看见对方浑身的鲜血以及肩膀上明显的枪伤,宫本一心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快步迎了过去。 只是在他走近之时,气喘吁吁跑来的铃木小姐忽然抬起了手,不知是否是无意的,几珠鲜血从她的指尖脱落直直地飞向了宫本一心的面门。 ------------ 第一百七十七章:活死人 曼蒂眼睛睁得大大的,胸被往上勒得圆实饱满,她发誓自己对着镜子拍照骗时都没这么用力的挤过胸,当真不是自己的胸随便折腾,别说胸了,她感觉身后师弟勒住自己的力气感觉是要把她的胃从嘴里挤出来一样,似乎是害怕真的出现那可怕的一幕于是干脆又把自己的嘴也捂上了。 这算不算上下其手?黑暗之中曼蒂满脑子都是混乱一片,可在她身后抱着曼蒂蹲趴在一台高两米的服务器机柜上面的林年却是毫无旖旎之想,死死屏住了呼吸皱着眉头看着地下机柜的纵横道路之间缓慢走过的“人影”。 人这种东西,要拥有自主的思考能力、独立行动才能称之为“人”,然而现在从两人躲藏的机柜下面走过的东西根本无法称之为“人”了,“行尸走肉”或许更能形容他的样子。 黑暗中服务器机组的蓝绿灯光照亮了那个人影身上穿着的工作西装,黑色短发之下是十分普通的一张日本男人的脸,只是那无神的双眼却彰示着他现在状态的不对劲,更加佐证了这一点的是他脚下横流如泉的鲜血。 林年最先察觉到这玩意儿接近他们的时是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由于清扫力度得当的缘故辉夜姬的机房虽然巨大无比,但整体环境算是格外整洁除了闷热了些许外倒是没有什么异味,可方才一股浓厚的铁锈味顺着风飘到了他的鼻腔里,这个味道可能以前他还会稍许陌生,但自从来到日本分部后他可是对这股味道熟悉得很。 ——血腥味,极度浓厚的血腥味。 眼下看来这股浓厚的血腥味就来源于这个宛如行尸走肉的男人? 林年皱着眉头轻轻的松开了捂住曼蒂嘴巴的手,在千钧一发之刻他进入了二阶刹那带着曼蒂翻上了隔壁的一台机柜藏了起来,整个巨大的机房漆黑无比,两人遁入黑暗中如果不是细看根本没法被发现。 很显然在过道中走过的西装男人也没有发现他们,更是对被打开的机柜熟视无睹径直走了过去,也就是这个时候趴在机柜上的林年看清了眼下走过去的男人后脖颈上的可怕一幕。 大量的鲜血从这个男人的后颈流下,顺着打湿染红的西装内衬滚落进西裤中,最后顺着脚跟流淌在地上,沿路走来沿路滴血,一步一个血脚印,完全不自知自己死到临头的伤势,漠然地在闷热的机房内行走着。 活人?死人? 男人后颈上的伤口太过于血肉模糊了,林年一时间分辨不清那男人脖颈上的伤势是什么造成的,但可以断然就算在受伤的第一时间没有暴毙,沿途走来流这么多血是个人都得晕厥休克了,可借着绿光只能看见那苍白无血色皮肤上麻木如干尸一样的面庞,真说不清这家伙到底是是死还是活着。 曼蒂被林年压着原本还在胡思乱想,可在跟随着林年的视线看去后也不经毛骨悚然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男人慢悠悠地走远了,转弯消失在了一个繁多机柜的转角后她才终于呼气了眼里满是惊魂未定,压低声音问:“师弟,那家伙是...” 还没等曼蒂说完话,他就抬起曲起食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示意噤声,又微微扬了扬首看向了不远处,曼蒂转头看去立马缩了缩脑袋被吓到了。 在漆黑的机房,闪烁的蓝绿灯下,一个又一个人影出没在机柜组成的错综复杂的道路上,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是鲜血,面目呆滞地蹒跚穿行在整个服务器机组内,沉默、死寂、令人发瘆。 林年最开始闻到的浓郁的血腥味并非是从单一一个人身上传出的,而是不知何时这只沉默的大军已经几乎占领满了整个机房,云聚起了一股死寂的腥风血雨,整个过道上全是滴落的鲜血,汩汩的血流穿行在机柜之间宛如活泉。 “这是在搞什么,拍活死人之夜吗?”曼蒂心想,她平时电影看得多,这些活死人自然而然让她想到了丧尸片里的怪物们,眼下这一幕简直像极了丧尸片里才会出现的百鬼夜行场景。 林年快速的抬了一下头又低头下来,一瞬之间他瞥清了他们来时方向的那扇电子锁大门,原本被虚掩的大门现在彻底洞开了,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直至现在门外还一直有“活死人”往这里面排队钻进来涌入这个黑暗、巨大的迷宫中。 搞什么啊,宫女挑灯夜游紫禁城后花园迷宫吗? 林年见着这幅场景没来由想到了高中课上班主任给他们放的紫禁城纪录片,每当夜晚皇帝有闲情逸致的时候就会独坐在后花园迷宫中心的亭子里点灯对月小酌一杯,等着无数漂亮的宫女挑着灯笼排着队涌入花园迷宫如众星拱月般向他走来,谁先第一个走到亭子谁就能得到皇上的嘉赏,如果长得漂亮一些说不定宠幸一番也是有可能的... 见了鬼了,林年悄悄的挪动了一下位置爬到了临靠的机柜上腾了个位置出来,曼蒂一时间还以为自家师弟要抛弃自己跑路了,抓着他的裤腿泪汪汪地瞅着他实在好笑。 林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要落跑,摸出了水果刀擦了擦刀柄咬在了嘴里,双手扒在机柜上缓慢屏住了呼吸,目光逐渐沉寂了下去。 曼蒂一看师弟眼里失去高光了,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心有感慨,哇擦嘞,不愧是执行部预定王牌专员,撞鬼了不是尖叫着跑路,而是想搞一只过来看看,要是她能有这胆子就不至于看恐怖片的时候对着林弦上下其手了。 ‘活死人’行走的路径似乎是无序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第二只活死人近距离经过两人隐藏的机柜了,趴在机柜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就连曼蒂也逐渐发现了机房里的这些‘活死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丧尸’,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活生生的,并且全都是源氏重工内的员工。 每一个人身上虽然都是血迹斑斑,但伤口却是或大或小,观察的基数变大后,两人也发现少部分身上受到的是致命伤,大部分的都是不伤及动脉、骨骼、内脏的皮外伤,只是出血有些严重导致看起来血淋淋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直至现在大多都是大活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处于现在的‘活死人’状态,盲目地在这片机房中寻找着什么。 ——寻找着什么,还能寻找什么? 曼蒂小心地看了一眼邻柜上的林年,心中有了明悟,这是暗杀林年的人找上门了,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绕过了底层水泄不通的防御直接奔向了他们两人的所在发动了袭击,而手段自然就是眼下的这诡异场面。 “没见过这种言灵啊。”在林年等待活捉样本的时间里,曼蒂也开始不断的挖掘脑瓜里上言灵学课程摸鱼打诨时偶然记下的一些知识,老久不背的言灵周期表也开始在嘴巴里碎碎念了起来。 “一冬二魂三钥匙,四令五咒六...六什么来着?六...六...六?” 也就在曼蒂碎碎念的同时,在她身旁的夹道中一个佝偻的活死人拖拽着伤腿走了过来,听见机柜上琐屑的声音后陡然抬起了头,血眸中倒影出了那一头黑暗也藏不住的亮眼金发! 也就是这一瞬之间,林年如鹰般掠下带起狂风,一刀切向了他的脖颈! ------------ 第一百七十八章:赎罪 林年飞扑而下,尖锐锋利的水果刀刺开了佝偻男人的脖颈,刀柄一扭搅烂了喉部内的声带,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拳砸在了他的下颚上,按常理来说正常人挨了这么一拳头,就算体质强如混血种也得因为大脑的剧烈晃动,导致迷走神经与大脑无法正常连接,小脑失去平衡而骤然失去意识摔倒昏死过去。 但很显然完美符合‘活死人’外表特征的佝偻男人也继承了电影电视剧中‘活死人’的特性,硬生生挨下了林年的一拳重击下颚直接脱臼,但双手却是如铁钳一般环抱而来想要锢死面前的男孩。 “击晕、疼痛没有效果。” 林年脑海中快速记录下试探出来的情报,身体毫无征兆的‘塌陷’了下去,佝偻男人抱了个空向前面踉跄了两步,双腿被蹲下的林年一绊就要摔个狗吃屎。 林年抢先一步起身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避免了硬着地时发出太大的碰撞声引来其他的‘活死人’,顺便他也发现了佝偻男人身上的一处致命伤,在后腰上大片的鲜血将衣物浸染成了暗红色,血液从裤管里流淌在地上,这种失血量本应该直接送去太平间了,但对方依旧试图对自己发起进攻。 “就算恢复正常也没救了。”林年侧了侧头脑海中明悟了这个事实后,下手更加狠辣了,手中水果刀切下向佝偻男人的手臂、腿部多个肌腱部位,保证这家伙声带破裂的情况没法发声也没法扭打制造噪音。 柜台上的曼蒂看得头皮发麻,正背着的言灵周期表一下也背岔到了氢氦锂铍硼上,她的确是知道大一有一门课程叫“战场救护训练”的,记得在那节课上每个学生都会被强制要求将人体肌群、骨骼、内脏结构图都背下来,可背这玩意儿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砍人更讲究下刀点位啊,师弟你这废人都快熟练地跟废小白鼠一样了,私底下得耗费学院多少具尸体素材啊。 答案其实只有一具,凭借林年的记忆力他上手解剖过一具尸体就基本上对身体的肌群、骨骼、内脏结构了然明悟了,接下来就只需要接受更系统的医学培训,就能清楚的明白在战斗、暗杀时准确地对目标人物身上哪几点位攻击可以直接有效地造成瘫痪、失声以及休克。 蹲在几近瘫痪的佝偻男人跟前,林年把沾满鲜血的水果刀在对方衣服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帮他翻了个面研究了起来。 “明显的黄金瞳现象。”林年伸手张开了佝偻男人的双眼,不知原本颜色的瞳孔现在满是金色,但又金的不太纯粹稍显斑驳夹杂了一些暗褐色,但毫无疑问这的确是混血种才有的的黄金瞳。 “但没有出现死侍的异化。”林年检查了一下佝偻男人的面部和衣物下的皮肤,倒是没有发现明显的皮肤硬化鳞片增生的情况。 “没有痛觉。”林年切下了佝偻男人右手食指的一截远指骨,机柜上的曼蒂嘴角抽了抽为林年的冷厉和高效感到遍体发冷,十指连心的疼痛光是看着她都能感到一股生疼,但地上的男人却毫无反应,拖着脱臼的下巴不断的向林年挺身似乎是想咬下一块肉。 “都到了这种程度了还带有极强的攻击性,自然也没有了原本的自主意识。”林年抬手落刀逼停在了佝偻男人的眉心之间,死亡的威胁甚至没能让那双斑驳的黄金瞳出现瞳孔收缩。 “但起码你暂时还是一个活人。”林年左手轻轻抚在佝偻男人的左胸上,内里心脏孱弱的搏动着,但看这势头大概几分钟过后就会停止。 “最后一个测试。”林年收回左手,右手水果刀翻转一刀捅进了左胸内的心脏中,心脏破裂后佝偻男人依旧死死盯着林年小幅度的扭动着。 柜台上的曼蒂吞了口口水:“真就拍丧尸片吗?” “要等一会儿。”林年说。 果然,不出半分钟,佝偻男人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地上的鲜血也汇聚得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他的皮肤变为了完全的死白,黄金瞳失去了光辉恢复为了淡漠的褐色,最终失去了行动能力死在了血泊中。 “心脏破裂也会需要几分钟才会死人,常见的战场上心脏被枪射穿后的倒地其实并不是死亡,只是昏迷而已,如果不经抢救在几分钟内才会因为大出血、大脑供血不足而死。”林年站在血泊中但从头到尾身上都没沾上一滴血液,面色平静地拔出水果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卫生纸把刀身细细擦干净了。 “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能杀死的,想彻底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很难,必须要做到‘即死’的致命伤,譬如断头、大脑损伤,一般的心脏贯穿伤后他们还能拖着身体行动个半分钟到一分钟的样子才会毙命。”林年翻身上了柜台半蹲着在黑暗中冷漠地俯视机房中缓慢行走着的‘活死人’们。 没想到在遇见‘圣裁’之前还能遇上这种棘手的言灵,看起来动手的人算得上是这次悬红猎杀中的佼佼者呢,楼下的佯攻结束了,正主们终于粉墨登场了吗? “师弟,这是异变啊。”曼蒂小声说。 “师姐,现在不是当越共,玩烂梗的时候了。”林年说。 曼蒂看出了自家师弟心情不是太好,深吸了口气没敢继续说烂话了:“能做到这一步,只能是言灵的效果了。” 窄道上血泊里佝偻男人的尸体已经还处于温热的状态,考虑到机房的温度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得发臭了吧。半小时前对方还是蛇岐八家的一个本职员工,甚至可能还算不上是战斗成员,每天做着文职工作朝九晚五下班,就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给老婆和孩子做饭,结果天不遂人愿落得这么个下场,该说混血种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还是黑道的世界从来没有人能善终的...亦或者两者都有吧。 接下来,他们有可能会直接与这些本是无辜,但却无可奈何的‘敌人’厮杀在一起,而且凭借林年的言灵,那个场面将是一场屠杀。 “这些人现在大多都会死,但绝对不是这样死、在这里死、又死在我的手上。”林年面无表情地说:“有人要维持付出代价。师姐,你学院里课上得比我多,你听说过这种可以控制人类,并且能让人本身突破身体保护限制的言灵吗?” “有这种言灵那绝对都是89序列以上的危险级了。”曼蒂也是紧蹙起了眉头挖掘起了自己小脑瓜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其实不是所有的言灵都被记录在言灵周期表以内的,历史上其实还有不少人拥有足以堪称极度危险的言灵,但却被秘党们秘而不宣隐藏了起来,那些言灵后世也没能有机会写在言灵周期表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言灵?”未知的东西最麻烦了,不清楚效果,也不清楚发动方式,甚至不知道言灵构筑的领域大小,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很难做出针对性的战术。 “有这个可能...我真不记得周期表里有这种可以大规模控制人心的言灵了,最相似的也就是序列93的‘醉生’,但那个言灵的效果也不过是利用肢体和灯光进行大规模催眠啊,被催眠的人受到一定伤害就会惊醒,但眼下这情况...”曼蒂余光瞥见地上的血泊又想起了刚才那残酷的一幕。 “解决的方法只有找到言灵的释放者一个途径了么。”林年望着机房内数量几乎快要破百的‘活死人’目光转冷。 “问题是怎么找?”曼蒂畏畏缩缩的探起了头扫了一眼机房内蓝绿灯下的影影绰绰,这种可视度十米之外人畜莫辩,要想在这群被控制的‘活死人’中找到言灵的发动者可谓是不可能的任务。 “‘醉生’?那个言灵我好像看到过,我记得发动的必要条件是要在被催眠对象的可视范围呢。”林年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不动御令’那种可以改变旁人肌体能力的言灵也有类似的言灵释放者与受影响者存在着距离限制的桎梏,有没有可能眼下我们遭遇的这个言灵也有相同的弊端?” “师弟,你是说言灵的释放者可能混在这群人里面?”曼蒂立刻明白林年的意思。 “这些人都有什么样的特征?”林年反问曼蒂。 “...身上都受了一定的伤?”曼蒂在思考数秒后回答,这些涌入机房的‘活死人’们无一不是满身都是鲜血的。 “是的,轻伤、重伤,无论如何,这些人身上多少都受了点伤。”林年说:“很大可能释放言灵的人正藏在这个机房中,身上也沾满了鲜血,或许还能狠下心制造了点外伤混在这群东西里寻找着我们。虽然我们暂且不明这个未知言灵的发动方式,但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极力地避免受到外伤总是正确的。” “然后呢,我们怎么做?”曼蒂看了眼下面重新关得好好的机柜,装载着诺玛病毒的U盘他们还没插进去呢。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找到言灵的释放者,然后宰了他,这种‘瘟疫’不能放任扩散,源氏重工的楼层再往下有更多的文职人员,一旦他们跟这些东西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可问题又绕回来了,我们怎么找到那家伙啊。”曼蒂有些捉急。 “你看,暂时已经没有人进来了。”林年指向了机房的大门,曼蒂也看了过去,她的表情骤然僵硬了一下猜到了接下来的话。 “...机房里能动的东西全杀完不就好了吗?”林年抬首看向曼蒂,黑暗中他古井无波的眼眸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师弟你开玩笑的吧,这些人里还有不少只是受了轻伤的,要不我们插了U盘就逃吧?他们...” “这样情况会更糟,会有更多的人被波及进这次瘟疫中。”林年打断了曼蒂,随后缓缓地说出了后话: “我姐告诉我过,打架是错误的,但别人抬起了手向你挥过来,你不能只被动地挨打,无关是非对错,等你抡起拳头打赢了你再去讲道德伦理也不迟。” “可是...” “你觉得如果被言灵控制的人是你,你拿着刀子向我冲过来,我会怎么做?”林年转头看向了曼蒂平淡地问出了一个让后者陷入哑然的问题。 林年会怎么做,那种情况下... 曼蒂噤声了,她没敢去设想。 “有些时候,人只有先弄脏了双手活下去,才有机会去教堂抱头痛哭为自己赎罪。”林年说:“这种情况我很不爽,但有些事情不爽还是要去做,可能眼下有更聪明的方法能解决问题,但我暂时还没想到。既然他想让我背上良心的谴责,那么我就不妨随了他的愿,背上这份谴责...” ...然后再会亲手宰了这个狗娘养的东西。 师弟你可真是... 曼蒂陷入了沉默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在他身旁的机柜上林年的身影悄然融入黑暗不见了踪影,在机柜上只留下了一枚黑色的U盘,她深呼了几口气抓起U盘一个翻身也跳下了机柜。 ------------ 第一百七十九章:一百零八 在丛林中,优秀的猎人能将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绿茵、灌木都是他的伪装色,猎物奔逃在黑暗的密林里在一声声哀嚎、惨叫声中喋血。 如今辉夜姬的机房就如同阴森漆黑的密林,林年蹲坐在中心机柜上心跳压到了一个极低的状态,这是在学院的野外求生课上教官教导的小技巧,利用呼吸的频率将浑身上下放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想象肌肉骨骼宛如水一样融化在了地上与周遭的环境合二为一。 机房内微小凌乱的步伐声、风扇呼啸的呜呜声、鲜血滴落在血泊里的滴答声,每一个声音都在耳中抽丝剥茧,构成了一张黑色幕布上的明亮彩画。 终于,林年睁开了眼睛,下一个瞬间,战鼓轰鸣般的心跳声彻响,他的存在在黑暗中宛如东方日出般灼热耀眼!无数双褐金色的黄金瞳注视向了他的位置,看见了机柜上缓缓站起的男孩,他不再躲了,他高调的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刺眼夺目的黄金瞳横扫而过,如旭日一般碾压璀璨群星,简直就像高台上端坐的皇帝。 猎杀者,好好看看你到底在追猎着怎样的猛兽。 从极静转为极动只需要刹那芳华之刻,当隐藏在暗中人暴露在光芒之下时,最先惹人眼球的不会是他的脸,而是那闪耀着寒芒的刀锋。 林年消失在了中心机柜上,没有丝毫的征兆,同时离中心机柜五十米远的地方,一个胸口裂开伤痕的女人头颅冲天而起! 所有的‘活死人’都开始骚动起来了,他们发现了目标眼眸中的金色光芒高涨,很显然是控制着他们的言灵开始加强了。 与此同时这也让林年确定了一件事,言灵的释放者必然混在辉夜姬的机房内。 既然真是这样,那么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想着走了吧...”男孩的声音在空荡巨大的机房中幽幽地响起了。 所有‘活死人’同一时间扭头盯向机房的门口,在合金的大门前林年反手握着小刀理着袖口的冷漠地注视着他们,右脚轻轻的将机房大门推拢,最终在咔擦一声里关上了这目前唯一通往外界的路。 林年偏了偏头意思不言而喻。 来啊。 ‘活死人’开始嘶吼起来了,整个机房内回荡着吼叫声与那之下压抑而欣喜的高亢龙文,言灵的力量瞬间催发到了极致,迫使着他们一齐冲向了合金门前的林年! 机房内四通八达的窄道是由机柜之间的距离构成,这也代表着所有的道路都是笔直的,于是这便导致了接下来那噩梦中也难以惊见的一幕场景。 窄长的小道上一整排‘活死人’上一秒还在做着狂奔冲刺的动作,下一秒所有人毫无征兆地扑倒在了地上,密集的头颅如保龄球一般咕咚摔落地面响起了西瓜落地般的脆声,沿着鲜血的轨迹滚动着撞在了机柜上发出闷响。 大量的鲜血泉涌般从窄道中堆积着的数十具无头尸体的脖颈中流出,在窄道的尽头林年面无表情地倚靠着机柜,右手上的水果刀一尘不染飞速转成了一团蒙蒙光华,一旁的机柜上溅出了一轮又一轮下弦月似的血珠。 所有的‘活死人’像是服务器宕机一样僵硬住了几秒,大概言灵的使用者都在震惊林年是怎么做到瞬间夺取了他数十具人偶的生命的,他操纵的这些人偶大多可都是混血种,绝强于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但在一瞬之间他就失去了与十多具人偶的联系,这些人偶在死亡之前甚至没法有效的进行一次反击。 ...他意识到了事情好像不对劲起来了。 在林年身后的黑暗中,一个‘活死人’骤然扑出咬向了他的脖颈,黑暗中林年甚至没有回头,目光平淡地转着手中的小刀,背后扑向他的人诡异地穿透了他,又向前踉跄了几步摔倒在了地上,偷袭失败后脖颈上的头颅反而散架的玩具般不经摔,咕噜咕噜地滚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机柜上又多了一道红色的下弦月,林年手中的小刀旋转的速度更快了,空气中都能听见嘶嘶的风啸声。 “一百零八。”林年说出了一个数字。 整个机房中被言灵控制的‘活死人’们立刻狂涌般从四面八方各个窄道飞奔而来,冲得最前面的几个人猛地蹬地扑向了窄道中间的林年,可下一刻林年消失了,他们的脸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从各个窄道洪水似冲刷来的人潮撞击在了林年原来的位置,拱倒了数排机柜发出巨响。 “九十三。” 又是一个数字被念出,声音从黑暗中各个角落飘来汇聚成一起。 下一瞬,又一排窄道中七个‘活死人’毫无征兆的摔倒在了地上,死因自然也是人首分离,黑暗中就像有无形的镰刀在收割一样,轻轻地挥下就能刮掉一排头颅,这种死亡的手法大概彻底震惊到了未知言灵的使用者,有那么几秒里他操纵的这些‘活死人’们就连走路都不顺畅了。 “八十二。”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群聚集在一堆背靠背试图找到林年动手时机的‘活死人’头颅冲天而起,尸体倾倒而下又互相支撑为了一个圆,诡异地像是某种邪性的祭坛。 “哦不对,数错了,是八十一个了。”林年出现在了一台机柜上,蓝绿的灯照亮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俯视着下面茫然无措地到处奔跑的‘活死人’们,在发现他后数个离的最近的人立刻冲了过来飞扑而上,只是还没触及到他时在空中就像撞到了不可视的锋锐铁丝网,四肢平滑断裂砸在了机柜上溅满鲜血,脑袋咕咚落地滚进阴影中。 要藏就继续藏着吧。站在机柜上林年抛着小刀等待着活死人们群起攻击来。 他想看看到底要死到剩下多少人的时候,言灵的使用者才会开始胆颤。 窄道中一整排‘活死人’冲向了他站的位置,其中甚至有几个活死人摸出了手枪向他射击,枪火中子弹在火花间分作两瓣射入更深处的黑暗里,他颔首之间跳下了机柜,慢步走过了窄道。 一颗颗头颅坠地滚落,尸体一具具栽倒在了地上。 “七十。”他冷冷地说。 人海战术? 林年告诉了对方,这种战术可能对其他人还有效,但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一场拙劣的杂技,他奔袭在巨大的机房内,没有人能抓到他的衣角,可他每一次出现背后都必然倒下成片的尸体,头颅坠地的声音重锤般沉闷让人心里发慌。 林年再次出现在了一个腰部少了一大块血肉不住流血的女人身边,这是这时,情况出现了变化。 “好...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林年身边的女人忽然滴泪横流地惨叫了起来,同时抓住对方愣神的一瞬间,挥手用指甲撕向了林年的脖子。 林年抬了抬首避开了这一击,女人继续哀嚎着冲了过来:“我的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你,你是谁?救我...救我啊。” 看着女人扭曲的脸,林年平静地与她错身而过时,右手轻轻搭了一下这个命不久矣的女人的肩膀,刀光划过,她的脑袋就像是不经碰的积木一样摔落在了地上失去了声息。 “六十九。”黑暗中林年的眼中的阴厉更加浓重了几分。 哀嚎声、惨叫声骤然在他附近的窄道中响起了,大多的‘活死人’重新拥有了自我意识边胡言乱语哭叫着疯也似的向他这边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林年扭头扫了那一排泪水鼻涕横流的人,完美的众生相让人灵魂都为之震颤,他低垂眼眸身形凭空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已然站在了窄道的尽头,背后杂乱的声音消失一空只有头颅掉地的沉闷咕咚声。 他缓缓扭头看向身旁,十米开外又有一个女人呆滞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你是五十二” 女人被控制着转身就跑,可在她转身的一刻,只有身体成功转了过去,脑袋却是留在了原地被小刀挑在了刀身上。 林年偏头看了看四周依旧活动着的‘活死人’收回了小刀:“看来我运气不是太好,不过无所谓。” * 我操。 言灵的使用者,猎杀林年的暗杀者头皮发麻的暗骂了一声脏话,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躲在‘活死人’中的他偶然被林年的视线瞥见到了一个瞬间,那浓郁到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杀意伴随着威严的黄金瞳彻底淹没了他这个言灵的使用者,那种死亡般的窒息感几乎完全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招架。 与此同时所有‘活死人’在同一时刻整齐地开始转身逃窜了,言灵的使用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他妈的这次找上的目标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而是一个真正的怪物、一个视人命如草籽的杀胚! 人性?道德?在生死厮杀的时候对对方来说都可以舍弃。 任务就是任务,林年的任务是杀死一切阻挠的他完成任务的人,而很不巧的是他就出现在了林年的面前。 在他的言灵领域中,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手下的人偶如秋天收割的麦子般,一个呼吸间倒下一大片,又一个眨眼间排排断联,这种恐惧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因为林年一开始猜的没有错,他本人就藏在这片麦田里! 他每一次利用言灵感知手下操纵的人偶都会察觉到一片一片的失联,脖颈发凉的同时生怕不可视的镰刀落在了人群中自己的脖子上,猜测着林年剁下的一排头颅中就正好有着他的脑袋。 这完全是在玩俄罗斯轮盘赌,手持左轮的林年肆意地朝着人群开枪,有可能下一枪就会崩掉他的头盖骨! 至于装死躲过去的方法。 黑暗中,他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有些麻了爪。 死人好装,但没脑袋的死人似乎不是他能装出来的。 他得逃,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这个任务目标绝不是他能独立完成的——起码不是以这种正面强攻的送死方式,现在的他跟楼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炮灰没什么区别! 人偶般的‘活死人’们开始轰散逃离了,向着机房的四面八方散去,机房的大门不止一个,只要他混在人偶中逃出去了,这哪里是群起而攻,这简直就是猎人对鹿群的追逐猎杀! 林年看着‘活死人’们奔散的一幕淡漠地下令,“诺玛,给我封死机房。” “您的命令就是我的意愿。”机房内,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缓缓响起了。 辉夜姬机房,中央机柜中,黑色的U盘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没入了端口中,成群的数据洪流涌入了辉夜姬的核心。 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大屏幕上黑色的界面里一个银色的半朽世界树已然加载完毕,远跨大洋本部的超级计算机完全掌控了源氏重工每一处连接互联网的地方。 辉夜姬机房内,所有大门的密码锁跳为红色,合金大门封死,铁闸紧扣成为了一处死地。 “别急。”林年跳下机柜再度隐没入了黑暗,“才五十一。”chaptere ------------ 第一百八十章:噬罪者 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 硕大的控制室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仰头看向中央大屏幕上播放的实时画面。 黑色的巨大机房内奔走的散乱人群如同受惊的羊群,在错综复杂的如林机柜中四散奔逃着,在他们身后追猎的是暴戾无情的猎人。 一颗颗头颅和着鲜血抛飞又落下,这让人无端的想起了中国的一项叫“嘉礼”的民间手艺,换作现在的官方称谓叫作“丝戏”,全称“悬丝傀儡”,是木偶戏的一种。表演时艺人用线牵引木偶表演动作,在明清时期多丝戏表演的剧目多为《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三英战吕布》这种戏码。 剧目中,只看见提线的手艺人端坐在小巧的戏台之上,手指快速翻飞,丝线下的三具、四具甚至更多的人偶在一旁的敲锣打鼓声中战作一团,名将人偶手持的关刀手起刀落,敌寇人偶的头颅立刻被丝线高高扯起翻飞到戏台之后,失了脑袋与线头的木偶立刻滚倒在地成了背景。 如今,屏幕中阴影里助跑飞跃障碍,手起刀落的男孩似乎成为了最顶尖的丝戏艺人,一般的丝戏艺人最大极限掌控五到六具人偶,掌控着手下翻飞起落的小人生死,可如今中央屏幕里的男孩在飞舞之间,人头如云升雨降般起落,穿梭在片片红雨中滴血不沾。 五具?六具?他此刻司管的是上百具傀儡的生死,如果他愿意,那么今天就会有百颗头颅抛飞到幕后,舞台之上尸体如山如海般堆积血流如注,自始至终冷漠地读着数,只为砍到他满意的那一颗圆润饱满的脑袋。 抱着文件的女秘书看见屏幕上的一幕幕差些崴到了脚,每个人都缄默不语仿佛害怕呼吸大声了一些都会惊扰到那寂静屠杀中的恐怖。执行部的确是一个冷酷高效的屠宰场,但中央控制室中并非每个人都是屠夫,他们见到这一幕都有些错乱,人命的价值顷刻间似乎变得比手中的文件纸张还要轻薄的多。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有一位女实习生低声说。 施耐德回首看了她一眼,但却什么也没说,意思便是执行部长默许、甚至纵容、鼓励了这场屠杀,现在他们进行的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S’级任务,由校董会以及更上的秘党们直派,任何的伦理道德都得在任务前让道。 ‘S’级任务其中的一条是在进入辉夜姬机房的过程中,任何目击了任务专员的目标都会被肃清,而肃清的执行者自然只能是专员本身,这是死命令,秘党不会允许日本分部发现了他们指派专员进行过这项间谍行动,本身本部和蛇岐八家的关系在近年来便越来越疏远了,为确保支部的稳定性迫不得已才有了这次‘S’级任务。 如果‘S’级任务外泄,那么欧洲秘党们面临的毫无疑问将会是一场内乱的战争。 未知言灵的使用者是冲着林年来的,他在辉夜姬机房堵到了林年,那今天他就只能死在这里,没有第二个结局可言。 ‘S’级任务的执行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肃清对象,林年其实早些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他所做的不过是忠于使命罢了。 Business_is_Business,任务就是任务,有些活儿脏手,但接下了就得好好地、事无巨细地做完。 昂热,你又成功挖掘出了一口刀刃——可有些时候,刀口沁血太多了是会落下铁锈的,像这种锋芒毕露的刀子势必得用在刀尖上,而并非是整段的浸没进鲜血里。 噬罪者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好了。 施耐德注视着屏幕里冷酷无情、肃清着人偶傀儡的林年,手下快速的在控制台上键入了新的命令。 “接受指令,模拟运算开始。”中央控制室内,诺玛的声音响起了。 与此同时,在源氏重工辉夜姬的机房内,猎杀着人偶的林年陡然停下了脚步,踩在了机柜上看向四周,无数机柜的风扇开始发出了高昂的呼啸声,整个机房‘活了’过来,每一块处理器都开始过载运行,机柜中的提示灯开始频繁闪烁,机器运作的噪音越发聒噪。 “这是。”林年停下了追杀,扭头看了眼四周的异变,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温度的变化,机柜组在过载运行时最能直接影响到周遭环境的因素便是温度,这也是为什么大多的机房地址都会选在大厦湿冷的地下室。 辉夜姬机房的温度很快上升到了四十度,并且还在随着每分每秒的推移持续增高,林年注意到了在这种全负荷运转下机房内的排气扇和空调孔都紧闭不开,这导致了室温升温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就是驻足愣神的一会儿功夫室温就已经快要突破四十五度了。 林年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个被控制的人偶从他脚下的机柜前奔逃而过,他随手丢出了手里的小刀命中了他的后脑勺破坏了大脑中枢,再摸出了手机看了眼屏幕。 银色的半朽世界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条线路图,起点是林年现在站立的位置,路线沿经墙边的楼梯上到二楼的配电机组,他随着线路的指引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在二楼角落的一扇安全门上红色的禁止通行灯牌刷一下跳成了绿色,门锁应声而开露出了一道透着走廊光线的门缝。 “你有三十秒的时间撤离。”手机外放响起了施耐德嘶哑的声音:“三十秒后辉夜姬的机房将会锁死,四十秒后因为高温过载发生爆炸,大部分的机组都会烧毁,当然也包括你们在走廊上、机房内被摄像头拍下的录像。” “爆炸的原因将成为谜底,因为辉夜姬会因为这次意外‘失去’这部分的信息库,而在机房中被发现的尸体...”林年轻声说出了施耐德的后话,“敌人入侵机库,本家专员誓死阻拦,最后引起了爆炸共同殉葬。” 林年的读数到了四十结束了,远在千万公里之外的施耐德一个简单的指令将整个机房中的人埋葬在了这里,冷血铁腕的手段令人为之胆寒。 拿着手机的他看着奔逃在辉夜姬机房内,疯狂撞击墙壁和锁死大门的‘活死人’们,无端的低笑了一声,整个中央控制室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每个人都不解这身笑声的意味,唯独施耐德微微颔首不言不语。 “遵命。”林年说罢后熄灭屏幕,此时室内的温度已经逼近五十度了,转头想找自家师姐猫哪个角落里去了,结果发现曼蒂早已经撒开腿往二楼跑了,想来是手机上同样接受到了诺玛的指引。 这些天来的魔鬼式训练在这一刻体现出了充分的效果,大长腿跨起来叫一个健步如飞,值得一提的是这妮子满身都涂满了血浆,想来装‘活死人’也装了老一会儿了,大汗淋漓地边跑边脱衣服。 ...见鬼的,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剁脑袋的时候失手把她一起剁了吗? 还没等林年多想,黑暗中又一个身影冲刺了出来,紧跟在了曼蒂的身后向着二楼的安全门跑去了! 1603389089 ------------ 第一百八十一章:秘党的狗 要死,要死,要死。 感觉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的曼蒂边跑边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虽说近月来开春了日本的气温也少许回暖,但总得平日里穿的还是偏冬季的保暖衣服,在外面还好,可换作现在辉夜姬机房里急速攀升的温度直接分分钟中暑热晕过去。 外套、小毛衣、就连最后一件衬衣下面的bra她都扯了出来丢飞了,里面的钢圈的温度感觉都快要烫地把bra本身点着了。 矜持是什么?节操是什么? 她曼蒂可是在冬天的时候好好穿着保暖裤加羊绒长裤的好女人,可不是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大冷天的黑丝高跟的坏女人! 三步并作两步,曼蒂咚咚咚踏着楼梯飞也似的冲上了二楼,这个时候辉夜姬机房内的室温也达到了恐怖的55度,炎热干燥的撒哈拉沙漠历史最高气温也不过58度,这种温度下正常人十几分钟内大概就得脱水中暑晕过去,但还不至于死人。毕竟根据以前科学家做过的实验,就算室温达到了104度人体都可以存活26分钟左右,当然这个“存活”是昏迷状态还是清醒状态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种情况下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差异就出来了,一般的正常人在五十余度高温下奔跑、运动的能力会大幅度减缓,但作为堪堪‘B’级的混血种,曼蒂此时还能撒开腿没命地全力狂奔, 相比之下被评为‘S’级混血种的林年身体机能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浑身上下就连汗水都没有出一点,行动在无限逼近60度高温的机房内面色如常,数次跳跃挪移后从靠近边缘的机柜上起跳,足足跃起了惊人的三米,抓住楼梯的栏杆徒手翻越到了二楼的平台上,刚好卡在了曼蒂前进的道路上。 翻上二楼的林年拦住了去路,曼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一眼就看见了那柄飞速转着的寒光依旧的水果刀,同时林年身上一股令人浑身发麻的凌厉之意毫无掩饰的冲向了她,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师弟以往敌人的战栗感,最关键的是在她的对面,林年高高扬起起了手中的刀子。 林年手中切了几十个人头刃口都已经翻卷地不成样子了的水果刀裹卷着炽热的风斩向了曼蒂,而曼蒂也毫不迟疑的加速飞扑一个懒驴打滚,从林年身边擦身而过向着绿灯通行的大门圆润地滚了过去。 林年划过曼蒂一刀斩飞了如影随形跟在曼蒂背后男人的脑袋,再一脚踹中因为惯性依旧向前扑来的躯干,连脑袋连带身体一起送下了楼梯。 这一刻,机房中被控制的傀儡活人们都想断了线一样停止了行动倒在了地上,林年偏了一下头站了几秒后陡然嗤笑出了声,转身就走向了大门。 见到这个男孩根本没有罢休的意图,此时的楼梯下被控制的傀儡活死人陡然重新跳了起来像是涨潮一样向着二楼汹涌了上来,未知言灵的使用者算是明白了,楼上那家伙根本不在意这间屋子里这些人的死活! 就算是混血种被关在了辉夜姬机房内唯一的结局只能是如同三月开春阳澄湖的大闸蟹一样上锅闷熟,大闸蟹闷出来的颜色很漂亮,人闷熟后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想要把机房和自己都连锅都一起端掉的人简直比他还要魔鬼,这种狠辣到极致的决策真的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能做出来的吗? 刽子手这称号林年并不想背,他只是想简单的摸彩票在剩下几十个人里随即把言灵的使用者宰了而已,选择把辉夜姬机房过载烧掉的人是遥远彼岸的执行部部长,这出破釜沉舟的计谋除了狠辣之外更多的是谋算。 辉夜姬的机房因为过载陷入大火,在火势凶猛到一定程度后消防设施自动启动,灭火之后云计算系统的核心机库堪堪得以保存下来,日后在还原辉夜姬信息库后蛇岐八家会发现一切的证据和录像都随着大火消失不见了,可信息库的底部却会永久留存着诺玛载入的“暗门”,就算再来细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能推断出这是针对辉夜姬本身的一次袭击,不可能想到植入病毒这回事。 用更大的阴谋来掩盖既成的阴谋,相比执行部部长的老奸巨猾,林年早熟的心狠还是年轻了几分。 “倒是可惜了。”林年最后扫了一眼成群结队冲向二楼的傀儡们,转身闪身到了大门前,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机会把言灵的使用者揪出来,不过他倒也无所谓,斩首死和热死,想来后者应该会更加痛苦一些。 小角色而已,也没什么必要面对面见上那么一下口头抒发些什么作文。 在傀儡人群中言灵的使用者,猎人网站的鬼故事,地下世界的黑童话,传说级猎人仙蒂瑞拉惊惧的注视下,林年十分干脆的走出了大门顺手把这唯一的活路关上了。 有些时候,管你是什么传奇、噩梦,该死的时候,那扇唯一的活路就是这么简单的就被人合上了,推上门的人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 “你这什么打扮。”走出了辉夜姬机库,随手关上大门的林年低头看了眼门边墙壁下坐靠着直吐舌头的曼蒂。 “曼蒂·冈萨雷斯,春日清凉三分熟限定。”身上脱到只剩下一件白衬衫真空上阵的曼蒂幽怨地看向林年。 “下令锁死机库的人是我,但过载服务器的人是施耐德部长,有问题可以向上面提。”林年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站起身来的曼蒂披上了。 与此同时,他们两人的背后大门另一侧响起了如雷般的成片撞门声,可以想象自始至终都没跟林年打过照面的顶尖猎人现在该是如何疯狂地操纵着手下的傀儡轰击大门。 可奈何辉夜姬的大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踹开的,在高速攀升的温度下要不了多久他这个言灵的使用者也会因为脱水陷入休克,最后活活闷死或者被烧死在起火的机房内。 藏匿在人群的灰色里,在血花绽放时方才显露出水晶鞋般耀眼的锋芒——这是猎人网站里仙蒂瑞拉的个人签名,“灰姑娘”这个平淡的名号在猎人世界中的确挺出名的,以他的言灵能轻松完成许多猎人难以企及的困难任务,完成的手法也是粗暴和血腥,可很可惜林年没有听说过他,起码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听说过了,因为互联网是没有功夫去记忆一个死人的。 “先撤吧,任务已经完成了,沿途拍到我们的监控录像诺玛会替我们解决的。”林年扫了一眼两侧的走廊,这里应该是在源氏重工的五十四层,他们现在只需要打道回府就行了。 “‘S’级任务这就算完了吗?这次任务是会记录进信息部的个人档案里吧?”曼蒂看了眼背后轰门声逐渐颓弱的合金大门咽了口唾沫,“我就插了个U盘诶...任务详情就写我插了个U盘吗?” “你插的U盘能在今后几十年的时间内做到让本部的诺玛随时随地可以启动一个叫‘后门’的程序,控制住日本分部的云计算系统辉夜姬,简而言之日本分部对秘党的隐患现在已经解决了一半了,控制了互联网上的机密信息基本上蛇岐八家的动静秘党们就控制了一半。”林年说到这时顿了一下,“至于为什么是一半,我想蛇岐八家这种有百年历史的组织对于真正的机密都会有用不联网的电脑,或者干脆是拿纸质文件来记录吧,多半源氏重工里还有着一处像是图书馆一样的地方储存那些重要的文件。” “所以这次任务都是基于秘党们无处安放的控制欲咯。”曼蒂说。 “高层人们动动嘴皮子,底层的打工人们就得跑断腿,而且还有不少人会为之付出性命。”林年听见了门后传来的男人、女人们试图让他回心转意、心软打开大门的哀嚎声淡淡地说,“师姐,你还记得刚来日本时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等有一天你手上沾了东西之后是否还能保持依旧。”林年迈步向走廊深处的楼梯口走去了,“恭喜你师姐,现在我们都不干净了。” 曼蒂挠了挠眉毛,看了眼骚动不断的合金大门,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沉默地跟上了林年的脚步。 有些事情,就算废材如她也是相当清楚的。 为秘党做事,哪有什么赤子之心、心慈手软? 当林年发现自己‘S’级这个名号受到了那些赞誉和尊敬时,他就早早猜到了,在各种繁华、浮夸的美誉之下,‘S’级这种东西是要承担相同重量的责任的。 干净的责任是责任。 不干净的责任也是责任。 对于当秘党的狗林年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只是希望栓狗的人能把铁链扯住了,一日三餐喂饱喂足了,不然以后一个不小心狗可是会咬死人的。 ------------ 第一百八十二章:重归 仙蒂瑞拉和夜魔。 暗杀的两支先遣队现在已经折去一支了。 说实话,死得有些不尽人意,以‘血缘’这个言灵的强度来讲,在对方对这个言灵情报极度缺乏的情况下进行暗杀简直算是手到擒来。 仙蒂瑞拉获胜的条件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令自己控制的血液进入目标的血液循环,言灵就可以生效起到作用,获得对方身体的直接掌控权力,至时让对方自杀、投降什么的只在一念之间。 但很可惜,直到被关进机房内活活闷死,仙蒂瑞拉也没能成功在目标的身上造成哪怕一个指甲缝大小的伤口,或者说他甚至连让对方沾上一滴鲜血都没做到。 不过这也倒是在意料之中了,毕竟猎人网站上找来的货色们能攻进源氏重工都算得上是奇迹了。 源氏重工顶楼,一个素妆的男人坐在天台边上吹着高空清冷的风,手里把玩着一支带着少许斑斓的紫色药剂,试剂玻璃上倒影着他绯红的眼影,在他的身后天台上数十具身着执行局黑色风衣的尸体堆叠成了一座小山,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击毙命割喉而死。 如果说前者猎人网站的牌面仙蒂瑞拉算是试探,那王将不辞重金找来的后者则正是意味着‘必杀’了。 ‘圣裁’。 当今世上混血种发现过的最为棘手的几个言灵之一,这个言灵触碰到了世界本身的规则,毕竟就连四大君主本身都逃不过规则的桎梏,然而它却可以在挑拨动规则的弦,对这个世界造成一些超常理的影响。 这种局势之下,王将甚至还动用了自己去为‘圣裁’创造一个真正必杀的机会。 ...王将,那个男孩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才让你如此不惜一切代价地试图去抹除他的存在? 少时后,素妆的男人轻轻握拳捏住了试剂本身,视线落到了源氏重工的底层,百米的距离依旧阻拦不了他的视线穿透那挥散不去的白雾,准确落到了停在大楼口的那辆出租车上走下的冷冽如钢的男人身上。 “看来要抓紧时间了。”他轻声说。 * 源氏重工楼底,樱从出租车副驾驶里下来,走到了手里拖着一个昏迷过去女人的源稚生身边,两人面前原本的源氏重工接待大厅已经付之一炬了,爆炸留下的断壁残垣昭示着危机发生时现场的惨烈,暴风甚至将一些桌椅的残片崩碎到了他们站着的路边上。 “我们来晚了。”樱说。 “不是来晚了,袭击是同时发生的,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爆炸。”源稚生眼眸中有些烦躁,在知道林年被悬红通缉时,他预想过未来一段时间最糟糕的情况会是怎样的,无非不过源氏重工被有心人潜入进行暗杀,但他根本想不到这些人胆子居然肥到了这种程度,当街设伏炸飞他的座驾,又对源氏重工进行直接的暴徒式袭击。 这些人真的知道源氏重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只是这个问题一涌上来他就自问自答出了答案。 这些人当然不知道源氏重工是什么样的地方,猎人网站说再大也不过是暗网中一个雇佣兵性质的小群体,换作美国的黑水集团都比他们专业了几个档子,猎人网站唯一的优势不过就是聚集了不少民间流散的疑有血统的“奇能异士”罢了。 然而就是这群家伙居然今天居然搞了这么一出大戏出来,把日本最大的混血种组织的门面给爆破了,堂而皇之的持械冲进了大厦里抢人,这种操作简直神了。 毕竟源氏重工的安保力量主要集中在中上层的文件保管库和顶层的机房,没人敢想在东京这块地方,有什么人敢正大光明的冲他们蛇岐八家的门牙塔,这种行为就算是猛鬼众都干不出来也不会这么干。 毕竟源氏重工说是算得上蛇岐八家处理各项信息、事务的中枢大脑,除却源氏重工外,岩流研究所、丸山建造业以及龙马家渗透入自卫队的战斗机群组,那些才是蛇岐八家这个混血种家族的真正力量所在。 再加上蛇岐八家又是经典的一家独大,又大家长全权治理事务,只要当代的大家长还能说话,其余七家的力量就能随时调遣起来毁灭敌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进攻源氏重工本身倒算得上吃力不讨好的行为,闹市里大厦本身也没法做太多的武装防卫——总不能架几台火炮在大厅里以御外敌吧? 所以今天这“攻破蛇岐八家大门”的成就真让一群门外汉给刷到了,虽说才攻上了楼梯间就立马就被赶下来的执行局精英们压制住了,但这也避免不了在初期颇有成效的事实给源氏重工本身的人员调动造成了相当巨大的混乱。 混乱就代表了有机可乘,源稚生并不担心这群乌合之众真的冲上了三十三层的贵宾套房把里面的本部专员拖出来吊死在大门口领那两千万美金的悬红。 别说冲上三十三楼,这群人能有一个突破重围上到五楼以上,那么明天执行局就可以集体解散滚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了,他这个执行局局长以后也改行专业批发土豆的算了,品牌他都想好了,就叫源生土豆,又谐音他的名字,又体现出了土豆种植的天然性。 源稚生真正担心的是在这种混乱下隐藏在暗中的猛鬼众是否会插手,又或者说这次正面突袭的事件里是否有猛鬼众的力量在里面,虽说猛鬼众如果参与了对源氏重工的正面突袭的可能性极小,这种行为无异于直接对蛇岐八家宣战,是一种极为不理智的撕破面皮的行为,直接给了一直顾忌着战争的本家开战的决心和理由。 但毕竟悬红是由王将亲手发布的,在暗杀的过程中掺杂一些猛鬼众的力量也合情合理,猛鬼众这个势力的水很深,就算是源稚生也一直没有探到底,很难算到如果猛鬼众插手的话会以哪种形式,对他们造成如何大小的麻烦。 手里拖拽着乌合之众其中一员的源稚生脑海中瞬息过了无数个念头,他松手丢掉了脑袋上肿个头大的包起码重度脑震荡起步的中东风女人,想来烂道炸车极为熟练的她在猎人网站的世界里也该有个朗朗上口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号。但起码在冲出爆炸火场的源稚生面前她藏在长袍下的弯刀没来得及拔出来就双手就被蜘蛛切砍断了,脑袋又中了樱的一记全力的高抬腿直接挂在了树上晕厥了过去。 如今也只是被简单处理了一下两只断臂就被两人拖上了出租车,在司机一脸惊恐的表情下被运到了源氏重工门口择日审问看看能不能查出跟猛鬼众有关的消息。 “解决内乱为先,樱,致电给樱井家主问明现在内部的情况,今天应该是她留在大厦内当班,她不是战斗类的人员,希望别出什么岔子。”源稚生放下了手里的女人,快步走向了源氏重工,只是忽然间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浑身如过电般不自在地轻颤了一下,陡然抬头目光如炬般看向了源氏重工的顶楼。 只是这个高度他除了青天白云之外无法再看见任何东西,只是隐隐约约地他觉得有人在看他,视线那么的居高临下却又似曾相识。 忽然之间,他心中无端涌起了一股糟糕的预感。 “...别管电话的事情了,先找到本部专员确保他们的安全。” “可那些猎人应该很难给本部专员造成实质性的生命威胁。”樱下意识说。 “...希望如此吧。”说罢,源稚生冲进了源氏重工。 ------------ 第一百八十三章:酒德麻衣 “噢噢噢噢!”戴着皮卡丘头套的男人狂奔在楼道之间,身后的枪林弹雨尾随其后打得每一个走廊转角石屑飞舞。 喷火龙队长咬紧牙齿一脸见鬼地跟在皮卡丘身旁,时不时单手持着冲锋枪向身后扫射逼停追兵,别说计划中的三十三层楼了,他们在第五楼的时候就被这群人均超级兵王的黑衣人给强行镇压了下来,这哪里是军火公司,这简直就是超能力者试验场——这些追着他们的家伙人均都能发光推波!特效比喷火龙队长不知道贵到哪里去了! “有什么绝技别藏着掖着了,再不用出来就连撤退都成问题了!”喷火龙队长看了一眼皮卡丘手上提着的金属箱子冷声说。 “虽说队长你戴着喷火龙头套能喷火很合情合理,但选皮卡丘只是因为我喜欢皮卡丘,而不是因为我真会十万伏特,我顶多再叫两声皮卡皮卡给你听啊!”皮卡丘这家伙打架不行跑路却是一等一的好手,脚下生风与烂话同飙,在复杂的走廊中各种蹬墙起跳花哨得就像街头的跑酷选手一样每一次都能险而又险的避开流弹。 “下面来人了,我们被包围了。”喷火龙队长绝望之间还想说什么,但脸色忽然一变刹住了脚步,雇佣兵的本能察觉到了来自楼底下袭来的巨大压力!就像有带血的洪水汹涌涨来一般虽然尚未见到人影,那股沉重的压力就已经没过胸口给人带来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我只听说过中国那边优待俘虏,日本这边应该没有这个习惯吧?”相比喷火龙队长察觉到危险来临时的失态,皮卡丘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一边说着烂话一边拖着喷火龙队长的手腕一脚踹开了经过的楼层大门跑了进去。 一进楼层喷火龙队长一个跪地滑行把背后的包抱在了面前,掏出了两三块阔剑地雷扯起绊线几秒内粗略地布置成了三角形布设的绊发陷阱,手段相当老练想来接源氏重工这笔单子之前也是一个纵横中东战场的女好汉。 但这对于瓮中之鳖来说也不过是多争取一点时间和踩到陷阱后敌人更盛的怒火,他们冲进这层楼就已经与自投罗网无异了,每一条安全通道都已经被堵死了,无限频道里只剩下了沙沙声,大概其他雇佣兵也全军覆没了,耿鬼那边也没传来暗杀成功的消息,这次他们多半是折进大坑里了,现在想的不是怎么完成任务,而是如何成功的脱身魔窟。 说实话喷火龙队长已经认识到自己踩进了个不得了的大坑了,上次被这么坑的时候还是在西伯利亚接了个潜入一座冰雪中的孤堡城市的任务,通往那座城市的方法只有一条修筑在冰雪中的铁轨,她想尽各种办法混上了火车可惜在途中暴露了身份,面对各种枪火威胁的追捕,最终还是成功的跳下列车存活了下来。 长途跋涉了数十公里,在西伯利亚极寒的低温下,通过杀死野生动物取暖、食肉,夜晚就躲入西伯利亚虎的腹部取暖,如此艰辛才勉强支撑到了人类的城市,又受到了马不停蹄赶来的追兵追杀,最后躲藏了数个月才遣返回国幸免于难。 既然那一次任务她都活下来了,那么这一次她想必也能成功逃脱。 好好想想,冷静、思考,在进攻源氏重工前他们已经初步摸清了大楼的构造,在楼层间能脱出的方法不止安全通道一个,比如通风管道、墙壁隔层中的水管通道也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往下爬。再豁出去一些,现在他们在四楼,从四楼跳下去只要落点有缓冲物,硬抗一下冲击力也不至于死人,只要腿没摔伤混入东京街头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能轻松避开追杀了。 好好想想,好好思考,总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自己脱离险境的。 喷火龙队长躲藏在一台打印机后喘着粗气给被子弹擦伤的脖颈包扎,大脑疯狂运转的同时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在干什么,只见到不远处走廊上提着金属箱子的皮卡丘同志快速的按着电梯的按钮像极了上班要迟到等电梯的打工人。 喷火龙队长很想说你没电子卡按你妈的贵宾电梯按钮呢,别人都是刷卡你在刷什么?刷脸吗? 叮。 贵宾电梯打开了,皮卡丘握拳下拉小声的发出了“噢耶”的欣喜声,末了还入乡随俗的补了一句“亚大贼”,转身就意气风发地向着一脸呆滞的喷火龙招手:“队长,走这边!” 这家伙什么来头?原来他的超能力是召唤电梯吗?喷火龙队长一时间有些错乱搞不清楚状况,但走廊口阔剑地雷炸响的声音,成百上千的钢珠直接将安全门连带两侧的墙壁打得稀碎,但很可惜黑衣人中有人的言灵是电磁力相关,在进门时就已经做好的防御的准备,钢珠尽数被一股蓝色的电网阻拦了下来。 “靠。”喷火龙队长冲出打印机一个加速驴打滚滚进了电梯,电梯门随即合上了离开了楼层。 “没事吧队长!”皮卡丘伸手把自家队长拉了起来嘘寒问暖着。 “没事...我就不问你是怎么叫来电梯的了,皮卡丘你做的不错。” “皮卡皮卡!”皮卡丘面色严肃的敬了个礼,意思大概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喷火龙队长靠在电梯侧上终于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楼层显示屏,脸色瞬间又僵住了,因为她发现电梯并非是向下行驶的,说话这段时间电梯已经上心到十楼了,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上升行,在楼层按钮上三十三楼的按钮赫然被点亮了。 “我寻思这不是要有始有终嘛...总不能半途而废不是吗?”皮卡丘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 喷火龙队长与皮卡丘才离开的四层楼中,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铁网被拆了下来,最先探出的一双长得令人忍不住鼓掌叫好的美腿,随后身着黑色皮衣紧裹的好身材忍者翻身而下,如猫足一般无声落地了。 “呼,小白兔进电梯了,不过身边还跟了个无关人员。”薯片妞的声音在忍者的耳麦中响起了,“麻衣,这些追兵你能搞定吧?” “蛇岐八家的精英嘛,言灵的种类很多,但好像没有特别棘手的感知性言灵,这种情况下‘镰鼬’也很难捕捉到‘冥照’?”酒德麻衣此时的头上戴上了一个万代正版的限量喷火龙的头套,她其实挺想戴皮卡丘的,因为她本人也算是半个万代旗下宠物小精灵游戏的粉,对于萌物也没什么抵抗力,但可惜皮卡丘头套的使用者是个男人身材太过平板了,追兵一眼就能认出来。好歹喷火龙队长还有胸有腿,虽然比不过麻衣的超模身材,但好歹也能暂时迷惑一下对手,蛇岐八家的追兵都是精英,相比战斗的时候总不能一直观察敌人的身材。 “蛇岐八家的执行局局长也在追兵中哦,不要大意啊麻衣,以你的姿色如果被抓到的话很大可能是会发生限制级剧情的啊!”薯片妞亲切地提醒。 “限制级?这群五短的日本人能够到我的屁股吗?”对于自家管账娘的颜色调侃,酒德麻衣向来都是面不改色回怼过去的,同时掏出了包裹里的催泪弹扯开拉环丢到了走廊的地板上,撞开破破烂烂的大门冲进来的执行局精英们咳嗽着陷入了白雾之中,开枪的弹道无不从酒德麻衣身边擦过卷得白烟打旋飘舞。 一轮射击后,枪声停止了,酒德麻衣微微抬首拇指顶在了刀檀上好整以暇地看向白雾伸出走出的男人。 催泪弹的烟雾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踏着白雾走了出来,蜘蛛切的刀柄撩起片片白雾萦绕在拔出的一寸刀光之中,男人冷漠锋锐的目光跨过了一切的阻碍落在了走廊中间戴着皮卡丘头套单手提着一把黑色好刀的酒德麻衣身上。 “嗯,我改口了。”看见走出人群的执行局局长,酒德麻衣挑眉吹了声口哨:“日本人里也是有九头身帅哥的,现在我面前就有一个。” “拍张照来看看?催泪弹挡住走廊的摄像头了。”薯片妞嚼着口香糖说。 随后她的手机上的line真的收到了一张照片,她划开一看上面冷峻霸气的源家家主,立马发出了哇哦的声音,然后又蔫坏地小声嘀咕:“麻衣啊麻衣,可千万不要在任务的时候被美男诱惑,自主被抓去地下室强制寝取哦!” “闭嘴啦。”无线电里酒德麻衣懒散地说。 之后便是长刀席卷风流交织在走廊中的清鸣震击声,很显然下一秒走廊上的两人已经毫不犹豫的拔刀交手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丢人 离开辉夜姬机房,林年和曼蒂原路返回,特派的‘S’级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次日本之行林年最大的麻烦也算是解决了,想来也终于可以想想日本值得游览的特色,不然每天对着落地窗眺望东京满脑子想的不是水手服的小姐姐,而是隔着十几层楼的闷热机房。 说实在的这次‘S’级任务完成的倒是异常的轻松,如果换做正常情况下林年大概还得费尽心思的制造不在场证明,再绕过辉夜姬机房的各种严防死守,才能有机会潜入进去植入后门程序,但阴差阳错的这次雇佣兵们进攻制造的混乱正好就把一切马脚都掩盖了过去,他也没必要再去学黑羽快斗那种看场电影都得各种心机各种假人遁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原路返回三十三层确定一下那三个看门的专员有没有醒,再一路小跑到楼下跟那些进攻源氏重工的雇佣兵搭把手你来我往扫几轮子弹基本上就可以洗脱源氏重工这段时间的不在场嫌疑。 一旦蛇岐八家质问林年和曼蒂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两人只需要回答放心不过本家的安保,自己在大厦里躲了一会儿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敌人,而后浪费很多时间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现在辉夜姬的机房大概率都烧起来了吧?没有监控录像作为证据,他们在源氏重工走廊里随地大小便都不能指认是他们做的——除非真被拉去做DNA化验了。 安全楼梯上,从机房跑路下到第三十六、七层的时候,林年和曼蒂背后的螺旋楼道的高处陡然响起了爆炸声,两个爆炸ptsd患者整齐地缩了缩肩膀,从楼梯里里探出头往上看,只见到高处黑色浓烟滚滚弥漫,火光不断在楼道间吞吐,不断有墙壁裂开剥落的白屑下雪一样簌簌飘落。 与此同时整个源氏重工各个楼层的警报同时响起,由诺玛控制的安全阀门尽数失效,红色的紧急灯照亮了每一处角落将人的侧脸映得血红。 这是源氏重工里的一级警报,代表着最后的防线失守,而所谓最后的防线自然就是辉夜姬本身,从现在开始这栋大厦可能存在的一切防御系统尽数失效彻底成为了空门大开的金库。 “真炸了?”听见爆炸轰鸣的曼蒂显得有些不自然,这倒也是正常的,换谁往自家邻居信箱里塞了一颗大炮仗都会像她这样瓜怂瓜怂的。 “意料之内,过载辉夜姬机房的时候诺玛把高温警报和空调排气孔全部锁死了,机房和配电室又修在一起,那种高压高温环境下不起火爆炸才怪了。”林年面色毫无波动显得毫无负罪感,想来小时候没少炸过屎炸个机房洒洒水了,按曼蒂心里话来说就是:师弟你这做派以后绝对你妈的是要赚大钱的人。 拿人钱财为人办事,林年没入学自然不能用GPA这玩意儿来糊弄他,财大气粗的秘党们自然不介意发放奖学金以示嘉奖,想来他和楼下的那些雇佣兵其实没什么两样,那些雇佣兵能为了赏金往一家企业大厦楼底投掷煤气罐,他自然也能为了奖学金炸掉辉夜姬的机房。 并且后者还能披上一件为秘党做事的袈裟,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与龙族做斗争的秘党可算得上是‘正义的一方’,他林年炸个机房也算是正义之举吧? 正义的伙伴放了个正义的炮仗,只是苦了蛇岐八家本身了,植入个后门程序的事情变成炸掉辉夜姬机房,事后维修这台云计算系统也不知道得花费多少个亿日元,说不定还得学习一手微软或者阿里巴巴,将服务器机组直接沉海或者深藏大山之中免得以后又有像他这样的缺德货放火炸机房。 “师弟,接下来就没什么危险活儿了吧?”曼蒂紧了紧身上林年的外套长舒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林年看了一眼楼层号码,他们已经到达三十四层了,再下一层就能回他们的贵宾套房了,“你要累了可以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不,师弟去哪儿我去哪儿,跟着组织的脚步走,绝不偷懒落后。”曼蒂算是被卖队友卖怕了,上次林年和大久保良一跳车卖她的场景历历在目,“要不我们还是下去放两枪吧,代表着我们也跟暴徒们勇敢搏斗过。” “没发现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多少枪声了吗?”林年探出头望楼道下面看,“袭击好像已经结束了,这里毕竟也算是执行部的老窝啊,一堆精英混血种要是连一群雇佣兵都处理不了,日本分部干脆就别干了,都转行去卖珍珠奶茶算了。” “凭本部专员的身份能打八折多加珍珠吗?”曼蒂逐渐也松了口气,白烂话张口就来,他们已经走到三十三层的楼道口了,推开门就是熟悉的走廊走几步就能回到他们的房间了。 可才走进了三十三层走廊中,林年就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按在了曼蒂的胸口。 “!” 曼蒂已经被按胸按习惯了,没有尖叫也没有红脸,因为她很清楚通常师弟的手出现在自己胸前时大概率不是在揩她油,而是让她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事实证明,这次也一样,曼蒂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不知何时第三十三层的走廊上铺满了一层光滑的油脂物,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再看周围,不仅是地面,天花板甚至走廊两侧的墙壁都被这层油脂物布满了,反射着白色的光斑锃亮鉴人。 可林年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这些油脂物上,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走廊深处的一个人影,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松懈转为绷紧,就连黄金瞳都不由自主地点亮了,在那里他看见了能让他心绪难平的一幕。 三十三层贵宾套房大门的走廊上,一个男人被绳子捆住双手吊在了天花板上地上缓缓滴落着鲜血,在男人的脚边一根只剩下四五厘米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 男人林年和曼蒂都认识,卡塞尔学院学员,蛇岐八家专员宫本一心,被吊起来的他只能堪堪用脚尖立在地面,而他的正胸口上深深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可以想象刀子贯进胸膛时通透的力道。 “死了?”曼蒂心想,同时浑身再度心惊胆战了起来,宫本一心就算放在卡塞尔学院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战斗性学员,谁能悄然无声的把他摆平了?那些雇佣兵不都被执行局的专员镇压下去了吗?难道还有像在机库里遇到的未知言灵使用者那样的漏网之鱼? 林年没有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而是更加的冷静了聚焦起视力视线落在了宫本一心胸口深深插着的匕首上,又看了一眼空荡死寂的走廊,把食指拇指放进了嘴里卷起舌头吹了一声刺耳嘹亮的口哨声。 大概过了十秒左右,走廊中的被吊起的宫本一心居然有了反应,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林年和曼蒂露出了一个比较勉强的笑容。 还没死。 林年放下手再度观察起了宫本一心胸口的伤势,匕首应该是擦破了主动脉但由于没有拔出或者剧烈动作的撕扯匕首本身做到了塞压伤口止血的效果,不过极为小量的出血是必不可免的,如果不及时送去医院抢救再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足以致死的内出血症状。 曼蒂正想开口说什么,林年却制止了他,在宫本一心的注视中抬起了右手竖起食指指尖向上摇动了一下,又一手握拳向下挥了一下,再把握住的拳头放在胸前,最后食指指了指他。 【谁打伤的你?】 曼蒂兀然明白过来了林年这是在打手语,这种情况下任何交流都不该被透露,再者说宫本一心现在的伤势任何动作都可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大出血,对他造成伤势的人估计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下手这么狠。 宫本一心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也只能做出这种简单的回应了,这个问题本身他就难以用简单的动作来表达出大量的消息,林年也发觉了自己问的问题有误,立刻继续打手语,双手食指搭成了一个“人”字,又一手竖起大拇指放在另一只手上,最后轻轻抬了一下首眉微扬示意疑问。 【人还在吗?】 看懂这个手语后,宫本一心果断的点头了,面色极为沉重。 【圣裁?】 林年放下双手沉默了一下,左手拇、小指直立不动,右手小指对着左手拇指点动一下,他的手语是学校里恺撒教的,也只是略微涉猎只懂得一些基础,但他还是希望宫本一心能懂他的意思。 宫本一心没有做回应轻轻闭上了眼睛,但林年也明白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宫本一心自己也不清楚袭击他的人到底是谁,拥有什么样的言灵,对方出手的瞬间可能压根就没有使用言灵。 林年看了一眼宫本一心脚边几乎快要燃烧殆尽触碰到地面油脂物的蜡烛明白了面前这一幕的含义。 接下来的敌人可谓是有备而来啊。 想了想,林年叹了口气,又打了个手语出来,一手虚握由前向后一甩,双手食指再搭了个“人”字。 宫本一心看见后苦笑不已又不得不按捺住动作导致嘴角不住抽搐。 毕竟这句手语就连一旁的曼蒂都看懂了。 【丢人!】 ------------ 第一百八十五章:破局之法 虽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毕竟骂也骂了,现在是该考虑一下怎么解决这烂摊子了。 宫本一心脚边的蜡烛还能烧个几分钟的样子,情势虽然危机但也没危机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三十三层的走廊没有开窗户,倒也不会出现一阵妖风吹得烛火摇曳点燃整个走廊的情况。 林年挠了挠眉毛倒也没急着冲进去救人什么的,毕竟被绑着的又不是他,这种情况明摆着就是阳谋了只要踏进去就等于半只脚迈入了鬼门关,未知的敌人躲藏在暗处身份不明,如果是‘圣裁’的话对方为何不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对准他的心脏开枪?还是说‘圣裁’这个言灵有着他们并不知道的限制? 林年蹲了下来伸手蘸了点油脂物捻了捻,从手感来看比一般的煤油还要粘稠少许,但湿滑度却是足以让任何人走上去一步就打滑个底朝天,进入这涂满这种油脂的走廊就等于失去了立足点。F1方程式赛车引擎19000转/分也需要一条适合他的跑道,‘刹那’、‘时间零’再快也需要抓地力来爆发出那无与伦比的速度,在没有立足点的环境里神速系言灵毫无疑问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林年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湿滑油脂暂时忽视了这个最大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考虑这种油脂的易燃性了,一般的易燃油品的闪火点在28℃以下,低于这个指标的都算是一级易燃液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意味着在满是这种油脂的走廊中他不能使用金属刀具来斩开子弹,亦或者与金属暗器对砍,不然火星会瞬间点燃整个走廊让他和宫本一心一起身陨火场。 并且他们现在拥有的时间比看起来的还要少很多,不等蜡烛燃烧完,靠近地面的烛火温度就足够引燃地板上的油脂物把宫本一心吊起来烧烤了。 一级易燃液体都是挥发性很强的液体,地上的这些油脂挥发的速度很慢,起码还没见到大面积的挥发现象,推测应该是化学实验室里调制出来的化合物,这样可以得知设下这场阳谋的人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掌控了林年的全盘消息,性格、作风包括言灵。 没有什么比限制场地还要克制‘刹那’这个言灵的了,想要针对神速系言灵的使用者,要么把对方的腿打断,要么直接不给对方能跑起来的环境,现在涂抹满油脂的走廊正是选择了限制场地的处理方式。 “师弟。”曼蒂也看出了现在林年身处的窘境,现在摆在面前的赫然就是一块老鼠夹,宫本一心就是老鼠夹上的奶酪,奶酪很诱人,但咬上去可能会死人。 “要不我去吧,反正对方的目标是师弟你,如果我上的话就没这个顾虑了。”曼蒂小声提议。 林年抬手摆了摆:“这是死局,无论是谁上去救人都会吃一发来自暗处的黑枪,如果我退缩在后面只让你上的话对方根本不会有半点意外或者动摇...说不定对方还不会打死你,只是让你失去行动能力成为又一块让我动摇的砝码。” “救不了人话,我们想办法把蜡烛给灭了的话,是不是就能争取等到本家的人回过神来帮我们呢?”曼蒂看了一眼只剩下四五厘米的烛光缥缈的蜡烛。 “灭蜡烛的确很简单。”林年从一旁因为此前源氏重工内数次爆炸龟裂出裂痕的墙壁里抠出了一小块混凝土,曼蒂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鞭似的残影闪过,远处的蜡烛的烛火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差些就熄灭了,走廊的尽头响起啪一声,那块混凝土撞散成了碎沫散在了地上。 “想要把蜡烛给吹熄就算是现在我也有不下两种办法做到。”林年拍了拍手上的石灰:“但这蜡烛起码现在不能灭。” “我懂了!”曼蒂明悟了,“师弟你要说你其实跟宫本一心有仇,我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今天师姐我就当啥也没看见。” ...她总是在很奇怪的地方表现得相当仗义 “不,我的意思是,想杀我的人把这个局摆在我面前不是让我设想怎么去救局里的人,这个局是没有完美的解法的。”林年轻声说,“这根本就不是一道‘谜题’,而是一个‘选择’,从头到尾这个局就只有一个标准解法,那就是我本人闯入这片走廊中以身试险去强救人质,同时敌人会向我发起足以致死的袭击。如果我不遵守规则吹灭了蜡烛,那么蜡烛熄灭的下一秒人质脑袋开花,这个局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我冲进走廊里救人,给他一个杀死我的机会,相对的他也会给我一个救人的机会,那个时候那根蜡烛才可以灭,人才可以救。” 曼蒂顿了一下轻轻叹息的同时心想果然杀胚最懂杀胚,设下这块伏击的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胚,两边都明白对方潜藏的意思,但这局又不得不踏,算得上是彻彻底底的阳谋了。 走廊里的宫本一心听不见林年和曼蒂压低声音的对话,但也没表现出多少着急的激烈情绪,想来陷入这种境地里以他的自尊也没什么脸皮强行要求别人承担着风险救他,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主动求死——人总是想活着的,前者的大久保良一是这样,对于宫本一心这种对世界有了依恋人来说更是这样。 救还是不救? 曼蒂没问出这个缺心眼的问题,因为她很了解自己的师弟,以自己师弟的性格这种问题还能算是问题吗? 唉。 曼蒂心中默默叹息了。 “师弟,你教教我这句话用手语怎么说...”想了一会儿,曼蒂附耳林年小声逼逼。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老婆我来养’的手语怎么打?”林年挑眉看向曼蒂:“你不会不想救宫本同学吧?他跟你有仇吗?” 曼蒂愣了一下:“难道我们要救吗?” “当然要救。”林年古怪地看着她:“我可是这次任务的专员,你们都是我的队员,我有义务保证你们在任务中的安全,这在执行部的专员手册中可是写在第三章第一条红字标粗的。” “可你之前...”曼蒂话说道一半忽然哑然了,因为此时此刻机房里林年对她提出的那个问题,这下终于有了答案。 “你是那个意思啊。”林年懂了曼蒂的意思轻轻笑了一下看向走廊内的宫本一心:“两件事性质不一样,两种情况一种是趋近于无解需要奇迹发生,另一种则是有解,只是需要承担风险和危机...眼下的情况在我看来就是有解的答案。” “师弟你找到破局的方法了?”曼蒂眼睛一亮。 “算是吧,就是有点赌的成分在里面,不过技巧成分占了三成,这样的几率足够我尝试一下,而不是直接放弃了。”林年说:“都说电车难题如果换作是蝙蝠侠的话,他会选择掰下换车道的车杆救下车轨上的一群人,又在最后一秒解救另一条车轨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能力有限,谁又不想当蝙蝠侠呢?” “赌一下了。”林年挽起了袖子看向充满着恶意与油腥味的走廊,烛光在他的眼眸中摇曳:“今天我不介意当次Batman,赌赢了救人,赌输了死人。” “那师弟你准备怎么救?”曼蒂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还真有。”林年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曼蒂。 只穿着一件外套和衬衫的曼蒂被这道视线看得有些浑身发凉,不自主的抱着肩膀摩挲了一下尴尬的笑了:“师弟,我只是说说而已表现出一些参与感...这我哪儿能帮到什么啊。” “我说你能帮我,你就一定能帮到我。”林年站在了曼蒂伸手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认真地说。 “师...师弟...我们不救了行吗?”感受到了肩膀上厚实的重量,曼蒂陡然浑身涌起了一股糟糕感。 “你说呢。”林年笑着睁开了黄金瞳,暴血从一度开启。 下一刻曼蒂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拎了起来,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像是一颗铅球一样投掷了出去,宫本一心也是呆呆地看着曼蒂朝自己飞来了,只可惜飞得力道好像不太足够飞到一半就啪叽一声摔在了满是油脂的走廊上滑行着停在了宫本一心的脚边。 曼蒂的眼前陡然出现了那根摇曳着烛光的蜡烛,她几乎是愣神了片刻就下意识嘟起嘴呼出一口气把蜡烛给熄灭了(林年所谓的熄灭蜡烛的不下两种办法之二)。 与此同时走廊入口的林年消失不见了,黑影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席卷而来,冲刺向了走了中央的宫本一心,与此同时走廊内潜藏的杀机终于瞬间爆发了出来,亦如绷紧到临界点的扳机一般只差半厘距离就能点燃火药轰出致命的子弹!目标直指弹射冲入走廊在半空中无法转向、无法躲避的林年! 林年眼眸中的黄金瞳炽亮如火炬,从走廊的入口冲刺到走廊中央甚至连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都没有用到,那股浩瀚如海的杀机如暴雨般沐在他的周身让他浑身汗毛都竖起了,只是他始终还是快这杀机一步在致命的攻击到来前,一脚踩在了趴在地上的曼蒂背上! 如此一来,他在满是油脂的走廊中拥有了一个新的立足点,无论从何到来的杀机他都有时间反应过来并且进行规避! 好了,敌人的攻击会从哪里来?上面的排气扇?走廊里任意一间忽然打开的房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户外面? 下一秒,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异象发生了。 在地上抬起头的曼蒂的眼眸中,林年的后腰上,一朵白色圣十字盛开了。 ------------ sn加油啊! 鸽一天打排位看比赛!情绪激动!(其实没有买) ------------ 第一百八十六章:致命的子弹 Maria·Wick(玛利亚·维克)最喜欢用的武器是.50口径的改装柯尔特巨蟒。 柯尔特公司在1993年的时候宣布停产了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其中巨蟒款的柯尔特左轮如今市面上更是凤毛麟角,高价买来的用途大多都以收藏为主,没多少人会将之用到街头、战场实战中去。 毕竟柯尔特巨蟒这种收藏级别的枪械,除了威力大和左轮不会卡壳的优点外,几乎就找不到任何实用性了,.50口径的子弹在扣下扳机时产生的后坐力足以与手炮沙鹰堪比,稍微一不注意就会震折持枪人的手腕,如果在美国街头小巷里用作谋杀,只需要开一枪三个街区以外的巡逻警察都能听见那放炮一般的噪作枪声。 当然,巨大的后坐力下发射出来的子弹通常破坏力、贯穿力也是一等一的,传闻柯尔特巨蟒在中距离能一枪打翻一头犀牛,就算是凶猛野生动物的坚硬头盖骨也抵抗不了那火炮一样的暴躁的子弹。 毕竟Maria喜欢大口径的手枪,所以她的腰间总是跨着两把花费了数万美金改造过的.50口径的左轮,左轮子弹需要一颗颗装填总会有子弹打空的空档期,所以她也喜欢轮起以枪身坚固著名的柯尔特巨蟒砸人太阳穴。 总而言之Maria是个暴力直接的家伙。 她喜欢轰爆别人的脑袋,并且她总能得手。 源氏重工三十三层贵宾套房内,沙发上咬着口香糖的Maria举平里手里的两把白银色的柯尔特巨蟒,双臂上如龙似蛇的红绿纹身与左轮上蟒蛇的鳞纹相辉映,她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只是在没有哈欠打到一半时,没有任何征兆的一瞬之间,她双手同时扣下了扳机。 两声枪响同时爆起,Maria端坐的沙发在后坐力中向后移动了半厘米,巨大的枪声回荡在封闭的房间内震碎了桌上的玻璃杯,大片的白开水洒在了桌面上流淌到羊毛地毯上。 柯尔特巨蟒的子弹是直接朝着墙壁发射的,在电影里经常会出现枪林弹雨时主角藏在墙壁后面躲避弹雨,这种情况出现在现实中多半是开枪人手中的枪械口径是5.45毫米的子弹,可如今出膛的子弹足有.50口径,12.7毫米的大家伙一般是用作机枪弹亦或者狙击枪弹,但改装过的柯尔特巨蟒硬生生将这两发大东西给打出去了,就算面前放着一张钢板也得给直接洞穿了,更何况一面墙壁。 于是两发子弹径直打穿了混凝土墙壁,直直的朝着门外既定的抹杀目标飞去,一枪头,一枪身体,典型的莫桑比克射击法,只是Maria偷了个懒利用双枪同时打出去了,效果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两枪过后,套房墙壁上留下了两个飞散着灰屑的洞眼,外面没有惨叫声也没有哀嚎声。 接下来就该走那一套熟悉的流程了。 Maria双手转动两把柯尔特收在了腰间,从嘴里取出口香糖黏在了茶几下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摸出手机一边调出照相功能一边走向房间大门。 环球杀手组织以前一段时间明文规定,接单的杀手必须把目标人物的脑袋割下来,用统一规格印有组织logo的箱子封装好寄给雇主来以示组织的专业性,在雇主确认收货后尾款才会经由“银行”打给杀手本人,这个要求很长一段时间使得无数业内杀手诟病十分。 毕竟总会有一些要求多的雇主对尸体还有其他需求,像是要求全尸送达或者指定要他的心脏或者某个内脏器官,起码Maria以前遇见过最离谱的顾客要求要把任务目标的的弟弟、妹妹给一起割下来腌制风干好寄给他,Maria干完那一票后差点郁闷地把雇主一起给腌制风干了。 无可避免的情况下做完任务后杀手们都得再临时充当一回医大学生整一手现场解剖,用的工具多半还是开了血槽的匕首什么的,一下刀血那个哗啦啦的流场面一度十分糟心,不少杀手还为此拼过生理解剖学的课一起啃过书也算是具有高超的职业素养了。 但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了。 Maria不得不感慨时代在进步,科技改变生活,换在以前她伸手除了两把左轮外总还会带上一把专门用来分尸的小锯子,但现在她只需要多带一部智能机就行了,把任务目标惨死的模样拍个照片e-mail发给雇主等待收货就搞定了! 不过被柯尔特巨蟒打爆了脑袋的人真有拍照的价值吗?Maria当时也是在电话里问过雇主的,雇主的原话是无论手段只要杀死目标就能获得那2000万美元的悬红,目标人物的死讯雇主有渠道获知,所以其实Maria连照片都没有必要发送的,只是无奈杀手组织的硬性规定需要走下流程才得去拍张照片而已。 .50子弹一枪脑袋一枪腰,大概门外的那个男孩现在应该是断作两截的无头尸体? Maria低头玩着手机推开了房门,往外扫了一眼。 然后她愣住了,挑了挑眉,揉了揉金色依旧盎然的眼睛。 呀哈?我没看错吧? 居然没死。 —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曼蒂惊魂未定地抱着林年,一旁地上的宫本一心躺平在地上胸口的匕首分毫未动,看起来数十米的移动并没有造成大量的内出血,不过此时的他甚至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双眸紧盯住身旁倚靠在曼蒂怀里的林年。 “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曼蒂脸色有些发白,显得有些慌神。 林年中弹了。 现在他的状况不太好,他的左侧腰少了约莫面积十五厘米左右的血肉,伤口呈现半圆形,像是一块披萨被生生抠去了一块,现在内里正不断地流出暗红的番茄汁。 时间零的领域渐渐关闭,可林年并没有退出暴血,他知道长时间处于暴血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坏影响,但起码现在他需要暴血这种肾上腺素、多巴胺等化学物质大量分泌的状态来抑制腰间伤口的剧痛。 就在数秒的千钧一发之际,那两枚子弹破墙而出时,他果断进入了刹那,可在十分之一秒后他又无缘无故的关闭了刹那,取而代之的是张开了时间零的领域。 于是在时间零中,曼蒂看见了接下来极为诡异的一幕。 破墙而出的两颗黄澄澄的子弹其中一颗慢悠悠地飞向林年的脑门,另一颗却是速度快到了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射穿了林年的身体打穿另一面墙壁消失不见了。 林年没有避得开第二颗子弹。 因为在时间零中,第二颗子弹没有受到影响减速,那颗致命的子弹穿过了他的侧腰带走了一大块血肉鲜血溅射到了墙壁上洒出了漂亮的弧度。 这还是林年极力扭动身体进行规避得到的下场,不然这颗子弹将会从他的后腰正中心射入,再从腹部肚脐下侧穿出,巨大的贯穿力道会在他的肚子上造出一个极大的透明孔洞,至时他失去的就会是小半个胃、三分之一的肠道以及部分肾脏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失去了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血肉而已。 可这样的伤势依旧称得上是致命的,鲜血止不住地从腰间的伤口涌出,林年似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气似乎也随着鲜血一同流逝出去了,中了这一枪后他仿佛被无形的朗基努斯之枪贯穿了一般浑身僵硬了起来,就连动作都变得干涩了不复以往的灵动。 在时间零中曼蒂看见林年中弹之后先是呆了一秒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在来到日本后他们不是没有过被枪林弹雨覆盖的经历,可无论情况多危机,那些子弹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会主动避开他们。 这其实主要归功于林年的言灵,子弹这种东西天生就不该落在刹那、时间零的使用者身上,他们像是帆布一般可以将所有弹雨抖开,换在游戏里这些人头上就应该顶着‘子弹免疫’的属性词条。 可如今,林年还是中弹了,那颗子弹击穿了所谓的属性词条,也击穿了刹那和时间零的领域,一枪命中了他。 中枪的瞬间,林年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只是视线死死地盯住了墙壁上的弹孔像是要记住什么似的。 随后反应过来的曼蒂在时间零立刻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脱下了外套里的T恤撕碎帮助林年包裹伤口,又利用起了走廊已经变成满是油脂的‘滑道’特性,把林年给滑送到了走廊的尽头,尔后又故技重施把宫本一心也放了下来滑送了过去。 在一切行动完成后,时间零的领域如水落归槽般退去。 走廊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拿着手机的女人探出了头,尚未熄灭的黄金瞳落在了走廊尽头三人的身上,她似乎有些惊讶,吹了一小声口哨,低声念了几句闲话,最后顺畅地拔出了腰间的左轮,面无表情地对准了曼蒂怀中的林年扣下了扳机。 只是,在压下的扳机就离着激发撞针只差一线之隔的距离时,女人忽然停下了手指,挑起了眉毛。 ——在她的视线中,画面就像断帧了一样,走廊尽头的三个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地面上一滩暗红的血迹。 “跑得还挺快的...看来雇主自信提供的情报也不一定百分百准确嘛。”她叹了口气旋转着左轮插进了枪袋里踩着钉鞋踏进了走廊中,“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mark’已经打上了,接下来的追杀也就是时间问题了...得动作快一些了啊,在日本蛇岐八家可不是好惹的货色啊。” ------------ 第一百八十七章: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源氏重工,三十层,战略部。 曼蒂搀扶着林年撞开了木制的和式拉门跌跌撞撞的摔坐在了榻榻米上,整个楼层是打通的一层,地上铺满了榻榻米,水墨浮世绘的屏风作的隔间中摆放着一张张矮桌,矮桌上放着少许纸质文件和茶具、点心。 这层楼里的人才刚撤离不久,曼蒂注意到一旁的矮桌上茶杯里的热茶上一缕水蒸气如画一般凝固着,一旁架着的一个小暖炉烤着几个脆米饼,火焰温敦的定型在空气中。 这层战略部中往先应该坐满了蛇岐八家位高权重的老人们,紧急事态发生的第一时间这些活化石们早在半小时前就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蛇岐八家没有指望会派这些老人出去战斗,比起操刀子舔血的活计这些老人更宝贵的是几十年下来对大局掌控的经验。 林年注意到四周没有其他人后主动解开了时间零,热茶上的水蒸气再度飘动,火焰摇曳舔舐着烤的酥脆喷香的米饼,一旁的曼蒂甚至还抽了抽鼻子想来是有些馋了。 但现在可不是偷吃米饼的时候,曼蒂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低头看了一眼林年的腰间,缠绕着腰部包扎止血的白衬衫已经被鲜血浸染的褐红一片,这一枪直接给林年去了块肉,伤口再深一些大概就得见肠子了,大堆的内脏得从侧腰漏出来那个画面不要太美丽了。 “撑得住吗?”曼蒂问。 “出血严重,但好在没伤到内脏,顶多算皮肉伤。”林年说,这是他进入卡塞尔学院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严重的亏,不过还好不是最后一次吃亏。 “想办法下楼去跟本家的执行局汇合?”曼蒂低头看了眼那红的人发瘆的伤口重新定义了一下“皮肉伤”,这个伤势但凡换在她身上肯定是直接失去行动能力,但林年却还能一路坚持着时间零的领域连下三层楼,而现在脸上似乎还没怎么在意的样子? 宫本一心已经在半路上被他们丢到三十一楼里去了,接下来带着他无异于是拖拽着个累赘,况且对方用他来诱敌的目的已经得逞了,他是死是活对敌人来说根本不重要了,只要接下来半小时内能得到有效救援他的命大概就能保下来。 “我们现在在三十层,除非坐电梯,不然下楼的时间太慢了迟早会被追上的。”林年捡起了一旁地上撤离老人留下的一件黑羽织撕碎在腰上再度缠绕了几圈,把伤口死死绷紧了强行压迫止血,目光看向了通往楼道的大门:“不如就在这里解决所有事情。” “师弟你还要打?”曼蒂嘴角抽了一下。 “当然要打,我可是被人打了一枪,难道不打回来吗?”林年理所当然地说道。 同时他继续推进暴血的强度,眼眸中的金色仿佛能融入金水一般,暴血的阶级无限接近二度的门槛,造血功能再度攀升一个等级,腰间的疼痛也迅速的减缓了下来。 就连曼蒂也能逐渐听见一旁林年清晰的心跳声了,茁壮强健的就像某种大型的猛兽,在林年裸露的部分皮肤下开始出现起了淡淡的青黑色,仿佛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从皮肉下面钻出来。 “刚才吃了埋伏的亏而已,但我也算是看清了对方的言灵性质了。”强化暴血后,林年伤势的疼痛逐渐减缓了下来,并非是伤口开始治愈了,心跳泵动加快甚至导致出血压变强出血也会越厉害,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只有强化暴血他才能将自己的作战能力抢回来让行动更加的便捷。 “确定是圣裁?”曼蒂从后腰上摸出了一把在辉夜机房那些尸体身上顺出来的手枪,弹匣只有两个共计34发子弹,换作枪法好的则代表34条人命,她今天不求自己当神枪手,只求这34发子弹能有一两发走运贯进那个不知好歹打伤师弟的婊子脑袋里。 “只能是圣裁了。”林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听见了楼道中毫不掩盖的脚步声。 “刚才那颗子弹究竟是怎么打中你的?”曼蒂握紧了手枪。 “很简单的道理。”林年说:“他只是无视了我的‘领域’。” “无视了时间零?” “时间零是使用者本身扩散出一个椭圆形的‘领域’,将‘领域’内指定的人和物的‘时感’放慢,但打中我的那颗子弹进入时间零并没有减速,因为在那颗子弹上包裹了又一层‘领域’作为了保护膜无视了时间零的效果直接打中了我。”林年冷声说。 “刚才师弟你的身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十字符号。”曼蒂兀然想起了这一茬。 “是在这个位置吗?”林年伸手指向了自己的后腰中心。 “对。”曼蒂点头。 “腰椎,这一枪应该是瞄准着让我失去瘫痪行动能力来的,但我强行扭开了那么一点。”林年轻轻抚住腰侧的伤口,“圣裁的效果之一正是破除领域,任何的言灵都对他发射出那颗子弹无效。” “师弟你说‘之一’...?” “‘之二’自然是那个白色的十字符号了。”林年淡淡地说:“‘圣裁’被称为神速系言灵的死敌不是没有道理的,它最大的特性就是‘锁定’啊!” “锁定?那意思是出膛的子弹必...必中?那也太变态了一点吧?”曼蒂忍不住小声惊呼。 “但我不还是躲开了吗?”林年说,“你忘了么,她一开始瞄准的可不是我的侧腰。” 曼蒂反应了过来,那白色的圣十字一开始可是出现在林年的后腰上的,可现在林年受伤的却是侧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如果按照剧本来讲现在的林年应该已经是一具瘫痪又被爆头的尸体了。 “如果是神话中刚古尼尔级别的的‘锁定’那我早已经死了。”林年平静地说:“我猜测她的‘锁定’优先级很低,只是能让开枪打出的子弹必然能飞向她圣十字‘标记’好的地方,只是‘标记’如果主动闪避开的话,子弹依旧会落空。” “圣裁’这个言灵最可怕的还是‘破法’,在她的枪口下我的时间零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无法作弊观察到她的子弹轨迹,只能靠猜测去避开她的弹道。” “对了,如果‘圣裁’的效果是破法,那只要不用时间零不就好了吗?”曼蒂忽然说:“师弟你的主打招牌不是‘刹那’吗?刹那的领域不是只在你自己之内展开吗?” “我试过。”林年说:“在走廊里我最开始释放的并非是时间零,而是刹那,但在刹那的加持下我也避不了那颗子弹...刹那的状态下我动不了。” “动不了?这怎么可能?”曼蒂不解。 “因为我猜白色圣十字的效果可不止是标记。”林年摸了摸后腰。 ‘锁定’。 曼蒂瞬间明白过来了,那白色圣十字符号的效果可不止是道明对方要打你哪儿,它最主要的效果是遏制被标记者难以将言灵作用到自己的身上!这和‘破法’的性质完全如出一辙,都是压制敌方言灵的可怕效果。 必中,锁定,破法。 曼蒂开始头皮发麻了起来,这三个效果彻底锁死了无论是‘刹那’还是‘时间零’的速度优势。 只是她抬头看向林年时,却发现自家师弟脸上浮现起的不是慎重和如临大敌,反倒是满脸的轻松和无所谓? 察觉到曼蒂的视线,林年看向她颔首解释:“之前担心圣裁是因为没遇见过事例,教科书上也记载的模糊,但现在遇到了,她一枪没打死我,现在又没了人质,那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没什么好怕指的是...” “等她下来,她再用圣裁,我躲开,然后打死她就行了。”林年说,“出门在外总是要有几张底牌的。” 此时,和式木门外的安全楼道里已经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 第一百八十八章:胜算 “问题不大。”林年再度点头给曼蒂信心。 这问题还不大?曼蒂差些以为师弟出血过多犯癔症了,这是有多自信?一枪没把你打死,你接下来就想着怎么打死对方了? “只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因果律‘必中’我就不用害怕。”林年说:“我躲开了第一枪,所以我不可能再中她第二枪。” 没有设伏的情况下,让你一枪又如何? 圣裁而已,已经见过了一次,林年就不再把它放在眼里。 “一会儿她跟我打正面战斗会结束的很快,大概在半秒之内分胜负。”林年说。 曼蒂看着林年腰间缠绕数厘米的黑色布绸沉默地点了点头:“师弟我信你。” “我要你在那半秒之内不会成为我的弱点,所以接下来的战斗不要轻举妄动。”林年说,“躲起来,这不是你能插手的等级了。” 曼蒂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接受,别说‘破法’了,就一个简单的‘锁定’,对方一颗子弹就可以要了她的命,接下来的战斗的确不是她能涉入的。 可就在曼蒂转身准备躲进某扇屏风后面时,背后和式的木门被人拉开了,这时她浑身一绷想起了林年的‘半秒’预言。 啪嗒。 半秒过去了。 没有扳机扣动。 没有枪响。 躲进了屏风之后,曼蒂听见背后林年忽然开口了: “你是谁...?” - 林年的眼中,三十层的大门前站着的人并非是方前走廊中他们打过照面的外籍女枪手,而是一个穿着素色长服浓妆淡抹的陌生男子,手中提着一把樱色的长刀,眉角格外清秀,像是三月才开春的花枝,不艳不红却又能闻见四月醇厚的馨香。 林年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他却在一个照面时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至极的气味。 这是直觉,猛兽与猛兽之间的心有灵犀。 尽管男子看起来清淡如一杯素茶,温白如一束百合,可那柄樱色的长刀里却像是藏着千万支冤叫的鬼魂。 男子还未回答林年的问题,在他的背后又有脚步声出现了。 这次走来的才是那个开枪打伤林年有着一双阴绿眼眸的欧洲女人。 就算是林年,这一瞬间心也沉到了谷底,就连在屏风后屏息偷看的曼蒂也是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敌人居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时间零、刹那与圣裁一对一单挑,重伤的情况下林年的胜算也下降了不少,大概九一开。 他九,敌人一。 因为他躲开了第一次圣裁。 已知的东西不可怕,未知的东西才可怕,然而现在他的面前就出现了另一个一切都是未知的敌人,并且对方似乎还是同伴。 接下来的对局并非是林年想象中的一对一,而是在他大出血负伤情况下的一对二,以多打少。 果然这次暗杀不简单啊,王将想杀的他的心可真是要满溢出来打湿整张桌子了。 在心中,胜率降低为了七三开。 他七,对面两人三。 果然还是不喜欢打这种无准备的仗啊。 林年眼眸微眯着沉默中再度将暴血推进,近日才掌控的一度暴血几乎快要被催至极限了,血统精炼技术使得那属于龙族部分的血脉不住的压倒人类之理,他身上按捺的暴戾越发难以遏制的弥散了出来。 — 从楼上几乎是散步下来的Maria转着手中的左轮闲庭漫步地走了过来,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的男人一点也不意外,笑靥如花般开口了:“怎么这个时候出现。” “其实我到的比你还早一些。”男人说道,“只是在楼顶上耽搁了些许时间,这才晚到了一步。” Maria走到了男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莫不是想抢功劳?你们猛鬼众倒是挺精明的,不会我花费功夫打伤了目标,你就偷偷先下手为强,之后尾款就不准备发给我了吧?” 猛鬼众的人。 林年耳朵微抖,再好好打量了一遍素衣男人,果然这次暗杀会有猛鬼众的影子渗透其中,不派些自己的人王将总不会安心啊。 “不会的事情,你的雇主的意思是保证期间不出什么岔子,只要人死,2000万美元总是你的。”男人说话十分平柔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所以Maria桑能把枪口从我的背后挪开了吗?” 不知何时,Maria的左轮枪口已经抵在了男人的后腰上,她歪了歪头:“你们日本人出了名的忘恩负义背后捅刀子,我可不能不防啊。” 男人没说话,温和而平静,他为Maria让开了路,于是两人又并肩站在了一起,算是统一了战线。 “配合?我从来不打配合的。”Maria叹息。 “所以我只会在关键的时候给予阁下一些必要的帮助。”男人自觉后退了一步,像是成为了Maria身后布景似的花团锦簇。 “省省吧。”她侧了侧头:“一枪的功夫而已。” 说着,Maria抬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榻榻米上的林年,只是这个时候她却发现林年同样抬起了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这让她显得有些意外。 “还能站着?”Maria看了一眼林年的腰间惊讶地抬了抬眉毛,“我还以为之前我看错了...没想到你真的能躲开‘圣裁’的子弹。” “能用子弹打中我的你也是第一个。”林年说。 “有些意思。”Maria忽然微笑着收起了左轮,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我改变主意了,猛鬼众的督战小哥,要不你先上?” “怎么,怕我躲开第一次,就能躲开第二次吗?”林年侧了侧头。 “是啊。”Maria居然承认了了,微笑着坦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准备改变战术,接下来只负责打黑枪就行了。” 真不要脸啊。 林年感慨,以为他看得出这家伙没有开玩笑。 Maria以为最后的时间零只是林年瘫痪后的余力,但现在却发现林年避开了自己的子弹,所以果断的退居二线,再搞清楚林年怎么避开她的圣裁之前绝对不会轻易的与之交手。 而且她说她接下来会打黑枪,就真的是会打黑枪。 ——认真地,置人于死地的打黑枪。 该说不愧是任务完成率高达九十几的顶级杀手吗? 林年视线缓缓转移到了持着樱色长刀的素衣男人身上,那么接下来他主战的地方就是他了? 七三开,一层是‘圣裁’给的,一层是素衣男人的不稳定性给的,还有一层则是“底牌”的一些不确定因素带来的。 三层的败率,挺高的了。 林年有底牌,所以他才敢放言单挑‘圣裁’没有任何压力,在半秒内结束战斗,只是面对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敌人,他却没法雷厉风行的结束战斗。 情报、信息才是制衡林年胜率的重要因素。 言灵这种东西千奇百怪,林年眼下最为疑惑的便是素衣男人的言灵是什么,他害怕对方的言灵是‘君焰’或者‘无尘之地’这种要么是绝对进攻性言灵或是绝对防御性言灵。 如果是前者林年冲过去的瞬间对方身边藏有君焰的领域,瞬间升温就可以把林年烤成焦炭。如果是后者,林年面对的就会是一个难啃的骨头,就算他速度再快打不破对方的言灵也是白搭,甚至在进攻的时候还会被一旁的‘圣裁’抓住机会放冷枪。 “麻烦啊。”林年微微捻动了一下脚步,空旷的战略部中,榻榻米之上他与素衣男人对视着,互相的眼眸中只倒影着对方,素衣男人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看着林年看得格外认真。 这个男人...似乎有大问题。 林年心中缓慢提起了十二分慎重,在准备使用“底牌”的情况下,稳妥起见将胜算压到了六四开,对面这个男人似乎有资格让自己多加一两层的败率。 ------------ 第一百八十九章:对接 战略部的老人们饮茶很讲究。 忌空腹饮茶,茶入肺腑会冷脾胃,所以在炉火上茶壶的一边总是会烤几片香脆的仙贝。 忌饮冷茶,所有从空运来的小种茶叶尽数现烧、现泡,于是整间榻榻米横铺的和美楼层中抽鼻闻不见腰间鲜血淋漓,入鼻满是令人沉静的茶香。 宽阔的和式楼层中,香茶坐在火炉上慢煮,云烟自壶嘴中寥寥升起晕染开在逐渐站势对立的两个男人之间。 于左侧,林年侧身屏风所画之作为室町时代狩野派的代表作《花、木和虎图》,斑斓猛虎行于林花木野间,择人而噬。 于右侧,素衣男人垂握樱色长刀身侧屏风所画之作为起源于江户时期琳派的大作《源氏物语绘卷》,桥姫浓妆艳抹红衣行于石桥枯井边。 于中间,大墙上,波澜壮阔的《富岳三十六景》之神奈川冲浪里容下左右艳丽屏风、林年与男子二人于一体,构筑为一副极静之画。波涛、拍击、水啸一切极动之景只藏匿在那二人的思绪中、眼中,只待一石激起千层浪为那壁上静画增添如雷如龙的壮丽声势。 普通在一出戏里,极动之前往往都是如此这般极静,终于要见血了,剧作家想让他们打破这冬水一般的死寂,总感到非常困难,结果还是归纳到一枚落叶上,从枝头摘了跟脚,飘到不行波澜、如镜的湖面上。再不就说湖底浮起一只窒息的鲤鱼探头呼气,更聪明的还会说,呀,春风到了。 于是波纹起,极静在涟漪中化为极动,整幅画面有了声响。 炉火上的香茶开了,尖锐的呜啸声才冒出尖儿来,就被随后那如龙卷云般的声响盖过。 林年与素衣男人同时动手,衣袍被风吹得绷紧皮肤的声音宛若甩动的匹练,躲在屏风后的曼蒂难以分清两人迈步的先后快慢,如果硬要说谁快一步,起码曼蒂最先看清的是林年的身形先从模糊转为清晰。 以高倍摄像机帧帧回放也会发现其实是林年右脚先离地的,如压紧的弹簧骤然崩开缩地成寸射了出去,与那素衣男人对撞在了和室的中央,风压爆响之间,两人脚下的榻榻米承受不了下压的距离瞬间崩成了两截,左右高高掀起露出下面的梨木地板。 掀起的榻榻米被重力拉扯落下,在两个旁观者曼蒂和Maria的注视下,和室中央的两人只是一次对冲就已经彻底僵持在了一起。 素衣男人举刀过了头顶看架势是要使出一击落劈,但却被林年死死握住了握刀的手腕制止住了,而林年的左手也是想要夺刀但却也被对方单手攥住了手腕,在地上两人的脚边躺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好快的速度。 这个念头在和室内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起了。 曼蒂先不谈,在她的视线中只见到两个人影模糊,风流撞击声,再是现在的这幅场面,具体的过程她并没有看清,然而在一旁杀手出身的boogeyman(夜魔)Maria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素衣男人出刀佯攻,林年抬枪近射,在刀要落到头顶时,林年单手卡住刀檀阻挡下刀刃,在手中子弹要出膛时,素衣男人又猛地抽出一只手拍落了林年的枪,再扣死了近而转而准备夺刀之手的手腕。 一切的动作都在撞击的一瞬间完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无效动作,但凡有任何人失误,要么是人头落地,要么是子弹透体。 “这个角度似乎不适合放黑枪啊。”靠在屏风边上的Maria手里转着左轮眯眼看着场中背对自己的风间琉璃,她也没想着换个角度什么的,黑枪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出其不意等对方出现纰漏的,不然杀机随时随地都可能转向自己。 虽然‘圣裁’很强,但进一步了解自己目标人物的能力后,Maria也不敢保证自己开枪的同时命中对方自己的脑袋是否还保得住了。 当杀手的字典里没有两败俱伤,只有一家独吃。 “猛鬼众有这么强的人手,为什么那天晚上没有派出来留下我们?” 时间零的领域渐渐收拢,林年感受着那樱色长刀压下的可怕力量不由开口了。 素衣男人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借着两人就近的距离仔仔细细地看着林年,那双如花如锦像是万华镜一般转动着从不同的角度观赏面前男孩的姿态,要从他的体态胚子上看出些水月空花来。 林年脚下早崩作两截的榻榻米再下的木地板开裂出了裂痕,在极限一度暴血的情况下面前的家伙居然还能给他如此大的压力,这不得不让他由心的感慨日本的怪物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名字。”林年轻吸了口气,眼眸中的金色凝固了起来,像是逐渐固化的熔金,这代表他要认真了,这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在时间零之中他的一切话语都会被压缩成细密的风声不可耳语。 素衣男人也看出了这个事实,久违的他对面前的男孩露出了一个笑容,让人想起天上宫廷中下凡诱惑鸣神的云中绝间姬,只是这种美色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总归让人有些发瘆,可细细看来出现在素衣男人身上有那么的合乎情理。 “风间琉璃。”素衣男人说出了一个不似真名的名字。 同一时刻,林年打破了僵局,时间零猛然膨胀开笼罩了整层楼,他把手中死死抓住的樱色长刀刀檀猛地向自己这边拉来,随之斩来的自然是那锋锐的刀刃! 只是在下一秒,林年左手上爆发出了一股更加强盛的力量挣脱了风间琉璃抓住自己的手腕的左手,猛地向斩向自己的樱色长刀刀身拍去! 这是要折刀! 室内战的情况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十米以内枪械的作用会被降到最低,真正致命的是触之即死的白刃战,林年手上没有武器,所以他也不想自己的对手手上拥有武器! 锵! 风间琉璃没有阻止也可能是来不及阻止林年折刀的意图,任由他一掌拍在了刀身上,手掌与樱红色长刀相触也居然发出了金铁交戈的刺耳声响,细细一看林年的手掌上居然已经密布了青黑色的鳞片! 一度暴血,龙化现象。 然而在这一掌下去的效果却格外差强人意,樱红色长刀被震得长鸣不断,刀刃缠满清光却没有半分断裂的迹象,然而在林年的计算中自己使用的力道足够拍断一根手腕粗的实心钢管,现在却没有撼动这长刀分毫! 炼金武器。 林年瞬间得到了答案,在卡塞尔学院中他见到过被奉为‘炼金武器’的屠龙工具,那些武器无不出自混血种的炼金术大擘佐以现代高超的冶金技术锻造,融合了‘现实’与‘超现实’工艺的武器足以做到‘金刚不坏’的水准。 何谓金刚不坏?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种金属能做到五千度高温不被熔断变形的程度,但炼金武器可以。不被折断、不会变形、甚至不会磨损、钝化、生锈,在武器中寄予了‘活灵’,又以血统唤醒、血统驱使,能拥有并驾驭专属炼金武器的混血种都是杀人、屠龙的绝对利器。 就算是林年也从未真正使用过这些炼金武器,他使用过最好的刀具无非是装备部赠予的合金刀剑强度虽然能与航空材料相比,但却止不了在战斗中折断的结局。 毫无疑问,风间琉璃手中的樱红色长刀就是炼金武器,那绯色的纹路与不破的刀身中藏着远古的活灵,在一定的手段进行激活后甚至还能释放出效果不同的炼金领域! 猛鬼众可真是阔绰啊,记得源稚生手中的那柄刀鞘带有蜘蛛纹路的长刀也是炼金武器?干脆离开日本前选个时间偷个几把以后打架就不缺家伙用了。 时间零里林年脑海中的思绪纷飞而过,同时时间他也注意到风间琉璃的左手已经摸到了腰间,这家伙的动作果然像上次在GT-R车顶上时的源稚生一样跟得上加持了言灵的自己。 在他的衣袍下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杀器,林年注意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断刀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衣袍掀起间露出了那腰间的第二把刀柄,较樱红色的炼金长刀短一些,形态像是肋差。 这招林年并不陌生,江户时代武士拼刀时可不讲道义,双方持刀对峙说不定另一方立马抽出腰间第二把刀就把对方捅了个对穿,这招手段十分阴险但却极为符合‘武士道’的致胜之法。 “请不要误会。”在林年的凝视下,风间琉璃说话了轻言细语道,“我只是觉得武器对等的情况才有趣一些。” 林年按住他的手一点点被强行推了出来,那柄光可鉴人的肋差也寸寸拔了出来,与此同时在他耳边细密的骨骼位移的瘆人咔咔悄然响起,无与伦比的力量从刀柄上升腾了起来不可阻挡。 龙骨状态。 林年看着面前的风间琉璃轻轻啧了一声。 日本这个地方果然不会让人感觉无聊啊。 得想个办法把这招也学了。 ------------ 第一百九十章:疾风三月斩 风间琉璃将肋差一寸寸抽了出来,一长一短的组合在正统的日本武士之中极为常见,大太刀打进攻势,腰间两尺以下的肋差防御近身用,某些以二刀流为名的流派也多以打刀与肋差两者作为双持进行刀法的开发。 林年察觉到了面前男人的不对劲,没有继续做无谓的力量比拼,撤手卸掉了力气脚下用力一踏旁侧的榻榻米,裂开翘起的榻榻米板将地上的手枪掀了起来刚好落在了他的手中,甩手对准面前风间琉璃的额头就开了一枪。 扳机扣下,撞针触发底火,枪膛内的高压气体喷薄而出带动着子弹劲射向而出,可在接近风间琉璃的额头前却被那柄拔出的肋差横起当住了。 火花溅起,子弹的动能完全被刀身上的力量抵消掉了,风间琉璃握着肋差的手甚至抖都没有抖上一下,蔫扁的弹头从肋差刀身上滚落在了榻榻米上。肋差向下轻移几厘米露出了那双澄净清澈的眼眸幽幽地望着面前的男孩,眼底中看不见杀意,比起来杀人的,他更像是来初识一个朋友的。 “千炼花纹钢烧刃,私人作坊出炉。”风间琉璃手中的肋差翻转两圈刀柄朝向了林年:“刀名‘阎魔众生平舞’。” 他上前一步,递刀。 林年看着递来的刀柄没有去接,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真心想送武器给他,一旦他伸手去接这把武器对方出手他就会慢上半招,以风间琉璃如今的速度和力量来看,半招的快慢足够他砍下林年的脑袋。 “如果武器不对等,玩起来是不是有些没意思?”风间琉璃浅笑。 “你是来杀我的,我还没有蠢到听信要杀我的人口中的话。”林年伸出了手却停在了刀柄前,手指轻微的点了一下刀柄,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不错。”风间琉璃松开了手,肋差落在了林年的脚边插入榻榻米,但林年的视线也未曾从面前敌人的脸上偏移一点。 “你应该知道,枪这种东西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但解决不了今天你遇见的麻烦。” “在那么多想杀我的人里面,你是最奇怪的一个。”林年把手枪收在了腰后,双手揉了揉发出了骨节的爆响,“同时可能也是最强的一个。” “还是不拔刀吗?”风间琉璃看了一眼地上肋差。 ——肋差已经不见了。 时间零被催使到了极限,榻榻米连带着下面的实木地板被一脚踩得凸跳了起来,连带着肋差也一起翻滚升空落在了林年的手中,扬起短刀就刺向了风间琉璃的喉咙。 然而在时间零之中,林年面前的风间琉璃的速度快到抵消了领域的时差效果,挥动了樱色长刀震开了直刺咽喉的肋差,进而斜斩下来要将林年从脖颈斩到左腰一分为二,但毫无疑问的是林年更快一步收刀回防架住了这一刀。 一个呼吸的时间内,旁人的视角中,两人的身影残作了一片夜灯下的黑雾,火花爆溅而下如雨般淋在了榻榻米上,满耳都是密集到连作一片令人牙酸的打铁声,刀剑锋口摩擦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榻榻米和地板同时掀飞了起来,两人斩在了一起,刀锋对刀锋,巨力抗衡在一起像是猛兽的利齿互相撕咬作了一团,角力不超过两秒两人再度分开,又冲刺撞作了一团激荡起绞肉机一般的剑刃风暴! 暴血后的时间零与龙骨状态的纯粹速与力撞击在一起诞生的是绝非人类的战斗,没人能看清两人具体对招时的角度、力道,刀剑挥舞之中携带着宛如匹练般抽动的空气带起的呼啸足以让人望而生畏,这是本部‘S’级与猛鬼众至强者的过招,没有第三者可以轻易插足局面! 曼蒂和Maria都目不转睛地顶住那绽放着花火的灰色残影,没人看得清里面的人,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法做出有利于自己一方的攻击,两人的方位瞬息间就会变化四到五次,榻榻米的方寸之间有超过数十种挪移的姿势,每次在短暂的角力拼招时林年的方位必然会不利于Maria开枪仿佛早已计算好的一样。 忽然一点鲜血飚射到了屏风上为林中凶虎点上了嫣红一睛,林年的身形骤然停滞出现在了视野可以捕捉的范围内,角落的Maria还是没有提枪瞄准,因为风间琉璃挡死在了他和林年的中间,她双手环抱着手指轻轻在臂膀上敲打着,眯着眼睛观察着场中的动静。 第一次速度和力量的对拼居然是风间琉璃占上风。 樱红长刀落在了林年的右耳上切开了半点皮肤,肋差死死顶住刀锋没让它能落下来切掉一整只耳朵,鲜血慢慢地从脸颊侧汇聚到下颚滴落在了脚面上温热而湿润。 然而风间琉璃那边,三道细微的口子也从他的眼角、脖颈、耳边裂开了,在数秒内上百次的击砍中他也被肋差划过了三次要害点,每次都是差寸半距离定下生死。 半斤八两。 林年心中默默地把胜算拨到了五五开的程度,如果猛鬼众中还能搬出这样的强敌这个组织就足够整个混血种秘党重视了,单体力量足够的情况下进行斩首行动和定点突破的任务收效算是十分可观的,在龙族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掌控了高端混血种无异于就掌控了战争的主导权。 “这样下去的话你会死的,林君。”风间琉璃轻声说。 林年余光瞥了一眼风间琉璃脸侧后方的Maria:“我怎么觉得今天最不可能死的人就是我呢?” 两人统一后退了一步刀尖轻微触碰在一起,调整着呼吸和目光。 “接下来就是认真的了。”林年直视风间琉璃,在他腰间包扎的布条下猩红的鲜血一点点渗透了出来。 刚才的一幕还不算是认真?曼蒂有些牙疼,有种战场上两方拿着火箭筒狂轰滥炸一顿后举起喇叭说: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动真格了吧。刚才那还不算认真什么才叫认真?云爆弹、白磷弹洗脸吗? 风间琉璃不语,脸上只挂着浅薄的笑意,不只是嘲讽还是发自内心,后方的Maria的手指却是无声间放在了扳机上,她已经第三次看手腕上的腕表了。 “捂上耳朵。”林年把肋差收到了腰间,左手向前虚探,身形微微下沉。 他的这句话是对屏风后的曼蒂说的。 刀剑的清声响彻整个和式楼层,刀光如银瓶炸裂般泼在了每一面墙壁、每一寸空间中! 时间零的领域扩张到了极限,果然,刚才的交锋林年没有拿出真正的全力,如果说试探时他的速度是1那么现在他已然无限逼近于10! 徐!破!急!这一刀就连风声都来不及响起,风间琉璃周遭的榻榻米被劲风骤然掀起到了空中,然而在他身前一字横放的樱红色长刀前炸起了如烟火般的火花,脚下的步伐凭空向后平移了三厘米! 在风间琉璃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声怪异的闷响!和式右侧的整面墙壁中央出现了数道裂痕花一般散开,林年一刀过后没有停息,而是借力一脚把那面墙壁蹬得裂缝密布再度高速冲向了风间琉璃! 这一刀比上一刀更快!更凶狠! 风压和刀光席卷整个和式,就连温茶的炉火都被吹灭了,矮桌上花瓶内的枝丫凋零飘落,晦暗的和式内风间琉璃那清秀素白的侧脸被刀刃的清光照亮! 风间琉璃的动作也快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停息顿身下来旋身抽刀直挥,花火与疾风掠过足以撕破耳膜的噪音爆响,就算是龙骨状态的他也免不了被这借蹬墙之力拔刀砍来的暴躁一击震得刀口上扬!但在他身后的另一面墙壁已经再度爆裂出了裂纹,手持肋差的男孩一脚踹爆了墙壁飞身而来毫不停息的斩出了他的第三刀! 风间琉璃来不及回身了,他也是立刻将樱色长刀背身背负在了背后,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前推了个踉跄差些栽倒在了地上,可对方会给他栽倒的时间吗?刀锋已经又从正面飞来切向他的面门了! 刀光与风裂如接天狂潮般在风间琉璃的周身冲刷而过,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两面墙壁无数次被蹬踏裂痕逐渐弥补整片墙区,弹射挥剑的力量好速度随着轮数的增加倍数级上升,樱色长刀前后格挡火花如冶金一般溅射前后密不透风,但凡场中人有一点失误,结局必然是人首分离、魂断刀口! 屏风后捂住耳朵的曼蒂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认得这招,柳生新阴流?天然理心流?香取神道流?不!这并非是日本剑道中任何一家流派的招式,没有任何一家的流派有这么胡来的出刀方式!曼蒂见过这一招压根就不是在现实里,而是在电子游戏中!使用这招的人叫作御名方守矢,而这一招轮番切过直至将人斩成碎沫的刀法也的确有着一个霸气到不成样子的名字。 ——瞬杀·疾风三月斩! 如今林年依靠着地形硬生生将这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剑技还原了,甚至还有所突破和改良,‘三月斩’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向着‘四月’、‘五月’、‘六月’开始推演!刀剑拉出的清影光华如圆月般在风间琉璃身边划开,直至有血染在雪月上这狂风骤雨般的斩击才能算完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绝杀 瞄准不了。 Maria摸着枪柄拇指刮蹭着扳机迟迟没有放出那致命的黑枪,圣裁的领域蕴在她的周身随时都可以张开笼罩整个和室,以圣裁的特性来讲,只要‘标记’了猎物,就算她对着天上放一枪子弹都会无视物理规则不偏不倚地向着‘标记’以最短距离奔射而去绝不落空。 可同样的,也正是圣裁以‘最短距离’击中猎物的这个特性反倒是限制了Maria现在的进攻,因为‘最短距离’意味着无论目标的面前阻挡着什么,子弹都会义无反顾地撞击上阻挡物射向既定的‘标记’,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降低子弹的动能从而导致可能出现无法一枪必杀的情况。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Maria在配枪上执着地要选口径威力堪比手炮的柯尔特巨蟒了,在城市街道战上少有什么遮掩物能挡得住这种子弹的动能,一枪不行就两枪,子弹总会按照同样的轨迹把遮掩物打穿再击中被标记的猎物。 如今和式内Maria面对的就是无法瞄准的窘境,虽然她的动态视力足以捕捉高速旋转的车轮毂、满弦拉弓的箭矢,但现在却也难以看清场中陷入速度风暴的林年,林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再空间有限的和室内立体式移动根本没法捕捉到他下一秒的位置。 如果Maria贸然开枪。林年的身位刚好处在风间琉璃的对位,那么从柯尔特枪口射出的子弹就会以三点一线的最短距离径直先洞穿风间琉璃再射向林年。 这么一来柯尔特巨蟒能否打穿龙骨状态下的风间琉璃是个问题,就算打穿了,就算圣裁领域下的子弹免疫了时间零,凭借林年的反应速度那十分之一秒的延迟也足够他做出规避动作避开这颗子弹了。 “喂,你行不行啊。”Maria第四次看腕表了,她已经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这早就违背了作为顶尖杀手的规矩,一个合格的杀手是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待上过长时间的,潜伏在烂尾楼的楼顶花费三秒的时间来屏息、瞄准、射击,然后无论中没中头也不回的撤离才是他们该做的。 早在上一个楼层的时候Maria偷袭两枪没有隔墙打死林年的时候她其实就该抽身这笔生意远遁离开日本了,但出于对自己圣裁的自信和职业素养,她只是跟着猎物下楼来验尸和拍照的,可在发现林年避开了圣裁的必杀一枪后她就立刻萌生出了放弃的意思。 ——她是个杀手,又不是想要维持百分百完成率的强迫症,有强迫症的杀手都死了,无一例外。 如果不是发现有风间琉璃助阵,她早就补上第二枪不管林年死没死转身就撤了,可有人助阵的情况下打黑枪成功率的确要高很多,再加上两千万美元的悬红真的很诱人她才放弃了杀手的底线留了下来。 但现在她浪费的时间是否太多了一些? 和式楼层内,林年和风间琉璃的厮杀根本没有缓和的意思,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激烈了。 在仿造的‘疾风三月斩’中,风间琉璃非但没有喋血当场,反而逐渐适应了这个斩击频率开始还击了,最显著的一刀径直切开了擦身而过林年的眉角带起了一撇血弧洒在了地下的榻榻米上,同时他腰间的素衣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下面白皙的皮肤也寸寸裂开了一道猩红。 反击的号角吹起了,风间琉璃不再拘泥于防守,一脚踏碎了地板跟上了林年的速度开始追击了起来,局面一转攻势成为了两个高速移动的混血种在不到四五百平米开阔空间内的互相追杀! 因为急速,两人的身形被被拉伸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他们的立足地,在绝对的速度和爆发力下任何可借力的地点都是他们的弹跳的落点,每一个借力点都会被那股爆发力崩出裂痕,墙纸与下面的白垩片斑驳落下混凝土墙壁内的钢筋赫然可见! 又一次空中的交汇,林年的视线中面前的风间琉璃在时间零里以一个绝对不慢于他的速度猛蹬天花板,如狮虎擒扑走兔一般凶悍地一刀斩来,他记得在日本古流派中这一招应该是‘示现流’内的杀招之一‘狮子示现’,这一流派的传承者多都具有压倒性的力量和速度,若格挡不及,人头落地,胴体切断;若招架,武器脱手,同样人头落地! 猛鬼众中也有这样的刀术大师,林年并不意外,可他在这时间零中的一秒,现实中的十几、几十分之一秒中却想到了一些莫名的东西,他注视着风间琉璃即使在高速下也未曾扭曲半点的面庞心里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这种刀法、这种压迫感,甚至这个男人的眉宇眼眸,怎么都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曾几何时他跟面前的风间琉璃有过这样一次的交手,同样的对方也带给了他这般可怕的压迫力,而且他有预感现在对方的状态还远远不是极限! 风间琉璃很强,当战斗演化到这一步时林年才清楚认识到了这个男人潜藏的实力简直如山如海,换句话说这个男人如果现在告诉林年他才是猛鬼众真正的王将,林年估计也会直接相信这份说辞,因为这等血统天生就是该当“皇帝”的人! 可在林年的心中胜负的天秤依旧没有倾斜动摇,水平一般横静着。 ——在头未断,血未流尽之前,他的胜算永远是五五之分! 刀光快如电芒,声如雷吼,‘狮子示现’悍然落下! 林年这边选择了不闪不避的回击!面对‘示现流’的压制,最好的方法是以绝对的魄力回斩过去!要让对方知道狮子擒扑的不一定是走兔,也可能是如狮一同凶悍的吊睛白额凶虎!这一刻林年的黄金瞳如熔岩一般赤红,血管中不知名的化学物质悄然分泌而出。 以下克上,极限的一度暴血之下,林年的弹跳的瞬间反作用力落在地面上将整个楼层榻榻米下的木地板崩得飞起了无数木屑,无数块榻榻米如散花般被那股爆发出来的巨力掀飞了起来,同时,他手中的肋差收于右腰在冲刺弹跳的瞬间以‘居合’的方式出刀!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 战意满盎的居合撞上凶悍无前的狮子示现! 由右到左,林年手中的肋差只有短短半米之长,可这一刀却拉出了足足三米的刀光,暴戾、蛮悍、一往无前之势甩在了那樱红色长刀的刀身上! 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炸开,林年如同被高空落下的压路机正面砸中一般回落到了地上,砸得大片的木地板碎得更加均匀细致了,同时腰间的伤口直接血崩大出血分秒中将包裹的白布浸染成了暗红色! 风间琉璃也没有讨到太大的好处,他被这一刀居合斩得横飞了了出去,樱红色长刀甚至脱手而出旋转插在了天花板上只,而他整个人被林年爆发出来的怪力震得失去平衡如挂画一般撞在了墙壁上。 好巧不巧墙面一块突出的钢筋正好挂掉了风间琉璃肩膀上的一小块血肉,龙骨状态的确增强了他身体的硬度,但毕竟不是暴血一般可以龙化出鳞片,高速撞击下血肉还是难以与钢筋比拼硬度,只是不知为何受到重挫的他嘴角却挂上了一抹明了的笑意。 也就是这一瞬间,两人都负伤的时候Maria拔枪了! 地上的林年猛然抬头,白色的圣十字标记骤然出现在了他的心脏上! ------------ 第一百九十二章:一枪 与此同时,不可名状的压制力又出现了,林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流了那么一瞬,心脏像是被枷锁死扣住了一样满是压迫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将手中的肋差横在了心脏口,只是他这个举动并没有减弱危机感半分,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浑身越发的毛骨悚然了起来。 毫无疑问林年手中的这把名为‘阎魔众生平舞’的肋差是一柄货真价实的炼金刀具,不然在刚才与风间琉璃那种等级的对砍中等闲武器早就破碎成了铁片了,经过数百次的撞击手中的肋差锋刃上不过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齿咬痕迹罢了没有丝毫断裂的意思。 然而就是这种强度的炼金刀具作为阻挡物放在心脏前,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半点安全,足以见得一直作壁上观的boogeyman这一枪中包含着的绝对杀意! 难以躲避危机背后的答案其实很简单,能无视炼金刀具的攻击自然也来自于炼金武器! “白昼夜行” 这是Maria手中柯尔特巨蟒的名字。 炼金枪具。 以如今人类的科学工艺对龙族文化的了解已然可以打造以枪械为媒介的炼金武器,曾经手持刀剑肉搏厮杀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炼金大师的手艺下火枪这一武器再度被搬上了屠龙大戏的舞台! 并且加上左轮弹匣中已然填进弹仓的那枚刻纂着繁密龙文的炼金子弹,这一枪响将会是这次暗杀的最后一个音符! 可就算如此,仰躺在地上轻按着腰侧伤口的林年也没有直接动用最后的底牌。 他只是注视着Maria的枪口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又似乎是已然放弃。 认命了吗? Maria微微呼了口气,说实在的,就算言灵是圣裁天克时间零和刹那的她也没把握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跟林年动手,就算使用圣裁的必中属性连续开枪打死林年,但对方能在死前的那数秒内能做太多事情了,她难以保证杀了对方后自己的脑袋还能安好地躺在脖颈上,这也是为什么跟林年打第一个照面时他要用人质设伏这种阳谋打针对了。 就在Maria抠下扳机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一颗子弹却抢先在Maria开枪前射穿了的屏风,准而又准的命中了Maria手中的柯尔特左轮! 火花绽起,子弹精准命中了柯尔特巨蟒的枪身,,但同样的扳机上的手指还是扣下了扳机射出了枪中那早已被圣裁领域包裹的炼金子弹,可是这一刹那Maria脸上居然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惊容,看向了那道屏风之后开枪女孩的剪影: “你——” 柯尔特巨蟒噪作的枪声吞没了Maria的后话,银色的炼金子弹旋转着冲出枪管,同时一股全新的领域从子弹上张开——炼金领域! 笼罩着源氏重工三十层的时间零瞬间被炼金领域给撕碎了,林年毫无反抗之力的暴露在了这颗致命的子弹之下! 只是这原本该是‘必中’的一枪,空了。 炼金子弹从林年的脸侧擦了过去,甚至没有划开一道血口,偏了数十厘米的距离飞跃过去打穿了墙壁消失不见了,就连林年心脏上的圣十字也悄然消失不见了。 重大的失误!这发炼金子弹是Maria特地位这完美的刺杀场面准备的,本该是致命的一枪居然连圣裁都没有使用,甚至在不到八米的距离内打一个固定靶都脱靶了!就算换作一个从未摸过枪的人来也绝对不会打歪这一枪! 林年没有放弃这一千载难逢、死里逃生的机会,待到炼金子弹飞远了,立刻重新张开了时间零,同时悍然冲刺向了举枪的Maria要把她拿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Maria却没有再度使用圣裁对冲来的林年开枪,反倒是面色僵硬地站在原地举着枪一动不动,林年也立刻贴身而上一拳砸在了Maria的腹部,再绕到她身后把肋差横在了她脖子上,没有圣裁的压制Maria只是一个身手较好的普通‘A’级混血种,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 只是本可以把Maria直接斩首的林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果断的下手,因为在他动手的时候室内的另一个敌人也没有闲着。 的屏风倾倒了下去,露出了后面被风间琉璃空手挟持的曼蒂,曼蒂手中还平举着手枪维持着方才开枪的姿势脸上一片僵硬,她的脖颈完全被背后的男人锢住了,在龙骨状态的混血种手中,人类的骨骼就像是仙贝一样脆。 林年选择挟持Maria的时候,风间琉璃也立刻选择了将曼蒂纳入了自己的控制,毕竟刚才那惊为天人的一枪可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到了屏风后女孩的身上。 局面再度僵持了下来,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将会是最后的僵局了。 “师姐,很漂亮的一枪。”林年手中的肋差紧贴住了Maria的脖颈,对方手上的柯尔特左轮也被时间零中的他卸下插在了自己腰间,看起来曼蒂全程都在密切的观察着形式,就算本身的实力根本插不上手,但在至关重要的一刻还是发挥出了巨大的效果帮助林年打破了危险的局面。 林年几乎都可以想象出之前曼蒂藏在屏风后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神贯注的焦急模样了,一切都只为了这翻盘的一枪。 “时间已经不早了,是该结束了。”挟持着曼蒂的风间琉璃说,他听见了楼道中传来了脚步声,看起来楼上辉夜姬机房的爆炸已经吸引了楼下所有人的注意了。 曼蒂好像是被吓着了一句话也没说,紧闭着嘴维持着举枪的动作一动不敢动,背后风间琉璃给她的感觉简直像是毒蛇一样阴冷,让人想起了鬼故事中夜行桥上的鬼姬贴在路人的背后对脖颈呼着冷风。 “各退一步,我放走这个,你放走那个。”林年说。 “不需要这样做。”风间琉璃浅笑,“不如我们各自都痛下杀手,再各自散逃如何?” 林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风间琉璃,显而易见是不同意这个建议。 “她是猛鬼众雇佣来的杀手,并非我们猛鬼众的人,子弹打偏了,任务也就失败了,一个失败的杀手是理应该作为弃子的。”风间琉璃说:“所以这个局面应该是你完全受制于我,毕竟你手中根本并没有可以制衡我的有效棋子。” “那我换个说法。”林年说,“你放人,我留你一条命。” 风间琉璃笑:“可是刚才我们拼尽全力的厮杀不是才打得难解难分么?我的命可不足以成为你手中的棋子。” “我说放你一命,我下一刀就绝对能要了你的脑袋。”林年盯住了风间琉璃,后者从前者的眼眸中看出了滔天般的凶狠。 ------------ 第一百九十三章:魔方 风间琉璃只是看着林年笑,楼道内有两个脚步声越发的清晰了起来,能第一时间赶到战场的人想必在源氏重工必然是扛把子级别的人物吧?很大可能是一直没有露面的源稚生和矢吹樱? 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那么自如的风间琉璃简直就是个戏台上只为了博取观众情绪跌宕起伏的疯子,而林年越发森冷的视线正是使他卖力歌舞的原因。 “那我们就拖着,辉夜姬机房火灾,电梯已经全部停运了,唯一逃离这里的出路就是我背后的安全楼道,所以现在的局面对你更加不利一些。”林年说:“作为蛇岐八家的死对头,你们应该清楚有能力第一个赶来现场的人会是什么身份,一旦合围之势成形,最后只能形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那就破啊。”风间琉璃浅笑着说。 “好啊,那就破啊。”林年点了点头。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林年手中的刀子越发陷入Maria的脖颈里鲜血汩汩流入女杀手的胸襟中,风间琉璃那边也逐渐收拢了手臂,被禁锢的曼蒂越发的呼吸困难了起来脸色开始涨红发紫。 与此同时,在林年身后的楼道里终于有两个身影探出了头来。 林年没有精力也没有功夫回头去看,微微抬了一下肋差的刀身,借着刀身的倒影观察背后来者的身份,原以为最先到的会是源稚生和助手樱小姐,但他这仔细地一看他却是愣了好大一会儿神。 来者居然是...一只皮卡丘? ...这是宠物小精灵主题乐园的员工跑错片场了? — “喔,好大的阵仗!”皮卡丘察觉到了前面惊天的杀意提前刹住脚,随后又被眼前和式楼层内狂躁的一幕惊住了。 源氏重工三十层内,原本装修精美的和式天花板、地面、墙壁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就像是暴风过境时风暴中潜藏的巨龙在这一楼层中携带狂怒肆意舞动过一般。无数的裂痕彰示着始作俑者的蛮狠和凶戾,难以言喻的暴力被倾泻在了整个楼层中,每一道裂痕都渗透出了浓猩的暴躁杀意,可以想象在这之前这里发生过何等残酷可怕的战斗。 在如此断壁残垣中,两个男人各持一个人质对立着,一人身上散发着雨后艳花般的去清新感,而另一人身上散发的正是皮卡丘感受到了恐怖压力。 皮卡丘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手提着金属箱子观察着这两人的神情外貌,最先看见的自然是对面的风间琉璃,在打量了一番这清秀的素衣男子后他立刻确定了这不是他想找的人,至于他挟持的人质性别不对头也被排除了。 那最后自然只剩下背对着他的这个男人了,身高一米七出头看背影很年轻应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未来一米八不是梦想,体型保养的也不错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一款...不对,想岔了。 “有谁叫林年的吗?”皮卡丘也懒得胡思乱想东猜西猜了,在他们屁股后面可是咬着一大群怪物的,每个都能喷火吐水大变活人,要不是忽然冒出了一个亚裔美女把怪物头头拖在了楼下,他跟喷火龙队长早就被缉拿归案了。 ——哦不对,喷火龙队长应该已经被抓住了,在电梯里的时候皮卡丘就很没道德的对喷火龙队长下了黑手,把队长放倒在了电梯里任其自生自灭了,大概率现在已经被源氏重工的人发现了。 背对着皮卡丘的林年乍一下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眉角轻微抖动了一下,心里瞬间将背后的皮卡丘判为了敌人,因为在源氏重工这栋大厦里鲜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在蛇岐八家中他已经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了,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只会是外来人,而今天的外来人就意味着跟敌人画上了等号。 “在叫你呢,不回应吗?”风间琉璃侧头看着门口的戴着皮卡丘头套的搞笑角色轻笑着对林年说。 林年没有吭声,按理来说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必然是源稚生,只是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拖延了本家少主,这种情况再出现一个未知的敌人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开始飞速考虑接下来的对策了。 “你就是林年啊,唉,我可是一顿好找!”皮卡丘从风间琉璃的话里得知了自己面子背对着的男人就是林年,立马如释负重一般松了口气,快步走来,但在距离林年五米的地方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此刻林年握住肋差的手背青筋已经突出来了,对方在进入他格杀范围的最后一点距离时居然刹住了脚步,能察觉到他的杀意,看起来这新出来的敌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我怎么感觉我再前进一步你就要对我动手了啊。”皮卡丘吞了口口水把原本踏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事先说明啊,我跟那些想来杀你的人不一样,我只是个送快递的,有一份快递需要你签收。” 快递? 林年一言不发,皮卡丘却是将手中的金属箱子放在了地上继续自说自话:“不管你收不收,东西我必须得给你送到,今天劳累了一天,各种枪战各种爆炸总不能白跑一趟,东西我给你推过来,我就不过来了啊。” “是谁派你来的。”就在这时候,林年选择开口了,因为他真从刀身的倒影里看见这家伙提着个箱子除此之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雇主的身份不能泄密,这是行业规矩啊。”皮卡丘摆了摆头守口如瓶。 “你是猎人,只是你的任务不是来杀我,而是来给我送这个箱子的。” “对对对!”皮卡丘猛点头,差点把头套给点掉了,又伸手扶了扶。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林年问。 “不知道。”皮卡丘摊手,“雇主要我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打开看?” “那我不会收的,你哪里来哪里去吧。”林年淡淡地说。 “别啊。”皮卡丘急了,这可是百千万上下的买卖啊,怎么能说不收就不收呢? “如果箱子里是炸弹呢?”林年冷声问。 “怎么可能是炸弹,你被害妄想症想多了吧,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箱子。”皮卡丘连连摆头信誓旦旦地说,他跟雇主接触过一段时间,对方也根本不像是蓄意要杀林年的样子。 “哦对了...!”皮卡丘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雇主说如果你执意不收就告诉你这东西是一个金发女孩寄给你的。” 金发女孩? 林年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很久终于松口了:“把箱子打开,然后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怎么能我来开?万一箱子里是炸弹呢?”皮卡丘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谁才说不可能是炸弹来着? 于是僵局继续。 可随着皮卡丘的乱入眼下楼道中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楼层中林年和风间琉璃都没有任何焦急的意思,对视的眼神没有半点偏移,反倒是后来的皮卡丘先坐不住了,他咬了咬牙想了一下那天价报酬,嘀咕了一句死就死,蹲下身来咔一下就把箱子给打开了。 “箱子里面是什么?”没有听见任何异响的林年问。 “一根金色的棒球棒和...一个差一步就还原的魔方?”皮卡丘也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嘀咕了几句,“那么贵的任务报酬就送这两件玩意儿?现在的有钱人真是钱多了没地方烧...” “我该干的事情干完了啊,接下来没我什么事情了,箱子我开了你就得收啊,别赖皮啊!”皮卡丘说罢也不管林年意见如何,手一推就把金属箱子给滑到了林年的脚边,林年下意识抬脚踩住了箱子垂眼一看发现居然真是个箱子里面真的就只装了一根金属球棒和一个...魔方? ...魔方。 “东西我送到了,我只是个拿钱办事儿的,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先溜了!”皮卡丘尽职尽责地把话说完了,居然真的转身一溜小跑就消失不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远看样子是真的送完快递就跑路了! 这家伙...真的是搞笑角色跑错片场里面? 就连风间琉璃禁锢住的曼蒂都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皮卡丘消失的背影,亏她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这家伙是蛇岐八家赶来的救兵,没想到真是一个逗比! “现在该怎么办?”风间琉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皮卡丘的背影,再把视线转回了面前的林年身上。 只是这时他发现林年着了魔似的盯着箱子中的那个魔方,甚至挟持着Maria握着的肋差的那只手臂都松懈了下来垂落到了身边。 在他的眼中似乎世界都化作了灰白,只剩下那六面的魔方五彩斑斓。 魔方... ------------ 第一百九十四章:故地重游 Maria愣住了,本以为死定了的她本来都对逃跑不抱任何期望了,脖子前的杀机忽然消失她毫不犹豫地一个肘击顶在了身后林年的胸口,一个驴打滚拉开身位低头就朝着后面的楼道冲了出去! 在她身后,林年没有拦住她,像是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一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在风间琉璃沉默地注视下弯身捡起了箱子中的那个魔方。 那是一块三阶魔方,只差一步就能还原六面一样的色块。 整个和室都陷入了死寂,没有人打扰林年的专注,就像是老女人爱怜地注视着传家宝玉镯子一样,风间琉璃面前的曼蒂无端的从林年的眼中读出了“缅怀”的情绪,可他只是一个16岁初满17岁的年轻人,身上怎么会出现这种如渡过百年岁月的沧桑感呢? 风间琉璃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弧度,眼眸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定了,张开了一张繁密的蛛网。 在和室里,一个只有林年听得见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了,好像是由窗外来,并非是东京这座如铁林的城市,而是更远、更远的地方,远到飞鸟都会疲累地颓下双翼,远到白云都望之莫及的边际。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藏在一个魔方里。】 【我与你订下契约,打开魔方,我们将共享里面的秘密,直到任何一方死去。】 有人在他的耳边呓语,他自大脑皮层涌起了一股酥麻战栗的感觉。 北西伯利亚的寒风穿越了千山万水于身后涌来,自两侧狂袭而过就连视野的余光中都出现的雪白的虚影,黑色的群山在视野的边际向着世界的尽头延伸而去,黑色的阴影直插天穹似是无边无际寓意着死亡的的墙壁。 — 林年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魔方抬起了头。 夹雪的寒风从他身侧吹过带着轻薄无垢的雪花飘向了无限深的黑暗走廊中盘坐着背对自己的金发女孩。 他又回来了这里。 被压抑的记忆从角落上浮了起来,随着冰释的融化透出了水面,这种感觉像是脖颈中的鱼刺随着酸苦的白醋软化落入胃袋,又像是用刀划破了白色朦胧的屏风,而后扑面而来的是吸入就能冻得喉鼻发亮的冷空气以及屏风后孤坐的西伯利亚百合。 有关金发女孩的一切记忆都涌上了心头,每一次与她见面的情景都如此历历在目,上一次见到她时还是在极乐馆中,赋予了他如鬼神般力量的金发女孩如似神明,有太多的疑问他想趁着这次机会说出口了,疑问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回归到了现实这些记忆就会因为未知的原因尘封消逝。 “喂——” 可正要开口时,黑暗中低沉的吼叫声响起了,紧随其后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量从身后传递而来,延展到了左臂、右臂、左腿以及脖颈上,窒息感让他把嘴里的呼喊声硬生生吞了回去,整个人猛地向前趴在了地上抵抗着身后拖拽的力量,十指屈张成爪在石板地上抓出了十条浅浅的沟壑,指甲寸寸翻烂露出了下面的血肉,可就算如此他依旧用着手指的软肉抠住了地面。 十指连心的剧痛以及窒息压迫着脑神经即使如此林年也未曾松力半点因为巨大的恐惧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从身体每一个细胞钻出来的恐惧,警告着他在他背后视野盲区的黑暗中有着绝对不能靠近半点的恐怖东西觊觎着他贪婪地用目光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身体,绝对、绝对不能被跩进走廊深处的黑暗中即使坚持的代价是死亡。 ——那里等待着他的是比死亡还要令人畏惧的结局。 “嘿!” 在林年的不远处,有人出声了地上的他仓促之间抬头看去只见到盘坐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金发女孩举起了右手,而她的右手上居然抓着一双...筷子? 在金发女孩清澈的叫喊声中,林年身上那搬山移海般的可怕拉力如凶犬被御主呵斥一般仓皇逃去,如山崩海啸的压力瞬间消失了浑身大汗的他立刻松软卸力趴在了地上心脏如擂鼓一样爆跳着那股萦绕于心的恐惧感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在趴在地上林年的视野中,一个轻快脚步声靠近了,一对洁白漂亮的裸足由远至近走到了他的脸前,脚型很完美让他想起了粉雕玉琢这个词,粉薄的指甲颜色比任何的美甲还要干净漂亮。 女孩的右脚贴近上林年的脸颊稍微使力帮助他把脸翻了过来仰视了上去,这一刻林年也看见了那个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熟悉的金发女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金发女孩手中居然端着一个红色的碗,碗上漆着一个红色的圆里面写着一个“面”字。 这个碗...? 几秒的愣神后,他才想起了这个碗对他而言并不不陌生这是他今天的早餐由蛇岐八家的专员亲自跑腿在中心区老字号海鲜拉面馆端来的拉面外卖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他点的拉面应该是—— “鲜虾海苔鱼板拉面,面条软一些,多加鱼板和海苔。”金发女孩慢悠悠地说,她蹲了下来坐在了林年的背上骑着他,又把拉面碗自然地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熟悉的香味果然飘入了林年的鼻腔中唤醒了他更多的记忆,更加确定了这个气味绝对就是今天早餐拉面的味道,选了豚骨酱油拉面的曼蒂还试图偷自己的鱼板吃被阻止了。 “你怎么...” “你在外面吃各种顶级日料,寿喜烧、麻辣火锅,我就吃不得拉面啊?”金发女孩又抢先一步把林年的台词给抢掉了,又用筷子在碗里挑起了一长挂拉面吸溜进了嘴里嚼吧,一边吃还一边点评,“面太软了,在备注上你应该特地要求点硬面的,这样装进外卖柜送来的这段时间面被泡得软硬就会到达刚刚好的程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整碗面都泡发了。” 之前你还说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林年沉默着听着金发女孩将他早些时内心里独自想过的所有念头讲了出来,这些话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如果只能待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不能做的话,我会无聊死的。”金发女孩吹拂着汤面上的浮油,尽管走廊光线晦暗,但汤面上还是折射着少许漂亮的光斑,海苔和鱼板勾勒在一起的画面十分引人食欲高涨。 黑色无垠的走廊里,窗外黯淡的哑光落在灰石墙壁上,女孩坐在男孩的身上悠然的吃面。 这幅场景出现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诡异...却又如此的和谐。 “别傻愣着,你不是想问我问题吗?还是老规矩,你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在外面也会随着一定的比例流逝,而且这次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金发女孩用筷子尾部戳了戳林年的脖颈。 “面...好吃吗?”地上趴着的林年问。 “?”金发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噗呲笑出了声。 “还行吧,比起拉面我更喜欢你昨天中午吃的可丽饼,虽然你的草莓味的挺不错的,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师姐的蓝莓味,但可惜她太小气了只愿意让你咬一小口。” “你可以看到我经历得一切。”林年说,语气是陈述句,没有任何的提问意思在里面。 “嗯,我能看到,好的,坏的,一切。”金发女孩努力地用筷子卷着面条。似乎很不熟悉这种餐具。 “这是侵犯隐私权的。”林年没头没脑地说道。 “嘿,别提隐私权这回事儿,要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几年、十几年,你能憋得住不偷看外面的情况吗?”金发女孩不乐意地戳着林年的腰,“那我们打个商量,你每个星期定期看一会儿女性向漫画,我就不偷看你看金发天——” 金发女孩身下的林年就像垂死的鱼一样挣扎了起来,前者眉头一挑一屁股就把这孩子给镇压了,碗里的汤汁半点没溅出来。 “说正事。”半晌,林年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一板一眼地说。 ------------ 第一百九十五章:高一(1)班 啪啪! 随着两声清脆的鼓掌声,林年感觉到了下坠的失重感,四周的景色像是打翻的调色盘一样五彩斑斓,最后色调杂糅为了夕阳般的暖色调,不,是真的有夕阳照在了他的脸上,不复黑幽走廊中的彻骨冷意,那略微醺目的阳光洒在脸颊上暖暖的、养养的。 下坠停止了,周围模糊的色块逐渐归位了,窗户、排列整齐被一摞摞书和卷子堆满的课桌、慢悠悠旋转的吊扇,讲台上半耷拉着的黑板刷,巨大黑板上粉刷着黑板报的主题是“诗与远方”。 林年坐在黑板报正中间的位置,粉白粉笔将他的周遭勾勒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各式各样的诗句由上到下娓娓落来: “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这些诗句好情意绵绵啊。” 讲台上,金发女孩揉着肩膀读着林年背后黑板报上的诗句摘抄,书写这些粉笔字的学生功底很好,字体娟秀清新仿佛能将这些诗文字句内的情意揉出来放在你的手心里,为整个黑板报点出了睛。 “陈雯雯一直都是这么细腻敏感,文青得让人有些难受。”林年抬头看见了黑板报的一隅,他还记得这张黑板报赢得了市高中秋季黑板报创作大赛的金奖,奖品是一个奖杯放在教室角落书架的顶上。 他侧了侧头,果然在角落的书架上找到了那个被窗外夕阳照得明晃晃的黄铜奖杯,奖杯前还靠着一张全班的合照,有些秃顶的美术老师比着俗气的剪刀手。 毫无疑问,这是仕兰中学高一班的教室,每一扇窗户、每一张桌椅,向窗外看去操场上一成不变的景观,以他坐的这个角度就算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塑胶跑道转圈的那个圆弧,偶尔能看见田径部的女孩矫健地跑过,汗水从额头滑落于她们纯白T恤中,流经腋下、腰线浸入吸汗的布绸里。 “金秋十月,十三号,星期一,下午五点半,高一班正在上体育课,一千米长跑考试。”林年说。 “以三分零七跑完全程的长跑小达人林年在考完试后提前回到了教室休息。”金发女孩荡着双脚,脚上不再是裸足了而是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身上也从白色的病号服换为了仕兰中学的淡蓝色的校服,只不过是男款的。 “考试的时候路明非崴到了脚,陈雯雯和赵孟华一起送他去了医务室,最后在五点四十分的时候回到了教室打破了这份独处的时间。”林年说。 与此同时,窗外的操场上,一个男生没来由地扑倒在了地上满脸痛苦地捂住了脚踝,不远处边上的学生们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闹成了一团。 “记性不错。”金发女孩笑着夸道。 “彼此彼此。”林年低头看着桌上堆得老高的教科书,一趴下讲台上估计人都看不见了,教科书最上面搭拉着数学月考的卷子,一百四十三分,才发下来还新鲜热乎着,没有意外的话正是全年纪第一。 就连这种细节都完全还原了,看来金发女孩真的能看见他以前经历过的一切。 “刚才的环境对你来说太不友好了,现在舒服点了吗?”金发女孩从讲台上跳了下来沿着课桌间的过道走着,讲课老师似的认真地把每个学生的数学卷子拿起来审视,在看到某张73分并且抄袭痕迹严重的卷子时还不住摇头啧啧着。 “刚才那条走廊到底是什么地方?”林年还记得那森冷入股的寒意以及黑暗中令人如坠地狱的恐惧,简直像是古希腊神话中俄尔普斯走过的那条绝对不能回头的黑色长廊,一旦回头就会被魔鬼拽入无边地狱中饱受折磨苦难。 “一个不太好的地方,所以我换了个能让你轻松一些的环境。”金发女孩并没有正面回答林年的问题。 “...可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林年抬了抬手看了看身上的仕兰校服,周围的一切都和他记忆里的仕兰中学一式一样,精确到了每个细节、每个角落。 “这是你的记忆宫殿,你应该读过记忆宫殿的铸造法,并且也尝试过,只是后来你没怎么用过了,现在我只是借来用了用——你从小到大一直记性那么好可不是没有理由的。”金发女孩拿起红笔在那张73分的卷子上写下了“请你家长来”五个大字,啪一下又把笔拍在了桌上。 林年瞥了那张卷子一眼,在他的记忆里路明非那次考试虽然考的很糟糕但可没有到被请家长的地步。 “我们时间的不是很多,五点四十分这场谈话就会结束,你不是要说正事吗?”金发女孩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了林年的课桌前面,跨坐上去双手靠在椅背上枕着脑袋望着他。 “在外面我收到了一个箱子。”林年点了点头面色逐渐平静认真了起来,“送箱子来的人说是一个‘金发女孩’送给我的。” 在金发女孩四个字上他咬字格外清楚,并且密切关注着面前女孩脸上的细微表情。 可金发女孩的表情注定让他失望了,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微眯着眼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他:“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你的注意,不惜让你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都要来这里看我了?” 林年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一个六面体三阶‘魔方’。” 金发女孩微微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眼眸低垂了下去不让林年看见她眼中掠过的情绪。 “你不应该是共享我所有记忆的吗?”林年看着她,“为什么还要问我外面的事情。” “我刚才在吃拉面所以没看见你在外面干什么,巧克力蛙卡片上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也有休息的时候呢。”金发女孩用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把林年堵回去了。 片刻后她又轻声叹了口气:“你居然拿到了‘Cube’,感觉怎么样?” “感觉...”林年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看到‘魔方’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他说,“一个地方,一些孩子,以及...一个名字。” 教室里,金发女孩和林年无声对视着,墙壁上的挂钟咔哒咔哒的走着,窗外操场上喧哗声随着吹起窗帘的风涌了起来,眼下一切都好像在以前发生过一样。 “那不是我的名字。”金发女孩微笑着否决了林年没有说出口的话。 林年侧了侧头,金发女孩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改变,从那双眼眸中看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 “你是不是和一直藏在幕后关注我的那个人有联系。”林年问。 “这全由你自己判断。”金发女孩走到了床边轻轻拨开窗帘看着操场里卖力奔跑的男孩女孩们,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平淡了起来,“‘魔方’不应该那么快就出现的,祂把‘魔方’寄到了你的手里代表着你在现实里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猛鬼众的龙王,那的确算得上是不小的威胁了,以他的血统足以给你造成死亡的威胁,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祂才会再度下场吧。” “你在我的脑袋里一直看着我,所以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但祂是凭借什么一直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的?”林年沉声问。 “我不知道。”金发女孩说,“我也不想你知道。” “为什么?” “现在知道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金发女孩淡淡地说,她转身看向林年目光如同母亲注视着满眼求知欲的孩童,林年避开了她的眼神,因为这种视线让他莫名想起了另外一个他熟悉的人。 “希尔伯特·让·昂热把你派来日本算是一次试探,祂的本意大概不想见到你这么早就涉足这边的土地,因为在这里你总会遇到一些让祂不得不下场干预的意外之事,上次极乐馆算一次,这次也算一次。” “两次都是在我有生命威胁的时候出现的,祂不想让我死。”林年说,“我身上有什么祂想要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金发女孩说,“我也不想你知道。” 林年轻轻捋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金发女孩看得出这是他陷入烦躁时会做出的小动作,不由摇头开口,“不如苦中作乐想想借由这次祂下场能给你带来什么机会。” “就一个‘魔方’,一个棒球棒。”林年说。 “棒球棒是一柄炼金武器,还记得开学的时候富山雅史教员给你看过的那三个箱子吗?”金发女孩点拨了一下林年,随后那个下午富山雅史对箱子内涉及龙族文明物件的讲解逐渐涌上了他的心头。 “屠龙武器,炼金刀具,这是前‘S’级学员使用过的利用黑龙尾椎骨制作的武器?”林年微微抬头,“对了,那时候在我耳边说话的是不是就是你。” “啊,不用在意那个,一次小小的恶作剧罢了。”金发女孩一句带过了这个问题。 “那‘魔方’呢?” “那是一道安全阀门。”金发女孩再度说出了这个林年熟悉的词语,“也是解开你新的力量的又一道钥匙。” ------------ 第一百九十六章:脑袋开花 又是安全阀门。 林年感觉自己快变成一条水管了,上一次的安全阀门导致他失控进入了三度暴血瞬杀了全场的活人,又险些宰了同阵营的大久保良一,这次安全阀门又得给他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别告诉我现在外面我已经做出一些离谱的事情了。”林年有些担心。 “那倒是没有。”金发女孩坐到了窗台上往外看了看,林年不由上前两步好像害怕她掉下去了,这里可是四楼,虽然下面是塑胶跑道但也会摔死人的。 “‘魔方’掌控的这道安全阀门倒算得上是可控的,就算彻底打开了这道安全阀门也不会导致事态恶化。”金发女孩撩了撩头发,斜阳给她一头的金发晕染出了漂亮的淡红色。 “那也就不会给我带来太大的影响了?” “不。”金发女孩摇头,“可以说正因为是可控的,这道安全阀门才显得很重要,造成的影响也十分的深渊,所以我才会很惊讶祂居然这么早就把‘魔方’交到你手里了。” 林年微微一凛:“你的意思是‘魔方’能帮我解决眼下的麻烦?” “算是吧。”金发女孩想了想点头,“你还记得你的‘底牌’吗?这个‘魔方’就是有关你那个‘底牌’的。” “不会吧。”林年愣住了,“我以为那只是一次意外。”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意外?科学家能发现氮芥(治疗肿瘤的药物)最早也是因为芥子毒气,有些东西本来就存在在那里,只等着你去发现并未其增加别的用途。你能试出那招‘底牌’不是巧合。”金发女孩笑了笑,“这就是你原本的力量,只是你现在一点一点的找回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遗失了很多东西,包括...记忆?”。说到记忆一词林年看了一眼周围夕阳笼罩中的教室。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会少很多烦恼不是吗?”金发女孩同样轻声说。 林年想了想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面色认真地看向金发女孩:“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我真的可以随意使用那张‘底牌’了?” “怎么,还想像上次一样来点仪式性的节目效果吗?”金发女孩跳下了窗台走到林年面前,呼地抬手啪一下拍他额头上了。 林年被一巴掌拍得生疼,额头上红了一片,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好了,放在古代这叫醍醐灌顶,天下无敌的神功已经传给你了,出去救下你的师姐砍爆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吧!”金发女孩咧嘴笑了笑。 “喔。”林年再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教室大门。 “别丢人啊。”金发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喊。 林年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手摆了摆然后握紧了拳头,拉开教室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教室中终于只剩下了金发女孩一个人。 这次终于轮到她叹息了,漫步走到了林年的座位前慵懒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像是散戏后舞台上垂袖的花旦放下了那无时无刻端着的架子,前一秒她身上还披着神秘感,后一秒坐在椅子上翘起双腿就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宅妹。 她伸手从属于林年的那种课桌桌肚子里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夕阳照耀下可以看见那正是林年在现实中提到的魔方,正被她单手把玩着飞速的打乱又还原、还原又打乱,另一只手枕着脑袋斜睨着手中的魔方眼中掠过无数纷扰的思绪。 “祂这么快就把魔方送到我手里了,真的不害怕他提前察觉到么。”金发女孩呢喃自语着,所说的话注定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见。 “别玩脱了啊。” 咔吧一声,魔方被捏碎成了无数小块被抛飞到了空中,仰躺在椅子上沐浴着夕阳的金发女孩闭着眼,任由五彩斑斓的色块落到自己身上。 —— 源氏重工三十层,如狂风过境肆掠后的和室。 《富岳三十六景》之神奈川冲浪里的画卷上如时间冻结的血滴重新开始向下流动画出道道笔直的轨迹? 侧翻在角落的茶水蒸汽也再度寥寥飘起。 随着再度时间流逝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周遭的环境? 和室中央挟持着曼蒂的风间琉璃眉目陡然竖立如刀,眼角的绯红浓猩如血? 他身上的从容和散漫终于消失不见了? 却而代之的是数十年未曾一见的如临大敌! 曼蒂能听见背后风间琉璃身上再度响起了骨骼的爆鸣声,皮肤之下血管血压急剧上升。 龙骨状态全功率? 龙血炽热沸腾! 仅仅数秒的时间这个男人比之刚才危险了数倍有余, 伴随着各种体态的变化风间琉璃那身素衣下也缓缓升起了白色的蒸汽? 那是高速新陈代谢导致的体温升高? 被紧锢住喉咙的曼蒂皮肤立刻被烫伤了,可她却闭住嘴巴没有叫出来脸上满是痛苦。 导致风间琉璃进入久违的全盛状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面前出现了真正可以威胁到他生命的敌人。 “久等了。” 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的林年呼了口气,他放下了手中的魔方? 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棒球棍?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在接下来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一度暴血导致的龙化现象使得林年的手掌到手腕的部分增生出了青黑色的坚韧鳞片,这些鳞片在握住棒球棍的柄端时刺耳的尖锐声骤然响彻了整个和室,电焊班般的繁密的火花在手掌和棍柄接触的地方弹射出来,每一次跩紧都像是握住了璀璨的星火似的灿烂炫目。 炼金武器。 风间琉璃目光落在了林年手中的棒球棍上,即使违背常理规则? 但他还是能看出这根棒球棍有着违背常理的‘锋锐’,就算没有任何的刃口通体圆润? 林年龙化的手掌握住后爆射出来的火花就证明了这把武器锋锐至极的特性。 棒球棍本身就是‘刃口’,只是它的‘刃口’足有六七厘米粗细罢了。 “1759年英国炼金工匠制造? 本部学长曾经用过的武器,现在传到了我的手上。”林年挥舞了一下棒球棍? 空气中居然没有钝器挥舞特有的呜呜声? 只有刀锋切过空气的清厉呼啸。 “说实话? 比起日本的刀剑,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武器,因为这玩意儿使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 “...暴力美感。” 话语落下,林年一棒球棍砸在了身边的墙壁上,一声撕裂得爆响,整个墙壁被‘切’开了一条数十厘米宽、两米长的沟壑,墙壁内的钢筋寸寸断裂豁口光滑。 这玩意儿打在人身上,只一棍子下去就会要人命吧?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林年抓着棒球棍扬起右手,左手半撸右臂上的袖子,棒球棍遥遥指住了笑容消失的风间琉璃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要么现在滚,要么一会儿脑袋开花。” ------------ 第一百九十七章:底牌 师弟身上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曼蒂呆呆地看着提着棒球棍的林年,说实话,她委实觉得林年这个造型不像是马上要砍人,而是像棒球英豪片场空降要来一场棒球决斗,风间琉璃的脑袋当球。 风间琉璃的感官十分惊人,在林年身上出现异变时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应对进入了警戒的全盛状态,对于自身血统的掌控力堪称完美,那双眼眸中的黄金瞳炽热地像是太阳,目光所汇之处足以炽烤万物为焦炭。 林年在放话后开始了五秒的倒数,不需要刻意的将数字数出来施加压力,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面前这个男人并不会吃这一套,这五秒是给了风间琉璃挟持下的曼蒂做好心理准备的。 在风间琉璃持有人质的情况下林年就算拥有那张尚未揭起的‘底牌’也难以保证曼蒂的完好无损,他只能尽量的保证接下来发起的攻势致命到风间琉璃无法做出任何除了防守以外的多余动作。 可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风间琉璃钳制下的曼蒂忽然奋力的抬起了头来看向比自己高个脑袋的这个男人,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然后曼蒂闭上了眼睛。 “?” 风间琉璃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怀里被卡住脖子的曼蒂双手举起抓住自己的右下颚和左额头猛得一扭! ——咔擦。 清脆令人心中发寒的声音骤然响起,风间琉璃脸色也瞬间微妙了起来,想来这些年在猛鬼众中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但眼前这一出倒是头一遭遇到,怀里的女孩在清脆的咔擦声后浑身软绵无骨般跌了下去再也站不住脚了。 第五秒的倒数也在这令人心寒的声响中悄然结束了。 下一刻!和室内的地面发生了崩塌,巨响暴起的地面裂痕如土崩山塌般凹陷了下去,整个地面都被一股难以想象的距离给震碎了,整个楼层的地面瓦解一般化作无数混凝土块混杂着榻榻米和木地板向下倾落! 起速的原地震荡出了一个锥形的椭圈,空气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响声,在风间琉璃的瞳眸中他只来得及抓住了半帧的画面,那是林年被难以遏制的暴怒所充斥的脸,惊怒、狠厉、决心,一切情绪都容纳在了他突破音障那一瞬间的爆鸣中,手中金色的棒球棍被轮圆了在超音速级别的动能加速下砸向了他的脸! — 源氏重工三十层的墙壁向外爆破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巨响声传遍了整条烟雾笼罩的街道。。 近百米的高空上无数墙砖、混凝土从高空飞落而下砸向了地上浓雾遍布的街道,其中随着石块钢筋飞出来的还有还有两个人影,最先飞出来的人影像是被全速疾驰的高铁正面撞到了一般,直接在高空中飞到了街道对面砸到了源氏重工对面门的大厦墙壁上! 而后飞出的人影则是在无所依仗的高空中扒住了一块下坠的大块碎石,高危作秀的杂技演员一般单臂翻身把脚下作为借力点的碎石给震碎,直直冲向了街道对面大楼表面上深陷墙壁里的家伙! ——这一刻,林年的速度已经抵达了只要有任何借力点就可以进行高速移动的地步了。 六阶刹那?七阶刹那? 不,这个状态下的林年根本不能用阶位来描述他所拥有的速度。 难以置信的是如挂画般被打到街道对面大楼墙壁上的风间琉璃此刻居然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他手上的樱红色长刀崩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裂痕布满了这把炼金刀具全身,看得出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如野兽般的战斗本能救了他一命? 只是挡下这一击的他回忆刚才的一幕根本看不见林年出手的动作和轨迹! 林年的速度已经全面压制、凌驾了风间琉璃! 大楼凹陷墙壁中的风间琉璃抬首看见从源氏重工中冲出来的林年像巨鹰一样扑向了自己? 立刻从深陷的墙壁里坐了起来跳下了高空,那身素衣随着迎面吹起的呼啸大风掀起? 在降落一定高度时他旋身猛地将手中的樱色长刀插进墙壁,崩出无数了石屑和碎玻璃开始减速速降! 这时? 风间琉璃头顶方才停留的地方被烟尘和爆鸣笼罩? 他抬头去看,结果什么也没有看清只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恶风和灼热滚烫的视线,脸上就结结实实的被一拳给砸得变形了,距离地面还有二三十米的高度整个人加速飞坠了下去砸进了依旧被白色烟雾笼罩的街道中。 空中挥完一拳的林年脸上依旧带着盛怒? 黄金瞳里的暴怒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他反手将手中的棒球棍插进了大楼中,拉扯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进行减速,再一脚反蹬墙壁跃向了街对面的源氏重工,踩爆了坚硬的玻璃幕墙继续向下速降,不到数秒就以超人类的方式完成了从三十层数秒内速降到底层的可怕行径! 被一拳砸飞向地面的风间琉璃运气比较好? 二十米高度坠落下来刚好砸在了一辆汽车顶上,一瞬间整部汽车的车窗玻璃就被压得爆碎出去了? 四个轮胎也同一时间爆胎整个汽车的厚度瞬间缩减为了三分之一。 废车之中风间琉璃咳了一口血,那张往日被无数女孩奉若珍宝的脸也被鲜红的鼻血糊满了? 他咳了一口血若有所思地看着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天空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如果是实心的街道地面就算是被誉为‘超级混血种’的他也难以避免手脚骨折,内脏破碎的结果? 现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身体的损伤程度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风间琉璃思考片刻后就立马翻身就跳下了这部汽车? 果不其然? 身边的汽车在下一秒就被一分为二了,地面都被切开了一条数米长的巨大口子,要是他的动作慢半秒整个人就都会随着汽车一起被干净利落的切开。 风间琉璃抬手拭去了脸上的血,一甩衣袖指尖的鲜血在地上划出了血弧,他手中的樱红色长刀和身上的素衣都已经破破烂烂的了,再加上坠楼带来的伤势,接下来的战斗他只会落入下风。 “如果被人发现你现在这幅样子,你的结果不会比你的同伴好到哪里去。”风间琉璃掰正了自己的鼻梁骨轻笑着说道。 在他身后脚步声响起,街道上的白色浓烟中,林年缓步从被切开的汽车后走了出来,手中的金属棒球棍轻轻的点在了地面上,混凝土铺的街道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口子。 空旷无人只闻汽车警报长鸣的街道上,他遥遥地注视着白烟中的风间琉璃,“你在胡说些什么?” 风间琉璃愣了一下,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源氏重工大厦的高层,即使白雾氤氲遮挡视线,以他非人的视力还是看见了在三十层大洞边上站着一个人影贼兮兮地看着他们这边。 — 源氏重工三十层,地上躺尸的曼蒂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没起得来,然后只能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还不忘继续嚼吧从一开始就在嘴里含着的仙贝。 ——从一开始这块仙贝就被她含在嘴里了所以才没敢说话,鬼知道局势会变成双方各抓一个人质的这种情况,她从头到尾都没敢张嘴害怕被师弟逮到在观战的时候偷吃零食,别说,蛇岐八家战略部老人们的烤仙贝手艺实在了得,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起到了妙用,现在嘴里都还能咬得咔擦咔擦响。 她坐起身来扭头一看见被撞开的大洞爬起来就小跑过去,迎着浩浩吹来的风低头下面的白茫茫一片连拍胸脯喃喃道:“还好我冰雪聪明...师弟这下该你表演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动手 带着咸湿味的海风从东京湾吹入城区,跨林立的钢铁丛林在这条氤氲不明的街道上卷得冒尖儿的白烟打旋着飞起,林年和风间琉璃站在大路的白雾中,相距十米对立、对视着。 白雾笼罩的空旷街道上没有任何闲杂人影,源氏重工的大门口的绿植熊熊燃烧着,两排道路上的汽车忽高忽低的警报声互相辉映谱奏成了一股苍冷、混乱的协奏曲。 也是多亏了宠物小精灵战队们在强袭源氏重工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工作,挑选了一个无风无雨的天气,这些过量烟雾弹产生的白烟自然消散大概得花上一小时甚至更久,只要警视厅没有派直升机来吹散这些烟雾这条道路就是绝对的“无人区”。 路况监视器、对地卫星、甚至直升机此时都无法监视这条街道上发生了什么,警视厅到来的脚步被大洋彼岸的诺玛利用紊乱交通的手段拖住了,接下来数十分钟内这里就是最完美。理想的战场。 想杀风间琉璃,应该有些难度...但也不是不能杀。 看见凝视着自己的林年,风间琉璃大概已经清楚对方是盯上了自己,这一仗是逃不掉了。 风间琉璃抽空看了一眼不远处源氏重工底层的大门入口,暂时还没有人冲出来包围他的样子,楼里的人也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以电影、动漫里才会出现的速降方式跳下了三十楼安然无恙,大概现在所有人全都还在往楼上赶,等到他们发现战略部墙壁上的大洞时才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至时再下楼战斗早就结束了。 “林君,我已经没有人质了,现在的你没有必要跟我对上,这样对你好,也对我好。”街道上风间琉璃看着四下无人的周围,把樱红色长刀轻轻抬起到了面前,伸手缓慢的抚过上面被棒球棍敲裂的刀身。 劝和? 林年表现出没有任何要妥协的意思。 “毕竟按照某人的‘剧本’,你应该没有机会再在这里跟我对峙,而是早早死在了楼上,可你现在还活着为何还要执着继续继续追击呢?这是一件收效极低且很危险的事情。”风间琉璃呼了口气垂下了手中的樱红色长刀。 “谁的剧本,王将的剧本?”林年说,“那很抱歉让他失望了,可那天极乐馆的事情他就该知道了,我不是那种被打了逃掉就会安心的人,至于危不危险,别忘记你才被我像狗一样打了下来。” 真是不可爱的孩子,风间琉璃想。 “在王将看来,所有人看来,你现在还不应该拥有站在我面前的资格,出动圣裁应该就能要了你的命了...”风间琉璃凝视着林年的眼眸,又从上到下审视着一度暴血下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但速度却有着匪夷所思似的? 连他都跟不上的提升的林年。。 “但是你‘作弊’了。” 这么一句话从风间琉璃的嘴中说出来,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莫名显得有些可笑? 毕竟打不过就说人作弊简直像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 可林年却意外的没有嘲笑风间琉璃? 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可那又如何?” “从来没有人做到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可这种行为往往都是需要代价的啊?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但真的值得吗?这种力量不使用与宿命真正的战斗上? 而是浪费在现在?”风间琉璃注视着林年似乎有些可惜的意思在里面? 像是现在的林年正在挥霍着巨额财富燃烧取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年说。 他很惊讶风间琉璃居然看出了他才掌控的这个秘密,他以为对方大概会在战斗几回合后才能发现点苗头,可没想到这个怪物居然在林年一次出手没有杀死他后就看穿了他‘底牌’的本质。 风间琉璃的危险此刻又在林年这边加深了一些。 “既然王将精心书写的暗杀剧本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效果,那么今天的你就不会死。”风间琉璃淡笑? “我也得到了更多有意思的情报? 你留下了命,我满足了好奇心,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矛盾了。” “闯进我家,对我动了刀子,现在告诉我我们没有矛盾?”林年平静地说? “少放你妈的屁了,你在我师姐脖子上划了道口子? 那么我在你天灵盖上开个口子也不过分吧?” “可你现在不也还没有这么做么?”风间琉璃说,“你真正仇恨的人不该是我? 而是王将,为何不留着这份力量去找王将复仇?” “...看起来你跟王将关系很紧密? 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光凭肉体力量就能跟上我之前时间零的可怕实力? 在猛鬼众里你的地位应该只高不低? 你应该知道猛鬼众的很多内幕吧?”林年微微眯眼。 “你想知道什么?”风间琉璃也很乐意跟林年说上几句闲话,似乎被逼到绝路的人不是他。 “王将这个词我在从极乐馆回来后稍微尝试去搜集了一下情报,结果发现这是日本独有的‘将棋’里的棋子,意为统帅,你们猛鬼众用‘将棋’来分化高低权重,你的实力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在将棋中像你这样的棋子大概只有‘飞车’了。”林年说,“也就是‘龙王’...说实话你倒是挺配的上这个名号的。” 风间琉璃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告诉我王将的真实身份和藏身地址,他带着一张面具,并且言灵疑似有制造幻想让人以为他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很想再见他一面,折断他一次脖子。”林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杀不死王将的。”风间琉璃说。 “凭什么?”林年反问。 “因为就连我都杀不死,为何你能杀死他呢?”风间琉璃脸上露出了一抹清冷。 “其实林君你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你的敌人是王将,可王将根本代表不了猛鬼众。”风间琉璃看着林年的眸子又说,“你可以为了自己去杀王将,但我劝你不要为了身后的秘党和蛇岐八家去跟猛鬼众耗上...毕竟在我看来你跟我们是一类人。” “我跟你们是一类人?”林年自然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这种临战前劝降的话跟追逃战时高呼的“别跑”是一类无用的废话。 “林君你很幸运,生在一个和平富足的国家,从小接触到最危险的人只是欧洲秘党例行监视的探子,你的童年并不美好,可却无人打扰那份清苦。可如果你生在日本,在蛇岐八家遮天蔽日的鳞羽阴影下产卵而出,等待你的就只有监禁、控制以及清洗。”风间琉璃扬首看着源氏重工冲出白雾的比天大厦语气平缓地说。 “王将只是一个领导者,统领起了盲目的‘鬼众’,他代表不了整个猛鬼众,所以你从来都是以王将为敌而并非以整个猛鬼众为敌”风间琉璃低笑说,“拥有现在这种足以与我对等谈话的力量的你,必然是应该属于我们这一边...在懦夫当政的钢铁丛林中躲藏那些手持草叉高举火刑架的愚人们...我倒是很期待你加入我们这一边,在我看来你站在秘党的旗下简直是一出笑话。” 这是在...临阵劝人倒戈? 林年笑了笑,无声中张开了领域。 “你可以帮我当做烧死巫女的愚民,我无所谓——以及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话就跟唱戏一样繁琐吗?” 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交错而过从风间琉璃身边掠过了,回眸冷漠地盯着风间琉璃的侧脸。 “在我看来你跟那些危险混血种没什么区别,你现在已经站在燃烧的十字架前面了,能感受到背后滚烫的灼烧感吗?” 他动手了。 风间琉璃瞬间向前斩击,可却挥空了,与此同时,脚步声和肌肉撕裂的声音在他身侧一起绽放开了。 十米的距离,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跃过得,只是在身旁男人的素衣背后绽裂的衣衫飞舞露出了下面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血口。 ------------ 第一百九十九章:厮斗 火热、灼烧般的疼痛在风间琉璃背后升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瞬间向前闪身拉开了跟林年的距离,两人的站位悄然变换了一次。 林年并没有乘胜追击,站定在原地手中的棒球棍滑落着鲜血:“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爱因斯坦对精神病人的定义是尝试无数次同样的事情却奢求得到不一样的结果,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跟不上我的速度,我可能一次杀不死你,但尝试多了总能把你脑袋砍下来。” “好巧啊。”风间琉璃背后的伤口在淌血数秒后居然停止了出血,背部的肌肉向内卷裹起硬生生将伤口闭合了,他笑着说,“以前我哥哥也认为我是个精神病,因为我说在我的脑袋里有另一个人在跟我说话。” 林年眼眸深处划过了一丝莫名的光芒,却没有接风间琉璃这句话。 “看来林君你还是不了解我们猛鬼众,我们生来就是没得选的,为恶为善的权力都不曾有过,蛇岐八家帮他们选,他们想要逃走,没有逃掉的死了,逃掉了的就成了鬼,躲藏在光的影子里。”风间琉璃迈前了一步身体前倾,樱红长刀悬于左腰垂眸间锁定了林年。 “可能蛇岐八家只是想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吧,毕竟劝人向善永远比劝人向恶要难,为了做一些事情总要不择手段付出点什么。”林年单手握着棒球棍将球棍朝下握着。 林年甩动棒球棍血振,他们早该这么做了,谈判无益,断掉的臂腿才是最好的结果。 风间琉璃很强,但他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强,现在通过作弊的手段掀起‘底牌’的自己能否直接将这个怪物留在这里。 他很期待,同时也抱起了十二分谨慎。 这个状态下的自己很强,但还没强到可以蔑视一切的地步,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作弊’,可能还有些磨合不到位的地方。 听见林年的回答,风间琉璃顿住了,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眸:“我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他的事更是我的事,我拯救他人义不容辞——这就是正义的伙伴啊,高举正义的旗帜将那些被打成危险混血种标签的‘鬼’们扑杀殆尽,不留情面,即使‘鬼’张开双手不是要作势撕咬,而只是想给他一个...拥抱。” 话语落下,十米外风间琉璃消失了,地面出现了一块大坑,裂痕向后延伸十米尘土飞扬,素衣的男人手中的樱红长刀如光如电? 画出了一道比女孩柳眉还要纤柔的刀弧连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都没到就划到了林年的脖子前。 林年没有选择回击而是立刻躲闪了? 他知道现在这个‘状态’的他速度到达了一个绝对的极限,可肉体的强度和力量也仅仅是一度暴血的程度? 龙骨状态下火力全开的风间琉璃力量绝对远超他恐怖的数倍! 他不知道猛鬼众是从哪里找来风间琉璃这个怪物的? 但现在他就正是要在‘作弊’的情况下跟这个本该藏在关底的隐藏大Boss过上那么既绝高下也分生死的杀招! 风间琉璃饱含杀机的这一刀的速度俨然突破了混血种的极限。 快,极快。 七阶刹那?不...八阶刹那!光凭肉体力量? 风间琉璃就已经抵达了八阶刹那的斩击!刀上因为急速带起的风障卷起的白雾如蛟蟒般向林年泼去! 这个速度换任何人来都得被枭首当场,可林年却比风间琉璃更快!他这一瞬间的速度奇迹般的超过了八阶刹那? 只是没有带起突破音障特有的音爆声? 比起突破音速带有音爆的神速斩,他现在更像是希尔伯特·让·昂热那个素有时间中的幽灵代号的老人一样,在时间的夹缝中起跃漫舞。 可以完美避开,因为他能将风间琉璃每一个动作? 裸露出每一寸皮肤下肌肉的发力痕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见那樱红长刀卷着白雾和呼啸的空气切来? 于是就轻轻侧身以一个微小的动作避开了刀轨,樱红色长刀在他的鼻尖划过,他手中的棒球棍由下至上切起,要借力斩断风间琉璃的胳膊。 只是这时风间琉璃手上骤然变速了,八阶刹那的速度居然不是他的极限? 他更快了一步手腕扭转将刀身卡在了腋下阻挡住了这断臂一刀,棒球棍顺势斩在了樱红长刀上。 可这时? 林年也发现了风间琉璃脸上有一抹诡异的笑容,再看他借力飞出去的方向赫然的街道的另一边? 这赫然是借着袭杀的刀势想要脱离战场冲出烟雾笼罩的街道外面去!只要到了那个地方林年就绝不可能使用言灵的力量在大庭广众之下追杀他! “怎么可能让你走了。”这一瞬间,林年的速度突破了风间琉璃能捕捉的极限? 这个状态下他宛如进入了时间的夹缝中? 在白烟缭绕的虚无中行走。 在林年眼里的世界里诞生了绝对的死寂? 这刹那芳华之间,他居然斩出了第二刀,目标是风间琉璃的后颈。 一刀落下,命中,领域瞬间解除。 巨大的力量将风间琉璃整个人轰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数圈才踩落在街边一台汽车上,四面车窗玻璃整齐被巨力压爆成了碎片。 林年半蹲在原地眯眼看向汽车上仰躺的人影。 没死。 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握着棍柄虎口鳞片开裂的血口无声解释了一切。 果不其然,汽车上,风间琉璃顿了一秒缓缓站了起来,自顾自地抚摸了一下脖子后面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浅浅的笑容,在那里的皮肉开裂了一道血口子,可仅仅也只是一道口子,能砍断路灯、钢铁的一击没有斩断他得脖子。 “果然,强到这种地步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混血种啊。”林年一言不发地看着棒球棍上血液黏附着的一个白色残留物慢慢滑落。 一块苍白色的鳞片。 龙化现象。 果不其然,这种超级混血种怎么可能连暴血可以做到的事情都没法重现? 风间琉璃遥遥望着林年,似乎是期待着他给予自己更多惊喜,他现在更像是自诩的“精神病人”一般眼中出现了失控的对厮杀的狂喜和追求。 之前在大厦中都是他在试林年的底,在现在想要悄然而来悄然离去却被林年一刀砍落了下来,这一步步紧逼之后他终于才将自己的爪牙露出来了。 ------------ 第二百章:杀戮之心 “怪物就应该有怪物的样子,来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被砍掉脑袋到底会不会死啊。”林年的眼中黄金瞳炽热沸腾。 下一刻,他消失,身边白烟溃散像是融进了轻柔的风中,风间琉璃也沉下了心暂时抛弃了脱离战场的念头,因为如果不好好应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杀招,就算是他大意了也可能会死! 同时,这也是他正面审视林年现在到底快到了哪种地步的大好机会。 来了。 风间琉璃垂眸。 心形刀流,罗刹鬼骨。 五道爆响席卷白烟而来,那是刀速突破音障的证明! 无可匹敌的极速,现在的林年速度当即九阶刹那,512倍神速! 即使他本身并未触碰到那个门槛,但他却依靠风间琉璃口中‘作弊’的方式暂时拥有了这个速度。 风中有恶鬼在哀嚎,那是告死的狂风落于颈上的呼啸! 车上站起的风间琉璃黄金瞳如明昼炽亮,浑身毫无征兆喷涌出白色的蒸汽,这个状态下他浑身的细胞都像是呼吸起来了,力量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骨骼中流动,体温一度上升到了称得上滚烫炽热的程度。 骤然间,风间琉璃毫无阻滞的出刀在自己的左胸前、脖颈后、侧腰旁,刀弧夺目耀眼如画笔切月般连斩了三刀,三刀快如一瞬划出! 砰! 转瞬间炼金武器三次对撞在同一时刻产生的巨大风暴向四面八方环射而出,猛地将周遭的白烟吹拂而开空出了一片圆形的干净的地域。 与此同时在清晰可见的圆形地域正中风间琉璃的左大臂、右大腿内侧呲啦一声开裂出了两道不小的血口子。 风间琉璃低垂着头颅素衣与黑色长发被狂风吹拂地飞舞,鲜血于素白的皮肤上流淌而出,额发下的眼眸瞬动八个方位观察周围白烟内潜藏的杀机,与此同时身上的肌体也开始缓慢紧压刀伤阻止血液过多流失。 林年悄然出现了五米外的白烟中,内心默默惊讶风间琉璃鳞片的硬度,也在思考下一次的进攻该如何发起。 风间琉璃不知以什么技巧异化出的鳞片硬生生抗住了他的两道断肢的斩击,他手中的炼金武器的锋锐程度足以切开钢铁,但砸在这个男人的手臂和大腿上却被那鳞片和骨骼反震得手腕生疼。 心形刀流,罗刹鬼骨,第一次用于实战使得不太熟练,毕竟是偷师于东京夜战时源稚生只使用过的那一次,没学到神髓只斩出了个皮毛。 刚才那十分之一秒内林年用罗刹鬼骨的刀势斩了五刀,如多臂阿修罗般刀光四面迫压而下,出人意料的是风间琉璃挡住了其中致命的两刀、外伤的一刀,即使还是有两刀落在了他的身上,超级混血种才能具有的龙骨状态和龙化现象也外挂一般硬生生抗住了这致死的两刀! 不能用心形刀流。林年心想,风间琉璃表现出的样子看起来很了解这种流派的刀法...或许这家伙根本就是日本剑道中少有的宗师级别人物? 任何以流派起手的斩击对方都能猜到从何而来? 其中又藏了什么样的变招、佯攻。 看起来风间琉璃的剑道造诣可能在自己之上。 “挡住了三刀吗?我这个状态下你居然还能依靠意识和反应捕捉到我的出刀轨迹...果然这种敌人才有被斩于马下的意义啊。” 面对这种强悍的离谱的敌人,林年手在抖心跳加速? 不是紧张和恐惧? 而是难以遏制的激动,就连呼吸也不由自主的灼热了起来? 腰间原本的枪伤也被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麻痹了痛觉,而他也能从风间琉璃身上闻见同样渴战欲望? 那素衣下男人看似浅薄的身躯里心脏如战鼓般在轰鸣! 他想要杀戮? 斩毙对手,将对方的血泼洒在刀上、地上、自己的唇脸上! 于是,林年动了,在烟雾的卷动中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发现林年消失的同时风间琉璃果断抽刀在周身画出了一道数米长的圆!被圆所触碰之物? 无论是树木、汽车还是墙壁都瞬间一分为二! 然而极速状态中的林年却是在看见风间琉璃手臂发力的同时就起跳躲开了这道致命的圆弧? 手中提着棒球棍没有使出任何剑道流派的斩击,以最粗暴的方式一棍子砸向了风间琉璃的脑门! 风间琉璃此时手已经向着头上抬了,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是林年下一次的目标,只是挥刀作圆的动作让他的防御慢了一步。 毫无悬念,这一棍瓷实地砸在了风间琉璃的额头上? 可令人意外的是,风间琉璃并没有被这一棍子给砸晕? 烟雾有提前增生的鳞甲保护他的额头依旧鲜血四溢,他的本能比手上的动作还要快? 在手臂尚未抬起的时候就已经完成的鳞片的覆盖。 风间琉璃吃了一球棍抬手就要抓棒球棍的棍身,可林年就像幽灵一样早一步一脚踹他胸口上拉开了距离? 才落到地上就矮身果断抓起一把石屑劲射向了风间琉璃的脸。 加速度下如子弹一样的石屑飞射而过? 如果是一般人脑袋早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千疮百孔? 可现在这些石屑甚至没法在绷紧面皮的风间琉璃脸上划出血口子。 两人的距离再度拉开,激烈攻防后林年的喘息比较明显,在没有迅速杀掉风间琉璃的情况下腰间伤势再度加重。 这时候风间琉璃居然轻笑了一下:“杀人的意图是否太明显了一些?” “没办法,毕竟太想宰了你了。”林年也笑了,眼中完全是毫不掩盖的杀意。 “距离保持的很不错,一击无法毙命就立刻拉开距离调整准备下一次进攻,典型的...” 风间琉璃猛地一刀甩向身侧,只劈开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那赫然是林年毫无征兆的袭杀,只是一刀落空将后面的整辆汽车。 “...典型的鬣狗围食手段。”风间琉璃这才缓声说出了后半句话,提前护住脖子的手臂上鳞甲破碎又裂开了一道口子,这次的伤口深可见骨,如果换其他混血种来已经不知道在林年手下死了几百回了,而不是像他一样在屡次缠斗中只受到可以接受的几道豁口。 “你把你的要害护的很死,骨头又那么硬,又想跑,只能给你放放血让你走不动道了。”林年甩着棒球棍出现在了风间琉璃侧身五米外准备着下一次进攻。 两人粗略走了几个回合,互相都发现对方同样都是难啃到极致的骨头,一个速度快到离谱,一个反应、直觉、战斗经验和身体强度变态到令人无法接受,一时间双方都没法立刻致对方于死地。 “每次进攻都是浅试即止,不敢跟我近身缠斗,是在忌惮我的言灵吗?”风间琉璃放下捂住了脖子淡笑说。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林年不可置否,他握着棒球棍的手心已经开始淌血了,腰间的伤口情况已经到了恶劣的程度了,但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没有想要放过风间琉璃的意思,他也从来没有觉得风间琉璃是那么好杀就是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放下过警戒之心,就算现在掀起‘底牌’后也没有仗着绝对的速度大意轻敌,风间琉璃现在的表现也无法让他轻敌,他虎口都斩裂了都没有将对方的脑袋砍下来,足以见得这身体强度已经到达了混血种的巅峰水准。 而且,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忘记风间琉璃到现在都是依靠纯粹的血统碾压带来的身体素质与他厮杀,根本没有任何使用过言灵的迹象——这种家伙光凭血统就强到了这个地步,言灵该是多么危险的序列?高危?极危?甚至是超过二位数抵达三位数的言灵? 当用出言灵的时候,你能炸掉整片街区吗? ...即使炸掉了又如何?你能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杀死我吗?还是我在这之前杀掉你? “放心吧,我是不会对林君使用言灵的。”风间琉璃忽然说。 林年不会相信风间琉璃鬼话的,他现在隐隐有预感这位猛鬼众‘龙王’的言灵必然是一个不逊于‘圣裁’的重坑! “即使是在日本,像林君这样的人也是十分难得一见的。”风间琉璃长呼了口气似乎在平息被勾起的杀戮之心看向林年缓声说,“说实话我越来越忍不住跟林君厮杀一场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你也跑不掉。”林年盯着风间琉璃,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风间琉璃,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还是开始被杀戮之心影响到思维了么... 风间琉璃看着浑身散发野兽般骇人气势的林年什么也没说。 在他看来,现在的林年确实很棘手,足以比肩九阶刹那的急速,在不以命相搏的情况下就算是他现在应对起来也有些麻烦。 可这种棘手并非是以厮杀为前提,想杀林年,风间琉璃可以做到,而且还意外的简单。 因为他直到现在都还未掀起那无比针对林年的杀招,那个相对克制的言灵。 言灵·梦貘。 知晓这个言灵深浅的人都会知道比起圣裁,这种出人意料的言灵对于神速系言灵的混血种才真的算是防不胜防,一旦中招就意味着步入死亡。 可事到如今,风间琉璃却主动克制住了杀戮之心不想使用这个言灵来针对林年了,因为林年身上表现出了足以让他更改自己撰写的‘剧本’的出色潜力,他也窥见到了林年背后隐藏着的东西。 对于林年他有更深远的计划,所以今天林年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他的手上, 只是现在想要脱身的话也很麻烦,毕竟面前的林年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愿意放他走得样子。 风间琉璃叹了口气。 那么现在,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从同时将“言灵·时间零”和“言灵·刹那”两种神速言灵加持己身的小怪物手里脱身呢? 浑身淌血升腾着白色蒸汽的大怪物侧着头,眼眸的黄金瞳里倒影着街道上的小怪物,心里静默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 第二百零一章:‘时间零’与‘刹那’ 这是一场数分钟前,无人知晓的谈话。 — “言灵是以龙文沟通规则引起的超现实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地’、‘火’、‘风’、‘水’四种本格元素,分别对应着四大君主的手中掌握的四道权柄,想要窃取权柄中的力量就需要、得与四大君主手中的权柄发生共鸣,而共鸣的方式大抵都是以自身血统为媒介进行咏唱龙文来沟通那四道权柄象征的本格元素。” 记忆殿堂。 仕兰中学,一年(1)班的教室里,林年和金发女孩对坐在课桌前,他听了金发女孩针对言灵的解释后不由皱起了眉头对其中的意思有些不解:“所以说,每个人的言灵其实都是固定的,像是天生的隐性遗传基因,只等着后来类似3E考试的方式进行挖掘?” 金发女孩竖起手指摇了摇:“不,不能这么说,说到这个知识,你知道吗言灵这种东西并非完全是先天的,在前苏联有一位德裔科学家进行过针对言灵的专项研究,根据多样本比对的实验结果来看,言灵这种东西是后天养成的。” “后天养成的?” “言灵是后天产生的。”金发女孩重复了一遍这个结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言灵会是‘刹那’?” 林年摇头,在他看来言灵这种东西不就跟“混血种新手大礼包”类似吗?但凡你是个混血种就能去过个3E考试抽个奖,运气差点抽个类似‘算筹’和‘鬼魂’的无杀伤性的辅助言灵,前者可以去财政部报道,后者则是出没于混血种与普通人交界处完成一些掩人耳目的工作。 可但凡你运气好一些,3E考试前一天晚上沐浴焚香祭神过了,黑王尼德霍格在上给你开出个‘莱茵’、‘烛龙’来你不就牛逼大发了?以后你就是秘党们手中隐藏的究极秘密武器,给你安排在一个热带区域的无人小岛上,好吃好喝伺候着,想玩PC游戏玩PC游戏,想买PS3买PS3,只等哪天某只不开眼的龙王在犄角旮旯里复活了秘党们就把你用直升机打包送去,把你从天而降当核弹一样丢下去,再倒数个十秒。三、二、一,轰咚一声巨响你的使命就完成了,天下太平,可喜可贺,只是可惜了你岛上的手办和PS游戏机里《恶魔之魂》和《黑暗之魂》的全成就通关的白金奖杯没人继承了。 “想得不错。”金发女孩咬着从某个学生抽屉里搜出来的巧克力棒对林年脑中的幻想做出了点评,“但你信不信如果真有混血种觉醒了‘莱茵’那种级别的言灵,秘党们第一时间就会把他秘密处决? 而不是像块宝一样藏起来?” “为什么?” 金发女孩顿了一下(应该是被噎着了)? 幽幽地说:“因为按照那位德裔科学家的说法,言灵这种东西是按照每个人后天的性格而有选择、有需求地诞生的。” 林年愣住了:“你的意思是...混血种的言灵取决于混血种自己本身?而不是天生注定的?” “如果你稍微仔细注意一下你就读的卡塞尔学院里的学生? 去了解他们的言灵你就会发现每个混血种的言灵其实跟他们的成长经历有着密切相关的联系。”金发女孩说? “言灵是‘鬼魂’的人多半性格冷僻,不喜与人交谈来往? 大概率还是个社恐。言灵是‘催眠’的人多半十分健谈、性格温和善与人交际,从事的行业也偏为心理学。言灵是‘无尘之地’的人多半性格冷厉? 严肃、与人交往存在着距离感? 但却总有着不容别人触碰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甚至可以是一段不可回首的往事...” “难道不是因为觉醒了这些言灵,才会导致混血种本身...”林年想从不一样的角度反驳这个例子? 但说到一半却住口了? 因为他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自己,进而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言灵是后天养成的,所以对于自身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暴血你也只能在你本身的言灵上沿着言灵周期表进化,而并非诞生出一个全新的言灵? 但这个论点其实一直没有被人证实,就算曾经那位天才德裔科学家做过类似的实验也不会被人认可? 毕竟那些不太人道实验资料早随着一把大火付之一炬了。” “一个混血种使用一种类型的言灵,言灵的诞生与混血种本身性格和经历有关联。”金发女孩说? “可以确定的是,言灵如果是‘莱茵’、‘烛龙’乃至‘归墟’那种超规格的言灵? 混血种本身必然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要么他是隐藏在人类中尚未觉醒的纯血龙族? 次代种甚至初代种。要么就是基因变异导致的产物,这种变异混血种天生精神就算不上正常,在血统苏醒后只会向着临界血限的另一头越走越远,甚至狂奔不止,对于这些人最好的处理方法只有——” “清洗。”林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人们总是会抹除掉自己不了解、无法掌控的事物,混血种亦如此。 “所以卡塞尔学院‘言灵学’这门课程的学分才会值那么多,每个学生都必修‘言灵学’这门课程,毕竟这是混血种从龙族手中继承的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能反噬其主的最锋锐的利刃。”金发女孩淡淡地说,“你觉得你的‘刹那’如何?” “还行吧。”林年随口说。 就算是林年也没有跳出金发女孩所说的论题,他的言灵是‘刹那’,暴血后也是‘时间零’,同一时间只能使用一种言灵。 金发女孩侧了侧头:“那暴血之后血统精炼导致言灵进化的时间零又如何呢?” “单体上没有‘刹那’加速度比‘时间零’要强悍两分,但‘时间零’的扩散性领域可以改变自身以外的物体和人的时间感官这一点特别强大,在战略意义上‘时间零’超出‘刹那’太多倍了。”林年直言不讳地说。 “言灵是如何释放的?言灵的本质是什么?”金发女孩像是课堂的老师一样抽查了林年同学的听课质量。 “咏唱龙文,利用自身的龙族血统与龙文和四大本格元素进行共鸣,进而产生扭曲规则的超自然现象。”林年一项都是一个好学生,在学生们公认的最容易打瞌睡、最枯燥的‘龙族谱系学’上他能将昂热校长课堂上的每一句话都原封不动的背下来。 “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在同一时间,一个混血种利用血统和龙文共鸣元素可以释放出一个言灵。”金发女孩微笑说。 林年沉默了几秒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天我尝试成功其实是你的功劳吧?” “你是指‘时间零’和‘刹那’两个言灵同时释放互相增幅,还是撞破木墙板偷看你师姐有点小肚子但不影响大体观感的漂亮身材?”金发女孩露出了一个古灵井盖(无错)的笑容。 “全都有吧,但我师姐坚持她吃胖了是想变成妈妈们嘴里的‘安产型’。”林年叹了口气为自家师姐做了一些苍白无力的辩解。 “告诉你师姐安产型指的是屁股而不是肚子,不过最近在你努力操练下好像她那一点点小肚子也减下来了。”金发女孩耸肩。 “所以我能在时间零的领域中释放刹那的确是因为你的存在了...”林年叹息了,“一个个体同时释放两种言灵,这种事情在混血种的历史上有先例吗?虽然我在言灵学的课本上没有看见过‘一个混血种只能释放一个言灵’这种警言,但我也不想这种行为在不慎暴露后被校董会和上面的秘党各种提审问话,大概事后还要配合他们做各种各样的生理研究什么的。” “有先例的。”令人意外的是金发女孩点了点头,“以一个个体释放复数言灵的先例只有一个,那便是苏醒于2003年的法国地中海沿岸得维多邦森林的一只尊贵的次代种。” ------------ 第二百零二章:复合领域 “次代种...?” “青铜与火之王的仆从,具体沉眠了多少岁月已然无从考究了,发现他的是维多邦森林中的一家养殖户,从2003年的4月起这家养殖户就察觉到自家养殖场内的鸡蛋产量开始锐减,从每天能捡5000个鸡蛋变成3000余个,起先他以为是季节影响到自家鸡禽的产量,可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每天能捡到的鸡蛋越来越少,2000个、1500个、1000个,有时甚至跌破到了三位数个,直到最后令人无法接受的两位数。”金发女孩又剥开了一根巧克力棒继续讲。 “他起先以为有人在有组织地偷他的鸡蛋,于是他准备好了猎枪和陷阱夹,再花钱多装上几个监控,几晚上都不睡觉只等着犯人再次出现——然后过了几天真让他给等到了,只不过在监控里他没有发现偷蛋的年轻人,只看见了一只比森蚺还要巨大数倍的巨型黑蛇钻进了他的养殖场里!” 林年垂了垂首,似乎是想象出了在监控室中那法国男人抱着猎枪盯着屏幕里恐怖一幕浑身颤抖的样子。 “巨型黑蛇每一天都熟能生巧地跃过养殖场的围栏钻进里面,他触发了捕兽陷阱,但足以撕裂猛兽腿骨的钢夹只在他身上弹起了几撮火花,他游进养殖场内每一只鸡禽都静默无声,像是皇帝一样俯视着这家自助餐厅,嘴一张就能吞下数百个热乎的鸡蛋,整整数千个鸡蛋暴风般吸入进身体里,他只对鸡蛋下手没有竭泽而渔地对生蛋的鸡动手,所以他每个晚上都有新鲜热乎的鸡蛋吃,吃饱喝足再披着月光拖着臃肿不堪的身躯悄然消失在黑暗里。” “事后第二天养殖户试图去森林里寻找那只巨型黑蛇的巢穴,但只找到了一颗扭曲欲裂的巨大栗树,可以想象巨型黑蛇在离开养殖场找到一颗大树缠绕到上面缓缓用力挤破身体里的数千枚鸡蛋,吸取其中的营养加速自身成长的速度。”金发女孩咔擦一声咬碎了一截巧克力棒,“这对于那个养殖户来说造成的冲击太大了,只能求助于当地的林业局,林业局上报消防局,消防局表示没有见过他们描述的这么大的黑蛇,根据黑白的监控录像也无法看出黑蛇品种,于是又找来了法国出名的动物学家,最后才招来了欧洲秘党关注此事,将这只黑蛇彻底定义为了苏醒期的纯血龙族,暂时以巨蟒的外形活动,一旦等他通过肆掠养殖场吞噬数万忌惮补充营养完成龙族复苏的‘记忆继承’后,法国本地将迎来一只全盛次代种的肆掠。” “所以在2003年无人可知的情况下,法国居然打响了一次屠龙战役?”林年回忆自己03年时在干什么,听到了什么动静,只可惜完全想不起与这件事有关的风声和消息。 “消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最完全的封锁? 法国混血种界全权将指挥权交给了欧洲秘党? 当时欧洲的秘党们派遣了一只近百精英混血种的小队前去遏制次代种的苏醒,但却在第一次接触战时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那只次代种在遭遇袭击时停止了‘记忆传承’? 极其果断的开始进化使用了序列号89的‘君焰’和序列号28的炽日,那时他们也才知道这只次代种与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之王大有渊源。” “‘炽日’和‘君焰’?我记得前者的效果是强光? 后者是高温火焰爆炸,只凭这两个言灵就全灭了百余混血种?”林年有些意外。 “有些时候战斗中发生的意外就是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纯血次代种级别的‘炽日’爆发的瞬间? 极昼之光笼罩了整个维多邦的天空,夜晚化作了清晰的白昼,所有埋伏的混血种双目瞬间失明,一切防御措施未能有效的触发。随后在‘炽日’的强光中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君焰’爆发了?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君焰’的火焰已然逼近? 在强光中百余精英混血种组成的小队近半被火焰烧成了焦炭,与此同时维多邦森林被点燃了山火,法国政界不得不宣城有陨石降落才导致了夜晚白昼的现象以及突发的山火,维多邦的9000多户居民以及游客紧急撤离出去,随后当地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屠龙战役。” “最后我们还是赢了。” “我们当然赢了。”金发女孩笑了笑? “因为秘党们出动了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 “......”林年略微抬首。 “总之那只次代种死了? 法国也爆发了一场为期数月的山火,为此出动了无数直升机降干冰? 在年末11月才将山火熄灭了,那时现场所有的痕迹也被处理完毕? 试图寻找‘陨石’的民众也什么都找不到...或许也能找到一两颗炼金弹头的弹壳?”夕阳笼罩的教室中? 金发女孩淡笑着许许将这不为人知的秘辛讲述完了。 林年并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晓这件换在任何地方都会被打上血红‘S’级机密之事的? 并且还能将过程和细节讲述得那么清楚,仿佛她就在屠龙战役的现场观摩过一般。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件秘辛中最重要的关注点只有一个——在混血种已知的历史中只有纯血龙族才可以同时释放复数言灵,并且复数言灵的配合足以造成一加一大于二、甚至远超于二的可怕效果! “很可惜那只次代种被发现时并没有进化完全,同时释放的两个言灵阶位还是低了那么一些,如果‘炽日’换成‘青铜时代’,那么那一晚维多邦的森林将会降下一场由点燃的熔火青铜构成的疾风骤雨,那百余混血种将会无人生还。”金发女孩说,“言灵这种东西是可以相辅相成的,‘君焰’与‘炽日’组合起来是将人在天地初开般的强光中化为焦炭无从躲避,若恰好那只次代种懂得‘风王之瞳’的话,那一晚又将会诞生一场历史中最大的火龙卷,只可惜,次代种好像有些偏科了,只懂得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言灵。” “一个可以同时使用两种言灵的混血种。”金发女孩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低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不太敢用这个技巧了。”林年说,“被人误会成尚未觉醒的纯血龙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按照秘党的性格做出的决断可能会死很多人。” “可你使用同时使用复数言灵的技巧又跟纯血龙族那种超标的纯净血统没关系,而是跟我有关系,你看我长得像龙王吗?”金发少女抬起双手在脑袋上比了两个犄角。 “这种事情我说了不算,高高在上得校董会和秘党们才说了算。” “那可真可惜,能看见我的只有你。”金发女孩遗憾地说。 “尽管释放复数言灵的原理很简单也不是那么容易讲清楚的,言灵由个体咏唱沟通四大本格元素释放超自然力量,所以一个混血种只能在同一时间释放一个言灵...可是当一个人身体中有着两个不同个体时...”林年注视着面前比着犄角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金发女孩说,“这个个体就能同时释放两种言灵。” “由你释放‘刹那’。”金发女孩淡笑着放下了手抚在胸前,“由我释放;时间零,很像是在作弊,不是吗?” 时间零与刹那同时释放。 复合领域。 “那么代价是什么?”林年说。 “无论代价是什么,你都会接受的,不是吗?”金发女孩说。 回答她的是教室里夕阳中无言的沉默。 ------------ 第二百零三章:绝杀 复合领域·刹那·四阶。 林年藏在白烟中调整着呼吸,在他的眼中,世界与绝对静止没有什么区别,被风吹散的白烟像是蜡烛燃烧挥发的气态蜡骤然凝固了一般勾着女孩发梢般的卷儿,街上密集的汽车警报声也被拉长近百倍失了真。 站在街道中央浑身浴血提着半残樱色长刀的风间琉璃在这死寂中充斥着一股静态美,让人想起蜡像馆中的人偶、画展里超现实系的人物油画,只是那以极慢速度挪移的瞳眸彰示着他并未在这极静的世界里失去意识能力。 不能在拖下去了。 尽管心中渴血的杀意难以按捺,但林年自小就是一个自控能力极强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倾泻自己的欲望,什么时候该克制取下最优解迅速解决面前的问题,眼下便正是该强行压制冲动速战速决的时候。 尽管一度暴血后大量内啡肽、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压制了伤口的疼痛,但剧烈的高速战斗下伤口出血量也是大大增加了,他做不到像风间琉璃那样完美地控制肌肉锁住伤口,可能二度暴血或者三度暴血能解决当下的麻烦,但很显然现在不是奢望那种东西的时候。 ‘时间零’的领域自林年中心笼罩了整条街道,在领域中林年的时间感官被方大了数十倍,这种情况下他活动的速度在常人眼里无异于按下了快进键,再在这种环境下使用‘刹那’,毫无疑问在正常速率的世界里,他将突破以往任何时候的速度上限。 方才跟风间琉璃战斗时在‘时间零’与‘刹那’共同使用,他最高提到了四阶刹那的速度,两个领域互相加成之下反馈到现实里的速度无疑到达了一个堪称离谱的境界,或许真的能与九阶刹那攀比一二。 可这同时也侧面反应出了这个自称风间琉璃来自于猛鬼众的‘龙王’强悍的完全不讲道理,九阶刹那的速度都能勉强跟上,如果林年没有跟金发女孩达成共识,那么毫无疑问只能使用单一‘刹那’和‘时间零’的他对上风间琉璃必死无疑。 这种家伙于情于理都不能继续留下去。 林年不清楚蛇岐八家的最强混血种源稚生是否能压制住风间琉璃,但比起把希望寄予在别人身上还不如自己动手把这个对于日本分部来说未来必然是个麻烦的威胁除掉。 无论风间琉璃的言灵是什么,林年都不打算再忌惮下去了,下一刀他就打算结束这场战斗,趁着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没有大幅度的跌落,砍出最快、最为迅捷的一刀结束这场战斗! 复合领域·刹那·六阶。 时间零中的128倍神速增益。 “这是作弊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换来的一刀,能挡的话就挡下来吧,猛鬼众的龙王。”白烟中一度暴血状态下再度将‘刹那’这个言灵推到一个全新高度的林年呼出了一口灼热的白气,他浑身上下的皮肤宛如钢铁加热到800度时呈现出了明亮的橙红色,血管中的血液好似真正的灼烧了起来在皮肤下奔涌流淌释放出了每一个细胞中的能量。 常速世界中,站在街道中央的风间琉璃骤然抬首看向了三点钟方向,可下一刻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完全相反的背后八点钟方向,再是十一点钟方向——披着雷霆的神速林年在白烟中疾驰了起来,白烟翻涌如龙,氤氲中的有一道明令的光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风间琉璃进行了一次呼吸脸色上的松散平缓终于消失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全日本的混血种有一张排行榜,无论以血统排列、以危险排列、以杀戮排列,他都稳居前三甲,然而在这个初出茅庐的本部专员面前他居然撕下了那平和温婉的面具露出了一抹在枯井中藏了十数年的带血鬼面。 两股惊人的杀意冲撞着揉碎在了缥缈的白烟中,下一次的碰撞在必定将会有人断肢断首从而结束这场厮杀,所以两边都很慎重,在对峙和试探中无数次的影稽古产生又消散在白烟里, 杀意瞄准了八处:喉头、脊椎、肺、肝脏、颈动脉、锁骨下动脉、肾脏、心脏。每一处都是置人于死地的要害,那蓬勃的杀机储蓄着酝酿着势必要在出手的那一刻连带着风间琉璃的龙骨状态、白鳞一起砍成粉红的碎沫! 一声轰鸣爆响了,那是突破音障特有的音爆,复合领域中的六阶刹那毫无疑问轻松达到了超音速级别的斩击,这是倾尽全力的一击,以炼金刀具为武器,就算是最强混血种也无法抗下这一刀。 像是赫瓦格密尔泉水流出大河凝成的冰川崩裂了,那坚冰下日积月累出的洪流发出了巨大、足以震撼世界的轰鸣倾泻向了浪潮下素衣持刀的男人! 音爆声来源于后方,尽管距离尚远,但风间琉璃还是提前三分之一秒回身斩出了樱红色的长刀,林年倾注了所有杀机的这一击必然来得会比声音还快,就像是天穹那划过黑夜的白蟒,照亮了漆黑的深夜尘埃落定了,最后才是滚滚雷声落地! 面对倾天洪水似的杀机,风间琉璃在那接天狂潮中冷眸旋身抽出了一刀,樱红色的长刀被他的巨力捏拽地呻吟作响,如果林年的杀机是万年永冻又崩于前的冰川,那他这一刻不如就化身为那斩裂冰川的巨灵神叙尔特,樱红的长刀就是燃烧的魔刃,那在空气中拉出极限尖啸的红色的刀弧就如巨人挥舞烈焰魔刀撼向那灌顶而来的的冰川洪水! 大师级别的精准预判挥刀果然提前斩中了这道山崩洪泄似的攻击! 樱红色长刀落刀反馈震出了巨力和环形的气浪猛地将风间琉璃整个人后推了半米,脚下的混凝土街道节节崩裂。 ——才退后了半米? 风间琉璃心中陡然一沉再垂首一看,樱红长刀刀锋下一根无人持握的金属棒球棍在与刀锋间碰撞出了锃亮的风火,樱红长刀再不堪负重折成两段,刀刃翻转飞上空中,金属球棍则是在爆响中被斩飞了出去,旋转着落在地上如烧红的餐刀切入奶油拖拽出了一条巨长的沟壑。 无人持刀,佯攻。 卡塞尔学院,冷兵器课讲其一——先先之先。 在风间琉璃视野盲区的背后林年冲出了白烟,狂风将两侧的行道树吹得叶落飞舞,凛冬的寒风都被那高速新陈代谢下灼热的身躯融化了,他划开白雾像是斩开了寒风凛冽的风,带来了照得女孩睫毛上白茫茫一片的明亮春光! 林年那张开的双手仿佛都被领域影响下的急速拉伸变长了,扭曲着如黑色镰刀一般箍向风间琉璃的脖颈,右脚高高抬起带着呼啸的风破空而去,他要借着这个加速度一脚重踹在对方的脊椎上,同时双手套住那细长白皙的脖颈猛地将其暴戾地折断掉! 龙骨状态?就算是一根实心的钢铁也会被硬生生的掰成两截!用在王将身上的杀招他不介意再在这所谓的龙王身上重三迭四再复刻一次! 来不及了。 风间琉璃察觉到了背后的恶风,但就算是他也从未想到这个男孩居然能在满溢到撑裂容器的杀戮之心影响下做出这样果断的战术,林年再度给他带来了惊喜和期待,只是这份期待极有可能在他的疏忽大意下要了他的命。 后翼弃兵。 林年在最终一击的开始便果断舍弃了手中唯一能破开风间琉璃防御的炼金刀具,选择了为这一次绝命的抱杀打开一条无碍的通道。 他离风间琉璃的后身的距离是十米,像是追逐太阳的天狼,他要将这个轮煌煌巨日啃噬殆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间琉璃的视线骤然上升抬向到了白雾缭绕的源氏重工的高层,在那里一抹光芒折射照在了他的眼眸上。 总算赶到了吗? 神速之中,林年的动作骤然一滞,刹那的言灵瞬间从六阶跌至零,在他的心脏上白色的圣十字陡然盛放! 圣裁。 言灵·刹那,锁定。 复合领域解除。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驾驭这禁忌的力量。” 似是早有预谋,电光火石之间,风间琉璃得以再次跟上了唯有时间零加速的林年,在飞溯的时间零领域中,素衣飞舞如红鬼漫舞的他回眸盯住了如鬼似神般扑来的男孩,在这时间的夹缝里轻笑着与他对谈: “很可惜我们这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从一开始这就是针对你的一次暗...” 可话还没说完,风间琉璃住口了,因为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瞳孔针缩为一点,在他的视线中林年心脏上的圣十字居然又毫无征兆地消失掉了! 锁定解除,复合领域再开。 六阶刹那瞬间满速,感受到力量回涌的林年眼神毫不犹豫狠厉地一脚踹爆了地面进行二次加速,身形再度融入了速度的洪流中一脚踹在了风间琉璃的心脏上! “给我闭嘴!” 巨大的音障气环爆起,龙骨状态下的风间琉璃简直像是被坠落的航空飞机正面撞中了一般化作素色的闪电飞了出去,一脸撞翻七辆汽车,汽车残骸重叠在一起翻飞到空中撞进了街边的一间衣橱柜里! ------------ 第二百零四章:曼蒂·冈萨雷斯 源氏重工,三十五层,会议室。 Maria半跪在碎裂的落地窗边,手中抱着一杆SVD狙击步枪瞄准着白烟笼罩的楼下,手指放在扳机上却没有扣下去,因为狙击步枪的扳机以及随着一秒前身后的那身枪响消失了,子弹精准的打中了狙击步枪的扳机再带掉了她的一根食指落下了高空之外消失在了白雾里。 圣裁的领域才张开瞬间就强制取消掉了,于是楼下响起了一声爆响,白雾中汽车残骸翻滚最后是玻璃橱窗炸裂玻璃粉碎的噪音。 鲜血一滴滴落到了地面,Maria深吸了口气将十指连心的疼痛吞咽了下去,作为优秀的杀手就算十根手指全被剁掉了也该做到她这样一声不吭,只是她很好奇这栋大厦里面还有谁能算到、并且找到准备杀个回马枪的她。 Maria放下了狙击步枪,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慢慢地转身过去看向会议室门口倚靠着墙壁的女孩脸上浮现起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果然是你啊。” 曼蒂·冈萨雷斯。 曼蒂靠在墙边右手平举着枪口烟雾缭绕的手枪,左手把玩着手机灵活地敲着字嘴里要叼着半块仙贝,听见Maria的话后斜眼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我,不过这算是什么遗言?” 然后两声枪响,Maria后退一步的左脚脚面爆出了一团血花,她吃痛一下子半跪了下来差些失去平衡摔到了背后大风吹拂的高楼之下。 “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曼蒂重新低头咬着仙贝快速地敲打着手机似乎是在发送什么信息,但也不妨碍她跟Maria说几句闲话:“之前在三十层里你没有多说废话所以让你多活了一会儿,你应该感到幸运。” “那发子弹打中我的左轮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能跟在那种怪物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毫无用处的花瓶。”Maria左脚不断汩出鲜血润湿了地面。 “你们这些喜欢放马后炮的人也是挺有趣的。”曼蒂咔擦咔擦把嘴里的半块仙贝吞进去咬碎了,走到了会议桌边找了跟椅子坐了下去,双腿翘在了桌上斜眼睨着Maria,“如果在和室的时候你选择的是开枪用圣裁打我,而不是打我师弟,那么死的人绝对会是我你信不信?” “你们这些秘党的人真复杂,放一个怪物出来猎食,又不放心地安排一个猎人在身边看护。”Maria咧了一下嘴角尽管冷汗打湿了全身,那股故作的杀手矜持依旧没有放下语气轻松地与曼蒂聊着天。 “秘党?”曼蒂按下手机上的发送键后熄灭了屏幕反手把手机扣到了会议桌上转头看向Maria,“别误会了,我不为秘党做事,以及你露下现在我们的整场对话是不是意味着你认为你今天还可以能活着走出这栋大厦?” Maria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在她战术军鞋内侧放置录音笔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弹孔,录音笔早就被打碎得不成样子了,看来之前后退半步的小动作还是被曼蒂注意到了,对着她脚面连开两枪也不是枪法不好打空了一枪。 面前年轻的女孩是一个反侦察能力远超于她的间谍老油条。 “说实话,王将能派个圣裁来针对师弟我并不意外也不想插手,毕竟师弟想解决你无非吃一颗子弹长个记性,下一次出刀就能砍断你的喉咙,所以我也没打算出手干预的。只是源家双子中的极恶之鬼,猛鬼众的‘龙王’,这种量级的玩意儿居然一起下场了,我就不得不破例插一次手了。” 曼蒂伸手敲了敲桌面,一个言灵在无声之间张开了? 原本还亮着淡薄黄金瞳的Maria这下彻底失去了血统的加持整个人瀑汗着伸手撑住地面感受断指与脚伤带来的灼热痛苦。 就是这个领域? Maria感受着身上的压制力回忆起来了,在和室中她以圣裁的‘标记’瞄准林年那必中的一枪便是在这个突如其来的领域下给打破了? 圣裁像是温火碰见了大水一般顷刻化作白雾烟消云散了? 自身赖以为豪的血统被压制到了极点就连黄金瞳都难以唤醒出来。 言灵·戒律。 Maria知道这个力量的名字,只是不曾想这种超规格的言灵居然会出现在日本? 一个卡塞尔学院的‘B’级学员身上。 “风间琉璃死不了,我师弟也不能死? 那么今天总有人得买单。”曼蒂推了一下桌子带着转椅滑行到了破碎的落地窗前? 大风吹起了她的额发,她伸了个懒腰撑着右脸俯视着地上的Maria,“祂说圣裁这种言灵世界上越少有人拥有越好,我理解的意思大概就是? 啊? 那个杀手组织的谁谁谁,如果真遇到了就不要让她活了啊,所以你注定活不了。” “看来我是淌了一次不得了的浑水啊。”Maria回头看了一眼高楼下街道上打飞风间琉璃后半跪力竭的林年,如果没有曼蒂的打扰,她甚至不需要启用圣裁就能一狙击枪把今天一切纷争的源头解决掉? 但很显然她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像你这样的人真的甘心藏在怪物的身边隐姓埋名一辈子吗?” 直到最后,Maria也不愿意放弃一线生机? 毕竟杀手这种东西对别人的性命有多么漠视,对自己的性命就会成倍的珍惜。 “不也蛮好的嘛。”曼蒂叹了口气躺在了转移上望着天花板? “当师弟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汪汪叫卖蠢就好了? 有人要揍我我就躲在师弟身后去让师弟帮我揍他? 毕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更何况我这么蠢萌又好看的一只哈士奇。就是工资结算的有些蛋疼,三个月结算一次还没半年奖,钱赚来也没得地方花,买得起迈凯伦也只能开那辆二手贷款的雪福来...不过卡塞尔学院倒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猪肘子每周六周七还半价买一送一,挺划得来的...” Maria愣住了,她本以为面前的女孩就算不会动摇反驳她的话也应该十分的冷酷无情,可现在看起来对方反而格外的享受现在的身份和生活? 只是看着曼蒂懒懒散散说着不着边际的抱怨话,Maria忽然说了一句:“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怪物了...” 话没说完,Maria少了一只耳朵,让那张本来漂亮匀称的脸蛋变得不对称了起来,剧痛导致了面部扭曲大汗淋漓,转椅上的曼蒂叹了口气垂下枪口:“注意你的嘴。” “狗这种东西仅仅只需要是狗就好了,加上性别就只会让人徒增厌恶了,会有人不开心的。”随后她慢悠悠地说。 然而在Maria吃痛捂住断耳时,忽然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腰包中一根紫色的试剂猛地扎在了脖颈上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推入了动脉中,这个举动一气呵成根本来不及阻止,想来完全是在这之前就做好了激怒曼蒂的准备,在受伤的同时用捂伤口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掩护这一举动。 只是曼蒂也没想着阻止她就是了。 “怎么就学不乖呢。”曼蒂看着注射玩药剂血管开始膨胀的Maria挠了挠眉毛,“一只猪打不过老虎,你注水加重了也只能成为一只变重了的注水猪,老虎按在地上最多感慨一句水真多诶...我是不是又开车了?” 没想到最终还是用上了猛鬼众赠予的试剂的Maria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被压制的力量有了逐渐回流的迹象,她深呼了口气准备殊死一搏。 只是在她抬首的瞬间,一把刀从曼蒂的左肩上飞跃而来准而又准的插进了她的额头里,从后脑贯穿带起了红白之物溅射到了高空之外洒下大厦。 龙化顷刻间开始消退,曼蒂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恶心一幕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伸手在Maria坠楼之前拔出了她额头里的那把日本刀,任由她的身体摔落大厦落尽楼底街道上即将消散的白烟中。 空荡荡被风吹得冷清的三十五层会议室内,只有落地窗前地上的断指和鲜血以及一柄没了扳机的SVD狙击步枪彰示着方才这里还站着一个杀手界的传说人物。 “你没必要出手的。” 曼蒂把玩着手里的名刀‘和泉守兼定’无所谓地说:“我要操心的怪物可比这麻烦得多得多,区区进化药催化出来的死侍‘戒律’还不放在眼里。” 会议室门口,穿着病号服的大久保良一还维持着掷刀的姿势,在曼蒂开口后缓缓收手走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拉开一张转椅坐了下来。 他在门口听了很久,曼蒂注意到他了,但Maria没有,所以Maria失去了最后翻盘的机会,即使这个机会有如镜花水月。 ‘和泉守兼定’被推到了桌上,暗红的血滴顺着刀身滴在了红木的会议桌上。 大久保良一却没去接那少了血振还带着红白之物的刀,似乎就连看一眼都让他厌烦,只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东京的建筑群。 很久很久,他才开口没头没脑地开口说:“那一晚上你可以救她。” “我可以,但我不能,所以我很抱歉。”曼蒂说。 良久的沉默。 良一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低垂着脑袋安静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随手伸过去抓住了桌上的‘和泉守兼定’,一眼都不看就去取这种锋锐的东西难免会摸错地方,抓住的刀刃割伤了他的手他也没什么反应,任由汩汩的鲜血顺着刀身染满了整把长刀又滴下地板。 “其实你今天该死在这里的。”曼蒂看着大久保良一说。 “那为什么不干脆就让我死在这里?”大久保良一看也没有看她。 “师弟不喜欢这样。”曼蒂说。 “那我该谢谢他?” “你该,但是你不能。” 大久保良一看了一样落地窗外,楼下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他猜到了那个男孩与风间琉璃的战斗是注定没有结局的战斗,战斗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孩今日的所得。 就像男孩奔赴日本来的目的一样,他的成长在短期内注定看不见尽头,可一切都为他的前进而服务,一切都在为他铺路,死去人的尸骸是他走过的大路,动脉里喷涌出的血泉是他淌过的溪流,直到他到达彼岸,也没人会去在意背后的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祂跟你缔结了契约,所以你活下来跟死掉没什么区别,你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曼蒂趴在桌上点亮了手机屏幕目光散漫倒影着繁密的文字和斑斓的图片,“师弟对你够意思得,你也对师弟不赖,所以我想在这出剧本里你可以不用死,所以就少吃了一会儿的仙贝提前一步来了。” 大久保良一原本的结局是会死在‘圣裁’的手中并跟她同归于尽,但曼蒂提前了一步到达了这一层会议室更改掉了这个结局,理由很忌惮,只是她认为良一没必要死了,所以良一活了下来。 良一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像是千钧重,累得不想说出来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曼蒂不用多说了,然后走向了门口。 “等等。”曼蒂忽然开口。 良一站住了脚步。 “毫发无损的出去有些不切实际。”曼蒂举起手枪对准良一的后背,“送你点什么再走更合适一些。” “你是天生的戏子,你说了算。”良一头也不回,任由两声枪响在身上炸起,身体像破烂的人偶一样随着枪击的冲击摇摆了两下就淌着血离开了。 曼蒂余光看着他毫无生气,像是没了灵魂一样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颜色,最终还是再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离开了会议室喃喃道:“搞得好像我才是坏人一样...这都什么事儿嘛。” 风继续吹,会议室中除了一片狼藉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 第二百零五章:审判 复合领域解除。 林年半跪在地上在血滴声中喘息着,他想站起来但却做不到了,因为他的右脚已经骨折了,尤其是脚腕以一个看着都能让人抽口凉气的角度翻折了九十度,圣十字的影响最后的‘必杀’被强行更改为了‘重伤’,但想必被窝心一脚的风间琉璃也绝不好受,没个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神。 就跟林年猜测的一样,玻璃橱窗内,汽车的残骸中趴在地上的风间琉璃正在剧烈的咳血,在他的胸膛上出现了一个块可怕的凹痕,用X光透视可以观察到内里就算是有龙骨状态的保护,数十根坚硬的骨骼依旧粉碎性骨折,少数碎片甚至划伤了心脏只是在强大血统的保修复能力下没有内失血过多死亡。 风间琉璃看着破碎橱窗上十不存一的玻璃,里面倒影着数十年不见如此狼狈模样的自己。 很难想象混血种中的皇帝,号称极恶之鬼的他会被伤成这个样子,但躺在这里就已经是躺在这里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威势有多么恐怖骇人也白搭。 风间琉璃,源家次子源稚女,被一个开了作弊器的本部一年级学生一脚闷了心窝子踹成了重伤躺在橱窗柜里,身上还耷拉着今年冬季的时髦白狐披肩显得不伦不类的,实在有些可笑。 风间琉璃多咳嗽了几口血,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皇血的体质果然不同凡响,重伤成这样他还能有行动的力气,只是接下来想要战斗大概就只能省省了,原本他准备的帅气退场现在倒是一个都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林年的情况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吧? 从堵住玻璃橱窗的汽车残骸夹缝里钻出去,风间琉璃一眼就看见了街道边上坐在马路牙子上试图对自己骨折加扭伤脚腕伤腿下手的林年。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前者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后者则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死呢? 没死。 还打吗? 随便。 绕是风间琉璃也不由嗤笑了一声,拖着身子摇着头勉强走到了马路上准备离开了。 倒也是没想到猛鬼众的‘龙王’退场的居然如此寒碜,现在有辆出租车来接他也比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即将消散的白烟里好啊。 “关于你之前说的话。” 街边,林年忽然开口喊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风间琉璃,后者站定了但没有回头却是准备倾听他的后话了。 林年看着风间琉璃的背影继续缓缓说出后话:“在打之前你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其实我都没怎么听——我不了解你们这些自称为‘鬼’的危险混血种有多么悲惨的过去,因为我压根就不是你们这边的人,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埋着我在乎的人,我就不属于这片土地,所以你们的过往历史跟我无关。” “但是。”林年话声一提? 目光盯住了风间琉璃的侧脸? “我记住你了,风间琉璃? 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想必如果以后能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想必一定能在校长那边证明一些什么。” “把我的头当做证明吗?” 风间琉璃点了点头? 侧头看向了马路边的林年,似乎是在观赏着一块璞玉? 又想是在看他身后更远的东西? 最后他摇头平淡地说:“等哪一天,你不需要‘作弊’还能站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或许我们又能聊一些不同的东西了吧。” “...九阶刹那么?”林年似乎明白了风间琉璃的意思。 对方似乎看出了自己复合领域的一些秘密,也并不认同这种依靠付出‘代价’获得的力量? 即使一个己身只能使用六阶刹那的一年级学生? 依靠着这股力量将他这个混血种的皇帝几乎战平了。 (如果了解原著风间琉璃的读者,应该知道六阶刹那与风间琉璃的差距) “送你个东西。”风间琉璃从素衣下掏出了一个形似福袋的东西丢了过去。 林年遥遥的接住了,打开手心发现这是一个烟袋,上面刺绣着一个飘逸的...源字? 源? 林年陡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曾经在风间琉璃身上的熟悉感骤然被这一个字串联了起来? 再抬头看向风间琉璃时,对方只淡笑着看着自己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可惜我此生流离人世间要找的不是你? 我要找的是最强,是正义的伙伴? 是无敌的希卡利奥特曼,所以你今天不会死。”风间琉璃神往地轻声呢喃了几句话? 街边的林年离得太远了不太听得清他的声音。 “只是如果真要在今天分出一个胜负...” 风间琉璃的声音骤然提了起来? 到达了林年能听见的程度? 他也抬起了手中握着的只剩下刀柄以及半截刀刃的樱红长刀,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徒手掰下了那半块刀刃对准了林年:“我猜现在你已经没法再同时使用两个言灵了。” 林年没有回答他,因为对方说对了,他付给金发女孩的‘代价’只能够支撑他完成刚才那战平超级混血种的一役,在‘底牌’消失后他现在的极限力量不过是六阶刹那和更加熟练的时间零使用者。 也难怪这位混血种的皇帝从未将心中真正的杀意落在林年身上了,在他看来这位越级挑战他王座的男孩还羽翼未满,锋利的利齿尚未到达吞噬新王的程度,只是今日对方证明了他那值得期待以及未来利用的潜力。 但挑战王座失败终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风间琉璃两指夹着半片刀锋对准了路边林年的眉宇,准备为这场战斗划下最后的符号。 他屈指,在不扯动心脏划痕的情况下掷出了手中的炼金刀刃,刀刃在刹那间接近子弹的初速,尖啸着落向林年的眉心! 就在林年准备再度催动刹那攀升至六阶时,有人无声中站在了林年的身后。 — 在林年的身后无端的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像是从红色的瓷壶中没有温度的牛奶,管不住、收不了地全部泼出一般,从他的侧脸旁‘哗啦’一声响支出了,纤细的五指轻轻合上抓住了那致命的炼金刀刃。 停下。 有人这么说,但其实没有,可林年却听见了,像是犯了癔症有人在他耳边这样呓语着,他甚至还能听出说话的是个女孩,声音有些清冷但不失人气,有些淡漠像是不懂人情世故在对着面前的事和物进行“要求”。 于是刀刃就那么简单、乖巧地在这只白皙的手前停下了,不起波澜,没有卷起丝毫微风,甚至没有吹动林年的额发。 因为真的有一位皇帝在他的背后对刀刃说:停下, 红色的袖口摩挲着林年的耳廓,带着些体温让他有些痒痒的,他回头去看,只看见了一个穿着巫女服的红发女孩站在他的身后,平视着街对面素衣的风间琉璃。 红发女孩很陌生,大概十七八岁左右,跟他的年纪竟然相仿,可他却从来不知道源氏重工中有这个女孩——他毫不怀疑这个女孩是蛇岐八家的人,因为在他的身后就只有通往源氏重工的大门。 风间琉璃隔着很远望着林年身后的红发巫女,那身红白的巫女服是如此的合身却又扎他的眼,他看着这个女孩眼里没有半点温度,甚至比之看林年的眼神还要冷淡了几分,比那素不相识的陌路人还要轻贱了少许。 红发女孩张口了,却没有发出声音。 下一秒,那五指握着刀刃抬起了向风间琉璃丢了回去,没有太大的蓄力幅度,像是对着晴空万里的蓝天投掷一架雪白的纸飞机,可在林年的眼中那飞出去的刀刃简直就是一架超音速战斗机,周遭包裹着空气激波在脱手瞬间就突破了音障! 方圆百米街道上的烟雾尽数被那以刀刃为中心的飓风吸引了过来,地上的鲜血、破碎的混凝土石屑、钢筋、甚至是汽车残骸上的头灯碎片,整条街道都与白烟形成了切割机般的飓风冲向了街道对面的风间琉璃! 这是林年第一次见到这种言灵,尽管他不曾知晓这股力量真正的名字,可即使不曾咏唱,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红发巫女身上一瞬之间扩张出的不容侵犯的神圣领域。 那是触摸神祇的伟力。 言灵·审判。 刀刃飓风前进的轨迹上地面沿路出现了深达三米的半圆沟壑,在命中源氏重工对门的大厦时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随后万籁俱寂,就连那挥之不去的白烟也被吹飞了。 在林年眼中出现的是对门大厦底层出现的一个直径数十米的螺旋状巨洞,其内是如绞肉机内腹般凌乱的场景,像是有人硬生生地在这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建筑中贪婪地伸手进去挖出了一大块,贯通了整栋大厦足以看见后面的另一条街道。 一切阻挡在刀刃飓风前的东西都被“审判”掉了,就连风间琉璃消失在了飓风之中。 也他不知是死了,还是逃了。 随着审判的落幕,整个街道在数秒内清晰能见了起来,那些密布的扰人白烟随着刀刃引起的飓风冰消气化,于是头顶终于洒下的阳光再度照耀在了林年的肩膀上,也照亮了背后红发巫女干净漂亮的脸颊,一根发丝黏在她樱红的唇角边更为她的存在显了几分真实。 随着她的到来,一切都恢复了本该有的色彩和温度。 在做完这一切后红发巫女掏起了自己巫女服的袖子,正当林年以为这危险的家伙要掏出把枪来时,对方却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根碳素笔。 这个碳素笔的型号林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街道尽头的远处响起了迟到的繁密警铃声和刹车声,人声也终于穿破了白烟涌入了耳中,在一切噪音下林年耳边有着繁琐的沙沙声响起,他注意到红发女孩专心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手速很快,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抬起了小本本怼到了自己的面前。 只是林年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就兀然发现女孩那只投掷出了致命刀刃的素白小手就提前一步拍向了他的额头! 完了,要死。 想起了之前街上一幕的林年神经陡然一跳下意识想要使用刹那跑路,但对方的手比他的想法还快,啪一下就打在了他的额头上,拍得他额头发红生疼生疼的。 吃痛的林年下意识后仰,这才借着阳光看清了红发巫女手中笔记本上写了什么。 【我再揍你一把。】 而后又贴心地署名了:上杉绘梨衣 林年花了数秒的时间才反应了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女孩身份的谜团也像是消散的白烟一般在他心中乍现阳光明了了许多。 在背后源氏重工的底楼中急促、繁密的脚步轰隆涌来,不用回头去看也能猜到为首带队的男人是谁,呆呆看着笔记本好一会儿的林年这才终于长叹了口气,仰躺在了阳光照耀的街道边上一动也不愿意动了。 日本...果然是个怪物遍地得地方啊。 看着阳光下耀眼的源氏重工玻璃幕墙,他不经这样想到。 路边,上杉绘梨衣奇怪地看着地上躺平的男孩似乎显得有些局促。 大概,她是在想自己那一下是不是把对方打疼了...他不会不跟自己联机玩PS游戏了吧? ------------ 第二百零六章:七日谈 虽说早在二月初时按照中国的气节来讲已经立春了,但在日本这边春日的温暖似乎在三月出头才姗姗来迟。 早间的大雾白帐似的罩住了整个东京,路人提着公文包竖起领口遮着口鼻匆匆走进雾里。街边家电橱窗里天气预报的主持人说今天会有雨,可天气预报从来都没有准过。 大家都相信雾后面是阳光,只是他们在东京藏得太深了看不见。 可其实是没有的,如果真的有阳光,雾早便散了。 源氏重工,ξ层。 ξ是希腊数字,在数学中代表‘未知’,所以就算在蛇岐八家中也极少有人知道这个楼层的存在,在实质上它存在于四十五层,几乎要抵达源氏重工的顶楼,往天上看似乎能触碰到青黑色的铁壁,往下看人群如蚂蚁一样在地上匍行。 曼蒂趴在ξ层唯一的阳台,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大雾中带着露水稍显潮湿的钢铁丛林,现在正是深夜与黎明交接之时,微薄的天光都被雾气给遮挡下了,城市里显得有些晦暗。 东京里一栋栋林立的大厦沉默着被大雾冲刷得发白,若隐若现像是黏黏地融化在雾气里,一扇扇玻璃幕墙后晃动着白幽幽的光,一块一块的亮在雾中的大楼里,像是曼蒂手中端着的斟满清酒的方杯里那几颗晶莹剔透的冰块。 温度渐冷,雾更浓了。高楼中的白炽灯光也消失看不见了,像是冰块融化在了酒里,没什么变化但莫名地就是会觉得酒味淡了许多——东京里的生气也为之少了些许,没有生气的东京就像是鬼城,也没了什么看头。 趴在阳台栏杆上曼蒂收回目光直起了身子,往手里哈了口白气取暖,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在大厦的高层上吹风还是有些凉意,她紧了紧身上披的白色外套转头拉开了拉门走进了背后的里屋。 比起外面的湿冷,里屋里好若春暖花开,没有任何装饰家具的客厅里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被炉,这玩意儿在国内不常见,但在日本却是家喻户晓的宝贝,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甚至胜过空调和地暖。 被炉桌上放着小型的电烤炉,上面架着寿喜烧的锅,里面沸腾的高汤煮着划了十字的香菇、切得正方规矩的午餐肉、粉白嫩的粗粉条和豆腐,两片白菜躺在白汤上起起伏伏颜色亮眼清新。 一身执行部黑衣的源稚生坐在寿喜烧的锅旁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里面的菜色,大概审讯犯人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曼蒂走到桌边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余光偷看着执行局局长这一丝不苟的模样心里直犯坏水儿,心想你那邪眼再电眼逼人这电烤炉的火量该这么点也就这么点,除非你的言灵是君焰可以自己动手掌心煎蛋估计大家才能早些吃宵夜。 宵夜。 对的,宵夜。 现在离日本人习惯的早饭时间还差些点,再说了也没谁早上起床就吃寿喜烧这么热乎的汤锅,所以这一顿自然是宵夜。 ——毕竟屋里的两个小祖宗一宿没睡了。 客厅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索尼的全明星大乱斗,地图是丛林沼泽,索尼克对阵碧琪公主,两个卡通人物在地图上各种奔跑跳跃必杀技,这张图没有固定的血量限制,讲得是击飞次数,谁被必杀技打飞出版外到达三次就直接gameover。 现在索尼克掉落沼泽的次数是一次,而碧琪公主已经跌下去两次了,按照比赛来说就是到达了赛点。 屏幕前林年和绘梨衣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液晶电视前猛按PS3的手柄,通宵熬夜不可避免的减慢了两人眼周的静脉血流速度,两人脸上都挂了点黑眼圈,旁若无人般死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屏幕里,草地平台上索尼克刺猬球一样滚来滚去,各种弹跳加速撞击,偶尔使用他的超必杀“超级索尼克”变身蓝色旋转小球疯狂弹射碰撞敌人,碧琪公主每次必杀技必然都会被灵活地躲掉,再立刻抓机会背刺撞击一波,啪一下把碧琪公主撞飞到了版边两只手吊着板块,索尼克见状再马上小跑过去踩手补刀,可谓痛打落水狗电竞没有温柔寡断! “菜好了。”桌边源稚生把筷子伸进锅夹起一块香菇尝一口,闭眼嚼了两口再放下了筷子看向鏖战激烈的两人。 “等会儿!” “再一会儿!” 两个人同时做出表态,林年是喊出来的,绘梨衣则是头也不回地举起了身边小本本,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熟练地举起这行字了。 曼蒂清楚看见了源稚生额头青筋转瞬即逝跳起了一下,但强大的自控能力让他一声不吭地忍住了,自顾自地把寿喜烧的火量调小了,看起来是不准备跟这两个网瘾少年女一般见识。 至于源稚生居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还在帮忙煮寿喜烧这事儿,换以前来他们会感到不可思议,但在知道上杉家主与之关系后,事情倒也合情合理的起来,也难怪那一天源稚生会做出那样的决断了。 距离源氏重工暗杀事件已经过去数天了。 那一日的事情余波也渐渐平息了,没有太大的舆论扩散开,事情最终以“煤气公司运输车辆爆炸引发地下天然气管道泄漏连锁爆炸”为结尾敲定了。 至于事情的真伪,没人知道,在推特、ins上倒是有不少东京中心区的居民声称听到了枪声和叫骂,但由于当时满街的白烟没有录像拿不出石锤证据来,据说当日警视厅出动了上百警力结果也只扑了个空,在现场只找到了一栋被“炸”穿底层的大楼和一堆爆炸过后的断壁残垣,除此之外一颗弹壳都没有发现。 于是这件震动了半个东京的大事就这样草草了之,没有人会怀疑警视厅查案的决心,因为探查大案一直都是升职加薪的最好机会,能主动放弃案件要么是真的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要么就是警视厅上层有人悄然施压了,而平民百姓们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到了这一层更深的理由。 林年和自称上杉绘梨衣的红发巫女是在街道上被发现的,最先跑出来的自然是源稚生,在听见楼下的轰鸣时,他就已经预感到了发生什么,立刻抛下了面前的敌人和楼上爆炸着火的辉夜姬机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冲到了楼下,果然看见了绘梨衣和‘审判’留下的满目疮痍。 那时候就连重伤的林年一下子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红发女孩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林年也只是被顺带的抗在了肩上带进了源氏重工隐藏了起来。 这一隐藏便是整整数天的时间,没有进医院,没有任何审讯谈话,本家冷酷地近乎无情,将他彻底的放置在了ξ层除了医助外不闻不问。 在ξ层内一切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充足,最开始的两天林年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处理完腿伤后医生们无数仪器检查过他的身体,得到了许多报告资料,并且严令禁止他离开这间楼层。 这个过程中林年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他这算是上了蛇岐八家的重点关照对象了,在源氏重工里一日内发生的大事情太多了,大量人员死亡、底层被爆破、辉夜姬机房失火并发现大量焦尸、三十层战略部被摧毁墙面破裂,底层街道战斗痕迹明显,再加上最终武器“审判”的爆发... 而这一切都似乎隐约与林年这个外来的本部专员有关,于是名为“看护”实则“监禁”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就连曼蒂也逃不掉被带到了这个地方享受相同照顾的命运。 至于本部另一位成员宫本一心,那家伙比较倒霉,半小时后本家才发现了他,那时他已经伤重到源氏重工内的私人医护也不足以提供有效的医治手段,只能紧急送到了东医大的ICU抢救,不过听说那家伙命也挺硬的撑了下来,现在正被未婚妻陪着吊水死不了。 虽然这期间没有人跟林年谈判有关那一天的事情,但他却是特别清楚现在自己被软禁的处境以及力度——因为每天他至少有半个小时能看见执行局局长源稚生的脸,日本分部把最强的战力安排到了他的身边,从根本上杜绝了再有意外发生。 他其实倒也并不介意这样,毕竟在那场超规格的战斗后身体的确受了不小的伤不太方便行动,再加上ξ层也有他需要的一切东西,更是见到了与自己一面之缘的红发女孩,上杉绘梨衣。 这下他干脆也彻底闲了下来,本家什么都不问,他也什么都不说,互相处于了一个默契的环境中似是在比较着耐性。 时间也这也渡过了七天来到了现在。 — 电脑屏幕里,一声巨响和浮夸的KO声响起,碧琪公主眼含泪水摔落板下爆出一团冲天烟花,游戏在3:1结束了,索尼克胜碧琪公主,林年胜上杉绘梨衣。 就这?就这?就这? 虽然林年放下手柄一句话没说,但曼蒂已经能从自家师弟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那股喜上眉梢得意感了。 师弟虽然你一只脚打着石膏绑着绷带打游戏的样子很狼狈,但你化身劲夫暴揍上衫家主的样子真的好靓仔啊! 上杉家主放下了手柄一脸怅然若失,但好歹没到达如丧考妣的级别,在她身边的小本本第二页上写满了一整篇PS3平台支持的竞技游戏,包括“拳皇”、“侍魂2”、“GT赛车5”甚至还有“死活生”。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多少次输给身边的男孩了。 所有带竞技性的游戏都在笔记本上写了个遍,然后全部被碳素笔画了一杠,这是他们这几天来玩过的所有游戏,结局无一例外,林年胜绘梨衣。 这个世界上似乎干什么都有天赋之分,起码在游戏上林年的天赋完爆了上杉家主,那一天联机拳皇的对决绘梨衣被殴打不是偶然,林年放的狠话也不是场面话,说再揍绘梨衣一顿一揍就是好几天,每天不重样的殴打一点不放水。 别说1v1_Battle的格斗游戏,甚至他们连音游都比划过了,太鼓达人林年都能以全Perfect的AllCombo打败绘梨衣,求生之路对Tank造成伤害和击杀小怪的数量也稳压绘梨衣一头。 很可惜这间里屋只有ps3没有PC电脑,不然把星际争霸和CS的舞台搬过来,在键鼠上林年才能通透地教一下年轻的女孩什么叫做pm560,在这方面就连他们高中的星际小王子在他面前也只有给拧开营养快线瓶盖拜师的份儿。 搁在蛇岐八家,你上杉绘梨衣能算作分部游戏最强,但很可惜你遇到了本部最强,打游戏这方面还是得看我们男孩子的,女孩子还是哭着玩4399换装游戏去吧! 这些屁话...林年当然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只是一个劲地微笑,笑的很平和,但任谁都能从他的眼角里看出17岁少年的得以感。 绘梨衣准备放下手柄的时候,在他身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手柄坐了下来。 林年眉头轻轻抖了一下但没太大反应依旧坐着漫不经心的按着手柄,只是后面偷吃寿喜烧的曼蒂看见了坐在屏幕前的源稚生差点把偷吃的粉条喷出来。 “......”绘梨衣什么也没说,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源稚生的旁边推出了一张PS3的盘。 拳皇12。 来了吗?终于要来了吗? 后面坐在桌上偷偷嗦粉的曼蒂感觉就差一瓶可乐了,她看着源稚生面无表情地推动摇杆进入了游戏开始了选人界面后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来了,终于来了!本部最强对阵本家最强! 只不过是拳皇PK版本的。 ------------ 第二百零七章:寿喜烧 本部最强对阵本家最强的过程没什么好赘述的,林年上手拿八神庵、不知火和二阶堂红丸,源稚生那边一选克里斯、再拿雅典娜和草薙京,两边先手又分别上了八神庵和克里斯。 如果按照拳皇正统剧情来看两边的选人都挺有意思的,八神庵身上有大蛇之血,克里斯则是被大蛇当做了复活的躯体,在剧情两边算是颇有渊源也算是老对头了,现在在游戏里又碰上了一块准备一分高下。 选人完毕后进入准备阶段,3、2、1倒数,Fight,然后克里斯扑街。 源稚生拿着手柄热了一下身,双方轻拳重脚试探了一下找手感,然后克里斯就莫名其妙被逼到版边,又被林年存了三格气的八神庵摸了一下,逆版边指令投以后两次3c的三气十割。 .! 嘹亮的声音响起时,源稚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其实对于PS游戏林年并不陌生,虽然他穷鬼买不起这种高档游戏机,但不妨碍他早在某路姓同学家靠蹭PS把爪八十割练到炉火纯青了,还为此在那位同学身上赌赢了不少瓶营养快线的钱。 看着源稚生愣神,林年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可乐感觉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发现拿成绘梨衣的了,愣了一下后擦了擦罐口放了回去,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放回到屏幕上继续下一回合。 Round2,源稚生的雅典娜上场,互相试探,凑够三格气,然后她...! 然后她被八神庵抓个失误甚至连十割都没用上,上手打了个9.1割进入血皮,局长阁下屏息一口气沉着冷静地准备用攒够了五格气的暴气模式雅典娜反杀——可这时他只见到林年的八神庵开始猥琐地猫在了版边一直重复使用重脚、轻拳、重脚、轻拳... 源稚生面无表情地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送掉了就算防御姿态被摸两下也得暴毙的血皮雅典娜,开始了第三场的草薙京。 草薙京上场,宿命对决,红与紫的碰撞,仇怨的厮杀。 然后源稚生起了,一套被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三分钟不到解决战斗,本家最强被按在了榻榻米上摩擦,脸上都被磨出红棱了,还好没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就一个曼蒂在后面可劲儿的鼓掌,要不是手机被没收了恨不得把这视频拍下来放到守夜人论坛上去扬我本部神威! 这打什么打? 被摸到一个破绽起手就是至少九割,然后就开始猥琐战术,而你这点血皮但凡再吃一两个轻拳就得gameover,又有实力又喜欢搞心态,我问你这种贱人该怎么打? 哦,也能打,顺着网线真人PK就行了。 源稚生这下也终于知道绘梨衣是怎么连续几天都输给这小子的了,林年这家伙在游戏上的胜负心简直强到爆表了,为了赢游戏在规则内无所不用其极。 打拳皇这种秀操作的游戏就专选抓到就一套打九割、十割的机会流爆发形狠角色,打侍魂2这种平衡性很强的游戏又马上锁定版本之子橘右京,一直拉开距离丢波发火凤凰恶心你,看你上来要打架立马一个幻影移形突刺你一刀,你倒地翻身起来又发现这弔人摸到远处去丢火凤凰了... 玩拳皇锁定不知火舞、玩大乱斗锁定碧琪公主的绘梨衣一直输给林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女孩子家面皮薄当然玩不过林年这种为了赢疯八都能悄悄给你摸出来的崽种,关键是这个崽种技术还好,反应快到你但凡露出一个破绽超过半秒你就得承受暴毙的风险。你故意露出破绽这家伙又能敏锐的嗅到你的阴谋发波远程偷你的血。 源稚生一场对决打下来感觉自己血压有点上涨的趋势,但好歹还是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惊,贱人坐于左而不兴的心境。 ——这种心境直到看见上杉绘梨衣一脸尊敬地给林年递可乐的时候出现了裂痕,与之出现裂痕的还有PS3的手柄。 昂热校长把自己的出色学生送来日本是花钱买教训的...所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对吧?放下PS3手柄的源稚生默默地想。 身后的寿喜烧开锅了。 游戏插曲后饥肠辘辘的曼蒂终于忍不住揭开了盖子,白色的蒸汽飘飘忽忽地往上蹿像是白色的灯罩一样蒙在吊灯的上,整个屋子都被菜色煮出来的香味填满了。 真人PK的事暂且放下,林年、源稚生、上杉家主、曼蒂,四个人各坐被炉的一方,面前摆放着碗筷餐具沉默地盯着沸腾的煮锅谁也没先动筷子。 在背后PS3上拳皇12停在1p胜利的界面,红头发的八神庵拽拽地双手揣着裤兜上本身前倾一脸轻蔑,而后根本没机会上场的不知火舞和二阶堂红丸也摆着各自的胜利姿势。 “吃吧。”源稚生最先开了口。 而后四双筷子落锅,豆腐、鱼板、松阪牛肉被夹了起来,涮上搅碎生鸡蛋做的酱料一口吞。 热乎感瞬间冲散了拉门外凌晨东京大雾的湿冷,幸福感和满足感由内而外的迸发了出来,随着嘴里牛肉味和蛋液的轻腥扩散至了全身,每重复咀嚼一口这种幸福感都会成倍的增长,像是要跟锅里升腾起的蒸汽一样冲到吊灯里、冲到天花板上去填满整个里屋一般。 源稚生轻轻在碗内戳齐筷子,安静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上杉绘梨衣,可能是错觉的缘故,比起曾经他带数寄屋桥次郎的寿司给她时,她也没有像今天一样高兴——这个女孩的高兴并不会表现在脸上,可能是生长环境的缘故,很少有人能从微表情读出她的情绪,但源稚生却是为数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现在他看来,绘梨衣应该是高兴的,只会是高兴的。 寿喜烧是林年和曼蒂统一意见点的,这两个家伙就算被软禁起来也绝不让自己吃亏,这几天来他们的待遇无非就是从三十三层的贵宾套房换到了ξ层来,没有丝毫的拘束感,该吃啥吃啥,该玩游戏玩游戏,本家不审讯,他们就不慌,跟块牛皮糖一样不嚼就拧成一块,估计嚼了只会黏掉你的牙齿。 “说起来,我以为蛇岐八家的八位家主都会是像犬山家主一样的人物,但没想到也会有上杉家主这样年轻的孩子。”吃寿喜烧之间,林年久违的开口挑起了一个话题,而话题的对象自然是正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源稚生。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除了游戏方面林年经常跟绘梨衣在笔记本上交流心得,与蛇岐八家、日本分部、乃至那一天袭击的事情算得上是半句都没有放在明面上来谈过,每天定时定点来监视他们的源稚生也没有开过半句口,双方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交流。 但看起来借着这顿寿喜烧和打拳皇破冰运动的光,林年似乎也终于决定跟这位执行局局长建起一些可靠的交流了。 “......” 只是源稚生似乎并没有想回答林年的样子,灯光照得他那俊朗如雕像般脸庞明暗面,大概花痴的女孩能借着这张脸在饭桌上猛吃三碗大白米饭。 “师弟按照你的说法,那你也是孩子,因为我感觉你跟上杉家主年纪差不多。”专挑牛肉夹的曼蒂为了不让林年尴尬开口吐槽。 “17?18?”林年转眸看向了上杉家主灯光里那红色额发下可以说得上是特别漂亮的白皙脸蛋。 “19。” 本不想插进话题的源稚生还是替绘梨衣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害怕绘梨衣低头拿笔记本的功夫,寿喜烧里的牛肉被餐桌上某个无情的金毛食肉机器给抢完了。 “那比我大两岁,今年我17。”林年趁着曼蒂捞第二块肉的时候,把她碗里的第一块肉神不知鬼不觉的夹走了沾了点蛋液放嘴里,后者夹肉回来低头看着空碗愣了好一会儿。 “那你该叫她お姉さん。”给牛肉裹着蛋液曼蒂怨念地给林年下绊子。 “我又不知道日本这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规矩,怎么能张着嘴巴乱叫?”林年白了她一眼眼里却满是称赞这球好助攻,随即又看向源稚生说,“而且这里已经有一个‘哥哥’坐在这里了,乱认‘姐姐’的话是不是有些攀关系的嫌疑在里面?” “......” 源稚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林年所言的自己跟绘梨衣的关系,只是表情淡然地给绘梨衣夹豆腐、粉条和土豆之流的素菜,也不管后者有些不乐意得戳开盖住牛肉的软烂土豆。 “平时都是你教她打游戏的吗?”林年见源稚生不想提及一些敏感话题就岔开了话。 听到这句话,咬着筷子仔细舔干净上面蛋液的上杉家主也抽空看了一眼源稚生,为了不让餐桌上气氛尬住,源稚生也只能开口简短地回答:“以前教,后来不常教,都是她自己玩的。” “玩得不错了,只可惜遇到了我。”林年点了点头。 曼蒂咳嗽了一下心中庆幸自己没在喝可乐,不然这个对位她得喷执行局局长一脸,同时心想腿没瘸前师弟你这么皮好歹还能跑路,但现在腿瘸一半了别人想揍你你真的能跑掉吗? 很显然林年并没有在乎这个问题,因为他这几天已经大概摸清楚源稚生的脾气了,于是才有了接下来准备开始的试探。 ------------ 第二百零八章:表态 “平时她没去上学吗?我这几天没在这里屋看见课本。” “生病的缘故不太好与人接触,所以内部请了私教。” “可不经常跟人接触不太好立于成长,总得练习一下交际能力。” “这点不牢操心,我们自有定夺。” 夹菜到一半的林年点了点头:“不过最近我看上杉家主玩游戏也挺精神的,还能陪我熬夜肝游戏,到底她是得了什么病这么麻烦,才得长期住在这一层?” 和式里屋的樱花木走廊尽头,拉门之外隐隐有金属推车的轮声经过,又有细密的器具撞击的琐屑声。 客厅中源稚生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但立刻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掩饰了过去这点不自然:“遗传病,麻烦,但问题不大。” “那她的父亲是?”林年盯着那一头漂亮的红发心里过滤着来日本后见到的蛇岐八家里的所有人。 “政宗先生。”这个问题显然源稚生是可以回答也愿意回答的,绘梨衣的身份在蛇岐八家内不算秘密,现在他也想看看大家长之女的身份能不能镇住一下跳脱的本部专员。 “橘政宗先生的女儿?蛇岐八家的千金啊,那上杉家主岂不就是日本的黑道公主了?”曼蒂眼睛一亮,看向上杉家主的眼里闪着金光,绘梨衣也侧头盯着她有些不知所以。 “照你这么说,源局长不就是黑道王子了吗,这是在拍港剧吗?是不是还要找一辆泥头车撞源局长一下失忆啊。”林年笑说。 但很显然源稚生打的主意落空了,面前这两人欢脱的不成样子,估计见了橘政宗本人都只会钻上去握手连呼久仰久仰来这边坐给大家长满上...日本固有的阶级关系根本没法往他们身上套。 “就没想过让绘梨衣去卡塞尔学院进修一下吗?” 笑过了,调侃过了,林年又问,还给绘梨衣夹了一块肉,比起源稚生夹的素菜,林年夹的牛肉就受欢迎多了,还得到了小本子上写的一句ありがとう(a ri ga tou)。 “不必了,本部的环境并不适合绘梨衣。”源稚生拒绝得很快,而绘梨衣对源稚生替他做主说法没有任何的表示,只安安静静地坐在被炉前当一个寿喜烧消灭机器。 起码在这种表态的时候,她还是很乖巧地向着蛇岐八家里的自家人的,比起源稚生林年和曼蒂顶多算是陪她玩了几天游戏的外人。 林年看了一眼绘梨衣的反应,心里对这两人平日里的关系大概有了些想法,又笑了笑说:“挺可惜的,我觉得以上杉家主的血统,3E考试一定能拿一个不错的成绩,学生会和狮心会大概都会抢着要她,应该会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交上很多朋友呢。” “那你在本部一定也是不得了的风云人物了吧?”源稚生说。 “算不上,本部里真正出色的大有人在,我真的很期待绘梨衣小姐去本部进修的样子。” “大概跟师弟一样又会是一个不得了的‘S’级?”曼蒂低头吃着牛肉说。 “只高不低吧,毕竟言灵都那么强。”林年笑着随口说了一句,但客厅里没人接下一句话? 只能听见寿喜烧里高汤煮沸的声音。 他看向源稚生? 发现源稚生也在看他。 这是林年数天以来第一次做出这么直白的试探。 “关于这件事。” 源稚生放下了碗筷,随着筷子和瓷碗的轻微碰撞声? 桌上的气氛甚至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看向毫无自觉吃肉的曼蒂和平视他的林年,“近期会有一份合同送至两位的手里? 还请等合同到手之前不要妄自猜测和非议。” ...保密合同? 林年和曼蒂余光交错,彼此心中都开始有了想法。 果然...上杉绘梨衣身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保守起见? 他们这几天都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素未谋面的上杉家主,在接触之后他们只看出了这是个不喜欢说话,甚至不说一句话的游戏宅,跟他们唯一的交际也就是打游戏。 最初上手虐了曼蒂几次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然后再是跟林年死杠上了? 突出一个人菜瘾又大,越被林年揍就越起兴致,手柄都按烂了一个,还好三十三层贵宾套房里还有两个备用的顶住。 不知绘梨衣深浅的林年这几天也只是在打游戏,其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 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其实也很少? 他甚至怀疑自己这几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了蛇岐八家的耳中,但凡说错一句话就会有三百刀斧手跳出来把他和曼蒂砍成肉泥。 “合同吗?是大家长的意思?”林年问。 “昨天在醒神寺? 七位家主召开了一次会议,特别商讨了这件事。”源稚生说。 这算是表态了吧?蛇岐八家第一次集体向本部专员施压。林年面色平静带着一抹从容的微笑夹菜吃着自己的? 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在看来这几天蛇岐八家已经在源氏重工里也搜集了足够长时间的线索了? 那一天哪些事情与他们有关、哪些事情与他们无关大概也有了一定的定夺了。 就算辉夜姬机房爆炸的缘故? 监视器几乎集体宕机没有当日的任何监控录像,相信以蛇岐八家的人力只凭借林年和曼蒂到过地方留下的痕迹,就能利用精通‘侧写’的执行局精英打探出不少情报来,这也是行动受限的林年和曼蒂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主要的问题就在于蛇岐八家这几天下来到底挖出了多少有关他们那天行动的蛛丝马迹,到底能否把辉夜姬机库的实践联系到他们身上,以及是否注意到了最后林年与风间琉璃战斗过程出现的那些‘超规格’的现象。 他们这几天可是完全跟本部联络不上呢,但很难想象这种情况下,受伤不便的林年和曼蒂在蛇岐八家会受到怎样的最终裁定。就现在来看把那一天目睹了绘梨衣言灵的林年安排在ξ层居住,就已经算是明着对他进行恐吓和警告了。 用一个怪物囚禁另一个怪物,再加上一个同样强大的驯兽师不间断地看管,这对林年来说已经算是十成十的重视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林年也没放弃想在上杉家主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其实却能挖掉一整勺大厦的人形兵器身上作下点文章,那天那个摧枯拉朽般的言灵可完全不在他所记忆的言灵周期表中呢。 蛇岐八家必然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难怪欧洲得秘党们会给他下派间谍似的‘S’级任务。 只是拐带无知少女什么的难度太高了,看蛇岐八家这幅防贼的样子大概也不可能成功,那只是从人畜无害的女孩身上着手套取点情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但该怎么下手呢?要不之后打游戏让她几手套套近乎? 林年咬着筷子不自觉地盯向小口小口吃土豆的绘梨衣思考着战略,却没注意到源稚生已经折了一双筷子,一言不发的换餐具了。 ------------ 第二百零九章:大富翁 3月21日,春分节(日本)。 这是林年住在ξ层的第十五天。 整整十五天过去了,林年与曼蒂足不出户,与外界的消息完全隔断,如果不是迟迟没有被赐下毒酒,林年几乎都以为蛇岐八家对外界的解释是两人早就遇难在了源氏重工受袭的那一天里。 然而事情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出现了转机,亦或者说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里屋中播放着篠笛和沙锤演奏的歌曲,收拾一空的客厅里,穿着红白巫女服的上杉绘梨衣手握金银扇(女性仪式扇)翩翩起舞,堂下的观众自然是林年和曼蒂,正坐在蒲团上看得认真无比。 在舞蹈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里屋的樱花木走廊响起了脚步声,几秒后客厅的拉门被悄然拉开了,走廊中站着的自然是源稚生,可客厅里的三人都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关注和问候,彼此的注意力依旧持续在舞蹈和看舞蹈上。 提着三个口袋的源稚生拉开拉门就看见随着音乐起舞的绘梨衣,没说话但眼角很明显抽了一下,他认得这个舞蹈,这是在蛇岐八家家族祠堂里神官们教习当代巫女绘梨衣的祭祀用神乐舞。 每逢祭神之月,蛇岐八家八姓家主都必然赶到神山中的祠堂参加祭祀,其中的祀神舞蹈环节正是由上杉家主完成,跳了数十次的神乐舞绘梨衣自然对这支舞蹈轻车熟路不会有半点出错...只是为什么会在现在跳给本部两位专员看? 林年注意到源稚生的闯入,什么话也没说,拉来一个蒲团放在旁边轻轻拍了拍,意思很明了,源稚生也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把口袋放在门边,走到了蒲团前正坐而下一起观看起了绘梨衣的神乐舞。 今天他并不敢时间,反倒是说最重要的事情就得在这里处理,反正神乐舞全程也不过五分钟的事情,陪这群闲的蛋疼的二货们一起看完也不影响什么。 于是里屋内轻歌曼舞,三个观众坐得笔直,面色严谨地好似是在观看日本第一次登月计划。 当篠笛吹完最后一个音,沙锤落下最后一次,音乐归于平息时,绘梨衣的舞蹈也完了。 女孩的身姿定格在背身张开双手微微屈膝的姿势,暗红色长发垂落身后如倒影着枫叶红的水流般顺滑。 鼓掌声响起,林年和曼蒂巴掌拍得大声响亮好似正在目睹阿波罗号成功落地,源稚生的鼓掌声完全被两人压了下去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丝愣神。 放下金银扇,绘梨衣扑腾扑腾地跑到了客厅中央,林年和曼蒂也抽起蒲团围了过去,把拖到角落的被炉重新拖了回来,三人围坐一起埋头又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源稚生也过去居高临下看了一眼他们在被炉上搞什么东西,结果只看见上面摆了一桌子大富翁的桌游,曼蒂双手握着骰子疯狂吹气举过头顶狂甩嘴里念叨着:来个6!来个6! 看起来绘梨衣跳神乐舞并非一时兴起? 而是在大富翁里抽到了才艺表演环节? 众所周知一年四季都被关在ξ层的女孩能拿得出手的才艺就那么点,一命通关合金弹头很显然难算不上什么才艺? 在林年和曼蒂的拱火下干脆就演了这么一出祭祀用神乐舞。 反正看的人开心? 跳的人见他们这么开心,于是她也一起开心了起来? 蹲在被炉前原本素白的脸也多了几分血色,白里透着淡红晕染出了三月富士山上樱花的淡粉? 开得热烈? 美得薄嫩。 这十几天里两位本部专员看来真也是闲养灰开始没事找事做,合情合理地彻底跟上杉家主打成了一片,扎堆在一起什么都聊、什么都玩,无话不说? 无死不作。 PS游戏、大富翁、飞行棋、甚至剪刀石头布? 谁输谁挨砸(日本综艺里经常出现的小游戏,每人面前放着安全帽和塑料锤,划拳后赢家的人拿锤子砸输家脑袋,输家反应快就能先戴上安全帽,反应不过来就挨砸)都玩过了。 值得一提的是? 就算曼蒂跟绘梨衣联手都没砸到过林年脑袋,反倒是两人脑袋差点被他砸出个包子山来? 只可惜三缺一少个人打麻将,不然估计趁源稚生不在他们连脱衣麻将都玩的出来。 已经成为朋友了啊。 源稚生看着围在飞行棋前的三人心里默默地想着? 原本准备提起的正事也不知不觉暂时放下了,沉默地转身走开拎起放在门口的口袋拿回到桌边? 把里面买的红豆沙糯米包拆开放在了桌上? 又给三人倒上了新的茶水。 林年注意到了源稚生的动作倒也没太过惊讶? 反倒是觉得合乎所以,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坐下玩,因为今天走进客厅的不是源家家主、执行局局长,而是单纯的“绘梨衣的兄长”,只可惜没有麻将不然四个人凑在被炉边刚好可以打脱衣麻将了(不可以)。 有说有笑着,主要是林年和曼蒂说笑,绘梨衣不喜欢也不可以开口说话的缘故,所有的情绪表达都写在了笔记本上,还用上了曼蒂最近教她的颜文字,在哈哈后面也会简单的画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化到更高级的“O(∩_∩)O”。 大富翁持续了十几分钟左右,只不过看起来今天源稚生的骰运不怎么样,也可能是因为加入的时间过晚,绘梨衣抢先凑够了一亿円获得了“人生赢家”的胜利时,他还没走完地图得半圈,手里也仅仅只有一栋平房的资产。 对于游戏的胜负他自然并不太在意,只是坐在原地喝着茶看着绘梨衣跟一旁的曼蒂和林年击掌,可能对他来说,能看到这一幕莫过于每回合都骰6吧。 游戏玩完了,看着开始收拾大富翁残局的曼蒂和绘梨衣,源稚生起身走向了里屋的卧室,拉开拉门时回头看向林年:“来一趟吧。” 帮着收拾的林年的为之顿了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平静地跟着他走进了卧室中。 ------------ 第二百一十章:协议 后手关上拉门,林年看见源稚生正坐在卧室的榻榻米中央,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纸质文件放在了面前,并抬首看向了他:“本家对你们的决策已经出来了。” “‘决策’?我还以为蛇岐八家会用采用刚断一些的类似‘惩处’这样的措辞。”林年盘腿坐在了源稚生的面前,并没有采取正坐的姿势。 “归根结底,你们并不是日本分部的正式成员,虽说在辉夜姬的档案中记载有你们两人的信息,但也不过是‘临时成员’,想在日本分部转正其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考核和观察。” “说起辉夜姬,我听说辉夜姬的机房炸了?”林年问。 “是的,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源稚生看向林年,目光很平淡,但在那波澜不兴的眸光下却能让人感到针扎一般的锐利逼人。 “我们身上可没有塑胶炸弹或者杰迈玛阿姨的面粉。”林年侧头避开了源稚生的目光。 见到林年主动避开自己的视线,源稚生原本心中的疑虑倒是消散了不少,要是林年倔强地主动继续跟他对视说不定他还会加重几分怀疑。 “爆炸的原因并非是炸药,而是高温过载引发的短路,使得配电室和机房一起着火产生的恶果。”源稚生撤回目光说。 “那没了辉夜姬你们该怎么办?需要向我们本部的诺玛求援吗?” “不,辉夜姬的主要核心在爆炸中留存了下来,毕竟核心的外壳不同其他机柜,是特殊材料打造的,只是修复起来大概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还不能保证能回到全盛时期的计算力,这段时间本家估计会很忙,处理消息的手段会倒退二十年左右。”源稚生说。 “需要我们帮忙吗?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我和我师姐还算是你们日本分部的‘临时工’。”林年说。 “恢复的不错?”源稚生看了一眼林年的右腿,上面的石膏已经敲掉了,现在只是绑着敷着药的绷带。 “还行吧?”林年看了眼盘起的右腿,又揉了揉腰部。 一般人骨折大概需要4到6周才能下地走路恢复正常生活,而严重一点的骨折则是需要3到6个月的时间,林年被送到ξ层抢救的时候腿骨粉碎性骨折,碎块很多经受暴力的较大,虽然这种程度的损伤严格按照系统治疗就算是普通人都是可以痊愈的,但很显然林年痊愈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前几天打了夹板石膏就是个残疾人,躺在地上哪儿也去不了,在里屋开了个隔间跟曼蒂一起打地铺,由师姐亲手照料起居,每天就被ξ层的医护人员这里搬来那里送去,又是吃药又是吊水跟个绝症患者一样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猫在客厅跟绘梨衣打PS。 过了几天的愈合期,到了第十天的时候,还没等人给他检查康复情况,他自个儿就把石膏给崩碎了,起因是曼蒂硬要扶他去小解,他硬是不从,被逼到狗急跳墙一迈腿石膏就给崩碎了,差点把里屋外的医护人员们给吓死,结果一检测发现骨折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愈合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接下来几天各种检查也恢复了正常,各种抽血化验、心电图、脑电图检测做个不停,但得出的结果都很正常,最大的毛病就是腰部受创失血过多导致近期有些贫血,除此之外所有指标都跟寻常混血种没什么区别,只是检测出来大脑皮层异常活跃,医生说林年近期可能失眠,但结果每晚上他都是睡得最香的。 “起码正常活动和打架是没什么问题了,如果本家敢用我的话,我倒也不介意再出几个任务。”林年说。 “不了,根据醒神寺里家主会议得出的结果来看,之后大概都不会有麻烦到本部各位的地方了。”源稚生把面前的文件向前推给了林年。 林年接过文件粗略扫了几眼后恍然大悟了:“遣返书?” “经由半个月前的意外,我们怀疑自己的内部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最近日本分部会内部整顿一下,外部的人员都会遣返各地,希望本部还能谅解。”源稚生用着公事公办的腔调陈述着,“至时暂时扣留的物件也会返还给你们,并且会赔偿大量的款项,包括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和机票钱等等。” 听到赔偿款项二字林年眉毛抖了一下:“我来这边的时间大概才不到一个月这么早就被遣返回去影响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你们跟学院那边沟通过没有?” “...与其说是我们与本部沟通,不如说是本部早在数天前就致电我们这边想要联系你们了,只是当时我们在积极处理事后的余波,巡查各项证据和蛛丝马迹,所以暂时没有理会那边。”源稚生说。 林年顿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这封遣返书后面的明争暗斗。 遣返林年小组并非是本家想赶人走,而是本部想要人回来了。 看来诺玛处理痕迹的手段很干净,这么多天来本家硬是没有找到辉夜姬机房爆炸跟他们有关的证据,至于破坏的战略部,本部专员本来就是受害者,跟敌人战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非要论罪,林年他们没有找蛇岐八家扣下一个防备松散的帽子就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毕竟是本家借着保护的幌子要把他们软禁在三十三层的贵宾套房里的。可只要辉夜姬机房的事件扯不到在林年他们身上,那天的所有事情都不会有他们的责任。 本家大概也是闻到了这里面阴谋的气息,但可惜找不到证据,只能将林年和曼蒂暂时扣留在ξ层,但学院那边也立刻开启了外交措施要将两人要回来,所以这份遣返书并非是本家想写的,而是本部逼着本家写出来的。 “...这几天本家跟本部断联了吗?可毕竟学院那边是本部,作为分部的你们这么特立独行真的合适吗?”林年放下了遣返书。 “特立独行?看起来你并不了解本部与本家之间的渊源,我们与本部之间的关系并非为上下级,只是在几十年前某位本部的代表前来与我们本家签订了长达百年的合作条约罢了,既然是合作关系,自然就会存在着一些私人性质的事情不方便透露。”源稚生摇头。 “难怪了。”林年笑了笑,这种态度和自制的力度,欧洲秘党不对蛇岐八家起疑心才有鬼了,也难怪会有这次的‘S’级间谍任务了。 “什么难怪?” “没什么。”林年摇头,“那天跟我打过一次的家伙真实身份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情报很少,但如果你得到的‘风间琉璃’这个名号是正确的话,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猛鬼众的大将了,你对上的的确可能是猛鬼众中冠以‘龙王’头衔的危险人物。”源稚生平静地说,“早在猛鬼众成立时‘龙王’就已经存在了,除了‘龙王’以外值得关注的还有‘龙马’以及‘王将’,正是由他们三个撑起了猛鬼众这座金字塔。其中‘龙王’算是猛鬼众中血统危险性数一数二的人物,在执行局的通缉名单上是红色,你能在他的手里活下来甚至两败俱伤说实话我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但可惜我就是活下来了。” “本家没有这个意思。”源稚生平淡地说。 “我知道。”林年也点了点头,“猛鬼众的秘密还有很多,但可惜遣返书一下来都不管我的事情了,王将也好,龙王也好。” “另外,还有件事。”源稚生颔首的同时又摸出了一份文件。 “保密协议?”林年看着源稚生二度拿出的文件提前猜到了里面的内容。 “是有关上杉家主的。”源稚生垂眸,“那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也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所以本家希望你们能为此保密。” 直至今日,源氏重工对门大厦的底楼还在重新修整,承重柱被撞毁大半的缘故整栋大厦成了危楼,自然也都被清空了,据说现在是已经被本家给买了下来。要是那一天上杉家主投掷刀刃的力度再大一些,说不定这栋大厦连买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当日就给拆迁掉了。 “是希望‘我们’为此保密,而并非是‘本部专员’为此保密,所以这份保密协议是跳脱出了我们作为本部专员身份的个人项协议。”林年拿过协议缓缓过目了起来。 “是的。”源稚生颔首。 林年几次翻过协议就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了,放下文件后抬头看向源稚生:“能告诉我她的言灵到底是什么吗?” 源稚生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轻轻摇了摇头。 “总之不会是什么安全的力量就是了。”林年轻声说,“她平日里不能说话,不能出源氏重工,以及每天都要繁琐的体检一次就是因为她的言灵和自身所背负的血统吧?” 源稚生依旧没有回答。 想也不用想,上杉绘梨衣的血统必然超过了临界血限,违背了秘党亚伯拉罕血契中的条例,欧洲秘党若是知道了绘梨衣的存在绝对会以此做文章来插手蛇岐八家的内务——尽管秘党本身也不干净,但谁的肮脏之处先曝光就会先成为别人手中平衡标杆的戒尺。 本家不想绘梨衣暴露,又不想跟本部翻脸,所以林年现在作为本部小组专员的态度极为重要。 “她到底是不是你妹妹?”林年安静了一会儿问。 “是也不是。”源稚生这次开口了,目光看向拉门外客厅里静坐在液晶电视前的剪影。 卧室里沉默了些许时候。 “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林年放下协议书,“只是个人觉得她不该受到这样的囚禁和钳制就是看。” “有些事情是有理由的。”源稚生淡淡地说。 “但理由必不可能向我这个外人解释。”林年从榻榻米上捡起圆珠笔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遣返的时间是?” “明天。”源稚生说。 “很急啊?”林年放下了圆珠笔推还文件。 “本部那边催得急,他们认为你已经没有必要待在这边了。”源稚生收起文件的同时意喻很深地看了林年一眼。 林年则是表现出没有看懂这隐晦目光的模样:“可能是知道我被你们这边的当地势力针对了,害怕再待下去惹出更多的乱子吧?” “可能是这样的,无论如何最近日本这边都不会太平了,本部的专员再待着这边只会徒增更多的事端,再者言之,林君来日本分部的目的是‘交流学习’,我想这个目的也达到了不是吗?”源稚生见林年口风很紧也不想再试探什么了。 “这么说起来,昂热校长的意思是让我来日本跟犬山家主好好学习的,只是这个把月大半时间倒都浪费在源氏重工里了,感觉只是换了个地方打游戏上网罢了,学没学到东西还真不好说,但PS游戏技术肯定上升了。” 那可不是吗?这十几天里,最多时间都是在跟绘梨衣打游戏,源稚生心想。 “不过想要验证这次来日本究竟是否有收获倒是也有个办法。”林年想了想说。 “我最近公事繁忙。”源稚生听出了林年的潜意思,十分平淡地拒绝了。 “那犬山家主那边呢?”林年有些遗憾,不过倒也不太执着。 “我会通知犬山家主的,如果那边有时间的话,遣返之前你们大概可以一叙。”源稚生点头,随手就把麻烦事推给了犬山家主。 “那这次赴日本交流学习算是和平结束了?”林年伸出了右手。 “算是吧。”源稚生同样也伸出手公式化地握了握。 “时间挺短的,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的。”林年握着源稚生的手说,“希望到时候你的游戏技术能更好,不然再在自己妹妹面前输掉的话也太丢当兄长的面子了。” “......”果然还是很讨厌这种小孩子脾气的家伙啊。 ------------ 第二百一十一章:故人 3月22日,午,晴。 林年和曼蒂站在源氏重工的门口,背后的大厦大厅经过十几天的重新装修已经看不见爆炸留下的痕迹了,玻璃幕墙、旋转玻璃门以及室内装潢焕然一新,就连门口都新摆上了两株大型盆栽,叶子绿意盎然折射着阳光。 遣返书是来真的。 一大清早,林年和曼蒂就被礼貌地“请”出了ξ层,甚至来不及跟熟睡的绘梨衣进行最后的道别,在三十三层的贵宾套房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打包进了两个崭新的旅行箱,上面贴心地黏着写着各自名字的便签。 检查了一遍旅行箱,从日常用品到护照,曼蒂被软禁在贵宾套房期间向本家无理要求的那些时髦鞋子、衣服和化妆品也都被装进去了,全部都是全新包装没拆封的新货,可把曼蒂乐坏了抱着旅行箱生怕被人抢了或者炸了。 林年这边的旅行箱里除了日用品和衣服以外还塞了两个大家伙,一个是被高强高模聚乙烯纤维包裹住的长条形物品,很显然里面是那根金属球棍,本家还是要脸的没有黑心昧下这柄炼金武器,想来财大气粗的蛇岐八家也不缺这些玩意儿。只是在包装这柄炼金武器的时候废了很大心思,这根棒球棍从头到尾都是刃口,在割伤了不少专员的手后才选用了制作防割手套的聚乙烯纤维包住了它。 倒是旅行箱另一个大家伙倒是有些让林年出乎意料,规规矩矩放在箱子最底下的是一台崭新的索尼出厂的PS3,还配送了两块黑色的手柄,林年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东西,但在拿出来扫了一眼后就明白了一切。 PS3的盒子上贴着一个张白色的便签,上面用娟秀的日文写着“绘梨衣送给怪兽的”。 起先林年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便签上说的“怪兽”是什么东西,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PSN用户名,倒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这段时间里虽然自己也告诉过上杉家主自己的真名,但在对方的印象里记忆最深刻的似乎还是‘Monster’这个词,可能是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共鸣,这份礼物很明显是在离别之前就准备好了的,那个女孩预感到了林年和曼蒂的离开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所以才会出现在不告而别的他的旅行箱中。 林年发现了ps3,曼蒂自然也立刻发现了绘梨衣送给她的礼物——一瓶POLA的蜂王乳液,这可把她给乐坏了,她只是在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化妆品,充其量抱怨了几句太贵了,但绘梨衣却把它当成了离别礼物送了出来,不愧是八姓家主之一虽然行动受限,但手上的金权却是远超他们想象的。 源氏重工门口林年抬头看了眼阳光下矗立的大厦,他也不自觉地在想里屋内的那个女孩起床发现他们不告而别后是否会跑去阳台上? 向下张望寻找他们的影子。 但这个角度看不到ξ层的阳台? 自然也没了最后道别的机会。 林年低头抛去了脑海中的自作多情,对于绘梨衣来说他和曼蒂充其量只算忽然出现的两个玩伴? 十几天的相处下来最多的只是一起玩耍游戏? 没有更深一步的交际,这样的经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经不起时间的推敲的? 可能分别后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会互相淡忘了。 挺有趣的一个女孩子。 这是上杉家主给林年留下的印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禁止有端联想)停在了街边,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 向站在旅行箱前的林年和曼蒂做出了请的姿势? 很显然这正是来接他们的专车。 旅行箱被司机放进了车尾,曼蒂一钻进宽大舒服的后座就懒散地躺了下来,脸上满是轻松写意,想来是高兴紧张刺激的日本之旅终于要结束了:“这车直接去机场吗?” “先去趟玉藻前俱乐部? 来时是犬山家主接待我们的? 走的时候自然也要跟人打声招呼。”林年安稳地坐在了曼蒂对面。 “可惜宫本同学不能跟我一起回去了,他那个伤势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院,我们回去还得给他请假。”曼蒂趴在座位上说。 “也算是在家养病了,合理旷课,师姐你要也想旷课的话我可以也给你来一刀。”林年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说。 曼蒂立刻面朝下趴在座位上装死人? 林年笑了一下也没继续调侃他了,黑色高级轿车发动引擎缓缓驶进了大路。 一路无话? 两人都陷入在自己的沉默中,曼蒂玩着手机脸上时不时露出迷之笑容? 大概是在畅想回学校后因为参与完成了‘S’级任务,以优秀绩点度过学年后同级同学那仰望和崇拜的目光? 说不定这一次她也能成为学院的风云人物荣登守夜人论坛热榜呢! 而坐在曼蒂对面的林年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东京街头繁华的高楼和繁密的人群? 气质忧郁仿佛心中藏起了如山一样沉重的大事一般——起码在林年叫停轿车下去买了两个蓝莓口味的可丽饼前曼蒂是这么想的。 于是车上两人愉快地吃起了可丽饼? 直到黑色高级轿车停在了玉藻前俱乐部的大门前。 司机为两人打开车门,接过可丽饼吃剩下的袋子放进口袋中,在俱乐部的大门前早有人守候着,走近之后才发现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大久保良一。 今天的大久保良一身着黑色的正装,从头到尾一丝不苟的,安静地看着林年和曼蒂走到跟前。 “升职了?”林年站在良一身侧看着他这一身打扮问。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良一说。 “虽然认识你不久,但你不像是喜欢打扮的人,哪儿穿得像今天一样正经过。” “昨天收到的通知,今天正式被委任为犬山家统御下西新宿区分组的组长。”良一点头承认了升职一事。 犬山家的权势以新宿为中心以圆形向外辐射向整个日本的风俗业,能在中央最为腹地的繁华新宿做上分区组长一位,已经足以见得犬山家主对大久保良一寄予了很大的厚望了,毕竟分区组长做上时日后下一步晋升便是整片新宿区的大组长,长谷川义隆也不过是临靠新宿的涉谷区大组长,若是再进一步恐怕就要争夺犬山家主的左右手一位了。 这次大久保良一在犬山家内的地位算得上是火箭似的飞跃,然而却没有多少人可以质疑他现在屁股下的座位是否配位——这个月以来捣毁大阪极乐馆、突袭源氏重工却被中途截杀的‘圣裁’,两项巨大无比的功绩都部分算在了他的头上,蛇岐八家信奉强者,拿的出实力和战绩的自然就是强者,没有德不配位的说法。 “以后准备继续做下去吗?”林年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以示庆贺。 “原本心生退意,但现在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哪里还有不做的说法?身上粘上东西很容易,想洗掉却格外的难,这一行都是这样的。”良一收回了手轻声说,“在地上磕过的头是会留下印子的,无论过了多少年婆娑岁月,就算跪过的路都没有了,那道印子一样会留在心里。” “谁又不是呢。”林年点了点头。 “不宜多说废话了,家主一个人在里面已经恭候多时。”良一看了看时间侧身让开了路。 “一个人,看来是明白了我这次的来意吗?”林年有些意外。 “意思太过明显了林君,恐怕这次你来日本的目的便是冲着最强刹那的头冠来的吧?”良一为他推开了大门。 “谁知道呢?”林年走进门后没有回头,除了繁华大厅内长桌后坐着得黑羽织老者,没人看得见他此时的表情是严峻还是面带笑意。 “恭喜恭喜。” 走在后面的曼蒂这才向着良一伸出手,但后者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反应,她只能尴尬地收回手来两手抱拳摇了两下,嘿嘿笑着跟上了林年的脚步跑了进去。 良一看着曼蒂的背影眼神淡漠,却又在大门关上的最后侧眸叹息了。 ------------ 第二百一十二章:桂冠 二次登门造访玉藻前俱乐部,带给林年的直观感觉是截然不同。 如果说上次推开门他踏入的是裹着金粉的妖娆碑林,这次他无疑踩入了林间的小溪,朱红的鸟居下茶水陈香。 在朱红栏杆一侧的水晶舞池中摆放着桑红色的长桌,桌上摆放着茶具六件套,炉火煮着沸水,沏茶的老人端坐尽头,头顶上是古雅的木柱和红牙飞檐。 今天的玉藻前俱乐部显得格外清雅,装潢没有任何改变,可不知为何带给人的印象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里本该是奏响靡靡之音,纸醉金迷的乐园,可现在却更像是佛经中的无欲无求的极乐世界。 林年踱步到了长桌前正坐而下,身后曼蒂停在了不远处没有上前,因为桌前只有一个蒲团,代表着今天的玉藻前俱乐部只接待一个客人。 “原来如此,受教了。”林年静坐了很久后忽然开口说。 “哪里的话?”犬山贺一手高提茶壶一手拂袖,茶水自高而下注入,茶尖在壶内翻滚、散开、 不住的打着旋,茶香味也随着漩涡满溢了出来像是要接到天上去,熏入百年的朱红木柱中 “之前还在奇怪今天的俱乐部内气氛似乎有些幽雅恬静的过分,后来才发觉原来是少了很多闲人的缘故。”林年转首看向四周。 琉璃世界般的世界并未发生过任何改变,只是今天少了初次来时水晶地面上倒映着无处不在的花团锦簇般的妖姬。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孩们握烧杯的手白的与象牙梳子无分轩轾,水一般的腰臀曲线下润泽沁珠、如研似磨的肌肤勾勒书奢靡和欲望的词藻。 如今这片地方少了她们,整个空间也就少了份艳丽的生气。 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个静心沏茶的老人,于是他也只能看见幽寂和禅静。 “...所以从来都不是地方脏,而是人脏。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沾着脏,一个地方的氛围如何,不是取决于他本来的模样,而是取决于坐在那里的人的气味。”林年说,“事物和事情最终还是由人来赋予意义的。” “所以你在东京这段时日里也是一般,做了什么事情并不重要,斩下了谁的首级,切断了多少腿脚,事情本身就是这些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赋予它们意义的在于挥刀的人。”犬山贺说。 林年不语,只是静听。 ”为了正义挥刀? 那斩下头颅就是为了正义的? 为了仇恨挥刀,那斩下头颅就是为了复仇? 越是为了正义? 斩下头颅的刀子就越坚定,越是为了复仇? 下刀就越更凌厉。” “挥刀没有目的、没有信念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有了信念才能催使你更纯粹、能能再进一步。”犬山贺注视着茶杯中溢散水汽的热茶? 眼眸中的波光锐利如剑? “宫本武藏被视为最强剑士,只因他为赢而出刀,无所不用其极,为了保持天下第一的名号? 他斩人只会越来越快不住直至跨越十阶刹那的神域。” “为了手刃仇人? 曾经我以从三阶刹那跃至五阶刹那,一刀斩开冬凋的枯叶酣畅淋漓地劈下了他的脑袋。为了追逐名利,我可以在道场内由五阶刹那一刀斩出七阶刹那,在竹剑折断,地板崩裂后获得希尔伯特·让·昂热的认可成为他的学生。” 拥有信念? 极强的欲望,方可突破极限? 攀爬向巅峰。 人如此,刹那也如此。 这便是犬山贺想要传达的意思。 “我这一生最高攀到过七阶刹那? 那是一个对大半个世间一览无遗的高度,在这七阶刹那中堆积着过去几十年来斩过的业障和踏脚石? 如今依旧为着超越那个人迈步前进。你年方十七? 有太多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了? 你在离开东京时选择来见我,可你真的有足够的信心将我这座山丘推平吗?”长桌尽头的老人盯向林年眼眸忽的满是刀光剑影,就连茶水的蒸汽都为之凌厉的话语阻断了。 林年顿了顿,淡笑着说:“早些时候我听闻过犬山家主与昂热校长有过一段渊源,现在看来那段时光对于犬山家主来说并不太美好啊,难道真的就那么害怕被年轻人打翻在桌子底下去,让这么多年来支持着犬山家主前行的信念变成笑话吗?” 空气中的硝烟味骤然浓重了起来,就连茶杯中的水波都绷紧成了一面镜子,只待涟漪斩碎波光的一刻。 在这一刻,老人与少年之间才真正的图穷匕见了。 从接到跨洋电话的一开始,犬山贺便知道这个男孩到达东京的目的,大洋彼岸的昂热要为自己的新藏品磨剑开光,于是找上了他这块被遗忘的阴沟里长满绿苔的石头。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的便是今天长桌尽头的男孩忍不住露出锋锐獠牙的时刻。 昂热老师,作为你曾经的学生,眼下这种再会是否太过轻贱了我藏在刀鞘中养了几十年岁月的火热,满怀超越你与你平等对话的信念,结果迎来的就是成为磨刀石的结局吗? “刹那宛如爬向极致的山巅,七阶刹那充其量算作半山腰,就算是我从未淡去冲上山巅的欲望。”犬山贺举起茶杯仿佛杯中装着燃烧的烈酒,“因为在山上有个人还在等着我,等着我一跃而上向他的后背砍下那鲜血淋漓的一刀。” 神速山巅之人,希尔伯特·让·昂热。 林年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是面露了一丝微笑。 “17岁欲求淡薄的你真的能翻越我这座七阶刹那的矮平山丘吗?”犬山贺也笑,目光如炬。 即使身体衰老了,他也有着世间最强刹那,七阶128倍的神速。 这个老态的男人半截身子躺进泥土里依旧可以划出那过隙白驹飞逝出的朦胧轨迹,如果有必要他还能斩出让无数剑士望尘莫及地惊鸿居合。 在他的眼中至今依旧还燃着一把未曾熄灭的欲望的火焰,煮得手中热茶水汽缭绕就算几十年都不曾冷却。他的信念未老,还要向着心心念念的那个背影,以更快、更快的速度奔袭而去,在这之前他不允许倒在任何人的面前,更何况是对方的学生! “犬山家主,这个时代终究是年轻人的,超越顶峰的这个机会不如就让给我吧?” 直到那一缕茶烟升腾至房梁时,大厅中才又缓缓响起了林年的声音。 茶杯上烟雾溃散。 — “...难怪了,初次来日本时,我在你的眼中并未见到任何东西。”犬山贺声音逐渐平和了下来,“可今日如此距离下再看,才猝然发现里面已经填满了东西,看来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你淬火重炼了一遭,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能让你改变这么大?” “这些事就不牢犬山家主操心了...爬山这种事情,老年人还是少做了,山巅上站着的也本该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林年看着近在咫尺的犬山贺说,“虽然犬山家主大概心中还有不甘,但接下来没爬完的山还是交给我们后来人继续爬吧。” 热茶依旧,只是尽头的蒲团少了静坐的年轻人。 长桌的尽头上,犬山贺右手轻轻按在黑羽织下的腰侧,在那里露出一段深红色的木柄,国宝级炼金刀具“鬼丸国纲”,只可惜今日它并未出鞘,拔出五寸时一只年轻的手已经按在了那苍老手背上,又一寸寸地将其推了回去。 犬山贺扬首凝视着踩在桌上扣住他手腕的林年,片刻后他高举的茶杯才缓缓放下了,递给了面前的男孩颔首道:“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新学生,好,很好。” 刀刃划过鞘口响起鸣音,直至刀檀撞击刀鞘发出清脆的响声。 直至此时,不远处的曼蒂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错失的一瞬而过的是新王摘下了旧王的皇冠,是时代更迭新老权杖的交替,也是林年从犬山贺手中接过的一杯热茶。 在老少得谈话之间,神速者的交锋已经悄然结束了。 刹那之间的战斗就该是这样,忽起波澜,又波澜不兴。 六阶刹那对垒七阶刹那胜,128神速对垒64倍神速胜,林年对犬山贺胜。 最强刹那未发先败。 ------------ 第二百一十三章:候鸟 3月22日晚,东京,成田机场,暴雨。 停在跑道上的红眼航班的客机在黑色的雨夜里闪烁着红色的信标光,雪白的起飞灯如剑一般斩开了跑道上的黑暗。登机舱缓缓关闭,客机底下的登机车打着头灯驶离跑道,指挥塔的无线电在大雨中传来准允起飞的讯号,于是巨大的候鸟在早春时节的暴雨夜中踏上了归家的路。 头等舱中,林年调整着座椅的倾斜度,黑夜中的雨落狂流抽打着舷窗,机场内除了高灯照亮的片隅地方,其余一片昏暗看不清任何东西,隔着薄薄的机壁像是能感受到瀑布落流的雨被大风吹得如烟、如雾。 “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客机邻座上,曼蒂四仰八叉地躺在放得半平的座椅上,享受空调里吹来的干暖的热风,再小酌一口双手抱着的热橙汁浑身暖洋洋的,舒舒服服得在椅子里扭动着身子,一旁的林年调整好座椅后抬手按响了服务按铃。 不一会儿,漂亮的女乘务员迤迤然走来,手中端拿着一块PAD和一杯带吸管和小纸扇的温开水,接过PAD后林年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女乘务员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点头回应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头灯机厢只留林年与曼蒂独处。 这一班机是执行部特派而来的包机,除了头等舱的林年和曼蒂没有任何其他乘客,从乘务员到机长也或多或少都算是“体制”内的知情人士,这支航班在外打着私企国际航空的幌子,飞在世界各地的每一趟班机其实都只为了接送外派到各国各地的秘党专员,林年和曼蒂也自然享受到了这专接专送的待遇,执行部特别调配了最近一趟的红眼航班赶去日本只为将他们二人安全接送回校。 躺在座椅中,林年按亮了PAD输入十三位数字、大小写英文字母、罗马数字和标点符混杂的密码,回答了执行部预先设定好的无端密保问题,再验证了指纹才成功进入了界面,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 “干什么呢?偷偷跟日本认识的女孩子用ins聊天?”曼蒂从邻座探出头来猫猫祟祟地往林年这边偷看。 “是啊是啊,其实在源氏重工里我趁着上厕所的借口偷偷溜出去结实了新垣结衣,现在正在跟她说晚安情话。”林年敷衍着侧了一下身子背靠着舷窗不让她看见屏幕。 “新垣结衣?07年演那个?是挺漂亮的,不过近几年热度下来了吧,以师弟你的条件为什么不直接大胆一点说自己勾搭上北川景子呢。”曼蒂嘿嘿笑道。 “北川景子今年都23了吧?大我五六岁了,不合适,不合适,我看得上师姐都看不上她。”林年干脆蹲在了座椅上背靠舷窗,把PAD斜靠在膝盖前右手写写画画,左手端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嘿,年上控是好文化,你们这些小男孩怎么就不懂了呢。”曼蒂嘟嘟哝哝地好好坐回了位置里,大概看林年的认真样儿也猜出了是在忙正事。 林年现在做的的确是正经事儿,毕竟没有人敢执行部特发的PAD撩妹,而且这台PAD上也没有任何的多余软件供人食用,唯一能点开的是一个可以云端上传保存的记事本功能,林年的正事儿就是在笔记本里书写任务报告再以专员的身份签名向执行部上传。 任务报告要将整个任务的详情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在执行部反复审核确定没有遗漏缺失的部分后,再打印出书面文档保存进入信息部位于冰窖的库房里,另一份电子文件则是上传到诺玛的信息库中锁上与任务等级相匹配的查阅权限。 林年现在书写的任务报告大概一经上传就会被锁上‘S’级的查阅权限,毕竟这次任务本身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S’级任务。虽然没有让他们去炸五角大楼或是宰掉某只复苏的次代种、三代种纯血龙族什么的,但毕竟间谍类型的任务机密性总是要高上平常一般任务两三个档次。 就譬如这次向辉夜姬机房植入后门病毒,一旦任务失败被日本分部察觉就会迎来分部与本部之间的关系恶化,后续对整体大局的坏影响不可估量,如果林年还因此被俘虏,大概学院本部会矢口否认这次任务的存在,直接把责任撇个干干净净任由专员一个人背下所有黑锅。 林年对这些弯弯绕绕的政治问题不甚钻研,但心里却是如同明镜一样知道里面的利害,与其他17、8岁的年轻人不同,虽然在少部分事情上他年轻气盛,但在这种大事上他却是少能见到的老成,知道什么该挑明,什么该置若罔闻,换句话说就是拥有半只腿踏进泥沼的觉悟。 不过好在现在‘S’级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一切的负面效果都为之烟消云散,辉夜姬机房一炸掉,所有监控信息完全报废,后门病毒已经植入了辉夜姬核心机柜中,藏匿在信息库的底层,之后日本分部在网络领域的行动算得上是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本部的面前。 林年很好奇这次任务校董会那边会给予自己什么样的嘉奖,没有正式行课的他是不可能用GPA_4.0这种东西糊弄过去,难道又会像上一次那样直接塞他一张银行卡?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风险自担,这样好像也不错? 林年划拉着PAD咬着吸管往玻璃杯里吐泡泡的时候,客机微微震动,窗外的大雨斜斜地抽在了窗户上,夜色里白色的巨鸟劈开了雨幕向前滑行,宣告着这次日本之行的结束。 曼蒂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橙汁不想重蹈来日本时的糗样,而林年专心地书写着任务报告,在一旁座椅扶手上搭着眼罩和耳机线,白色的耳机中隐隐响着阿藤方史的,温柔的女声像是催促着人思绪归巢,静心沉入雨夜里涟漪四起倒影着城市灯火的水洼中。 巨大的客机飞向了东京的天空,背靠着舷窗的林年不经意侧下头看向肩旁窗外的城市,雨帘从天边厚重的乌云里漫过来,将城市的灯火缠上了厚厚的雾,不远处离客机越来越近的彩虹大桥上五颜六色地灯光也朦胧成了大小不一的斑斓色块。只可惜暴雨的缘故封行了车道,没有人能欣赏到这暴雨中格外漂亮的一幕。 ——其实人还是有的,也唯独只有这一个人站在早已封禁的大桥中央,仰望着客机从桥上呼啸而过飞向了城市灯火也照不明的天边乌云里。 男人黑底红花的和服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他清秀锁骨,不悲不喜扬首注视着闪烁红光的客机飞向天边,暴雨从他不施粉黛的美丽脸上分流而下,顺着肩膀砸在腰间斜跨的红鞘长刀的刀柄,汇聚着流入末端注进脚踩的木履里。 暴雨中五光十色的大桥中央唯独他一人久站着,像是误入现代社会的年轻武士,站在春怒之时的暴雨夜里,从他身边打下的雨水都被染上了一股孤怅的气味。 他目视着客机飞跃大桥,直至消失在晦暗的天光里。 白色的车头灯打在了男人的身后,将他的影子在空旷的桥面上拉得很长,本是禁行的大桥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轿车缓缓滑行到他的身边。 侍者打着黑伞下车沉默地为他打开了车门,奢华温热的后座里坐着戴着惨白色如公卿面具的老人,车内的温黄灯光从上到下照得那张面具纤毫毕现令人不寒而栗。 老人双手杵着黑杖侧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嘴里咬着的纸烟青烟寥寥飞出又立刻被大雨打碎了。 “蛇岐八家追查了我十五天,直到今天你才来接我么。” 年轻男人没有上车,站在迈巴赫旁沐浴着暴雨眺望着方才客机消失的地方,云层翻卷藏着一闪而逝的白蟒。 “哪里的话?这十五天里蛇岐八家在追拿你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对东京沿线的猛鬼众据点密切监视,他们从一开始便不曾想过真正把你缉拿捕获,而是想以你为饵诱出猛鬼众更多的触手再一条条吞噬掉我们的血肉茁壮他们的成长。” 王将取下了纸烟在黑杖上熄灭放进了车内的烟灰缸里:“我很关心你啊,稚女。” “我还以为我终于成为你的弃子了。”风间琉璃侧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看着他,雨夜中那双黄金瞳比那大桥之上满挂的霓虹灯还要锃亮耀眼。 “猛鬼众里每个人都是会动的棋子,在身上的肉量还足以支撑骨架行动之前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遗弃的,你对于猛鬼众来说意义非凡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成为弃子,相反,这次你的失手反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王将扬首看着雨中风间琉璃的胸口,水流汇入那松散的和服内在衣衫阴影中的胸膛上留着一个凹陷的淤青坑口,十五天过去了,凭借“皇血”的自愈能力居然还未将这道创伤抹平。 “能出乎你意料的情况可是很少见的啊,好像从那个男孩出现在东京的一刻,棋盘上的走向就彻底脱离你的掌控了。”风间琉璃任由雨水泼落在自己身上,视线穿过湿漉漉的额发落在王将的面具上,似乎是要看穿这惨白如骨的假面刀刮一样舔舐最里面的恶臭心灵。 “总会有意外发生,虽然有些不尽人意,但起码这一次行动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有情报消息撑辉夜姬的机房发生了爆炸,再加上你和那群雇佣兵在五层的内务部、八层的信息部、二十八层通讯部、二十九层联络部和三十层的战略部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蛇岐八家近期怕是是不会再有精力再来烦我们了,扇动了不安分黑道们的反叛后,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王将赫赫地笑了两声,就连他的笑声都比打在桥面上的雨水还要沁人几分,“那一天与蛇岐八家作对的不止一只势力,你的哥哥被强敌阻挡拖延便是证明,最近猛鬼众的势力可以开始进入全面发展,进化药研发和精英人才的掳掠也可以稍许明目张胆一点地进行了。” 风间琉璃静静地看了王将一会儿说:“所以那个男孩对你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吗?你只是想借一个理由向本家发难,却又不给对方被激怒后全面与猛鬼众开战的理由?” “雇佣兵袭击源氏重工又关我猛鬼众何事呢?”王将说,“你的插手不过也是猛鬼众按捺不住往蛇岐八家血淋淋的伤口上撕下一块肉吞吃罢了,他们可以向我们狂吠,但却绝对没有理由紧追着我们复仇。” “悬赏是假,对本家进行袭击是真,一切都只是为了猛鬼众的蛰伏,这一场暴雨打在蛇岐八家的身上,雨后山中又该有多少春笋冒出尖儿来呢。”王将望向桥外漆黑如蟒的水面淡淡地说。 “所以那个男孩就无足轻重放由他离开日本了么。” “与其说是放他走,不如说是他逃了,就连蛇岐八家都留不住那个男孩,势微的猛鬼众又如何留得住呢?就让他向候鸟一样在这换季之节振翅归乡吧,春怒的樱花终究是留给我们去欣赏的,树下没有留有异乡人的位置。” “我有种预感,他以后还会回来的。”风间琉璃轻声说,“至时,必然是为了‘神’而来。” “那就再以隆重礼节盛烈招待他吧,毕竟朝圣之人多如牛羊,不为‘神’的苏醒献上足够的羔羊,可谓是我们这些守墓之人的失责。”王将淡笑。 风间琉璃静静地看着王将,好像是在猜想他究竟几分话真,几分话假,就如同他做的事情一般,像是鬣狗般凶猛狠厉,却又狡诈如红狐似三窟避祸。 “说得久了,为你热的酒也要凉了,雨还会下很久,不如暂且进来避雨?”王将为风间琉璃留着一个位置含笑看着他,在车内真的温了一壶烧酒,整个车间内满是温润如花的酒香味。 风间琉璃注视着王将的目光由冷漠转为平淡,只是正在他准备做出反应时,却陡然抬首抬首看向了迈巴赫车头的前方。 美丽的黄金瞳内倒影着天上坠落的雨帘和大桥霓虹的彩灯,在这朦胧的美丽光幕中,迈巴赫头灯照耀的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打着纸扇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身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一席金发泼洒在暴雨中,素白的皮肤比迈巴赫的白灯还要透明,左手打着黑色印有银白山水纹的纸扇,右手轻轻的背在自己的身后,脸上挂着和她肤色一样清苍的笑容。 “看来就算狡猾如你也有行踪暴露的一天啊。”风间琉璃看着那个女人淡淡地嘲笑着一旁的王将,却惊然发现后者身上弥漫出了一股他不曾见过的、古早、久远的陌生气息。 迈巴赫中,王将久违的沉默了,坐在车中隔着挡风玻璃望着那个白得空忽如幽灵般的女人,划过天边的白蟒如今才带来滚滚的咆哮声,尘封已久的记忆也在那裹挟雷霆的狂风骤雨中被唤醒了。 大雨在这一刻,像是风雪,彻寒入股。 他看着那个雏菊与罂粟般的白色女人,缓缓裂开了涂黑的牙齿,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是...好久不见。” 何不青梅煮酒,契阔谈讌,静赏这曾经我们望眼欲穿的春怒之景呢。 — 客机之上似乎是受到了气流的影响,飞机震动了一下玻璃杯中水纹圈圈,正准备带上眼罩的林年忽然顿了一下取下了眼罩张望了一会儿,又看向一旁的曼蒂说:“你听见没有?” 摇头晃脑玩着手机的曼蒂注意到林年的口型,立马取下右耳的耳机侧头问:“师弟,你说什么?” “你听见没有,刚才的声音?我感觉我DNA动了。”林年看了看窗外黑色的乌云与暴雨。 “DNA动了可还行,师弟你PTSD犯了啊?”曼蒂没在意调侃了一句又低头看向手机,再准备戴上耳机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哦对了,师弟你有ins没?” “ins?你说日本流行的那个聊天软件吗?”林年问。 “对,你加我没有?” “没注册账号。” “注册一个啊,刚才ins上上杉家主叫我让你加她啊!” “上杉绘梨衣?她还玩ins那么潮?” “是师弟你落伍啦,手机拿来,我帮你下载趁着现在还没出日本国境...” 客机继续飞向漆黑的大海深处,在厚重的乌云之下,遥远处斑斓缤纷的彩虹大桥上升起了浓厚的硝烟接上天穹与墨染的云层融为一体,云焰之下盛大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沉睡的东京。 ------------ 第二百一十四章:浪潮 春城无处不飞花。 才四月出头,卡塞尔学院里那冻杀少年人的春寒料峭已经随着满园盛开的陆莲花和蝴蝶兰,花朵粉中带些紫红跟那些红的不大艳人的玫瑰簇在一起,像是一团春日里温盹的橘焰,可谁曾想到星星之火,竟可以燎原,四月初的玫瑰竟烧便了整个学院。 林年,一个普通的卡塞尔学院学生,正提着一口袋鸡蛋饼行走在教学楼边鹅卵石的路上,在他身侧两边满园都是早开的红玫瑰,野玫瑰的红色与远处古堡雪山似的白墙壁相辉映,白与红的颜色形成剧烈的冲击感给予人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今天已经是林年回到卡塞尔学院的十五天了。 这十五天过来,今天也是他第一次漫步在学院里呼吸新鲜的空气。 大概是‘S’级任务的内情缘故,半个月前林年从日本归来风光归来并没有引起任何的舆论和涟漪,学院里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位‘S’级的提前归来,没有庆功宴也没有热榜第一,这次就连新闻部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半天要掺和到这里面搞事情的意思,风声被封锁得很死,谁也不敢去揭这个烫手的锅盖,无人扰乱清梦的情况下他这些时日过得倒是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按照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硬性规定,外勤任务归来后的学生按例总有固定的几天假期时间用来调整离开战场的心态,并且三日一次到富山雅史教员处进行心理辅导,直到整个假期结束。 林年自然也不例外,在回到学院后他立刻就收到了诺玛发来的为期十五天的休假通知,课表上每一位教授都收到了执行部部长盖章过的请假条。 有趣的是在休假通知上,诺玛一反平时公事公办的常态,十分生硬的嘘寒问暖林年的身体状况,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要修养好身体调整好健康的心态,末尾的PS附录里还亲切提醒他最近换季流感频发,希望他能减少外出次数好生休养避免生病。 这种明示如果林年还看不懂大概下一次来找他的就算校董会的人了,倒也是郁闷的很,在日本分部被软禁,回学校还要被软禁,彻底地闲置在了手枪腿和辣椒面味道日益浓重的寝室里,想来同行的曼蒂也受到了如此待遇,起码除了林弦这几天来看过他几次以外? 曼蒂那妮子也是消失得彻彻底底。 不过也得亏林年的室友是我们亲爱的新闻部部长芬格尔·冯·弗林斯? 这位出了名的狗仔和大嘴巴,所以就算足不出户被关在寝室里的林年也得以补习了在他离开学院的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的大事情? 错过了哪些精彩绝伦的好瓜吃。 闲谈之余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当季的学生会主席? 守夜人论坛热帖宠儿,恺撒·加图索。 这位贵公子可谓是被芬格尔好好地批判攻击了一番? 用芬格尔的原话来讲就是:恺撒这坏东西简直不是人啊,上任新官神采飞? 乍穿靴子腿高抬说的就是这种人! 林年起初还以为恺撒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天怒人怨、欺男霸女的事情? 结果细细一问才发现这家伙做的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更离谱一些。 只是前脚刚刚上任学生会主席,后脚恺撒立马就解散了舞蹈部,并且动用主席权力给学生会里增添了一个叫作“蕾丝少女团”的新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年惊为天人? 只觉得加图索家出来的人果然都是硬汉? 毕竟真男人从来都不回避自己的性癖的。 这个疑似为恺撒后宫团的新部一建立就在学校里掀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选妃”热潮,团内由原舞蹈部部长叶卡捷琳娜担任团长,每一位团员都是穿上蕾丝白裙腿比你人还长的好女孩,精通探戈、芭蕾、拉丁、古典舞等舞系,在加入舞蹈团时全过程都由皇上...哦不? 主席阁下全程监督考核,地点设在了安铂馆。 听说当日学校里赶赴而来参与蕾丝舞团考核的女孩在安铂馆外排起了望不见底的长龙? 时逢二月倒春寒都能见到一群女孩不畏寒冷地穿上镂空白丝在安铂馆外面下腰练腿,一长串水一样的腰线像是提前撑起了来月春光的暖意。 简直是让人羡慕至极! 芬格尔毫不遮掩自己扭曲的嘴脸? 在林年的面前痛斥这种类似古王朝皇帝选妃的行径,彻底表达出了穷汉子赤裸裸的仇富面孔。 林年苦笑之余也没对此作出什么评价?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反正主席阁下还没有婚配? 又是单身,学校里的女孩儿们也有资格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吧? ——直到他又听芬格尔说有人还尝试去挖林弦加入蕾丝少女舞团时,林年转身提起棒球棍一脚就把寝室门给闷飞了。 还好芬格尔一个飞扑死死擒抱拦下了他把事情说清楚了...在知道林弦婉言拒绝醉心攻克和富山雅史研究的论文时,林年才终于勉强放下了棒球棍留了当任学生会主席一条狗命。 不过在“荒淫无道”创办蕾丝少女团之余,作为学生会的新上任主席恺撒还是做了很多正事的,譬如大刀阔斧的对学生会内部进行了改革,一晚上将整个学生会庞大的脉络理清,所有不需要、没必要的部门、开销一刀砍掉,调整支援分配到具有竞争力和潜力的地方。 ....而这些所谓的“竞争力和潜力”,自然意在针对学生会绕不过的死对头狮心会。 在恺撒接手学生会后整个学生会都被这位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注入了一股蓬勃的能量,逐渐有学生发现整个学院的风气开始慢慢转变了,两个学生组织的抗衡开始弥漫起了一股浓厚的火药味洒在了漫山遍野,只需要一擦就会爆起熊熊的山火。 然而山火的爆发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跃起的火星正是3月初始,安铂馆的一场演讲。 举办人自然是恺撒,他在安铂馆进行了一次学生会的内部聚会,开展了一次半公开演讲,里面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以下这么一席话: “上帝在游园祂的花圃时,有漫山遍野的红花野火般烧到祂的脚下,可世间之物除上帝外总非尽善尽美的,就算是同一片花圃里生长出来的造物也总会良莠不齐,上帝也总会仁慈地亲手将他们摘下——因为炫丽的花圃里不需要杂色的庸才。” 大概有脑袋的人都能听出恺撒在意喻着什么,毕竟那野火般的山花在3月时节就已经淹没到安铂馆的墙角了,所有赏花的人都被那一席话赋予了身先士卒的园丁精神,挥舞着剪子就要对脚下这片花圃大刀阔斧地开始修整。 如果说曾经的学生会和狮心会只是稍微看不顺眼暗暗里较劲,那么恺撒的登基就算是在白色的幕布上挥洒下了一个凌冽的“战”字,敲响了卡塞尔学院两个王牌社团的战争号角,一把火点燃了沉寂太久的学院了。 社团之间的战争并非像是武馆,最能打的站出来打上一场谁输谁闭馆走人,派系的胜利并非个人的胜利,学生会想要做到超越老派的狮心会,唯一能做的就是全方面、各方位的将狮心会的名字碾压在脚下,让整个学校冒尖儿的那一撮尽数都染上学生会的名字。 于是在学院里党派之间的较量开始潜移默化到学院生活中的每一处的,上到年级考核绩点top10 榜单派系成员的占比率,中到大小赛事竞争派系代表队的得奖多少,下到课堂期间派系成员优秀表现的获得次数。 说实话,听到这里,林年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神似狮院和鹰院在争夺卡塞尔学院杯,至于为什么是鹰院,因为恺撒那家伙真有一只安东尼的猎隼...而且他本人的作风也是实打实的鹰派,挥斥他那张永远刷不爆的黑色卡片,不断地往学生会里增砖添瓦。 大量资金的注入一方面提升了整个社团的积极***材、场地、活动拔高至少两三个等级,开出优厚的条件招揽学院里的无组织派势力进入学生会,在不断壮大的同时皇帝一样的主席又以绝对的一个声音的统御将整个团体拧成了一块铁板。 恺撒以一个人的力量带着学生会掀起的这场斗争,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引诱着更多中立的学生参与进这抛头颅、洒热血的派系抗争里自证自己精英的名号。整个学生会也像是堡垒一样不断的堆砌力量只等着一个契机发力撞在狮心会这个老态龙钟的狮子身上,向前碾出新世代的车辙。 大概在小范围摩擦后,不久的将来会迎来一敲定胜负的决胜局了。 林年对学院里春意般蔓延的战火也持观望态度,他挺理解现在学校里这股风气形成的缘故了,毕竟卡塞尔学院里每一个学生都算是精英,终日的行课根本没法蒸发他们过剩的精力和热血,恺撒掀起的斗争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引诱着这些人参与进这场抛头颅、洒热血的派系抗争里自证自己精英的名号。 而在这场斗争中,林年本人自然也成为了隐藏的香馍馍。 起码就现在截止,在他回校的情报没有公开的情况下,他的寝室中每天收到的来自学生会和狮心会的邀请函都已经寄来了不下三十封了。 这些邀请函大多都是两个派系的下属成员寄来的,不少人都想尝试把学院里这位血统上的无冕之皇拉到己方阵营中来,为此让林年不胜其扰,每一天都有新的说辞、新的圆润可口的大饼画出来期望他咬上那么一口。 在寝室软禁时期林年其实压根插手不了这个火药味十足的局面,在寝室里他每天就刷刷论坛、背背课本、练练素振和影稽古,实在没事干就插上日本带回来的礼物那台PS3打游戏。 line上新加的上杉家主倒也是跟他一样闲得很,每次叫她上号必在十秒内回复一个“来了!”,联机一打就是半天,最后都是以可怜巴巴地“哥哥要拔我网线了”为结束。 ——然后才是望眼欲穿的芬格尔上位了,这家伙对PS游戏机也眼馋的很想买很久了,但苦于囊中羞涩只能蹭林年的,这段时间被教训的好不凄惨但却又乐此不彼。 这宅男做派引得无数心怀野心之人扼腕叹息,当他们都以为‘S’级无心党派之争即将放弃的时候,结束软禁期的林年又冷不丁的在今天搞出了个大动静... — 花园之间的鹅卵石路走到了尽头,林年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已经有数量过百的学生聚集在了学生会剑道部道馆的门口,视线统一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学生里除了实习的大四没有几个,从大一到大三鱼龙混杂但却格外有组织性的分成了左右两拨,黑色与深红色的制式服装透着一股严律感,以颜色区别出了此时学院里盛行的两大派系,学生会与狮心会。 见到提着鸡蛋饼的林年出现在了鹅卵石路的尽头,不少人悄然放下了手机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在手中尚未熄灭得手机屏幕上还现着守夜人论坛置顶标红的帖子: 《‘S’级宣告“比武招亲”!?一力抗衡两大社团,‘S’级最终究竟花落谁家?》 ------------ 第二百一十五章:制霸铃兰(误) “早啊。” 还没走到剑道馆的门口,两拨泾渭分明的人群里就有人主动向林年热情地打招呼了,不少学生下意识扭头过去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跟‘S’级这么自来熟,结果发现是学生会一群人里的一个金发女孩。 狮心会那边的几个女生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这只套着学生会黑色制服,手里抓着两杯热咖啡的金毛,从头到尾细细看来,这金毛女孩用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虽说放在芝加哥的街头上大概还能炸炸街,引来几些个纽约时装周的星探,但落在红飞翠舞、美女如云的学院这种超标准的地方就委实只能说“一般货色”了,最多只能算是平均线之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狮心会那边女孩儿们的视线,拿着咖啡的金毛扭头过去对着那几个漂亮女孩就露出了个暖呼呼的笑容,但后者大概率当这家伙在嘲讽了,白了她一眼就避开了视线。 金毛女孩倒是没怎么在意同性友人们的目光,一蹦一哒地就钻出了学生会的人群里,大大咧咧地向着走来的林年迎过去递出了手里的咖啡,边递嘴里还边套近乎(其他人看来):“温度刚刚好,来一杯!” 狮心会那边不少人都默不作声地准备看笑话了,要是‘S’级能用你手里一杯3.0$的星巴克冲调咖啡就能笼络,那你们财大气粗的主席不直接把芝加哥一片的星巴克连锁承包下来?以后学生会干脆就多开一个“咖啡部”吧? 然而还没等他们露出善意又不失看戏的笑容时,谁也没想到迎面走来的林年径直伸手接过了咖啡,跟金毛女孩并肩走向了剑道馆大门,还咬着吸管点了点头:“谢了啊。” “我两谁跟谁啊。”金毛女孩一巴掌拍林年背后差点呛得他咳嗽,“哦不好意思...” “没事....” 啊这。 狮心会的那几个漂亮女孩儿们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学生会的那只金毛缠在‘S’级身边欢脱地拍着‘S’级的后背走进去了。 这剧本不对啊,‘S’级这么好收买的吗?一杯咖啡就任人上手了?那她们这几天为了投其所好精心研究‘S’级喜好,各种淡妆浓抹、学习电竞知识算什么,到头来抵不上这金毛的一杯加多糖的咖啡? 相比女孩们遭受了迎头一棒,看着学生会那边喜气洋洋过年似的气氛,狮心会里的男性高干们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在心里记着笔记,思考着狮心会下半学年是否还有足够的预算承包下学校里那为数不多的几家星巴克连锁店,每逢‘S’级光临就直接给打五折去笼络人心? “你被关了几天?”走在道馆的走廊上,林年一口鸡蛋饼一口咖啡含糊不清地问。 “我们俩差不多吧,都是昨天才放出来的。”曼蒂叹了口气捧着自咖啡小口喝了起来,“昨晚上芬格尔发的那张帖子都已经炸榜了,师弟你在日本那边还没玩得够吗?一回学院就搞出这种万众瞩目的热点?” “腿伤和腰伤好的差不多了,前几天去校医那儿复检说我应该适当运动一下,而且现在这种状况也是狮心会和学生会乐得看见的吧?”林年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有序安静涌入剑道馆的学生们说? “学校里社团对立这种风气已经形成了? 我出门买包抽纸跟狮心会的学姐聊了两句回寝室里守夜人论坛上第一条热帖就是:‘S’级芳心暗许?一怒为佳人硬悍学生会什么的...不如找机会挑明白点说明我的立场。” “哦,我记得那条帖子我看了? 还点了个赞。”曼蒂挠了挠脸颊? “...可你现在这种挑明方式是不是太浮夸了点?” “在古猿人的时候,异性猿人看见心仪的配偶可不会去抓耳挠腮地卖弄风姿? 他们最直接的做法就是轮起大棒子一下砸在配偶的脑袋上当做‘战利品’拖回自己的洞穴。”林年转身拉开了拉门,走进了宽阔的道场中央? 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竹剑扭头看向门口的曼蒂笑了笑? “狮心会和学生会想拉我站队,那就先试着一棒子砸我脑袋上把我砸晕掉吧。” 守夜人论坛上那条《‘S’级宣告“比武招亲”!?一力抗衡两大社团,‘S’级最终究竟花落谁家?》的帖子并非是标题党,那是林年亲自要求芬格尔撰写的头条热帖? 洋洋洒洒一千字就像全校上守夜人论坛的学生传达了一个简单的意思——学生会和狮心会谁能派个猛男1v1把‘S’级摆平? ‘S’级就跟那位猛男回家。 ...这种说法好像有些歧义,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的,所以说比武招亲这个噱头还真没误会这件事。 帖子一经发出立刻激起轩然大波,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封战书? 面向整个卡塞尔学院两大社团下达的战书,每天早上九点‘S’级都会在英灵殿广场旁的剑道馆里候着? 两大社团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登门挑战跟‘S’级过上两招。 而这“过两招”严格意义上的规则也十分的松散——无差别格斗、无器材要求、无规则限制,柔术、八极拳、综合格斗随意使用? 真刀、真剑、指虎、匕首都可以携带,就算你说你是射击专精? 想要提一把填着实弹的冲锋枪来都无所谓。 只要你是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人? 能把‘S’级给干趴下那‘S’级就自愿加入你所属的派系。 “不是太明白你们这些男孩子的想法? 以武力制霸卡塞尔学院难道可以优先获得交配权吗?”曼蒂脱鞋走进了道场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咖啡杯左摇右晃。 “在这里上了一两个月的课了,如果还能再把这所学院当做普通的大学学府,那一定是我脑袋出了点问题吧?”林年咬着鸡蛋饼,狮心会和学生会的社员们安静有序的鱼涌而入道馆。 “师弟觉得这该是个什么地方?”曼蒂问。 “什么样的地方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艺术学院专修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经商学院自然玩弄数字与股票证券,而宣扬屠龙学院...当然就是以培养最强武力和统治力为目标了。”林年面色常然理所当然地说。 “师弟你入戏很快啊。”曼蒂感慨,“之前见到你你还是一只被困在青春恋爱剧的泥潭里不可自拔的小白兔。”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林年吃完了鸡蛋饼,这个时候空旷的道场里已经人满为患了,黑与红或站或坐填满了道场两侧,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严肃和认真。 “我以为学生会和狮心会两个社团在学院里占比率挺高的,今天来的就这么些人吗?”林年扫了一眼两侧的学生,估算了一下大抵加在一起也不破百。 “今日是正式的行课日,等到午休之后狮心会会有更多社员赶来。”狮心会这边一个看样子是干部阶层的高颧骨消瘦型的法裔男生走了出来,礼貌地向林年颔首示意,“狮心会,让·莱昂·热罗姆。” “林年,你也可以叫我Richard。”林年也向他点头示意,怕外国人叫不惯他的名字还顺口说出了他的官方英文名。 “这边学生会也一样啊,现在这些人是上午场,下午场还有另一批人,而且顺带提一句现在我们人可比狮心会多。”坐在地上的无情吸咖啡机器也举手严肃地说道,一旁学生会的几个部长张嘴张到一半有些尴尬,似乎很不想这只金毛代表了整个学生会的风气,但奈何人家跟‘S’级似乎蛮熟的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一百来个人。”林年扬首稍微心算了一下说,“每个人半分钟左右,五十分钟,大概一小时就搞定了也不耽搁时间。” 听见了这席话,狮心会那边整体的气氛轻微的改变了少许,不少狮心会的成员眼神微眯了起来,学生会这边坐着喝咖啡的曼蒂一脸常色,根本没有惊讶师弟这照例狂到没边的发言,因为她知道林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屋子里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俄罗斯的芭蕾为什么是世界最顶级的? 答案是因为教育。 每个俄罗斯的女孩都有过最基础的芭蕾教育,就像是巴西街头的小孩人均都会颠球、控球一样,那是深入骨髓的氛围影响。 而在卡塞尔学院,这个以“战斗”、“战争”、“屠龙”为氛围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会有存在混血种是彻底庸才的的情况呢?就算是曼蒂都能在日本黑道前面不改色地踢断他的小腿,把方杯拍碎在他的脑袋上。 卡塞尔学院只有精英,没有庸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更全都是精英中的佼佼者。 “...所以我没有看不起各位的意思。”林年环绕目视了一圈沉默地两大社团的学生们解释,“毕竟这次制霸铃...社团竞争,我想打的就是你们这些精英。” 寂静。 师弟收敛一点啊,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啊,曼蒂抬起咖啡杯遮挡自己哭笑不得的脸,但她这时余光又骤然瞥到一旁学生会里几个学妹呼气时脸颊居然飞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绯红,心里陡然一片警觉! 林年说罢后也不理那些宛如起了化学反应般情绪激昂的卡塞尔精英们,转身径直走向剑道馆的角落抱起了几个粉色的盒子慢步走向了道场门口。 “我好像闻到了香味。” 在林年经过的时候,曼蒂的美食雷达瞬间开启了,唯一没有被挑衅到的她(自诩是庸才)起身往林年怀里钻,一眼就看见了精致的粉色盒子上的商标面露惊喜,“Dunkin的甜甜圈?” “从芝加哥专卖店里邮购的昨天才到。””林年打开了顶上的粉色盒子给她看了看,里面果然都是一个个撒着白糖粉、奶油、果酱和巧克力的漂亮多拿滋,“但你不是说要节食吗?还吃什么甜食。” “可你买那么多甜甜圈干嘛?”曼蒂捏了捏自己这些天闲置下来后长得肉肉的小腰,沮丧地收回了视线。 “搏击战斗是会消耗大量热量的,打完后每个人都可以在离开前领一个免费的甜甜圈,失败是苦涩的,但多拿滋是甜的,新闻部的狗仔大概早潜伏在外面拿着长枪短炮对着门口了,谁也不想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被人拍到挂上论坛吧?”林年转头微笑着为同样疑惑的所有人解释。 那双没有激起黄金瞳的暗褐色眼眸倒影着所有人不是很好看的脸色,道场内气氛再度为之凝结了几分。 趁着这冰洁的气氛,曼蒂面不改色地偷摸了一个甜甜圈咬在了嘴里,她老早就清楚自家师弟搞人心态一直有一手的,对这种在投掷向敌人得手榴弹上写“Have_a_nice_day”的犯贱行为不是很意外。 接触时间久了林年早已经明白了师弟这人虽然不是粉毛,但切开里面必然是黑的。 几盒子“耻辱甜甜圈”堆在了道场拉门口,林年边脱着外套边走向了道场中央按着右手活动了一下臂膀环顾四周,眼眸涌起一抹淡金色:“哪位精英先上来挨打?” ------------ 第二百一十六章:卡塞尔学院扛把子 生命有如铁砧,愈被敲打,愈是能发出火花。 放眼整个卡塞尔学院,山顶城堡中精英如流水,天才如游云,无论黄发垂髫,伛偻提携哪个单拎出来不是身怀尊贵龙族血统,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的铁打好汉? 据闻日本拥有2000年冶铁锻造历史,匠人喜以千锤百炼之功无数次锤击祛除碳杂质终成破锋宝剑,才从日本归来对此道颇有所获的‘S’级今日也不妨做了一次匠人们手中的锤铁,以星花火雨之势势必要将面前的一块块凡铁砸得圆、长、扁、尖变化不断。 ——终归还是铁打的卡塞尔精英,打铁的‘S’级新生。 “啪。” 曼蒂缩了一下脑袋,头顶上飞过去一个人。 没有任何夸张的意思,就当真是一个一百五六斤左右的狮心会的学员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去了,带起的余风吹起了她头顶的几撮金毛,要不是她低头快大概率连人带咖啡一起被砸飞出去。 从这场‘S’级的“挑衅战”开始到现在已经有陆陆续续三十多个学员败北,默契之下狮心会、学生会两边各上一个挑战者轮番挑战互不插队,这也让落败的这三十个人里两边的占比人数各参一半,虽然还是被打的脸生疼生疼的,但起码大家的脸都是一样肿的... 三十人里,身高、体格、重量超过‘S’级的大有人在,然而在真正的战斗中却没有一个人走上超过一个巴掌数的回合,三两招之下就见到人乱飞出去了,两边不计前嫌的各自接人,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飞到对面的是对面的人还是自己这边的人,起码在接住被打飞的人这方面上狮心会和学生会很难不得到共识。 到现在不是谁能击败‘S’级把美人抢回去当压寨夫人的问题了,事情已经上升到了究竟谁能上去多站一会儿挽回一下己方的颜面这种情况了...但很可惜就现在看来,上场的人里没有‘S’级的一合之敌。 算上现在飞出去的这个,这是十五分钟里被打败的第三十个人了,意思就是门口的甜甜圈也已经少了整整两盒了...也不知道林年是不是对击倒出场有种莫名的执念,每个被打败的学员必然或飞、或滚、或滑地摔进人堆里,一旦被这么打飞出去自然也没了反场继续的脸面,倒也让这场“挑衅战”进行的格外顺畅。 一秒记住https://m.net 飞出场外的狮心会学员并没有落得砸在墙壁上成为挂画的机会,在落地前就被学生会的几个男社员给接住了,由于力道太过满盈三个人接他都免不了后退数步脚后跟抵在了墙边上才堪堪止住了脚步,每个人手臂震得生疼忍不住甩手揉捏了几下肌肉。 “没事吧?”罪魁祸首林年站在场中提着把竹剑,抬首看向人堆中捂着胸口满脸愣神和难受的狮心会学员问。 “没...没事。” 被一脚闷飞出去的狮心会学员有些没缓过神来,但隐隐作痛的胸骨却不断提醒着他在刚才上场1v1真男人对决中败北的事实。 战斗开始时,他选择了谋而后动的战斗方式,手持了一把军匕脚步腾挪先找位置,在‘S’级露出破绽的瞬间加速上去刺匕,可在贴近的前一瞬间不知怎么就猛地就被‘S’级左手扣住手腕,随后一股巨力扯得他整个人摔倒向地板,还没落地胸口就又吃了一脚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 混血种力量、速度、反应、体力等综合素质完全碾压正常人类,任何搏击、柔道、散打等竞技类世界冠军加入这场战斗都会被这些17、8、9岁的年轻混血种们虐的体无完肤? 可身为血统评级到达“优异”水准的混血种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没撑得住就被一脚踹飞出来了? 因为他的对手显然已经超过了“优异”到达“怪物”的水准了。 落败的狮心会学员捂着胸口小声咳嗽着走回了自己那一边,无论是狮心会还是学生会的人? 道场中里没有任何人嗤笑了这位落败的男生?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学员加入狮心会时他的血统评测是少有的‘A’,拥有两次执行部外勤任务的履历? 一次实战的经验,要真论战斗天赋他大概能在道场中所有人里排前十。 无论是学生会这边还是狮心会那边? 在这结局千篇一律的战斗尘埃落定后? 每个精英的脸上表情都像是女朋友刚怀孕或者发现怀的孩子不是自己一样严肃,沉闷和紧张的空气弥漫在了整个道场内。 在这一场战斗结束后休息的一分钟里两边的学员立刻开始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直接展开了现场战术讨论,不少人就连纸币和笔记本电脑都搬出来了开始不断复盘研究刚才的一幕。 “匕首近战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效果就很差? 还没近身就被一脚踢飞了,要我说还是换长柄武器再试试。” “还用长柄武器?之前用狮心会那边用竹剑和西洋剑的两个家伙下场你们没看见吗?那两个就是狮心会的剑道部部长和古典击剑部部长,他们别说近身了,只要第一次进攻没有有效击中,必然会在下一招被决定胜负!” “要我看试试锁链吧?锁链不用近身又可以进攻。” “缠上比力气你有信心赢过‘S’级吗?” “那总不可能真的掏把枪出来对着‘S’级的脑袋?这样我们会被狮心会的人耻笑的吧?” “...不一定要用远程武器? 有个远程观看现场直播的前学生会师兄给我们提了个建议,他说他计算了‘S’级的在打斗中的一些小习惯? 他跟大多数人一样都是惯用右手的右撇子,在近身战的时候用手攻击的几率比腿高上三成的几率? 除非是刚才那样对手的破绽太大一般都不会选择用腿——他说这跟现代拳击的战斗方式有些相近,我们可以尝试用柔术锁他?学生会里有谁近身格斗课上选修的柔术吗?” “我会? 我是柔道部的人。” 学生会中一位身强力壮的凯尔特血统汉子站了出来? 那学生会制服领口下露出的古铜色皮肤漂亮的像是比赛里涂过亮粉的健美先生? 身上肌肉把大号的黑色制服撑得鼓鼓的,领上扣子被夯实的胸肌撑得都不得不解开三颗有余。 “不是部长?柔道部的部长呢?”鼻子上正敷着一块白色的纱布的学生会搏击部部长转头看向他径直问道。 “部长上午有课,曼斯教授的课。”凯尔特汉子解释。 “噢。”搏击部部长点头表示理解,教魔动机械设计学的曼斯教授是个全校众所周知的考试狂人,动不动就随堂测验并且计入期末总成绩里让不少喜爱代签摸鱼的学员恨得牙痒痒,如果上午是他的课那的确翘不得,‘S’级的战书为期很长一段时间,就现在看来早来晚来都差不多,没必要为了期末挂科的风险来提前挨打。 “我是柔道部的副部长,部长不在我可以顶替部长先上。”凯尔特汉子凝视场中拿着保温瓶补水的林年说。 搏击部长这才上下审视了一番这位柔道部副部长,多看了几眼这身藏在人群中都掩盖不了的魁梧的身材,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一句是条铁打的好汉子,但也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几成把握?” “大概...两成。”魁梧的小山一样的凯尔特汉子看着场中17岁的男孩有些无奈地低声说道。 混血种之中的战斗体格并非占绝对的优势,卡塞尔学院并非是以某项竞技比赛诞生的体育学院,现代的竞技比赛大多都限制了规则。 譬如起源于英伦富有绅士精神的拳击赛就禁止腿脚攻击、禁止攻击腰线以下的部位、禁止攻击后脑,击剑比赛也禁止使用不持剑的手或臂进行防守、攻击或抓握电动器械、设备,花剑比赛中甚至还禁止用不持剑的手遮盖或保护有效部位。 这些禁止都是为了防止在竞技比赛中选手失手将自己的对手置于死地才做出的限制,终归来还是比赛第二,人命第一,然而在混血种的世界里,学员们学习的所有的战斗技巧都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比起竞技学院,卡塞尔更像是秘党们重金筹备的私人军营、克格勃培训基地,里面学习而来的技巧都是为了杀敌,所有卡塞尔的学员在近身格斗课上学习的第一项课程不是所谓的“体育精神”,学员们在第一节课上只会看见一具解冻后的冷冰冰的教材用尸体。 海豹突击队退役的教官会当着所有学员的面一脸严肃地拿着马克笔在尸体上勾勾画画,细心向每个人解释红色圈上的这些部位用超过75磅的力量击打就会致晕倒,黑色圈上这些部位用超过100磅的力量击打就会致死,如果在战斗时哪些弱点部位优先击打,又该着重保护自己的哪些地方不被击中。 这所学院里学习的不是怎么赢得比赛和街斗,而是怎样高效地置人于死地。 卡塞尔的学员在毕业后面临的是战斗、厮杀,而不是富有竞技精神的切磋,在真实战斗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庞大的体型、身材只会在体力和发力点上占到优势,毕竟在龙族血统的影响下身材纤瘦的学员也能爆发出不属于寻常壮汉的可怕力量和速度,这样一来倒是体格魁梧的人在弱点的防御和隐藏拥有了一个绕不开的隐患。 ——健身过度的人摸不到贴在自己后背上的纸条可不是什么玩笑话,当开了血槽的刀子插在你背后你却拔不出来的时候,或许你才会知道体型有些时候真的不是一切,起码在刚才的战斗里已经有不少人吃了这个亏被‘S’级闪电般先发制人了,在身体素质绝对碾压的情况下,1对1的战斗根本没有任何空子可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挨打。 “能行吗?你要是被打飞过来我们不一定接得住你。”搏击部部长有些担忧地看着凯尔特汉子的背影。 “没事,大家避开就好了,我身子骨壮,能摔。”凯尔特汉子沉声踏进了场内。 林年刚好把保温瓶的盖子扭上,见到铁塔一样的汉子站在了自己对面面色常然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主动握手。 虽然是挨打,但大家也不想失了精英阶层的礼数,凯尔特汉子也伸手去握住,在握紧的一刻感觉到对面传来的碾压他的力道骤然脸色一紧,收手时手心手背都因为缺血的缘故白了一片。 “空手?”后退几步的林年大量了凯尔特汉子一眼问。 “......”凯尔特汉子没开口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不想暴露自己柔术的底子,柔道这种东西在战斗中本来就是求的一击制胜的,一旦关节技成功锁住就意味着直接的胜利! 当两人握手分开时,比斗已经开始了。 凯尔特汉子没有任何犹豫跳起如熊一般张开四肢压了上去,他的战术很简单,将自己体格的那点优势放大到极致,抗住‘S’级接下来的两到三次击打,只要他没有晕厥过去成功的强人锁男他就有了胜算! ‘S’级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存在着被关节锁的可能,就算‘S’级的血统赋予了他能把体重压过自己的成年男性一脚踹飞的可怕力量,但想要挣脱关节锁可是需要数倍于踹人力量的力气! 林年看见扑来的巨熊直接把手中的竹剑丢向了对方,这种情况下如果是真刀真剑他可以横切一刀把这个家伙砍成两截,但很显然他在比斗中托大使用的竹剑没有这个锋锐程度,可他说过这次比斗以实战为准,所以实战情况下他根本没有资格抱怨什么。 被掷出去竹剑打在凯尔特汉子脸上弹飞开留下了一条红痕,可对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铜铃般瞪大了死死盯住林年的一举一动。 林年丢竹剑花了半秒,在战术上来讲丢了半招,而这半招也让凯尔特汉子成功近身,躬身如犀牛一般顶在了林年怀里,双手直接抱住林年的右腿爆发出‘B’级混血种超人想象的蛮力要把他整个人掀飞到天花板上去! “输了。”狮心会那边一个男生见到这个瞬间忍不住低声说。 与此同时,通过学生会那边笔记本电脑直播的守夜人论坛里,上课摸鱼看直播的学员中也有不少极少战斗经验丰富的学长,他们见到直播的这一幕也忍不住一致说了一句:我靠,真敢这么玩啊? 场内,被顶住腹部的林年脸色如常,他没有任何想要跟面前学生会的魁梧汉子角力的想法,虽然他真正的力气根本不输对方甚至碾压对方,但柔术这种东西根本不是跟你玩力气的,如果他一旦陷入了角力的泥沼,对方立刻改变重心就能让他失去着力点无力可使。 再说了...丢竹剑让半招这个动作本来就是他卖的破绽而已。 林年根本没有挣扎被蛮牛顶了起来,但他的双手却是见缝插针一般环绕在了怀中凯尔特汉子的脖颈上,左脚蹬住对方的大腿双手猛地向上一提,凯尔特汉子整个人陡然如弓一样绷了起来,脸色刹白一片嘴巴里响起嗬嗬声。 锁头裸绞。 计算失误了,‘S’级会柔术,而且相当精通于实战中,可报告上显示对方曾经只系统学习过剑道啊?哪里学过柔道?难道就凭着入学那一两个月里的几节柔术入门课? “这种机会都敢抓,胆子太大,反应太快了。”狮心会那边不少人低声咋舌道。 裸绞成形,不到十五秒的时间,凯尔特汉子大脑供氧不足窒息缺氧昏迷了过去,林年察觉到怀里力道的松减立刻松开了手,把他放平在地上掐人中,这才唤醒了这个到昏死都没有拍他的手臂求饶的硬汉子。 看着被人扶下去的凯尔特汉子,林年捡起了竹剑甩了甩双手调整呼吸,高强度的战斗也算是对他耐力的考验,在拳击赛上不超过数分钟,挥舞拳头的拳击手就会大汗淋漓、喘息累累,这种精神、力气高强度挥发的情况下体力锐减的速度会格外恐怖,但起码就现在看来没有陷入苦战过的林年体力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见到林年坐下休息,曼蒂悄悄咪咪地就摸到了场中给他递毛巾。 林年看着曼蒂忍不住打趣开玩笑道:“怎么,学生会发现打不过就玩美人计?如果‘S’级能被美人计收拢进学生会,那是不是显得‘S’级本人太过贱格了一些?” “美人计那哪儿轮的上我啊,我蕾丝舞团都进不去嘞说我体重超标。”曼蒂摆了摆手小声说,“私人采访,师弟你感觉怎么样?对阵两大社团主力有压力吗?剩下几十个今天打得完吗?” “打得完,虽然说是实战模拟,但毕竟不可能玩真的,如果是玩真的话倒是结束的会更快,我体力也会消耗的小一些。”林年接过毛巾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看了一眼两波学员淡淡地说,“说实话有点失望,在不使用言灵的情况下感觉学校里的混血种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就过分了吧?”曼蒂小声嘟哝,“这么多人揍下来,你觉得狮心会的人厉害,还是学生会的厉害?” “想听真话?”林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凑近曼蒂。 “那肯定真话啊,我两谁跟谁啊。”曼蒂小鸡啄米似点头,“你看,是不是学生会得学员更厉害一点?我们柔道部的好汉都差点顶了你个肺了(物理)。” 说罢后曼蒂还期盼地看着林年,两眼发射不存在的小星星似乎想听他说几句学生会的好话。 “有一说一吧,我感觉两边都菜...”不解风情的林年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对曼蒂继续说,“说实话学院里的学生跟日本那边的怪物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本家嘲讽我们这边是幼稚园也不是没道理的。” 没注意到曼蒂脸色开始有了点变化的林年又继续随口玩笑说道:“...说实话如果代表学校精英阶层的学生会和狮心会学员实战真就这么点水平,这学期结束前全校我都可以打完了,要是用真刀我还能砍得更快,那我现在提前说一句我是卡塞尔学院扛把子没人反对吧?” “那....当然...没人...敢反对?”曼蒂脸色彻底僵住了,手里正在直播的手机悄然往回收了收。 哎呀,好像又给师弟闯祸了。 ------------ 12月月票悬赏通告 悬赏是从明天开始,是从明天开始,是从明天开始(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三遍)。 12月该回应读者催更努力一波了(迫真),所以以明天12月1日起算,每积累200张月票本书会多加一更,至于推荐票什么的...这玩意儿基数太大不好算,看着投吧。 至于打赏,对于打赏这玩意儿我向来是不鼓励也不反对,但却很感谢能打赏的读者朋友们对我的认可。但毕竟起点阅读没有年龄门槛,打赏的读者少许也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建议读者量力而行,订阅正版读书就是对阿水我最大的支持了,留点打赏钱买瓶可乐追更岂不爽哉? 总的来说,12月1号开始,本书每200月票在每日一更的基础上(两更兽退化的泪水)加一更,400月票两更,600月票三更,以此推算,整个12月全月有效,更新的质量也会保质保量(毕竟我有点细节控),不必担心质量下滑。 来吧,从明天起,用月票砸死我吧(坦然脸)。 ------------ 第二百一十七章:淳咖啡 下午,1:30,卡塞尔学院。 “欢迎光临。” 曼蒂推开了挂着卡通黑猫挂牌的咖啡店玻璃门,门后穿着店员围裙的兼职女学员挂着宫廷礼仪课上学来的盈盈笑容诚挚以待,贴心地伸手为她拉住了回打的玻璃门,向店内做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请姿。 “谢谢...”曼蒂挠了挠眉毛小跑着进了咖啡店。 不得不说,卡塞尔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从事服务业委实有些大材小用,但无论在任何地方服务业总都是不可或缺的,被誉为精英的卡塞尔学子们就算兼职在咖啡厅打工端盘子也势必要端出凡尔赛皇家私宴的水准,毕竟在“精英攀比制度”这种风气的大环境里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内卷,以至于就算做个服务生但凡有比你还要严谨的学员来应聘,你都得担心是否隔天就会因为左脚踏入门而被老板解雇。 不过这对顾客单方面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起码就卡塞尔学院的星巴克来讲,点了咖啡都不会让你自己去拿单的,而是有打工的菁菁学子在咖啡烤好后10秒最佳品尝时间内送到你手上,还会贴心地用男神音或者女神音嘱咐你一句小心烫嘴...就这点来看大环境下内卷一点有何不可呢? 一走进店里黑咖啡和烘杏仁果的香味扑面而来,让大半天都被闷在汗水和男性荷尔蒙气味中的曼蒂得以解放式地深吸了口气,随后才落目向了店内的装潢。 ——齐天花板高的棕红原木书架依靠在进门右侧的墙壁前,巨大的书架里摆满了各国各地的文学名著,从热门到生僻,从中文到西语,一个大书架俨然就是一个小图书馆,任由书架前阅读区的客人在品咖啡时阅读。 而最让人瞩目的是一颗伫立在店咖啡店中央的茂绿冷杉树,为了这个大家伙的存在店里的一二层楼彻底打通了显得整个空间宽敞无比,逢春繁茂的枝丫延伸到了二楼,上面被挂满了LED彩灯和精致的玩偶和祈求期末不挂科的祈愿小卡片。 ...曼蒂不得不感慨在挑选下午茶的地点这方面上,林弦眼光着实比她这个老油条独到许多,虽然才来卡塞尔不久但却总能挑到这种小众但装潢和气氛恰到好处的宝藏小店。 “欢迎光临!” 还没等曼蒂站多久,跟她同路而来的林年也走进了咖啡店里,双手揣在兜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曼蒂在那儿傻站着走过去就捋了一下她的金毛:“走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是食堂开饭,我以前高中中午抢饭都没你这么积极。” “嚯嚯,你以为我是傻的,就本姑娘的反侦查意识来看,刚才我们从剑道道场走来的路上,起码有五个地方被狗仔设伏抓拍,迎面走来的七个人是新闻部的贱人,上午才揍了百来号人,现在的你可是当红的炸子鸡哦,全校的仇恨大部分都在你身上了。”曼蒂伸头探脑似乎是在观察这家咖啡厅里还有没有新闻部的马仔,但可能是今天出勤日的缘故,除了雷打不动的几个英裔学员,没多少学生有时间这个点来咖啡厅喝下午茶。 “其实我之前也考虑过第一天来挑战的会有很多人,但还是没想到会那么多。”林年拉扯了一下校服的领口,“早知道多买点甜甜圈了。” “买那么多甜甜圈没想着给我带一个吗?”有人居高临下地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一楼的两人听见了。 曼蒂和林年抬头看去,在咖啡店的二楼上林弦坐在木纹护栏旁的座位上,一手拉着支到二楼来的一根杉树枝丫,一手端着咖啡杯俯望着他们脸上带着笑意。 — — — “一杯摩卡。” “一杯星冰乐。”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没有星冰乐...” “师弟...这里叫淳咖啡,不叫星巴克,你应该这么点...” “噢,来一杯淳冰乐。” “好的!请稍等。” 上二楼,落座,点单。 店里的歌单播放到了小野丽莎的,西班牙语的温柔歌声回荡在店内,曼蒂和林年放松地坐在了座椅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开始舒展筋骨,前者像是懒猫伸腰,后者的骨节则像是没上润滑油的魔方一样发出咔咔的响声。 “上一首是Rosemary_Clooney的很可惜你们错过了,这家咖啡店店长听歌的品味很好而且大多都是老派的爵士乐,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们来这里喝咖啡的原因。”林弦手里捧着咖啡视线不住的在曼蒂和林年身上徘徊,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戴着莹莹的笑意。 今天她的穿搭是黑蓝色的直筒连衣裙配上一件灰色的开衫,淡扫蛾眉又勾了些许的眼线,邻座的椅子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包包,从衣装搭配到妆容和气质,整体突出一股知性美。 曼蒂忍不住侧头跟一旁的林年发出感慨:“我之前私底下就跟你姐说过,她真的有一股特性就是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完美的融入那个地方的氛围。” “三年之后又三年?”林年说。 “我可没说你姐适合去当卧底间谍啊。”曼蒂秒接住了林年的梗。 “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我,那些都是男孩子们喜欢做的,你今天不就闹了挺大的乱子吗?”林弦拿过糖袋给自己的咖啡加糖。 “你知道了?”林年顿了一下。 “很难不知道,毕竟有人向全校直播了。”林弦似笑非笑地看着试图拿护栏外支过来的杉树枝丫挡脸的曼蒂,又摇了摇头低头抿了口咖啡,“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讨论你了,都说你一天时间就打了小半个卡塞尔学院了。” “夸张了。”林年说。 “但也快了。”曼蒂玩着杉树上的小卡片说,“就以现在这个热度继续持续下去的话。” 芝加哥时间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一点半,从学院四面八方赶赴前往剑道道场的挑战者指数爆炸一般络绎不绝了起来,像是扣动了某个开关,整个学院的聚焦点彻底的移到了道场里握着竹剑的‘S’级身上。 如果说这是锻钢打铁,那么今天被林年这柄大铁锤砸得稀巴烂的废铁已经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数百号学员络绎不绝地涌向‘S’级的挑战现场,其中狮心会、学生会的成员不再是全部,有一半都是闻讯而来的普通学员意图来凑个热闹。 ——然后无一例外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可能是学生会和狮心会两边都有人直播和录像的缘故,‘S’级设擂挑战两大社团的事情传得很快,在直播和录像同步宣传的情况下,半天的时间守夜人论坛上就被这件事彻底屠版了,以至于现在首页每一条帖子都在讨论这件热点事情,针对直播的录像和片段各种抽丝剥茧的研究: ...... 林年和曼蒂低头刷着手机上的帖子,时不时传来曼蒂的一句:师弟你这一脚真滴帅啊。 足以见得,所有的帖子都围绕起了他们的这位‘S’级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现在甚至这股讨论热潮都跳出了守夜人论坛传到了并非学生的教职工那里去了,之后会引起怎么样的波澜谁都难以意料。 ------------ 第二百一十八章:好男孩,坏女孩(一) 不一会儿的功夫,摩卡和淳冰乐端上了桌,林年主动给侍者小费后,后者还腼腆地要求跟他一起合影一张,哪经受过这种明星待遇的林年拍照时脸上都囧囧有神的。 “师弟有热度是好事啊,谁不喜欢当当红的炸子鸡呢?又好看又好吃。”曼蒂看着欢喜地拿着手机下楼的一年级学妹感慨。 “人红是非多。”林弦喝了口咖啡,“热点上去了,讨论自然就多了起来,每个人抱着不同的看法和不同的目的叙述或真或假的观点,你还年轻可能会忍不住受到这些舆论的影响,这对以后的成长很不利。” “那舆论里说我好话的多还是坏话的多?”林年松垮地轻轻抱着手臂看向咖啡厅的一楼大厅,阅读区里零散几个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抬起书籍将自己偷看的目光遮挡住了,少有的几个霸气学姐则是优雅地交叠双腿微笑着向二楼举杯。 “想控评吗?”林弦笑问,“如果凭借你室友论坛版主的权限应该可以做到吧?” “没那个意思。”林年喝了口淳冰乐,“随口问问而已,每个人都好奇自己在外界眼光中的样子嘛,自我满足欲作祟。” “其实还是好话多啦,不少学姐学妹都说师弟你是田野男孩呢。”曼蒂一手摩卡一手手机刷着论坛吐槽。 “田野男孩?是在说我土气吗?”林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好像自己来卡塞尔就没怎么穿过其他衣服了怎么会被人说土? “别看了,你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我买的,而且没有什么衣服穿到我们两个的身上会不好看的,如果真不好看那就是衣服的问题。”林弦咬着吸管笑。 “不是田野,是甜野,SweetWild,说你又狼又奶,又甜又野。”曼蒂也耸肩解释。 “我还又新又旧、又好又烂呢。”林年瘪了瘪嘴咬回习惯吸水喝,“这是在追星吗?” “你是万众瞩目的‘S’级,受到关注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你的性格,从以前开始到现在都那样,本身就不安分。”林弦看着林年说,“没必要关注这些舆论,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了,毕竟如果你真的去消灭了那些尖锐的批评声,剩下温和的批评声就会变得刺耳了。再去消灭了温和的批评声,中立的沉默也会显得居心叵测。当沉默也被消灭时,夸赞的不够卖力就是一种犯罪,到了那种地步所面对的舆论才该有你头疼的了。” “...说的也是。”林年叹了口气,林弦的话让他想起了高中时自己一个叫楚子航的学长朋友,由于长得帅、篮球打的好,成绩还特别优秀俨然一个完人的缘故,受到了所有女生的追捧,有一种掌控了整个高中的交配权的感觉。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高中里但凡有人说一句楚子航的不好都会迎来怒怼和批判,吹捧楚子航成为了政治正确,时间久了也导致楚子航在大多学生的风评里越发的恶劣,最后直接登上了此獠当诛榜魁首,且常年高居不下成为了每男生的阶级敌人。 ——然而就林年知道,楚子航压根都不知晓有此獠当诛榜这个东西,平日里也根本和那些人没有任何交际,凭空就得了坏名声和仇视倒也是挺无辜的。 现在林年表现出来的无非是太能打了,卡塞尔学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S’级了,而他也的确带来了与‘S’级齐名的统治力,‘S’级的林年和‘A’级的那些学生的差距用今天论坛里才刷出来的一句吐槽来讲,就是按七龙珠的战斗指标来计算,被誉为混血种精英的‘A’级大概就是把‘S’级的战斗力去十个零头除以二大概才堪堪不会把战斗力检测仪炸掉崩飞‘A’级们目瞪口呆的死鱼眼。 ——话说的很损,但也侧面体现出了以往被‘A’级精英的光采压迫得喘不过气的学生们,现在可谓是十分乐意见到凭空出现的‘S’级取缔了天花板,反手就把‘A’级们打压的直不起腰。 除开自尊心爆表的优秀精英们,其他大多都是乐子人,在论坛上搞风搞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毁誉参半是好事,不用去操心那些事情,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比如说找个女朋友什么的?”林弦喝了口咖啡,呛了对面林年一口水,“觉得曼蒂怎么样?要不我撮合一下你们两个?” “咳咳...话题跳转得太快了。”林年咳嗽了两声。 “....我没什么所谓!”曼蒂一脸严肃。 “开玩笑的了,不过说真的,你每天到处跑来跑去、打来打去的有伤和气,而且也很累,有些时候还是得放松下来聊聊闲事,拉拉日常——总不能下午茶就让我听你们说一下午道馆里的滴里嘟噜、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吧?”林弦笑着摆手。 “你姐的象声词用的真是出神入化。”曼蒂沮丧之余又低声赞叹。 关注点错了啊,林年侧首瞪她。 “所以还不如喝点东西讲讲大学生活的事情,之前你不是去日本了吗?怎么样有没有遇见心仪的大和抚子?”林弦笑说。” “师弟遇见的日本女孩子?有的有的,还加了line呢,是个红头发的漂亮妹妹。”曼蒂反手就卖林年一波,摸出了手机在line里找到了上杉家主的动态页面,上面居然还有昨天刚发布的照片。 林年眼角一抽,没在林弦手里抢得过递去的手机,但还是瞥见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里面是那张熟悉的被炉矮桌,背景也是那间挂着三张神明画相单调的略显里屋,红发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坐在被炉前,左右两个空位坐着一只黄皮鸭子玩具和恐龙布偶,桌上摆着大富翁的地图。 最值得一提的是恐龙布偶的脸上还贴着一张写着“Monster”的便签,黄皮鸭子上则是“金髪”,用脚丫子猜都能猜到两者分别代表着谁。 “很缺爱的一个女孩啊。”林弦接过手机细细看了一会儿点评,“很漂亮,但可惜是红发,看样子和气质是小鸟依人型的,这种类型的女孩一般在日常家务上会格外的笨手笨脚,得找一个耐心照顾她的好男人才行。” “我不是好男人吗?”林年问。 “你不是。”林弦瞥了他一眼,“你是好男孩。” “有一说一,确实。师弟一看就是会带女孩去正规医院打胎的好男孩。”曼蒂点头表示同意,但被林弦盯了一眼就立马咳嗽着找杉树掩护扯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师弟到现在都是一身正气,难道以前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吗?” “谈过啊,怎么没谈过,只不过被我发现后两三天就叫停了,因为那个女孩只是在玩儿他罢了。”林弦说。 “哦?还有这种事情?”曼蒂炯炯有神了起来,端起摩卡拉着椅子凑近桌前。 “哪儿有这回事?你又瞎说。”林年古怪地看向林弦,同时脑子里也开始回忆了起来以前有过这档子事情吗? “怎么没有?我还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啊,好像是叫夏弥。”林弦摩挲了一下咖啡杯口看向杉树上闪烁的霓虹,“你带回家来见过我,可惜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坏女孩,好男孩不应该跟那种坏女孩待在一起,所以我没有同意。” “有这回事儿?”林年微微后仰抱着双手眉头大皱检索自己的记忆。 “忘了很正常,好男孩就不该记住坏女孩。”林弦捧着咖啡杯看着林年微笑着,瞳子里倒影着男孩在霓虹下的剪影。 ------------ 第二百一十九章:弗兰肯斯坦的茶会 从淳咖啡里走出来,曼蒂一蹦一跳的像是拧了发条的玩具,左手抓着杯临走前买的热量炸弹(焦糖炼乳奶茶),又手拿着一盒五彩缤纷的马卡龙,一口奶茶一口马卡龙脸上全被幸福挤满了。 林年跟在后面走出了咖啡店脸上依旧有些出神,手里端着没喝完的淳冰乐,迈步在石板路上的样子活像是沙滩边踱步的白鹭,右脚踏在实地上左脚才迈步出来,整体走起来有点机器人的机械感。 曼蒂回头看着师弟这幅模样挑了挑眉,从下午茶喝到开始他就因为‘前女友’这个话题呆愣到现在了,估计都没发现临走前她和林弦蔫坏地刷的他的学生卡付账。 不过才从日本出任务回来的林年也应该不在意一顿下午茶的钱了,校董会老早就把任务结算的“奖励”打到他们账上了,既刷了绩点又领了补贴的曼蒂自然知道校董会多么财大气粗,想来作为主力大C的林年卡上的钱跟她比只多不少。 “回神了。”曼蒂屈起抓着奶茶杯的手臂用手腕夹住马卡龙的盒子,单手从里面拿起了一块在林年的面前晃悠了几圈。 “咔擦。”林年一伸脑袋就把马卡龙给咬进了嘴了,一副好牙口咬得瓷响。 “喂喂喂,属狗的吗?抢这么快!”曼蒂被吓了一跳,连忙缩手回去检查自己美甲有没有被林年的牙齿蹭掉。 “我属不属狗不知道,但你继续这么吃下去一定属秤砣。”林年舔了舔嘴角看向幽幽地说。 “那你就是属王八的,愣神那么久,总不会被提起前女友触景生情了吧?要不师姐卖你肩膀靠着哭?”曼蒂拍了拍肩膀斗嘴回去了。 “豁,食堂猪肘子都第二根半价了为什么我还要买你的肩膀,虽然你细皮嫩肉的但不代表你比酱猪肘子好吃。” “你赢了....没发现你说起话还可以这么损?”曼蒂翻了个白眼走在了林年身旁,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马卡龙。 “没爹没妈的孩子嘴巴一般都很独(毒),别人占你便宜你就咬他一口,别人骂你狗养的,你就说我有妈生没爹养,有爹养也是你爹养的。”林年回头看了眼淳咖啡的店面,又转头过来继续走,“但后来长大了发现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少动嘴了,有失体面。”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啊...那这样说来你以前在学校里算是隐藏的小霸王咯?之前我跟曼施坦因教授去接你的时候调查你可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曼蒂说。 “那你有调查出我有前女友这件事了吗?”林年纳闷地说。 “你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我怎么可能比你还清楚?恕我直言,你那时候就是个孤儿——交际上的孤儿,没有冒犯的意思啊。”曼蒂耸肩腮帮子被马卡龙塞得鼓鼓的,说话有些含糊不去。 “周围的人说话有没有恶意我还是能听出来的。”林年偏了偏头表示无所谓,“那时候我的确挺孤儿的,就两三个朋友平时玩玩,在班级上看起来可以跟很多人说话,但也仅仅只限于说话,初中高中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我很好奇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前女友’?” “你真不记得了?我看你姐说这事情的时候可是言之凿凿,你姐的性格也不像是会一本正经唬烂我们取开心的人。”曼蒂吸了口奶茶吞下了嘴里的马卡龙。 “不清楚? 真不清楚。”林年摇头沉思? “说实话最开始我都以为我姐在拿我寻开心,但她脸上又一副认真的模样到最后都没有补上一句‘bazingga’或者捂嘴笑两声...难道我真是哪天撞到脑袋才把这事儿忘了?” “撞脑袋忘记了就离谱了啊? 你就这么信你姐的话吗?要是她哪天严肃的告诉你其实你是外星人? 基因压根就不是人类,所以你才那么牛逼? 你相信吗?”曼蒂侧头瞅着林年的脑瓜子说。 路边的长椅上坐着没有课程的零散学员,在看见林年和曼蒂并肩走过时他们的表情都很微妙? 不少女学员还悄悄拿出手机拍照。 “那我肯定不信啊? 你以为我傻?”林年说。 “那她要是还继续跟你认真,硬说你是M78星云来的外星人,注定要守护世界和平呢?”曼蒂偏头问。 “...让她拿出证据?” “喂,你这还是信了好吧!这么不坚定的吗?我只听过妈宝男? 没听过姐宝男啊? 你姐小时候怎么虐待你了,你长大了还这么听你姐的话!” 曼蒂噗笑出了声,丢了个卫生球给林年,林年接住后随手甩进了五米外街边的垃圾桶里,路过的几个学长恍然见到后满脸钦佩的鼓掌再竖起大拇指? 好像‘S’级丢的不是卫生球,而是把核弹精准塞进龙王老巢了一样。 见鬼了...换你们来你们也可以好吗?林年看向几个学长摆手打招呼脸上挂满了《潘妮和艾米》(生活大爆炸S10E10名场面)上那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啊? 那个‘夏弥’是什么来头?能把你泡到手,你们学校还有那等妖孽人物吗?”一旁的曼蒂吃完最后一个马卡龙把盒子揣怀里开始舔起了手指。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 ‘夏弥’这个名字我也只是有点印象而已,而且那个时候我喜欢的也不可能是她好吧?” “哦?”舔手指的曼蒂骤然目光如炬抓住了话里的漏洞? “那你那时候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年为之一滞? 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就不问你喜欢的是谁了? 反正你也不会跟我说,不过喜欢就去追嘛,现在在卡塞尔里面也一样的,美女如云(说到这里的时候曼蒂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姐又不反对你谈恋爱,只是在对你的女朋友严守把关罢了,忘了之前我问她知道你有女朋友后第一反应是什么,她回答我的是什么了吗?”曼蒂挑眉道。 “......”林年郁闷地扭头看向玫瑰火烧的花园没搭理她。 林弦的原话是:知道林年谈恋爱后,就跟家里丢了只两百多斤重的猪一样难受。 “不说这个了,反正那时候跟我有情感纠纷的女孩里绝对没有一个叫‘夏弥’的,我压根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她怎么可能成为我女朋友?又不是在看催眠——”林年瞬间刹住了车,闭嘴了。 “你很懂嘛,师弟!”曼蒂用力一拍林年后背竖起舔干净了的大拇指,“情感纠纷这词用的不错,毕竟当初我才见你的时候就看见你把人家女孩儿给甩了,是条命犯桃花但却冷血无情的好汉!执行部正需要你这样的刚猛汉子!” 这重重一拍没让林年顿悟爱情秘籍,却反倒是把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拍响了,林年支开了曼蒂摸出了兜里手机,点亮屏幕扫了一眼后怔住了。 “怎么怎么,是看见你今天英姿飒爽按捺不住欢喜之心的小师妹给你发表白短信了吗?”曼蒂见林年的模样不对劲,八卦地探头过去扫了眼屏幕,在看清内容后也愣住了。 过了几秒回过神来,她才嘴巴吧嗒了一下马卡龙的余味:“难道我真就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啊?” 短信内容很简练,简练的就像发信人本身一一样。 ——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邀请林年在三天后4月9日(星期日)到执行部部长办公室报到。 “叫我去干什么?又是出任务?”林年滑了滑短信确定只有这么简短的一排字。 “应该不会,专员的两次任务中间会有至少一个月雷打不动的休息时间缓冲,这是富山雅史教员在08年时候向校董会提出的建议已经录入执行部的规章制度里了,你最近才搞定了一件大事,现在再出现怎么急的事除非龙王骑脸关乎全人类安慰,不然一般都不会让你继续去当牛做马得。你是‘S’级不是骡子,硬要说也算是大熊猫级别的展览物,执行部想把你当骡子使都不行嘞。”曼蒂又拍了拍林年的后颈皮啧啧道。 “不过没有通过诺玛这个中转站,而是执行部部长本人直接发信通知你,想来总不会是请你去喝下午茶的就是了——不会有人喜欢跟弗兰肯斯坦教授喝茶的。” ------------ 第二百二十章:视频 收到弗兰肯斯坦茶会...收到执行部部长的邀谈的林年有三天的缓冲时间,如果说平日里执行部部长指名道姓某个学生去他办公室,大概那个学生当天就会面临勒令退学的危险,如果被约谈的人是教授就是革职清算。 在卡塞尔全校师生的眼里,执行部就是个养刀子的地方,只有刀子才能插进刀鞘里,其他软弱的东西贸然过去只会被割伤,若是有幸被盛情邀请过去做客,里面的人大概不会跟你讨论哪款刀油便宜实惠,只会把你按在砧板上准备开片了。 知道林年被约谈这件事的人极少,充其量算上他自己也只有一个看了短信的曼蒂知情,曼蒂也算是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随心所欲大嘴巴,什么事情说出去是要惹乱子的,不该说的半句话没出口。 这三天来日子照样过,除了正式行课之外林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剑道道场和PS3游戏上了,然而卡塞尔学院的好汉们的进步还不如绘梨衣PS游戏精进的速度快。 三天以来的“比武招亲”不起波澜,在近身战上鲜少能见到可以给林年留下深刻印象的学员,有几个狮心会的精英在林年手里走了五招,甚至差些用利器划破了林年的衣服,但很可惜最后还是被一招致胜输掉了胜负。 近身战无懈可击,至于考虑玩远程战,这方面这几天守夜人论坛上对林年的针对贴已经总结出了一些广泛获得认可的结论,卡塞尔学院的数据帝们认为‘S’级并非不可战胜的,但这一定要加上一个先决条件——战斗的环境。 如果是树林可以设伏陷阱避免正面交战,如果是城市站可以骇入摄像头得到情报优势,可当战斗范围限制在道场那块一亩三分地的时候,任何的远程武器对‘S’级来说都是笑话。 一个道场的距离任由你怎么拉开,凭借‘S’级表现出来的离谱爆发力,半个呼吸你还没把握着远程武器的手臂抬起来竹剑或者拳头就到你脸上了,除非你真的舍得命抗把RPG去搏命说不定还能来波一换一。 在近身战上,‘S’级就是最强,换句话说,如果在真正的实战里,卡塞尔学院任何一个学生和‘S’级处在十米之内,必然下一个瞬间暴毙身亡。 不过就算这三天以夸张的百分百胜率进行着,不少人也还对着这次‘比武招亲’抱有期待感——毕竟在血统论的世界里,只要领袖人物没有落败,那么一个组织就永远谈不上落败了。 狮心会的当任会长,大四学长。 学生会的当任主席,恺撒加图索。 前者因为外出实习的缘故没有时间来挑战林年,而后者虽然在学院但至今也没有出现在道馆过,所以也有不少人唱衰学生会的确是找不出一个能打的了,但每逢这个时候也有人会反怼狮心会,假若狮心会的会长还在学院里也见不得能在‘S’级手里占多大便宜。 ——这几天几十上百个G的战斗录像里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 ‘S’级在实战上的的确确就是个怪物? 跟寻常的混血种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 这也让不少人都质疑起了‘S’级的血统究竟有没有超过亚伯拉罕血契里明确规定的临界血限,可这种血统质疑论的苗头的舆论还没掀起来就被摁死在了苗床里。 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亲自下场严厉警告? 任何对在校学生的诽谤都会被严格关注? 幕后造谣者势必会被追究责任,网络不是不法之地? 希望每个学生谨言慎行。 官方站台,无戏可唱? 卡塞尔学院扛把子即将实至名归。 可这也不妨碍着每天那些热血上头、满怀战意的学员们奔赴往剑道道场? 就像冬天的麦草一样,起来又倒下。 然而在比武招亲连开三天后,第四天,道场却罕见的关门了。 ‘S’级不知去向。 — 时间:4月9日(三天后)。 地点:执行部部长办公室。 一杯白开水放在林年的面前? 隔着一张桌子对面坐着被曼蒂戏称为“弗兰肯斯坦”的执行部部长? 冯·施耐德,铁面之下银灰色的瞳子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座椅上的林年。 “......”林年表现的没有与其他学生一样紧张,而是在四处张望着这间被各种档案、资料袋堆满了办公室,如果不是施耐德本人坐在桌子后面,他绝对会以为误入了执行部的档案库。 “富山雅史教员提醒过我? 在跟学生谈话的时候要避免过多的视线接触,因为审讯犯人过多之后我们这些人会忍不住用看待犯人的目光去看学生? 这样会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心理影响。”施耐德开口了,声音还是像以往那样沙哑。 “在我们中国有一句俚语叫作平日不做亏心事? 夜半不怕鬼敲门,只要学生本身没有问题? 再严厉的目光也会变得像是慈父一样关怀吧?”林年看向了施耐德说。 施耐德对林年的话不置可否? 直接跳过了这个作为开场白的没营养话题:“知道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什么么?” “不知道。”林年摇头。 “再想想。”施耐德说。 林年皱了皱眉? 沉吟片刻后抬头:“日本那个任务的事情?” 施耐德点了点头,林年皱起的眉毛依旧没有缓和下来,试探性地问:“...东窗事发了?” “没有。”施耐德说,“你做的很好,没有留下多余的蛛丝马迹,就算有诺玛也帮你处理了,后门已经成功植入日本分部的云计算系统里了,现在也正在可靠的运行着。” “今天找你来只是想谈谈那次任务中的一些细节。”施耐德说,“知道为什么我不通过诺玛找你,而是直接发短信联系你吗?” “我应该知道吗?”林年低声问。 “你已经知道了,但你还是来了。”施耐德说,他从桌肚子里抽出了一辆PAD滑到了林年面前,在上面暂停着一段视频。 他不喜欢铺垫和冗杂的闲谈,他从来以事实和谈判说话。 林年只是看了一眼暂停画面中的烟雾和街道背景,瞬间就明白了面前执行部部长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于平静。 手指轻轻敲下播放键,画面里是街道的监控录像,有着明确的年月日和时间,在画面中两个怪物冲撞在街道上,将周围得一切碾成碎片、化作齑粉,火花如烟火大会一般盛放在白日里,红色的血刷在地面上似是在挥写泼墨的画。 画面很模糊,烟雾的缘故看不清里面两个人的脸,但无论他们是谁,得到的事实也绝对不会改变。 ——这两个家伙都是怪物的事实。 安静的房间内久久响起了林年清晰的“啧”的一声。 ...居然被录下来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临时专员 “我监控录像早已经被诺玛处理完了。” “总有漏网之鱼,现在是天眼时代。” “但这个视频的分辨率很低,又有烟雾的遮掩根本看不清人脸,谁能证明里面的人是我?” “除开这份监控录像之外,能证明那场战斗存在过的视频还有不下五份,其中三份来自于当时街道上小轿车里面的行车记录仪,里面有数帧画面清晰的拍下了你的脸。”施耐德双手十指轻轻重合着倚躺在轮椅上看着林年,“照片能很简单的作假,但视频不能,这个学院里有点专业知识的人都能验出视频的真实性。” “行车记录仪?我居然把这个东西忘记了。”林年面无表情。 “不过放心,你跟那个不知名的危险混血种厮杀的证据也仅仅只剩下这份视频了。”施耐德盯住林年,“其他的几份视频我已经让诺玛删掉了,现在你面前的这份视频也是孤本。” “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林年伸手把PAD上的视频条来回拖拽,“用个常见但恶劣的社会现象来比喻,现在我们在谈的事情就像是裸照被坏人抓在了手里借此准备威胁我干点什么。” “凡事都是有代价的,你暴露了,自然要面临管控。”施耐德语气冰冷地说,“你应该庆幸这份视频没有出现在所罗门王的面前,你身边左右摆着的是档案架而不是前来对你血统裁定的秘党审判员。” “管控,受谁的管控?是执行部,还是施耐德教授你?” “你的刹那爬到多少阶了?”施耐德冷不丁地问。 林年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说,“六阶?七阶?我加过其他刹那的使用者,也见过时间零,你在监控录像里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严重溢出了...这次任务中你甚至还使用了血统精炼技术。” 暴血。 林年倒也不意外施耐德知道这玩意儿,作为最大的暴力机关扛把子,施耐德知道的秘辛必然比他要多得多,只是这样直言不讳的直接点出来是要掀桌子吗? 只不过在听见施耐德把话锋转到了暴血上时,林年的眼眸中的微光凝聚了少许,脸上的少许悸动也骤然归于平静。 ——如果施耐德将他在于风间琉璃战斗时的一切超规格归咎于暴血,他倒是处于一种另类的“安全”中了。 毕竟他掌控暴血这项技术,可是“师出有名”啊。 “听说第一次任务结束归来后,你去校长室喝过下午茶,而后又拜访了一次狮心会。”似乎是看出了林年所想,施耐德直接把话题转到了最关键的点子上。 “是。”林年直接承认了,这件事有人证,狮心会里的秘书甚至都还记得这件事。 施耐德点了点头:“不难猜到你在狮心会获得了什么东西,又是谁授权的...毕竟想要跟视频里那种怪物作战循规蹈矩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这句话一出,让林年轻微怔了一会儿。 办公室内安静片刻,回过味来的他抬头再看向施耐德时,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银灰色的瞳子就像流动的水银一样满是冰冷的平静。 不...施耐德的眼神从未咄咄逼人过,林年忽然就明白了执行部长讲的开场白的意思了... 并非是施耐德以审视犯人的目光看林年,而是林年坐在这里是本能的就把自己当做犯人了,无论对方是否真的存在这个意思。 在搞清楚误会后? 办公室内原本有些紧张气氛陡然平息了下来。 “我并不排斥混血种在必要的情况下动用必要的力量去达到目的。”施耐德注视着明白过来的林年缓缓说? “...能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过来人?我遇见过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但很可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逾越那条界限去做该做的事情。” 林年没有明白施耐德后半句话的意思? 正在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又忽然住口了? 因为施耐德取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下面令人惊心动魄的伤痕? 暗褐色的皮肤如枯木树皮一样黏在脸上像是劣质的染色面膜,唯有那双依旧冷冽的银灰色瞳子能告诉别人? 这张脸的主人还没有跟他的脸一样腐朽死去。 林年以前好奇过施耐德真正的面貌? 但芬格尔却告诉他你不会想知道的,就现在看来这张脸的确不是什么可好奇的对象,除非好奇的人会喜欢晚上做到的恐怖噩梦。 “一次任务,能让人真切感受到在真正深处绝境的时候? 力量这种东西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即? 平日里恐惧的临界血限在那个时候会恨不得扑过去,将那条隔着生死的界限活生生咬断。”施耐德将面罩盖在了桌上语气冰冷,“你以为我找你来是要问责你向魔鬼出卖灵魂的事情吗?” “之前觉得是这样,但现在不觉得了。”林年说。 “向魔鬼出卖灵魂并不可耻。”施耐德说,“灵魂没有卖到一个好价钱才可耻。” 林年凛然而视面前的如枯尸一样的男人? 从这一刻起他终于窥见了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部长的一角狠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所谓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这个男人有着属于自己的一道道德标杆,在这道标杆下就算是被秘党严令遵守的亚伯拉罕血契都得让道。 “暴血是一样很危险的技术? 精炼血统的同时也会不可逆转的侵蚀你的精神和身体,在我认出视频里你身上的暴血迹象的时候就有了找你谈话的意思? 但任务过后的休整时间是执行部的硬性规定? 自然也没有在前一段时间通知你。”施耐德说? “现在我们该好好谈一谈血统精炼技术这件事本身了。” “校长教我,我学会了,就这么简单。”现在明白过来问题之症结在于暴血上,林年直接将锅丢了出去,速度之快,手法之熟练。 “而且效果也是相当的好。”施耐德拿过PAD再看了一遍只有十几秒的视频,毫无疑问里面的两个人在厮杀时都突破了音障,带起的音障云将手臂挥舞时宣泄的暴力直接具现化了出来。 “暴血这种东西因人而异,这是校长的原话。”林年说。 他面不改色的撒谎了,因为他认为施耐德根本不可能找上昂热验证今天的谈话,只要能把他在日本的一切异常表现推到暴血身上,那么他其实变相的就是安全的。 “我不会说让你停止精炼血统的废话。”施耐德说,“你我都清楚,这种事情一旦起了头就不可能停下来了,你现在该着手的是每一次暴血的善后和隐蔽处理,虽然在明面上大家严格遵守着游戏规则,但在暗地里有些东西是被允许存在的。” 林年忽然有种预感,就连面前的施耐德本身也曾经学习,甚至成功暴血过。 “不过看起来诺玛评你为‘S’级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就我见到过暴血的混血种来看,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到达你这样的水准。”施耐德随手把这唯一可以证明那场可怖战斗视频的删掉了,就像是把一张无足轻重的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里,林年看在眼里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评论或者表态。 “但无论如何,这种力量都理应得到管控和监视,发挥到应有的地方。”施耐德熄灭了PAD看向林年,“最近有个临时专员在出任务的时候被卷入了一场爆炸中牺牲了,临时专员的位置缺了个坑口需要人填。” 终于说到正事上了,执行部部长秘密召唤‘S’级学员的目的也出现了。 “近年来执行部遇到难处理东西的频率变高了,比起付出不必要的人命去填坑,或许我可以换一种双赢得方式处理这件事。”施耐德侧头看向林年,“上次你不是问过我相关事宜么?现在可能有些太迟了,但我还是给了你回答。” “有三险一金吗?”林年沉默了一会儿问。 “什么是三险一金?”施耐德皱了皱眉,“你还没有入学就不按绩点算,距离你下半年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和你的姐姐在中国没有房产,所以暑假期间大概率会留校,你的任务多半会聚集在那段时间里,每一次任务都单独算酬薪,日结。” “当我没说,执行部入职是签字还是按血手印?”林年撸起袖子开始找文件了。 “签字就行。”施耐德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以及,我需要知道你现在的真实情况,在以后的任务过程中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真实情况?” “不日后会有一次相对完整的专员实力评测,我想看看在使用言灵的情况下,你能最大限度做到哪一步。”施耐德看向林年,“不要告诉我在戒律中你使用不了言灵。” “当然...可以。”签字的林年说。 ------------ 第二百二十二章:瓦特阿尔海姆 “比武招亲”莫名中断了一天,谁也不知道‘S’级消失的一天去哪儿了,只知道第二天‘S’级又再度出现了,然后还是照例凶悍无情地虐起了卡塞尔的菁菁学子们。 跟执行部部长私下签了打工合同并没有影响林年的校园生活,虽然他的校园生活也没多大新意就是了。有课上课,没课抱着几盒甜甜圈去道场揍人,甜甜圈被吃完了就回寝室跟远在日本的网瘾黑道公主打PS3。 曼蒂和林弦也有事没事拉他去喝下午茶,每次必然提起恋爱的话题,搞得林年每次都尴尬无比又无话可说,喝完茶的郁闷也只能留在揍学生会和狮心会的学员身上了。 就这么平淡地过了一段日子,执行部那边的通知也如约而至了,这次倒是符合规章制度由诺玛代发通告,请他在当天的上午赶到目标场地配合执行部的体测。 深知这次的体测跟上次有天壤之别的林年自然早早的调整好了状态如期赴约了,毕竟在执行部手下他算半个打工人,为了业绩和未来上岗的待遇说什么也得表现好一些,况且,从日本归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今常态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放言向学生会和狮心会乃至全校的学员发起决斗挑战,已经也算是比较“温和”的一种测试方式了,只是就现在打遍卡塞尔暂时无敌手的情况来看,这种测试方法并没有得到太好的效果,他近日也都准备提前叫停这出比武招亲的戏码了。 现在执行部安排了一出全方位的体检,倒也是让他看见了能摸到自己极限的希望,不过诺玛通知的体测场地很让人意外,因为地方压根不是在地表上,而是在地下。 瓦特阿尔海姆,北欧神话中的“侏儒之国”,传说里面居住着最顶尖的能工巧匠能为众神打造披满星辉的神器,在卡塞尔学院,这里也叫“炼金术与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由于名字太长不记的缘故被直接简化为了“装备部”,这里也将是测试林年进行实力摸底的地方。 进卡塞尔这么长时间了,经过论坛的熏陶洗礼林年自然清楚装备部这个地方到底有多么危险,起码就数次深夜里轰鸣全校的爆炸声来看,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一个不穿防爆服就能往里走的地方,但奈何地点就定在那儿他不去也不行。 从大图书馆的电梯直入冰窖,在从冰窖的特别通道坐横向电梯穿过足足九层隔离层,才得以进入了瓦特阿尔海姆,这座藏在地下一百二十米深处的地下王国,才出电梯站在装备部的地盘上还没来得及呼吸装备部新鲜的过滤空气,一个亚裔男人就从深处快步走来热烈地迎接了上来。 “你是...” 还没等林年话出口,对方握住他的手就是一阵乱甩:“你好你好你好,林年同学是吧?之前一直在部里上论坛吃瓜,今天终于是见着真人了。来,这边请,这边请。” “啊,你好,你好,好的,好的。”林年一时间被打了个手足无措只能点头问好,这种热情感介乎于美食街上站街边拉客的服务员和旅游车站遇见的黑车拉客,论坛里不是跟他说装备部的人都是鼻孔看人的神经病吗,怎么一上来就是这么热情的氛围? “卡塞尔学院2001届炼金化学系毕业,刘博,中美混血儿,负责这次实验小组...哦不,体测小组的组长,你叫我刘组长就好了。”亚裔男人雷厉风行地带着林年就往走廊深处走,脸上挂满了阳光明媚的笑容,“这次你的体测由我们组负责,执行部的瘟神之前给我们打过招呼你会来了,场地里所有设施设备都预热准备好了。” ...喂,你笑得再明媚也不能遮掩你刚才叫执行部部长瘟神的事实好吧?快步跟在一旁的林年愣愣地看着这个装备部部员。 “来,吃一根。”还没等林年反应,刘组长就把一根像是巧克力棒的长条状零食塞林年手里了。 “必须吃吗?”林年看着构成存疑的长条零食问。 “吃吧,吃吧,死不了人的。”刘组长笑着说。 ...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吃了好吗?林年低头盯着这黑乎乎的玩意儿心想。 “今天的体测大概分四项,力、速、体、敏,毕竟现在优秀的年轻人都得全面发展啊。”刘组长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目光好似在菜市场挑选肥瘦间宜的猪肉。 “能问一下体测到底具体测试什么吗?”林年皱着眉头咬了一口长条零食,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吃了起来,没觉得多好吃,只感觉这玩意儿咸甜咸甜的,口感干燥有些干废口水。 “哎呀,就是执行部以往千篇一律的体测了,最大输出力量、奔跑速度、耐力和反应力什么的,只不过在受了执行部的委托后我们把全部的测试器材升级了。” “...升级了?”咬着长条零食的林年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没事,你是‘S’级,肯定要有同等价值的设施才能测试出你的潜力,我看好你。”刘组在一扇门前停下了,侧身给林年拉开了门,边拉门还边继续竖大拇指。 林年走了进去,白色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看起来很科学的设备,只一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型跑步机放在那里,在房间里部还有一个带双面玻璃的隔间,几个看样子也是装备部部员的男人披着白大褂戴着防爆护目镜,站在玻璃后对着房间里的林年指指点点的。 “来之前先热身过了吗?”刘组长走到了跑步机旁按动着按钮进行调试抽空问林年。 “已经热身过了,随时都可以开始。”林年揉了揉手腕,左右压了压腿点头说道。 “记得使用你的言灵,这次体测是把言灵的增益一起算进去了的。”刘组长提醒,“至于戒律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守夜人的领域覆盖不到这里,在装备部的混血种是可以自由使用言灵的,毕竟平日的研究我们也会使用自己的言灵进行辅助。” 林年偏了偏头表示明白,这样倒也就没必要冒着坏了尚未谋面的副校长大人的印象,顶着戒律使用刹那了。 “上跑步机吧,慢慢来,这架跑步机是我们小组为了体测不眠不休一个星期打造出来的,科技水平杠杠的,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刘组长十分亲切的飙了几句家乡话,对着蹲下系鞋带的林年再度竖起了大拇指。 说实话,这竖大拇指真的不是再掩饰心虚吗,还是说你是大拇指星人?系鞋带的林年心里默默想。 “这跑步机是装备部自己造的?我以为装备部只会造军火,刘组长你确定——”系完鞋带的林年站起身来时,骤然发现刘组长已经摸进双面玻璃后的隔间里了...然后在玻璃后面继续对着他猛竖大拇指,不过这次是双手大拇指一起竖的。 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的林年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发现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纯白金属板,感觉硬度和抗压能力应该是一流的,扭头再看向玻璃后的一群人,心里莫名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双面玻璃,该不会是防爆的吧? ------------ 第二百二十三章:“铁人四项” 跑步机是黑色的,大概宽两米长三米的样子,占据了这个屋子大半块地方,用材是黑色的金属但是准确到哪种金属林年却是说不上来,毕竟卡塞尔学院虽然选课分系众多,但依旧还是没有材料工程学这一系...不过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是有的,不过不是“材料工程学”而是是“炼金工程学”就是了。 林年站上了这巨大无比的跑步机,跑步机上的按钮很少,而且没有标识根本不清楚哪个是加速键、哪个是减速减,而且也没有时速表盘,看起来像是劣质厂商制造的山寨品。 林年狐疑地用手捏了捏两侧看似是扶手但却完全可以当护栏使用的黑色把手,入手的金属质感很冰凉沁人,悄悄使劲后居然没能在上面留下印子,足以见得在用料上还是没有偷工减料的。 不过来都来了...是火烧架也得往上躺了。 呼了口气调节了一下心率,再弯腰摸了摸脚尖开了下韧带后,做完最后的准备活动后,林年转身看向双面玻璃后面的装备部部员们,结果一脸黑线地发现这群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塞满了可乐和鸡腿,边吃边对着房间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讨论什么,而且说话之间还十分细节的把话筒捏住了不让声音传出来。 “可以开始了。”林年无奈地挥了挥手大声喊,但却没人搭理他,无奈之下,他只能给大拇指星人竖了个大拇指试图对暗号。 刘组长拿着可乐杯正吨吨灌二氧化碳水的时候,看见林年打的暗号立马就抬手回了一个大拇指,啪一下,很快啊,就把控制台上的启动按钮拍了下去。 “我...”林年还没来得及回头,脚下的跑步机骤然发出跑车引擎一样震耳欲聋的轰鸣,他愣神了一秒,只感觉脚下像是踩了一条地毯猛地被人抽掉了一样,整个人失去平衡就向前面栽倒撞去! 整个跑步机剧烈的颤抖和咆哮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玩意儿不是跑步机而是一部崭新出炉的超级跑车!在即将摔倒的林年视线中,高速运转的跑步机跑道像是全速转动的车轮一样疾驰着,如果他的脸就这么撞上去,大概今天下午就得去整容医院报道了。 刹那从一阶开启,2倍速增益。 黄金瞳如同飘荡的气焰一般点燃了暗褐色的瞳子,无形的领域从内部极速扩张至四肢百骸,在毁容和摔个狗吃屎被跑步机丢出去的惨案发生前,林年闪电般伸出一只手在全速运转的疯狂跑步机上撑了一下,整个人借着跑道向后的这股力量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双腿落在运转跑道上的瞬间开始了奔跑! 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骤然从双面玻璃那边响起,玻璃后的一群二逼们似乎是为了庆祝跑步机成功点火,放下了可乐鸡翅开心得鼓掌了起来,彼此之间不住点头似乎是在肯勉互相的成就,整个气氛喜气洋洋似乎根本没有‘S’级刚才差点毁容的事儿一样! 你妈的。 听着背后传来的鼓掌声林年没说话,但从这一刻起他就算是坚定不移的反装备部成员了,住在地下120米深处的侏儒果然每一个脑子是正常的! 刘组长在鼓完掌后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举起了一个PAD按在了双面玻璃上,在上面显示的是跑步机现在的时速: 60kmh. 这个装备部魔改过的跑步机完美达到了莱肯超跑的起速记录,从0到3秒内加速到了60公里的时速,换算成ms就是16.666667米每秒,世界飞人博尔特的记录是10.4米每秒,从踏上跑步机的瞬间起林年已经把世界纪录彻底甩到身后去了。 “注意,要继续加速了。”刘组长放下了PAD散漫地对着话筒提醒道,一把林年骗上跑步机这家伙之前的热情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跑步机上的林年也没精神跟这家伙较真,闷着头的维持着匀速奔跑,耳边的大风就像刀子一样刮过耳侧响起尖啸。 100kmh. 刘组长躺在了椅子上,按下了控制台上的键位,跑步机立刻作出响应开始提速,林年双腿交换的速度也骤然拉出了模糊的黑色残影。 “哈哈哈,你们看,闪电侠卡塞尔分侠...”双面玻璃里传出了某个贱人的笑声。 我他... 林年默默吞下了心里的脏话,维持着不少高速都不能全程到达的时速奔跑,到现在他依旧维持着一阶刹那没有要升到二阶的迹象。 “避免体力消耗过快,我们就继续提速了。”刘组长对着话筒简单说了一句后,连拍了控制台的按键三下。 300kmh. 刹那从一阶直接跳跃到三阶,8倍速增益。 标准的高铁时速,现在终于才体现出了这架跑步机的黑科技含量,每秒83米的速度已经称得上是风驰电掣了,市面上的跑步机极限速度大概就是20kmh,然而装备部的精心改良打造硬生生把这个标准提升了15倍甚至还不是极限,可就算如此,林年在以3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奔跑下也有空转头向双面玻璃后的贱人们竖中指。 “顶得住,继续。”刘组长又拍按键两下。 500kmh. 五阶刹那,32倍速增益。 白色的密闭房间内的轰鸣噪音震得双面玻璃狂抖,林年的速度已经到达了顶级超跑的极限,138ms!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任何要被跑步机甩出去的迹象,这种速度一旦摔倒结果必然是浑身大面积骨折内脏震碎而亡——这群装备部的疯子除了这部杀人跑步机以外压根就没在这房间里准备任何保护措施! 林年真心觉得这群人是想搞死自己,但才涌起这个念头面前的跑步机仪表盘上忽然咔的一声,一个东西弹射了出来,他下意识接住了结果发现是一个打乱的三阶魔方? 日,这群傻逼。 装备部员集体贴近玻璃期待地凑向玻璃,但下一秒拼好的魔方就被从跑步机丢了过来砸在玻璃上碎成了碎块。 “一秒不到。” “干,这么快的吗?” “愿赌服输,谁说的‘S’级不能在500km的时速下拼好魔方的?” “我靠了,早知道给他四阶魔方了...” 刘组长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看了一眼跑步机上已经‘不成人形’的黑影,又扭头看向收账的同僚们,大家互相确认过眼神后不约而同的边点头边鼓起了掌,脸上摆出一副“不愧是‘S’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的表情。 “继续提速。”刘组长大手一挥,组中小弟代劳拍下了按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以500kmh高速运转的跑步机剧烈震动了起来,上面的仪表盘统一闪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五阶刹那下的林年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异状,古怪地扭头看向双面玻璃后的装备部部员们,结果发现你妈的这群人已经集体蹲在玻璃下的掩体后了! “我日——” 脏话终究还是没骂的出来,因为跑步机的爆炸声遮过了林年的声音,火光和黑烟在白色的房间里天女散花一般骤然炸开,无数坚硬的金属零件如破片手雷爆炸的钢珠一样射向了四周的墙壁,尖啸声不绝于耳,锐利至极的金属片钉子穿纸一样直接洞开了白色的墙体打入深处,金属片以这种穿透力如果打中人体根本不会滞留在骨肉中,而是会直接把一个人打穿成烂肉筛子! 爆炸发生的很突然,也很快速,大概十秒过后等黑烟缓缓沉淀时,双面玻璃后安然无恙的装备部员们才探出脑袋看向里面,发现在墙角的角落林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吊在了天花板上,四周的墙壁千疮百孔唯独他挂着的位置安然无恙,就连衣角都没被蹭破一点。 林年沉默着从墙壁上跳了下来,在双面玻璃后雷鸣的鼓掌声中一群人涌了出来,给他递上了可乐和鸡翅满口夸赞牛逼之词,大拇指星人也一边在实验报告上记录着信息,一边竖着大拇指走了过来拍打林年的肩膀高呼:卡塞尔有了你,该翻身了! 林年面无表情地被这群二逼簇拥在一起,“和和气气”地打开门往外走,似乎背后满屋子炸弹袭击过的痕迹压根不存在一样。 好...算你们装备部狠。 ------------ 第二百二十四章:十级挑战 第二项测试的场地换了个地方,林年和一群装备部部员们站在一间白色屋子外,隔着双面玻璃看着纯白屋子中心的一个塑料假人。 “这什么意思?你们不会又想炸我吧?”林年面无表情地看向刘组长满眼写满了危险二字。 “不,刚才只是意外,给你们这些‘刹那’和‘时间零’的使用者测试速度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只是测试最高时速还好,但想测试一整段时间内的持续性速度增跌和维持,以及在这种速度下是否能完成精密操作就显得很困难了。”刘组长拿着个实验报告写写画画着,“不过能维持时速五百公里的速度作业的水平,放在执行部,不,放在整个欧洲秘党里不超过一个巴掌的人能做到,在速度这项上你当之无愧是执行部的第一。” “你们帮校长测过吗?”林年问。 “没有。”刘组长摇头,“校长给我们发工资和拨资金,我们不敢炸死他。” 林年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情绪,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面前玻璃后的房间上:“接下来测试什么?会爆炸吗?如果会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有准备。” “刚刚测了你的速度,接下来测试你的敏捷和反应力,放心吧这次的测试很安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爆炸炸死你。”刘组长拍了拍林年肩膀竖起大拇指,林年盯着他笑出的一口好牙忍住了挥拳的欲望。 “怎么个测法?” “很简单,一会儿你走进去,我们把你关起来,然后就会有几挺我们改良过的混合式m249机关枪开始对你扫射,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 “打住!”林年瞪住了刘组长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放心,怎么可能是实弹,你是‘S’级,你死在了装备部我们会很麻烦的,这种无害的测试当然不可能用实弹对你扫射,我们又不是杀人狂魔。”刘组长压了压手笑着说。 你们的确不是杀人狂魔,你们是爆炸狂魔!对着刚才被炸的千疮百孔的屋子再说一句“无害测试”?林年依旧死死瞪住刘组长,后者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脸颊:“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没有任何危险啦,我们这次测试用的子弹是致晕而不致死弗里嘉子弹。” “弗里嘉子弹?”林年知道这玩意儿,战争实践课的时候作为卧底他的手枪里填的就是弗里嘉子弹,只可惜最后他唯独只开的一枪打出去的却是实弹。 “上过战争实践课的学生应该都不陌生吧,就是这个小玩意儿。”刘组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深红色弹尖的子弹出来,澄黄的弹壳上刻着一对漂亮的小翅膀,“北欧神话里奥丁的妻子就叫弗里嘉,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光神巴尔德,让世界万物发誓不伤害光神。所有东西都发誓了,所以即使投枪投向光神都会自己避开。这种炼金弹头击中目标时,会迅速粉碎汽化,不会伤到人,只会留下血一样的痕迹。里面混有微量的麻醉剂,会让人立刻昏迷。” 林年狐疑地拿起弹头看了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在了刘组长的额头上,以他的速度就算对方反应过来了也避不开。 弹头受到撞击兀然炸裂开了,如血一样的红汽笼罩了刘组长的脑袋,红雾中那张脸抽了抽直接就向后倒去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还是感觉真先进啊。”林年感慨着把弹壳丢在了地上,“弗里嘉子弹是你们造的?” “副部长的成果,由部长命名,算是我们装备部最杰出的产物之一了。”一个卷毛部员抱着一个带半朽世界树校徽的小盒子走到了昏迷的刘组长身边,从盒子里掏出一根注射剂啪一下就丢在了刘组长的手臂上扎了进去,再缓缓把里面的药剂推入。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刘组长成功还魂了,起身摸了摸一片红的额头淡然自若地站起来抖了一下白大褂看向林年:“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弗里嘉子弹。”收起注射器盒子的卷毛部员提醒。 “哦,弗里嘉子弹。”刘组长点头,“北欧神话里奥丁——” “再后面一点。” “哦哦,这是由副部长...” “你直接说怎么测吧?我走进去挨机关枪扫射就行了吗?”林年叹息,彻底对装备部的二逼们绝望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刘组长打了个响指,“复数挺改良过的机关枪会架在房间的四个角落,由后台的人员控制射入角度和射出频率,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房间内尽可能的躲避子弹不被击中,射击频率分一级到十级,也就是从一开始的一台机关枪开火逐渐增加到二台、三台、四台,最后直到十台齐射,你能在这种弹幕里存活的时间越久越好。” “你确定这次测试真的不会致死?”林年又回头看了一眼刘组长寻求确定。 “肯定不会致死的,你进去的时候还得带护目镜,以免子弹击中了你的眼部,这种情况我们都考虑到了,怎么会有危险呢?”刘组长端来了杯可乐喝着,“我们计算过射击距离了,只要不是在一米以内受到子弹的直接冲击就不会受到伤害,不信你看假人。” 林年扭头看向房间里的假人,刘组长抬手以挥斥方遒的气势甩下手臂,房间内的四面八方的墙壁格子块收缩了进去,弹出十挺黑黝黝的机关枪枪开始口喷吐火焰,房间中央的假人瞬间被十面夹击的力量打得腾空飞起来了,在半空中癫痫似的打摆子不住绽放出红雾,最后机关枪停火又失去支持力啪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错吧?”刘组长说。 “...你哪里看出这不错了啊?”林年一副死鱼眼的样子盯着地上浑身流血的假人。 “十挺机关枪扫射,胳膊腿脚都没断,安全的要死啊。”刘组长皱眉说,“...你不会认为他受了内伤吧?” “里面一共可以有几个发射口?”林年又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这是来装备部多少次深呼吸了,但值得肯定的是过滤层净化后的瓦特阿尔海姆的空气的确比外面更清新一些,只是旁边的二逼们别一直吃汉堡鸡翅就好了。 “十个,顺带一提,这个设施不是特地为你建造的,而是为校长建的,之前校长也来这里玩过一段时间——我们为校长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只是其中一个。”刘组长竖起大拇指,“每一级挑战都会持续十秒的时间,你能撑过多少级就意味着在实战任务里你能在多少挺机关枪的火力压制下活下来,执行部寻常体测简直是小儿科,真要硬核还是得看我们装备部。” “校长也挑战过这个?”林年兀然转头,“他顶过了几级?” “十级。”刘组长耸肩,“那个老家伙就是个怪物,你觉得你能在这间屋子里...” 还没等他话说完,林年就已经拉开了房间的门走进去了。 “姜还是老的辣,瘟神的话果然有用。”刘组长咬着吸管挑了挑眉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向一旁的部员打了个手势开始做准备。 ------------ 第二百二十五章:机枪之力(二合一) 白色的屋子很大,约莫占地四百平米左右和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持平,毕竟是地下空间的缘故,装备部的扩建压根不需要考虑占地面积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校长数次勒令限制装备部的扩展,大概总有一天他们得把卡塞尔学院坐落的这座山挖空掉。 被子弹打得浑身淌血的假人已经被丢出房间外了,现在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拿着一把竹剑原地蹦跳热身的林年和十挺藏在墙壁里的m249机关枪。 护目镜、降噪耳机、鼻塞、甚至还有一块护裆片,这是装备部给予林年的全部防护,林年只要了前三个没有要后一个,这等英雄行为瞬间令每个装备部员对之肃然起敬。 至于竹剑,这算是这项测试的隐藏标配,刀劈子弹在旁人看来几乎是电影、动漫级别的操作,但放在神速系言灵的使用者身上却是家常便饭的特技。不然林年真想不出昂热校长怎么在十挺机关枪扫射压制的情况下存活十秒,那种情况下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生存空间,想要活下去只能强行去自己制造生存空间。 “准备好了就给我竖个大拇指。”房间里大拇指星人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 林年提着竹剑点了点头给了他一根中指表示OK。 似乎是为了报复林年的鄙视,没有什么预热直接就开始了,在林年身后的墙壁角落一挺机关枪弹射而对准他的后心就开火了,噪作的枪声直接填满了整个房间,子弹突破音障时的爆响和火药的炸裂声混合在一起奏响,弹壳疯弹而出中暴雨一样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形成了片片弹幕。 第一级。 白色的墙壁上鲜红的圆形印记成片爆开,这是第一轮扫射出的弗里嘉子弹弹尖在触碰墙壁后炸出的规则形状,可没有一发子弹命中了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因为林年在枪响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机关枪也哑火了下来,可以想象监控室里操纵枪械的人正把脸怼在屏幕上到处找林年在哪里。 这一耽搁就是四秒的时间,装备部的人这才发现林年不知什么时候卡在了机关枪正上方的墙角上,左脚和右手分别撑着墙壁和天花板卡在了机关枪正上方的盲区,这个角度机关枪没法瞄准自然就无法射击。 “聪明啊。”刘组长看着屏幕里扒墙的林年感叹,“知道DC没前途跳槽去漫威了...来人,给‘S’级上一课!” 一级难度对林年来说没什么威胁,可十秒一过,第二挺机关枪就从斜对角的方向弹了出来,看见两挺机关枪几乎呈对角分割了整个五百平米的房间,林年忍不住啧了一声。 装备部的人虽然操蛋了一些,但在关键时刻却一点也也不含糊,两挺机关枪就完美的架死了整个房间的所有盲点,论打枪爆炸这群人是专业的。 枪火一出、噪音再起,林年消失在了天花板的夹角弹射到了地上,两片弹幕横扫而来在地上接连暴起血花,林年毫无压力地飞速后退回避着高压水线一样谁碰谁死的弹幕线。 房间里瞄准他的是机关枪而不是精准步枪,这就注定了对他造成最大威胁的不是子弹的射速和角度,而是成片弹幕的压制。 机关枪本身设计来就不是用来点射的,发挥这种战争机械最好的办法就是抠死扳机向敌人扫射弹幕。这种情况下林年不需要躲得比子弹快,他只需要比机关枪枪口朝他瞄准挪移的速度快就行了,这也是为什么硬汉电影里经常会出现反派开着直升机,高射炮一直沿着骑摩托车主角后面公路扫射但却怎么都打不到人的原因。 两片弗里嘉子弹组成的弹幕就像放粗的水压线一样交错着激射在房间内,在两条弹幕线中挪移腾转的林年刹那甚至都只开到了二阶,4倍速的增益就可以轻松的在两架连续开火的机关枪中闪转挪移各种规避。 但就算如此,林年也没有任何轻松的心态,他内心倒数着十秒的同时余光无时无刻都在观察房间里的墙壁,提防下一挺机关枪会从哪个角落弹出来。 只是躲避扫射而来的弹幕很简单,可一旦被两片弹幕死死夹在中间压制住了那面临的就是极度的危险,就算林年开启六阶刹那全力以赴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在三挺机关枪的弹幕里存活过十秒! 十秒转瞬即逝,第三挺机关枪咔一声弹出,弹幕从天而降洒向了林年的脑门! 林年迅速提高了刹那的阶位,四阶刹那16倍速增益使他险而又险的躲开了弹幕唯一一次定点住他的危机,一旦挥舞竹剑去劈子弹的功夫被其他两道弹幕夹住了,那么他接下来的测试将在十秒后第四挺机枪弹出时直接结束! 数颗弗里嘉子弹机会与他擦身而过打抱在了地上炸出血色的圆圈,林年避开了这次弹幕夹击继续冲刺在屋子内躲避。 立体式弹幕压制。 三道弹幕每秒倾泻数百枚子弹,弗里嘉子弹的红雾几乎填满了半个房间,林年奔行在房间内速度或快或慢,每次三道弹幕合围时总会有夹缝给他钻过去避开,如果有流弹巧合地射向他,他手中的竹剑也会闪电般斩出将子弹凌空打爆成血雾! 也还好林年带了鼻塞不然高强度运动中大量吸入这些雾体后果跟挨了一发子弹没太大区别,在第三挺机关枪开启时屋子里的排气扇也开始运作了,大量的红雾都被抽风机抽了出去以保证视野清晰。 “没太大压力啊。”监控室里,刘组长看着屏幕中游刃有余在弹幕中舞蹈的人影,铅笔在实验报告上敲了敲最后做出了决定,“不浪费时间,每一级都拖十秒对他体力会造成很大的消耗,为了试验的准确性直接跳级吧。” “跳到多少级?” “翻个倍。” 房间内,又是三挺机关枪弹射而出,从三级凭空拔高到了六级。 高速运动中的林年嘴角一抽,心想这群弔人果然又搞幺蛾子了,这是不玩死他不罢休吗? 不过还好装备部这群人还是有良心的,三挺机关枪弹出没有不讲武德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放黑枪扫射,而是等林年反应了整整一秒钟时间,再有序的接连开始瞄准林年扫射出弹幕。 三次最危险的初射弹幕,都是瞄准住林年的身形而来的,为了保险起见‘刹那’在这一瞬间提到了五阶,指数级翻倍的速度瞬间让他手中的竹剑在空中打爆了数十颗弗里嘉子弹,落地后整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化作了一道残影飞掠在了屋子里,以立体机动的方式开始规避弹幕。 墙壁、地面、天花板都从成为了立足地,从五阶刹那开始移动不再受制于移动,32倍神速下六挺机关枪甚至根本没办法捕捉到他,弹幕完全无法进行有效的追踪扫射! “果然到了六级就是这种情况了,跟校长一样嘛,‘S’级这种个体果然就是天生的战争机器啊。”刘组长拿着铅笔抵着下嘴唇目光如炬地看着屏幕,“六挺机关枪的扫射范围几乎覆盖了五分之三的安全区域,五分之二的安全地带对于神速言灵的使用者来说太过宽敞了...升到八级吧,开始漫扫射随即开火,人工瞄准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不如交给随即率取胜。” 控制台前操纵机关枪瞄准的部员们都放手了,反应在测试房间内六挺机关枪停止了运作,就在林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又是两挺机关枪弹出,随后整整八挺机关枪开始在白色的房间内群魔乱舞一般疯狂乱扫了起来! 每秒钟成百上千的子弹这次毫无目标地开始对整个房间开火了,躲避的方式从躲避激流的冲刷一下子变成了狂风骤雨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漫散射压制,林年瞬间停止了移动出现在了测试房间的后侧方,身侧前后高低各异的位置一秒爆出了五团大小不等的红色血雾,这意味着在那刹那间他就用竹剑打爆了五颗飞向他的子弹! “这才像样啊。”看着房间里开始接连不断爆出血花的一幕,刘组长满意的拿起可乐吸了一口,“别光躲嘛,正面砍子弹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如果林年能听见这席话必然会回头骂这家伙变态,只有真正身处这种弹幕压制下的人才会清楚,这种情况有多糟糕! 五阶‘刹那’的林年眼中的房间和旁人看见的完全不一样,在他的眼里,所有的暗红子弹都以一个每秒三十厘米的速度飞行而过,这个速度不快但也绝对不慢,尤其是成百上千的子弹在一起运动的时候,同一时间就有不下八颗子弹飞向了他! 哪些子弹不用避?又该避哪些子弹?哪些子弹避不开必须挥刀拦截? 这三个问题成为了他最大的难题。 整个房间内每秒射出上千颗子弹,在空中撞弹的几率成倍增长,红色雾气几乎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抽风机也立刻开到了最大档将红雾吸走,在气流的影响下,每颗子弹在炸开的前一秒弹道都是随机、飘忽不定的。 这就导致在‘刹那’中林年分明捕捉到了不远处一颗子弹慵懒地朝他飞来,准备先打爆这一颗子弹,再打右边的另一颗,可下一刻这第一颗子弹就莫名其妙地被斜着飞来的子弹撞爆了,他的这次挥刀就成了无用功白白做了无用功。 而不远处一颗本来对自己无威胁的子弹又被抽风机的气流带得阴差阳错瞄准到了他的脑袋,要是没及时发现就得被脑袋开花——这种感觉简直让人想死。 在第八级难度下持续到第七秒的时候,林年再度误判了子弹挥空了一刀,在他侧身处一颗子弹已经逼近他的太阳穴了! 刹那从五阶跳跃到了六阶,64倍速极限增益! 林年身边一米内的所有子弹瞬间炸裂制造出了一片真空区! “好。”监控室内刘组长忽然拍了一下手,持续了十秒的子弹风暴停止了,没有第九挺机关枪再弹出。 抽风机停止运作,林年身边的红雾如霜降般落下,在挥舞血红竹剑的动作停下之后,他在原地定格了数秒,重新呼吸的瞬间,浑身毛孔如开了闸一般涌出巨量的汗水打湿了他的全身,又被滚烫的体表蒸发成了水汽升腾而上! “还走得动吗?”房间门被打开了,刘组长和几个部员走了进来,递上了毛巾、盐水和之前的长条零食,现在想来最后的这玩意儿应该是起到高效能量棒的作用,这种规格的测试对于混血种来说需要消耗的体力太惊人了。 “走得动。”瀑汗如雨的林年松开了竹剑,接过毛巾擦了擦身上夸张的汗水,整个房间的地面上满地都是弹壳,只有林年立足的地方空白一片。 “看来耐力这方面不用测试了。”刘组长看着林年没怎么喘预估出了他的心肺功能。 “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了?”林年喝了一小口盐水。 “看见你身上出现跟昂热校长一样的现象我就知道差不多够了。”刘组长说。 “什么现象?” “圆。”刘组长挥了挥手,后面的部员拿过来一部PAD,上面播放着之前房间内的监控录像。 那正是八挺机关枪漫扫射时的画面,六阶刹那中的林年周身被竹剑的剑锋画出了一个不可进入的领域,任何子弹在靠近之前都会被打成红雾,红雾又被竹剑挥舞的疾风向外吹飞从而以林年自己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血色的“球”。 “这种情况在校长身上也出现过,这代表了你的速度已经到达了可以无视子弹的水准了,漫散射的情况下八台机关枪跟十台机关枪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刘组长淡淡地说,“除非你是踏入了被弹幕夹击的陷阱被子弹洪流直接撞击,不然多少人持枪、持的什么枪对你来说都没太大意义,寻常的热武器对你来说已经造不成威胁了——因为没人可以锁定你,而你也能把子弹给劈开。” “跟校长一样通过了这个测试,我该自满一下吗?”林年问。 刘组长饶有趣味地看了林年一眼:“想跟那个老怪物比个高低?我劝你还是别了,刚才你劈的子弹算是五百平米场地内八挺机关枪的‘流弹’,等什么时候你可以在四台机关枪弹幕的精确压制下一动不动把子弹全劈开,并且撑住十秒再说吧。” “校长能做到?” “以你的速度勉强在两挺轻机枪下活十秒,就算你有两挺机枪之力吧,至于校长。”刘组长笑了下,“校长可是足足拥有五挺机枪之力的强者啊!怎么样?听着是不是比什么‘S’级拉风多了?” 神他妈拥有五挺机枪之力的强者。 “实验报告收录的差不多了,走吧执行部未来的王牌专员,最后一项测试。不过其实我感觉力气这玩意儿感觉对你来说没什么测头了,加速度下什么力量爆发不出来?随便测测走下过场吧。” 装备部的人们撤身涌入房间,林年还怔怔地看着这个屋子里如山的弹壳,那个被誉为最强混血种的老人真的能站定不动撑过那狂暴台风一样的弹幕洪流整整十秒? ------------ 第二百二十六章:今天林年的样子有点怪 他的新娘的头发是轻金色的,将手放在她的头发里面,手背上仿佛吹过沙漠的风,风里含着一蓬一蓬的金沙,干爽的,温柔的,扑在人身上痒痒地。她的头发的波纹里永远有一阵风,同时,她那蜜合色的皮肤又是那么澄净,静得像死。 ——《第二炉香》 拂晓时分的卡塞尔学院是死的,灰色的大衣被晦暗的天空穿在了建筑群上,林深之中的钟楼像是形销骨立的巨人静静守望着这片沉默寡言的土地,羽翼尚未洗去夜色的鸽群梳理着羽毛藏在阴影中眺望着整座山顶学院。 1区303号宿舍,下铺,睡梦中的林年兀然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寝室里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笔记本暗红色的呼吸灯,有节奏的闪烁着在桌上映出电脑品牌的LOGO,半开的窗帘外天光还在天际后孕育,整个学院的学生都还沉睡在襁褓里听着蟋蟀摇篮曲的终章。 在黑暗里林年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上铺芬格尔的床板,良久才从床上坐起身来,穿着一身睡衣坐在床边上下打量着这间充满了男生气息的寝室。 游戏、明星的海报贴在墙壁上彰显着主人的爱好和品味,桌上离线下载这东西的笔记本电脑风扇低速运转响着微不可闻的呜呜声,吃到一半的全家桶放在电脑旁边盖着纸袋子传出淡淡的油香味,入眼可见,抽鼻所闻的一切都满是大学生活的气息。 林年下床穿上了拖鞋走到了桌边打开了全家桶的盖子,从里面摸了一根凉透了的鸡腿出来,鼻子靠近嗅了嗅一口咬了下去,咀嚼的同时拿着鸡腿开始在寝室里漫无目的转来转去,这儿翻翻那儿瞧瞧贼像一个摸黑进来的小偷。 逛够了之后又熟练地走回床边在枕头地下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纳物柜在里面瞎翻了起来——师妹送的情书、师姐送的情书、执行部一个月前发下来的临时执照、师兄送的情书...咦? “豁,还有这种好东西?”林年嘟哝了一句嘴里咬住鸡腿开始拆起了师兄送的情书... “师弟,你干嘛呢?”床铺上,睡得模模糊糊的芬格尔被纸张褶皱的声音吵醒了,扭头茫然地看向一身恐龙睡衣站在置物柜前的林年。 “饿了,吃鸡腿。”林年说。 “哦,这样啊...给师兄也整一根呗...”芬格尔依旧有些神志不清,但还不忘鸡腿很香。 “没有啦,这是最后一根了。”林年咬着鸡腿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师兄你继续睡吧,现在还早一会儿我给你去买早餐。” “师弟你有心了,以后娶老婆一定娶你这样的...”芬格尔嘟哝了一声翻倒回去继续睡觉。 ‘以后娶老婆一定娶你这样的。’昏暗中林年装模作样地重新对了一次口型? 最后又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撇了撇嘴看向上铺大号懒狗的眼里满是嫌弃,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信件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生活质量继续改善啊...” 离开纳物柜前随手从房间里的墙壁上扯下了课表? 再拿起桌上的手机对比了一下年月日,今天的课程只有一节课? 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的龙族谱系入门,任课老师是每堂课必点名的希尔伯特·让·昂热。 卡塞尔学院没人敢翘龙谱这门课? 因为没人打得过他的任课老师。 林年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叹息着挠了挠头发? 走向了洗漱台认命迎接这对他来说期待已久,却又格外麻烦的一天了,他穿着睡衣推开门走到了阳台上,天光也在这时乍破了天际的晨昏? 第一抹阳光照在钟楼上时? 披上雪白新装的白鸽振翅高飞,随后才是传遍整个学院的钟鸣声。 — 时间是8:23分,天气晴朗。 曼蒂哼着歌甩着手里的面包端着一杯奶茶走在石板路上。 今天曼蒂的心情很好,因为今天是星期三,每个星期三她的心情都这么好? 因为这天她全天没课可以起个早买杯奶茶,然后痛痛快快地在电视剧和电影上扑一整天。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曼蒂正想着今天早上先拿《豪斯医生》开刀,还是《吸血鬼日记》开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从她背后扑了过来抱住了她? 脸都差点贴在了她的侧脸上(贴贴)? 男性的温润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把她的少女心击晕了...才怪! “哪个臭流氓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曼蒂吓得向前跳出一大步? 转身还没来得及正气凛然地喝骂,嘴里的词就卡住说不出来了,因为她一眼就看清了到底是哪个不讲武德的坏家伙偷袭了她。 “师姐早啊。”林年咬着奶茶的吸管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曼蒂抬手招呼道。 “额...师弟?”曼蒂愣住了,说实话她真没想到一大清早居然会是林年跟她开这种玩笑,但只是愣了半秒就立刻咳嗽了两声换上输人不输阵的笑脸缓解尴尬,“嗨,师弟,想要非礼师姐直说嘛,师姐又不说那种食古不化的人,别说年下恋了,就连黄昏恋、夕阳恋师姐也能hold的住的。” “哦?真的吗?”端着奶茶的林年凑了过来差些贴曼蒂脸上了,温热的气息扑了她一脸,男性独有的气味像是加了多糖的焦糖奶茶一样塞在了嘴里,甜腻地她整个人不自觉发抖了起来。 我靠? 曼蒂陡然心脏抽了一下,扬首避开了这来自师弟的窝心一击,同时光速甩乱一头金毛遮挡住兀然飞起红霞的脸颊和耳朵后退数步,心中警铃大响心觉到今天师弟这路数好像有些不对! 平时他们两人都是损得你来我往,比谁吐槽更加精准强悍,但今天林年怎么就直接打人不按章法来?上来就直球攻击?这打人没章法怎么破?曼蒂表示无招可破啊。 “师弟你正常点...师姐我害怕。” 曼蒂虚着眼睛打量着三步开外的林年,果然发现这小子今天的确不太正常,从穿着上就怪起来了,以前都是雷打不动一身卡塞尔校服穿得笔直抻敨,帅也帅的很讲道理。 但今天,林年一身休闲服的打扮,咖啡色的格子开衫里衬白色T-shirt和淡蓝的牛仔裤,再加上这是不是画了一点淡妆啊?等等师弟还会化妆?没想到你是这样精致的‘S’级! 曼蒂看着这帅成一颗荷尔蒙炸弹的林年感觉脑子乱乱的,师弟一直都帅是没错,但好歹她每天那么看看久了自然就免疫了,可今天这直接变异了怎么说?平时直男直得跟钢筋一样,今天瞬间就化身甜美炸弹了?她没时间进化出有效抗体啊! “我怎么了?师姐,你今天没课么?”林年笑着走了上来十分自然的挽住了曼蒂的手腕,贴近她继续向前走,俨然一副情侣模样,肢体触碰之间衣服摩擦着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阳光下彼此体温的温度。 不远处石板路路过的几个学生会的学员注意到这边,本以为只是一对普通情侣,但在看清楚一边是‘S’级后,直接呛得把早茶喷了出来,转身就掏手机准备拍照了。 好近!好近!好近!今天格外帅气的师弟离我好近! 曼蒂感觉自己心跳速度失衡了,她贷款买的雪福来仪表盘跑炸了也没现在她心跳来得快,今早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有太阳所以就只穿了一件长款卫衣,配直接盖到了膝盖里面再套了条短裤,林年这么一贴过来挽住她的手温度直接传递到她身上差些直接把她给一发击沉了。 冷静,曼蒂,冷静,你经受过严格得训练,什么场面什么没见过?美男计而已,说不定一会儿就得问你银行卡支付密码了。 “师弟,怎么今天这么缠师姐啊,是不是忽然想开了,喜欢上师姐了啊?”曼蒂有些腿软了,抓着奶茶故作镇定地试图找出师弟这虚假暖男的破绽。 “师姐那么漂亮,我不一直都喜欢师姐吗?”林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笑出了声,边笑边偷看着曼蒂。 “嘶——”曼蒂猛地倒吸了口凉冷气,心里瞬间终于做好了觉悟者恒幸福的心理准备,扭头看向林年认真道:“说吧,师弟,你的寝室还是我的寝室?事后就算被你姐撕了,我曼蒂·冈萨雷斯也认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考试 曼蒂一脸懵逼地坐在阶梯教室上,又一脸懵逼地看着教室里分发着的试卷,再一脸懵逼的看了看身边无奈地用嘴唇顶圆珠笔的林年,最后一脸懵逼地看向了讲台前抱着手西装笔筒的嘴角略带笑容的昂热校长。 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 从天堂到地狱,这大概是半小时内发生在曼蒂身上事情的最好写照。 你说,一个帅气可爱又甜又野的男孩抓着你说:师姐师姐,我好喜欢你啊,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做一些事情吧?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单身女孩子身上会发生什么。 曼蒂·冈萨雷斯可以告诉你,这事儿换别的女孩身上可以忍,但放在她这种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选手身上她能把这男孩抓住压在桌上要十次,对方求饶之后再要十次。 但很可惜,这个甜野男孩带他来的地方并不是私密的小树林或者无人的寝室,而是2008级卡塞尔学院《龙族谱系学》的考试现场。 一张张由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位专业龙族谱系学教授亲手出题、印刷、分发的考卷正以浪涛拍岸的速度卷向沙滩上一幅幅司马脸的学生们手里。 卡塞尔学院的任何课程都可以旁听,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没有教授讨厌爱学习、爱屠龙的学员,每一堂课上座位的满勤率也侧面的表现出了该位教授的教课水平以及受欢迎程度,所以曼蒂现在坐在阶梯教室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所以现在考卷发到了她的手里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加重语气)。 为了激励旁听生,昂热校长在宣布考试时表示,本次周考的成绩不止记入大一新生的总成绩里,旁听生一旦拿到了好成绩也依然可以获得期末绩点加成,但同时如果成绩不理想大概就得回来重修龙族谱系学这门课程了。 有奖有惩,很合理。 ...不!合理个锤子!你妈的!为什么! 曼蒂呆呆地看着手里还热乎的卷子,以及身边趴在桌上留了两条袖子在桌面上,两只手猫在桌肚子里鼓捣手机的林年,她的眼里充满了快要溢出来化作声音的悲愤在无声的呐喊:师弟!你妈的!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害我? 曼蒂以为开窍的林年要带她去伊甸园一日游,结果转身一脚就踩进了失乐园里,那发到脸上的考卷就是细数她人生罪孽的告死书。 被发告死书的不止曼蒂,起码在每个课堂上开过小差,睡过觉的学生眼里这张卷子都是告死书,很明显某只跟曼蒂同种的金毛也是其中的一员。 阶梯教室的座位是连排的,所以考试时每个学生之间只需要挪开一个空位的位置就可以直接开始做题了,林年和曼蒂坐在最后一排,而最后一排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一位常客——学生会的新任主席,恺撒·加图索? 此时正怀揣着手臂盯住桌上的卷子做沉思状。 [请举例日耳曼史诗《尼伯龙根之歌》中布尔恭腾王朝覆灭前与龙王苏醒有关的三个迹象。(12分)] [请梳理古代龙王阿提拉由觉醒至苏醒的三个时期? 以茧、征兆、苏醒三个副标题简述答案。(12分)] [始皇帝平原津一役对后世屠龙世家构成的影响?始皇帝葬后下落不明的‘卵’可能的几个下葬龙脉口?请阐述自己的观点以及理由,不得少于800字。(24分)] “嗯...”学生会的主席阁下陷入了良久的思考... 尼伯龙根之歌?他记得好像去悉尼剧院包过场听过那出歌剧? 不过现在题干里的尼伯龙根之歌应该说的是日耳曼史诗的那本书不是舞台化的歌剧吧? 阿提拉? 这个他有印象,之前学生会的群里有人发了游戏图片里面就有阿提拉? 不过好像是个妹子而且穿得还有伤风化。 始皇帝平原津?秦始皇他认识,平原津是哪里?不清楚? 不晓得? 屠龙世家的话他们加图索家族应该算得上里面挺牛逼的一支吗? 翻来覆去地看,抬头垂首的想,最终恺撒明白了。 ——果然一道题都做不来呢。 没有选择题,没有填空题? 没有听力题? 这意味着学生们答题时就连想抄其他题的题干、材料都没地方去抄,这就是校长的考题作风,十分的直球,没听课或者听课不仔细地别想蒙对半分。 作弊?诚然,监考的校长虽然是时间零的最强使用者?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一整个教室上百号人一起考试? 难免自己能成为那一条漏网之鱼不是吗?但...起码身边的人也要会做啊! 至于最后的方法,学生们考试的终极大招上网找答案? 所有学生都露出了崩坏地笑容? 如果这玩意儿能在谷歌上搜到那才有鬼了好吧? 明白了现在自己的处境,恺撒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慌? 不为什么? 只因为他是学生会主席。 ——在每个学校里从来都有一个定律? 那就是学生会、兄弟会类似社团的扛把子永远不会没有作业抄。 而我们的学生会主席也自然早已经找好了自己摘抄学习的对象了。 在卡塞尔学院这个学生和教授都是疯子的地方,三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的事情已经很常见了,想要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没点依仗怎么能行呢?学生会主席阁下这几个月以来早就找到了自己考试必不挂科的金手指——林年。 在学院的这几个月下来事实证明,‘S’级不是打架变态,而是各方面都变态,只要是诺玛为他选修了的课程但凡逢见考试必是A+起步,理论考试上只要你出题不超纲是课上讲过的直视,他就能原封不动地把你课上的话给搬到答题区来,只要是教科书上有答案他就能跟复印机一样把字给写出来。 炼金化学课,教授化学实验室里演示一次的实验他能一丝不苟地还原出来,教授帕金森手抖的几下都能记下来。 炼金魔动课,教授拆一次魔改版本的机芯再组装一次,上千个机芯零件可以把自诩为精英的混血种们眼睛都看花,但‘S’级看一遍上手就能再给你装回去,教授直呼卧槽。 全科满分,教授眼中的心肝宝贝,感觉林年哪天把学校炸了他们都能给保下来顺手把锅丢到装备部脑袋上。 得林年者,考试得满分,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恒定不变的道理。 现在除了林年右边座位上必然是雷打不动的学生会主席(承包了),左边的座位几乎都已经炒快到500美金了,平时可以抄作业、抄讲义、在考试时价格翻个番保你考试拿B以上,谁不想抱这根金大腿? 龙族家族谱系学?说小意思有些嚣张了,那就中等意思吧,毕竟昂热监考再快的偷瞄都得被逮到,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作弊也是个技术活儿。 恺撒十分自然地借着伸手抓背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林学神身上...然后发现林年同学正埋头在桌下的手机上啪啪啪地敲着屏幕? 嗯? “咳咳。”恺撒轻轻咳嗽了两声想提醒身旁的林学神考试已经开始了。 很可,林年根本没空搭理他,甚至敲手机敲到一半还忽然拿起手机咔一下和身边灰白状的曼蒂拍了张自拍合影,又继续钻到桌肚子里敲手机。 这么嚣张的行为不会触犯考场纪律吗?不少人注意到‘S’级这边的动作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转头看向讲台上的昂热。 “第三行第四列的学生,我记得是叫布朗同学吧?请把你刚才趁着我扭头看左边的时候,丢给第三行第五列的爱德华同学的纸条捡过来,再把你们两个的卷子都交上来,今天你们的考试已经结束了,请两位回寝室安心等待明日诺玛发布成绩。”倚靠着讲台的昂热看向了右侧的一个学员招了招手。 被抓住作弊的两个男生灰头土脸地起身把白卷放在了讲台上,在所有学生一脸壮士走好的瞩目下低头小跑出了教室。 这下昂热才向跟教室最后的林年看去,两人在空中遥遥对视了一眼,前者怔了一下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而后者则像极了温柔的长辈看见膝下晚辈顽劣一样温和的笑了下。 喂... 不少学员心里的槽魂快要溢出来了,但却没人胆敢做出站起来当面举报这种打脸的事,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就算在卡塞尔学院里也是为人不齿的,会被所有学生挂在耻辱柱上反复鞭笞吊打。 回避掉了昂热的视线,林年缩了缩脑袋继续低头在手机上躬耕了起来,这下恺撒终于瞄见了他的手机屏幕,结果发现是在line上跟人在线聊天,刚才自拍的一张照片估计也是发给对方的吧? 恺撒收回了视线,转着笔皱眉看着自己的卷子,思索学生会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S’级的事情才让对方这么不想给自己抄作业?他这个当主席得如果放下脸子代社团道个歉,那这堂考试他还有的抄吗? ------------ 第二百二十八章:代价 “过去的一整个世纪我都秘密地活着,独自一人藏身在最黑暗的阴影里直到现在,我是个吸血鬼,这是我的故事——” 林年磕着瓜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耳机里响着性感低沉的旁白,手机里正播放着当季主打的电视剧《吸血鬼日记》第一集,手机壳是粉色的显而易见这部手机是属于一旁那个已经趴在桌上装死人的金发败犬的,也只有这家伙的手机才会无时无刻下载着热门美剧。 考试还在进行,教室里的精英学员们对着试卷抓耳挠腮,也有部分人下笔如有神本着只要扯不死就往死里扯的精神,在卷面上大开大阔地书写着连自己都闻所未闻的东西。 可也有少部分人认命了,从一开始的“怎么做”到刚才的“怎么编”再到现在的“怎么抄”。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并非原意)! 世界上只有两种学生,一种是作弊被挂到耻辱榜上的学生,一种是作弊从来没有被抓到过也就约等于从来没有作过弊的学生。 没有人想当第一种,自诩精英的卡塞尔学员们自然开始了自己瞒天过海的作弊演绎,譬如第五排第二列一位饱读心理学的学员现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卷子,每看一会儿都会若有所悟地点几下头,再立刻趴下去下笔如有神一般在卷面上纵横开阖。 ——如果观察的够仔细的人大概会发现这位学员的卷子似乎多了一张,再仔细点看会发现他每次细心审题观看的其实并不是什么试卷,而是提前一天排版打印出来的小抄。 别人的小抄都是尽可能往小了里做,恨不得用显微镜在米粒上写满整本教科书,可这位学员却反其道而行,直接把小抄用试卷规格的纸张打印了出来,答案全部藏在了自己排版好的小抄上第一题应用题、第二题论述题的题干里,拿个订书机把小抄跟卷子钉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审题”,考完后直接把小抄撕掉交卷就完事儿了。 更有富有创造性一些的精通精通炼金魔动的一位学员,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精心改造自己的机械表,通过精密操作把微缩的精华小抄塞进了手表中,只要悄悄转动手表的机械轴就能看见小抄不同的部分。 再直接干脆利用性别优势的女学员直接在身上本来的纹身上用相同颜色的笔写上关键提示词,除非事先知道这事儿,不然再怎么仔细检查都瞧不出端倪来,更何况纹身的位置还稍微有些敏感...你昂热一个一百几十岁的老同志如果死盯着我们女孩子的腿找小抄痕迹,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合适吧?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卡塞尔学员们虽然被誉为混血种中的精英,往往精英们作弊起来的手法高端到你想象不到,如果不是校长的考卷没有选择题的缘故,他们拿大提琴曲谱都能给你设计出个新摩斯密码出来。 昂热校长比较也是人,不是神仙,只要不在他面前搞一些拙劣的作弊技巧,一般都不会被发现,像抛纸团小抄这种行为基本上可以算是抛几次,被抓几次。 “五排五列的 Derksen同学,请把你抛给邻座的纸团和你们两位的卷子一起交上来。” “......” 纸团和卷子递交到讲台上,昂热揉开纸团一看挑了挑眉毛? 瞥了面前两个学员一眼把卷子丢还给了他:“下次考试要是无聊可以提前交卷? 不要在考试中比赛谁画的轮船好看。” “是...” “回去继续答题。” 阶梯教室最后一排,低头林年忽然像是被谁打了一下的样子撞到了桌坎上? 砰的一声清脆响亮? 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下意识回头看向他。 林年抬起脑袋揉了揉额头,坐起身来脸上涌起了郁闷的表情? 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桌肚子里万般不愿地拿起了圆珠笔。 一旁的恺撒和曼蒂不知不觉地坐直了,两个人的表情都略微严肃起来了一些? 前者如果今天挂科按照他的平时成绩来看绩点可能不够他期末升学? 而后者则是以后原本一天无事的星期三会莫名其妙地多一节重修课,两人都有绝不能挂科的理由! 林年侧着头转着圆珠笔看着桌上的卷子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扫了几遍,抬笔就写写画画了起来? 两位寄居在蓝鲸身上的藤壶撸起袖子就准备跟着抄? 但还没抬笔林年就忽然站了起来抓着卷子走向讲台。 在离开之即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都没有搭理的恺撒·加图索,视线在对方就连校服都掩盖不住的胸肌上扫视了一眼,吹了一声口哨。 “...?” 恺撒和曼蒂两只金毛笔都还抓在半空中没落卷,沉默地看着林学神交完卷后吹着《杀死比尔2》口哨歌“twisted_nerve”就溜向课堂外(此处可配音),但走到一半又莫名地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似的蹿了个跟头倒是直接蹿出了教室外面。 恺撒和曼蒂目送着‘S’级落跑了? 如果两人没看错的话...林年刚才是在卷子上画了个大王八? 就连讲台前的昂热抓着林年的卷子也陷入了沉默。 — — — “小年年,你在学校里感觉没什么朋友啊?” “你够了啊!这才半天? 你看看你就造了什么孽啊!” 通向图书馆的鹅卵石路上,“林年”手里甩着耳机端着杯新买的奶茶一蹦三跳? 在身边路过学妹学姐时还会表演人格发作地侧身做一个绅士的请的姿势,让不少年轻的大一女学妹春心萌动? 大二大三的学姐想啃嫩草。 然而这一幕幕让真正的林年看在眼里羞耻心快要爆炸了? 脸和耳朵都是红整个人温度都快要蒸熟大闸蟹了? 很显然“林年”的这一切行动都不是他的本意,他也完全没法干涉到自己的身体。 “骗师姐进考场,对学生会主席吹口哨,在line上还莫名其妙地跟上杉家主聊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你是要玩死我吗?”林年无能狂怒地喊道。 “玩不死的,而且你都说‘玩’了,既然是‘玩’那我为什么不干脆玩尽兴一点?好不容易才出来放一次风,我没拿你的身体去杀人放火不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吗?”“林年”亦或者说是控制着林年身体的金发女孩愉悦地吸着奶茶,边走边在鹅卵石路上转圈,身边红红艳艳的花卉簇拥着她散发出属于春暖花开的自由气味。 而在只有她看得见的视野里,真正的林年正低着头尴尬癌发作满脸怒意地跟在她的身边:“杀人放火会被判死刑,但我现在马上就要被判社会性死刑了啊!” “奇迹和魔法可不是免费的哦,当初作弊的时候我可是告诉过你‘代价’是什么了,你也接受了,现在可不能中途反悔啊,我可不是‘风灵月影’那种免费的外挂,收你一天身体放放风已经算是很廉价的‘代价’了。”金发女孩背着手想把奶茶放到胸口上垫着,但却发现自己这具身体没有胸,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你用得着这么作践我吗,明天我该怎么跟身边的人解释今天你干的这些事情?”林年恶狠狠地盯着披着自己马甲的金发女孩恨得牙痒痒。 “就说你吃错药了啦,这种事情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好不容易鬼上身一次你就不能让我玩玩吗?天天猫在你脑子里看现场直播我整个人都要长草了诶!”金发女孩随手把喝光的奶茶丢到了草坪上抱怨道。 啪一下。 在旁人的视线中,走在鹅卵石路上的‘S’级没来由的栽了个跟头差些平地摔个狗吃屎,还好双手张开一只脚后勾着保持住了平衡,摇摇晃晃着重新站直了。 “好好好...捡起来...你怎么那么事儿多啊。”受到来自林年的脑部重击的金发女孩无奈地回头把空奶茶捡了起来。 这一幕刚好被不远处经过的曼施坦因教授看见了,站住了脚自顾自一副“我的学生就该这样”地表情点了一下头,再健步如飞面带满足之色走向自己得办公室。 “真是欠贷的是大爷,借贷的是孙女。”把空奶茶丢进垃圾桶的金发女孩揉着后脑勺嘟哝。 “嗯?小年?”就在这个时候鹅卵石路的尽头,一个林年熟悉的声音和称谓响起了,占据着林年身体的金发女孩和一旁的林年下意识抬头,只看见抱着一叠文件的林弦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今天上午你不是有课吗,怎么在这里玩?” “啊,这。”金发女孩控制着的“林年”表情忽然微妙起来了。 坏事儿了。 林年心里咯噔一下。 ------------ 第二百二十九章:那就好 春风吹过柳絮,带起白色的绒毛落到头发上。 女孩伸手把男孩黑发上的柳絮摘掉了,又对他笑了笑,从柳树缝隙间漏下的阳光把她的睫毛晒成了皮肤一样的白色,整个人透明地有些让人感觉不真切,像是会随着下一阵吹过的风和着柳絮飞走一样。 “......”林年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盯着自己姐姐和被取掉头上柳絮显得有些发愣的“林年”总感觉有些怪。 但这幅场景具体怪在哪里他有说不出来,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想说什么身边的两人也搭理不了他,起码今天这温馨暖人的“姐弟情”一幕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林年”和林弦现在正在一起散步,他们的走在挂着垂髫柳树的宽阔人工湖湖畔,柳条在如镜的湖面上与另一个自己轻轻触着头,就和湖里两个人的影子一样一眼看去分不清虚实真假。 他们走着的人工湖畔的对岸有着一片铁树林,又有“海”又有“铁之森”,在两人前方的不远处自然就是与英灵殿并称卡塞尔三大建筑的尼福尔海姆宫了。 在北欧神话里尼福尔海姆又被叫作‘雾之国’,是一个终年充满浓雾、寒冷的不毛之地,在冬天的时候人工湖总会结冰,每逢起雾时雄伟的宫殿又会笼罩在白雾,柳树和铁树林清溶溶地化在雾里像是沉默的侍卫,入眼尽是亘古的史诗感。 尼福尔海姆在神话中总与“地狱”挂钩,在卡塞尔学院里则是被改做了宫殿式的纪念馆,在里面可以见到许多历届屠龙前辈们在战役中缴获的战利品,上到次代种祭祀失败后的‘空卵’,下到保存完好的三代种毒牙、里面陈列着的每一件物品都有着沾血的历史。 几乎每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被要求参观过这个纪念馆并且还被要求提交不下于1000字的手写观后感,所以比起血与泪的历史纪念馆,人工湖与成弯腰点水的柳树湖畔的春景倒是更为吸引人一些。 与冬日浓雾中的肃穆不同,春日下的尼福尔海姆是满怀生机的,没有人会将他与龙族、战争、肃穆一类的词相连接,明媚的春光之下,沾水而过的白鸽扑腾着翅膀一直飞过沉重的血脉宿命、飞过压抑的渐生情愫、向上向上,一直飞到青春的永生里。 走在林弦、“林年”的身边,林年扭头遥望被风吹得泛起圈圈涟漪的人工湖,湖面如镜子倒影着横跨而过的石桥,据说学院里不少情侣都很会选择来这个地方来约会,走在那条长长的石桥上仿佛不接天上不落地下,世界只剩下两人的美好错觉。 之前他一直也只在守夜人论坛上看见过学姐学长们把狗骗进来杀的帖子,不少师妹们期盼着能和学生会主席、狮心会会长、‘S’级新生留下一段走过石桥的记忆,倒是没想到今天真的有机会来这约会圣地走了一遭...只是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就好了。 “没来过这里?”林弦抱着文件笑着看向“林年”。 “这里的确不错。”“林年”看着与湖连为圆拱的长长石桥不假思索地说道,“挺暖和的,我喜欢暖和的地方。” “所以平时要出来多走走啊,别老是闷在寝室里? 会憋出毛病的。”林弦理了下被风吹到嘴唇边的发丝。 “知道啦知道啦。”“林年”双手揣着口袋转头看向湖面上的石桥漫不经心地说。 咦? 一旁当监视幽灵的林年不自觉挑了挑眉? 之前一直在曼蒂和恺撒乃至昂热面前金发女孩都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到自家老姐面前这家伙就这么老实了? 听说金发女孩可以偷看他的记忆? 难道是见到过老姐教训自己的样子被吓到了? “大学可以翘课? 但要有计划的翘,知道哪些课有用哪些课没用? 合理管理自己的时间,多认识一些朋友? 来学校这么久了除了曼蒂一直带你玩? 倒也没见到你身边有其他的新朋友。”林弦伸手捏住了“林年”的下巴轻轻把他脑袋给折回来了。 “我未成年啊,跟那些成年人没什么共同话题,说不定我的朋友其实都在下一届的新生里呢?”“林年”随口说。 “的确,你在同龄人里的确挺讨人喜欢的? 仕兰中学里不也每天都有女孩子围着你转吗?” “那不一样了? 而且在这里不也一样有很多女孩子围着我转吗?” “有喜欢的吗?说出来姐姐给你把把关?” “哦?那曼蒂师姐算不算一个?” “...噗呲哈哈哈” 像是说了什么蠢话,两人一齐笑出了声。 一旁的正版林年有些愣神,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这家伙也太正常一些了吧?金发女孩现在模仿出的他的语气简直比他本人还本人,他原本以为这场散步会是车祸现场? 但没想到现在进行的居然这么顺利。 “之前不是听你一直在纠结加入学生会还是狮心会么?怎么,还没有下定决心吗?”林弦侧头调侃? “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布里丹的驴啦。” “十二生肖没有驴,我也不属驴的? 当然不会被饿死,而且加不加入社团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就是了。”“林年”手上实在闲不住又抱起了后脑勺。 布里丹的驴是让·布里丹提出的一个哲学论点? 说把一头饥饿的驴放在两捆同样相同的草料正中间? 驴子会因为无法做出决定而卡在原地活活被饿死? 这里林弦是拿了这个哲学梗比喻卡在狮心会和学生会中间的林年的境地。 “呀,上大学了就是不一样,会梳妆打扮了,会自己穿搭了,就连姐姐的梗都接得上了。”林弦似乎有些惊喜地笑着搂过了“林年”挼乱了他的头发一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饼干拨开包装纸递到了“林年”的嘴边:“来张嘴,我这么可爱的弟弟可舍不得你饿死。” “不过你应该知道亚里士多德的梗更早一些吧?不过是把驴子和草替换成了饥渴的人和食物以及水。”“林年”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咬下了这块饼干,然而在一旁正版林年的表情更加古怪盯着自己身体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味儿了。 “当然知道,但这个比喻没有驴有意思,而且我也不想放弃奖励你一块饼干的机会。”林弦笑着捋顺了自己弄乱的“林年”的翘毛。 等等,这些冷知识自己知道吗? 一旁一直视奸着这对恩爱姐弟的正版林年忽然想到了这一茬,如果说金发女孩的记忆是跟自己共享的,那么金发女孩势必就不可能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知识...可就现在看起来,金发女孩已经很多次说出了自己根本没有学习过的知识。 林年一边思考一边跟着身边的两人走在湖畔边,从一只驴子和一块饼干打开了话匣子后,身边的两人逐渐开始正常闲聊了起来,说的都是日长日短,食堂的伙食、寝室的趣事、听到的糗事。 ...她们聊得很火热,只要是林弦起的话题,金发女孩必然能接上来,这让林弦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林年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见到林弦这么开心过,这不经让他总有种错觉,好像比起自己,金发女孩才更像是林弦的弟弟,更能讨她开心。 可这怎么会呢,金发女孩的正体直至现在都不明,她说她是林年的人格,可谁都能猜到这是遮掩的假话,但如果不是她又能是什么呢? 林年沉默着打消掉了心里涌起的荒唐想法,金发女孩可能只是偷偷翻了自己的记忆,从第三者的角度知道了林弦的喜好和习惯罢了,所以现在才能如此应答如流甚至打成一片。 ...只是她为什么会专心这些事情?总不会是想要有朝一日彻底把自己给取缔掉吧? 林年嘴角扯了扯,但这个笑话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好笑,所以也没笑出声来,扭头看向身旁的“自己”,心里终究还是种下了一颗种子。 “这些日子里‘我们’还过的还算好吧?”聊尽兴了,又走了一截路看见了道路的尽头,金发女孩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听见这个问题的林年无声中转头看向她,又看向林弦,不知道金发女孩为什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 被问到的林弦只是顿了顿摇头露出了像往常一样的笑容:“当然还好了,虽然工作有些麻烦,但好歹能学以致用,你现在也有学可以上有地方住,甚至还能交上新朋友。现在我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你在外面出一些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了,最关键的是一切都好像进入掌控中了,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就像以前计划好的那样。” “...有这么好啊。”金发女孩得到了答案,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又很难猜出这个答案是否是她喜欢的,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这春暖花开的学院,良久才收回了所有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是啊,那就好。”林弦也点头,她扭头视线落在了湖边本不可能被人看见只会出现在金发女孩视野里的林年身上,林年怔了一下后后退了一步,发现林弦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湖畔和石桥。 “富山雅史教员找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陪我散散步聊聊天,不然一直在学校里没怎么见面也蛮奇怪的,好像我们之间刻意避着一样。”林弦笑着用肩膀碰了一下林年说。 “唔...” 被肩膀顶到的林年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立刻发现金发女孩没有再接管他的身体了,自己不知何时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像是忽有所感一样,他兀然扭头看向湖畔边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果然看见了穿着白衣的金发女孩站在那里正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一下就向后跳进了人工湖里,不该有质量的她却真的激起了一片涟漪远远地向着湖心得拱桥荡去。 “怎么了?”林弦看向忽然浑身松懈下来的林年问。 “没什么。”林年看着点进湖面上打旋儿的那片柳叶说。 太阳暗下去了,他们走过了柳树,又亮起来了,最后两人分别在了路的尽头。 ------------ 第二百三十章:暴风雨夜中的黄金瞳(二合一) 2009年,5月20日,晚,大雨滂沱。 乌黑色的浓云蟒蛇一般盘在芝加哥港的上空,晚春最后一声雷暴炸响后,成千上万吨的水铺天盖地坠下,由远至近的强风踏着骤雨地步伐在港口中兴风作浪,一艘艘百吨级别的钢铁船舶蜷缩在港口内被吹得吱呀作响。 港口上的星条旗绷得笔直,遥远的芝加哥闹市内鸣笛声在狂雨中若隐若现,守夜值班室中的老人锁死了窗户藏在椅子里喝了口啤酒戴上棉绒的耳罩,提早结束了今晚的工作。 三天前芝加哥天气预报就预知了这场台风入境,从宇宙外的卫星拍摄来看,一个宛如洋葱圈大小,且代号也被戏称作‘洋葱’的白色气旋从北大西洋在5月17日时登陆了新泽西州,经过为期三天的肆掠沿路经过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威斯康星,最后被来自北方哈德森湾的一阵妖风赶来了芝加哥缩在的伊利诺伊州。 芝加哥的港口,这个美国最大的港口之一成为了代号‘洋葱’的台风登陆地,当傍晚五点半乌卷卷的风带着白辣辣的雨打得港口工人的脸颊上通红时,整个港区就开始吹响了撤空港口的号角,只留下七倍工资的一个老守夜人和座座设备工厂外成千上万吨的集装箱。 守夜人不过只是一个形式,因为没有人能顶着台风入境的天气出港和进港,就算是千吨重的货轮也难以在港口停靠,稍微轻量级的小船能被浪头和飓风卷到天上去,遥远的密歇根湖中往日里冲浪胜地卷着几条骇人的龙吸水活像是黏住天上和地下的白条子,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强登这片港区,孤单的守夜老人自然也不用整夜都保持着清醒。 “这种天气,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 同样的,守候在芝加哥港口A2号工厂外的德怀特也是这么想的。 黑帽、黑衣、黑鞋帮子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站在港口两百米外的设备工厂的门口,眺望着密歇根湖上的水龙卷面带忧色。在他身后的老旧工厂中点着黄色的灯盏,大风从各个缝隙里涌入吹得灯泡左右摇荡,令他黑色的影子拖拽在地上摇摆不定,似是侧显着他此时同样境遇的内心。 今晚芝加哥港口并不孤单,因为在这狂风骤雨之中依然有着一笔交易等着德怀特去完成。 就算站在工厂屋檐下,斗大的雨水被风抛掷而来依旧打的德怀特的脸生疼发白,他抬手想看时间,却发现二手的机械表不知何时进水不走,时间一直锁在了晚上八点整,这让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取下这块老婆上当受骗300美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打定主意如果今晚的这笔大单子做成了,就让自己的顶头老大把芝加哥城西那家二手奢侈品店给砸了。家里那个爱奢饰品的女人不知道多少次在那儿上当受骗买到假货了,每次他都迫于店后面的帮派实力没敢上门找茬。 在这个拼勇斗狠的时代,手里的狠家伙越多才越说的上话来,只要今晚这次的“大买卖”能顺利完成,那以后芝加哥城的地下势力就由他们这片人说了算了。 手表进水的缘故对不了时间,为了交易的安定性今晚工厂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携带电子设备,失去了时间的准头,德怀特心里难免升起了淡淡的焦虑,他们跟卖家约定的交易时间是9:20分,现在他这个接头人算不准时间,港口里的天气又跟龙王爷翻身一样肆掠无度,就算买家做着核潜艇成功击破了风浪登陆了他们连接引都做不到,大概率买家也找不到这地儿继续完成交易了。 其实按理来说三天前天气预报就播报了台风入境的情况,三天的时间里怎么都能够他们联系上买家更改交易时间了,他们现在却依旧在狂风暴雨中枯等,不是因为他们死心眼,而是德怀特的顶头老大的确联系过买家要求更改交易日期,但对方却直接一言否决了这个提议,并以“暴风雨天气更方便”的理由要求按原日期进行交易,可就现在的天气来看,恐怕买家想如约而至怕是真得开核潜艇才能登上港口了吧? 就在德怀特胡思乱想之间,一阵水浪爆碎的巨响声惊得他把脑袋缩进了衣领里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巨大的黑影从大浪上以神祇战车之势碾压而来,一道蓝鲸歌喉般嘹亮的鸣笛划破了黑色的暴雨夜,雪白的利箭撕破雨夜的黑暗直射在了芝加哥港口边缘上,在光亮之中德怀特看清了,那巨大的黑影骇然是一艘被漆成了与这暴雨夜相同颜色的拖船,正以难以置信的马力劈斩开迎面冲来的汹涌巨浪准备强行登陆港口! 难以想象,在这种天气下还有不怕死的船长胆敢航行,可德怀特却丝毫没有质疑自己双眼所看到的这一幕,因为在对方敲定那笔暴风雨夜里的交易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今晚会出现这这场台风眼中心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他们都是疯子,为名逐利的狂徒,开着一艘拖船在八级风力下强登港口很显然符合疯子的作风。 船锚抛下溅起的水花立刻被大浪吞噬下,拖船成功登陆停泊在了港口边,不像是远处在野草般风雨中摇摆的船舶,这艘披着夜色和暴雨而来的拖船静静地躺在港边像是一个卧倒的巨人,除了天崩地裂的末日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晃动自己的巍峨身躯。 在拖船上跳下来了一个披着雨衣提着黑色手提箱的男人,一下船抬手遮掩着风雨的他就注意到了极远处手提式强光手电筒闪烁发出的信号,三长一短再两短一长重复循环,这是他们跟卖家提前定好的暗号,收到信号后披雨衣的男人回头向拖船上的同僚打了个手势,工厂那边的德怀特也立刻收到了来自船舶上闪烁的对应暗号。 不一会儿后,站在工厂本口的德怀特就看见了一个披着雨衣的男人穿破了暴风雨,脚步坚定、快速地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借着工厂内射出的温黄灯光,他看清了在对方手中的黑色手提箱上纹着一颗银漆喷的半朽世界树的浮雕。 靠着符号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德怀特把手放进嘴里向工厂内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再转头迎向了披雨衣的男人。 “你们迟到了。” 原本,德怀特是想用这样的开场白来为接下来的谈判占据主导权,他知道他们在跟什么体量的了不得的势力交易,但如果一来就显出了这边的颓势,说不定这场暴雨夜里就会迎来一出不怎么新鲜的大鱼吃小鱼的戏码,所以他准备一上来就给出地头蛇该有的压迫力让对方知道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东西呢?”事与愿违,德怀特话还没说的出口,披雨衣的男人就直接的掠过了他快步地走向了亮着温黄灯光的工厂,直接将这位当地帮派的智囊所有话堵回了嘴巴里。 “一上来就要见东西,是不是显得目的性太强了一些?今晚暴风雨很大,城里需要警察忙活的事情会比平时多上许多,没有人会来这种天气的港口找我们麻烦的,所以放慢点脚步我的朋友。”德怀特快步追上了男人走进了工厂内,在工厂深处,二三十个有眼睛就能认出是帮派分子壮汉已经杵在场地中央了,臂膀上纹着代表帮派的图案,每个人双手都握着把枪放在双腿略微岔开的裆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和自家的智囊。 “今晚的暴风雨很大。”男人忽然站定了脚步转身看向德怀特说了一句众所周知的事实。 “是的,今晚雨确实很大,天气预报说今晚最高能到达9级风力,街上连猪都能吹起来。”德怀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接了男人的话。 “所以,这么大的暴雨我们开着船来不是要跟你们打情骂俏的,我们给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也给我们想要的东西,交易完成后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这才是现在我们应该做的,而不是让我听你在我的耳边表演那些谈判桌上的劣质话术!你现在是想完成这笔交易,还是废话到我转身直接走人?” 站在工厂的灯下,德怀特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孔,那是一副典型的雅利安人面貌,长颅窄面,五官极为立体,眼窝深陷的同时鼻梁像是铁钩一样刺人的眼睛,这个如鹰一样的男人年龄大概不超过二十五岁,但凌厉的话语和尖锐如刀气势却给了德怀特四倍于他年龄的压力。 “好的,好的,今天天气不好,大家都很心急,这很正常。”德怀特果断退了一步,既然对方一来就表现出这么强硬的态度不如由他们先示弱,话术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最后还是要靠比拼腕力。如果一会儿真出毛病了再亮家伙也不迟,为了这次的交易他们帮派几乎把有生力量全部带到了这间工厂里,就算是强龙过江也得掂量一下他们这群地头蛇的毒牙。 “东西呢?”雅利安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一来就问过的话。 德怀特看向场子里的十几个帮派份子,轻轻侧了侧头,人群中间就分开了一条道,在后面一副深褐色的棺材,在温黄的吊灯下显出一股死寂,看见它就连厂外的风雨都为之静默了几分。 这里是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全年私底下的非法毒物、军火交易的数量能到达惊人的上万宗,如今出现在这台风入境的暴雨夜内的交易物品却是一口棺材。 棺材通体呈现暗褐色,纯木建造但却不知木种,从正面看宛如一根半边的圆木,但两侧又斜中带弧,前段大、后端小,毫无疑问整体铸造风格为中式,只是部分地方存在搬运失误导致的掉漆和磕碰,但整体面相还算完整。 而这中式棺材最值得关注,也是这幅棺材最为昂贵的地方还尚未收到破坏,在德怀特身边的雅利安男人视线笔直地落在了暗褐色棺材的棺盖面上,那用着比暗褐色还要深的血褐色书写的两排跨越无数岁月和朝代中文字。 作为芝加哥数一数二的帮派,可能德怀特以及他的手下在武力和凶狠上算得上道上排的上号的一批人,但论知识涵养他们却无疑输了面前神秘的雅利安男人足足百倍。经过数个月的时间他们花费大力气搞到了这口棺材,只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玩意儿是件文物,且价值连城,但却从没有想弄明白这口中式棺材为什么这么值钱,以及棺盖上用中文写着的两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棺材前的雅利安男人却是一眼就读懂了那两行中文的意思,并在心中悄然默念了一遍: 工厂外雷声轰鸣,德怀特见到看着目不转睛地雅利安男人,心说今晚这笔交易成了,转头给了个帮派分子们一个眼神,人群立马合拢了起来阻隔了德怀特的目光,后者这才收起视线重新落在了身边的帮派男人身上。 “我们的东西看来让你们满意了,那我们的东西呢?”德怀特上下打量了一下雅利安男人,只见着他提着那个带着奇怪符号的黑箱子,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从身上摸出一百支全m16a1全自动步枪和五十只M911手枪的样子。 “退后。”雅利安男人冷冷地说。 略带针刺般冷意的话语似乎有些挑动了持枪帮派分子们的神经,德怀特抬手制止了有些骚动的同僚们,主动后退留给了雅利安男人空间。 他能爬到现在帮派智囊的位置代表着他的脑子虽然没有华尔街精英好用,但在芝加哥暗巷拼勇斗狠混街头却是足够了。天生的老鼠性子让他闻见了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这是他就连在那些真正的黑道枭雄身上都找不见这种感觉,可刚才一会儿他终于想起了这种莫名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的肃杀气息。 如果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了,德怀特真不愿意对这种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大势力的家伙动手,就算对方是国外的势力,也不是他们这些帮派分子能招惹的。 在德怀特后退后,雅利安男人面无表情地原地蹲下,将手中的黑色箱子放平,在箱面里侧藏着的可触屏幕上键入了密码箱子才自动弹开了锁芯,打开箱子里面居然是一套小型的联络通信装置,颇有一种冷战期间间谍特务标配装备的感觉。 德怀特拧着眉毛看着雅利安男人拿起了通讯设备上的麦克风,用他听不懂的中文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后就把箱子重新关上了。 “我已经联络了我拖船上的同伴们了,十分钟后他们会用叉车带着你们想要的东西赶到这里。”雅利安男人提起箱子看向身边的德怀特平静地说道,后者这才明悟了过来,合着这个压迫力十足训练迹象尖锐逼人的雅利安男人居然压根就不是对方势力的话事人! ——雅利安男人只是个只身上港口来提前踩水的,在看到棺材后才他们才决定通知那黑色拖船上真正的话事人继续这场交易! 德怀特心里陡然对这个半朽世界树后代表的势力更加敬畏了,心里也同时涌起更多的担忧,因为他们这次用背后那口棺材交易的军火数量其实是狮子大开口了,然而对面的人却想都不想一口就把这笔交易答应了下来,这难免会让他们有种这些人早已经做好了黑吃黑的准备,自然不怕他们的漫天要价的感觉。 十分钟的时间在暴风雨夜沉默的等待中转瞬即逝,雅利安男人掐点掐秒地看了一眼手腕上比德怀特不知道精致昂贵多少倍的潜水表,在秒针转完最后一圈刚好抵达十分钟时,他抬头看向工厂外的雨夜开口说:“来了。” 雷暴在这一刻终于落在了芝加哥城的上空,枝形的雷霆如中的神秘倒生树一般在黑色的天空铺满苍白,在暴雷的电光照耀下,德怀特看清了雨夜里那个徒步走来的打伞的身影,雷光下那居然是一个还是半大的孩子,穿着一身漆黑如这狂风雨夜般的黑色风衣,一头被狂风拂地杂乱的黑发滴落着雨水,雨滴汇聚到了他的额发尖上坠落,落下时不规则的雨滴里倒影着那淡金色的瞳眸。 德怀特视线落在了那如汽灯般明亮的黄金瞳上整个人被墙正面撞到了一般略微后仰,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恶寒,瞬间避开了视线调整起了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而在他身后一项横行霸道、以狠厉和凶悍武装自己的帮派分子们也无比呼吸紧张了起来,纷纷下意识侧头避开了踏着暴风雨夜走来的男孩。 德怀特身边的雅利安男人见到男孩走近后,一言不发地快步上前为男孩接住了黑伞,尊敬地退到了男孩的身边附耳为他细说了一些话,男孩微微点头的同时视线穿过不远处的德怀特落到了帮派分子们的身后,在那里依稀可以看见暗褐棺材的边角。 “我知道了,接下来交给我处理就好了。学长辛苦了。”雅利安男人附耳交代完后,黄金瞳的男孩开口说出了暴风夜里他的第一句话,出口的声音果然还是青涩地不成样子,与他那年轻的脸庞完全符合,德怀特这才再度确定了这就是一个年纪不过16、7岁的男孩! “这位...就是今晚代表交易的话事人?”在男孩开口后雅利安男人就彻底退居幕后了,站立在男孩身后宛如沉默地护卫一般,德怀特只能开口问向这个男孩,只是似乎之前照面的一刻被男孩漆黑暴风雨夜里的金得有些慑人的眸子吓到了,他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居然有些僵硬和涩感。 “卡塞尔学院2009级,执行部代理部员,林年。”男孩上前两步贴近了德怀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淡淡地说,“我只会自报家门一次,算是对这次交易所表的诚意,但今晚过后忘记我说过的所有话,不然后果自负。” 威胁?还是示好? 德怀特已经弄不清楚现在的局面了,他只能略显错乱地握住了这个男孩的手,在这次有力到让他右手生疼的握手下开始了今晚的这场交易。 ------------ 第二百三十一章:盛大的苏醒(二合一) 雷声轰鸣,雨落狂潮。 工厂里德怀特站在边上借着温黄灯光小心地观察这个从暴风雨中走出的男孩,就算穿着一身黑色凌冽的风衣也掩盖不了男孩骨子里那股青涩的味道。德怀特自诩一项认人很准,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位“临时专员”大概自己上高中的儿子跟对方应该是一个年纪的,16,最多17,可自己家17岁的臭小子还在学校厕所里飞叶子的时候,这个男孩就已经在跟黑帮走私文物了,且看起来这还不是他的第一次。 男孩黑风衣的领口照例有着一颗银色的半朽世界树,德怀特终于也开始在脑里检索起来这究竟是国外哪个恐怖组织的代号,这么小年纪的男孩身上就有压过青涩数十倍的凌厉气势,活让人想起那些打小就在毒枭窝点长大的恐怖童子军,怕是手上粘过的人命不比他少...这样一对比来,他倒多希望自己儿子多飞点叶子,起码那样不会有生命危险。 “在叉车把军火搬送来之前我要验货。” 林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一旁的雅利安男人立刻接过废纸巾揣到了兜里。 他说这句话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祈愿句,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给德怀特这帮人考虑的余地。 “刚才你的朋友已经验过货了。” “我要验的是里面的东西。” “可这样有些不符合规矩。” 德怀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些,才能压住自己的忌惮和紧张,就算对方来头诡异,他也不想在一个17岁左右的孩子面前露怯,这是面子问题,像他们这些在街头靠凶狠混饭吃的家伙就算某一天遇见外星人了,他们也得把枪掏出来抵它的青蛙脑袋凶狠地吼一句:welcome_to_street! “规矩?谁的规矩?”林年转头问。 “混街头的,总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错误答案。 没有作出对方想要的答复,德怀特很明显的感觉一股刀子似的要把人剥肉切骨的视线扫在了他的身上,他想更加地头蛇一点跟面前的过江强龙对视回去,但只是余光看见了对方那淡金的眼眸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颤,不由内心暗暗痛骂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现实里却什么屁都没有放一个出来。 “验货。”林年淡淡地说。 一旁的雅利安男人听到指示后径直迈步走向了阻拦着东西的帮派分子,这让这群只带着肌肉和枪械不带脑子的蠢货们紧张了起来,在巨大压力下脸绷得笔直充血,额头青筋绽起,不知道是该上前一步阻拦还是直接举起家伙对着这个家伙扫射,他们看得出来只要那个男孩不开口,就算他们真的开枪了雅利安男人也不见得会后退半步。 “...就让他先验货!反正他一个人也把东西抱不走,我们也别这么小家子气,毕竟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德怀特在局势差点崩盘之前一再退步了,虽然示的是弱,但嘴里说的话却反倒是像他们主动给了面子一样,这家伙能混到帮派智囊的位置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群悄然分开,露出了后面深褐色漆诗雕纹的中式棺材,林年的目光在落到棺盖上的两行诗文上时陡然眉头轻皱? 中文是他的母语? 在场所有人在内对这行诗的大意理解最深刻的也只能是他。 雅利安男人走到了中式棺材边从袖口里抖出了一把精钢片刀,沿着棺盖的封口缓缓切入? 棺木和红漆被刀刃刮出粉末落到了地上染上一层狗血似的漆黑? 任何文物学家见到这一幕都会痛心疾首到心脏病发,但他们作为文物买家却直接在验货阶段动了刀子? 似乎一点也不怕损害到文物的本身价值。 德怀特见到这一幕眉角也不自觉地抽了抽——他不是在意文物被损害,而是在后怕雅利安男人跟他站一起这么久? 他压根没注意到对方袖子里就藏了一把这么长的凶器? 如果局面早早谈崩了最先死的也不会是对面两人,而是被闪电般抹掉脖子的他自己。 片刀过半插入棺材内,雅利安男人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年,得到了点头肯允后深吸了口气臂膀衣衫被发力鼓起的肌肉撑得绷起? 折刀猛地把棺材翘开了一道空子? 灰色的烟尘从里面涌出一道打旋的气流。 就在棺木开启的一刻,工厂外天空骤然被撕破黑夜的雷光染成了炽白的颜色,刺眼夺目的闪电将工厂内每个人的影子投在了地面拉扯得纤长似鬼。 一声暴雷恰到好处的炸响,天地间雷声滚滚。 德怀特陡然回头看向了工厂外暴风雨夜中港口的狂风大浪,可能是错觉的缘故他好像听见了一道不可能存在于内陆的鲸鸣声? 藏在雷与雨的狂鸣中,高昂、凄绵、让恍然听见它的人发自骨髓的涌起一股孤寂和恐惧。 天地寂寞荒芜。 — — 雅利安男人借着涌入棺内的温黄灯光看了一眼缝隙里? 脸上表情骤然收拢绷住,狂喜、惊骇、恐惧杂糅在了他的瞳子里? 强压住情绪后转头看向林年沉沉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更大了,风力已经到达了天气预报预告的九级? 整个港区都遍布着细琐的噪音? 那是小型集装箱碰撞发出的杂音? 九级的风暴甚至可以将汽车吹飞到天上去,然而就今晚来看九级似乎还不是真正的高潮。 这时在工厂外的雨夜中也由远至近传来的叉车运货途中的滴滴响声,刺目的头灯从雨夜里射入工厂内,将背身向着暴风雨的林年的影子投在了不远处的棺材上,转头看向叉车的德怀特和帮派分子们都被白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连声咒骂着让驾驶员关掉。 叉车驶入工厂,头灯熄灭,引擎熄火。 德怀特揉了揉眼睛上前一步,但下一刻又瞬间刹住了脚。 他死死地瞪住了那空载的货叉,乃至空无一人的驾驶室,巨大的恐慌和愤怒一齐在他的心中爆发出来了,扭头狠厉地看向身边依旧面无表情的林年,雅利安男人也不知何时也已经从棺材边回到了这边恢复了皮肉不兴的死一样的静默。 “你耍我?” 就算是现在,德怀特也没有直接撕破脸,而是带着愤恨指责身边不讲信义的交易人。 “一百支m16a1全自动步枪,五十支m911半自动手枪换一口走私自中国的文物棺木,这是我们事先谈好的价格。”林年看着那口棺木平静地说着,甚至余光都没有留给身边的德怀特,“美国《火器持有者保护法案》中明文规定禁止平民拥有1986年后生产的全自动步枪,因为一旦发生枪击案全自动步枪造成的伤亡会是半自动的数十倍以上。” “你是条子?”德怀特听见这席话后脸都扭曲了,他的话一出口,不远处二十余众帮派分子中立刻有反应快的人准备抬起手枪对准林年和雅利安男人。 啪。 不是枪响,而是重物落地声。 先有尖锐的风声撕过耳膜,再是一只抓着手枪的男人手臂落在了地上。 鲜血从断口汩汩流出,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块血泊,倒影着每个人脸上的呆滞。 在帮派分子中,最先反应过来、最先举枪的男人也在今晚最先失去了一只手臂,他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还摇晃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断臂,在剧痛沿着神经抵达他的中枢末梢时惨叫声和眼泪鼻涕才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跪坐在地上按住伤口试图阻止喷涌而出的血液。 “别把枪对准我。”林年冷漠的声音这才在惨叫声中缓缓响起了。 数十道拉动枪栓的机械声延绵在一起,数十个帮派分子下意识举枪,又是数道令人牙酸的风声穿堂而过这间工厂,相同数量的重物落地声,没有一道枪响成功触发,反倒是一根根手臂火腿肠一般堆积在了地面! 大量的触目惊心的血液喷涌在了空旷的场地中,混杂着雷雨声数十个男人的惨叫声汇聚在一起像是失乐园里魔鬼们刑虐时助兴的伴奏。 德怀特瞳孔如针缩般盯向了林年,这个男孩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片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棺木,上面插着的刀子果然不见了,这意味着男孩手里的和那是同一把刀子。 数十米的距离,他是怎么取刀的?又是怎么砍下那些手臂的? 德怀特的大脑宕机了,不需要雷电那张脸色已经失去血色般惨败了,他理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不妨碍知道一个摆在面前的既定事实。 怪物。 这个在暴风雨夜里踩着大浪而来的男孩绝对是个怪物! “明白了吗?”林年看向德怀特,淡金的眼眸里波澜不兴。 德怀特不知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或许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过来自己点头了,整个湿湿漉漉的麻鸡一样站在那里,汗水和雨水混杂着留下喉头干涩无比。 “把东西搬上叉车。”林年说。 “还有两只手的去搬。”片刻后他又说。 局面已定,巨大的恐惧已经吞没这间工厂里的所有人了,交易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只有屡见不鲜的黑吃黑了。 德怀特自然属于还有两只手里的其中一人,二十多个帮派分子几乎八成的人在一瞬间内少了一只手,剩下几个反应慢运气好的男人没把枪举起来,自然也庆幸留得了健全的双手来为之效力。 林年一言不发地监管着这群现成的劳动力,手指轻轻在环抱着的臂膀上有节奏的敲打,在黄金瞳莫大的威严压迫下,德怀特僵硬地和几个同僚踩在血泊里走到了棺材边上。 他们的腿都有些软,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得魂不守舍,纵横街头这么多年再残忍的事情都见过,可是像今天这样的令人渗到骨头里的诡异却是头一遭见,街头男儿的血性完全被地上一根根堆积成片的带有温度的活人手臂流出的鲜血浇熄了。 几只手颤抖地摸在了棺材上,比冰川还要冻人的触感传遍了他们全身,这时不止是德怀特,所有触及暗褐棺材的人都听见了港区外那无垠黑暗的暴风雨夜中响起的鲸鸣,那么凄愁、怨苦,让人想到了深邃至黑不见终末的黑色海洋——可港区外并不是大海,而是巨大的密歇根湖,哪里有什么鲸鱼?总不能是湖中的湖怪终于在这雷雨夜中探头嘶吼了吗? 林年敲打臂膀的速度更快了,微微低垂着头颅,黄金瞳中缓缓流过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在恐惧和猜疑中,德怀特最终回到了现实,那鲸鸣可能是幻听,但面前的惨淡的危机却是残忍的现实。他不经低头看着面前血泊里的棺材,他们帮派在这件文物上可谓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死了很多人才搞到的,大量囤积的军火消耗在了争夺战中,如果今晚的交易黄了那么就代表他们帮派就没有未来的希望了。 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地盘就会被隔壁街区的红帮咬碎吞吃,纹着属于旧帮派纹身的他们走在街上也得无时无刻担忧着被人殴打乃至枪杀,想要逃避这个结果就只能举家搬迁。可在芝加哥搬家意味着大量的金钱消耗,没有帮派支撑资金来源他面临的结局大概就是流离失所成为流浪街头的一员,可他家里还有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妻子和一个高中的儿子... 他不想今晚就这样憋屈的结束了,混街头的人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舌头去舔锈迹斑斑刀口的人,他以前敢被人用枪顶住脑袋放狠话,总不至于今天就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未来给葬进这口见鬼的破棺材里,尽管威胁他的对象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对未来悲惨的恐惧以及热血上头缓缓冲散了他被震慑的胆怯心脏,但他也没有发现在他面前的棺材下,暗色的血泊宛如有孔可入一般悄然向着棺木汇聚而去,汩汩的血流如灵活的小蛇经过他脚边的地上悄然扭曲着、爬行着钻向了棺木... “啊...” 德怀特忽然弯身向了血泊中的棺材叫了一声,说是扭到腰了,林年身边的雅利安男人皱眉想要上前去查看情况,可却没看见弯腰的帮派智囊借着侧身时候的遮挡,满脸狠厉地举起了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弯曲了下去打出了一个手势! 在这个手指亮出的瞬间,工厂内骤然响起了一声爆鸣! 走出一步的雅利安男人只觉得眉心一凉,心里掀起了一股遮天蔽日的寒意,手脚怎么都无法先那死意一步而动,就连心脏都为之停跳了片刻,被血压和情绪激起的黄金瞳里倒影着那颗旋转着朝他眉心飞来的子弹,他是混血种,可在现代文明的强大火器狙击步枪的瞄准下,就连他的血统也救不了他。 一道火花灿然炸裂在了雅利安男人面前,超音速子弹破碎成两瓣,在他身后的地面激射起两撮泥灰,石屑飞溅而起擦过了额角带走了那一滴悬而未下的冷汗。 刀颤的余音清澈地回荡在工厂内。 恍然回神,雅利安男人看清了横在自己额前的片刀,在他生死一线之际,身旁的林年只是轻轻的递出了手中的刀子,捅破了他今夜脑浆崩洒雨夜的结局。 “谢...谢谢。”雅利安男人压低声音有些仓促地说道,随后立刻抽身后退死死盯住了棺材边上同样瞪着这边的德怀特。 林年把刀子收了回来转了两圈刀花捏在手里,他还没有做什么反应,德怀特就已经绷不住了猛地放下棺木跳了出来掏出了手中的一部黑色手机高举过头顶嘶声吼道:“给老子后退!后退!不想被炸上天就给老子后退!” 看着死死顶在了棺木前的帮派分子们,林年脸上为此没有出现任何表情波动,他的视线落在了德怀特手里的手机上,按照事先约定这次交易是不能带任何联络外界的通讯设备的,但很显然德怀特犯规了...倒也不大意外,毕竟就连他们从一开始都没想遵守过这个规则。 “这里埋了足够能把这家工厂炸飞天当量的炸药,东西是我们的!没看见军火你们他妈的别想从我们这边夺走任何东西!”德怀特死死捏住手机就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脸部过分充血目眦欲裂,脸皮绷在肉上显得青筋血管猛突,有那么一瞬间比起林年他才更像是一个怪物。 是了,就是要这样。 跟怪物做交易,想要保全自己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疯狂起来,只要他能比对方更疯狂,就算对方是怪物又如何?疯狗疯起来就连怪物都敢咬,满是病毒的犬牙谁都能撕下几片带血的皮肉! 德怀特感觉自己莫名地像是被勇气填满了一样,看向那个男孩的金眸子也不再胆怯半分了,他心跳加快、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像是手中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保护自己后半人生幸福的按钮,他不需要按下去,但只要死死地握着它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命运重新夺回了手中! “后退!给老子后退!”德怀特跳脚地指住了林年和雅利安男人,而理所当然的,他们真的后退了。 见状德怀特心里一喜,果然就算是怪物也会害怕人类从古到今最为杰出的发现,火药的爆炸能将金石炸裂,自然也能让怪物退避三舍,他终于夺回了了话语权! “蠢货。”林年轻声说。 “你他妈少跟老子放狠话,给我滚出这间工厂,滚回你的拖船上去,回你妈妈那里喝奶去吧!街头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能混的地方!”德怀特绷住脸极尽所能地提升自己的气势,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膨胀的河豚,体型越是绷得巨大,对方就越会知道他是来真的! 只是,德怀特误会了一点,男孩的这一句蠢货气势并非是在骂他的。 轰—— 暴雷在芝加哥城的天空连续劈响,仿佛天公也为发生在眼下的不敬之色感到震怒,从古至今都有大雷驱邪的传说说法,若真有其中的根据说法,如今又该是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神憎鬼厌的邪祟苏醒,才能引来芝加哥夜空里如此恐怖的天象呢? 林年不需要去猜测答案,因为答案已经推开了棺门。 澄明如镜的黄金瞳的倒影中,德怀特与数个帮派分子的身后,那口棺材的棺盖被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 温黄灯光的照耀下,铁处女般满是荆棘的棺材里,沉睡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袍的女人,皮肤柔软,乌发依旧,白丝袍衣下隐约可见的干瘪躯体让人想起沙漠中脱水的小动物尸体。成百、千年的沉睡让她不再风华依旧,紧贴骨骼的皮肤起着树皮一样的褶皱,上百根钢针从棺材内伸出刺穿了她的身体,每一根针上都有凹槽和花纹,像是细数着她的业,难以想象她生前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糟此刑罚至死。 可这都不是现在需要关心的了,她就要醒来了,她一切的罪在这百千年的沉睡中已经还清了,世人要以最盛大的仪式雀跃她的归来。 血泊如蛇群盘踞于棺木之下,不知何时,断臂男人们喷涌而出的鲜血尽数聚集在了棺材周遭,血液如漩涡一般在棺边环绕,它们沸腾着、跳跃着形成了微小的龙卷,外面的暴风雨越是激烈,它们越是欢愉、兴奋,急不可耐地向着那尊贵的存在成为迎驾的血红地毯上的花瓣! 雷声是她苏醒的礼炮!狂风是指挥畅意的手臂!暴雨是那漫天散落的金花! 她醒来的一刻,就如她下棺那时,是一个电闪雷鸣、雨落狂流之夜! 枯燥纤薄的眼皮掀开,那如琉璃宝石般的金色瞳孔跨越了千年再度凝视了这个世界。 她醒了。 尊贵的她重回世间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的臣仆和王座,而是一个男孩淡漠的脸。 棺木之上,林年双手握着刀柄,精钢的片刀深深地扎入了棺材主人的口中,断绝了她降世的第一口呼吸,只手将这盛大的仪式踩在了脚下,眼中那毫不逊色尊贵的纯血三代种的黄金瞳跳跃出噬人的光辉! “去取东西!”男孩发出了爆吼,瞬间惊醒了整个工厂里的人,身为执行部专员的雅利安男人自然立刻搞清楚了状况。 毫无疑问棺材里面尊贵的东西苏醒了,一旦让她起棺整个工厂内所有的活人都会在一个呼吸之间为她的苏醒献上血的祭礼!可林年却是以一个谁也没看清楚的速度出手,直接将对方暂时性的钉死在了棺中,打断了这场仪式的发生! 经受过卡塞尔学院专业知识培训的雅利安男人深知那柄精钢的片刀是绝没有杀死棺材得主人资格的,要想要彻底终结今晚才拉开序幕的噩梦必然需要拖船上早已准备的真正凶器!所以在林年爆吼响起之时,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了雨夜里,要向拖船上的同伴和中央控制室的执行部转达这个骇人听闻的情报。 三代种苏醒! 本部王牌‘S’级与纯血种的厮杀已经拉开了序幕。 ------------ 第二百三十二章:讨伐(虚假的二合一) 纯血龙族跟混血种的区别究竟是什么?纯血龙族跟混血种的区别究竟是什么? 林年曾以为真正的龙族都会像是油画中那样体型如山般巍峨,威严如海般广阔,利爪置放之处山崩海枯,所到之处遍地死亡,所爱之物尽是复仇和毁灭。 可在棺材中白丝掩身的她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女人,从一场起于风和日丽的午间休憩中苏醒,只是她这一盹稍微沉吟得有些久了,眼眸再开时河山已然渡过千年风霜雪雨,时过境迁,曾经的辉煌与尊贵如红楼谢幕一般瓦落屋坍,就连曾经卑贱的盗火者也敢在她苏醒的仪式中挥刀忤逆。 你怎么敢。 棺木崩塌了。 成片的红木如刀一样向四面八方劲射而出,那断手跪地的数十余帮派分子难以躲避,直接被木屑打成了筛子,躯体像是戳刀的冻猪肉一样皮开肉绽爆射出血花向后栽倒在了血泊里溅起血花。 德怀特在看见身边棺木里女尸睁眼的时候就已经亡魂皆冒了,那穿越岁月重燃的黄金瞳将他心中的凶气、恶胆戳了个洞,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吹飞进了暴雨夜里不见踪影,这也是他头一次知道身为男人的自己其实也可以发出比女人还要尖细的惊恐尖叫声。 随后德怀特的视野发生了扭曲,整个人飘忽进了一股失重感里,最后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翻倒了两圈茫然且胆战心惊地趴在地上,之前被他视为怪物的男孩正在他的面前凝视着破碎棺材中缓缓站起的真正的怪物。 白丝漫身的女人站在温黄灯光底下,她张开了双臂仿佛在拥抱这个世界,口中插入的片刀节节滑出摔落在了地上鲜血的漩涡里,白丝下若隐若现的身段上皮肤包着的每一截骨骼都清晰可见,从骨架和外形上来看她跟人类无疑,可人类却绝不能像她那样能以干尸之姿在死亡之后再度重临这个世界。 一根根扎入女人肤表的钢针脱落砸在地面上,鲜血从如牵丝一般摆脱了重力流向她身躯上细密的孔里,如线板的血流缠绕在她的周身笼罩成了“茧”的雏形,她干裂充满褶皱的皮肤也宛如注水般被绷直了,焕发出了生机勃勃的光鲜色彩。 林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位三代种的复苏,没有任何要插手这场仪式的意思,在棺木崩炸的瞬间他将周围至少七个活人丢向了厂内的角落,现在那些帮派分子也尽数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三观崩塌成了齑粉。 【污泥龙王宫,恐获不敬罪】 这道诗句已经伴随着复活的第一时间,女人做出炸掉棺木的决定灰飞烟灭了,很显然,棺木并非是她的“卵”,林年更倾向于认为棺木算得上是囚禁女人的牢笼,所以对方在复苏后立刻就将这个对她来说威胁最大的囚笼给摧毁了。 棺盖上的诗篇作于唐代,诗人是被誉为‘茶仙’的卢仝(tong),算是一个谷歌上输入法联想都找不出来的生僻诗人,这句诗篇出于他所作的《冬行三首》,足以见得无论女人何时被囚入棺木中都是在唐代以后的事情,大抵年份距离今日算得上千年,沉睡了如此之久? 只要不是经过由‘卵’正式复苏的途径? 就算是纯血的龙族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地上的血泊一滴不剩的汇入了女人的体内,就算如此她也尚未恢复到曾经的绝代容貌? 从她的脸型和身段来看? 放在千年前必然也是一位招惹天下烽火乱的绝世美人,只是想要重回那段岁月? 她就需要更多的养分。 而养分,自然来源于仪式中待宰的牛羊。 她起步、大地崩碎、携狂风与威压肆掠而向工厂的黑暗中? 在爆响的枪声里一具干枯的尸体被掷到了灯光下? 趴在地上的德怀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安排的“后手”,非法购来的狙击枪已经断裂成了两截,切口光滑如镜没有丝毫毛茬,可他分明记得那个诈尸的女人手里根本没有武器! 只是抽干了鲜血? 没有吃肉? 再结合今晚的台风与暴雨,林年心中大概对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了定论。 砰! 头顶上的唯一光源炸碎了,灯泡碎片零落而下洒在地上,整个工厂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惨叫声接连响起。有些东西就算沉睡了千年也依旧保持着趋利避害的天性? 就算骄傲、尊贵如她,也知晓今夜这个工厂内最大的威胁是谁? 而她又在何种境况下才能真正的重获新生逃出这个牢笼。 她在高速的移动,肺部剧烈的收缩吸取足够的氧气提供运动的燃料? 每一次吸气都将周遭抽得几乎真空,回填的大气在她身边绕起漩涡? 而呼出的时候? 吐出的是力量、无与伦比凌驾肉身凡胎的伟力! 黑暗里林年在心中默数着数字? 黄金瞳高速地锁定着黑暗里肆意妄为的那道身影,眼底的金色愈来愈加寒冷彻骨,他生根似的站在了原地没有任何要做出进攻的意思,背后地上的德怀特恐惧地抱着自己的后脑勺,面朝着湿冷的地面亲吻歌颂着曾经掷地不闻的唯一真神。 等到这场鲜血盛宴持续足够的时间后,黑暗里那道心跳声也从最初的雨打芭蕉成长到了如今的震耳欲聋的擂鼓轰鸣,无形的领域笼罩了整个工厂,就连狂落的暴雨都为之降速、扭曲了,这是属于纯血龙族的精神领域,在她的威严之中就连混血种都难以站直了、去咏唱属于自己的言灵之力。 感受到拂面而过的威压,林年黄金瞳飘逸的烛火像是遇油般,化作了冲天的炽炎,龙族的领域撞在了他的身上像是碰到了一面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无限延伸的铁壁,而这座铁壁的名字叫做死亡! 林年毫无迹象地凌空飞起一脚重踹在了面前的黑暗中,不属于人类的暴戾宣泄而出,恶鬼般从黑暗中扑向自己猎物的女人,像是被高速行驶的高铁列车正面撞中了一样,在一声令人牙酸耳鸣的骨裂爆响中,被踹得以两百公里的时速倒飞砸向了地面四肢骨骼扭曲着翻滚到了工厂空地的中央! 飞踢,落地,黑暗中林年的皮肤之下钻出了黑铁色的绒毛,他微微咧开嘴进行呼吸,每一次呼吸那些绒毛都会发生一次疯涨,变得粗壮、边角扩张为盾形,表面蜿蜒着年轮一般的繁琐花纹,直到最后,终于呈现出了鳞片的外形。 一度暴血。 林年俯视着工厂中央的女人,暴血赐予了他夜视的能力,在这如厂外狂风暴雨的领域中,他坚硬的像是犬牙交错的黑色山崖,任何泼天的浪潮撞击在他的身上都会被震得粉碎,千年的尊贵和骄傲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拍击礁石的游鱼一般可笑,向他露出獠牙和利爪只会得到头破血流的结局。 “封神之路根据长老会的规定禁忌的进化”黑暗中响起了古老而纯正的中文,说话的声音森冷如雨,可由于苏醒不完全的缘故又格外的嘶哑磨耳,直到最后才终于说出了一句清晰的话语,“错误的力量!” “力量没有对错之分,力量只是区分蝼蚁和王座的标杆,只是现在” “你是蝼蚁,而我坐在王座。” 这是林年与纯血龙族进行的第一次交谈,他俯视着那只是因为一击就变得遍体鳞伤的三代种,声音不起波澜平稳如镜,但落进耳中却比那滚滚的怒雷还要震慑心魂。 白光从他身后升起,那并非自然的雷霆,现在点亮这暴风雨夜的,是代表人类时代的曙光! 照亮整个工厂的白色灯光从林年的身后各方位射来,将他的影子分作数道印在地上,刺眼夺目的光宛如开天辟地般照亮了整片黑暗天空! 黑夜里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最先冲出雨夜的居然是两三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他们手中正抬着人造的光明,那赫然是几台能将浓卷的乌云都一齐刺穿的大功率聚光灯,被壮汉们沉默地扛到了工厂前,白炽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进工厂,驱散着每一个角落的黑暗。 随后那汹涌密集的脚步声渐近,在暴风雨中成群成群的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们沉默、高效地向着工厂冲来,暴雨冲刷着每个人风衣领口的银色半朽世界树徽,雨水流过他们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面庞,亮燃的黄金瞳像是雨夜里振翅不落的萤火虫。 在数个呼吸内,整个工厂被包围了,没有任何逃离的空角,今晚工厂内的东西插翅难飞。 雷声里去而复返的雅利安男人低头冲出了黑风衣人群,双手甩动猛地把手中的金属箱子丢向了远处的林年,林年头也不回抬手挡下一脚把箱子踩在了地上,箱面自动弹开露出了里面暗金色的屠龙炼金武器。 包围了整个工厂的黑风衣的专员们在数分钟内完成了布防封锁,黢黑的装备部改良全自动步枪咔咔上膛,每一个步枪弹匣中都塞满了汞心炼金穿甲弹,一旦命中致命的水银会随着弹头一起注入龙类的身体,任何龙类都必然会遭受到水银的持续侵蚀。 牙酸的轮胎急刹声骤响,一辆叉车成功甩尾飘逸停在了人群前,一架航空飞机上拆卸下来的机炮被迅速搬下,技术专员快速架起调试,雨水打在拳头粗的枪管绽裂成碎瓣摔落地面。 专员中有人抬起了手臂,下一刻,成百只枪口对准了聚光灯照射下缓缓爬起的龙类,遥远数百米外掩盖为拖船的军舰摩尼亚赫号上三名王牌狙击手架着折射黑光的反器材狙击步枪,从各方位锁死了场中目标的一举一动,静待着上级发号施令。 林年迈前了一步。 他站在黑色的人潮前面,成群的枭鸟在他身后以他为“眼”,黑色的大翼一般横铺而开,那些肃杀的人们以他“首”,如嶙峋的礁石堆砌在巍峨山崖的脚下,冷眸蔑视着整片漆黑的狂怒海洋。 雨水从林年脸侧滑落,滴在他握着刀剑的手背上,他俯视着那只龙类,如灯塔般的黄金瞳甚至比他身后那照亮世界的白光还要耀眼。 ——— 我醒来之刻,就如我下棺之时。 是一个雨落狂流之夜。 天上天下,都下着雨。 女人站了起来,可能是刚才摔断了脊椎的缘故,她原本姣好的体态显得有些佝偻,曾经站在山巅上的尊贵存在如今却孱弱地像是暴雨中的一条狗。 可她还是绷直了自己的身躯,嶙峋残破的骨翼从她背后爆开的血花中盛放,黄金瞳中的火焰冲天燃起像是要焚尽所看见的世间一切。 她是龙类,在蝼蚁前,就算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也有一分骄傲支持着她不像这些卑劣的窃火者弯腰。 可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痛打落水狗的心狠之人。 尽管聚光灯将场内的一切都照得丝毫毕现,可现场依旧没人能看清那位执行部的王牌是怎么移动的,什么时候移动的。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像影子,所以又显得很轻,轻得就像是女人嘴里呼出的白雾,不知是烟丝还是水气融在了暴雨夜里。 刀锋横落在女人的右额上,那是一记蓄力已久的横切,足有手腕粗细的“刀刃”切在了她的脑袋上,整个人就像填满沙子的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撞破了工厂的墙壁滚落在雨水中。 聚光灯转瞬汇聚到了她的身上,她起身狂怒地发出吼叫,三代种足以激发的精神领域像是气爆一样冲击而出,包围圈的所有专员都看清了那圆形的波纹扰动着雨水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每一个被领域扩张影响到的专员都如鲠在喉一般绷紧了面皮,‘a’级混血种心跳速度难以控制的加速了起来,‘a’级以下的专员胸腔则是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膨胀,往日脱口而出的言灵此时如乌云密卷盘踞在大脑内浑浊不清,就连开口顺畅的说话都做不到了。 足以见得在纯血龙类面前,混血种自傲的血统和力量都如蝼蚁般渺小! 然而在场唯独有一个人不受任何影响,他冲刺,跳起,头顶乌云上闪耀过苍白的雷霆,手中炼金武器仿佛带着落雷的爆响落下,一刀将龙类砸飞进了不远处的墨绿色集装箱内,领域的压制里骤然缩小,无数专员如蒙大赦一般瀑汗中剧烈喘息。 血统的差距瞬间就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在真正的混血种与龙族的战场上,只有毫无异议的精英、王牌才能驰骋挥刀的缘故! 一定的力量,带来一定的权力。 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权力! 在绝对的力量下,就算是龙王,他都能狮子一般暴跳而起咬断它的喉管渴饮鲜血! 闷雷和暴雨中响起了低沉压抑的风声,聚光灯的光柱骤然向上打在了半空中,一个数十吨重的墨绿色集装箱在夜色的掩盖中呼啸砸向了光源这边! 就在临时的战场调控员即将爆吼分散之时,撕破空气的尖啸在半空中闪过,整个集装箱破碎成片洒落了地面,浮在半空中的林年踩在大块的集装箱残骸上借力冲向了周身已然被水流缠绕的龙类! 言灵·涡。 数道透明的鞭子挥向了林年,然而却落空了,足以搅碎钢铁的水流撞击在一起弹射出无数水花,双翼震动试图后撤龙类的当头被一棍砸下,刀刃如棍的炼金武器径直将她轰在了地面中砸得深陷了下去,紧随其后的是狂风骤雨的斩击、棒打,每一次的攻击都像是雨中的鬼魂,难以触摸,力量却犹如万钧崩塌,开山裂石! 每一个观战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住这千载难逢的一刻,将这难以置信的厮杀印在脑海中,在百年过后垂垂老矣之时闭眼还能再见到今日这幅场景! 无法捕捉! 无法进攻! 没有还手之力! 龙类每一次的受伤都是足以致命的巨大豁口,不刻前汲取来的鲜血尽数飞洒在了暴雨中被冲刷进了排水道里。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屠杀,然而在场没有任何人对那衣衫单薄的女人抱有分毫怜悯之心,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冰冷无情的肃杀! 整整长达三分钟的残虐,她的皮膜被割开了,又愈合了,然后又被割开,雨水滴入伤口里和着鲜血奔涌在血管中稀释着她的力量。 她想要还击,但迎来的却是当头一棒,每一次重锤都仿佛在棒头喝斥她,告诉她时代变了,世界变了,现在已经不是龙类的天下了! 残忍,无情,但又被一刀、一剑述之于事实。 她震声嘶吼,领域骤然收缩之后再扩张到极致,上位的水系言灵开始咏唱,以她为中心,天地之间的雨水骤然停滞悬浮在空中,造成了一种错落的美感。 然而,在这唯美一幕中,另一个言灵比她快而又快的抢先咏唱完毕了,万千雨滴悬浮之中,男孩黄金瞳中的杀意钉在了她得身上! 言灵·刹那,七阶,128倍神速增益。 断臂! 斩首! 腰斩! 裂腿! 切翼! 四道斩击同一瞬挥出,这一刻,刹那芳华,刀光如泼出的白色雷电一般撕过女人的肢体! 片刻,暴雷终响。 林年错身而过,雨水泼洒在他的身上分流而下,在他身后的龙类动作维持在最后的振翅上。 领域崩溃之时,雨点落在了她的眉心带走了一抹鲜红,从而打破了临界的平衡,在血崩与暴雨中她断裂成残骸摔落地上,黑色的骨翼摔落地面被雨水黏在了地上沾染着稀薄的血红。 海洋与水之王仆役,三代种龙类,讨伐终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故乡(虚假的三合一) 芝加哥港口,摩尼亚赫号。 当照亮半个暴风雨夜的聚光灯熄灭时,船长斐迪南德·冯·博克教授下令升起了两侧的船锚,略微有些下降到七级的风力中伪装成拖船的摩尼亚赫号像是微醺的巨人稍微摇晃着身躯撞击着水浪。 雨夜里摩尼亚赫号拉响了起航的汽笛,沉闷响亮的嗡嗡声划过整个漆黑的港口,扰得值班室内蜷缩在大衣里睡觉的守夜人不安分地扭动了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换了个睡姿。 三分钟,如果没有人再登陆摩尼亚赫号,这艘改装过的军舰就会驶离港口独自进入深湖返回卡塞尔学院,确保今晚发生的一切不会有任何目击者。 整艘船上的船员都动了起来,掩盖一切可能被盘查的违禁品,船顶、甲板、船舱内三个狙击手在同一时间掀起背上的黑色雨衣,迅速开始收整起了武器,在数十秒内将手中的反器材武器拆成了零件藏在了拖船里,再淋着暴雨冲到了甲板一侧眺望着陷入黑暗一片的港区的斐迪南德教授身后。 “成功了吗?”尽管内心十有八九猜到了答案,但斐迪南德教授还是低声多问了一句身后的三位专员。 “任务完成,我们成功了博格教授,今晚的战争是我们取得了胜利,执行部王牌无可匹敌。”其中一位女性专员低声说,他们三个通过狙击镜看见了一切,今晚根本没有他们弹匣中装填的炼金子弹的用武之地。 听到肯定的回复,斐迪南德教授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日耳曼人特有的宽额头上能夹住雨滴的皱纹被抹成了一张粗糙的平纸,深绿色的瞳眸里积压的浓云终于崩散了,拨开云雾见光明。 敌人是纯血的龙族,难免斐迪南德会这么紧张,当局势无法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任何人心中都会对即使仅有百分之十的顾虑抱起百分百的忧愁,他在卡塞尔学院担任的课程是《龙文学》和《龙族哲学史浅析》。 换句话来说他的专精是语言系和哲学系,在战斗这方面上其实一窍不通,能上今天的摩尼亚赫号纯粹是因为他精通大船驾驶技术,有过硬的在暴风雨中航行的经验,在卡塞尔学院里除了曼斯·龙德施泰德教授以外大概找不到第二个能跟他的船技相比的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执行部的枭鸟们冲进港口时他只能干着急地站在船上等待,虽然作为这次任务的唯一指导教授,但他本质上就是个开船的轮不到他来指挥行动。 ...更何况谁能指挥得动那张执行部的王牌? 在任务进行中当执行部王牌那‘S’级的血统激发到极致的时候,只是不小心与那烈日一样璀璨的黄金瞳对视一眼,所谓的战时指挥官就会完全失去对他发号施令的勇气吧? 事实证明,斐迪南德猜想的也并不错,今晚行动里指挥官的确没有做出太多有效的指令,当执行部王牌跟三代种正面冲撞在一起的时候,那激荡的血统和交错的领域就足以让他的声带发不出比现场里刀鸣骨裂更大的声音了。换而言之,今晚超过八成的行动都是由执行部王牌独自判断、确定,再实施完成的,如今任务完成没有超过预定时限,也没有造成额外影响,可以证明对方的所有决策都是绝对正确的。 雷声滚滚下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从黑暗中奔来? 摩尼亚赫号上斐迪南德浑身一震? 还没看清当头冲出的人影,半空中一团足有成人大小的黑影就被抛上了甲板? 摔落的瞬间居然发出了沉重的金属闷响? 随抛投的余力顺着积水滑到了甲板中央。 披上黑色雨衣走出港区的林年无视了不远处的登船梯,从岸边起跳单手抓住了甲板扶手从斐迪南德身边轻巧地翻上了甲板? 双脚落地站稳后他那尚有炙热余温的黄金瞳扫过甲板,斐迪南德和三位狙击手专员都迅速避开了眼神。 这时他们的余光也在看到甲板上那被投掷上来的用黑色帆布包住的包裹? 居然在渗透着一些黑色液体? 流经钢铁甲板时混合着雨水不住发出滋滋的爆响,见状斐迪南德心里一突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蹲下想要确定黑色包裹中的东西。 “龙血,剧毒。”才蹲下伸出手的斐迪南德手腕忽然被死死地扣住了,抬头一看发现之前还在甲板边侧的‘S’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甲板中央的他的身边? 垂首之间金色的瞳眸里映着死寂的黑色包裹淡淡地说道? “被切成了尸块,有点难看,但暂时没有威胁了。” “要注意,纯血三代种的恢复力很强。”斐迪南德被那双黄金瞳直视数秒后,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取下了才戴上的防护手套沉声问? “必要的保险措施做了吗?” “苏尔美王朝古墓中挖出的青铜锁链,自带炼金矩阵? 血统越是强大的目标越会被束缚,测试的时候我没有挣得脱? 想必重伤濒死的她也不能。”林年说,在他们简短交流情况之即? 一旁的登船梯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成群的执行部专员们沉默、快速地开始登船? 上船后又一刻不停地奔行,从两人的身边经过,开始回到自己的岗位进行收尾程序。 “在战斗中她有说过什么话吗?”斐迪南德看着黑色的人形包裹问。 “没有。”林年说,“战斗开始的时候我就用装备部的精炼片刀捅伤了她的声带,之后她就只发出过一些宣泄情绪的吼叫声,大概是认为在跟我战斗中花体力修复声带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这样么,倒是可惜了。”斐迪南德有些可惜地说,“我本来还想借这次机会从纯血龙族身上挖出更多情报...” “我尽量下次给你留个完整的。”林年说。 “...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了,可下次我就不一定有机会再亲身涉足这种级别的战场了,如果这次不是编队人员中有你,可能施耐德都不会让我担任船长。”斐迪南德摇头。 “机会总是有的,虽然次代种和初代种加在一起就只有几十只的数量,但三代种这些仆役级别的东西隔几年还是能见一次的——这是施耐德教授的原话。”林年看着几个穿着厚重的全身防护套装的专员小心地将黑色裹尸袋抬起放入一口精铁打造的棺材中,粗大的水管被搬到棺边对着里面注入大量水银,最后由手持钻机的专员在棺面上钉上五十颗铆钉封棺。 千年后从棺中苏醒,再一朝重入新棺,倒是显得有些讽刺。 斐迪南德招手向驾驶室示意,摩尼亚赫号汽笛二度拉响,大船向着黑色的无边水浪驶出离开了港口,只留下港区中深沉死寂的黑夜。 “对了,那群黑帮分子你们处理了吗?”棺材搬走后斐迪南德扭头看向远眺着港区方向的林年问。 “全部打断了腿脚丢在了工厂里,要入夏了,最近天气很暖和,伤势过重的也做了止血处理,淋一晚上的雨死不了人,如果死了就怪他们运气不好。”林年说,“明早暴风雨停之后会有学院的人去救援他们,同时也会对他们进行‘催眠’消除记忆,不会有人记得今晚上的事情。” “看起来很多无关人员重伤了,三代种做的吗?”斐迪南德问。 “我做的。”林年说。 “喔,那真是可怜他们了,如果他们要的是现钞而不是军火,大概今天晚上的交易会完成得更加顺利一些吧?”斐迪南德扭头说。 “100支全自动步枪却是对学院来说不是问题,但关键是要这些武器的人是坏人,我们不可能真的把那么多枪交给他们,既然一开始都不准备真正的交易,那为什么我们还要费心真的去准备那些军火?”林年说,“他们都是坏人,我们是好人,好人跟坏人不需要讲道义,道义这种东西是好人跟好人之间的事情,跟坏人讲的只有铁腕和强权。” “...十分执行部的思想,看起来你已经适应那个地方了。” “一个月一次任务,换谁都能适应,现在放暑假了,没事做就当打零工,下学期我就要开学了,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在读的学员一样可以被执行部调遣,这点你不用担心。”斐迪南德安慰道。 “不,我的意思是开学之后我就需要攒学分了,按照校董会和执行部的作风,大概从这次任务以后我就领不到那么多酬薪了,大部分的酬薪会按绩点折算给我...所以说我才得抓紧打暑假工的机会。”林年幽幽地说。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斐迪南德教授愣神的时候,一位竖着雨水都浇不耷拉的高马尾女性专员快步地走上了甲板,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凑近林年的耳边后小声细语了几句话。 “是...好...马上去,多谢师姐,师姐辛苦了。”林年听后微微颔首,高马尾的女专员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雨夜里激动得脸颊酡红,敬了个礼,转身快步小跑向了船檐下。 “她说什么了?”斐迪南德问。 “任务指挥官已经向中央控制室汇报任务完成了,但执行部的施耐德部长说是有话要跟我讲,暂时失陪了,斐迪南德教授。” 林年与对方轻轻相互点头示意后,转身快步走向了大船的联络室,站在船檐口的高马尾女专员为他拖去了身上的雨衣,走在了他的前面带路步入了船舱深处。 “凤毛麟角的‘S’级啊...” 远远注视着林年离去的笔直背影,斐迪南德掏出了卷纸烟心想,斗大的雨水打在他拿烟的手指上时,他才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乌云依旧密布的天空,叹了口气把烟收了回去。 — — — 林年走进了联络室,摇晃的白炽灯映得舱内影影绰绰,不时有水浪抽击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红色座机的电话筒反叩在室内中央的桌面上,他上前把电话筒拿在了耳边说,“这里是卡塞尔学院2009级,执行部临时专员林年。” “做得不错。”电话那头最先响起的是砂纸打磨钢铁一般嘶哑的男声,如此具有分辨度的声线在执行部里只有一个,他从来不需要自报家门,在他开口的时候电话对面的人就会知道他的身份。 “终究还是出了一些意外,不过得知了一个情报,海洋与水之王一脉的纯血龙族只凭借生物的血液就能进行提前复苏,他们天生拥有操纵液体的权能,任务途中我砍了几个黑帮分子的手,就是那些洒在地上的鲜血提前唤醒了她。” “嗯...不错,可以根据这个情报推演其他三位君主麾下仆役苏醒的机制,是个不小的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收获么?”施耐德说。 “那只三代种认出了暴血。”林年忽然说。 电话中沉默的了数秒的时间。 “...你跟她有过交流?” “一两句话。” “她具体说了什么?” “她把暴血的现象称为‘成神之路’,并谴责这是禁忌的力量。” “...你跟其他人说过这个消息吗?” “没有。” “很好,现在尸体如何?”施耐德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直接错开了话题。 “尸体已经装箱了,不得不说纯血龙族的生命力的确异于常人,就算我把她砍成了尸块她都依然没有死,可能真的只有像典籍里记载的一样,把尸首置入火山中烧成灰烬才能避免它们重生吧?” “那仅限于初代种和更高贵的东西,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场台风在经过威斯康星时就是被她引来伊利诺伊州的,即使是三代种也拥有这种权能。”施耐德说,“可就算如此,次代种和三代种依然是可以被我们杀死的,摩尼亚赫号上的尸块带回学院后我们会着手进行研究和封存,期间需要你一步不离的镇守避免出乱子。” “...研究和封存?学院不彻底杀死她吗?”林年听见这两个词时微微皱眉。 “活的东西永远比死的有用,龙族更是这样,她的身体还能为混血种的屠龙作业提供余热,我们自然不会浪费这块柴火...还是说你认为这样太过残忍了?” “残忍?不,我只是担心还需要费力气再杀她一遍...”林年坐在了椅子上脱下了风衣,暗红色的鲜血从他的衣袖中流下滴落到了地面。 “我想也是...你受伤了么?”施耐德听出了林年呼吸不经意之间的一次变速。 “其实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林年抬脚踩去了地上滴落的鲜血站起身来。 “不要自满,和三代种战斗受伤很正常,毕竟你的对手是纯血龙族,混血种最大的敌人就是今天你遇见的东西。”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第一次在实战中爬到七阶刹那有些不适应,64倍速和128倍速简直天差地别,就算是在暴血的情况下肌肉也拉伤了一些,但顶多就是皮肤龟裂了破了很多毛细血管罢了。”林年扯起并咬住了黑色T恤,露出了精悍的上身,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整副身体就像是宣白的A4纸,不小心被巨力揉破了纸面似得,数十处纤细的伤口里不住地涌出鲜血沐至全身。 “需要回学院修正一下么?”施耐德不动声色地问。 “皮外伤,我现在就正在自己处理。”夹着电话筒,林年打开了联络室墙上的医疗箱,开始熟练地进行止血和缝针,在暴血的情况下他的肌肉和皮肤坚韧地就像金石和铁纸,只有现在的常态下才能有效地处理伤口。 “哦,那么正好,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我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要告诉你。” “部长,有人告诉你过任何‘有意思’的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让人有种威胁的感觉吗?就是有种你下一句就要说‘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做了什么’的那种感觉。”林年咬着毛巾含糊不清地说。 “我先说,你再提出疑问。”施耐德淡淡地说道,林年歪了歪头果断闭嘴了。 “近几个月来在中国的一座滨海城市里,诺玛发现了有人一直在复数个IP地址上来回跳跃着搜询卡塞尔学院的相关信息。” “...中国的一座滨海城市?”林年缝针的动作顿了顿,捕捉到了对于他而言的关键词。 “你没有猜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施耐德说,“诺玛捕获的几个IP地址其中有一个来源于那座城市中一所名为‘仕兰中学’的初高连读学校,如果我的记忆没有衰退的话,那个‘仕兰中学’应该是你的母校。” “...也就是说这件事出在我的老家?仕兰中学里有人在找卡塞尔学院?不会是误ping的可能么,之前我进学院前跟同届的同学说过学院的名字,有可能是他们里面的谁对此起了兴趣在网上找寻学院的相关资料?”林年沉吟了一会儿说,“现在国内的高中应该马上快到升学季了吧?我记得‘仕兰中学’里倒是有不少学生家里底子丰厚,想要高二就考托福赴美去留学的,事先查学校查到我们了也不是不可能。” “诺玛考虑了这个可能,在她的计算系统内有针对你说的这种情况的过滤算法,卡塞尔学院的网址在互联网上并不透明,每年的固定时间搜索率都会上升,诺玛根据算法是能精准过滤出哪些IP是误ping,而哪些IP又是有目的、有针对、且具有持续性的。一旦确定后根据锁定IP查找他的历史浏览记录,短时间内精确到到底是什么人在找我们。” “诺玛这么厉害?看起来以后我在互联网上的所有举动都要注意了。”林年面色有些古怪,“那么其实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直在找我们的人是谁了么?” “是,所以我才会说这件事有意思。”施耐德淡淡地说。 “我认识的人?”林年问。 “算是你交际圈里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林年咧了咧嘴,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第一个浮现起的居然是个耷拉着眉毛的熊猫头,但立马他就摇脑袋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是那家伙能进卡塞尔学院,他就倒立围着男生寝室爬一圈。 “...好吧,有一个我的熟人正在高强度的找寻卡塞尔学院的情报,我记得遇见这种事情不应该统一交给招生办的去面试么?当初你们就是那样找到我的,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找到那个人。” “招生办的自然可以找到这个人,但却没法顺带地处理掉那座城市里正在进行的有关混血种的非法集会。”施耐德说。 啧。 “又有任务?”林年面色不变地把身上的伤口缝合完毕,又用酒精喷雾消毒一圈重新穿上了干净的备用衣服。 “两件事在巧合的时间巧合地重叠在了一起,我认为执行部里没有人更适合你去解决这个问题了。” “两次任务间隔一个月的假期怎么算?虽然我不介意多出一两次任务,但执行部的硬性规章制度绕不开吧?那是初代执行部部长留下来的规矩,就算是现任部长你也不好当众违规吧?”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由于任务地点是你的家乡,我们可以对外说你回老家过暑假了。”施耐德淡淡地说。 “嗯...很无敌的理由。”林年穿上了风衣,“抛开任务不谈,我找到了那个熟人后该怎么处理他?直接发出警告还是把他带回学院?” “暑假过后就是新的开学季了,我认为你可以带他一起参加开学季的考试。”施耐德说,“另外有关混血种非法集会得任务详情我会让诺玛用电子文档的方式通过PAD发给你,这次行动你是专员,可以调动当地学院可动用的一切资源。” “是不是我的错觉,部长,比起滨海城市的任务,我觉得你好像更重视这个需要我去接见的准学员?”林年忽然没来由地问。 施耐德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会这么想?” “直觉而已。”林年轻轻笑了一下,“部长,说吧,到底是我的哪个熟人有可能跟我一样是藏在人群中的怪物?” “仕兰中学2007届学生,当地企业巨头鹿天铭的继子...楚子航。” 微微张了张嘴后,林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一会儿后,他挂断了电话,看向窗外渐小的黑色雨夜。 ...怎么就不那么意外呢?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 第二百三十四章:雨落狂流之暗 雨水打在窗户上砰砰响,铅色的乌云卷着滨海城市的天空,划过的雷电像是为黑云开了一只独眼,尔后滚滚袭来的闷雷是云后不怒自威神明的沉重喘息。 楚子航站在教室门口,八级的风力吹得仕兰中学操场上的旗帜狂颤,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正围绕着旗杆弯腰避着雨试图把旗降下来,但很显然他们失败了。一个男生不小心触动了按钮打开了怀里的雨伞,风吹着雨伞带着他向后倒飞出去,另外一个男生机敏地扑了上去想要抱住他,结果一起被带着吹飞进了满是泥水的草坪里成了落汤鸭子。 操场上车鸣不断,各个方向射出的车灯将旗杆的影子开花一般映在了雨夜里,此起彼伏的喇叭似是没有指挥家的杂牌乐队,按得越响亮听见的人就越是烦躁,车宴一般的操场里学生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大多身上又披着黑色的雨衣,让人想起了幼儿课本里找不到妈妈的小蝌蚪。 屋檐下的楚子航伸出手,雨水砸在他的手上溅跃出水花,让他知道:哦,原来雨水真的是从天上泼下来的——这种级别的雨量中,满世界的是银瀑挂帘,一切都被水花冲洗得朦朦胧胧的,很难分清究竟是雨水从天上落到地上,还是地上的水回流卷到天上去。 天上天下都在下雨。 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新来信,楚子航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把它删掉了,靠在墙壁边抱着手呆呆地看着雨夜里杂乱的车展从浮华逐渐地安静下来,一道道车辙驶向校门外,只留下了凌乱、被大雨洗泼的操场。 “等人?还是回不了家?” 说话声是从楚子航右侧传来的,有个低年级的小子走到了楚子航身边蹲了下来,一起猫在了教学楼的屋檐边看着这雨升雨落般的幻景。 “等人。” 楚子航回答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低年级男生,不是自来熟,但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煞星,甚至说在仕兰中学里很少有人敢找他搭话,不熟悉他的人都说他十二生肖属冰箱,还没来开冰箱门就能从他的瞳子里感受到里面彻骨的寒意。 “喔,等人好,等人好,起码还能有人在这种天气里来接你。”低年级的男生的年纪看起来比楚子航稍小一些,应该也是仕兰初中部的人。 他跟楚子航分明从未见过,可却那么自然而然地蹲坐在了楚子航的身边。 大雨越下越大,斗大的雨滴在空中被风吹得互相撞击破裂,向地上洒下纷碎的水花,风力渐强,乌云翻卷。 楚子航低头看着蹲在身边一声不吭的男生? 忽然开口说出了他的名字:“...林年?” 像是答对了暗号? 低年级的男生下意识抬头看向他,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脸颊? 不清楚对他来说同样素未谋面过的楚子航是怎么认出他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名字写在我的脸上吗?” “初中部的插班生,你的入学考试成绩是第一? 在国旗下讲话上被表扬过,高中的学生会主席给你亲手颁发了入学通知书。”楚子航侧头回去继续看向暴雨夜? “当时我就在台下? 你那天穿的是印着贵人鸟logo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鞋子是一双白色的耐克运动鞋。” “哇哦,你记性真好,平时成绩应该也不错吧?”男生点了点头心想这人可真够闲? 国旗下讲话不打盹睡觉居然去记台上人衣服的logo。 “还行吧。”楚子航没说他也是今年拿奖学金的年级第一? 毕竟年级第一都改变不了现在两个人站在屋檐下跟湿漉漉的乌鸦一样在避雨。 “之前我在公立中学读,进仕兰初中部的条件是来年初三中考成绩要是市状元,不然我会被开除学籍。”男生笑。 “...可你入初中部第一天就把人揍进了医务室。”楚子航低头看着他问,“为什么?这样做不害怕被记过劝退吗?” “你在学校里应该是三好学生那种类型的吧?”男生无聊地用手去接雨水,“从来没打过架?” “打过。” “那我们就还有共同话题。”男生说? “初二部里有个男的说我的鞋是仿的,所以我打了他? 然后把他的鞋丢进了厕所的小便池里。” “为什么?”楚子航下意识问。 “为什么?”男生拍了拍湿漉漉的手,“那双鞋是别人送给我的。” “可如果真是假的? 那个男生说的是对的呢。”楚子航问。 “你什么意思?”男生扭头看向楚子航。 “我没有恶意...我上次的生日礼物是一张盗版《怪物史莱克》的DVD碟片,也是假的。”楚子航沉默了一下? 试图表明自己没恶意。 “喔...谁送你的?”男生被这话题跳跃得有些愣神。 “我爸爸。”楚子航顿了一下才回答。 “你老爹真极品...不过也算有心了? 那部电影我都是从电影院后门里溜进去看的? 而且只掐头去尾看了一半,因为最后电影院的人进来查票了,我得提前摸黑溜出去。”男生挠了挠后脑勺说。 “为什么不买票?”楚子航问。 “买不起。”男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子航笑呵呵地说,“毕竟我过生日可没有极品老爹或者老妈给我送盗版DVD,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似乎懂了,过会儿他又迟疑着说,“如果你还想完整看一遍我可以把碟片借给你,其实在他送我碟片之前有人已经带我去电影院看完了。” “可我家没有DVD播放器。”男生叹了口气看着雨又发起了呆。 楚子航也没有开口说话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雨,听着雨。 “...你人挺不错的,有机会的话你下次过生日我去你家蹭电影看吧?”男生忽然说。 “...可我过生日家里一般都会开烧烤party,不看电影。”楚子航说。 “嗯,不看电影,不过有烧烤party...” “我记得你的名字,下次我过生日可以邀请你来,如果你有时间...”楚子航说,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如果雨不停你会怎么办?” “跑出去,想办法坐公交车,6路车可以坐到地铁站。” 楚子航看了一眼外面仿佛要把世界淹没的大雨:“一会儿我爸爸会来接我,你住在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顺路吗?我住城郊那边,挺绕的。” 听到城郊,楚子航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男生会住这么远,这意味着入学仕兰后每天对方都得坐上一两个小时的地铁和公交车才能到达学校,按照仕兰七点三十早读的传统,想要不迟到就只能凌晨五点左右出发... “果然还是太远了吗?要不算了吧?等雨小一点我自己跑回去,我跑得挺快,入学体测的时候学校高中部的田径部都想挖我呢。”男生笑了笑。 “不,送了你之后车可以上绕城高速转回家,也不算特别绕。”楚子航说。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男生得到答复后搓了搓手扭头看向瓢泼的雨夜又不说话了,感觉好像该说的话说完了,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一样。 楚子航怔了怔倒是莫名想起了这个男生来搭话时开口问他的第一句话。 氙灯划出两道白色的光穿破操场照在了教学楼底层,站蹲在一起的楚子航和男生都眯起了眼睛,后者也意识到了什么似得站了起来用手遮挡车灯,车主见到他们的反应机灵地把远光灯切成了近光灯,一脚油门带着那操场上一枝独秀的黑色高级轿车甩尾到了教学楼前。 两条车辙在地面划出,积水被碾压得掀起两道一米高的水幕,还好楚子航拉着男生后退到了教室门边上才避免了成为落汤鸡的下场。 停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台冲破雨夜而来的黑色猛兽,氙灯前升腾着淡淡的白汽,流水的黑色车身向两侧分开顶棚滑落的雨水,两个“M”重叠为山形的车标屹立在大雨里熠熠生辉,这是一台价值900万的Maybach62,只可惜他今天来得晚了一些,因为操场里的车展已经结束了,如果他早来那么半小时,大概会迎着大多车主尊敬的视线而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在两个半大孩子的面前表演压水甩尾飘移。 “哇哦,你爸真有钱。”男生看着这台响着沉雄低吼声的好车说。 楚子航扭头看他的眼睛,却意外地没在里面发现羡慕的目光,看见面前十级风力都吹不动的钢铁怪物,他好像就在看电视上阅兵仪式里拉过的导弹坦克车,不可避免地感慨一句真他妈牛逼之后心里再无任何余波。 迈巴赫驾驶座里的男人打开了车门,抽出了门框里的黑色雨伞,小跑着向他们这边冲来,大风大雨里他艰难地把伞顶在自己的面前,勇猛地就像一辆小坦克车,只是跑起来的步调难免有些走形,就像坦克车在跳舞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很难想象这种级别车里出来的人物会像他这样俯首弓腰、低眉顺眼,即使男人本身的卖相也极佳,但端着雨伞跑向楚子航这边时,就像是一个卤了一碗新鲜热乎猪大肠给儿子当宵夜的老爸一样殷勤。 这好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爸,他从迈巴赫里出来,打开伞后眼里只有不远处屋檐下的自家儿子,背后的好车不过是点亮车灯为他照面的钢铁工具。只是这时候,楚子航才发现身边男生看向雨中男人的视线忽然变得难以言喻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转瞬即逝之后被大雨的银光所遮蔽。 “这是爸爸,他没有钱,他只是个开车的。”楚子航对男生小声说。 可能这是一种共情。 楚子航知道男生没有父母,现在男人又开着那么好的豪车闯过雨夜来接他,有钱的父亲和爱他的父亲,这种对比可能会让身边的男生感到难过,不知出于什么情绪,他才说出了这一句换在平时根本不会对别人讲的话来。 “看见啦,开迈巴赫,很牛逼啊兄弟,以后去你家BBQ我一定吃双人份的。”男生低声笑了一下说。 “...好。”楚子航说。 “你朋友?”男人顶着雨伞冲到了屋檐边,瞅着楚子航身边的男生问。 “不可以吗?”楚子航说,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谁都能听出有些微微的冲,一旁的男生没开口只是站着理书包肩带。 “可以,当然可以,看见儿子交朋友了我肯定要确定高兴一下啊。”男人一拍大腿被风雨吹打得跟落汤鸡一样的颓脸依旧还能眉飞色舞起来,“你朋友住哪儿?我顺路给送过去再送你回家,今晚风贼大,听说今天最强有十级,不过我把那辆车开来了,十二级风都把我们刮不走!” 楚子航看见男人竖起大拇指向雨夜里的钢铁怪兽比划的时候脸色沉了几分,男人机警地发现好像说错话了,立刻住嘴打上了伞陪笑着走在前面护送两个男孩上车。 楚子航钻进了后排座,想伸手拉男生一把时,却发现对方站在了车外的大雨里呆呆地看向校门处,他也扭头借着后视窗看过去,发现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纤细人影儿正迎着大雨快步地朝着他们这边奔跑过来,平底的女士鞋踩踏在水洼里数次不小心崴到脚,还好她主人的平衡性很强才没有摔倒在积水里。 “不好意思,我家里人来接我了,这次就不麻烦你们了。”男生探头进温暖的迈巴赫里抱歉地对楚子航说了一句后,转身就奔跑向了雨夜里的那个纤细身影。 楚子航这才相信男孩跟他说的一样真的跑得挺快的,田径部的种子选手都得在他奔向那个身影时的背影望尘莫及,黑色的衣摆蝌蚪尾巴似地在大风里甩得狂颤,像极了那两颗就要相处得急迫愈烈的心。 冒着现在八级大风来接男生的是个高挑漂亮的女孩,脸上画着的淡妆在雨水里都化开了,可依然挡不住她的漂亮,车外打着雨伞的男人都悄悄地吹了一声口哨,嘀咕着他老婆相比都不遑多让了,搞得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过婚一样。 车里的楚子航没有关心一旁的男人,只是从后视窗里远远地眺望着男生和那个女孩,在大风和大雨里他们披起了同一件黑色的雨衣,冒着雨就朝着校门外跑去了,四只脚踩踏着水洼的积水跳跃地老高,这时楚子航发现今天那个男生穿的好像也是开学典礼上的那双耐克的白色运动鞋,忽然之间他就明白为什么初中的转学生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同学大打出手,只因为对方嘲讽了他一双假鞋的原因了。 那双鞋不管是不是假的,但毫无疑问一定是那个雨夜了来接他的女孩送的,女孩可能是她的姐姐,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人,她花了一个月大半的微薄工资,送了一件生日礼物给那个男生。那是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穿在脚上很合身,她夸他这双鞋穿起来很好看,问他喜欢吗,他说喜欢得要死。所以无论是谁跳出来说他的鞋是假的,他就揍谁,因为这双鞋是那个女孩送他的,就算鞋的确是假的,他也会暴起揍人,只因为那双鞋是他的生日礼物,她送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也不能是假的。 “不也蛮好的么。”楚子航轻声说。 如果男人在他生日的时候能当着‘爸爸’的面送他一双鞋,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会拆开包装穿在脚上,如果有混小子嘲笑他的鞋,他就掏出竹剑,用少年宫学习的剑道敲打他的脑袋,直到头破血流地向他道歉。 在家里男人送他的盗版《怪物史莱克》碟片还放在书架,他翻来覆去地看了数十遍,看到能背下台词了还要看下一遍,一直等着来年生日会收到一张《怪物史莱克2》的碟片,无论是盗版的还是正版的。 “你说什么?刚才雨太大我没听清。”迈巴赫车门关拢,座椅加热喷涌出热气让楚子航浑身霎时间暖暖的,他把视线从后视窗外收了回来,看向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冷淡的眼神无端缓和了许多,“没什么。” “没事儿就好,我跟你说,还好今天上午的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如果洗了的话...” 无聊的话题开始了,驾驶座上男人一刻不停地说着,楚子航耳边的声音缓缓被窗外的雨声过滤,迈巴赫发动引擎缓缓驶出,从披着雨衣奔跑的男生和女孩的两侧越过溢出温热的空调暖气,在甩尾之中飘出仕兰中学的大门。 校门口,路边披着黑色雨衣的男孩远远地眺望着迈巴赫利刃一样切入雨瀑之中,就像切过悲剧故事的一张书签,往后无数次翻页都将再次重临此景。 冲入雨夜的迈巴赫疾驰不回。 “怎么了?”身边的人轻声问男孩 “没什么。”男孩说。 “只是...今天的雨真大啊。”男孩抬头看向天穹,大雨瓢泼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雨水划过脸侧的触感,在黑暗一片中借着乌云划过的雷霆,细闻雨夜里注定发生的一幕幕悲剧。 神。 迈巴赫。 狂流的暴雨。 奔赴于神挥刀的男人。 背身狂奔的怯懦男孩。 雨落狂流之暗。 “是啊,今天的雨真大...” 雨水从脸颊纷流而过,披着黑色雨衣的男孩睁开了眼睛轻声说。 楚子航独自站在仕兰中学门口的公交车站台边,远处的6路车闪烁着黄灯靠向站台,雨流得街上路断人稀。 天上天下都下着雨,分不清水流是天上来,还是地上起。 唯独他一人立在暴雨的街头,形单影只。 一切都像极了记忆中永远不会散去的那一天。 2009年,7月3日,滨海城市,暴雨。 时至今日,在雨夜中他依旧独行,不知第多少个雨夜里回到了故地,借着记忆里的一幕幕执着地重筑着海边的沙堡。 雨落之夜,仕兰中学门口披着黑色雨衣的男孩旧地重游,再也找不到风雨夜中向着高架路狂奔不回的迈巴赫以及车上满口胡话的男人。 物是人非。 ------------ 第二百三十五章:楚子航 6路公交车停靠站点,车门打开,楚子航收拢雨伞迈出步子上车、投币,转眼看去公交车上满是空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披着雨衣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机屏幕的冷光照着一张张死人般苍白的脸让人遍体发寒。 楚子航拎着雨伞走到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耳边的窗户被雨水拍得噼里啪啦作响,尽管现在才傍晚正是下班后休息逛街的时候,可今天这种天气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出门,大雨再加上灰青的晦暗天色让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街上往日的人流都被如刀的雨水断绝了,只能偶尔看见街头路过的轿车亮着头灯,摁死喇叭,车轮压起丈高的水花在大雨里疾驰而过。 楚子航坐稳了,公交车开始发动,微微的推背感把他压在座椅上,雨滴在窗户玻璃拉出了倾斜的轨迹,他掏出了‘爸爸’过生日送给自己的黑色iPhone摁亮了屏幕,屏保是他、妈妈、‘爸爸’在迪士尼乐园门口照的全家福。照片里他站在两人的中央衣领挂着‘爸爸’的昂贵墨镜,脸上的表情好若在拍身份证之流的证件照,‘爸爸’单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在宣示着这个优秀男孩的所属权。 对于这种照片楚子航只是看了一眼就解锁进了桌面,与锁屏笔直不同他的桌面背景不是生活照,而只是一架迈巴赫62,这个桌面背景很好,就算被‘爸爸’不小心看见了,也只会认为他爱车,并且心里满怀抱负,毕竟就连‘爸爸’的座驾也只是一部奔驰S500,儿子却憧憬着贵上几倍的迈巴赫,企业家的孩子有野心总是好事。 安静的公交车内全功率运行的雨刮器不停地发出摩擦声,不管扫去多斤雨水,看向公路的视线总会立刻被新的水痕淹没,导致往日里飞驰的6路公交车开得很慢,而司机也似是早有准备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缝中夹上了一根烟,青烟寥寥而上又被窗口隙出的小缝抽走,雨点穿针般扎入车内落到滚烫的烟灰上发出微小的滋滋声。 今早手机天气预报说暴雨会持续到深夜,看现在这个降雨势头天气预报也终于准确了一次,听说远隔大洋的美国受到了台风的侵袭,或许是蝴蝶效应的缘故? 千里之外的滨海城市才受到了这场强降雨的光临。 现在这个天气虽然比不上曾经那场刮走太多东西的台风? 在近几年来也算是不得多见的暴雨了,每个这样的雨夜他都忍不住想出来走走? 试图在满目大雨的混沌世界中找到时空的缝隙? 重新踩上那条蜷缩着废弃迈巴赫的高架路。 插上耳机,楚子航打开了3G蜂窝移动网络接入了聊天软件? 平时他并不喜欢在社交软件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就最近来看他却不得不把一天过半的自由时间花费在班级群、校友群、校园论坛上。 登录聊天软件? 楚子航后台跳起了数十条私聊? 他一条条点开过目然后删掉会话,每一个私聊的话题都是由他主动挑起的,在短短几个月内他已经向成百上千的人问过同一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关乎于一所远在大洋彼岸的私聊贵族大学? 而每个人给他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茫然和无知。 如果说人与人的关系就像线与气球? 一边在手里拽着,一边轻浮地飘在天上,直到有一天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线断了,抬头望着氢气球不断地飘飞,苹果一样的红色映着水蓝色的天? 不知道要飘多远,飘到哪里? 年少无知地只以为会一直飘到外太空去,去到那宇宙里? 孤独地向着没有终点的远方飞去。 没有补救的机会,这些年来每逢大雨他就像雨中的孤魂一样游离? 在雨味里寻找着被冲淡的男人的气味? 他手中唯一能追随的轨迹只有那一夜中他不经意说出的一个句话? 一个地方,一个名字。 卡塞尔学院。 就像是拼尽全力地抓住了一丝可能性,一缕雨中萦绕不断的丝线,他在尽全力搜集卡塞尔学院一切情报的同时也在尽可能地提升着自己,因为他不想在真正站在那门槛前时却被自身的缺憾和不足限制。体育、学识、才艺,一切可能成为阻碍的障碍都被他逾越而过,卡塞尔学院如果是一所学院,那么他就势必要让自己能在全盛之景中跨过它的门槛抓住那根暴雨中漂泊无依的线。 楚子航试过在互联网上搜索卡塞尔学院,这是每个人都会做下的反应,只是在互联网上有关这所学院的相关词条只有寥寥两位数,放在搜索引擎上甚至只有可怜的两页,点进相关链接内也只有一页私立贵族大学的介绍。 繁茂的花园,古旧的建筑,茵绿的小道,身穿博士服的漂亮模特,和几张晴空万里下的草坪和教学楼,这种大学官方页面楚子航见得太多了。 ‘爸爸’在得知他有意向出国留学时,也主动为他找了数家富豪圈中争相追捧的国外私立名校,那些所谓的贵族大学首页大多千篇一律这样,可‘爸爸’却不知道,他要找的并非是一所师职苛刻、学子莠良的大学,他一直在追寻的是那场雨夜中踏御暴雷的神祇,和那个男人背身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西裤摆角。 凭借他的直觉,卡塞尔学院必然不可能是一所司空见惯的简单学院,那一晚的情势中从男人的嘴里说出这个学院的名字,足以见得这所学院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能被称为疯子聚集的地方必然能接受他那晚见到的疯狂的一幕幕,为此寻找着疯狂的他也不惜成为一个疯子,一个被世俗质疑的疯子,放弃远大前程和美好未来,不顾一切地冲进一个个雨夜里向着那个男人的过往一切狂奔。 凭借楚子航的家境和本身实力,他的选择不只限于私立的名校,凭借他的成绩和综合素养就算靠硬实力考试都能考上任何一所常青藤学院,他试图拿过卡塞尔学院与那些常青藤学院的入学难度相比,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甚至不清楚这所学院的入学条件究竟是什么,表面看起来就是一所私立贵族大学,可凑近了却发现有关它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蛋壳般的薄膜,从外往里看只像是雾里看花。 抛去了从互联网搜索引擎得到卡塞尔学院的信息,楚子航将搜索目标放在了周围的交际圈上,尽管平时作风的缘故他本身的交际圈很小,作为当地企业家鹿天铭的独子,他的交友圈又可以很大,只要他自报家门大多的圈子都愿意为他敞开大门。 在各种圈子里搜集了数个月的情报,楚子航逐渐勾勒出了卡塞尔学院的一些轮廓,知道这是一家位于美国境内伊利诺斯州五大湖区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校徽是一颗半朽的世界树,据说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细问具体的地址街道门派却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 不过有人提过每年盛夏时它们都会在密歇根湖上进行帆船冲浪比赛,并且每年都捧下冠杯,这倒是让楚子航有一段时间以为过卡塞尔学院是体育学院,为此让‘爸爸’带着全家去海边度过了一整个暑假,在此期间在当地学了几个课时的帆船运动和冲浪技巧,被授课的黑人老师竖着大拇指夸赞他第一次玩重板就能在浪尖上保持平衡,几年没有见过这么有天赋的人了。 只是可惜帆船冲浪大成后他依旧没有找到卡塞尔学院的门路,那颗半朽的世界树随着时间也在他的心中逐渐发芽、茂盛,枝繁叶茂后黑云般的枝叶打下沉重的阴影遮蔽在他的心头。 他一度想过放弃找寻这所海市蜃楼般的大学,可每个大雨夜的沉重和宿命感又将他的记忆唤醒,大海边的堡垒冲散多少回依旧重筑一新,每次大雨时他都会重复地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机械式地搜寻卡塞尔学院的名字,有些魔怔,但更多的是难以抒发的苦楚。 手机上的联系人划到了最后一个,点开后对方的回复是倾力向他推荐某所位于德国的私立大学,他只是看了一眼回复了一句谢谢,就将会话删掉了。 他呆呆地在雨打芭蕉劈啪作响的窗户边坐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挪动手指点开了一个联系人,进入了和他聊天的历史页面,在上面有着一句跨别几乎半年时长的聊天记录。 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无数次地重新联系对方未果,一切的质询和问候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有效的手段能在互联网上找到他,他甚至都以为这个账户的主人遭遇了不测,头像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亮起了。 即使他问询着身边的人,找到了对方曾经居住的地方,也只得到了人去楼空的房屋,可尽管如此这个联系人却也成为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找寻卡塞尔学院的理由,只因为对方与自己最后一次交际留下的那句话。 “不要来卡塞尔学院,这学院里都是一群疯子!” 雨糊得公交车玻璃上倒映着手机中的字迹,在联系人的备注ID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林年。 ------------ 第二百三十六章:跟踪 公交车离站前进,车内的乘客轻轻摇晃,6路公交车穿行进入雨夜的公路,时不时从双车道那头迎面驶来轿车的头灯,将车内稀薄的人影和座椅的影子转瞬即逝地投在车顶上,从前到后挪移过去,乍现又消逝。 楚子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披着黑色雨衣的女乘客坐在了他斜后方靠近后车门的位置,就算是上了车也没取下雨衣的兜帽,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机,雨水滴答地从帽檐落下碎在地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但几乎可以确定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 在刚才两人交错而过时,楚子航粗略一瞥的视线全都被那雨衣下单肩包上的校徽给吸引住了,他以前的视力是1.0,台风雨夜之后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异变,视力达到了惊人的2.0,因为视力表上最高也只有2.0,凭借他的眼力和记忆几乎不可能出现认错的乌龙情况。 刚才那一瞬中擦肩而过的细节他看得清清楚楚,能在脑海里把刚才那一幕抽帧下来定格住反复咀嚼,那银色的半朽世界树的图案正是他临摹了不下数百次,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卡塞尔学院校徽。 这个世界上有多大的几率,能让他在这座滨海城市再度遇见一个来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 楚子航不知道,他只知道有过更小几率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指的是熟人出国留学卡塞尔学院),然而他却阴差阳错之间永远地错过了那个机会,现在又一个机会放在面前,他怎能不去抓住? 公交车接近又一个站点,海棠路到了,没有人下车,司机甚至没有真正的停靠进站点,因为路边没有路人要上车,公交车只是稍微减速了一下又一脚油门踩下去,掠过了大雨中空无一人的站台,向着再下一站的“地铁2号线站”驶去。 楚子航侧头看了一眼路线牌,地铁2号线是倒数第二个站点,过了下一个站后就是公交车停放的终点站了,除了居住在那附近的居民以外几乎没有人会老老实实坐到终点站,所以车上大部分的乘客在下一站就会下车,再顶着大雨从公交车站台转进地铁站里。 果不其然,海棠路过后公交车再经过梨园? 没有乘客下车? 公交车一路不停在雨夜里飚到了60的时速,撞开大雨大风赶到了地铁2号线站台? 这时公交车才开始减速缓缓停靠。车上的所有乘客都站了起来陆陆续续靠向后车门? 包括披着雨衣疑似卡塞尔学院学员的神秘雨衣女孩也起身靠了过去。 楚子航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什么也没做,没有唐突地打招呼? 也没有假借搭讪之名要联系方式,他只是跟这个雨衣女孩保持了一定距离静静地观察着她。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维? 一个人想找一所大学到发疯的程度? 忽然有一天就在街上遇见了一个那所大学的学员,必然会立刻缠上去表明来意,将这些年的疑惑和求知欲一股脑的倾倒在对方的身上。而如果这所大学是正常的学院,那么想必那个学员也会十分乐意将自己的学院介绍给别人。 ——以上的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这座学院是正常的学院。 很可惜? 就楚子航从这些年搜集的片缕情报所知? 卡塞尔学院并不是一家严格意义上的普通私立贵族大学,据他了解这所私立学院极度、极度、极度地排外! 用上三个“极度”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意思,就楚子航了解,在他从各种交际圈中调查到的情况来看,除了自己以外也有不少真正的天才、高材生精英试图了解并申请卡塞尔学院? 然而无一例外,无论是家世显赫、成绩出类拔萃都无法打动卡塞尔学院的铁石心肠? 但凡表达出任何来意都会立刻被当面拒绝,不留你说半句话的机会。 卡塞尔学院的大门简直就像是被墙砖砌死了连钥匙孔都没有剩下? 从里面出来的人也从不会与外人有太多的联系,有种学生只要一入学院即为飞升? 端坐天上再不理尘世凡间的荒诞无稽感。 听起来很可笑? 但楚子航手机里躺着的半年里从未理过他的那个熟人却是佐证了这个事实? 不止是学院官方排外,就连进入了学院里面的学员都会被这种排外性感染,往日的亲朋好友都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从此隔绝到两个不同的世界。 楚子航觉得有八成可能性如果自己贸然冲上去表明来意,明确点出了卡塞尔学院这个地方后,这个疑似卡塞尔学员的雨衣女孩不会跟自己寒暄半句,而是直接扭头就走,自己一旦死缠烂打上去可能还会被对方以应激手段驱赶,一旦被她溜掉后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神秘学院的人和事了。 ...他深知现在该做的是找到这个女孩的目的地,查到她定居的地方,在确保对方短期内不会进行长途移动后,再着手上门开始表明来意,至时就算对方表现出了排外抵抗的意思,他也能持续不断地上门水磨工夫,次数多了总能打听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公交车停靠稳定,车门打开,车内的语音播报在背后响起,黑色雨衣的女孩下车,楚子航戴上了黑色雨衣的兜帽,与对方中间隔了另一个路人也跟着下了车。 从公交车上一共下来了五个人,一个人下车后朝着地铁站的反方向匆匆离去,包括楚子航和雨衣女孩在内的四个人朝着另一边路边上的地铁站口匆匆走去,两人的位置始终保持隔着一个到两个路人的距离,楚子航十分注意地用路人身体掩盖自己的正脸,越少次数被对方看见模样对方就越难发觉自己被跟踪了。 ——楚子航在高中时期被不少女孩跟踪过,所以总结出了一些奇怪的心得(反侦查意识),现在倒是莫名用上了,只不过是他反过来跟踪别人。 下到了地铁站空气温度明显升高了,人流开始多了起来,现在的时间虽然错开了晚高峰,但打不到出租车只能选择坐地铁回家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多人都披着颜色各异的雨衣少数拎着雨伞(在大风天气打伞很不明智),楚子航身上穿着的黑色雨衣很常见十分符合跟踪者的衣帽打扮,远远地站在人群中盯着雨衣女孩很难被注意到。 地铁进站,人流上车,楚子航在上地铁之前抬头看了一眼线路图,确定了雨衣女孩大致的下车站点,匆匆走进地铁中后找了一个离雨衣女孩很远的位置坐下了,不再把视线放在对方身上,甚至余光都没有放过去,彻底融入在了人群中。 雨衣女孩也恍然不觉自己被跟踪了,尽管她经受过专业的反侦察培训,可奈何这次跟踪她的男孩在第一次跟踪时就将一切可能犯的错误规避掉了,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的上半身一眼,视线尽数都是落在她的双脚上,就算她偶尔环绕一圈也绝然不会跟对方对上视线,从而也发现不了自己被跟踪的事实。 现在站在地铁中,披着雨衣的她的精力也不在反侦察上,而是时不时的抬起腕表注意时间,眉头紧蹙着看着地铁线路图上靠近末尾的一个站点,嘴里无意识的轻声呢喃着:一定要赶上啊.. 如果有在滨海城市常住的人会发现,雨衣女孩注视的名为“八宝山”的站点是靠近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群聚地,在那里充斥着大量的流浪汉和死气沉沉地建筑群,一个年轻的女孩为什么会在大雨夜里去这个地方? 没有人能猜到,楚子航也没有在猜,他戴着雨衣兜帽靠在座位的角落佯装小憩,兜帽里得瞳子因为情绪的高度集中而泛起了微不可见的缥缈金色。 这个大雨夜里,无论这个背着卡塞尔学院校徽的雨衣女孩去哪儿,他都会一跟到底。 ------------ 第二百三十七章:枪火 一个小时的地铁,途中经过了巨蛋站、凯旋站、文化中心站、竹子林、华侨城等等无数站点,乘客如流水逝去,又如浪涛回卷,整个地铁中依旧熙熙攘攘的,也得利于此一直窝在角落的楚子航也从未被雨衣女孩注意到过。 当地铁站在第四中学的站点停靠后,车厢里的人如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向外拥挤了出去,整个车厢霎时间空空荡荡的,只留下稀松几个人坐在空位上自顾自地玩着手机,披黑色雨衣的女孩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抬头紧盯地铁线路图。 2号线地铁已经进入末段行驶了,每条地铁线几乎都有着一个上客量以及下客量最为巨大的分水岭站点,第四中学这个站点正是2号线地铁的关键站点,回程的地铁一旦到了这个站点后车厢里的人数就会锐减到寥寥可数,这对于大多工作了一天的上班族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于跟踪的楚子航无疑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距离抵达八宝山站约莫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平均每三分钟一个站点,只要再经过三个站,雨衣女孩就会到达目的地,她微微抽了口气缓和了下情绪,转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的空位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可视线落到角落那个黑色雨衣盖头蜷缩着打盹的男孩时她微微顿了一下,这一顿也让对视线格外敏感的楚子航浑身绷紧了一些。 可还好雨衣女孩只是稍微留意了他一眼就坐了下去,掏出手机不知在啪啪啪地敲些什么字,装睡的楚子航紧张的情绪却是没有放下来,对方很明显多看了他几眼,这代表着他已经在跟踪目标眼里留下了一个“印象”,有了这个“印象”后一会儿跟踪的难度就会成倍地上升,一个不留神就会暴露自己。 跟踪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尤其是跟踪一个女孩,大概在自己跟踪被识破的一刻开始,自己想要用对方搭上卡塞尔这条线的计划就会彻底崩盘。 短短的十分钟,对于楚子航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脑海中过滤着刚才花一分钟时间背下的整个2号线后半段的站点,试图从里面找到对应的住宅区,猜测雨衣女孩居住地在哪里,在他来看最有可能的站点就是“百花岭站”和“万象城站”,这两个站口附近有着两个城郊附近价格比较宜人的小区,是滨海城市的房地产新开发建成的楼盘,不少外来居住的人都会优先选择这两个地方。 可就在楚子航猜测到底是两个站点的其中哪一个时,雨衣女孩却在三个站点经过后悄然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前,视线里悄然掠过对方的双腿时,就连楚子航都愣了一下,尔后地铁里甜美的女声再提醒:太子银行金银花理财提醒您,八宝山站到了,车门即将打开,有到八宝山的朋友请有序下车,注意您的随身物品以防丢失。 八宝山? 楚子航怔了一下,没想清楚雨衣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下站,这里出去后人烟稀少,附近除了一个加油站以外,不远处就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根本没有住宅地。他耐住了性子,等雨衣女孩快步走出地铁车厢后,车门即将关闭时他从座位上弹起,三步之内掐着门刚好要合拢的瞬间冲出了地铁,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塞了乘车票走出出站口的雨衣女孩,对方径直拐向了B出口的转角几步过后就是出站的楼梯。 在空旷的地铁站压住脚步,楚子航快跑到了出站口,刷了一下地铁卡跟了出去,拐过转角就看见B出口的楼梯上雨衣女孩正快跑着上去,速度还不慢,似乎是在赶点赴会一样,只是在这种地方她约了谁见面? 等到雨衣女孩消失在楼梯高处出站后,楚子航才拐出转角爆发出了篮球队分卫的冲刺速度,十几秒内就爬完了上百道阶梯,冲出了地铁站外的雨夜里,这才发现雨衣女生居然已经在数百米开外。 她出了地铁站后居然开始奔跑了起来,在大雨中朝着工厂废区的方向狂奔而去,动作轻灵得像是一只雨夜森林中穿行的雌鹿,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居然能在大雨中奔跑出这种速度! 楚子航没有立刻冲出地铁站的檐下,而是披上了雨衣的兜帽蹲了下来开始重新绑起了鞋带,很庆幸他今天出来穿的是球鞋而不是板鞋,他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对方发现了,但起码就论速度上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系好鞋带,楚子航垂身骤然冲进了大雨中,如果说女孩是林中的雌鹿,那他就是追捕猎物的雄豹,奔跑的速度一度达到了10ms俨然持平了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并且一度维持着这个速度冲刺过了百米也没有降速的迹象。 大雨就是他的保护色,在满世界都是雨声的环境下,保持了一百米的安全距离,他不怕自己的奔跑声被对方听见,而两侧的环境随着奔行也逐渐荒无人烟了起来,搭着木龙骨就停工的废弃大楼比比皆是,路边随处堆积着建筑砂石和垃圾,张着黑色大嘴的厂房如墓碑一样竖立在地上,这片区域冷清的没有任何人烟,大雨天气里就算是乞丐都不愿意住进这些漏水的危房。 越是深入八宝山这片废弃地,楚子航内心的疑惑就越是浓重,卡塞尔学院本身就是一股谜团,现在就连里面出来的学员做的事情都满是疑点,他想不出任何理由会让一个女孩在这种天气疯了似地跑进这个地方。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刻注意自己跟踪的步调,随时可以藏在掩体后不被发现,要是这种时候被女孩发现自己背后跟着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估计吓都得吓得直接跳进河里去不让自己被抓住。 可就在一瞬之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大雨中,楚子航骤然感觉到一层不可视、不可触的“薄膜”从百米外的女孩身上张开了,可以肉眼来看却根本没法见到有任何异常的东西出现,这完全是一种直感,而楚子航在这时也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感抽身就躲在了路边的一堆砂石后。 可尽管如此,领域依旧穿过了砂石覆盖了他,冲在前面的女孩脚步猛地停顿在雨中回身盯向了楚子航藏身的砂石,正正好地对上了从砂石里探出头来的楚子航的视线。 这一刻楚子航也看清了对方的脸,标准的中国女孩,黑发,高挑,模样完全称得上令人惊艳的漂亮,年龄约莫21、2左右,打湿了雨痕的漂亮脸蛋上满是震惊的表情,似乎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被人跟踪了这么长时间。 楚子航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得不从砂石堆后走了出来,想要直接和对方摊牌抢先一步安稳住情绪,可他才走出两三步陡然就发现这个漂亮女孩居然直接从挎包里抽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雨落划过的金属质感让他触及到的视线回传过来一股比雨水还要森冷的寒意! “你...”话还没说出口,楚子航就瞬间放弃了交涉,扑身躲回了砂石堆后。 事实证明他的决断是正确的,就在他动身的一刹那,对方就开枪了,枪声被大雨淹没,旋转而出的子弹打在了他身后的砂石地上溅起石屑,黄铜的弹尖深深扎在地里彰示着弹匣里一溜水地全是置人于死地的实弹,这一枪根本就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跟踪? 不。 只是转瞬即逝之间,大雨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僵持不下的生死对峙! 大雨里楚子航将全身都藏在了不高的砂石堆后,表情十分地难看,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发现他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慌乱逃窜,也不是理智交涉,而是掏出一把信号好像是格洛克的手枪直接对他射击! 现在国内还能搞到真枪吗?楚子航没了解过相关的情报,但对方手里的玩意儿肯定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利器!这种情况下楚子航根本不敢从掩体里出去,对方也十分冷静没有胡乱地朝着砂石堆开枪浪费子弹。 楚子航思考数秒后果断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摄像功能,单手伸出了砂石堆外想要借着屏幕观察女孩的动向,但手机只是伸出的瞬间一颗子弹就打穿了屏幕,把手机击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冒着白烟。 没错了。 躲在砂石堆后的楚子航面色难看地盯住地上手机上的弹孔心中彻底明确了一件事。 那就是卡塞尔学院出来的人确实都他妈的是疯子! 没有交涉,没有谈判,对方在知道他跟踪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弄死他! “我没有恶意!”楚子航深呼吸了两口,冷静地朝砂石堆后大喊,“你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吧?我有朋友也在你们学院读书,只是最近忽然联系不上他了,我只是看见你挎包上的校徽出于好奇才跟着你的!” 砂石堆不远处举着手枪维持着专业瞄准姿势的雨衣女孩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拉开了雨衣露出了里面的挎包,上面的确有着学院的校徽,再看向砂石堆时修饰过的好看眉宇里拧出了一个困惑地弧度,但她对准砂石堆的枪口倒也的确稍稍地向下挪了一些。 大概也只有楚子航能在这种局势下用两句话的功夫清楚、冷静地把矛盾解开,换做其他人今晚估计逃不了被就地枪毙的结局了。 就在雨衣女孩正要开口盘问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看向了前方道路的尽头,在那里一道远光灯从远处直直地打来,一辆黑色轿车正从雨夜里向着工厂废墟驶过来。 楚子航也注意到了极远处的车辆,他回头扫了一眼,又忽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刻冒险探出了头去看,发现雨衣女孩直接无视了他,按着雨衣的兜帽冲进了一家工厂边的小路里消失不见了。 他正想跟上去,可这时候工厂废墟的深处忽然响起了钟声,整片八宝山的废墟里都回荡起了这片钟声,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钟声敲响的方向,在他身边冲破雨夜而来的黑色的轿车也高速驶过掀起水幕,朝着钟声的方向笔直地驶去了。 楚子航再从砂石堆后走到了大路上,看了一眼黑色轿车的尾灯,又转头看向了雨衣女孩消失的方向,毫无疑问,两者都是朝着同一个地方——那个钟声敲响的地方而去的。 他回头看了眼地上被子弹击穿的手机,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向了大雨中,朝着钟声的余音奔行而去。 ------------ 第二百三十八章:教堂 钟声响起的地方是一所教堂,巨大的拱顶和排排伫立的扶壁以及由石头曲线制造的强烈明暗对比,昭示了这是一间仿罗马风格建造的教堂。 楚子航站在一家工厂的屋檐下远眺着那座大雨里的教堂,他的手机遗弃在了路上校对不了现在的时间,但从他出地铁站的时间推算,现在应该是接近夜间九点了,浓云大雨的缘故即使现在是夏天天色也低沉黑暗得让人觉得压抑。 按照基督教、东正教的习惯,每晚8点至10点会有一次敲钟,这次钟鸣意味着祈祷或晚餐,可还是很难想象在八宝山这种废弃的地方,还会有教堂维持着敲钟的习惯。如果楚子航记得不错的话,的确在几年前这边还没衰败的时候,这里是信教的教徒们祷告的地方,可现在新的教堂已经移到了时代广场,坐地铁5号线就能抵达,根本就不会有教徒还会来这种地方了。 ...很快,楚子航就发现自己错了,敝帚自珍的人还是有的,而且大有人在。 钟声如是牧羊人的笛声,一群群黑色的羔羊从四面八方的厂房中悄然走出,他们披着纯黑色的雨衣脸藏在兜帽里,无论年轻苍老双手合十虔诚地在内心里祷告着,大雨中徒步向教堂走去。 乍一眼望去教堂前的“黑色羔羊”乌泱泱一片数量近百,他们在雨声中前行中,背后不远处的道路上下了牌照的车辆一步步驶来,停靠在了工厂路边,从车上下来的人也披上了黑色的雨衣加入了这场朝圣中。 楚子航扶着工厂的墙壁,沉默地看着外面的这一切,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发冷,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慢慢地扫过每一个朝圣的人,他想知道卡塞尔学员的那个女孩是否也在这群人中,可奈何雨衣将朝圣者们大半的脸都遮掩了,他根本没法找到自己的目标。 许久后,他闭上眼轻轻深呼吸了一次,戴上了兜帽缓步走出了黑暗,如归于主流的溪水一般毫无异样地融入了这片人群中,走向了雨夜里巍峨的教堂。 加入了人流后对于现况的掌控变得容易了起来,在楚子航的身边,他注意到朝圣的人群并非是特定的某大类人,譬如现代都市里信教的大多都是老年人,年轻人受到了互联网时代的冲击大多已经成为无信者了,唯有难以接受新信息的老年人们容易被信仰捕获,所以在大多教堂中祈祷的就八成以上都是老人。 可在他身边的朝圣者里年轻到苍老、男性到女性都能见到,频率也各不一致,难以从人群大类上推测出教堂里究竟在从事什么活动。可以捕获这么广泛人群的组织,楚子航大概只见过庞氏骗局的繁衍物,传销。 可就算是传销也不该把聚集地定在这种地方,传销的定位应该是封闭、囚禁和洗脑,其中最为重要的洗脑环节也不可能夹杂这么浓厚的宗教意味,毕竟主都是高洁的,不染人间铜臭,很多教义跟传教有本质意义上的冲突,传销头头再作死也不会用宗教来进行洗脑。 敢在宗教上动笔墨,不分男女老少的捕获入网,又用这种手段招聚人群的组织,楚子航现在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了,同时内心悄然地生起了警戒和厌恶。 只是城市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组织? 楚子航不清楚,但他很肯定的是这种东西的出现必然会对社会造成巨大的冲击,恶劣影响会让这座城市的风气都变得乌烟瘴气起来,无论是哪里,只要有这种形式集会的苗头都必须被彻底的根除、拔掉! 随着人群步入了教堂,果不其然,那墙壁上燃烧的篝火,昏沉黯淡的空间点着数以百计的蜡烛,烛光摇曳着为高台正中上被砍掉头颅的受难耶稣雕像打上阴影。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地方深信的教义,雕花玻璃上的一切宗教画像都被用红色的颜料给抹花了,任何有原基督教义的物品都被打砸成了残骸,取而代之的是中世纪巫医的鸦嘴面具,和一个个不知真假的骷髅装饰品。 每个朝圣者都在教堂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排排坐下,楚子航也不例外,他坐在了最靠近讲台的第二排位置,将脸彻底藏在了雨帽中,身边的人们陆陆续续坐下,没有讨论的杂音,井然有序,俨然不是第一次召开这样的集会了。 在教堂的高台上摆放着一架烧着木炭的旺盛火炉为整个空间提供最大的照明力度,炉火里火光冲起半丈高,在角落站着一两个戴红色羊头身披黑袍的男人,身边架着一口巨大的铜钟和撞木。可以猜到之前响彻整个工厂废墟的钟声就是由他们敲响的,在悬挂的大钟下又有不少苍白的骷髅头堆积成了一座矮小的小山,只是每个骷髅头都显得格外的纤小,被绳子绑在了一起才勉强没有散倒掉。 为什么卡塞尔学员的学生会来这种地方? 楚子航内心泛起了困惑,刚才的枪击事件再到现在的邪教场地,一切都在冲击着他的三观,他只能把脸深深埋进兜帽里藏起了所有的疑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四处扭头寻找那个女孩的踪迹。 等到再没有人步入教堂,大门轰然关闭将雨夜隔绝在了外面,吹起的气流扰得烛光飘摇,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中,高台上戴红羊头的两个男人从幕后搬上来了一个红色的箱子,箱面上用比红色更深的红色写着两个字吸引了楚子航的注意力。 永生。 字法潦草,不是主流上任何一种字体,更像是有人用手指随意书上去的随笔。 还没等楚子航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的含义,一个穿黑袍、戴狼头的教徒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就在他浑身绷起时,对方又只是将一大叠白布放在了他的膝盖上就离开了。 楚子航缓缓放松下来悄然抬头看向四周,发现不少戴狼头的教徒都在分发这些白布,座位靠边拿到大叠白布的人依次将白布向一侧传递分发下去,每个人都在膝盖上铺着一层白布双手合十着静静祈祷。 在依葫芦画瓢,把白布分发下去后,他又不动声色地用手捻着膝盖上的这张白布,白布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除了白布格外的透明干净,就算平举在面前都能透着光模糊看个影儿,有些像女人出嫁时戴着的盖头,只不过不是喜庆的鲜红,而是丧葬的惨白。 在白布发放完毕,一切都看似准备就绪时,钟声再度敲响了。 两个红山羊男人抱着撞木一下又一下撞击大钟,巨大、嘹亮的钟声在整个空间回荡,密闭的室内振聋发聩、震耳欲聋的钟声让人几乎头痛欲裂,不少信徒的确也死死地弓着腰忍受着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就算头痛欲裂都没有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在忍受着音浪的折磨中,楚子航的视线余光中,在教堂的高台角落,一个手术推车被红山羊头缓缓推到了高台正中,在那上面躺着一个面目痛苦的女人,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怀胎数月到了临盆的阶段。 在女人被推出的瞬间,楚子航注意到了整个教堂中的信徒都瞬间坐直了,黑色兜帽下的视线温度霎时间比那火炉中的火焰温度还要高涨,像是信徒如见上帝显灵一般盯住了推车上的女人。 在女人发出难以忍受的痛嚎的一刻,楚子航瞬间反应过来了手中白布的作用,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刹那间他的额角青筋绽裂。 羊水破裂,胎儿临产。 ------------ 第二百三十九章:仪式 楚子航听说过在法国有一道料理叫做Ortolan,中译为烤圃鵐,主要食材是一种将栖息于法国西南部地区的名为圃鵐的保育动物,外形为不足一掌之大的娇小的鸟类,进入食谱的时间可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猎人们在丛林狩猎未果便会打几只圃鵐烤熟食用,后又上了骄奢淫逸古罗马贵族们的菜单。 由于美味性和食用价值性,1976年欧盟就将圃鵐定列入了保育名单,然而法国却是在20年后才跟进立法,在这20年的时间里烤圃鵐这道菜广受上流人士们的推崇,一口能将酒香浸染透的小鸟整个囫囵放入嘴中,一口咬下后内脏和肉香浓郁的风味将会冲满鼻腔,肥油、内脏、骨头与血肉被咬碎成一股热流吞入腹中鲜美程度能让人吞咬掉自己的舌头。 市场的需求造成供货不应的时局,盗猎的罚款日益增多,可这道菜依然常年出现在法国上流圈的菜单中,在银托盘盛着烤好的幼小圃鵐端上烛火摇曳的餐桌时,食客们往往会将桌上白色的餐巾纸打开,盖在自己的脸上,以掩盖吞吃整个圃鵐时难看的嘴脸。 ——不让上帝看见这贪婪丑陋的嘴脸。 这是他们最后的自欺欺人和聊以慰藉。 教堂中,钟声停摆,有人高唱圣歌。 每一个人都动作一致地将膝上的白布拾起,脱下黑色雨衣的兜帽,将白布盖在了自己的头顶上,虔诚又热忱地看向高台上分娩的女人,在一声声涌至潮巅又摔退低谷的痛呼中低下头不敢目睹这神圣的一幕,他们浑身激动得颤抖大力地祈祷着,期望圣子的降临。 金属碰撞的轰鸣声,红山羊头将早已准备好的铁架拍在了旺盛的炉火上,铁架与黑炉撞击出点点火花飘到了台下,数个戴着动物头的祭祀主导者缓步走向了分娩的女人,每一步踏出他们都咏唱出混乱魔怔的祷言。 蛇群在黑暗中盘踞舞蹈,每一根线条都在讲述太古中不为人知的罪孽。少女们在石刻的祭坛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尖叫,像是即将分娩的预兆。齐天青铜钟上被铁链死缚的白发女人,睁开双眼时黄金瞳中流下了一滴血泪。 面前莫名与曾经暴风雨夜他幻视的一幕幕重叠了起来,像是烧红的钢筋捅入了大脑一般炙烫着楚子航的神经,就在屠刀从黑袍袖中落出的刹那,他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踩中前排的座椅就要暴跳上高台,白布从他的膝上跌落,他的眼眸中尽是刺目的金色。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状,每个人都低着头用心祷告着,然而还没等他冲上高台,有人比他快一步打断了这出邪恶的仪式。 一声熟悉、剧烈的枪响声响彻在了教堂中,枪械独特的爆鸣打断了所有信徒的祷告,每个人都下意识抬头看向枪声的发源地。 最前排靠近高台的座椅上,一个披着雨衣的黑发女孩站了起来,高台上炉火的火光照亮了她线条柔美鲜明的侧脸,手中平举着手中的格洛克对准了高台上的四五个祭司冷冷地喊:“从那个女人身边滚开,我只警告你们一次!” 楚子航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就算之前没有看清楚她的脸,那把格洛克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女孩正是之前袭击过他的卡塞尔学院的女学员! 教堂中骤然陷入了死寂,唯有枪响的余音缠绕着浮雕与石像向着屋顶红血涂满的壁画升去,整个教堂台下唯有楚子航和女孩两人站立着,在俯首弯腰的人群中他们显得那么的鹤立鸡群。 黑发的女孩用余光扫了楚子航一眼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无论之前在教堂之外他们发生了怎么样的冲突,现在他们的目的统一了自然没有再发生对抗的理由。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打断这场错误、荒唐的仪式,救下那个分娩的女人。 高台上的祭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人知道面对现代枪械的瞄准,他们山羊头下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是惊惧?是恐吓?还是因为被教义洗脑而不惧一切的狂热和愤怒。 “慢慢地退开,双手高举抱头蹲在角落。”女孩摆动了一下枪口示意那几个挡在手术台前的祭司让开,从刚才开始她就听不见分娩女人的嚎叫了,这让她心里逐渐泛冷了起来,手指也不由轻轻按压下了一些扳机。 四个祭司彼此对视了一眼,在楚子航的视角来看就是四个山羊头正在倾情互望,这幅场景有些可笑,但放在现在的环境里只能让人感觉到诡谲和发瘆,总有一种他们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的预感。 可谁也没想到,抢先暴起伤人的是持枪的女孩,在发出命令三秒后没有人遵从她的意思行动,她果真就毫不犹豫地开枪了,一枪射在了为首红山羊头祭司的膝盖上,血花溅飞的同时头套里响起了一声男人的惨嚎,证明了无论气氛营造得多么可怖,这些人依旧是子弹可以杀死的肉体凡胎。 但就在红山羊头中枪跪地的时候,一旁的黑山羊头立刻响起了一个女声嘶声尖啸喊道:“他们要抢圣婴!” 女孩立刻调转枪头对准了黑山羊头的女人,可还没扣动扳机,坐在她左右两侧的两个普通信徒突然不怕死似得扑向了她,双手死死扯住她握枪的手腕不让她瞄准。 “快动手!”高台上中枪的红山羊头急促地向身边的同伴喊,另外两个祭司才恍然回过神来,转身就向着后面的手术台靠去。 楚子航没有再犹豫,踩在了前排的座椅上直接跳上了高台,一脚就踹在了试图扑上来拦自己的黑山羊头女人身上,巨大的脚力直接蹬碎了对方几根肋骨,整个人破布娃娃似地摔在了高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得起来。 “果然是混血种。” 台下的女孩看见楚子航爆发出的力量忍不住低声呢喃了一句,然而在她身边愈来愈多不怕死的狂热信徒扑上来要夺她的枪,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手腕、小臂,数人一齐爆发出来的力量一时间压过了本就不是力量型专员的她。 她很想直接开枪击退身边的这些人,但奈何之前她张开‘血系结罗’时发现自己被未知混血种跟踪后,早已经把格洛克的弹匣换上了置人于死地的实弹,现在只要她开火每一枪都会是一条人命,可这些信徒都是被洗脑的普通民众,里面甚至还有不到十四五岁的学生,她怎么下得了手大开杀戒? 无奈之下女孩只能选择扣动扳机空放了一枪,右手拇指一扣卸掉了弹匣,左手瞬间接住滑进了袖中,再松手放开了格洛克任由身边发疯的信徒抢了过去。 没有了夺枪的干扰后,她一脚踢中了向他冲来的一个信徒脚弯,踩着对方的后背跳上了教堂的高台,径直冲向了手术台边的战团。 炉火边上两个戴着山羊头的祭司正把背后手术台上的女人围得严严实实的,张开双手拦住楚子航不让他接近,这时冲上来的女孩直接大喊了一声蹲下,楚子航回头就看见一道寒芒闪来,毫不犹豫地就蹲了下去,飞过他头顶的一柄匕首擦断了他几撮发尖儿,直接扎穿了手术台前一个祭司的肩膀。 痛呼之间,手术台前的防线缺了个口子,楚子航立刻一脚踹在了还站着的祭司裆下,双手扒掉了弯腰捂裆的祭司的黑山羊头套,露出了里面扭曲的男人的脸,他毫无怜悯之心地起身就是一个膝撞把那张脸给顶得血花飞溅,鼻涕和眼泪混在一片红色中,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抱脸翻滚痛嚎。 这时女孩也冲到了手术台前想要确定孕妇的情况,她伸手摸到对方的手腕想确定孕妇脉搏。 从她开枪的一刻起孕妇就再没有了哭嚎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女孩的手在触碰到手术台上孕妇的手腕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手术台上的孕妇忽然打一个激灵挣脱了女孩的手暴跳了起来,比猴子还要灵活地连爬带滚翻下了手术台,撒开腿顶着个大肚子就向着高台下冲去! “这——”手术台旁的女孩愣住了。 别说她愣住,就连楚子航也愣住了,这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孕妇”在灵活地跳下高台后,高涨的肚子下不断地滑落水袋出来摔在地上,从水袋里流出的正是他们之前看见流得满台都是的带血的“羊水”。 这时楚子航才反应了过来,转身就掀起了手术台下的白布,果不其然在手术台下已然放着一个仿真婴儿玩具和一大盆白花花的肉。 “别让她跑了!”手术台边的女孩向楚子航大喊,同时跟她喊出一样台词的还有高台上的气急败坏的红山羊头主祭司。 然而台下跑得比狗还快的“孕妇”已经快冲到教堂门口了,一边跑还一边更加气急败坏地回头对着高台上大骂:“你们花钱雇老娘来可不是让老娘吃枪子儿的...钱我不要了!你们自己玩吧!” ------------ 第二百四十章:战斗 不用卡塞尔学员的女孩和台上的祭司大喊,台下的信徒看见“圣母”顶着大肚子跑路了,那怎么可能答应,直接一个接一个扑上去,在“圣母”的惨叫声中把她给压在了地上,大肚子里的装“羊水”的水袋啪一下爆裂开来。 真就我裂开来。 尽管从来都是保持冷静模样天塌于前不惊的楚子航都有些绷不住脸了,在他还在发神时一旁的女孩忽然一脚扫在了他的腿弯上,让他脚下一软半跪到了地上,同时头顶刮过一道恶风,砸在了高台最前的断头耶稣雕像上。 石屑四溅,金铁交戈声骤响,楚子航抬头看去,一个带着黑狼头的壮汉双手握着一把铁锹砸在了耶稣像上,转头就恶狠狠地朝着他大踏步走来,如果不是手术台边的女孩踹了他一脚,刚才开花的就是他的后脑勺了。 从高台边上跳上来了三四个膀大腰圆的狼头壮汉,这些人大概就是这场诈唬仪式中的“保镖”,每个人都戴黑狼头穿黑色的拘束衣,露出自己身上结实的横肉给人以足够的压迫感意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给我抓住他们!”红山羊头的主祭司被黑山羊头女人扶着后退到幕后,声嘶力竭地抬手指住楚子航和女孩。 “见鬼。”直到现在,女孩还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这整个聚会都是一个诈骗集团的幌子,放在高台耶稣像旁的黑色木箱子的用途也显而易见了,在箱子上有着一个专门供人投钱的大孔,前来祷告的信徒们只需要有序地排队往大孔里塞下一叠又一叠鲜红的钞票,就可以用头蒙上白布去领他们的“圣餐”了。 教堂是找来的,圣母是雇来的,圣婴是仿得不太真的BJD娃娃,圣餐也是猪肉混着羊肉做的,大概整个骗局里最值钱的就是那一盆圣餐了,毕竟是打着“易子而食”的邪门仪式进行的,一个圣婴本身就没有多少肉量,分到每个信徒的餐盘里也不过指甲盖大小一块肉,倒也是省去了很多成本。 十分恶劣的骗局,从道德到人伦上都恶劣到了极致,为人诟病的传销都比这种行为要顺眼几分,两种行为的本质其实也都一样,都是通过洗脑来诈骗受害者的金钱,能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大概良心都被架在炉火上烤成焦炭了,手上一抹全是一片洗不干净的漆黑。 难怪在圣母分娩时,这些信徒要虔诚地垂首祷告,在他们祷告完之后炉火上的圣餐大概就已经做好了,没有人能真正亲眼目睹圣婴的降临,那个BJD娃娃估计也不过是保险手段藏在手术推车下罢了。 这种级别的骗术居然能骗到这么多人,“食圣婴得永生”这种比“人血馒头治肺痨”还要荒谬的传言到底是怎么在现在这个民智初开的法制社会传开的?楚子航想不明白,但如果他不好好把面前的威胁应对过去的话,估计也没有机会去想明白了。 四个目测两百斤往上的狼头壮汉,每个人手中都持着铁锹、撬棍等凶器,凭借他们的臂力但凡抡圆了把凶器砸在人身上,碰到肢体必然是骨折、落到颈部以上直接会被打死,能弄出这种仪式来的凶徒大概都不会介意在这种荒郊野外弄死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身份的学生,说不定再残忍一些还真会把这个学生做成今天份的“圣餐”继续仪式吸金。 “见鬼,找错地方了,这里只是受了影响的衍生地。”楚子航不远处的女孩低声骂了一句,转头看向教堂的正门。 从进教堂起她就已经观察了一遍整个环境的布局,执行部的培训课是必修课,卡塞尔学院的每个学员都会学到在进入一个陌生环境时该如何制定控场计划、火力压制地点、以及最后的逃跑路线。 教堂左右两侧所有的窗户都被厚木板钉死了,女孩不是力量型混血种,没法一脚踹断木板跳窗逃走,言灵也不具有大规模的破坏性,唯一可靠的撤离路线就是他们进入教堂时的大门,只不过现在大门那边已经被围追“圣母”的信徒给堵死了,他们身边又“左右为男”。 “早知道就等‘S’级到了再行动了。”女孩深呼吸了几下碎碎念着,逐渐平稳了自己焦急的情绪,再度抬头时眼眸竟然和楚子航一样是耀眼的金色! “那边的高中生,如果你跟我一样跟这伙儿人不对路,就想办法跟我一起冲出去。”被两个狼头壮汉逐渐近身的女孩转头看向楚子航大喊。 “你的名字是什么?我该怎么称呼你?”楚子航看着自己面前围过来的两个壮汉大声回问。 “名字现在重要吗?”女孩看起来不想暴露自己的信息。 “重要!不然一会儿紧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叫住你。”楚子航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退到了汹涌的炉火边,滚烫的火焰传递出燥热的空气舔舐着他的侧脸,他余光忽然瞥到了炉火边上倚靠着烧红火钳裹着皮革的把柄,顺手就把火钳从炉火中抽了出来,带起了炭渣和一串亮眼的火星。 如果说沾屎的拖把棍附魔了中毒属性,那么楚子航手中烫红的火钳就有着十分稀有的火焰属性了。看见男孩手中比起他们的铁锹、撬棍不遑多让的可怕凶器,两个壮汉狼头底下的嘴角都狠狠地抽了两下,他们身上为了恐吓信徒穿着的拘束衣可是把他们大部分的皮肉都暴露了出来,要是被这玩意儿抽上两下可不是皮开肉绽那么轻松的事情。 楚子航转头见到女孩还在犹豫是否自报家门,又立刻补充说道:“我知道你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我也有一个朋友也在卡塞尔学院里读书,他的名字叫林年,你认识他吗?” 听到林年两个字,女孩顿时愣神了几秒,就在露出破绽的一刻,她面前的两个狼头壮汉扑了上去,不过却立马被她闪身斗牛士般躲开了,终于不再犹豫地冲楚子航喊:“...万博倩!我的名字叫万博倩!卡塞尔学院2005力学系,执行部实习专员!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们执行部的王牌?” “我说过了,我是他的同学。”楚子航双手握住烧红的火钳,借着炉火的火光静静地注视着面前两个持凶器的凶悍壮汉,一打二,针锋相对的局面俨然构成,在两个壮汉眼里他们居然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火钳一入手,以“正眼”的姿势平握,这个高三的男孩身上所有的破绽瞬间消失了,转而升起了一股让人避之不及的锋锐感! ‘S’级的同学? 万博倩有些错乱,闪避开了面前冲抱而来的壮汉,一脚绊倒后手里匕首快而迅捷地扎在了壮汉厚实腰部再立刻抽了出来,开了血槽的匕首在肉中留下的空腔,抽走匕首时像是连带着抽走壮汉所有精气神。 楚子航这边,双手握着铁锹的狼头壮汉抢先忍不住了,双手掂了一下铁锹像是给自己助胆,低吼着跨步上来扬起铁锹要拍碎男孩的脑门。 楚子航在他扬起铁锹空门大开的时候一步踏出,一火钳劈在了他的手腕上,炽烫的红铁炙烤得皮肉冒起青烟,握铁锹的手顿时力竭松开,再被他一脚踹在腹部送下了高台。转眼间拿撬棍的壮汉也重蹈了自己同伴的覆辙,冲锋过来扬起手里的武器还没落下,就被以先先之先之势戳中了喉咙,霎时间满脸通红地窒息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 “你学过冷兵器格斗?”看见冲过来帮助自己这边解围的楚子航,万博倩眼中浮现起了少许震惊,在战斗方面上这个相比自己年龄要小三四岁的男孩居然比自己还要出色更多。 “少年宫里学过一些剑道。”楚子航拿着火钳跟最后一个壮汉对峙,对方也注意到了面前的男孩不是好惹的善茬,手里抓着两根生锈的钢筋沉重呼吸着凝视着他们。 少年宫?万博倩脸上的表情有些丰富,视线又落在了楚子航握住的火钳上,她注意到了就算离开了炉火半晌,这根火钳依旧发着滚烫炽热的红光,像是有未知的热源一直维持着它散发出来的高温。 “这是你的言灵?”万博倩陡然瞩目身边的男孩,她之前根本没有听见龙文的咏唱声。 “什么言灵?”楚子航盯住最后的敌人一动不动,整个人调整着呼吸,就像在剑道道馆中成百上千次的对练一样,在他的眼中壮汉的身形甚至逐渐开始缩小为了一个自己的熟人。 “没什么。”万博倩说。看着楚子航的黄金瞳,她的心里大概对这个男孩的情况有了定论。 就她猜测楚子航极大概率是隐藏在人群中经过意外觉醒的混血种,但由于情报的缺失,以及缺少自主使用言灵的意愿,才导致他空有言灵之力却没法打开这股力量的大门,唯有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战斗中才会导致言灵力量的侧漏。 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言灵?具体是什么?能静态加热金属,“红蛇”还是“炙”? 就在万博倩猜测之间,楚子航已经大踏步冲向那个壮汉了,这是他第一次抢攻,视线冷静到冰点盯住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在那壮汉试图扬起铁棍砸人的时候,他居然用篮球队过人的技巧晃开了攻击,绕到了对方的背后一火钳砸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就连万博倩都听见了那骨裂的爆响声,忍不住眼角抽动了一下,这种体格爆发出这等力量足以见得血统绝对不下跟她一样的‘B’级,而且这种狠厉的打斗方式让她看见了某个卡塞尔学院扛把子的男孩在道场里用竹剑砍人的影子...这两个家伙总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方学的剑道吧? 这家伙好像还说自己的剑道是在少年宫里学的? 高台之下,信徒们终于在扒出“圣母”怀中的水袋后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喊叫声,希望和信仰破碎在了满地的猪血中,在沉寂之后不知是谁转头看向了台上依旧站着的两人,歇斯底里地大吼了起来:“是他们打断了仪式,是他们把圣婴藏起来了!” “走了!”看见上百个发了疯似得开始冲向高台的信徒,楚子航立马拉住了万博倩的手腕冲向了高台右侧被木板封死的窗户! 万博倩从来都不是力量型的混血种没法打破厚重的木板,但她身边的楚子航毫无疑问可以做到这一点,在冲刺靠近窗户时他凌空飞起一脚踹在了三四块木板钉死的窗户上,巨大的力道瞬间将木板和窗户一起踹爆掉,木屑和玻璃飞进了教堂外的大雨中。 万博倩没有犹豫,拉住了窗户上楚子航伸出的手,两人一起冲进了迷宫似的工厂废墟,将背后吼叫、嘈杂的教堂抛进了黑色的雨夜里。 ------------ 第二百四十一章:问谈 熔盛高端铸钢厂。 如果楚子航记得不错的话,这座钢铁厂曾经在这座滨海城市名声大噪过,凭借着优秀过硬的高端锻钢技术和背后黑太子集团雄厚的资本资助在本地站稳了脚跟,分厂一度开遍了沿海,年的高端特钢的产钢量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万吨,一度被视为这座城市未来的发展方向。 可后来黑太子集团的忽然撤资转投互联网产业和高端技术开发像是抽走了命脉一样,让失去资金支持的铸钢厂猛地出现了资金断裂,原本像是烟囱里熊熊飘起灰烟一样直飞天际的钢铁厂瞬间被打落谷底,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停产倒闭,只留下了一座座无人接手的空厂和流离失所的工人。 从教堂的暴乱中脱身后,楚子航和万博倩没有离开八宝山遗址,而是就近选了一个地方避雨,正巧他们藏进的地方正是熔盛铸钢厂的一座遗址。漆黑的工厂里静悄悄的,只有废弃汽油桶里燃烧的木材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将分头坐着的两人的影子打在斑驳的墙壁上影影绰绰的。 楚子航脱下了雨衣,抖落上面沾了血的雨水,露出了下面褐色牛仔布的罩衫,一条水蓝色的仔裤衬得他身形笔直,略微弯着的腰绷出了那优良的体格,筋节强硬,可以想象出下面能让不少女孩流口水的好身材。 借着汽油桶里的火光万博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得不说就算在卡塞尔学院里见惯了俊男靓女,这个高三的男孩也依旧把他惊艳到了,跟这些年生量产出来的大多帅哥不同,她在互联网上总是能刷到一些打扮冷酷的男孩,那些男孩都不像面前的楚子航一样,身上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清冷的韧劲,就像暴风雨中鲜绿的竹子,只需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 “你在找卡塞尔学院?”万博倩开口问。 “我找了你们很久了。”楚子航把雨衣挂在了一根从墙里突出来的钢筋上,坐回了刚才烤火的小石丘。 “你从哪里知道我们的?” “一个熟人朋友,我之前告诉过你他的名字,你也的确瞬间给了我反馈。” “哦,你喜欢他?” “你说什么?”楚子航抬头看去,却没在万博倩的脸上看见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你喜欢他?”万博倩重新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语气很认真。 “不...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楚子航说,“为什么这么问?” “之前在大雨里我用枪指着你,并且开枪了,你躲进了沙丘后面旁边就是一间工厂,你明明可以逃跑,但却还是想跟我进行交涉——你的目的性强得不正常。现在你又说是因为一个人才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卡塞尔学院,我只能认为你喜欢你说的这个人,这是最合乎常理的解释。”万博倩说。 “卡塞尔学院的人都像你这样吗?”楚子航看着万博倩问。 “像我这样什么?” “冷静、理性、训练有素,像一台高效的工作机器。”楚子航说出了自己在万博倩身上抓到的第一直感。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不是这样,只有执行部的专员是。”万博倩轻笑了一下,“不要问我执行部是什么,因为根据相关规定其实现在我跟你讲的这些消息已经在违规边缘了,我不想惹麻烦,你也别给自己惹麻烦。” “我不怕麻烦。”楚子航淡淡地说。 “你应该怕。”万博倩从上到下审视了一下这个男孩,“今天你见到的甚至连‘小场面’都算不上,你这么久以来其实一直都在噬人的浪涛边踱步试探而不自知。” “你们不是一所正常的学院。”楚子航低垂眼眸,“你们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克格勃的培训基地。” “我们从来都没有对外说过我们是正常学院。”万博倩淡淡地说,“你还没有向我解释为什么那么渴望找到卡塞尔学院。” 楚子航沉默了,不是他不愿意讲,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讲。 万博倩也看出了这个男孩困难,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选择转移话题:“你说你认识‘林年’这个人?” “是。” “给我他的情报,让我知道你不是在诈唬我。” “亚裔男性,年龄现在应该17岁,身高一米七三左右,但他还在生长期,所以现在多少我不确定。体重大约70公斤,他也现在多少我不确定。肤色偏白,柳眉,睫毛微长,脸型线条感强,会让人想到女人手里的石膏雕像...” “你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途径认识到他的,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万博倩在楚子航的描述对上了她印象里的‘S’级照片后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仕兰中学的校友,少年宫武藏剑道培训中心的学员,篮球部的部友,我认识了他两年甚至更久,直到他去国外留学,留学的地方也正是你们卡塞尔学院。”楚子航对答如流,“至于证据已经被你销毁了,不然我可以给你看我保存的他的照片。” “都保存他的照片了还说你不喜欢他?” “篮球部市级比赛上获得金奖的合照,我和他在第一排,我是中锋,他是小前锋。”楚子航没有因为万博倩的调侃动容变色。 “手机没了所以就是死无对证了。”万博倩挑了挑眉毛,自然也想起了被自己打碎的那台iPhone手机,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要赔偿的意思:“你说自从你的这个朋友来我们卡塞尔学院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联系得上他了么?” “只说过一句话,我询问他卡塞尔学院的详情,他警告我不要申请那座学院,因为里面的人都是疯子。”楚子航尽可能地说出实话增加自己在万博倩那里的可信度。 “在外人眼里看来我们的确是疯子。”万博倩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就不问既然我们是疯子,为什么你还趋之若鹜这种问题了,因为我感觉问了你也不一定会回答,回答也一定不是真话。” 楚子航也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诚意所以我愿意给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且在我能透露的极限范畴内的事情,当然除非你是一个天生的骗子,可像你这样的男孩当骗子也未免太过可惜了一些...无论如何,现在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带你找到卡塞尔学院,因为招收新学员不是我的工作,我也没有这么做的权力。这次上面派我来这座城市只是协助专员完成任务罢了,但现在看起来是我急功近利了一些,专员还没有到就抢先一步踩进了这滩浑水里,搞得一身狼狈不堪。”万博倩捋了捋头发上的积水说。 “任务?你是说你来到这座城市是专门来解决刚才教堂里邪门歪道的人么。”楚子航透过汽油桶中扭曲空气的烟火看向她的眼睛。 “那只是意外罢了...或许也不是意外,你应该看到了教堂里那个红木箱子上写的‘永生’二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场仪式只是受到真正恶劣事件影响而搞出的衍生物而已。”万博倩呼了口气,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郁闷和烦躁,“...一群胆大包天的骗子在捕捉到一些风声后才开始进行拙劣的模仿,我居然会天真到以为酒吧里随便问来的消息就能找到问题的症结...回去估计又得被教官骂了。” “所以你来这座城市的目的是处理这个现象,或者找到发生这个现象的原因?”就算是听见了低不可闻的呢喃声,楚子航得出的结论依旧那么一针见血。 万博倩住嘴了,看向楚子航的眼神微微眯了眯后摇头说“介于你现在表现出来的‘特殊性’,而且你又说你认识‘林年’,我觉得我现在跟你透露的这些情报还能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可我毕竟只是暑假打临时工的,很多事情我自己都不清楚,你不如留着这些问题去问你说你认识的这个熟人?” “可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楚子航说。 “那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万博倩摸出了手机在上面轻轻敲打着屏幕,“今天回家过后再去联系,大概你会收到不一样的结果。” “你之前口中的‘专员’就是指的他吗?”楚子航立刻听懂了万博倩的暗话。 “我喜欢跟聪明的人聊天,你说你高三是吧?说不一定就算没有今天这场意外,以后也有学院的面试官来找上你。”万博倩满意地笑了笑,拿着手机单手解开了湿漉漉的马尾,肩上披着一席如瀑黑发看向楚子航问,“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我希望你如实回答,这关乎到我们两个之间的信度。” 楚子航微微点头,然后坐直了身体,市三好学生的范儿情不自禁的就流露了出来。 “名字。” “楚子航。” “你身上的这些异常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台风夜。”楚子航只愿意说这么多,万博倩也不逼问,如果没有意外,之后会有该逼问这个男孩的人找上他,现在她要做的只是按照执行部的章程走一下任务途中突遇未登记混血种的流程。 “你家主哪里?介于我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信任危机,具体门牌号就不用透露了,说个大概范围就行了。” “孔雀邸。” “年龄?” “18。” “你在出现异常状况后是否主动向身边的人展示过?” “没有。” “是否存在着留下超自然现象视频、音频等一切记录的可能?” “我不知道。” “是否主动伤害过别人?” “没有。” “平时是否有明显的暴力倾向?” “没有。” “是否有抑郁症状。” “...没有。” “你停顿了一下,我就算你有。” “......” 问完一大堆有的没的问题,楚子航也十分的配合,算是一场愉快的问谈。 “差不多就这些问题了,多谢配合,可惜姐姐我没有奖励给你的糖。”万博倩按动了一下手机屏幕结束了这次谈话,作为大四学生楚子航现在高三,她有资格自称为“姐姐”。 “你在录音?”楚子航敏锐地看向她的手机问。 “必要的程序。”万博倩收起手机,“如果你执意要找到卡塞尔学院,在如愿以偿接触到我们的人时,接受的质询会比这个严格数倍。” “我没什么所谓。”楚子航说。 “你也不能有所谓,因为这是强制性的,我们从来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一家‘学院’。”万博倩站起身来,“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和你的长相,就算你今天骗了我,我们也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你,所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那就是不要试图主动找到卡塞尔学院,等到合适的时候,卡塞尔学院会主动找上合适的人。”万博倩说罢后转身就走向了工厂外的雨夜。 “等等。”楚子航见状立马起身跑上前去想要留住她。 “不用跟着我了,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雨夜中,万博倩转身看着工厂屋檐下的男孩,一边往回走一边喊:“去找你的那个‘朋友’吧,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现在已经坐在来这里的航班上了!如果你们的关系真的那么好,他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后一定会主动找上你的!到时候我们两个也还会再见面的!” 工厂屋檐下,听见这番话的楚子航站定在了雨幕,火光将他的身形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光,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女孩倒退着走进了黑色的大雨里,在火光照不到她之后完全融化在了夜色里。 只是她的话却像是一把钥匙塞在了楚子航的手中,那扇怎么也找不到锁孔的大门终于在这场大雨中为他露出了一丝缝隙。 ------------ 第二百四十二章:请客 大雨一直下到半夜,深夜十二点的时候,楚子航才走到了自家门外的草坪前,整个孔雀邸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雨打落叶的沙沙声,小路的两侧每隔五米一盏白灯亮着,从视线的这头排到视线那头,白光在末端交汇在一起分不出是左还是是右。 孔雀邸就算在市区中心也是高档小区之流,曾经那个男人还在的时候,他跟妈妈以及自己只能坐在人挤人的民宿里,每天早上都被隔壁跳早操的老太太吵醒倒是省了买闹钟的钱。那个男人的微薄工资除了给楚子航交学费,摊在家里长家里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上剩不了多少,要不是他自诩跟房东老板娘很熟,大概楚子航一家那段时间连民宿都没得住,只能一家三口去公园扎帐篷了。 在楚子航的记忆里,民宿之中的那段时光总是过得紧巴巴的,但却不失很快乐,还小的他总是把那个男人当恶龙骑,他就是打败恶龙的屠龙勇者,手持着奥特曼的电光棒骑在男人的脖子上胡乱叫着还打他屁股,男人就只能嗷嗷乱叫小心翼翼地爬在几十平米的屋子里担心把妈妈一件抵他一个月工资还贵的化妆品给撞掉了。 一旦父子间的活动惹着妈妈不开心了,就会逮着男人的工资抱怨,谁叫男人当初骗妈妈结婚的时候身上发出的光璀璨得像是爆发的超新星,结果追到手,结婚,楚子航噗通落地后,超新星就褪色变成的街边三块钱一长挂的led灯。 所以妈妈抱怨他他自知理亏也从来不顶嘴,被抱怨狠了就一言不发的出门去,隔音问题邻居跳早操的老太太总能听见他们夫妻吵架,吵得凶了摔门而去就总以为男人是想不开出门要去跳江,但每次她消防报警电话还没打出去,就晃见那男人已经提着一袋新鲜的卤大肠边吃边小跑回来了...大概冲出家门一开始就是做的用美食求饶的打算。 也是见鬼得很,楚子航就算到了现在回忆起那个男人,除了台风雨夜扑向神明的暴戾之外,就只有他推开门提着一口袋热乎的卤大肠问年龄还小的自己吃不吃了,总感觉别人是望子成龙,他是望子成为卤大肠超人? 穿过屋前的草坪,隐藏式喷水器环形洒水浇了楚子航一身,还好他穿了雨衣不至于还没回家就被浇成落汤鸡,车库的灯是熄着的,‘爸爸’今晚大概工作问题又不会回来了。这倒也正常,这座滨海城市近半年来涌入了许多外来资金,不少企业家都有意向往这座城市里注资,多倾向于娱乐业制造流量明星,大概是想把这里打造成娱乐影视城的意思,就高三半个学期以来已经有不少星探在仕兰中学门口蹲过楚子航但都被他婉拒了。 推开门后屋内静悄悄的,吊灯没有开,厨房里的灶火是冷的,看来在他们家一直做家政的佟姨已经下班回去了,很宽敞的房屋内常年没什么生气,一家三口在家时,‘爸爸’最经常坐到电视机前关心时政要事,妈妈就脱了鞋窝在沙发里划着手机上的电商网站给自己买好看的包包,楚子航则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局外人一样。 屋子里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妈妈的那帮子阔太太闺蜜扎堆闹聚会的时候,总会把楚子航拉出来当做吉祥物放在沙发上,喝大了还会拿着化妆盒子对他动手动脚的,说要把他打扮成一个女孩子出去钓其他帅男孩子。这个时候他总会以学习的借口离场,很符合人设,在别人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学习大过天的男孩,阿姨们也不好拦他,只能抱怨着说小妍你的孩子还冷漠啊!妈妈总是会扑上去挠他们咯吱窝笑说有本事你们也生一个啊! 楚子航走到了沙发边,闻到了很浓厚的酒味,满地下都是吃剩下的巧克力纸和酒瓶,环绕半个客厅一圈的沙发上玉体横陈,往日里见到楚子航还会矜持地拉拉肩带的漂亮阿姨们躺在沙发各个角落呼呼大睡,丝毫不避讳在这件屋子里春光外泄,桌上酒瓶立得像是在开啤酒节,大堆糖果瓜子散乱在桌下,可以想象是某个阿姨喝开心了捧起它们就是一个天女散花... 楚子航转头看了看屋内其他地方,都被佟姨收拾得干干净净,唯独这边没有碰过,这倒也正常,佟姨是这片小区里不少家户的老雇工了,这些年生里已经总结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生存经验。 屋子里这些阔太太们身上的东西都很值钱,随手乱放的手链、包包动则几万、十几万,一旦丢失了她又刚好收拾过这边总会惹人嫌。不如她干脆在收拾的时候不碰这边的乱摊子,主人家醒来发现身边一切和睡着时一样也不会多心,到时候再细心收拾总能发现毛毯里藏着的bulgari的戒指或者gucci的袖口,那时候她也不会被数落反倒是会让主人家更上眼,来年又会继续雇她,她也能有钱再支持自己还在读大学的女儿每个月越发高涨的开销。 窗外雨又下大了,楚子航关掉了窗户和大门,免得夹雨的冷风吹进来让妈妈和阿姨们着凉了,他上二楼去找了几张凉被和毯子一一的盖在了她们身上,又把酒瓶子捡进了空箱子里,免得在一片酒味儿中也睡不好觉,期间他捡到了一个空玻璃杯里面有一股奶味儿,随即放心了下来,因为这意味着妈妈今晚睡觉之前是喝过牛奶的。 收拾完乱局,楚子航拉上了窗帘免得这屋内的春光乍泄到了路人眼里,做完一切后才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书架的抽屉,里面躺着几部旧手机。 他们家用过的电子设备都不会给人回收,一是怕里面的资料被有心人恢复过来盗用,二是‘爸爸’本身也不缺这点钱,每次换新设备时旧的还没有用热乎,丢掉也倒是可惜了,不知不觉就存了几部备用的手机在抽屉里。 楚子航的上一台手机是去年买的魅族M8,当时社会里掀起过一通国产热,不少人以用国产电子设备和车辆为豪,用日产的车都会会被大众鄙视甚至打砸。‘爸爸’也跟风着把他的旧手机换成了这部国产的魅族M8,没用多久他不习惯M8用起来烫手就重新换成了之前的iPhone3。 这样看来,被万博倩打爆的iPhone倒是强行让他更新换代继续用上了新手机。 取卡针戳开SIM读卡器,楚子航从包里掏出了从旧手机上回收的电话卡装了进去,接上充电器坐在床边安静等了五分钟左右,长按电源键开机,手机播放开机动画,十秒后成功进入了桌面,APP和布置跟以前一样用起来没有任何生疏感。 只是还没等楚子航进一步进行操作,手机后台就提醒他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来信。 一晃而过的提示楚子航只来得及看清发信人的名字——林年。 他的瞳孔地震,心跳漏了一拍,浑身血液不自主加速,如果万博倩在边上大概会嘲笑他真的是恋爱了,因为这种症状只会在看见暗恋的女孩回自己短信的时候出现,前提是点开消息后收到的不是一句简短的:我去洗澡了,就好。 万博倩真可谓是楚子航的幸运星——尽管她向楚子航开过一枪,但好在打歪了也没闹出什么不愉快不是么? 半年的时间楚子航一切的质询都是泥牛入海,有些时候他越看林年蓝天白云的头像,就越觉得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就像剪断了线的风筝,大风一吹就在千里外美国的钢铁丛林中没了影儿,谁也说不清楚究竟能否会飘到对方头顶的天空,对方是否也真的会抬起头看上那么一眼。 但今晚万博倩说林年会主动联系上楚子航,才一回家楚子航就真的收到了对方的来信,这样想来莫名其妙被对方人口普查了一次倒也不算太亏。 楚子航几乎是在短信浮窗消失的前一瞬点开了它,手机切换进短信页面跳出了那则时隔半年重连彼此的信息。 师兄,我从国外回来了,大概明早下飞机,准备约一些老同学在福园酒楼的包间里聚一下,我请客。时间大概就明天中午的样子,聚餐的酒楼你应该知道在哪儿的,如果不清楚再叫我给你发定位,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来聚一聚——10:30 一个半小时前的短信,那时候楚子航应该正在大雨的街头拦的士车,还好他出门都习惯带点现钞,不然看到这条短信的时间会更晚。 可不知为何,楚子航觉得短信里透着一股奇怪的陌生味。 他看着短信里的每一个字,咀嚼着试图在脑海内还原记忆里那个男孩说出这句话时该是什么样一个神情,但很可惜他做不到。 ...因为自从他认识对方以来,“请客”这个词儿在对方的词典里大概得分开才能念出来,就像“晚安”这个词一样,分成两半来读就是:早晚安排人弄死你——“请客”这个词压根就不该在对方的嘴里或者手下蹦出来! 楚子航印象里好像也有点这家福园酒楼的影子,记得地址应该是在仕兰中学就近的一条街上,属中高档的酒楼,仕兰中学每逢团建的时候校长就会请优秀教师们在那儿吃饭,放假路过酒店门口时总能见到校长一手拿着茅台酒瓶儿一手扶着电线杆狂吐,一旁的校长秘书贴心地给他拍背擦嘴。 ...卡塞尔学院倒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仅能让学员在城市里掏出一把格洛克来,还能让他吃上林年在福园酒楼请客的饭。 卡塞尔学院在楚子航心中的诡谲程度不经又浓厚了几分。 ------------ 第二百四十三章:归乡游子 终究天气预报还是失准了,电视上女播报员信誓旦旦地说降雨量会在深夜三点至五点时变小,可下了一夜的大雨直到黎明的白光乍现也没有要停息的预兆。 白色的候鸟划过天际,越是离得近就越能听见风声呼啸的巨响,那哪里是什么候鸟,那是一架波音系列的白色客机,锐利的机翼切开了雨帘,蒙蒙的水雾在机翼上下两侧被风压迫成了梭形,整台客机像是撕破着天地间雨幕构成的结界而来,即将在这大风大雨的天气里降落在机场之中。 机场塔台的人员用无线电提醒波音客机的机长注意风力的影响,并询问是否需要在塔台的指示下辅助降落,可波音客机的机长只是高冷地回了一个收到后就单方面掐断了无线电。 大风里的客机双翼格外的平稳,正常的飞机在这种风力的天气里机身都会出现不正常的摇摆,可换在这架飞机上整个机翼和机身就像焊死了一样,在风雨中没有丝毫的颤抖,出奇稳定地降落在了跑道上伸出机轮开始滑行。 波音客机逐渐在大雨中停稳,登机梯被冒雨的工作人员开来停稳,机舱门打开后滨海城市熟悉的雨味涌入了林年的鼻腔,他轻轻做了一次深呼吸,像是游子归乡般拥抱了这座故乡。 林年提着宽长的手提箱走出飞机,登机梯下早已经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打着黑伞上来为他遮住了雨水,伸手摸到了他的手提箱把手上,只是一时间没有拎得动抬首就对上的林年冷淡的视线。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后反应了过来,后退一步向着林年敬了个执行部的礼,“卡塞尔学院1987级,魔动机械系,现执行部驻中后勤分部部长,杨业,现赴此地特来负责接送执行部专员。” “后勤部的人?我没有听说过这次任务会有后勤部的人跟我接洽。”林年细细地审视了这个中年男人一遍,“我接到的是执行部部长直接下达的任务指令,里面清楚地提到了这次任务任我一个人为专员独立完成。” “执行部扩散在全世界各个角落,分部众多,冯·施耐德部长难免能将指令下达到每一处,可能是在他下达任务指令的同时,别的地方也对我们下达了任务,才导致现在细节上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冲突。”中年男人低眉顺眼地解释。 林年驻足了几秒后想明白了事情大概的首末,再看向他时目光里满是平淡:“你不是部长的人...你是校董会的人?”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在机舱口为林年打着伞,很明显林年猜对了,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去让林年从他口中获得验证。 “不放心我这个‘S’级独自行动?倒是没意思得很。”林年淡淡地说了一句后,提着手提箱就走下了登机梯,中年男人紧跟其后为他打着伞,丝毫不顾及大雨打湿了伞外自己的半个身子。 “不是不放心,是必要的帮助,这次的任务并非像是林专员之前遇到的强攻类型,在关乎到寻常社会中的异常事件时,秘党的行动都会变得十分谨慎,上面是出于担心您的经验不足,才让我们来辅佐你的。” “‘我们’?意思是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林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机场,天光照得大雨的黎明蒙蒙亮,但还是显得一切都昏沉无比,像是磨砂的蓝色毛玻璃看东西,连候机厅里的灯光显得很假,像是戏子戴的珠宝。 这种天色里看什么都显得不太真切。 “有一位配合、支援您的中国学员已经赶到城中了,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我会驱车送您去跟她碰头,跟进一步讨论任务的细节。” “细节大抵在飞机上我已经了解了,你说的中国学员是现在本部的在读学生?” “大四力学系的学生,‘B’级血统,言灵是‘血系结罗’特别适合在人群聚集的城市中寻找身怀血统的目标,由于暑假她又回了中国的缘故,上面考虑再三后才调动她参与进了这次任务里。” “血系结罗。”林年脚步顿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这个言灵的效果,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言灵。” “林专员,车已经备好了。” 下了登机梯,中年男人把林年带到了跑道边上,在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500向着他们打开着后车门,暖色调的内饰里开着干爽的空调,真皮沙发上放着一台执行部专用的PAD,驾驶座上插着钥匙引擎早已预热好了,只要一脚油门就可以带着这台钢铁巨兽冲进雨夜里去。 “你的车?”林年走到了车门边上,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黑色烤漆的后车门转头问。 “今年才买的,尾款40%,还有九期没还完。”中年男人下意识回答。 “马力如何?” “V8发动机,285千瓦388马力,勉强跻身4秒俱乐部。”就算是秘党中凶名渐涨‘S’面前,一旦聊起车的事情,爱车的中年男人也难免眉飞色舞了起来。 “我不是太懂车,4秒俱乐部是什么意思?”林年又问。 “加速到一百公里每小时只需要4.85秒,比宝马740还要更胜一筹,驾驶模式也很简单选个sport模式就行了。”中年男人似乎很得意自己买车的阳光,看向奔驰S500的眼里满是宠溺,“最主要的是奔驰S系列的车型都很保值,等到下次执行部的任务结算酬薪后,我又可以考虑换更进一步去换...” 没等中年男人说完话,林年就把后车门给摔上了,由于力气用的有些大,震得车玻璃嗡嗡一震响,举着雨伞的中年男人嘴角都差些扯歪了,脸上写满了心疼的表情但又不敢乱说话。 “也就是说这辆车可以开很快,而且很好开?”林年围绕着S500转了半圈,中年男人也打着雨伞跟了他半圈站在了驾驶座的门口。 “也就起速快而已,其实他的最高时速不过250千米每小时,毕竟是行政车比不上那些跑车。”中年男人猛地反应过来了这个男孩想做什么,立马改口不再吹嘘自己的爱车了,“上面的意思是这次任务让我负责您的出行和起居,开车这种工作还是让我们后勤部的来要好一些...” “我没有国内的驾照。”林年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又说,“国外的也没有。” 中年男人顿了一下后松了口气,以林年的年纪来看确实还未满18周岁,没有18周岁是考不了驾照的,这下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工作被抢了。 “那么麻烦就让我来...”中年男人再度抬起头时忽地愣住了,因为不知何时面前的男孩消失了,就像剪辑抽帧了一样,上一刻男孩还在他的雨伞下面,眨眼过后对方就出现在了驾驶座内握着方向盘,整个上车的过程都被一刀咔擦给剪掉了。 要糟!中年男人一下子脑瓜子里嗡嗡直响。 “林专员,麻烦你下车,让我来驾驶,这是校董会的意思,麻烦理解一下...”他立马丢掉了雨水伸手要抠车门,但很显然车里的林年已经顺手把车门给锁掉了,每个车窗都升了起来,透过防窥车膜只能看见里面一个模糊地影子在上下探头,似乎在慢条斯理地研究这辆大玩具的玩法。 大雨里中年男人急的满头大汗又是抠车门,又是伸手拍车窗,但很显然他也没脾气用手肘直接把车窗给撞碎掉,如果他真这么做就是打的要把林年从驾驶座里拖出来了,可很显然他知道车里坐着的男孩有多么不好惹。 听说前段时间有个不开眼的三代种翻圈就被出任务的这个小祖宗逮到了,砍成了五截绑成一块送回学院,研究人员见到了都啧啧说刀法相当利落,给五根铁纤串起来都刚好能烤烧烤了...如果他敢硬来的话,说不定下一个上烤架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能是中年男人的坚持打动了车里的人,车窗降下了十分之一留了个缝隙出来,中年男人扒着缝隙只能看见驾驶座上男孩目不斜视的双眼,握着方向盘预热着身子骨对车外的他说:“如果有途径的话就告诉校董会,这次任务是施耐德部长亲自下达的,身为执行部临时专员的我也只会听令于部长,监视什么的麻烦还是省省吧...上次给他们干了那些活儿还不算是投名状吗?希望他们自己想一想现在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不等中年男人辩驳车窗被升了回去,但几秒后车窗又莫名其妙降了下来,里面传来了像是补充似的一句话:“我的确没考过驾照...我唯一开车的经验是游乐园里的碰碰车。机场外面就是绕城高速,再上高架路就能进城区了,这座城市的路我挺熟的应该不会发生车祸,除非有警察追我...但保险起见我事先申明,如果进市区的途中不可避免地磕坏了点地方,还请你向施耐德部长申请理赔,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说得很强硬,但最后的话强调了三遍也意外的没底气。 还没得中年男人求饶,车里的男孩就一脚闷在了油门上,奔驰S500百米4秒加速的威能彻底爆发了出来,横冲直撞地冲出了飞机跑道,碾过人工草坪留下清晰的车辙,向着出口的方向飞驰而去! 只留下中年哭丧着脸站在雨中,看着自己的爱车被挟持着冲出了机场。 ------------ 第二百四十四章:迈巴赫 绕城高速上,奔驰S500以60公里的时速奔驰着,雨水被轿车拍在了车窗上像是一只只纤细如骨的手扒在上面用力地拉拽出长而蜿蜒的水痕。 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天色依旧很暗,视线穿过高速路外向天边看去,青色不透光的云一直铺到视线的尽头,这座城市总是那么晦暗又多雨,让人想起漫画作品里的哥谭,那座全年都被阴影笼罩不见阳光的影子城。 林年单手把着裹着羊毛绒的方向盘,右手划拉着车载CD准备放歌,这种雨夜如果不放些什么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上手开车,之前从来都是看别人开,但现在真正摸上手了感觉也就那样,再加上这辆车还是自动挡的,不需要踩离合,玩起来自然比电玩城里的极品飞车难不到哪儿去。 车主,也就是被抛在机场的中年男人预下载的歌单挺有意思的,大部分都是20世纪30年代流行的爵士乐,少部分爵士和摇滚融合的JAZZ-ROCK风的歌曲,那个时代正是爵士乐黄金时期,走在街头上若是听见从未听过的歌曲,便叫他爵士总是没有错的。 歌单顺着上次播放的记录继续播放,罗丝玛丽·克鲁尼的《sway》,难得的林年居然听过这首歌,地点记得还是上次在学院的淳咖啡里跟林弦和曼蒂喝下午茶的时候,满是爵士风情的伴奏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该说果然好歌无论经过多少年代都会被世人追捧喜爱么? 奔驰S500在无人的高速路上持续加速,从60km/h到70km/h再到80、90直至限速的120公里每小时,如果打开窗户一点就能听见鬼哭一般的风嚎声掠过耳侧,但在车门、车窗关死的温暖车厢内只能听见女人悠扬、摇摆的歌喉和渐强渐弱富有打击感的爵士乐。 林年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着脑袋,掏出手机边以一百二的时速飙着车,边刷着积累的短信(非七阶刹那人士请勿模仿),这段时间他一共收到了四五十条短信,大部分都是没有备注的手机号发来的,大多都是本部学院里靠各个门路弄到他手机号的学员。 每天手机里接到的短信五花八门,看都看不过来,有要他加入社团的,有要跟他谈恋爱的,有要找‘S’级定个时间再打一场的,也有找同学院的男同,更过分的是还有找女同的...找女同能找到他的手机上来他就觉得离谱。 他有次烦不胜烦了还专门在守夜人论坛上开了个帖子,专门挂每天收到的离谱短信,那条帖子已经被芬格尔加精在了精品帖里,每个星期保持高强度更新,算是本部学员们不可多得的固定乐子来源之一。 照例一目十行过滤了所有垃圾信息,批量删除之后手机里就只剩下了寥寥几条熟人的短信,林年最先点开的是来自本部诺玛的信息,里面提醒他所有的装备以及随身物品都整理在了执行部的专配箱内(也正是他从飞机上提下的金属箱)。这次是个人任务的原因,诺玛悉心提醒她会二十四小时实时定位林年的手机位置,随时都可以向本部申请战术支援,离任务地点最近的一切资源都会优先配给他。 把诺玛的短信标记成了已读,又点开了下一条短信,是曼蒂发来的,里面还附了两张照片,内容大致说她回西班牙的老家享受生活了,这个月份巴利阿里群岛上每天都是大太阳,沙滩边上帅哥如流云,都是胸肌能开啤酒盖的猛男哥哥们,她端着西瓜躺太阳伞下没一会儿就分不清楚西瓜里蓄满的到底是水果汁还是她自己的鼻血。 配图是一张景深拉满的艺术照,天色是傍晚,日落余晖给海洋彼岸染了最后一抹红,金发的女孩趁着暮色坐在沙滩边的椅子上,翻涌着白沫的海水卷裹椅子腿,椅子边上燃着一团火照亮了她的半身,光与明的界限使得整个人凸显得神秘而又富有韵味。 但下一张图片就是女孩儿被风吹歪的火烧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摄像师十分精准地抓拍到了这一幕,跳起的女孩在照片里腾空着活像受惊的猫,脸上的表情也极为丰富截下来可以当表情包用。 ——该说不愧是师姐吗? 林年标记短信已读点准备点开下一条来自自家老姐林弦的短信,只是这时候一只纤白的手从副驾驶的位置伸了过来挡住了他的手机屏幕,女孩悠悠的提醒声随后再到:“开车看路。” 林年抬头看向路况,不知何时自己看照片的时候把车开到了紧急通道边上,不远处一辆抛锚的小轿车闪烁着红色的尾灯,这个距离如果林年不打方向盘再过数秒他们就会撞在一起,一百二十的时速车毁人亡都是轻的了,驾驶座上的人估计会被这种距离给撞成细细的臊子。 但幸亏有人提醒,林年轻轻一抽方向盘,S500离开了紧急通道,从而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可饶是如此林年额角也出了一滴冷汗,但还没滴落下去就被一旁副驾驶不知何时坐得舒舒服服的金发女孩伸手给抹掉了:“不用谢。” “你怎么出来了?”出了刚才那档子事情,林年自然没有再看短信的心情了,熄灭了手机屏幕揣进了怀里,侧眼看向身边赤足抱着双腿蹲在真皮座椅上的金发女孩。 “想出来就出来了呗,就算是在美国过了16周岁的青少年考取驾照后上路也是需要老司机陪同的,现在就是你的陪驾。”金发女孩说着还十分严谨地把安全带拉了下来系上。 这时林年也才发现车内飘向的音乐不知何时变了曲风,从一开始的爵士变成了钢琴曲,曲风十分具有辨识度,少年宫蹭过几节钢琴课的林年粗略猜测应该是贝多芬?这首曲子他曾经在高中的时候倒是经常听柳淼淼弹。 ...或者说现在他听到的钢琴曲根本就是金发女孩从他记忆里节选出来的一段,因为听到高潮时他注意到了有一两个错音,以前柳淼淼在弹到这里时也总是错音。 “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第三章啦,考级必谈曲目,不少艺考生手茧子都要弹出来了,就弹得这首,不得不说钢琴小才女的名号也不是吹的,能在曲子里弹进属于自己的感情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毕竟在成百上千遍的枯燥重演中热情很快就会被消磨干净的。”金发女孩抱着膝盖把下巴靠在上面侧着脸盯着驾驶座上的林年。 “你喜欢这首曲子?”林年问。 高速公路到了末端,前面就快进到高速路收费站了,于是他开始减速,大雨中的奔驰S500逐渐降速了下来。 “不,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放这首曲子很应景。”金发女孩看向窗外的大雨,“就你记事以来这座城市经常下雨不是吗?就像天上的乌云里住着兴洪的龙王,每一次卷过都会带来一场瓢泼的雨水。” “沿海和气候问题罢了...你出来就是专门为了提醒我别出车祸吗?”林年抽空又看了一眼金发女孩,总觉得这个主儿钻出来的时候总没好事儿,他这次回故乡的城市要处理的任务的确充满着诡谲的气味,但他现在都还没进城,只是在高速公路上开车,金发女孩钻出来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她真的觉得刚才自己走神的一瞬间会出车祸吗? “危险驾驶还有道理了?”金发女孩啪一下伸手在林年脑门上一个暴栗叩了下去,砸得后者龇牙咧嘴的。 “...我的错。”被读心的林年只能干脆地承认错误。 “下次给我去把驾照给考了...不然不准开车。” “你说话怎么那么像我姐?你才多少岁就开始管我了。”林年白了她一眼,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女孩了,他也基本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性,这女孩感觉在危机以外的时候心理年龄就跟她的外表一样约莫13、4岁的样子,喜欢吃甜食,甜食里又独爱蓝莓口味,尤其喜欢看少女漫,每次现身作祟消失前都嘱咐着林年多翻几本少女漫画给她看,如有不从当晚必然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兴风作雨,活像个缠上他的幽灵。 “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都还未成年呢,之前我吓唬你那金发师姐你其实没满16岁的时候,你师姐吓得脸都白了(美国法律规定16岁才抵达‘同意年龄’)。”金发女孩抱手冷笑道。 “那也轮不到你教训我...”林年叹了口气,减速在了收费站前降下了车窗,倒也不怕身边的金发女孩被人看见,除了他自己以外这女孩儿就算不穿衣服走在他身边都不会有人发现。 可奇怪的是,脑袋探出车窗后林年发现收费站里居然没人,里面空空荡荡的灯也没开,整个高速路出口在大雨中寂静一片。 “还没上班?”林年没怎么上过高速不了解收费站的具体运作,可现在看来没人卡他倒也少了很多可能发生的事端,只是没人收费前面的关卡不升起来就显得异常麻烦了,难道真让他撞过去吗?车主大概会心疼地开黄金瞳跟他拼命吧? “你不是说你懂得多吗?这种情况怎么办,我下车去人工把他升起来还是直接撞过去?”林年转头看向金发女孩随口寻求意见,但他却发现坐在副驾驶上金发女孩忽然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那里平视着收费站外的雨夜。 他也随着女孩的视线看去,在昏暗的视野中,大风吹拂着雨水砸在青色的公路上,行道树被大风吹得向同一个方向弯腰。乍一看去道路两侧侧弯的黑影莫名像是俯首作揖的死侍,请着下高速从收费站出来的车辆踏上前方的道路。 能见度极低的昏暗黎明中,一道灰色的“虹桥”架在了雨夜里,沿着灰蒙蒙的天一直延伸到天际的尽头,画出了一道无限延展的弧。 那是一条风雨中的高架路,路上见不到任何的光影,越是往它的深处看,越是会被黯淡的天光所吞没,滂沱大雨里的翻卷的云层像是黑龙的鳞片,没有闪电织过根本看不清上面繁密冗杂的花纹。 “怎么了?”车内,握着方向盘的林年问她。 “没什么。”金发女孩淡淡地说。 “到底怎么了,你这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林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浑身的肌肉渐渐收紧了,在车窗外的一片雨声中悄然环绕整个无人的收费站。 “唉...” 安静片刻后金发女孩终于又开口了,只是张口便发出了一声无端地叹息,她看向林年眼中出现了一抹愧疚:“...我真的是想警告你的,只是没想到祂会来得这么快。” 警告? 警告什么? “祂”又是谁? 林年还没问出口,一阵刺眼夺目的光芒骤然从奔驰S500的后视窗外照来,白色的光芒从后视镜里射来瞬间夺走了他的视力,他下意识抬头挡住了光,抬头看向后视镜里,却只看见黑色的雨夜中一对如神眸般的大灯正高速向他逼近! 那是一辆从高速路上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引擎咆哮得像是怪物,数吨重的车身带着加速度全速冲下了高速路,在它亮灯时距离奔驰S500已经不足五十米了! 林年在这瞬间瞳孔微缩毫不犹豫地进入了三阶刹那,准备拉开车门逃出去,只是身边的金发女孩再度叹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亲眼目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咔。 林年并没有得愿以偿地拉开车门。 整辆奔驰的车门不知原因地从内部彻底锁死了。 在车祸发生的前一个刹那时,林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如果他在意识到车祸即将发生的时候,一开始进入的是五阶甚至更高阶的刹那,那么在发现车门锁死的情况下他还能有机会破窗掏出...可现在他正处于一阶刹那,2倍速显然不足够他完成这一系列的抉择和行动。 一瞬的误判让他丢失了最佳的逃生机会,也为他接下来的“觐见”打开了大门。 黑色的轿车撞在了奔驰的车尾上,巨大的推力把林年压在了方向盘上,安全气囊瞬间全部弹出,奔驰S500的喇叭响彻死寂的收费站!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像夏季响彻天穹的暴雷声,没有闪电的预告,只有沉重催人崩溃地雷吼声! 奔驰S500中,驾驶座上的林年按下安全气囊,陡然回头看向后方,想看清楚撞他车尾的人是谁。黄金瞳金芒高涨,他的视线穿过那刺目的白色车灯,在白茫茫一片里他只看清了一个标志,那是由两个M拼成的车标。 正暴躁地抵着奔驰S500冲出收费站的车,竟然是一辆昂贵的迈巴赫,在他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 第二百四十五章:八足神骏 车载CD播放的歌曲不知何时变了。 理应说这种在当下这种危机的关头,配上碟中谍系列的经典主题曲《Mission_Impossible》会毫无违和感,可不知为什么,金发女孩十分有情调地切掉了长达五分钟的情绪激昂的《暴风雨奏鸣曲第三乐章》,转而播放起了柔情的《吉姆诺佩蒂舞曲No.1》。 43拍的曲谱让人心情渐缓,忧郁了起来,车祸的碰撞声、雨水碎裂在风中的细琐声,流水撞击在大地上的哗啦声,音乐将一切都放慢了下来,在安静的钢琴曲里不可违逆的事故持续上演。 袭击来的那么突然,迈巴赫就像海盗传说中的“幽灵船”一样只在暴风雨中出现,在林年毫无防备的时候捅出了致命的一刀,整个奔驰S500都被撞飞了出去,顶断了收费站的关卡冲进了大雨中。 天幕漆黑如龙卷翻身,在被迈巴赫撞进大雨后,林年反应了过来一脚差些把刹车给闷进了油箱里,奔驰轮胎锁死但却无济于事,整个车身依旧却被车尾后的迈巴赫往外收费站外顶,刹车片几乎都快磨出烟来了,卡死的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了黑色的车辙,尖锐的刹车声和难闻的焦臭味让人焦躁难安。 黑色的奔驰轿车被填满世界的雨水和洪流的巨响死死压在了地上,像是不可视的巨手拿捏住了轻巧的车身一样难以自已,这种诡异的现象根本超乎了可理解的范围,整个周遭都找不到敌人的影子,那随风摇摆的树的黑影像是一个个人,正在大风中对着车内负隅顽抗的林年发出冷漠的嘲笑。 坐在主驾驶上,林年眼中满是暴躁和想砍人的欲望,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提醒自己要冷静,双手握住方向盘黄金瞳里的光像是结冰一样凝滞。 这场袭击来的莫名其妙,他的确是身负任务赶回这座滨海城市,但任务的机密性的缘故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任何细节,除了执行部里零星的几个人以外压根不会有人知道他这次行动。 难道是校董会的人对自己出手了? 林年做出了一个猜想,但很快就排除掉了这个可能,虽然他才帮校董会做了一件脏事儿,但那件事儿还不至于让自己的存在显得多余。在那些位高权重的秘党眼中,一个活的‘S’级能榨取出的利益可谓是不可估量,且‘S’级本身的破坏力和不稳定性也会被他们考虑在里面。 校董会的人虽然吃相难看,且心肝脾肺都是漆黑的,可起码卡塞尔学院和执行部现在还都是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说了算,校董和昂热两边算是互相制衡的,所以昂热不倒台,校董会就一天没法肆意妄为。除非林年真的某一天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譬如冲进校董会议砍了几个人助兴,不然秘党这边是不可能对他下黑手的。 除此之外他在国内还能有什么敌人?总不可能是这次任务的目标势力大到前所未有的惊人,将探子渗透到了执行部里,提前知道了他这个任务专员的信息乃至一切行程,才安排起了眼下的暗杀? 没空多想了,就在林年分神之间奔驰已经被抵住冲进了大雨里,车尾后推着他的迈巴赫马力大得有些不正常,整部奔驰像是小孩子一样被大人推搡着后背往雨水里滑行。 迈巴赫不是在逼停,而是强迫着把自己推到某个位置去? 不能让祂得逞。 林年转身后仰在了副驾驶上,金发女孩轻轻的喔了一声,双手捧住了倒向她的男孩的脸颊。 蓄力、然后爆发。 林年一脚闷在了奔驰的车窗玻璃上,这一踹的力度足够将一面石墙踹塌或踹穿掉,就算是防爆玻璃也得整块的从汽车框架上蹬飞出去,可如今他一脚落在车窗玻璃上没有响起半点声音,简直就像踹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动能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收了。 很显然,从林年扣不开车门的那一刻起,一个不可视的“领域”就已经悄然包裹了整辆奔驰,一股可以称之为“规则”的东西篡改了当下的事实。 林年这时才忽然想起了刚才在收费站里金发女孩意义不明的话,他转头回来,视线径直穿过挡风玻璃投向了车外的大雨。 过了收费站天色骤然昏暗了下来,若是之前还是曙光尚未穿透云层的黯淡黎明,那现在天空尽数都是黑压压一片,令人昼夜迷乱的黑色扑面而来,夜色就像魔鬼一样降临了,而风雨就是他哭嚎的使者。 被迈巴赫撞过了收费站后,林年简直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一个独属于某位存在的“领域”。 大雨里狂风鞭子似地抽动雨水中的一切,收费站往外是一条笔直的大路,然而在大路的右侧有着一条分叉,那俨然是一条弧形沿线远方的高架路,被柳树遮挡藤蔓缠满的路牌伫立在路边,借着雷光——是的,真的有雷光降临了,闪电划破天际将时间的概念击碎了,回到了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夜中,林年看清楚了白光照亮的路牌上的数字。 000号高架路。 是了,那才是迈巴赫想让他抵达的地方,背后的轿车就是魔鬼的使者,他伸出黑袍下苍白的手臂推磨一般死死地把林年和他的轿车一起送向那条高架路,在高架路上有盛大的狂宴等待着他,风雷就是宴会的号角,雨声就是观众们爆鸣的鼓掌。 这是一场仪式,黑色的奔驰是银制的托盘,而林年正是托盘上献给神祇的美味佳肴。 猜到了自己可能即将面临怎么样的敌人,他不再犹豫。 一度暴血,刹那从六阶开启。 整个世界的雨点都在林年的眼中慢了下来,漂浮在空气中缓缓下沉,形状受到重力和风的影响不断变化,每一滴水珠都倒影着驾驶室内他炽亮的黄金瞳。 “搭把手?”林年转头看向身后副驾驶上蹲坐着微笑地看着自己的金发女孩。 “抱歉,在控制不了你身体的情况下,我可没有对现实的物体进行干涉的能力。”金发女孩向角落里挤了挤给林年挪位置,垂首着的漂亮白皙的脸蛋上写满了爱莫能助,自顾自乖巧地屈膝捏着自己豆蔻似的白净脚趾玩。 林年侧了侧头无奈地自己伸手从后座上拎过了装备箱,打开暗扣输入密码后掀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挂满的装备部特制军火。 从全自动步枪到短筒霰弹,从柯尔特蟒蛇左轮到3D打印的聚乙烯手枪,破片手雷、震撼弹、烟雾弹、麻醉毒气弹;弗里嘉子弹、钢芯子弹、汞芯炼金黄铜子弹——箱子里装的军火简直足够打一场小型攻防战! 林年没有从中取出任何一把枪械或是炸弹,直接抽出了正中占据了最大空间的银色高强高模聚乙烯纤维包裹的长条形武器。 暴血的龙化迹象缓慢扩散,相比起以前,现在的林年甚至可以开始精准地控制暴血异化的部位了,撸起袖子后在他右手的手腕以下,黑色的绒毛开始扩张成剑形的小盾,等待着掌心完全被漆黑的鳞片铺满时,他一把扯开了聚乙烯纤维,握住了金属球棍的握柄,刺眼夺目的火花瞬间在车内绽放了出来。 抬起棒球棍就是暴戾的一刀砍在奔驰S500的车顶上,在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一道微小的豁口出现在了视线中。如果是平时,这一刀就算是手掌厚的金库大门都得被林年给劈开,可现在落在不足一厘米的车顶铁皮居然只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林年没有气馁,反倒是涌起了喜意,能造成破坏尽管当量很小,但这就意味着未知敌人的权能并非真正的不可抵抗,造成现在车内封锁现象的“领域”可以被他的炼金武器给撕开口子,因为在金属球棍里本身就藏着一个可以与之相媲美的炼金领域! 次代种?还是初代种找上了自己?如果是初代种的话,那就只有端于王座上的四大君王了吧?现在忽然对自己下手的究竟是哪一位君王?又是出于何目的在他的故乡高速路上对他进行了暗杀。 倒也是挺没品的。 六阶刹那下,林年狂风骤雨般挥出数十刀,笼罩奔驰的领域瞬时被破开了数道小口子,漂亮的车顶眼下成为了野猫划过的纸巾一样满是口子,大量的雨水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打湿了车内的内饰。 “前面!”金发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 正准备破开车顶逃出生天的林年听见声音,骤然转头看向车窗外,这一眼之下,他的瞳子里被一片白光所填满了。 那是从公路两侧的无垠黑暗中冲出的一只神奕的骏马,它如山一般披着夜色而来,电光在他金属错花的甲胄上挂满雷霆,白色的皮毛沐浴着晶莹的雨水,八只粗健有力的蹄子在水泥公路上抠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八足神骏,践踏着暴雨夜而来,雷屑从它的鼻腔中打出,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火车头一般撞在了奔驰S500的侧面,将数吨重的轿车整个撞飞到了数十米的高空中自由旋转,翻滚摔进了那暴雨中的高架路上! ------------ 第二百四十六章:奥丁 在购买得起豪车一列的车主们心中,安全永远是排名第一的注意事项,毕竟对于有钱老板们来讲,车没了可以再买,几十万、上百万的轿车不过是他们手中撑门面的大玩具,他们不需要车标来证明自己的身价,所以安全二字才是他们真正看中的。 BBA系列的豪车从来都是以安全性出名,价格越高车辆的防撞能力就越强,也幸亏林年今天开上高速公路的是一辆奔驰,而并非帕萨特之流的脆皮皇帝,如果是帕萨特那他冷不丁挨了这一下估计早已经车毁人亡了,绝计没有接下来的故事... 暴雨中的高架路,浑身脱漆、刮伤的奔驰S500依靠在护栏前,大雨冲刷着这只受伤野兽的伤害,停车灯闪烁在雨夜里像是呜咽的信号,大风刮着幸灾乐祸似的柳树手臂似地挥舞着枝条。 雨滴从破损的车顶滴进车内,冰冷的雨水点在了林年阖着的眼皮上,睫毛微微颤动后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车窗外无垠无边的高架桥,和漆黑永无白昼的暴风雨夜。 安全带好好地绑在他的身上,这是他在车祸发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正确的一件事,如果没有系安全带他大概早变成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了。 在林年的身边金发女孩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水,炽亮的金色眼眸透出点点光辉映在了车窗上。车载CD停止了播放,上面显示的最后一首曲目是,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再往下播放了,整个车中只能听见噪作的雨声,高架路上荒芜一片,哪儿有神奕骏马,哪儿有无人驾驶的幽灵迈巴赫? 林年抬手敲了敲破裂的车顶发出了清晰的响声,他伸手撕了一小块铁皮下来,确定了未知的“领域”已经解除后,一言不发地脱下了风衣,从鞋子内侧抽出了四把轻薄的匕首,将风衣罩在了车顶上四把匕首钉穿了车顶的铁皮临时做了张遮雨布。 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右上角显示着无信号,驾驶座上林年只是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固定好安全带,掰了掰脖颈发出了咯嘣的响声,又把落在副驾驶下切得到处都是口子的金属球棍捡了起来包在了聚乙烯布里,做完一切后才踩下了汽车的油门。 引擎嗡响,外貌凄惨的奔驰S500竟然真的发动了,在雨夜中倒车后正常行驶进了这条陌生高架路中,尾灯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奔驰S500在高架路上滑行而过,车载屏幕退出CD界面转进了驾驶模式,林年把驾驶模式切换至了sport+,汽车油门的响应速度到达了极限,汽车悬架变得更加坚硬,就连方向盘的转动手感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车辆时速从100kmh逐渐往上攀升,120kmh、150kmh、200kmh,直到指标泛着危险红色的250kmh,排气声浪一时间甚至压过了雷声在高架路上留下一串猛兽似的吼叫。 典型危险驾驶着的轿车中,金发女孩抱着腿轻轻地在副驾驶上摇晃着身子,白色的病号服衣摆随着车顶渗进来的微风摇摆,她嘴里哼着歌,调子是瓦格纳的歌剧里的序章:莱茵的黄金。 一旁的林年踩死了油门黄金瞳静静地注视着高架路的尽头,里面满是沉郁的金色火焰,如果说之前的迈巴赫和神出鬼没的八足骏马是逼迫着他踏上这条路,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十万火急、迫不可待地压榨着座下奔驰的马力,冲向高架路尽头的那个存在。 奔驰S500时速到达了极限,250kmh的速度,1秒的时间70米的距离转瞬即逝,流水的黑色轿车成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排气孔里喷吐着它主人躁郁的情绪。 音响忽然被打开了,明明已经暂停的歌曲再度奏响,车内飘响着爵士乐的小调,却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轻松的气氛,因为在副歌底下藏着一个阴冷的笑声,像是端坐云顶的神祇嗤笑着巴别塔上凡人的自大妄为。 整个车内被笑声和冷风灌满了,温度结冰似降低窗户上出现了淡淡的白霜,副驾驶上的金发女孩充耳不闻地继续哼着自己的歌剧,握着方向盘的林年手背上青筋绽裂,瞳眸里仿佛流动着滚烫的熔岩。 白色的手映在了急速行驶的轿车车窗上,那是一张骨节分明,纤细苍白的手掌,每根手指让人想起韧性十足的竹节,整张手贴在结霜的车窗上没有印出掌纹。在紧贴车窗后,那五根手指缓缓屈了起来指甲抠在了玻璃上划出了五道划痕,牙酸刺耳的声音传进车内让人浑身发颤。 车辆的仪表盘已经被油门压到了底部,红色的超速警告刺得人眼睛生疼,时速250公里的奔驰外居然有人在温柔地挠着车窗?难以想象,车外的雨夜里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 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闷响声在车外响起,轿车的每一扇车窗上都贴上了数量不等却颜色相同的苍白手掌,金色的萤火在车外点亮了,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黑影缓慢地包裹住了奔驰S500,他们居高临下地隔着雨夜和车窗户俯视着车中的男孩,在雨声的遮掩下开始窃窃私语。 任何人见到这一幕都该恐惧肝颤到恨不得汽车飞起来逃掉,这简直就是前往地狱的路途,围绕在身边的正是披着斗篷的死神使者。 也就是这时,奔驰S500中,林年右手猛地抽出了聚乙烯布中那柄锋锐的炼金刀具,一刀捅穿了身侧的车门贯穿了门外站立的黑影,腥臭的黑色液体溅射到了车窗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亘古、甚至比亘古还要久远的语言从黑影的斗篷下尖啸而出。 林年一脚就把刹车踩到了底,右手抓住捅穿门外黑影的刀柄,单手固死了方向盘,在数秒内把时速250公里的猛兽给逼停了,数吨重的车辆在雨水中失衡打滑了起来,旋转数十圈后才歪歪扭扭地粗暴停在了路中央。 大雨滂沱,雷声炸响。 奔驰S500的车门被一脚踹飞了,连着一起飞出去的还有车门上紧贴着的那团黑影,它们在雨夜里飞起数米高,又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响。 林年从驾驶座里迈步了跨出来走进了暴雨中,拎着炼金刀具的手心里迸射出了烟花般的光亮,在搁浅的轿车不远处,告死的死神使者们站立在了,他们如湿漉漉的鸦群一般横着一片站满了高架路无言地眺望着车上走下的男孩。 林年没有搭理它们,径直走到了车门摔落的地方,在那里地上躺着一只身形修长的黑影,在斗篷下有着一张苍白的脸颊,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可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前已经死了,现在留下只是一具名为‘死侍’的空壳。 “爬起来。”林年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鞋底践踏震出了一片水花,躬身俯视着他下达了命令。 车门下的黑影果然还未真正的死去,趴在积水的高架路上的它抽动着身躯,按理说数米高度的摔伤应该不会导致骨折,毕竟这些鬼东西的身体素质足够跟上全速行驶的顶级轿车。 可地上的他现在再怎么渴望血肉也无法听从林年的命令从地上爬起来了,因为他的腹腰部出现了一个空心的孔洞,连着血肉消失的还有他一段脊椎骨。 似乎是明白了脚下的黑影的境况,林年眼中掠过一丝遗憾,蹲下伸手抓住了他的喉咙,站直后转头看向了轿车前方一众的黑影们,一手扯着残废黑影的脖子,一手提着炼金刀具走向了他们,直到两边距离维持到十米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雨落积水的高架路上,黑影们虔诚地像是朝圣的信徒,他们的黑袍上别着白色的花,细细去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白花,那是可怜死者一根又一根的手指,那是黑影们聊以止渴的红梅,如今他们终于走到了梅林,可怜又贪婪地望着抓住他们同伴的男孩,嘴里不断地叙述出心底的渴望。 “人类...” “新鲜的血肉...” “啊...这个男孩的血统...” “他找上了我们...” 悼亡者的声音,龙类的语言,常人的耳中这些声音就像是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可在林年的耳中,那都是渴血蝙蝠们撕咬着自己唇角的压抑欲望。 林年抓着手里扭曲挣扎的黑影,看向这群死者的亡魂,眼中金意宛如雷雨夜中的当空皓月,力压那一众渺小星辉。 他把手中的黑影丢到了地上,黑影还未爬动片刻,他的脑袋就被踩进了高架路里,骨裂的声音藏在雨里飘向了四周,他的脸朝下紧压着地面甚至连哀嚎声都发不出,在头上踩着的鞋面逐渐加压下,黑影的头骨开始变形、开裂、最终超过的受力极限砰嚓一声裂碎在了公路里,黑色的液体溅射而出又被雨水冲散。 呼吸着充斥天地的雨味后,林年踏步而出,扯碎了两臂的袖衣,青黑色的鳞片早已布满双臂,汽灯一样夺目的黄金瞳里满是凝结的暴戾:“要挡我的路,你们还不够格,让你们的主子滚过来跟我说话。”。 黑影们的祷念声瞬间停止了,在雨中凝视着这个觐见神国却又蔑视礼节的暴徒,他们感受到了一个领域从男孩身上飞速地扩张开来,笼罩住了他们。 “这个孩子的领域...” “他的血统...” “封神之...” 私语未落。 复合领域·时间零·刹那·七阶 瞬开瞬合。 暴雨中林年提着炼金刀具转身走回了奔驰S500,副驾驶上女孩把头埋在膝盖里没有向这边看上一眼,哼着的歌剧渐升音调逐渐飞高,白净的脚丫子轻轻敲打着沙发和着拍子。 在雨夜中无数颗苍白的头颅维持着贪婪和欲望的面孔冲天而起,黑色的鲜血如喷泉般盛放,眨眼间黑影们割麦子一般排排倒下永远的沉睡在了这个死人之国里。 终于,尼伯龙根的歌剧攀至巅峰,金发女孩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高架路的尽头的光影。 “来了。”她说。 有如指挥家挥斥手臂,电闪雷鸣中歌剧到达高潮。 在林年即将上车的刹那,高架路的尽头亮起了温暖的光,像是暴风雨中礁石上伫立的灯塔,指引着海上迷途的亡魂找到归乡的路,他转头望去雨水流过的脸上尽是冷厉。 雨落水流声中,马嘶声闷沉的像是口腔里喷吐着雷电,整个世界都在马蹄下震动。 黑色的乌鸦盘踞在祂的身侧,那是祂如云如海的拥趸,苍白的脸上尽是敬畏和狂热。 祂践踏着这场暴风而来,雨水在祂的甲胄上渡上一层微光,祂早已等待这个男孩许久,今日终要接祂回到英灵的神殿。 遮天蔽日般的人影从光芒中冲出,八足骏马高扬马蹄,显露出了那座上不怒自威的神祇! 祂戴着威严的铁面,独目的瞳孔放射着媲美雷光的金色,祂的甲胄折射着雷光沐浴着暴躁的雷弧,祂扬起那世界树枝缠绕铸成的“昆古尼尔”,天上蓄积已满的雷电在爆响声中砸下,命中了神枪的枪尖! 枝形的闪电连接了天与神与地,这一刻他宛如擎住了这片永不停息的暴雨世界,跨着奔雷的坐骑向他驶来! 祂是独眼,祂是至高神,祂是真理的化身,祂是格林姆尼尔戴着兜帽的人。 祂是众神之父,祂是魔法之神,祂的名字就像这场暴风雨一般瞬息万变。 祂是北欧神话的化身,祂阿萨神族之王。 ...奥丁! “不要。”金发女孩轻声说。 可她已经晚了,正如她的警告一样。 神灵已然莅临,不敬神的男孩已然提起武器,奔向了暴雷骤雨中的神明向祂挥出了弑神的屠刀! ------------ 第二百四十七章:觐见 无边的威压笼罩着整段高架路,那是属于神的领域,在通往万神殿的路上有一条尸骨堆砌而成的血海,每一步都让试图万神殿的勇士步履蹒跚,尖锐的骨刺会炸穿他们的脚掌和膝盖,唯有大毅力、大能力者方能点燃神火踏入永生。 一度暴血。 复合领域·时间零·刹那·七阶。 他融化在了雨水中,就像泼出去的一杯冷茶,洒在这暴雨夜里难以分清洒落在手心中的是冷茶还是冻雨。 神速系言灵的战斗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很快,没有刀刀到肉般纵横开阖的快感,他们不是战士,他们是杀手,是刺客,是藏在风中的鬼影,带给敌人的只有死亡,死亡和死亡。 细数历史,有多少端坐王座的皇帝是城破门开被乌泱泱暴民刎掉喉咙的?往往刺杀皇驾,夺取王座与山河的都是一个个藏匿在阴影中的暗杀者。 轲既取图奉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 曾意图弑杀王座之上尊贵君王的荆轲曾失败了,林年曾以为他之上单纯的不够快,不能在督亢河山图拨尽的刹那间,将那带着剧毒的匕首刺入那位君王的心脏,得而让始皇帝化出龙躯绕于大殿青铜巨柱上降下震怒的龙炎。 可他现在看来,荆轲其实死的并不冤,因为不是每个人在贴近伟大的君主时,都能有勇气迈出弑君的步伐,少年勇士秦舞阳最终也不过折服在了龙威之下连言灵都未曾吐出口。 越发贴近高架桥上神祇的林年,就越发的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宛如天崩地裂的威压。 王域。 只有初代种级别的龙王们才拥有的圣域,其真相是纯粹至极的精神领域,这些匍匐于真正山巅王权之下的龙族亲王们拥有比普通龙类更强的精神,即使不动用言灵都能将这些精神力量外放形成不可侵犯的领域! 在林年的感知中,他冲刺距离神祇百米之内时,王域就如薄膜一样笼罩了他,反应到现实上整个天空降下的雨水陡然沉重了数倍,每一滴雨水落在背上都像有万钧之力,仿佛让他背上了成吨负担一般减速了下来。 百米的王域足以让神速者折腰,更可怕的是,在林年不断缩短距离的同时,笼罩着方圆百米的王域也同步着开始收缩,领域中那恐怖的精神力量从浪涛卷作百米、千米的海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拍击着不敬神的狂徒! 王域正在收缩、强化,八足骏马上的神祇并不准备对林年出手,祂要用骄傲和王座的重量将这个男孩压倒在路上,就像对方之前对他麾下的黑鸦做的一般残酷。 百米的距离缩短为五十米,血统低于等于‘A’级的混血种只是站在林年的位置上别说是言灵了,就连四肢都难以正常的活动,心脏甚至都会受到王域的影响搏动过限,房扑达到300以上后发生猝死。 可即使如此,林年依旧在冲刺,他的面前乌鸦般的黑影们汹涌而来,不知为何这些死侍竟然勉强跟上了他的速度,就算被王域收缩限速,他的速度也根本不是这些炮灰能企及的,可事实正是他们的速度凭空上升了数倍,在他的眼中慢动作似得咆哮而来。 黑影们撕咬、扑跃,但速度终究慢了林年一个甚至两个档次,被一刀扫断双腿,踩住了他们的肩膀向上攀登,黑影们如山一样堆叠而起抓向顶峰林年的双足,每一次伸手都是毫不留情的断肢。由黑影们堆积而成的山峰拔地而起,山巅的林年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后完全暴血抵达了极限,一脚震碎脚下黑山,箭一般扑向了八足神骏上的王座! 王域也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两米的范围堪堪只笼罩了神祇自己,从天而降的雨水滴落在那个灰蒙蒙的领域上瞬间就被湮灭了,那是精神领域压缩到极致的表现,任何物体碰撞到上面都犹如飞蛾扑火般化作齑粉。 林年的速度在失去王域的压制后陡然上升数倍,他从雨夜中穿梭而去,八足神骏斯莱普尼尔向他喷出闪电,闪电呈枝形延伸而去,可在终末时那把炼金武器竟然砍断了闪电,再落向了神祇的脖颈! 金色耀眼的炼金刀具在触碰到王域时并没有发生湮灭现象,反而在这一瞬之间将林年从未触发过的炼金领域激活了,意喻着“切割”的意志从炼金刀具上迸发了出来,他再度割开了不可侵犯的圣域,一刀劈向高高在上的神祇! 流星划过夜空。 林年的视野中,有星星从地面升起,在他眼前转瞬即逝,随后巨震的反馈感从炼金刀具上传递到他的全身。 黑色的螺旋长枪在弑神者和神祇之间划开了一道天堑,激活了炼金领域的金属棍刀砍在枪身上甚至没有激射起半点火星,一切的冲击都被那泥潭似得黑色吸收了,八足骏马上的神祇终于缓缓地扭动了头颅注视在了近在咫尺的男孩身上,独眼中山海狂潮的金光汹涌而出几欲将他吞没。 神枪·昆古尼尔。 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投掷的必中之枪,由矮人们用世界树的树枝打造,亲吻它的矛尖,向它许愿发誓,不能反悔却必能实现,它投射时宛若流星,所以也叫作流星之枪。 黑色的螺旋枪身上繁密的花纹就是如尼文刻下的神圣契约,不可破坏、不可阻挡、不可落空,持有者是世界的统治者,就连圣剑格拉姆在它的矛尖上也只会粉碎。 “看起来不是什么欺世盗名的家伙啊。”林年注视着近在咫尺跟上了自己速度的奥丁轻声说。 初代种。 毫无疑问,阻拦在高架路上,拖拽他进入这片未知世界的家伙是君王级别的存在。 青铜与火之王。 大地与山之王。 海洋与水之王。 天空与风之王。 四位端坐高天之上的君王在一百年间已经没有在人间现世过了,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又是其中的哪一位尊驾? 来不及细想,如雷霆震怒般的反击已经到来了。 奥丁挥舞昆古尼尔,旋风和狂雨如臂驱使,目标是面前这亵渎神座的罪人,不可阻挡的水压和风压裹挟着巨力将林年如发射炮弹一般发射了出去,他整个人被轰飞了身边出现了音障破裂的爆响,在暴雨中以超过来时一倍的速度倒飞了回去,白色的气流环绕在他身边,同时跟在他面前袭来的还有数道璀璨的流星! 林年雨中翻滚数十圈,将炼金刀具插进即将触落的地面减速,双腿落地时在地上拖出了深深的沟壑,如果不是暴血将他的骨节和肌体强化得有如钢铁,这一次着陆都会将他的双腿折成两段。 漫天流星扑面而来,那都是神枪昆古尼尔的刺击。 林年扩张领域到极致,失去了王域的压制后他再度可以提升到极速了,轻而易举地穿过了这片流星,再一次地对着八足骏马斯莱普尼尔上的存在冲锋! 可意外发生了,在林年的身后,原本已经避过的流星倒转而来,以一个难以想象的急速命中了冲刺而出的他的后背。 数道血花暴起,林年从半空跌落摔在了地上,乌鸦般的黑影如嗜血的蝙蝠般扑来,但顷刻间连带着斗篷下的躯体被一刀斩成了两段跌落在桥面上喷薄黑血。 鲜血从身上流出,林年右臂平举着棍刀,身上却是多出了几个小孔,毫无疑问他被昆古尼尔刺中了,这柄神枪竟然真如传说中所言是一柄刺出了就必然会中的因果律武器,在他闪开第一轮刺击后,那些已经躲过的刺击却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方式,从他的背后击中了他! 假设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刺枪,在枪身从身边落空穿过后是不可能再度命中那人的后背的,可斯莱普尼尔上的奥丁做到了,他挥出了五枪,五枪落空,然后再命中,就像是避不开的命运。 林年面无表情地从雨中站了起来,极致暴血下的他肌肉开始抽筋一般扭动虬结了起来,七处对正常混血种来说算得上是致命的贯穿伤被活动的肌肉堵塞了起来止住了血崩,好在七处伤口没有一处是真正的要害。 并非是林年躲过了要害,而是奥丁不想太快杀掉他。 初代种。 真的是强到莫名啊。 无论眼前的是不是一次精心准备,早有预谋的狙杀,林年都没有后退的选择了。 更多、更多的黑影从高架路下爬了上来,他们的数量远比带来荒芜的蝗虫还要多,纤瘦的、壮硕的、高大的、矮小的,它们都是死人之国的奴仆,都是神祇座下的拥趸,他们从高架路的那头排到了这头,簇拥着道路中间的神与子行着无声的注目礼。 黄金瞳飘摇,高架路上,两侧点起的灯火似是排到天那边的尽头,汇聚为一点。 出个任务而已,真他妈倒霉...林年想。 他扯掉了破损的上衣整个上身都沐浴在了大雨中,雨水冲刷掉了他身上的血污,又被灼热沸腾起来的体温蒸发成白气,咬紧的利齿里呼出的是内脏破裂后的血雾。 暴血濒临破碎的极限,血统精炼出的血脉纯度越发浓郁地像是致命的毒药。刹那的领域不断冲击顶点,恐怖的新陈代谢现象持续攀高,即将一脚踹入八阶的门槛! 如果是寻常的三代种乃至血统低劣一些的次代种,在如今这个状态的男孩面前,可能连领域都张不开,瞬间就会被抹杀成渣滓。 今天的他撞到了一堵没有尽头的墙,墙的名字叫死亡。 要么他现在跪倒在墙下被埋进土里,在墙上被刻下年月生名,要么他就一头把墙给撞碎了,将所谓的命运狠狠地践踏在脚下。 就在林年准备拼命的时候,神祇第一次开口了,祂的声音轰隆如雷。 “退下罢。”祂说。 巍峨神躯的独眸隔着雨夜俯视着满是白气环绕的男孩,里面没有任何的杀意和情绪。 “让我退下?莫名其妙拦我的路,又用枪捅我,现在让我退下?”林年凝视着他黄金瞳中染上了一抹触目惊心的赤红,“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资格者,允以带上神的铁面。”奥丁说,“那么,觐见吧。” 林年张口想要反唇相讥嘲讽这位装神弄鬼的东西,可他抬头之间却怔住了,自始至终这位神秘的神祇从来都没有将那独眸的光辉聚焦在自己身上,而是跃过了他远远地眺望在了大雨里那辆残破的奔驰S500上。 在那里,金发的女孩端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着这边,两方的视线竟然在大雨中交汇了。 高架路上的死侍们躬身了,敬畏和尊崇的气味在彼此之间传递。 ...奥丁从来都是在对她说话,而不是挥舞着弑神屠刀的林年。 ...祂真正找上的人,从一开始就并非林年。 奔驰中,金发女孩伸出了右腿步入了雨水布满的高架路上,她站进了雨夜里,大雨竟真的打湿了她的长发,披在了双肩上。 她从林年的梦境里走了出来,走进了这场暴雨里。 “好啊,那就觐见吧。”望着不可一世的神祇,金发女孩淡淡地说。 ------------ 第二百四十八章:身心安居平等性智 奔驰S500驶入了这场无边的暴雨夜不是意外。 徘徊于滨海城市的神祇从雨流卷地的那一天起便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任何的资格者踏入祂的领域都会被盛情款待。 尼伯龙根的歌剧永不停息。 觐见祂神面的人儿也将得到永生。 死人之国再起一位新的君主。 大雨一直下,只要端坐天上的神祇伫立在桥上,那么这场雨将会下到世界的尽头。 金发女孩踏着红毯而来,高架路两侧的黑影们匍匐着为她的美艳羞愧,路上照亮天际的黄金瞳一座座熄灭,整个高架桥只剩下了独眸的神祇和金发的女孩,祂们远隔百米站定了脚步,隔绝着他们之间的不仅是大雨,还有一段怎么也无法逾越的距离。 “现在找上我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金发女孩站在了林年身旁的路中间,在她踏出轿车的第一刻,这场歌剧的真正主演终于出现了,聚光灯似的黄金瞳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每一分神秘和美丽都照得纤毫毕现。 “你的奴仆冲撞向了神的御座。” “出车祸很正常,毕竟他没有驾照,就算有,上路也得需要人陪驾,我充其量就算个陪驾,他撞了你你找他啊,找我算什么意思?”金发女孩问。 她站在路中间风吹得她衣衫飞舞,却没人敢窥伺里面的美好景色,脸上直视神祇没有任何惧意,反倒是意外地有些蛮不讲理。 “踏上封神之路的东西,根据议会新历——” “别跟我提什么议会和新历,现在什么年代了,谁听得懂那些东西?”女孩说,“我们说一些大家都关心的,比如说你找我的目的?” “...你的奴仆踏上了错误的进化。” “兴师问罪?错误的进化,能错误到哪里去?”金发女孩冷笑一声,“他能进化成丧尸暴龙兽吗?我又没有数码暴龙机。” 忽如其来的现代梗让尊驾上的奥丁沉默了下去,就连林年都忍不住为之侧目,他原以为自己在唇枪舌战上已经是难得的好手了,但没想到一直藏在自己脑袋里的金发女孩也能有如此犀利的话术。 “错误的东西该被纠正,何况是扭曲的残渣。”奥丁说。 林年很清楚地感受到,这句话的话锋是朝向他的,王域扩张到了他们的面前,但却被一堵无形的墙顶住了,硬生生地将这位神祇的威严给推了回去。 抗衡王域的毫无疑问正是暴雨里的金发女孩,她凝视着神祇说:“残渣有残渣的宿命,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但我很明确地可以告诉你,你找错人了,今天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的男孩也不该提前那么多时候见到你。” “你的时间不多了。”奥丁的声音缥缈在了雨中,斯莱普尼尔扬蹄踩在高架路上挖出石坑,吐出的雷屑炸在地上焦黑一片。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为什么你会来挡我的路?是觉得现在我没你好欺负吗?”金发女孩冷冷地问。 “现在你的面前有第二个的选择,神给你的选择。”奥丁说。 “戴上你那张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铁面?”金发女孩叹息,“为什么不换别人找?你应该留下过不少烙印。” “我将许诺你和你奴仆永远的生命。” “也仅仅是在尼伯龙根里。”金发女孩看了一眼周围的黑影后怜悯地望向奥丁,“其实你也只是一个被困在彼岸的可怜虫罢了。” 斯莱普尼尔发出雷啸声扬起六足,座上奥丁震怒地抬起神枪,雷霆落在枪尖上为他的流星增添光芒,祂瞄准了金发女孩,命运的线锁定了她的心脏。 谈判即将破裂。 “最后的仁慈。”奥丁低沉的声音在雷鸣中滚滚而来。 “也就是最后的警告了是吧?”看着神怒之威的一幕,金发女孩点了点头转首看向高架路边一直沉默着的林年说,“还记得你欠我半天时间的事儿吗?” “那是你自己浪费的。”林年说。 “别嘴贫了。”金发女孩叹息,“乖,过来。” 林年咧了咧嘴,悄然间退去了即将迈入二度的暴血,浑身体温骤降着走到了金发女孩的身边,在道路的两侧鸦群们已经随着神的怒火开始躁动起来了,只是碍于女孩那与生俱来的压制力将他们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又长个子了,蹲下一些。”金发女孩站在林年的身后,嘟哝着搭上了他的肩膀,在这一刻,那锁定她心脏的命运之线也连接到了林年身上。 搭着林年的肩膀,金发女孩抬头看向持枪欲掷的奥丁淡淡地说:“规矩大家都懂的,不该伸手的时候伸了手是要被剁掉的,无论是王也好,龙也好——哪怕神也好!” 斯莱普尼尔人立而起,奥丁张开的双臂就像拉开的硬弓,身后蓝色的大氅在暴风里猎猎作响,无与伦比的力量感从这位神祇的身上满溢了出来! 昆古尼尔的周边一切都开始腐朽了,地上的高架路开始枯黄泛出裂痕,雨水干涸渗进土黄的地面中。 命运的线从枪尖上射出瞄准着金发女孩的心脏。 “今天祂是来找我的,而不是找你,所以你其实是受了无妄之灾。”大雨雷鸣中金发女孩说。 “祂是什么?为什么会找上你。”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知道我们得逃了,跟这个家伙打上交道准没什么好事。” “这里已经不是现实世界了。” “记好,接下来我说是教科书上不会教你的冷知识。这里是尼伯龙根,死人之国,一个龙王才能创建的领域,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里逃出去。” “所以祂是龙王?” “差不多接近的东西,现在的你想砍祂还太早了,不过我答应你,迟早有一天我们能把他剁成臊子。” “好。” “听好了。”金发女孩在林年的耳边小声说,“这把枪代表着什么你也知道,他瞄准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躲开。” “昆古尼尔,必中的神枪。” “唯一在它的手中存活下来的方法就是中而不死,但很明显现在的我们没有这样的资格。” “是我没有这个资格。”林年轻声说。 金发女孩听后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不怪你,昆古尼尔的攻击并非是投掷出去,其实在祂举起神枪时他的攻击就已经结束了。能看见那道线吗?” “看见了。”在林年眼中雨夜里真的出现了一条线,远远连着昆古尼尔的枪尖和背后金发少女的心脏。 “能看见了,很好,这是命运的线,我被祂锁定了,这就意味着我怎么都躲不掉这一枪。但很幸运的是我并非真实存在于这场雨夜中的,所以祂锁定错了人,祂如果一开始锁定的是你,那么今天我们的故事很可能就在这里结束了。” “为什么祂能看见你,而其他人不能?”林年问。 “祂找上的是我而不是你,如果只让你挡在前面,我会良心不安的。”金发女孩无奈地说。 “所以...战胜祂的方法就是千万不能被祂锁定,昆古尼尔虽然很强大,但也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它一旦无法无法锁定,就自然无法锁死因果,命运也无法落在我们的身上。” “今天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死面前的东西,而是逃掉,想要砍掉祂的头颅可能还要晚一些。”金发少女闭上了眼睛,双手按在了林年的肩膀上:“既然是要逃,那么接下来我们的速度要快一些...就像以前一样,” “时间零和刹那也不够快吗?” “它们很快,但却不够快。”金发女孩说,“做好准备了吗?” “逃跑的准备吗?随时都可以。”林年说。 “很好,因为这次我们要快到...真正的超越时间!” 她深吸了口气后,眼眸中亮起了不输于神祇独眸的金芒。 乌云密布的天穹上,锁链的清鸣声响起,第四道锁链穿梭雷霆暴雨间落下,铐在了高架路中林年的脖颈上!三条黢黑的铁链拔地而起,从高架路的地下弹出溅起了泥土和石屑,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爆射而来铐在了他的左臂、右臂和左腿上。 四道锁链同一时刻绷直,恐怖的力量施加在了林年的身上将他向身后的深渊拉去,在他的身后金发女孩张开了双手拥抱向了倒飞而来的他。 “跟我念。”女孩说,“身心安居平等性智——” 这一刻,昆古尼尔被奥丁掷出了意图打断她的话! 力量尽数灌在了枪身上,它带着完美的抛物线而来,一切的威能都锁在了黑色的世界树枝里,所以这次命运的长击是无声的,就和死亡一样,只带来了荒芜和死寂。 “身心安居平等性智——”林年睁开了眼睛重复了这句话,在他的眼中命运的丝线消失在了空气中,因为它要锁定的女孩也消失在了雨夜里。 昆古尼尔射入了高架路,从刺入的节点开始延后整段千米的高架路在轰鸣中崩塌了,一节节裂成巨大的石块塌陷到了桥下,神枪落空,但余势之威摧毁了近半的高架桥,那辆残破的奔驰S500也随着塌陷的桥面摔入了无敌的黑色深渊中。 可它没有命中自己的敌人,必中的枪落空了。 电闪雷鸣的昆古尼尔刺在桥面上,在不可亵渎的枪身上,男孩轻轻点立足在那里,在他身后是垮塌大桥下的无底深渊。 他踩着这柄必中的神枪远远眺望着神祇,身上的七个孔洞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在大雨的冲刷下宛如白色的石雕一般完美无瑕,看不见哪怕一道划伤。 暴血关闭了,唯独留着时间零与刹那的领域扩张在断裂的桥面上。 现在寄居在男孩身体中的已经是别人了。 四道锁链绷直在了男孩的身上延伸到远方不可视的黑暗中,每一道锁链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在以前那条没有尽头的长廊中,林年被铁链压在地上难进半寸,可如今在金发女孩掌控的男孩身上,这些铁链轻浮的就像是丝线,没有任何的重量。 暴血关闭了。 男孩身上一切的龙化现象也消失了,他抬起了右手,手指叩在了脖颈上连接着锁链的铁铐上,一步一步走到了昆古尼尔的枪柄巅峰,黄金瞳俯视群鸦与神祇,说出了后半句话。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在佛教中这句话的意指着,人在宇宙中是顶天立地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而不必听命于任何人或任何超乎人的...神! 锁链信手而断,龙血炙热沸腾。 言灵·浮生。 未知的领域高速囊括整个高架桥。 ------------ 第二百四十九章:福园酒楼 滨海城市,正午,12:10分,小雨。 下了出租车后掀起外套盖住脑袋一路小跑,路明非头也不抬地冲进了路边福园酒楼的大门,在迎宾小姐都没来得及招呼的情况下,闷头就冲上了楼梯直奔二楼,楼道间端着菜盘的服务员里一阵鸡飞狗跳,险些把烫油泼在了这个冒进赶着投胎的小子身上。 匆匆上了二楼,站在热闹的餐厅中,路明非四处张望了一下后眼睛一亮,奔着角落的包厢区就跑了过去,但在推门前迟疑了一下,看向包厢的窗户,只可惜里面拉着窗帘看不见任何人。 路明非思考了一下还是把动作放缓了下来,轻轻地把福园酒楼“雨”字号包厢的门隙开了一条小缝,贼头贼脑地往里面探头...结果还没看清楚什么就撞在了正要拉门走出来的徐淼淼肚子上,球儿似的一身好肉差点直接给路明非弹倒在地上坐着,对面也是一阵哎哟痛呼直嚷嚷何人打的铁头功... 包厢的门彻底打开了,热闹的气氛从里面传了出来,挺大的包厢里面坐满着高二(1)班的学生,也都是路明非的同学们。他们坐在两三张圆桌上整齐地转头看向这边,在见到路明非后都不由挑了挑眉毛,看这男孩的神情像极了上街买菜的家庭主妇看见了菜摊边上一根晒久了的芹菜... “路明非?怎么来这么迟啊,来我这边坐。”坐在三号桌桌边的陈雯雯看见门口的路明非后起身打招呼,又抬起椅子向边上的赵孟华挪了挪,空出了一个位置来示意他坐下。 “路上有些堵车,不过现在不也还没到十二点半吗?大家怎么来这么早?”路明非见自家文学社社长如此抬爱,连声跟徐淼淼道歉后,一溜小跑就朝向自己的位置拱了过去。 坐在旁边的女生不免被路明非这个热情劲儿给骇到了,下意识又朝着边上挤了挤,空出来的位置少说坐两个路明非都足够了。 “之前大家在群里聊了会儿天,赵孟华说吃饭前不如先去海棠公园逛一下街,我们几个就提前出门了,逛完街后就直接坐地铁早些到了这里。”陈雯雯解释说。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路明非瞅着桌上的人,每个人都低头玩着手机没空搭理他。 “你早上又睡懒觉了吧?我们聊天的时候比较早。” “喔喔。”路明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今早的确又睡懒觉了,暑假里的他总是会进化成昼出夜伏的夜间生物,每逢晚上就偷摸着溜去网吧上网,卡准十二点的门槛十块钱就可以通宵一晚上,是平日上学时候享受不来的皇帝待遇。 “人都到了多少了啊?”桌上徐淼淼没讲究地拿筷子敲了敲玻璃杯吸引了桌上玩手机的同学们的注意。 “班上四五十个人今天也就到了二三十个吧,大部分都趁着暑假去旅游了,不少在假期里也得老老实实上补习班,老大不也趁着这段时间报了几节课吗?”有人说。 “土狗,老大那叫课吗?那叫修身养性,别人报的是奥数班和英语班,老大报的可是高尔夫球课和花滑班!那种课想什么时候上都可以,摆谱一点的还能让老师上门教你。”又有人说。 “你家有溜冰场和高尔夫球场啊,还上门教花滑和高尔夫?”路明非在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只可惜没敢真正把这话说出口,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说出来可是会得罪人的 赵孟华算是他们班上男生里的台风眼...说不定女生里也是,班主任眼里的当红炸子鸡,听说最近有考虑弃考去试试托福,说不定高考直接免了出国就留学,三四年后回来就是海归随便在大企业当高管。 有前途的学生总是被人看好,而像路明非这样的人当然就属于看好别人的一类里,他给自己倒了杯苦荞茶转头看向陈雯雯小声说:“我会不会挤到你和赵孟华啊?要我往旁边挪挪不?” “不用了,挤不到我们的,就这样挺好。”陈雯雯也小声地跟他说话,一嘟噜垂在耳边的头发被空调吹起来刮得他脸颊痒痒的,心里也是痒痒的,一路小跑来的暑气一下子就被这轻言细语给吹飞不见了。 什么花滑班,什么高尔夫球课?都被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沉浸在了自个儿的小喜悦中、 “兴趣班而已,比不得那些暑假还要努力的学霸,他们都是奔着国重点去的,说实在的我觉得人过得还是要轻松一些,没必要那么拼把自己逼得死死的。”陈雯雯身旁坐着的赵孟华笑着摆手。 “话又说回来,你们谁清楚林年去国外上的到底是什么大学,之前我就听他在群里说过一次,好像叫什么卡什么来着?” “卡塞尔学院。”路明非顺口说道。 “明非记得这么清楚啊。”陈雯雯有些意外地看向路明非。 “不太难记,卡塞尔...听着就像什么东西卡塞儿里了,顺口就记下来了。”路明非讪笑着解释。 “说不定私底下网上查了半天吧?怎么,也想跟林神人一起出国留学?虽然人家家里紧张了点,但好歹成绩算得上是每次模考里顶尖尖儿的啊,老班不说过了么,你小子就算属秤砣的,林年那块千斤顶也能把我们班的平均分给顶回去!”上厕所回来的徐岩岩路过了路明非身边,狠狠地在他肩上按了两下蹭水儿报复之前吃了这小子一记铁头功的亏,包厢里的人都听见了他刻意大声地调侃,忍不住全笑了起来。 路明非也在笑不过笑得很尴尬,但却没什么办法,笑到最后只能悄悄翻了个白眼,活像他被拉到教师办公室气死班主任的时候一样。 “卡塞尔学院已经很可以了,虽然我这边没查到什么资料,但不少朋友都说是一家想进都进不去的私立贵族大学,听说他们还给林年发奖学金,而且每年不低于这个数。”赵孟华抬起三根手指随口报了个猛料。 “嘶...美金?这个数?”有人吸了口凉气,“林年那小子发了啊,说不定在美国大学里已经钓上漂亮妹...” 吸凉气的哥们儿话没说完脚上就挨了一下,怒气冲冲准备瞪踢自己的徐淼淼的时候,后者只喝着茶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男生看过去后立马住嘴了,包厢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许久不见小天女拎着个漂亮的包包走了进来,一进包厢视线就像扫描仪一样划过每一桌上的每一个人,每个被看到的人都感觉毛骨悚然的抖了抖身子。 看到最后,也就是路明非他们那一桌没找到想看见的人时,她才把遗憾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而雷厉风行地走向了最后还有位置的路明非他们那桌准备坐下来。 今天的她像个皇帝,并不是说穿着有多么奢侈显阔——小天女一向穿着都很阔,每一件小吊坠卖了都够路明非上一个暑假的通宵直到猝死了。只是她今天的气势很足,莫名的比平时还要高涨一两层楼,没有女生,哪怕男生敢跟她对视超过三秒。 “靠边儿坐。” “好嘞!” 苏晓樯走到了路明非身边,睥睨似得看了一眼这个衰仔,她跟这小子向来有些不对路,但好歹没发展成互相不爽的坏关系,不过真要到了那一步估计也只有她不爽路明非的份儿,但凡路明非表现出不爽她的意思,一些爱打抱不平的男生就得带他去厕所聊聊人生了。 被撵驴似得赶着挪位置的路明非倒也没有不爽,给小天女让位就跟给皇后娘娘挪驾一样正常,没把他从自己的位置上赶下就得烧香拜佛了。现在只不过是搬下椅子挪个空位的事儿也不丢脸反倒是简直轻而易举,况且路明非自己其实也乐在其中,因为他这地儿就只能往身旁的陈雯雯这边挤,他何乐而不为呢? “小天女怎么来这么迟啊,专车接送你的司机也放暑假了吗?给你挪个地儿,这里...坐?”因为能再贴近美人而心花怒放的路明非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他砸吧了一下嘴陷入了沉思,因为他感觉自己说的台词之前好像听到过一模一样的... “挪地儿就好了,别瞎献殷勤,别人看了误会。”苏晓樯没好气地坐了下去看了看周围抿了下嘴唇小声问,“他还没到吗?” “除非他厕所能上半小时,不然早到了...”路明非挪了一副没拆封的碗筷给苏晓樯,话没说完脚丫子就被女孩的小高跟踩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立马改口说,“没到呢,没到呢,他可能迟点吧,今早才下的飞机,早上那大风大雨的你又不是没见到,过了十点雨才莫名其妙地变小了呢,不然我都出不了门。” “这座城市的天气总是这么怪,住这么久了也该熟悉了。”苏晓樯左边坐着的柳淼淼笑着说。 “还行吧,怪不得今天没来多少人。”苏晓樯看向柳淼淼时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可能是才艺加分和学钢琴的人性格都比较温敦的缘故,小才女在班上跟谁关系都不错包括她也一样。 “怎么,担心林年破费了?”徐淼淼嘴贱道。 “他破费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不够的话我出不就好了。”苏晓樯冷冷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出那能叫他请客吗?”那人气势弱了下来。 “那我不请,要不你请客?“苏晓樯又说。 “放暑假那么开心的时候里小天女还是那么扎人啊。”有人笑着缓和气氛。 “无关人员别插科打诨。”苏晓樯没好气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过倒也没有继续较真了 坐在旁边的路明非缩起脑袋,没敢参加这场谈话,虽说他跟林年关系算是在座各位最好的了,但论嘴角功夫他却没继承到自己好朋友的一半功力,嘴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苏晓樯这种能一个打五个女孩的狠角色来吧。 他看了一眼包厢里挂钟,很快就要抵达预定的开饭时间了,现在该来的正主儿却依旧没有出现的迹象,于是他悄悄地把头埋了下去,在桌下敲打起了手机键盘,暗戳戳发送了一条短信。 怎么还没来啊大哥,人都要坐满了,再不来小天女都得帮你舌战群儒了——12:23 短信发送,路明非抬起头,发现苏晓樯正斜睨着瞥他...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敌意,反倒是有些小喜悦? 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能熄灭了手机尴尬笑着借喝茶避开对方的视线。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居然很快收到了一条短信,差些喝茶呛到的他立刻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对方的回信。 马上就了——12:24 ...回得很快,不过字好像打错了一个,对方应该是想说‘马上就来’? 看起来应该赶得很紧急,迟到点无所谓,不放鸽子就好了——路明非还真不想错过林年请客吃的饭,在他看来这就跟铁树开花一样稀奇,错过了得后悔到晚上睡不着觉。 才放下手机,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路明非和苏晓樯第一个转头,心里暗想着马上就来怎么来的这么快,这匹好马是姓吕还是姓赤啊? 门推开后,走进来一个降暑系的男生,为什么说他是降暑系,因为在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整个包厢里的热闹短时间内就降至零点了。 每个人都怔怔地看着门口套着Burberry夏季主打的潮款黑体恤和深色工装裤的冷冽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每个人都认识他,不太反应得过来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男孩们愣神,女孩们有些轻轻抬手捂了下嘴,但立刻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又尴尬地放下了手,却没注意到真正反应过度的已经条件反射似的“噌”一下站起来了,就像老师点名让她立正了一样。 “我来迟了么?”包厢门口,楚子航扫过包厢里的每一个人,多看了一眼尾桌上站起的柳淼淼,淡淡地问道。 ------------ 啊哈 今天更新会晚点,生产队的驴起迟了(芙兰达卖萌.jpg) ------------ 第二百五十章:草盛豆苗稀 柳淼淼记得仕兰中学的校董们总喜欢玩类似庆典的表演性活动。 一个学校想把名声和招牌打出去,除了升学率和师资力量以外,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搞活动,各种各样的活动来打出名气。 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仕兰中学都总能找到理由放着将师生们拖到操场上坐小板凳看学生自营的节目,看表演几乎成为了仕兰的传统,所以每个学生入学起就必备一顶遮阳帽以及一叠扑克... 柳淼淼第一次见到楚子航的时候是在学校搞的迎新春文艺晚会上,整个学校张灯结彩光影鉴人,歌舞社的画着淡妆白天鹅似得女孩们嬉笑着从操场边上闪过,教学楼上的男孩们趴在了栏杆上对着她们吹口哨,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裙下飞扬的美好青春里。 在仕兰中学学生们艺体多能的大环境下,每一次上台表演增加的曝光率,无疑就能提升三年内自己在学校里有限的交配权,这也是无数学生乐此不彼加入才艺社团是理由,就连柳淼淼他们班陈雯雯领导的文学社每月都有一次诗朗诵作为保守项目。 每次上台的要不是陈雯雯就是赵孟华,亦或者他们一起,毕竟在文学社里也唯独他们的朗诵技巧能上得了台面,配合也十分默契爽人,若是换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譬如路明非。 曾经在陈雯雯社长的肯允授意下得到过一次上台的机会,手里捏着的稿子,清了清嗓子一张口就绿了一旁跟她搭配的女孩的脸,进而直接失去了整个高中三年的交配权,也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人。 ...但其实那一次究竟能否获得交配权,对于路明非来说并不重要,就算他当时诗神凭附,情感满溢到能把学校里移植过来的两棵要死不活的樱花树给唱开花了也不会对结局产生什么影响,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对比和差距,在他下一位上场的男生就将这个差距从未如此清晰地划在了每个人的眼里。 那是在仕兰中学上三届下三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你可以不知道他的长相,但你一定知道他的事迹,你甚至可以不知道他的性别,但你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楚子航。 一个符号,一个象征,意喻着别人家的孩子,天边的学神,985和211的宠儿,校长见到都得笑着打招呼的奇迹。 他是光,是电,是牛逼的神话。 他在舞台中央当着寂静无声的全校师生用大提琴独奏拉完了一首,凄苦和惆怅的琴声感染了全部听众,他每拉一次琴弦就在女生们的心脏上留下一道划痕,四分三十五秒的曲目从头拉到尾,弓毛在心上写了一次又一次,在收拾琴箱起身鞠躬时,无数个女孩的心头上已经被划痕刻上了他的名字,从里面流出酸楚的液体来。 真·以一己之力教会了全校女生什么叫“暗恋”。 他在台上演出,女孩子们就在台下用尺子一寸一寸地估算与台上男生的距离,每一次在计算都是一次神伤,被琴音的悲怅调子感染的缘故,在演出落幕后她们总是大声喝彩,声嘶力竭的嗓子都哑了,又流出喜极而泣的泪水。 男生们也哭,哭的是看见喜爱的女生对着台上的男孩流泪鼓掌...于是他们也一起流泪鼓掌!女孩们想的是怎么把台上的男孩泡上手,他们就想的是怎么在放学后把台上不知廉耻的王八蛋给干掉! 此獠当诛榜是用誓杀的血红色书写的,但第一名的那三个字却是尖刀石刻的...那个名字被所有人积怨如刀的视线刻在了凹槽里永不磨灭。 “楚子航,大家是校友。” 传奇真的走进了现实,他推开门就像是高气压向着低气压流动,走进了包厢后每个人都变得局促紧张了起来。 “师兄好。”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房间里一叠声的问候接连响起,让人想起了日韩高校里的阶级分明,可走进来的这人也的确是名副其实的阶级敌人!男生们问候得惊骇而憋屈,女生们则是...桃花泛滥! “楚...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偶遇吗?”赵孟华身旁的陈雯雯也显得有些不自然,说话的时候还特地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一旁的路明非只能迤迤然地给她让出转身的位置。 “我是林年的朋友。”楚子航向着问候自己的男女生们点头示意,一边回答,“他邀请我来的。” “对了,楚师兄好像是篮球队的中锋?林年好像也是篮球队的。”桌上的徐岩岩反应过来了这点,虽然以他的体重别说篮球了,乒乓球都不适合他,但作为男孩子的天性,他依旧算是篮球赛的忠实粉丝,校队每一场比赛都有关注,甚至还收藏了校队大前锋的球衣... “算是吧,这里还有位置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坐在旁边等。”楚子航视线落在了陈雯雯他们的三号桌上,其实这桌也是包厢里唯一有空位的地方了。 “有,当然有的,楚师兄可以坐这里...”谁都能听出向来温柔平和的柳淼淼说话的声音兀然软糯了起来,她主动坐开了位置,在自己和苏晓樯中间挪出了个空位。 “谢谢。”楚子航道谢,一旁的路明非很知趣的嘿咻嘿咻给搬来了一张凳子,文学社头号马仔名副其实。 入座,然后沉默。 楚子航沉默了,于是整桌的人都沉默了,进而包厢里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林年是守日者塔林姆,自带生而平等光环,任何家境有多牛逼的人在他面前都得抛弃出身,跟他比试个人才华再被被无情的击败。那么楚子航无疑就是恐惧魔王了,出场自带吸血光环和恐惧光环,出身和才华都得被碾压,把每个人身上的光芒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分分钟闪瞎衰仔们的狗眼。 很难想象这两货要是聚一起了会出现怎么样的化学反应... 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高气压的压迫感了,桌上赵孟华扯动着嘴角勉强开口问:“楚...师兄是怎么跟林年认识的?” 他第二次试图想说楚子航的全名,但失败了,包厢里每一桌的人都在侧耳听着这边,压力像山一样向他压过来,楚子航这个全名就像焊死在了他的嘴里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老老实实说出师兄二字。 “08年,下午,学校里的篮球场。”楚子航说,他回答精准得就像复读备忘录的语音助手,让准备顺着话题往下捋的人为之一滞。 “所以关系是在篮球场上搞好的吗?”赵孟华勉强地笑了笑,“我记得楚师兄高三了吧,马上要高考了,怎么有空来吃饭啊。” “不欢迎我吗?”楚子航问。 赵孟华为之一滞...然后血压飙升,但随后发现对方并没有十分冲的意思在里面,表情照例那么的...冷淡。 见鬼了,血压回降的赵孟华心中悄悄暗骂了一句...根本没有人能从这个男孩的脸上读取到他的心理活动,因为从始至终对方都是这么一个表情,冷酷的就像才执行完任务的CIA特工一样。 这种传奇人物,果然想跟他搭话都是传奇难度的。 赵孟华不由地看向了坐在陈雯雯和苏晓樯中间当鸵鸟的路明非,暗恨这位烂话大王怎么偏偏关键时候当了鸵鸟,现在压力山大的他可是为了全班男生的尊严在跟这个阶级敌人做斗争! “当然欢迎,大家都是校友嘛,大概赵孟华只是有些好奇楚师兄准备做什么打算...毕竟马上要高考了...”柳淼淼小声打圆场说,“师兄没有准备报提高班吗?清华北大那边艺体也可以加分,但我还是觉得师兄可以去中戏试一试。” “对才艺加分没有太大的兴趣。”楚子航说,“成绩没什么问题,加分没有太大的用处,比起才艺我更愿意打篮球锻炼身体,打篮球很锻炼人,如果有机会你们也可以试试。” 桌上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扫了椅子上楚子航那如同书里走出来的模范坐姿,被撑得匀称具有美感的T恤侧显出了下面的好身材,再加上那刘海下冷峻石雕般的脸庞...每个男生都不由地挺了一下腰板坐直了想在这股压力下显得挺拔一些...可这样一来猫在桌子下玩手机的路明非莫名其妙就显得有些猥琐了,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他也立刻放下手机坐直了,活像上课时怕被老师抽查提问的学生,可由于身材缘故他再怎么挺也遮掩不了他是根笔直的豆芽苗的事实... “那师兄准备考哪家大学?”陈雯雯问。 然后整个包厢里的女孩都屏息以待...男孩们也屏息以待! 毕竟吃了三年的恐惧光环,谁也不想未来三年再有幸成为恐惧魔王的受害者了,楚子航大学志愿的申请单上填的第一志愿俨然就是地狱的门牌号,只要避开了那所学院,其他地方尽数都是天堂! “我么?”楚子航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准备试试报考卡塞尔学院。” 又是卡塞尔学院? 桌上每个人都愣住了,一旁一直没有加入话题的苏晓樯也抬起了头目光里闪烁过夺目的光彩,扭头看向楚子航像是抓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机会。 ------------ 第二百五十一章:入座 “卡塞儿学院?那不就是林年正在读的学校?” “卡塞尔,卡塞尔,卡塞尔,别读错师兄的大学名字好?” “我的,妈蛋,就是刚才被路明非那小子给带歪了。”那人怒视桌上衰仔。 “喔喔,我的,我的...”路明非一叠声抱歉,心里腹诽好人争理,坏人争嘴,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我只是有入学意向罢了,能不能考进那所学院现在还不清楚。”楚子航说。 “要是有楚师兄都考不进的学校,不超过两年那学校就得倒闭了——国企高管都没这么高的门槛!”徐岩岩吹捧道。 “既然准备报考,那肯定就考得上了啊,还不是师兄的大学了,我先祝贺楚师兄大学生活愉快啊,以后发达了记得回母校看看大家,帮助带动本地产业发展...”仕兰混了两年高中,什么没学会,客套话却是学了个半精,桌上有油嘴滑舌的男生立刻见机将气氛重新带热了起来,沉默了老一会儿的包厢顿时又热闹起来了。 大家都起身,向楚子航举杯,杯里倒的是茶水,以茶代酒倒也弄得热闹非凡,楚子航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一幕,只能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同样一杯茶水入肚。 苦荞不带酒精,但有了这次敬酒,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如果说之前的楚子航是高高在上的传说,那么现在卡塞尔学院就作为一道桥梁,将他们这边的林年和传说之上的楚子航给连接在了一起,好似顺着桥面往上爬他们也能跟楚子航熟络了起来... “楚师兄准备拿卡塞尔学院多少奖学金啊?”徐淼淼嘿嘿笑着问。 “土狗,楚师兄是那种在乎奖学金的人吗?上卡塞尔学院是看得起他们,别说什么艺体加分课了,楚师兄硬考都能考上他们学校!” “话又说回来,楚师兄考托福了吗?成绩怎么样?” “考了,成绩还行。” “师兄,到底考了多少,说出来让我们对托福死心吧...” “110...” 肃然起敬,举杯敬茶之间满桌的钦佩之色烫进了茶水里一同吞进肚子,带着茶水的温热呼出一片牛逼声不绝于耳。 坐在桌边的赵孟华表情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能闷闷地喝茶似乎有些难过,一旁的路明非看见赵兄如此也是感慨良多,心想终归一山还比一山高,孟华兄不是你不行,只是奈何今天这位阶级敌人实在又高又硬根本没法比啊... 如果说在这之前桌上的台风眼是赵孟华,一切的话题都是由他而起,衬托他的光伟牛逼而卷的,那么现在台风眼就已经移到了对面的楚子航身上了,八级风力转为十二级,吹捧之声摧枯拉朽以之势击溃着他的信心。 不丢人,孟华兄,真不丢人,毕竟这种情况下的楚子航挖个鼻孔也是充满人格魅力的。 路明非很想拍赵孟华的肩膀两下,但中间隔了个陈雯雯,贸然从后面伸手过去有些在偷抱女孩的意思,他脸皮薄没敢把想法付之于行动。 “国内大学其实都很好的,如果没有硬性需求没有必要托福出国,国外的环境比国内恶劣很多,你们高二其实还不急,等高三正式高考在国内的大学进修读研成就不必去国外差多少。”楚子航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么一席话,又看向身边的柳淼淼,“我记得你在晚会上表演过钢琴。” “是...是的...”柳淼淼身子一震,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漂亮的脸蛋绷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尽可能地把话说明白了。 “月光三。”楚子航点头,他对于自己看过,有记忆的东西向来过目不忘,“春节晚会上,你排在我的后面。” “师兄你还记得啊?”柳淼淼眼睛亮了了亮,白衫下的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像是里面装着小青蛙,才刚入夏就已经一片蛙鸣了,不安分地蹦蹦跳跳的。 “音色干净很紧凑有自己的理解,减弱到渐强处理得也很好,错音部分不影响整体但还可以继续改进。”楚子航面色平静地完全按照自己的记忆进行了中肯的点评,没看见身旁的女孩眼里快开出花儿来了,“挺建议你在国内考不错的艺校,譬如央音和中音,现在培训明年就可以去校考,这样比出国会好很多。” “不愧是师兄,这气度和眼界,才艺双绝还那么爱国...无懈可击啊!不说了,我先走一个。” 又是一轮茶水入肚,换酒的话估计这顿饭还没开吃,桌下就趴一堆了。 “楚师兄也懂钢琴吗?”柳淼淼记住了楚子航的话小声问。 “懂一点。”楚子航迟疑了一下,“是从林年那儿知道的。” “林年会弹钢琴?我怎么不知道?”偷吃桌上瓜子糖果的路明非下意识开口。 “你是...路明非?”楚子航看向路明非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让桌上的每个人都怔了一下,包括路明非自己,从进门后楚子航就从未叫过除了林年以外任何的名字,可没想到能被他记住的除了林年之外第一个居然是路明非。 “楚师兄认得我啊...”路明非感觉针扎一样的视线聚集在了身上,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但发现一旁的陈雯雯也高看自己一眼时,不由地再度把腰板打直了...原来蔫豆苗也有春天啊! “林年经常提到你,说你游戏打得不错反应和速度很快,很有天赋。”楚子航说,“他建议你往电竞的路上靠一靠,说不定以后能拿冠军。” “他真这么说吗?”路明非怔了一下垂了垂头,不想让人看出他脸上浮现起的那一丝小触动。 同样的话,在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感觉是不同的,被朋友承认和被校园风云人物之首的扛把子承认是不一样性质的事情,无端的桌上别人看路明非的眼神也变了许多,尽管很微小,但对于衰仔来说却意义重大。 “师兄是从林年那儿知道了卡塞尔学院的情况,才想要入读那所大学的吗?”坐在楚子航身边的苏晓樯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差不多吧。”楚子航正想否决,但顿了一下还是就这么承认了,毕竟只是一群陌生人偶然聚在一起时的闲聊而已,有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请问师兄能告诉我申请那所学院的条件吗?”苏晓樯认真地问。 楚子航正想拒绝,可转头看向苏晓樯后又把到嘴边的话默默吞了回去,他却兀然发现这个女孩和曾经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眼里有着一些为之执着的东西。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在追求什么,但他还不愿意就这么敷衍她,即使答案对她来说虚无缥缈...他总愿意给人希望,尽管结局直到最后不遂人意,重要的永远是过程,她追一个男孩不过追了一年,对她来说时间还早,青春还有。 她其实跟楚子航在某种地方是一样的人,对人对事都有着一样的态度。 他们这些人做一件事情,一次不够就两次,一天不行就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三年,十年,乃至一辈子,没有把时间用干净就不配说无缘,直到倒进坟墓里要洒上棺盖上的那捧泥土之前,才有资格用最后一口气说这辈子无缘无分。 他们没死,还有口气,就能尝试,就还有机会, 毕竟人这种东西,可以死在结局里,但一定不能死在路上。 “林年知道入学的条件,这次我来也是准备问他具体情况的,如果你执意要申请的话可以等他来后再问他。”楚子航轻声说。 苏晓樯低了低头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但立刻就抬头重整信心起来了,坐在她身边的路明非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一个劲的叹气。 桌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了,在楚子航走进包厢后唯一宠辱不惊的就只有小天女了...不是故作矜持,而是每个看起来不像谈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而已... “小天女的话想读那所大学的话也一定能行吧?国外的大学都很势利眼的,成绩不行砸钱就是了,美其名曰赞助费,小天女你不如舍得一点上任鹅城买个官做...”路明非终于开始白烂起来了,转头看着苏晓樯眉毛抖了抖莫名显得有些贱格... “谁成绩不行了。”苏晓樯瞪了他一眼,似乎这家伙又精准踩雷了,不过倒也是,在班上小天女虽然成绩不算拔尖的,但脑袋够用又请得起私教的缘故,就算天天带着闺蜜团小跟班儿们逛街也能跟得上进度,但很显然要达到楚子航...不,就算想达到赵孟华和陈雯雯的水准也有些困难。 不过话粗理不粗,路明非的话倒也是大实话,国外的不少大学除了公立以外,私立的都是会接受来自国外学生家庭的赞助费的,只要赞助费到位了,不太优秀的学生作为名誉学员招收进来,每年学费翻倍就能轻松入读了,而且还读的会比一般学生滋润。 凭借小天女殷实的家境砸个私立大学的名誉学员出来想来不是什么问题...只是砸钱也得找到门儿,跟楚子航一样苏晓樯这半年以来也在为卡塞尔学院奔波,只是奈何她作为女孩的圈子有限,社交经验也匮乏,得到的情报比楚子航来要少的很多,对这所学院的了解贫乏到只能找到它公开的校园首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报。 “砸卡塞尔学院的钱还不如砸我有效,正好最近我也在打暑假工。”有人打趣说道。 楚子航身边的椅子被拉开,穿着白T恤头发湿漉漉的男孩坐进了桌里,所有人看着他都愣住了,因为没有人听见开门声,但他就这么出现了,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座位。 “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免得打断了你们的话题。”男孩把随身的长箱子踢在了桌下踩着垫脚,背靠在椅子上深呼了口气,环视一圈扫过了桌上每一个人呆愣的脸庞,笑了笑说,“各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楚子航也说。 这次换苏晓樯“噌”一下站起来了...连带着站起来的还有一旁的路明非。 “林年!” ------------ 第二百五十二章:雨味 福园酒楼‘雨’字号包厢安静一片,没有人声嘈杂,只有偶尔响起的手机拍照的咔擦声。 在包厢内中央摆放着一张水曲柳木的大圆桌,纹理直韧,花纹美丽的圆桌上铺着一层白得一尘不染的桌布,圆桌周围没有客人落座,而是站着三位身穿白色厨师服的意大利籍厨师,呈三角站位,手中各自拿着一柄银勺子,在他们身边手推式的小餐车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食材和调料。 为首的年轻主厨先转身向不远处座位上的男孩微微鞠躬,在男孩点头示意后转身开始了接下来的“食演”。 在主厨的面前,白色桌布边缘上摆着由高脚杯装的各色调味剂,银勺子轻轻伸入黑色的调料杯里面擓上一些,又精准而快速地在巨大的白色桌布上画出了一条弧,在他对侧方向的年轻女厨师也严谨地跟着交叠画出一道反弧线,随后第三位厨师再跟身照做。 香甜气味的黑色调剂在白布上一勺一画之间,洒出了道道优美的弧线交叠延伸成了鱼骨状,一鳞一羽勾得栩栩如生,三位厨师的配合流畅自如,让人想起了日本锤年糕的民间好手,木锤快起快落永远不会砸到搬动年糕的手,银勺在桌上纷飞起舞也从未撞到分毫,熟练与优雅的“画技”在桌布上落成了鱼跃龙门的景观。 有人鼓掌,于是包厢里响起了第一轮掌声。 楚子航坐在男孩的旁边,也轻轻地鼓掌,只是他的注意力不在餐桌上而是在面前的男孩身上,他张了张嘴想小声说些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只是男孩像是读出了身边人的心思一样微微侧头小声地说:“你想问的事情之后再说,这顿饭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楚子航微微一怔,目光也为之垂了下去,他也明白了男孩明白他想说的话,也的确是为自己而来的...没有了顾虑之后,他索性坐在了男孩身边安静地看着这奢侈不菲的表演。 鱼骨架成,再用白色调味剂点睛,淡黄色的甜酱刷涂点缀,在鱼跃龙门的周边点上水珠与莲花,巧克力粉末与调制好的香料依次洒在鱼骨中线,精心处理过的水果冻干和裹着食用金箔的巧克力球随意地洒在鱼骨上成为了“血肉”。 在作画完成时,整道菜色也完成了一半,随后银色器皿被打开,带着干冰白雾的硬壳甜品依次地摆放在鱼跃龙门上,三位厨师拿起银勺依次敲碎,甜品散落在各处,最后淋上少许甜料完成了这道巨型的餐前甜品。 “鱼跃龙门。”意大利主厨转身用不太正宗的中文,为椅子上的男孩报上菜名,“还请客人慢慢享用。” 包厢内掌声雷动,高二(1)班的学生们对这奢侈的“餐前甜点”挨个表示了自己的赞叹,椅子上的男孩也轻轻拍了拍手,三位主厨得到指示后收拾起了餐具,推着小推车离开了包厢。 “都坐吧,这道菜是福园酒楼的老板送我们的,趁热...趁凉了吃。”林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近了桌边,看到干冰的冷雾还未消散的‘画作’说。 这下整个包厢才从刚才屏息观看艺术表演的安静中重归了热闹的气氛,议论声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大多都是称赞米其林厨子果然就是不一样的,拿整个铺满白布的餐桌当餐盘做的一道巨型甜品简直创意性拉满,这次聚会一开场就给不少人震慑住了。 “乖乖,大手笔啊。”徐岩岩凑在了桌边盯着云雾缭绕的大型甜品感慨,“这不出点血拿不下来吧?” “贵的不是菜,是牌子,我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Alinea主厨的招牌甜点,现在的门面应该开在芝加哥,这三位厨师里面最帅的那个我认得,就是那家米其林三星的主厨的学生...这甜品技术应该就是在主店里练出来的,听说近年他们被人请到内陆的酒楼来当主厨了,没想到居然就是这家酒楼。”有懂行的学生啧啧称奇,“这顿饭可是请大发了啊,要钱不管用还得有面子啊...真就是鲤鱼跃龙门吗?” 说着那人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餐桌边上的林年,瞩目过去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变得仰视了起来。 “真是舍得啊...光是这道开胃甜品就得接近五位数吧?” “我靠,哪个土狗这么急,别先动筷子啊,让我拍张照啊!” 被骂土狗的路明非狼狈而逃,手里还端着个两个盘子,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给陈雯雯的,只是才跑到女孩儿跟前就被女孩一句呀,谢谢给端走了两个盘子,另一个落到了赵孟华手中... 包厢里二三十个人围着餐桌拿起筷子和叉勺对着这道菜下手了,林年只是稍微品尝了两块就退到了一边坐下,在他身边楚子航也端着餐盘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甜品。 ‘爸爸’曾也是经常带他出入一些高档会所的,只是他对此没多大兴趣,可见得多了总会增长一些眼界,看见再精彩出色的东西也不会有失礼数,况且他今天来也不是冲着这顿菜来的。 “你迟到了。”楚子航想了想,还是跟林年主动拉开了话题...话术很生硬,配上他有些面瘫的冷脸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迟了三分钟,师兄还是那么准时啊,让我想起了以前在高中篮球部的时候,训练迟到多少分钟就得连着投中多少个三分球,失误一个就打回重来,直到投到封校就换去公园里继续投,你亲自守着,所以没人敢迟到。”林年轻笑着说。 无论相隔了多久,朋友总是朋友,一两句话就能拉回彼此的距离。 “理由是什么?你也不是喜欢迟到的人。”楚子航眼神莫名的软和了下来,像是被勾动了往事的情绪。 “一大早其实就下飞机了,只是开车来的路上遇见了些事儿耽搁了一下。” “出车祸了?”楚子航转头上下好好审视了一遍林年,关心程度介乎于听见儿子受伤的老妈。 “没...但差不多。”林年随和地笑了笑,眼底却一闪而逝过一抹狠厉,“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是废了点功夫,很大的功夫。” 楚子航凝视着林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男孩了,莫名地觉得对方陌生了起来,在身上少了一股当初的平淡多了一些陌生,更多的是那身上一股令他异常熟悉的气味... ...雨味和血味。 “不说路上的事情,就算遇到了意外也处理完了,现在的我很好,顶多就是有些后遗症。”林年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了下来,垂了垂首掩盖眼中的不适感。 后遗症...? 尽管有诸多疑问,可见林年摆手不想再谈了,楚子航就了停止了追问,吃下了最后一口甜点,放下了勺子和干干净净的餐盘转移了话题:“这顿饭很贵。” “应该吧。”林年深呼吸了几次抬首看向白布桌前气氛热闹的老同学们不置可否,注意到他视线的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热情地还以笑容打招呼...这股情绪是曾经不曾有的,多了分热情,也多了分陌生。 林年脸上也没有喜悦,只有平静。 “我以为今天是你请客。”楚子航看向他,毕竟请客的人是应该知道价格的。 “是也不是。”林年摇头。 “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有人报销。”林年咳嗽了一下小声说,“公差,阵仗排得再大也轮不到我出钱...” 楚子航恍然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林年再度变得熟悉起来了,最后一点陌生也消失不见了。 “再说了,我这次回来可不是突然兴起。” “我知道,我去过你以前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换主人了...”楚子航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喜欢人前显圣,出风头的人,这次回来你不是来衣锦还乡的,你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来...一些不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 林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次轮到他上下审视了一遍楚子航了,在这时不远处路明非端着餐盘盯着这边小跑着朝林年走来,可路上却像是忽然绊到什么似得摔了个跟头,手中的餐盘啪一下就飞向了两人这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餐盘里的甜点会直接糊在其中一个人的后背上,场景会很难看。 只是在路明非脸上还没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时,楚子航就发现了这个意外,只是微微侧身就躲开了餐盘,抬手又十分自然地稳稳接住了盘子以及里面的甜点,整个过程看起来顺畅无比,只是看见的人很少没有引起惊动。 “小心点。”楚子航将餐盘递给一叠声道歉走来的路明非轻声提醒。 “喔...喔...” 林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考量,在楚子航转身的瞬间伸手向他的手腕,后者没来得及避开被稳稳抓住了手腕。 楚子航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扣住自己的那只手简直像是铁钳,他的力气传递出去尽数被吸收掉了没有任何反馈。 但从力量上来看...B级? 不...应该更高一些...介乎于A级的边缘? 林年感受到手腕上那瞬间爆发出来的一抹力量眼中露出了一抹明悟,他松开了手把淡笑着看着面前的大男孩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子航怔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林年见他的反应又点了点头:“还什么都不知道么...也好。” “你在找卡塞尔学院,我可以带你去,说实在的现在我忽然才反应过来,你天生就适合那个地方。”林年说。 “...那入学条件是什么?我听说卡塞尔学院的面试很严格。”楚子航在得到林年正面的回复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些许,面瘫的冷脸也仿佛融化了许多,多年以来的沉闷和压力也随着融化的雪水流逝了。 “入学条件对你来说没有问题。”林年淡笑着说,“也不需要问为什么,我说你没问题,你就没问题。” “可那所学院不是普通的地方。” “是不普通,但你也不普通不是吗?”林年直视楚子航说。 “你是指...”楚子航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了,转头看向了一旁端着餐盘一直没走的路明非,这小子从跌倒后就一声不吭地杵在了他们身旁。 “你们聊...你们聊...我就路过...”路明非在忽然被楚子航的视线凝聚后脸上立马涌起了尴尬,浑身像针扎一样难受转身就走。 “喂!” 他迤迤然地后退准备离开,但却忽然被叫住了。 路明非转身过去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了一张又薄又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张正版的PS3游戏盘,辐射3年度收藏版。 他抬头看向林年愣了一下,林年只是对他轻轻笑了笑:“说好的给你带的礼物,先拿着吧,一会儿再找你聊。” “......”路明非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龇了龇牙露出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把盘收好了转身离开时嘴里还嘟哝着,“我靠,留个学而已,真就换了个人啊?不行,那看来我以后也要去美国留学...” “这次回来我为了两件事,一件是关于你的,另一件事不方便说。”视线从路明非身上撤去,林年又转向了面前的楚子航。 “...任务?”楚子航忽然说。 “对,任务。”林年承认了,看向楚子航也有些意外,“我们知道你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学院,但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查到哪一步了?” “没查到多少,你们学院信息封锁得十分彻底...但我昨天遇到了你的校友,卡塞尔学院的校友。”楚子航说。 “我的校友?”林年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说她叫万博倩,她称你为他们的...执行部王牌?”楚子航抬眸看向林年,想从这个小自己一些的男孩眼中看出点什么东西,可在那双眼里他看见的只有释然。 ------------ 第二百五十三章:同学少年都不贱 一桌的“鱼跃龙门”吃得差不多了,秘制甜酱勾的鱼骨头都被啃了个干净,在白桌布被徐岩岩和徐淼淼刮地三尺之前,门外的侍者就将开胃甜点的木桌折叠后撤了出去,随后流水般的推车滑入包厢内,一道道早已准备好的佳肴呈上桌前。 其实光是看意大利主厨作的开胃甜点就已经知道了这顿饭不会便宜了,但菜色真正的上上来后每个人还是稍微惊了一下,毕竟这顿饭免费送的前菜就是‘鲍鱼桂花龙眼膏’,虽然真要按价格来算应该也不是特别昂贵,但架不住量多——整个包厢每个人面前都是一份前菜,还搭配着‘云南辣木苗’的凉菜和‘黑松露酥皮汤’的汤点。 高档餐厅的一顿饭的价格对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是问题,毕竟师出仕兰中学,上得起自夸为‘私立贵族中学’学校的家庭都算小资到中产,可中产家庭也没得说请客请二三十个人吃这种规格的宴席,按桌算还好倘若是按人头算,这顿饭的价格可就要高出不少了... 值得一提的是甜点过后在聚在饭桌前时座位重坐了,现在从右到左依次是赵孟华、陈雯雯、路明非、苏晓樯、林年、楚子航、柳淼淼,桌上大家有说有笑,路明非没说话,就猛吃。 他到这家餐厅来过,是叔叔带他来的,那次也是叔叔请客,带着一大帮子人比今天还要多个一桌的数量,进了餐厅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就命令后厨,老规矩,菜给我尽管上!今天我买单! 一副熟客的模样端坐桌前,不轻不重地把自己才换的价格几千的手机拍在桌上,捋一捋袖口又露出了高仿的入门劳,一旁的眼尖儿的懂哥朋友立马就开吹,整个饭桌还没开吃酒都还没入杯叔叔人就飘了几米高了。 结果所谓的‘老规矩,尽管上’后端进来的菜色一溜水的家常菜,坛子红烧肉、招牌豆腐、黑椒牛柳,最稀罕的就是一道红烧鲍鱼,可惜一盘只有五个,路明非手短没捞到吃...其实也是捞到了的,只是还没入碗就被叔叔横刀夺爱了过去,横批不懂得餐桌礼仪要学会尊敬师长前辈,遂把鲍鱼恭敬地夹到了一旁处长的碗里... 不像是叔叔那样掺了水的打肿脸充胖子,今天这顿饭盘盘硬菜,盘盘实货,就连送的前菜都是鲍鱼之流,他不把盘子给刮干净简直对不起老朋友出血的钱包。 下一道菜,乳猪烩饭,一桌上两盘生怕同学们吃不饱,烤得金脆的乳猪被侍者用餐刀切开,金黄吸满油水的饭粒颗颗倒出,香味简直要把屋顶给冲飞掉了,徐岩岩和徐淼淼两个双胞胎一起承包掉了面前的烤乳猪,一个啃屁股一个啃脑袋,边吃边对侧桌的林年竖大拇指... “都是老同学啊,林年先我们一步在美国发达了啊,我们吃他一顿,下一顿可得我们自己请了啊。”餐桌上有会说话的男生,往玻璃杯里倒着饮料大声嚷嚷。 “可惜都没满十八岁,不能喝酒,不然一定让店家整两瓶白葡萄酒来下饭...” “土狗!林老板请客喝什么白葡萄酒,这间酒楼进货渠道最正宗的还是罗马尼康帝和波尔多五大名庄的酒啊。”某张口闭口土狗的男生再度痛骂同窗的不识货。 “林年估计已经在美国打下一片江山了,这才多少岁啊就混开了,我以前就说过未成年在国内不好找出路,17岁去国外就刚刚好,你看,这一下不就鲤鱼入水,鱼跃龙门了吗?”有人赞叹道。 “还是脑袋够用啊,成绩好的人脑袋怎么都比其他人够用,换别的人去美国估计就只能洗盘子了。” 路明非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嘴里在嚼的手袋酥给喷出去了,抬头茫然四顾,看见他这模样大家都忍俊不禁了,就连一旁的陈雯雯也掩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一切的吹捧和赞美,林年都听在耳里,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听着,直到这群人起哄让他讲讲在美国的大学生活到底怎么样时,实在没办法他才开口了。 “还行吧...学院风气很散漫的,学生都很自由,校规特别松散没有什么限制...起码不会强行要求学生不准出校门又不准回寝室的蠢规定就是了。” “国外私立的大学都这样。”赵孟华终于接上话了,“我爸最近也考虑让我去托福外考出国的事情,不过是去英国那边的莱斯特,如果要去圣约翰的话还得考雅思。” “对啊,林年,你当初去卡塞尔的时候有考过托福雅思吗?”坐在楚子航左侧的柳淼淼忽然侧头问。 “没有,我英语成绩挺一般的,只会死记硬背,口语上只能说勉强合格。”林年摇头。 “又乱说了,你要是一般,我们全都是‘二班’的了。”徐岩岩放下筷子调侃,谐音梗很有效地让一群人爆笑了出声。 “你在大学里选了什么系啊,出来好不好找工作?”徐淼淼问。 “这什么话,林年现在都混成这样了,还怕毕业找不到工作?”立马有人摆手说。 “没工作不也挺好,总有人愿意养他啊。”苏晓樯忽然说话了,饭桌上静了静,都被小天女的霸气侧漏给震慑到了,不少人表情有些古怪,视线瞥向林年那边,但林年却是没什么表现,一切如常。 “哈...哈哈,不愧是小天女啊,说话就是硬气,我也想有人养啊...”徐淼淼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生怕弄巧成拙把这次聚餐再度弄成了以前火锅的那出逼宫。 “说实话,林年,到底怎么才能上你那所大学啊,我也想去跟你一起读。”苏晓樯扭头看向了一旁楚子航身边的林年,伸手过去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到时候你真混得不好了我罩你啊。” “挺难的,而且其实学院生活虽然纪律松散,并委实算不上很轻松,因为大部分时间除了上课外都得经常乱跑,学校里会指派大量的外出实习采风。” “采风?你学的艺术系的吗?”班上一位国画九级的女孩小声问,看向林年时目光里多了一些趋同感。 “不...不是,硬要说的话我去学院的半年只读了一段时间的预科班,今年才是正式入学大一,那些实习采风应该算是...外包工程系?”林年很难给自己现在进行的工作给一个精准的定义,不过听说执行部经常从世界各地接手一些有关龙族的烂摊子,大概也能勉强称作外包工程? “嘶,具体是什么工程系,化学还是土木?有关系和资源,毕业出来是搞大钱的行当啊。”不少人惊叹。 “这段时间里去过芝加哥,去过日本,也去过一趟索马里海和中南半岛。”林年如实说。 “我靠,半年时间飞那么多地方?” “很累的啦,有时候还得受伤。”林年实打实的叹息了,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日子也的确不容易。 “哪儿受伤了?医生说以后会有问题吗?”比林年还要紧张身体健康的是苏晓樯,坐在身边目光关心得要死,就差上手检查身体了。 “还行吧,之前最严重的伤口就是腰伤。”林年又想起了挨了‘圣裁’的那一发子弹,腰部还隐隐有幻痛感。 可话才出口,却发现餐桌上气氛有些不太对...不仅大多部分男生,身旁苏晓樯的表演也怪怪的,但他却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 “所以...咳咳,我们想上你的大学还有机会吗?”陈雯雯咳嗽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就连她都听懂了,只能说林年是当局者迷了。 “卡塞尔学院只招收有潜力的人...不要误会,虽然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欠,但这是学院的原话。”林年想了想,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但这也是实话...”陈雯雯轻轻点头看向他,“林年你一直都很有潜力...从入学我们就看得出来。” 桌上的同学们都顿了一下,而后还是点头赞同了陈雯雯的话,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说的是对的。当初林年被路明非蛊惑翻墙出去上网通宵,第二天上课打瞌睡然后被老师抽起来背语文书...对,背语文书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后来语文老师还跟林年打赌,说你记性那么好能背新华字典不,能背的话你以后在我的课上睡觉都不会管你...然后当天还没放学赌约的胜负就分晓了,听说当时办公室里数学老师还不信邪非要用自己课上睡觉的特权来打赌背诵圆周率后一千位,结果还是老师组惨败。 这不算有潜力那什么还算? 衡量一个人虽然有很多方面的考量,但如果有一个方面优秀到非人就足够让人敬仰了...况且林年优秀的不止一个方面。 以前都说林年家境要是再好些就是楚子航第二了,可现在看来出手阔绰的林年根本没有机会成为楚子航第二,因为楚子航坐在他身边已经俨然成为了平级的对象,他们看着楚子航都得紧张的叫学长,而林年则是上手就跟这位传说称兄道弟,俨然是楚子航得去成为林年第二了... 什么世道? 不少人觉得很扯淡,很幻灭,但事实就摆在面前。 ------------ 第二百五十四章:任务 半年的时间并不久,但却足以让林年在高二(1)班印象中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题是按着抬高,追捧林年一直走的,大家都有意把话放夸张了说,好像在遇见一个优秀的人时,数倍的抬高他的闪光点,到达捧杀的境界时,大家就能将这些话当做玩笑和着那些优秀一起丢到身后了 ...可那又如何呢?林年看得比较开,毕竟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再跳脱一些也是没有什么真正坏心眼的,爱表现,爱作秀不过是为了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表现自己,一切都情有可原,情乎所以。 林年在饭桌上无奈说了很多关于外出实习的事情,说得有模有样的,日本的歌舞伎町街,光怪陆离金箔飞舞的极乐赌场,以及索马里海的波涛汹涌,半岛上的夕阳柔情,每个人都听得认真无比,羡慕之情从啧啧声中流露而出。 直到说到林年喝了口水,他们才放过了这个话题,从卡塞尔学院上转到了正常的闲聊,这也终于让林年松了口气。 “卡塞尔学院有实习写生?”坐在林年的身边,一直沉默地当个听众和食客的楚子航切着碗里的蓝天使虾金鱼胶,忽然开口小声问。 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已经解决掉不少吃食了,桌上的家烧圆气蟹的壳都堆了两三个了,可以见得这也是一个隐藏的吃货...但依旧比不过食物残渣高高累积差些都倒向两侧的路神人。 “你就当做实习写生吧,但其实都是任务。”林年也压低了声音趁着话题转移之间,轻笑着跟楚子航解释,“你遇见的我的校友,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叫万博倩的女孩应该没跟你过多介绍卡塞尔学院的情况吧?” “她说她没有‘责任’也没有‘资格’告诉我。”楚子航说。 “说的倒也是。”林年点了点头,“看来她那边应该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之前说过了,这次我回来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就是为了找你...换句话说,学院已经主动找上你了。” 楚子航微微一震,尽管表情没有变化,可眼中还是掠过了一抹不可置信,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林年摇头说:“就算你做好了准备,但这所学院的情况跟你想象中的还是有很大的出入,毕竟在别人眼里看来,卡塞尔学院出来的人都是货真价实不掺水的疯子。” “看得出来。”楚子航点头,发现林年挑起眉毛不对劲地看向他时,又说,“我不是说你,那个叫万博倩的女生,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我开枪了。” “这么狠?你们之间闹了误会?” “我在公交车上发现了她挎包上的校徽,然后跟踪了她。” “然后被她发现了,恼羞成怒就对你开枪了?”林年啧了一下,寻思这大四的学姐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啊,居然被一个才高三的混血种跟踪了,执行部知道了怕不是要把她回炉重炼个四年级再放出来以免丢人现眼。 “她发现我的方式很奇怪...就像扫描到我了一样,然后就对我开枪了。”楚子航轻声说。 “侦测系的言灵么?”林年颔首对这个情报倒是不太意外,在城市里搜索有关混血种的活动,一般都会配上一个侦测系的专员,譬如言灵·蛇,和言灵·血系结罗等等。 “她也提到过言灵,我现在能知道那是什么么?”楚子航问得很谨慎,对提问的分寸十分有把握,因为他已经看出卡塞尔学院有很大的问题了。 “一种小把戏,卡塞尔学院里的人几乎都有这种力量,你没有吗?” “我不知道。”楚子航说。 “我也有像你一样的迷茫期,这很正常,不必担心,你就当是一种天赋吧。”林年说,“学院的人都会依靠这种天赋来完成所谓的‘采风写生’...其实说穿了就是外派任务而已。” 听到林年直言不讳任务一词,楚子航悄然沉下心思认真听了起来,如果他猜得不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之前他在八宝山遇见的万博倩在卡塞尔学院中说话的声音应该很小,而现在面前的这个男孩才是真正有资格,说得上话的人。 “我不是说过自己去了很多个地方吗?像是日本,索马里海什么的,其实都是任务罢了。”林年把声音控制到只有自己和楚子航能听见。 “像是特工?”楚子航说出来了自己能找到的最接近的词,但说出来后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差不多吧。”林年直接认同了这个比较贴切的词,执行部的专员还真就是特工,特工能干的事儿他们都干,君不见在学院的日常课程里还有用厨房的五个道具自由组成炸弹的节目么?下毒、逼供和处理犯罪现场都被他们玩儿烂了... “索马里海上打了三艘海盗的快艇,抢了他们手里的一些东西,事后又被杀回来了,但拆在拖船上的航炮一扫全就都跑了。中南半岛那边有人发现了一颗未知生物的‘卵’,我被派去代表学院进行交涉,花了几百万美金,又签下了有助当地旅游业发展的三年合作才把东西给带了回去。至于日本...那里的任务是机密不能乱说。” 楚子航听完林年的话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的大脑在缓慢的处理、复审听见的这席话,感觉三观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什么学院会让学生去跟索马里海盗打海战?而且拖船上会架航炮? “师兄,慢慢来。”林年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贴近说,“其实这也还算小场面了,前段时间我在芝加哥港口跟当地黑帮做军火交易的那次才是真的有意思...不过具体情况还是等你接受入学培训后再跟你讲吧。” 原来这些都是小场面...楚子航终于算是知道为什么万博倩会说昨天他们遇见的事情连场面都算不上了...起码教堂里也没有航炮或者军火交易不是吗?最大的热武器就是万博倩那柄格洛克手枪... 看着楚子航陷入沉默,林年也没有去打扰他,乐得让他自己回味一下,加深对卡塞尔学院的印象,或许在对方接受了卡塞尔学院是一间少年特工培训营的设定后,再慢慢告诉他事实比这更离谱要好一些...毕竟循序渐进总能一步一步的重建三观,不至于让整个三观瞬间垮掉。 “那这次你回来也是为了任务。”楚子航眼中莫名露出了一抹谨慎,“难道这座城市里会发生你遇见的那种事...?” “看发展吧,如果情况好,那么事情会压得很小不被人注意,如果情况不好,那么大家就撸袖子干了,看谁手腕比较强硬。”林年用一种格外稀疏平常的语气说,“这座城市里有一些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又试图用这些东西谋取巨大的利益,学院的意思是,这群人就不要留下去了...所以我就来了。” “会死人。”楚子航说。 “如果情况属实,那么会死人。”林年说,“毕竟有胆子做混血种的人口买卖的家伙们,可不是我上门好言相劝两句就会收手的。” 混血种。 又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新词。 楚子航没有再问更多了,因为就现在林年说的话就足够让他好好消化一顿饭的时间了,他也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位‘朋友’了,似乎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个男孩。 ------------ 第二百五十五章:后遗症 林年跟楚子航耳语这段时间倒也没人来打扰他们,不如说是看见他们两人贴贴...呸,说悄悄话后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给了他们一片空间,毕竟仕兰中学未来两大传奇讨论的事情终归比跟他们说的闲话要重要。 至于重要到什么程度...大概是拯救世界之类的事吧?不少人满怀趣味地想到。 话题从林年身上离开后也逐渐转移到了平日同学之间的的闲聊,说谁谁谁又有望获得今年的奖学金,可以去买心怡的掌机和山地车了,柳淼淼去考钢琴的演奏级就要成功了,说着说着再吐槽一句学校里的伙食好像又变差了,怀疑校长克扣了学生的伙食费,迟早被抓去蹲监狱... 大家感觉都没有变,但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却还是能发现一切都变了很多。 曾经的互相不爽的死对头到现在的互为友人,闺蜜团从三个变成了五个,好哥们儿从一对变成了两对,就连赵孟华的忠实小弟也多了徐岩岩和徐淼淼这对双胞胎,吃饭期间一口一个老大,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实惠才认得如此耿直...从未想过能有交际的男女现在也出人意料地坐在了一起,椅子贴紧的距离能让原本不大的餐桌再塞下一两张椅子。 最令林年瞩目的也还是赵孟华和陈雯雯的关系了,虽然在他离开之前他就两人感觉挺对头的,但终究那时还是差了点意思,可现在看来这层意思越来越不是意思了。随着座位的靠拢,那层薄膜越发的微不可见了,现在高二,大概高三就是摊牌的时候了吧?而他们身旁的那个电灯泡男孩却依旧还是没心没肺地坐在那里啃着鱼圆时不时还被烫到嘴。 林年内心轻轻叹了口气,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苏晓樯就向他搭话了:“不开心?” “哪里的话?”林年虽然心里有些变化,可脸上的表情管理还是做得很好的,这算是执行部的入门课程,完美的表情管理学,就算有人拿枪顶住你的脑袋你也不能变色分毫。 “其实算上高一和高二上半期,我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并不久。”苏晓樯侧着头看着身边的男孩说,“你跟我坐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开心,我看惯了你不开心的表情,自然知道你开心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开心过?”也许是许久不见苏晓樯了,再见到这个女孩时,林年也没忍住多跟她说上几句话(其实他心里认为是不应该这么做的)。 “我以前匿名送你礼物的时候你最开心,送的是什么来着我想想...哦,一辆DVD的播放器,你过生日那天我塞到你抽屉里的,你收到了之后的那副表情才是开心的样子。”苏晓樯说。 “是你送的啊。” “嗨,我不信你当时没猜出来。”苏晓樯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林年,咧嘴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猜出来了,但你没说,我也没好点出来。”林年轻轻地笑了笑也不介意把以前的一些事情拆开说了。 “如果我当时直接送你你不会收吧?” “大概?我不知道。”林年说,“人都是会跟着经历变的,以前的我一个性子,现在的我又是一个性子,未来的我...大概还会变,只是取决于遇见的事情而改变。” “我喜欢这句话,这给本姑娘带来了希望!”苏晓樯听完这句话后眼睛亮了亮。 “我赞同这句话,这顿饭要是让以前的林年来请客,传奇程度相比佛祖割肉饲鹰。”嘴里塞着红酒醉鹅肝腊肠叉烧的路明非张口就来,结果被苏晓樯反瞪一眼做个了口型后住口了。 口型的意思大概是痛斥路明非是电灯泡吗?夹在中间两头都闪。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年知道小天女误会了自己的话,苦笑着说。 “我就当是这个意思了,因为你说的话的确是对的!”苏晓樯侧头笑着看着他,挺不讲道理的,但又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心思。 “算了...”真皮座椅上的林年叹了口气,“你说的都对。” “做姐姐的当然说得都对,”坐在富山雅史办公桌后的林弦看着对面的林年笑着说,“你可要小心了,回去别被女孩子们缠上了!” “我知道了,这次回仕兰中学我会注意的,不会惹乱子的...不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沾花惹草?”林年捧过了桌上的咖啡躺在椅子上看着办公室内温黄的吊灯。 “班上不是有很多女孩都暗恋你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林弦也捧着咖啡杯看着他笑。 “暗恋我?你是说苏晓樯吗...我知道她喜欢我啦,不过我不是说过我跟她...”林年舔了舔嘴角想起了滨海城市里的那个女孩,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忽然住了口。 — — — 到口中的话猛地刹住了,林年略微有些失神的瞳眸骤然针缩一般聚拢,面前的淡妆的女孩紧张地看着他,手指情不自禁地在桌布下搅在了一起。 林年眼中的光景无痕地从富山雅史温黄的办公室回到了福园酒楼的包厢。 如梦似幻,有如梦中人惊醒。 福园酒楼‘雨’字号包厢内,三个餐桌上每个学生都呆呆地盯着林年这边,一下子气氛从吵闹化作寂静...倒是有些像是求婚的现场,在他的面前,这场默剧的女主角苏晓樯认真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心率有些失衡,呼吸声清晰,眸子里像是沁着什么东西折射着些微光,满心欢喜。 “哇哦...” 有人忍不住低声发出了赞叹,每个人都听见了林年刚从说出口的那些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即将做出的发言,班上最大的几段暗恋终于要在今天挑明出一个结果了吗? 就连楚子航都放下了暂时的思虑,转头看向身旁的林年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作风,不开口不表态,静静地围观着这场大戏发生。 “我...”林年张了张嘴又轻轻揉了一下眼睛,在他眼中的世界里,包厢内的环境在隐约地跟富山雅史的办公室重叠...而面前苏晓樯的身形轮廓也有些摇晃,上一秒穿着知性的针织衫和半身裙,下一秒就变成了Valentino的限量版连衣裙和淡红色的唇红。 富山雅史的办公室,桌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林弦,摇曳的温黄吊灯,座下软和的真皮座椅... 这是一周前在大洋彼岸卡塞尔学院里发生过的事情,还尚未在林年的记忆里抹消掉,可现在却诡异地与当下现实重合了起来,就像是两张宣纸上的构图,强行在白灯下重叠,女孩和女孩的影子绕在一起,影影绰绰的...就连情绪也开始重叠了起来,让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感到与家人相处的温馨,还是重复旧友的怀念和喜悦。 整个世界变得虚假了起来,开始在光影的轮廓中缓缓旋转,美丽虚浮的像是小孩子窥伺万花筒的眼眸倒影...让人有些恶心,想吐。 浮生若梦。 “我出去透一下气。”林年腾得一下站了起来,走向了包厢外。 整桌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就俩苏晓樯也呆呆地坐在原地,一旁的路明非低着头抓耳挠腮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似乎是他都为苏晓樯遭遇的处境感到尴尬。 “我也出去一趟。”楚子航站了起来,跟着林年的步伐出了包厢。 桌上没人说话,都静静地看着苏晓樯,似乎大家都认为接下来还该有人起身。 果然,她也起身了,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出了包厢。 “搞什么啊...”包厢里,有人小声说。 ------------ 第二百五十六章:楚天骄 福园酒楼的二楼有个阳台,上面种植大丽菊,淡粉色与深红色开作一片,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垂着腰,水滴从花瓣上跌落进土里,然后润湿焕发泥土的新鲜色彩。 林年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雨天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将背后酒楼中的温热、沉闷冲散成了水花流进了脚下的水道中,他仰天望着灰霾的天空用力地深呼吸,闭眼藏着瞳孔里渗出的淡金色。 “我说过会有副作用的。” 阳台前,弯腰低头闻着花香味的女孩撩动了一下耳畔的金发,没有回头看闯入的林年。 “我知道。”林年坐在了雨中阳台上的一张藤椅上,尽可能地稳住自己的呼吸,淋在小雨里又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无尽的雨夜里,只是阳台下街道上时不时川流而过的轿车时刻提醒着他还在现实里。 “很不舒服对吧?但没有办法毕竟我说过,奇迹和魔法不是免费的。”金发女孩细心地挑选着阳台上的鲜花们,最后摘下了一朵白色的大丽菊别在了耳畔。 “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她转身坐在了阳台上张开了双手闭眸沐浴在这场清冷的小雨里,明明是夏天她却如临冬日一般呼出了白气。在雨天里她总是是白磁的,衣服是白磁,皮肤是白磁,牙口是白磁,就连触及到人身上的视线也是白磁的,硬冷,雪白,无情。 “双关玩笑并不好笑,那种记忆重合的感觉很糟糕,在那种情况下我感觉大脑都被麻痹了,完全无法分出什么是过去的,什么是当下正在发生的。”林年微微睁开了眼睛,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导致他的眼眸在雨中透出微光。 “第一次进行‘回溯’没法掌控好度是很正常的,还好当时使用的人是我,如果让你来使用‘浮生’这个言灵,大概现在你已经迷失在夹缝中了。”金发女孩走到了林年的面前轻轻蹲下,伏在了他的脚边,白得有些透明的双腿交叠着坐在积水的瓷砖上,雨水从匀停的骨肉上分流而过。“现在你所经历的不过是夹缝对你的影响罢了,不大碍事,只要你不在战斗的时候把敌人当做你的姐姐。” “刚才我在包厢里走神...不,应该是产生的幻觉,让我几乎以为我正在一周前,跟我姐进行最后一次见面的谈话。”林年轻声说,“我还记得那时候的一些细节,那是个晴天,星期四,我和林弦在富山雅史教员的办公室喝咖啡,办公室里的温度大约是24度左右,电视剧里放着舒缓心情的音乐,因为咖啡是现磨的又没有加糖,所以我喝起来感觉很苦...我刚才舌尖上甚至真的泛起了苦味,真实得让人害怕。” “因为那的确是真实的,你可以理解为,发生幻视的那一刹那,你的状态和卡塞尔学院午后的那一天完全一致,你皮肤的湿度,你的体温,乃至你的心率和‘灵魂’都与那一刻重合了。”金发女孩说,“‘浮生’这个言灵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可以‘回溯’你的一切,但记忆不会,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只是后遗症,所以才导致你连记忆都一起‘回溯’了,进而无法区分‘回溯’和现实。” “所以在‘回溯’发生时,我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林年呼了口气,冷雨淋在脸上才让他感觉到了真实...可当时他喝到嘴里的咖啡也为他带来了温度和苦涩感,那份真实与现在所感受到的真实几乎是一致的...毕竟他们都是现实。 “在言灵周期表上‘浮生’这个言灵排序109属于绝密性质的言灵,至今秘党对它的效果的介绍都语焉不详,因为从未有过任何秘党控制下的混血种拥有过这言灵...就算有,他也不可能被秘党控制住。”林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臂,在衣袖下每一寸肌肤都完好无损,可谁又知道在凌晨之时,在这只手臂上曾被神祇必中的神枪贯穿过一个血口呢? 在浮生发动的瞬间,那五个致死的血洞就已经被雨水冲散到了时间的洪流中去了。 “如果发动得及时,使用者甚至可以利用‘回溯’来逃避死亡。”金发女孩躺在了阳台的上,雨水把她的衣衫打湿地紧贴皮肤,勾勒出不算成熟但却初具曲线的身段,可藤椅上的林年并没有心情低头看着美好的一幕,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最后悄然合拢捏紧了。 “这种言灵...真的是属于我的力量?”他轻声问。 “当然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啊?”女孩侧头看着他做了个好看的鬼脸。 “谁知道呢。” 空荡荡的阳台上独他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淋着雨,地上的积水里躺着一枝被折断的白色大丽菊,片片花瓣被水流冲到边缘,顺着水渠滑落到黑暗中。 阳台的门被推开了。 楚子航站在阳台边没有走进去,雨水落在地上溅到了他的鞋面上...他没有带伞,也没有穿雨衣自然不好走进小雨中,可在阳台上浑身湿漉漉的男孩却是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全身都被雨水打得浇湿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 驻足了片刻,楚子航还是走进了雨中的阳台,走了两步后停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大丽菊,将花枝放在了藤椅旁的玻璃桌面上。 “我没事。”林年提前开口了,摆手示意楚子航不用多问,“你就当我发病了。” “发病?”虽然林年说了没事,可楚子航还是忍不住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不太美好的词。 “后遗症。”林年点了点头抬首看向他,眼眸里的金色在雨中如一汪流动的金泉,与之对视的楚子航呼吸都难以控制的滞住了,等到对方主动偏移视线后才后退半步才能顺畅呼吸。 “你...” “黄金瞳,很正常的现象,你应该注意到你自己在情绪激动、紧张的时候身上就会出现这种现象,就像是膝跳反应无法被刻意的遏制。”林年坐在藤椅上轻轻点了点太阳穴说,“我们的血统和普通人不一样。” “血统?你是指日耳曼人生而高贵那样的血统论么?”楚子航问。 “不,我并不是血统至上者,我也并不觉得血统可以区分人的高低贵贱,血统决定的只是力量,而力量永远不是衡量对错的标杆。”林年摇头捻起了桌上被楚子航捡起的大丽菊,轻轻一丢,花枝就像飞镖一样划出扎入了阳台花盆的泥土中。 “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对错,但没法决定自己的血统,血统这种东西通常都是父母一辈赠予你的礼物。” 楚子航暗褐色的眼眸中陡然升起了一抹光芒,林年捕捉到了那抹光彩后轻轻颔首说:“父亲,还是母亲?” “...我的爸爸。” “坐下吧。”从楚子航的眼中,林年读懂了一些情绪,他对这种情绪并不陌生,因为每晚他照镜子的时候都能在眼里找到这样一个楚子航似的男孩。 “正好没有其他人,随便说两句吧,就谈你最感兴趣的,也是最想知道的一些事。”林年闭眼听着雨落瓷砖上的破碎声,“关于混血种的事。” 楚子航也悄然坐在了一张藤椅上,两个男孩坐在小雨纷落的阳台中,雨水滴落到他们的头上汇聚到额发,又垂落了下去打湿了双膝,带着花瓣的流水在脚边潺潺而过。 “混血种是什么?”他轻声问。 “我们就是混血种,你和我都一样。” “怪物?” “我不赞同你这么想,但的确最近我经常被执行部的人这么叫来着。”林年低笑了两声。 楚子航不言,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因为为了真相他不建议成为别人口中的怪物, “你的继父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鹿天铭,当地知名企业家,公司正在奔着上市去,很有野心的一个人...但可惜他并不是和我们一样的混血种。”林年说,“至于你的妈妈...听说她很漂亮。” 楚子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看向林年后发现对方眼里并没有戏谑和轻浮,从里面只能看到镜水似的平淡一片。 “混血种一般卖相都不错,血统越佳就越是能激发基因里的求偶性,优胜劣汰导致了混血种的长相会比一般人超出很多。但很可惜,尽管你的妈妈足够漂亮,也被我们排除了是混血种的可能...呵,如果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就好了。”莫名其妙的,林年自嘲似地轻声笑了笑,自言自语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问题只能出现在和你真正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上,我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让诺玛查过,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查无此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找到,他把自己从互联网上删除了,就像一个幽灵,徘徊在这座滨海城市,他本也该像幽灵一样消失,可却不知为何留下了你。”林年注视着楚子航,“如果不是你就坐在这里,我甚至会怀疑世界上根本没有他这个混血种。” 楚子航莫名地抬头看了一眼林年,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陷入了沉默。 “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以及他现在人在哪儿?”林年问。 “...楚天骄。”坐在藤椅上的男孩侧头看向阳台外小雨中青溶溶,仿佛要化在这青丝雨水中的城市,高楼林立间灰色的高架路立在城市的远方,“可我找不到他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入学 “04年7月3日,台风‘蒲公英’在这座城市登陆,十级大风,那晚放学我让爸爸来接我...” “那天的台风很大,但吹不走我们的车...” “路上很拥堵,所以我们拐上了一条高架路...” “高架路的路牌被柳树遮住了,我看不见路牌号...不,好像路牌上有几个0,但具体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路上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只有大雨和雷声...” “黑影...很多黑影,他们找上了我们,他们很渴...很饥饿...在寻找新鲜的血肉...” “当时我头痛欲裂,我看见了祭坛,女人还有蛇,很混乱,让人眩晕,但却又很美...我以为自己疯了,但爸爸说我没有,他还说欢迎我加入...真实的世界?” “黑影们拍打着窗户...爸爸跟他们战斗...杀了很多东西...但他却还说有东西在找我们...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可后来我知道了...他藏在高架路的尽头,骑着八足的马匹手里提着长枪...他就好像是...” “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林年轻声问。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时,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剥去楚子航这层壳,他看见了壳中的那个脆弱而又彷徨的男孩,独自站在台风雨夜的高架路上如新生的幽灵,对着残破的迈巴赫发出凄狠的喊叫声,仿佛它是吞掉了那个男人的卑劣伥鬼。 “你...” 听见林年说出了答案,一直沉浸在回忆中的楚子航陡然抬头看向他的眼中露出了三分震惊和二分克制以及...五分期望。 可能他以为林年会知道一些内情,那片死人的国度究竟是在何方,他无数次的重返那条高架路,都再无法踏上那晚上的归途,真如那台风的名字‘蒲公英’,一场飓风将白绒绒的花絮和那个男人一齐吹到了难以寻迹的远方。 “......”林年靠坐在了藤椅上揉了揉眼睛,眉头揉得就像面团,无论雨水再怎么轻抚梳理,都难以将那痕迹给抚平。 “你知道那里吗?”楚子航低声问。 林年没有对上他的目光,因为他可以猜到对方眼眸中那复杂如调酒一样的情绪,只是看那淡金的颜色就能想象有多少五味杂陈混在了里面,贸然去舔舐只会被苦涩和浓郁冲翻脑袋。 “我暂时不方便跟你说多少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想了一会儿后,林年选择了摇头止住话题,“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去过那个地方...听你的描述你的血统也是在那儿开启的,那些死侍在混乱中吐的龙文对你进行了‘灵视’...居然能从那里逃出来,也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说不幸。” “伥鬼一次只会吞吃一人当做替死的祭品。”楚子航声音有些冷,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提起这件事时眼中总会刮起跨越了时光盘踞在瞳眸深处的那场暴风。 “奥丁是冲着你父亲去的,而非是你,如果这是一场祭祀,那你的父亲就是祭品,从而让你逃出生天了。”林年轻轻摇头,“不得不感慨你是真的命大...” “祂到底是什么?” “你是指奥丁么?”林年说,“现在告诉你答案你只会无法接受,不如等你明白更多的时候再告诉你这些事吧。” “是因为我还没有入学,不算‘你们’一伙儿的人?”楚子航轻声说。 “不,如果对混血种和秘党足够了解,那么你应该清楚在台风夜中你已经成为我们一伙儿的了,你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里就铭刻着我们的宿命和党章。”林年敲了敲心脏,“混血种是会互相吸引的...异常总是会发现异常,不过多久就算你没有找到我们,我们也会找到你,除非你愿意一辈子当一个普通人抱着那份对‘神’的仇恨和对父亲的痛苦活下去...不过你不可能做到,不是吗?” 楚子航沉默着点头,林年看他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他很想告诉楚子航今早上他遇见的那些可怕而又荒诞的事情,但他不能,一旦说出口必然会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他如何逃出那条高架路的,如果他猜得不错,那是一片‘尼伯龙根’,死人的国度,初代种君王的领域,想要进入或者离开都得得到君王的肯允...亦或者击杀掉君王。 他用超规格的手段强行逃离的死人之国,却无法在彻底掌控这个手段之前将其暴露出来,一旦被秘党获悉了情况,等待他的将是数倍于现在的监控和管制,说不定还会利用借口将他推上秘党法庭,经由所罗门王手中的来裁判是否有罪! 想必最终结局大概率是推诿之后的无罪,但签订下各种各样的不平等条约是必然的了,他还没有绝对的把握掀了秘党这张桌子,等他有这个资格的时候他倒也不必掀桌了,而是像希尔伯特·让·昂热那样绅士又霸道地坐在桌子的对头,让他们跟你翘起的Gucci的皮鞋鞋底谈判。 那才是林年想要的,真正在秘党中掌控说话的条件,那些资源和权力不应该被掀桌后压到底下,而是该用蛮横的话术和手腕掰开放在桌上,像是糖果和巧克力一样大家‘公平公开’来对分。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脑袋里的东西有些时候并不属于你。”林年伸出手划过小雨的帘幕点在了楚子航的眉心,“在学院里有很多人能轻松地撬开你的脑袋,不谈言灵·催眠那种超自然的力量,只要深究过催眠技巧...我是指真正的催眠技巧的人,像是跟着富山雅史学习过的我的姐姐,就能在十分钟以内把你脑袋里这些情报挖出来上交给秘党。” “催眠?”楚子航对于催眠的了解还在催眠大师骗人是一块木板,然后站在那人的身上这种程度。 “这个世界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在真正接触之前我们就像电梯公寓里的家猫,生活在百平方米的王国里,在各个角落留下自己的气味和痕迹,坚信这个世界只有这么大。可在外面的人来看,却只会可怜我们的愚见和短视,但又不愿意将我们放进那片危险的世界里。”林年说,“井底之蛙和井底之蛙凑在一起不会谈论井口外有多大,而是会反复地讨论然后确定这个世界只有井口那么大...” “我想看见更多的东西,找到我想要的事实。”楚子航说。 “这次我来就给你带来这个选择的。”林年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部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递了过来。 楚子航接过手机后看见屏幕黑掉了下意识按了一下电源键,但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这时林年才提醒:“别试了,来的时候出了点小车祸,屏幕给撞碎了一大块黑色的,早些还能看见点东西,一会儿就全黑掉了...但也不打紧,对我来说手机有没有屏幕都差不多,只是没法读短信了有些麻烦。” “我该做什么?”楚子航放弃了操作这台手机,对于他来说手里的这玩意儿有用程度比不过一块砖。 “你该做的就是别按电源键...长按太久这玩意儿会爆炸的,还自带静电力场。” “?”楚子航立马松开了放在电源键上的手,虽说他也没一直按着,但还是生理性的选择了远离这个危险的键位。 “装备部的产品,出任务的时候我的随身装备都是同一个组给我安排的,那个组的组长脑袋有点毛病,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是多功能的,鞋子可以当吹风机自带暖脚系统,刮胡刀可以变吸尘器,牙刷抽开底座也能拔出一柄刀片来...所有东西唯一的共同性都是可以变成炸弹,而且当量还不小。”林年叹了口气,这次是为学院里的那群神经病叹的。 “...炸弹?看起来你的任务并不轻松。”楚子航说。 “还行吧,现在不马上就要完成其中一个解决你的任务了么。” 楚子航抬头看向林年,他在想‘解决自己’到底是一个意思还是两个意思。 “现在你手里的手机接通了位于伊利诺伊州山顶学院的学院秘书电话。”闲话说得差不多了,林年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双手交叠着食指相触放在膝盖上,“你不是想入学卡塞尔吗?只要跟她说就好了。” 楚子航看了眼林年又看了眼手中熄屏的手机,将手机举到了耳边常识性地说:“你好。” “声纹录入成功。” “自动匹配城市信息库...” “信息库匹配成功。” “验证开始,选项开启。楚子航,出生日期1990年6月1日,性别男,暂拟编号A.D.0043。我是诺玛,很高兴为您服务,请确定‘选项’以验证进入卡塞尔学院入学流程。”沉稳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 期待已久的卡塞尔之门终于敞开,可楚子航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心绪澎湃,可能是这场小雨的缘故,也可能是谈及过往,他的情绪很平静,静得就像阳台角落鱼缸中不动的游鱼,头上水面涟漪四起,清水之中平静一片。 “考虑好了吗?虽然我也没想到入学选项会在这里进行,不过像是这种东西只要做好决定了哪儿都可以开始,流程越短越好,以免被太多的牵绊留住了...譬如恋爱什么的?”林年说到最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像是自己说了句蠢话。 他认识楚子航这么久了,什么关于楚子航的谣言都听到过,说楚子航出入酒吧吸烟喝酒,说楚子航暗地里会和流氓地痞打架,说楚子航的母亲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但唯独没有谣言说过楚子航有过绯闻。 仕兰的学子都知道操场边上跑道三分之一圈外的行道树里混杂着两棵移植的樱花树,由于气候问题那两棵樱花树长势不太喜人,左边的一棵总是病恹恹的像是要死,相比之下右边最茁壮的那棵又有些歪脖,乍一看去像是一个人在扶着墙叹息,樱花坠落时又显得像泪花埋进土里。 ...常言道在仕兰中学上学的女生不向楚学长表白一次整个高中人生就是不完整的,而每每被拒绝之后就该跑到歪脖子樱花树下好好哭一场,哭完后泪水当了养料歪脖子的樱花树就更加茁壮了,而哭泣的女孩也会成长许多。 没人会将女孩们失败的表白当做耻辱,因为每个女孩都在攀登这座高山,人们站在山下感慨他的巍峨,又对登山的人表达出自己的敬意...再看着她们摔下来,折了腰,痛哭流涕。林年不知道这些女孩是否真的成长了,可他只知道跑道一角的那棵歪脖子樱花树来年依旧盛放。 “倒显得我像是害死樱花树的罪人一样。”林年低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楚子航时脸色表情肃穆问,“你愿意加入卡塞尔学院,从此遵从的桎梏吗?尽管你现在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写了什么。” 有种像是互联网上签订太长不看网络协议的感觉。 可楚子航并不在乎。 “我愿意。”他说。 “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楚子航。”诺玛说。 “不,不用定机票,只需要送签证和护照就好,接下来的时间他跟我一起行动,解决这次的小麻烦就算是给他进行一次提前的入学辅导了,没什么比实战让人觉悟得更快了不是吗?”林年从藤椅上站起身来。 “这次的通话录音会全程上传到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教授手中,请确定上传您的行动更改计划,林专员。”诺玛捕捉到了林年的声纹,强大的人工智能瞬息就处理过来了现状。 “上传。”林年说。 “收到。”诺玛回答。电话自动挂断。 “接下来做什么。”楚子航拿着手机起身跟在了拉开阳台玻璃门的林年身后。 “找个借口解释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林年回头接过手机看了眼跟自己一样浑身湿漉漉的楚子航,“回包厢后总不能说我们一时兴起在厕所里玩起了打水仗,听起来太...homo了一点?” “homo?” “没什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林年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芬格尔带坏了。 “那厕所水管破裂如何。”楚子航说。 林年抬了抬头诧异地看了楚子航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师兄...虽然我们大概今年是同级入学,但好歹你在仕兰里也大过我一届,叫你声师兄我也不吃亏...话说回来,你有考虑过加入我们执行部吗?” ------------ 第二百五十八章:圈子 回了包厢,推开门后所有人投过来的目光都从惊讶变成了诡异,毕竟才走出去的两个正常人,回来就跟在雨中斗过舞一样的打扮,任谁也会有些揣测这两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厕所水管炸了,建议你们不要去厕所。”楚子航淡淡地说。 “嘶...人没事儿吧?” “我靠,别感冒了啊。” “师兄要纸巾吗?” “服务员,两碗姜汤!” 不得不说,一些谎话让楚子航来说,就算是假的你也不得不信是真的,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正儿八经地给你胡说八道,你看他的模样和语气就算对方说得在离谱也不得不信上三分。 估计楚子航就算说外面有人在过泼水节,他和林年不幸中招了这群人都得信上几分,至于为什么今天过泼水节,纯赖那些人傻逼记错了节日,毫不影响楚子航话语的可信度。 不拘小节,可以。 林年在心里又给楚子航加了一分,他说楚子航适合执行部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能独立跟踪卡塞尔学院培训四年出来的学员,光是这份胆量和细心就足够满足克格勃或者中情局的测考了。 服务员闻讯端了两碗姜汤回来,又带了两条干毛巾,林年和楚子航只是随便擦了擦头发就重新入座了,值得一提的是在他们两个回座后不一会儿苏晓樯也回来了,大概是情绪止住了,在看见林年时又是一愣,随后眼里涌起三分惘然,七分感动...大概是以为林年因为刚才的事情情绪失控出去淋雨了。 苏晓樯没说什么,落座了回去,坐在林年身边面色如常,这倒也是符合她的心态,一般的女生遇见这种事儿大概早就哭着落荒而逃了,但苏晓樯不一样,她是有胆子把全班女生请到肯德基公宣林神人的交配权是属于她的,谁抢她揍谁,这种心气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失败的告白而受到挫伤? 胜负乃兵家常事,女侠请重新来过。 喝了口姜汤,林年发现其实现在再回来时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饭菜上的量很足,不像其他米其林店里的喂鱼的分量,花了大价钱的宴席每一样菜都很硬,光是一道乳猪烩饭就能把人撑个七分饱,其余时间不过是细细品尝新颖的菜色和闲聊消食罢了。 见差不多了,林年也终于切入了正题——他今天割肉饲鹰,哦不是,是宴请八方的正题。 林年用银勺子敲了敲高脚杯,在所有人的视线聚集过来后开口说:“各位都是同学,将来都有远大的前景,但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请各位帮忙。” “什么忙?林哥尽管说,有能帮上的我这里绝对没问题。”看来是宴席的确吃喝玩乐得不错,气氛现在已经彻底炒开了,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别是借钱就好...哈哈,开玩笑了。” “不是钱的事,只是想让各位帮我打听一件事。”林年说,“各位有听过最近城里来了一个犹太人大亨吗?” 包厢里座前的男女孩们都愣了一会儿,每个人的大脑都花了数秒钟的时间来转弯,因为林年说出的话太具有跳跃性了,他们得花时间来思考理解‘犹太人大亨’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犹太人?会经商,二战受苦,头脑精明的犹太人?”赵孟华问。 “对,你们没有理解错意思,犹太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林年点了点头,“大亨的意思也就是各位理解的达官显贵的意思,不是什么同音词谐音字。” 犹太人大亨?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古怪了起来,没人能想到为什么话题会跳到这上面来,虽然滨海城市近几年来日渐发达了,当地的企业也开始做得愈来愈火热,有钱人渐进多了起来,但跟真正开放的沿海城市比起来,还是没有像是City_Shop_那样的大量外国人聚集地,毕竟这个城市的经济还尚未到达真正省会城市的级别。 犹太人大亨?为什么林年会觉得他们知道本地新来的一个犹太人大亨? “你跟他...有什么交际吗?”赵孟华迟疑了一下考虑了一下措辞。 “是准备有交际。”林年说,“这次回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找他,一个犹太人大亨,据说在这半年以来一直流蹿在这座城市里搞买卖,很大一部分的交易都是在本地的上流圈子里完成的,我才回来人生地不熟想踏入那些圈子有些麻烦,所以希望各位能帮忙找一找,搭一条路子接触一下他。” “我还真没听到过我们这边来过一个犹太人大亨的传言。”徐岩岩和徐淼淼对视了一眼,他们家里是做服装经销的,算是垄断了整座城市的高级服装来源,服装这种东西与时尚挂钩,而上流圈子永远都对这一类人敞开怀抱...毕竟上流人士也是得穿衣服的,并且穿得还比一般人考究。 ...上流圈子在现实里是真实存在的,这点毋庸置疑,社会里每个阶层,每个部分的人群都会不由自主地组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圈子,学生有学生的圈子,工人有工人的圈子,精英自然也有精英的圈子。 这些圈子真实且存在,并具有一定的排外性,最常见的学生之间的小圈子一旦成形了,四五个人,五六个人抱成一个小团体,平时的社交活动是篮球、网吧以及餐厅,若是新人想挤入圈子必然会受到排外,除非他能与圈子里的人有共同性,在接受考验后得到认同。 以小见大,从学生的圈子上升到上流圈子,没有足够的资本,没有相当体现出品味与涵养的爱好,以及没有一些文化底蕴和被人承认认可的沉淀,就算你格外有钱也很难真正地跻身进上流圈,所以大部分的上流圈子里的新鲜血液的更替也永远是一个又一个‘上流家族’(上流家庭)的后代子嗣来承担。 听到圈子的话题,饭桌上的路明非不由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缩了缩没接话,他愿意帮助林年的热情算是整个包厢里数一数二的,可现在林年提出的要求他踩上凳子踮着脚尖都没法触及,这种时候他还是少说话免得打乱了其他有能力人的思路。 “那个犹太人大亨具体是做什么的?”赵孟华问。 林年看了赵孟华一眼说:“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情报就是现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围绕‘犹太人大亨’的小圈子形成了,这个圈子藏在上流社会中...其实说是上流社会也不过是这座城市的顶级富豪圈罢了,放在真正的大地方也会显得贻笑大方。但起码在这座城市里这个‘犹太人大亨’涉足的圈子都是最顶级,最难跻身进去的。我一个人回来想要进入这些圈子未免有些麻烦,也不想动用太多的资源和势力惊扰到一些人,所以干脆想找各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林年这句话有褒有贬,但毫无疑问,算是承认了在座大部分的学生家庭都是有资格混入所谓的上流圈子的人...但这句话也是实话,仕兰中学每逢下雨日那开豪车车展的操场就是对学生家庭力量最有力的证明,坐在包厢里的最衰的那个男孩背后的叔叔婶婶也至少是小资摸到中产阶级门槛的家庭。 现在林年动用的也算是他在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交际圈,他相信这顿饭后很多人都愿意卖他个面子,家庭殷实的孩子们总会想得比较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早已提前数年明白了“卖面子”和“收面子”这个道理。 这顿饭是早有预谋的,就如楚子航说的一样,人前显圣和衣锦还乡并不适合林年,这种小孩子气的行为从来都不会在他的词典上出现,自从入了执行部后他的思维就逐步开始转变了,变得冷静、高效、公事公办了起来。 他的任何动机都是有意义的,任何行动都是必然的,有些冷漠到黑暗,可执行部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所谓的深渊,下去,注定会有前程万里。 ------------ 第二百五十九章:案发地 “不过是一个犹太人而已,我帮你找。”林年一旁的苏晓樯一拍桌子惊醒了许多还在挖掘自己记忆的人。 “谢谢。”对于帮助,无论是来源哪里的,林年都很愿意接受,更何况苏晓樯家几乎垄断了整座城市的矿产生意,可不是简单的“有矿暴发户”那么简单了,当资本囤积到一定量时,也足够靠金钱的腕力扯开一些圈子的保护膜了。 “这点我也会帮你留意的,我今天回去会跟我爸说一声,让他帮你问问有没有消息。”赵孟华也点了点头卖了林年的人情,他家的公司做的也很大,几乎再过个半年就得上市了,前景问题,一经上市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跻进五百强中。 包厢里各方各面的允诺声接连响起,每一个人答应下来,林年都会记住他的脸,并且具有诚意地说一声感谢,如此态度也让大家愿意不去敷衍,认认真真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一圈的答应声结束,这场聚餐也宣告了散会,每个人都茶足饭饱,勾肩搭背闲聊着走出了包厢外,不少人在离开时也在思索着‘犹太人大亨’的事情,出门不忘跟坐在包厢处的林年打个临别的招呼。 “你这次回来住哪儿?要我安排吗?”苏晓樯算是最后一个从桌前起身的,他看着身边的林年眼中还是有些不舍,但很好地被自己的情绪管理隐藏了。 “我住丽晶,在那儿定了房间,有时间可以过来...算了,我不经常在酒店里的,毕竟有事儿。”林年还想客套一句有时间过来玩,但想了一下那画面太美的场景,立马就改口了,跟苏晓樯孤男寡女待在酒店房间里,就算他心如钢筋稳得住,以对方的性子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也难说。 “有消息我会立马联系你的!不就是个犹太人吗?就算他是个山顶洞人我也给你找到。”苏晓樯捏了捏拳头挥舞,轻轻锤了一下林年的肩膀转身就小跑出了包厢,跑出去时还回头看了座位上的林年一眼,“我很快就给你消息啊!” “知道了,路上小心。”林年无奈地点头,对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包厢里只剩下了林年和楚子航两人,他们也站起身来,把肩上的毛巾搭在了座椅靠背上互相对视了一眼。 “犹太人大亨?”楚子航说。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林年如果要找他帮忙什么时候都可以,这顿饭的用途他也看出来了,接触自己是其一,其二正是想要策动仕兰中学非富即贵的同学圈子去做这件事。 “任务的目标,挺麻烦的,半年以来一直在这座城市了‘犯案’,事关人口交易,并且有混血种的影子,学院那边怀疑这家伙是个仗着混血种天赋走私炼金物品、人口的黑商,言灵很适合躲藏,抓起来很麻烦。”林年说。 “你们学院应该很容易打入这座城市的富豪圈,你说过了,这座城市并不大,所以天花板也相对较矮。”楚子航说。 “打草惊蛇。况且以卡塞尔学院的背景别说这座城市了,只要与混血种无关,世界上任何一个上流圈子只要我们想,都能轻松混进去,我们的背后是整个欧洲秘党,就算是王室的婚礼我们都能正大光明地获得烫金的邀请函,并且得到的身份还是座上贵宾的级别。”林年淡淡地说,“一只外来的强龙太容易把地头蛇吓缩到蛇洞里了,就算我们刻意把包装的身份做下,也很难保证处理掉所有尾巴,‘外来者’很容易引起本地人的注意。” “这点我可以帮忙。”楚子航忽然说,他的‘爸爸’鹿天铭在当地算得上是数一数二有潜力的企业家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诺玛汇报这次的任务我会带上你?”林年看向他微笑了一下,“这个‘犹太人’的机警程度到底如何我们心里也没个底,毕竟是才新出现的目标,在执行部没有过备案,这种小角色往往才是最难处理的,闹出的动静和麻烦不大,但只要想溜也能溜得轻松干净。” “像是龙鳞里的蛆虫。”楚子航莫名地做出了一个比喻。 “所以执行部才会把这个任务给我,我也需要一点小手段来巧妙地抓住他。”林年点了点头,走向包厢外,“你怎么来的这里?计程车还是开的自己的车?” “出门时有些小雨,所以开的车来。” “都高三了,还有时间考驾照?” “开车很简单。” “嗯...差不多吧?”从楼梯上快步走下,走在楚子航前面的林年感觉自己没资格搭这句话,毕竟他今早第一次上手开车就撞了一辆奔驰S500,还是撞得稀巴烂的那种,现在迷失在尼伯龙根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成为了像迈巴赫一样的幽灵车。 径直走出了福园酒楼的大门,没有付账的环节,因为就如林年所说,他是通过诺玛定的这场宴席,价格早就敲定付清了,账单也会顺着诺玛寄到施耐德部长那儿,这点小金额大概部长看都不会看就把章盖了吧? 街道上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的行人打着散匆匆而过,高二(1)班的同学们早早就在街头坐计程车离开了,像是赵孟华、苏晓樯那样部分有司机接送的估计都快上高架路了, 估计心念同学情的他们还会捎带上几个顺路送回去,譬如赵孟华送陈雯雯。 想到这一茬,林年又叹气了...为了某个衰仔而叹,在那方面上罕见地难以帮上任何的忙,这种事情只能看对方自己,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况且今天他的行程还紧凑得很,又遇见了上午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和时间去谈儿女情长,家里长短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楚子航掏出了车钥匙,在街边停着一辆暗蓝色的panamera,修长而低矮,‘爸爸’买的大玩具,平时开的都是那辆奔驰S500(正是林年才撞过的车型),这辆车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自家车库里,有必要时他也可以开出来,‘爸爸’不会介意的。 “去案发地。”林年拉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案发地?” “你说你遇见那个叫万博倩的女孩的地方,既然她当时随身带着枪,又情绪那么紧张,肯定是为了某件事去的,你们后面能打上交道肯定是碰见了什么事情,不打不相识才认识的,我需要去看一下案发地,再在那里跟她碰下头交换一下情报,同时看看她的底子到底怎么样,太过差劲了是没资格加入这次任务的。”林年关上了车门,一旁的楚子航也坐在了主驾驶座上。 “你不喜欢她?”楚子航问。 “没见过谈何不喜欢,只是对她身后的人有些反感罢了。”林年掏出了手机就着黑色的屏幕凭借记忆点开短信,然后键入了信息发送给了诺玛,如果秘党真的介入了这次任务,那么诺玛肯定可以成为他联系上那个万博倩的中介人。 不过就着黑色的屏幕输入短信,也难怪他发给路明非的短信有错字了,他能记住每个应用的位置,但26键输入法的联想功能却老是会抽风。 “走吧。”林年放下手机说。 “启动。”楚子航说 4.8升v8引擎的熟悉咆哮声响起了,暗蓝色匍匐在小雨中的野兽升腾起淡淡的白气,动力均匀地传递到它蜷缩着抠进地面的爪子中。 楚子航松开刹车,踩动油门,panamera鱼跃而出,游入了这场小雨中,欢呼的引擎声抛洒在街道上混着雨水一起溅落地面。 ------------ 第二百六十章:丢人 八宝山,废弃教堂。 下午四点左右Panamera才缓缓驶入了废弃的工厂区,可惜楚子航的驾龄不足两年上不了高速,不然走绕城高速的话路程时间会短上许多。 ...可即使楚子航驾龄足够,林年短期内也不会让他上这座城市的任何高速,毕竟他今早走高速才闯到鬼了,鬼知道他们两人一起去跑一趟会不会都被拉进尼伯龙根里。 在教堂的门口万博倩早早等待在那里,她依旧黑色雨衣,下面罩着执行部制式的风衣,虽然在这个气节穿风衣闲得很闷热,但奈何这玩意儿的防弹性也是最好的,夹层里的纤维利用了转基因蜘蛛的蛛丝。 听说原生品种的蜘蛛是以前某位学长在神农架时碰到的,带了点龙族血统,体型比犀牛还大,皮糙肉厚能耐得住P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筒的正面轰炸,吐出的蛛丝韧性极高...但可惜它遇见的是那位身怀‘言灵·剑御’的学长,也不该吞下学长丢出的匕首。 八把匕首从内部搅烂破出,就算皮再韧是个生物也得歇菜,事后这只大型蜘蛛被学院的研究所判定为具有龙血血统,这也牵扯到了神农架里藏着最少次代种存在的可能性再度被提案深究。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龙血蜘蛛即使只有稀薄的血统,但也导致了发生变异,体型和蛛丝的韧度就是最好的证明,装备部依靠蛛丝发明了新品种转基因蜘蛛,蛛丝织成的防弹夹层足够近距离抵挡突击步枪的冲击。 专员体型问题使得衣物的型号限制了防弹衣的制作,以及防弹夹层的覆盖范围,向来以懒狗出名的装备部就干脆选择统一做成风衣款,任何人都可以轻松披上,关键时刻还可以扯起当盾牌用,这也是为什么每个执行部的部员无论春夏秋冬总是披着那黑色拉风风衣的缘故,不是因为耍帅装酷,而是想保命... 深蓝色的Panamera停在了废弃教堂的门口,万博倩披上雨衣兜帽快步上去迎接,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针对‘S’级大四经常外出实习的缘故她从未真正见过真人,只在守夜人论坛上听过不少流言,最常见的说法就是:‘S’级是个能在校长考试上画大王八以嘲讽随堂考试的狠人! 师承风纪委员长曼施坦因教授,所以眼睛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任何人触犯了风纪问题都会被他呵斥并且暴打一顿,但由于心善的缘故,每每暴打完人都会送上一块甜甜圈,所以也有人怀疑他收了该品牌甜甜圈的代言费。 时常被人看见走在校园里,步履如虎(打完人饿得有些脚闪),目光极具侵略性(疯狂找食堂或者餐厅),行动果断而冷厉(猪肘子半价今天就吃猪肘子了),可谓是猛兽中的王者,就连恺撒·加图索之流的人物都扼腕叹息无法将之收入麾下,不知哪位刘姓好汉才能得到这位猛将的追随。 总之...执行部的王牌,必然是个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的狠角色,像她这样的大四实习生能被并入对方的任务,大概是上面准备给自己一次机会来考察自己是否拥有毕业资格? 无论如何,万博倩已经打好了一百分的精神,准备给自己戴上统一制式的执行部脸谱,冷漠、高效起来,争取给‘S’级留下个好印象,让这次任务顺利完成。 Panamera车门被打开了,万博倩主动上前拉门,里面下来的男孩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雨水味,黑发里带着晶莹的露珠,这不由让她微微一怔...反正她是没想到坐车是怎么能淋成这幅模样的?莫不然在路上开了敞篷? 雨天轿跑开敞篷兜风...‘S’级果然有独特之处! “能吃肉松吗?”这是‘S’级下车问万博倩的第一句话。 “...能!”万博倩有些懵,但还是下意识做出了回答,别说肉松了,就算对方问能吃刀子吗?她也得能吃。 “那吃了吗?”对方又问。 “没吃。”收到诺玛的短信得知‘S’级要求碰头后,她几乎是‘抢’了一辆计程车飞奔到了这里,妆都没画怎么可能吃过东西。 “那正好。”‘S’级点了点头,一袋煎饼果子被塞到了万博倩的手里,这时Panamera也熄火了,主驾驶上万博倩昨天才见到过的男孩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手里也拿着个煎饼果子,面无表情地吃着,看煎饼果子里红油很重,应该挺辣口的,是个狠人。 “来得急,路上又有些堵车,之后应该没时间吃饭了,所以路过一个煎饼果子摊位的时候就买了两个,想来你也没吃,就给你也带了一个,没其他口味的了,只有肉松,你能吃肉松就行。”林年拍了拍万博倩怀里的煎饼果子点头。 “感谢林专员...关心?”万博倩好看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她这才看清面前的林年有多年轻,虽然她早知道这一届的‘S’级很小,也看过照片,但真人站在面前时她还是免不了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感觉自己再大一些对方都能叫自己阿姨了!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林年瞥了她一眼说,“我马上就读大一了。” 万博倩微微后仰,差点以为‘S’的言灵是读心一类的精神系,但看见一旁楚子航也是这幅表情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由于情绪太过紧张,什么都给写脸上了。 “谁叫你来的?”林年咬了口特辣的煎饼果子走到了万博倩身后上下审视这座废弃的教堂,古派但恢弘的建筑彰示着以前这里人流巨大,无数虔诚的信徒都默念着圣经进出这扇大门,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的教堂也只剩下了鸟雀与蛇鼠光临。 “校董会的指派任务。”万博倩立刻回答,站在林年身后标枪般笔直,一旁的楚子航看在眼里没说话,起码昨天这个女孩跟自己谈话时可是神秘而又怪异,但今天站在林年面前忽然就显得像个大头兵了。 ...万博倩没法不像个大头兵,身为执行部的临时新人专员,她可算知道这位王牌在一个暑假内做出了哪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凭借一艘拖船的火力歼灭三支索马里海盗组成的海盗军团,抢夺海盗手中的高危炼金物品后觉得事后必有蹊跷,遂以个人意志强行拖船开到索马里海盗老家,单枪匹马冲进小岛腹地把海盗头子的七根手指给剁了,剁一根问一句还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剁到第七根的时候就算没有也得有了,临走之前看不过岛上的种种残酷景象,顺手点了把火就把岛给烧了。 ——上到中南半岛找一只四代种的‘卵’,东西在当地黑帮手上,原本黑帮不准备跟岛外人谈生意,但在一天时间换了三个老大之后勉强同意了交易,并且还跟学院签下了不平等的商业外贸,莫名其妙给学院多了一条海外商路... ——芝加哥海港杀三代种,这个就不必多谈了,事情在欧洲秘党里都轰动了半天,每个家族和机构都抢着想分三代种尸块的一杯羹,只可惜被昂热校长以“三代种并未死透,尚且有苏醒可能”为理由拒绝了,毕竟不是每家都有‘S’坐镇能在三代种从棺材里坐起来后立刻给人换个棺材再躺下去。 凶名赫赫,恶名昭彰,说是杀人狂魔有些辱化‘S’级了,毕竟执行部的事情不能叫杀人,那叫清算,可惜‘S’级没有真正入职执行部,不然今年王牌专员的奖章大概率就得落到这个大一都没上的男孩胸口了。 跟这样离谱的变...优秀专员合作,万博倩说不紧张是假的,最关键的是在实习的时候她还听说过‘S’级性格脾气相当不好,手痒,动不动就要打人,特别爱打女人,整个卡塞尔学院几乎每个人都挨过他的打,有些人还挨过两次甚至三次。 “昨天你们来过这里?”在万博倩还在思维跑火车的时候,林年开口打断了她的神游。 “是!”万博倩立正了。 “你在这里查到了什么情报?”林年若有所思地啃了口煎饼果子没太在意身后学姐的激动...他习惯了,在执行部里不少人在他面前都很激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终于看见活得‘S’级了很高兴吧? “之前在路上收到了有人发的小卡片,上面说这里有‘得永生’的仪式活动,我就忍不住联想到了任务中的一些细枝末节...只是最后证明了我的猜想是错的...”万博倩感觉脸部温度在上升,很明显她踏入了一场骗局,并且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种行为已经算是典型的打草惊蛇了,才赶来就接手烂摊子的‘S’级接下来对她痛骂一顿都不为过。 只不过林年的反应并不激烈,甚至说很平淡,他吃完煎饼果子把口袋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单手按在了教堂的大门用了点力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这个动作看得背后的万博倩和楚子航微微一怔,要知道昨天教堂的大门可是几个狼头壮汉才勉强拉开的。 灰尘从顶上落了下来,林年伸手向身后放在了楚子航的煎饼果子上挡了挡灰,走进教堂后扫视了一眼堪称满地狼藉的整体环境。 “不成气候的邪教仪式,猪都能解决。”林年走到了教堂高台,断头的耶稣石像前,观察四周后作出了总结。 跟着楚子航走进来的万博倩脚下差点踩到石块崴脚了,好在楚子航托了她一把才站直了。 “不过既然你们都插手了,那仪式负责人逮到了吧?问出来来什么了吗?”林年走到了空的手术台前蹲下观察地上留下的血迹(猪血)。 “我们...没有逮到负责人。”万博倩小声说。 “负责人没到场么?倒是挺谨慎的,那你们抓到了几个人?绑在哪里了?” “这个...”万博倩尴尬了。 “我们逃了。” 终于,昨日也在场的楚子航开口帮万博倩回答了问题。 “你们逃了?”林年顿了一下,“对方有重武器吗?自动步枪还是狙击枪,多少个人?训练痕迹如何,看得出是哪个雇佣兵团队的吗?” 这下万博倩更尴尬了,楚子航也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女孩察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四五个男人,手持冷兵器。” “混血种?” “应该不是...” “冷兵器...清一色的电锯、切割机和电焊枪么?” “生锈的钢筋和铁锹。”楚子航说。 “还有...铁钳、扳手...”执行部临时专员,卡塞尔学院大四学员万博倩低头补充。 “...啊?” ——来自执行部‘S’级专员困惑不解且迷茫无比的目光。 ------------ 第二百六十一章:巧合 教堂的高台上林年拿着个铁锹,万博倩和楚子航站在高台下立正,站得笔直颇有军训时操场拉练的既视感。 铁锹在林年手里挥舞得虎虎生风...也不是说他想就着手里的铁锹打爆丢人师姐的狗头,他只是在还原昨日发生在这里的战斗场景。 卡塞尔学院的特别刑侦课上有现场还原模拟的课程,旨在能让每个学员都能在踏入任何犯罪现场的时候第一时间在心里把犯罪实施的过程模拟个七七八八,这对接下来一切的行动和计划制定有着巨大的作用。 万博倩是昨天事件的亲身参与者,但林年没开口问她,她就没出声主动说话...吓的,虽说她是大四学姐,但在真正的‘S’级面前,管你是大几,学长还是学姐,教员还是教授,还真没谁在他面前抖过...君不见303号寝室里还有个七年级学长,还不是得拜倒在林年的仔裤之下跪求PSN的开机密码... 铁锹轻轻放在了断头耶稣石像的肩部,在那儿有一块微小的缺口,拿铲子的凹凸面稍微对比了一下就能确定就是手里这铲大粪的玩意儿留下的,缺口的大小证明留下痕迹的人力气也挺小的,如果换林年来的话这一铁锹下去耶稣腰部以上都得被打飞出去。 “看起来真是普通人啊。”林年放下了铁锹陷入了沉思,转头看向立正的万博倩和楚子航...看见万博倩立正楚子航也一起立正了,大概他觉得昨天的事情他也有责任,他跟万博倩算是临时战友现在有锅大家也一起背。 “四个...哦不,五个普通人,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用钢筋和铁锹把你们打跑了。”林年看着万博倩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不是战斗型专员。”万博倩憋了老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后整个人都面红耳赤的。 “但你是混血种吧?”林年把铁锹倚靠在了雕像旁,跳下了高台很想伸手捏一捏万博倩的胳膊,但男女有别他还是忍住了这个欲望。 “我...我是...”万博倩有那么一刻真的很想自己不是。 “C级?还是D级?”林年问。 “...B...B级...” 林年的表情很复杂,趋近于地铁上看手机的老人,虽然他很想给面前的大四学姐留面子,但由于这件事情太过离谱了,在听闻两人说了昨天的具体情况后,他甚至都一时间没法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显露出了自己心里的震撼。 卡塞尔学院四年教育培育出来的精英混血种,突袭一个草台班子搭建成的歪门邪道组织,居然被几个穿字母网站上买来的廉价拘束衣的大汉给打跑了?林年转头看着高台边上被楚子航一脚踹开的窗户口,地上受潮有发霉迹象的断裂木板彰示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让他不由觉得更离谱了。 “不过你总有配枪吧?执行部会给每一个专员都配发一柄特制的手枪,女生型号的话我记得多是格洛克和威森?你执行任务没带枪吗?” “枪...没了...”万博倩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叫...没了?” “被抢了。” 林年后退两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和太阳穴,一想到这是校董会直派来辅助他的专员,他的血压就有点蹿高...果然校董会是想借着这次任务搞死他吧? “其实昨天...”楚子航想开口给万博倩解释两句话,虽然他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起码万博倩脑袋快缩到地下,脸都要滴出血来的模样很让人共情到她羞愧到爆表的情绪。 可他话没说到一半就被林年抬手示意安静,这是执行部的内部谈话,就算昨天具体情况有意外,也轮不到楚子航这个执行部的菜鸟都算不上的人来为万博倩开解,执行部的规矩大家都是明白的,有话自己说,有问题自己提,有麻烦自己解决,做不到这三点的就活该挨骂。 “你...你执行部的培训考试过没有?”林年深吸了口气,打算摸摸这位搭档的底子。 “过了...” “拿的什么成绩?” “A-...” “啊?” “我是说C-...”万博倩违心且沮丧地改口了自己的成绩,尽管她真的得的是A,但迫于不想再丢脸下去了,主动只能委曲求全降低自己的水准。 “喔,怪不得。”林年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这让万博倩更受到打击了。 “还行吧,比起我另一个师姐好多了,她走去执行部培训考试的半路上就改道进了星巴克点了杯热量炸弹。”林年拍了拍万博倩的肩膀,决定不再质问这位学姐了,作为专员对于自己的部下一定要毁容。 “交换一下情报吧,你先到的这座城市,对于目标的行踪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没有...” “那你...体测时候硬拉多少公斤?” “130公斤。” “嗯。”林年又拍了拍万博倩,心想着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还能拎包... 发现林年的目光逐渐奇怪后,万博倩终于忍不住了:“...虽然我一无是处,但我的言灵很有用的!” 话说出口万博倩就后悔了,她真的没想到一无是处这个成语居然会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而且还是形容自己的,在学校的时候她虽然算不上拔尖儿的一撮,但好歹也是个优等生,B级的血统也算是站在学员的中前列了,考试从不挂科,画点淡妆追自己的男孩也不少于一个班...但现在站在‘S’前怎么就显得那么卑微呢? 其实也不怪万博倩,如果她知道林年前几次任务那些‘A’级的专员都只配给‘S’级打聚光灯,她大概心里就会平衡一点了,不是她太菜,而是‘S’级的标准太高了...这么一想倒是蛮富有阿Q精神的。 “言灵?我听师兄说...高中师兄。”林年看见自己师兄二字出口时,万博倩眼神有些奇怪,遂多解释了一句再继续说,“我听师兄说你的言灵似乎有侦测效果,是‘蛇’还是‘血系结罗’还是其他的什么?” “血系结罗。”万博倩没想到林年还没见到自己之前就把自己的言灵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家伙总不会把言灵周期表给背下来了吧?那玩意儿可不像元素周期表一样好背,大四出来她基本都要忘光了,就记得一个一冬二魂三钥匙,再后面好像是四令五咒六什么来着? “血系结罗?”林年看了眼楚子航,“难怪你昨天能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你的言灵可以扫到领域范围内的所有身怀血统的生物。” 楚子航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跟踪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万博倩发现,并且毫不迟疑地对自己打黑枪了。对于血系结罗的使用者来说,在领域中兀然发现自己背后跟着一个身份未知的混血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几十近百米的距离对于混血种来说完全是生死红线,如果楚子航是敌人在路上大概能有超过数十次偷袭并致死对方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万博倩对楚子航开枪的时候特地换上了汞芯炼金弹匣,而不是弗里嘉子弹,从而导致了后来被洗脑平民夺枪的时候害怕伤亡不敢开枪。 如果那时弹匣里是弗里嘉子弹,估计现场早就被她镇压下来了...一步错,步步错,恶性循环有时候就是这么发生的。 “希望不会打草惊蛇吧,如果真按你们说的,这群进行仪式的人不过是不入流的外行人,脚趾都没有踏入我们这边的世界,但他们仪式的一些细节还是可以进行参考的。”林年转身翻上了高台进入了调查模式,语气平缓,态度认真了起来。 “你们对永生怎么看?”林年回头看向高台下的两人问。 万博倩和楚子航都愣了一下,没搞清楚怎么一来就是这种要被枪毙的话题。 “根据你们复述的仪式过程,整个仪式最大的噱头是‘永生’,而‘永生’的媒介是‘圣婴’,这个过程看似荒谬但其实真要引经据典其实算得上是颇有考究的。”只是随口一问引出话题的林年没在意两人的发愣,独自站在了昨日仪式时那筹钱的血红色木箱放置的地方,蹲下轻轻扫了一下地上长方形的灰尘印子。 “根据记载,在曾经很古早的一段时期,渴望龙类力量的混血种们会以吞噬血统超过临界血限的婴儿来使得血统暴走,同时在被迫释放的龙王之心下稳控心神把持自我,从而达到精炼自己的血统的效果,这大概算是最原始粗糙的‘血统精炼’。” 这一席话在楚子航听来有些不知所云,可落在万博倩的耳中却是谈之变色的秘辛,如果她记得不错,古籍前带着‘旧’字的书籍都是机密类型的,藏在图书馆的禁区之中,只有相当高的权限才能允以借阅里面的东西,就算是大多非终身教授都没有资格去禁区里翻阅那些记载着古老岁月的书籍。 可林年的权限是‘S’级,在学校里鲜少有他权限不能到达的地方,他的那张黑色学生卡代表着绝对的权力,就算他某天忽然兴起要去冰窖旅游一遭,路上遇到的任何门禁都可以被那张学生卡给刷开,百无禁忌,现在只是借阅了一些禁书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祈求永生的流程大抵就是这样的,一堆人渴求圣婴,母体产下血统超标的畸形儿,然后仪式开始...虽然流程相同,但在仪式的很多细节上昨天这里的闹剧跟正统的‘血统精炼’仪式没有半点重合。只是提到了箱子上有‘永生’一词让我很在意,毕竟古时的混血种追求力量的欲望是很纯粹的,正是为了无限的生命,他们的初衷居然是对的,吞吃圣婴,获得永生...死侍也是一种另类的永生,不是吗?”林年淡淡地说。 “林专员的意思是,这次仪式背后真有我们要找的那个‘犹太人’的影子?”万博倩低声问。 “不清楚。”林年摇头,“只是猜测,具体什么情况,得抓到相关人员拷问才知道,可你们把人放跑了,多半是没有机会再找到这帮子人了。” 万博倩脸上再度露出尴尬,可还没等她道歉,背后教堂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了,灰尘簌簌而下响起一片咳嗽声。 高台上的林年和台下的两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在门口,两个带着红山羊头和黑山羊头的家伙正费力地推开大门,值得一提的是红山羊头还杵着拐杖右腿膝盖打着石膏模样看起来十分敬业。 在他们背后几个身穿暴露拘束衣身上绑着绷带和药膏的壮汉扛着个红色的木箱子往教堂里挤,而木箱子上正写着两个熟悉的大字——永生。 于是,教堂里,两拨人的视线理所当然地撞在了一起。 “?” 大家的脸上都涌起了诡异的颜色。 ------------ 第二百六十二章:笑话 “你们居然还敢来!” 万博倩嘴巴还没张开,她的台词就被走进杵着拐杖走进教堂的红山羊头男人抢了,气得发抖的手指遥遥指住了她和身边的楚子航厉声道,“你们真的是在找死,昨天没把你们两个奸夫**逮住,今天居然还敢来送死!” 好一个奸夫**,这成语用得可谓是臻微入妙,起码听得高台上拍着手上灰尘的林年表情很精彩。 “你们还敢抢我的台词,你们还居然敢来这里?”万博倩看见那两个山羊头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见鬼的敬业精神,一个杵着拐杖,一个吊着手臂都得咬着牙忍住病痛出来装神弄鬼骗人? “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还那么大口气!今天不把你开片我就不姓...我就跟你姓!”红山羊头可谓是气炸了肺,他膝盖可是实打实的中了万博倩一枪,枪伤这种特殊伤势可不能送去医院,大部分医生都会拒绝治疗并且报警,所以挨枪子儿后他只能去黑市里的兽医店处理了伤口,最见鬼的是还没有麻药... “给我上!”一旁的黑山羊头女人厉声叫道,身后的几个壮汉放下木箱子,摩擦拳掌也是满脸阴郁地走进了教堂里,他们几个昨天被教训的可不轻,万博倩和楚子航下手都是奔着死手去的,壮汉里有个倒霉蛋肾差点都被捅坏了一颗,匕首擦着边儿蹭了过去,医生都说再准一点估计就得在病床上老老实实躺几个月了。 不同于上次,这次壮汉们可是带足了家伙,从木箱子里掏出一把又一把开山刀和西瓜刀,锋口磨得光可鉴人,几个穿着拘束衣的男人提着凶器看起来气势确实足够了...就算没拿凶器,这么几个打扮的猛男向你走来你也得发瘆。 “就是他们?”高台上,林年拍干净了手心低头看向万博倩。 “对...就是他们。”万博倩下意识就要摸腰间的家伙,但摸了个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格洛克早就遗失了,她大量的武器都放在旅店里,今天她是来跟‘S’级专员碰头的所以自然没有带硬茬子来。 这个时候楚子航已经默默观察完所有的敌人以及他们手中的武器了,脸上没有太多惊慌,昨天他把这群家伙揍了个鼻青脸肿逃了,那么今天他也能再逃一次,只不过危险性和容错率相对上升了不少。 林年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五个拘束衣壮汉,思考了一下,抖了一下袖子,一把柯尔特转轮手枪落在了手中,抬手看都不看就扣动了扳机,巨大的枪声震在教堂中好比钟响,每个人耳朵、脑瓜子都在嗡嗡响,黑山羊头和红山羊头脚一软啪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拐杖都杵飞到了远处的排排座椅里去了。 为首的一个拘束壮汉中枪了,膝盖爆碎,整个人翻倒在了地上,迟钝数秒后才发出了惨嚎声,子弹射入角很考究,只是擦断了半边膝盖骨,没把腿没打断,所以场面看起来也不怎么恶心,就算拍电影也可以直接播放不用被剪。 四个持凶器的拘束衣壮汉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浑身僵住了,捏着武器的手用力过度而紧张到发白,其中一个身形摇晃正准备转头跑,左膝窝就爆出了一团血花,枪响声紧随其后才响彻教堂。 万博倩吞了口口水,没吭声,一旁的楚子航也有些发愣,虽然他昨天见过万博倩开枪,但很显然自动手枪跟转轮手枪在这种宽敞空间中的表现力是截然不同的,近在咫尺响彻的枪声像是要撕裂耳膜一样震慑人心,是个人在这种真正凶器面前都得颤抖着匍匐祈求原谅。 事实证明山羊头男女也是这么表现的,尽管他们就坐在教堂门口,也没有萌生出转身逃跑的想法,人是跑不过子弹的,当真正被枪指着威胁的时候,你的视线但凡离开了枪口一瞬,那种如芒在背的恐惧感就能将你摧垮,尔后只剩下跪地求饶的份。 “执行部规则之一,朝向专员抱有杀心举起凶器者,无论身份地位、男女老幼,专员有资格格杀勿论。”林年垂着枪口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昨天万博倩和楚子航没搞定的场面,今天他两枪就解决了,虽然情况并非完全一致,但万博倩莫名地敢肯定,就算现在教堂里坐满了信徒,谁吃了豹子胆敢扑上去抢这个男孩的枪,必然身上会多出一个血淋淋的孔洞,该断腿断腿,该折手折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不会有些过了吗。”楚子航说。 “不会。”林年说,“下次问问题用疑问句,不要用陈述句,不然显得你的‘质询’太过无力了,会让人觉得你只是碍于敷衍才做出的提问。” 楚子航不说话了,自始至终他脸上没有流露过半点不忍的神色,大概只是出于伦理常识才这么简单问了林年一句,显然对于这些人渣他的同情心十分有限,同时他看向走到前面的林年的背影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重新认知的神色。 “执行部的刑讯手法学过没有。”林年转头看向万博倩。 “学过...但没用过。”万博倩如实说,低头跟在了林年身后,她在这次任务中是辅员,专员做什么事她都有义务协助。 “那看就行了,记住他们说的话。”林年走到了第一个中枪躺在地上的壮汉面前,地上的壮汉额头青筋凸起,嘴里不断快速喘息降压着痛苦,他这个向来横行霸道自诩手里粘过人命的狠角色所有的胆气都被这一枪放干净了,只剩下求生的欲望填满眼中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如果他们不说你会怎么办?”楚子航进一步地了解着林年一直所说的‘执行部’的真面目。 “其实你这个问题我也同样问过我们执行部的部长,而我们部长只给我讲了个苏联笑话。”林年说,“他说以前有一个克格勃就业的学生回母校看望老师,老师抱怨说:现在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了,我问他们是谁写的,他们居然都说不是自己写的!克格勃学生听后很恼火地说:这群小兔崽子太不像话了,老师这件事你放心交给我就行了!第二天,老师起床接到了个电话,发现是克格勃学生打来的,一接通电话对面就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嘿,老师,雅可夫那小子终于招了,他说就是他写的!” 笑话讲完,地上膝盖破碎的拘束衣壮汉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声,他的膝盖被一只脚轻轻地踩在了上面。 “执行部是让人说话的部门,如果他们不说,你就让他们唱好了。”在惨叫声中,林年平静地扫过了教堂里每一个人。 ...万博倩什么都没敢说,因为她清楚执行部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无所不用其极的暴力机构。 在卡塞尔学院真正成为一所学院之前,那里是一座神秘的军事堡垒,而执行部就是比克格勃还要克格勃的恐怖部门,从里面出来的王牌自然有着相当狠厉的一面。 执行部简直天生就是为了‘S’级打造的,里面的章程和思想才能真正地把怪物的爪牙磨得锋锐噬人。 两颗子弹,再加一个笑话,自诩为‘邪教’的草台班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想象中的一样这群拘束衣打手知道的情报很少,他们只是被雇佣来负责震慑信徒的,每次诈骗仪式后领取奖金抽成,真正知道情报的是教堂门口早瘫在枪声下的红黑山羊头那对男女。 他们是一对夫妻,在他们的口中林年很全面地了解了他们假借仪式行骗的次数、地点以及涉事金额,利用‘永生’为由骗来的信徒分布很广泛,什么阶层的人都有,零零总总算下来,这两人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居然诈骗到了一千多万有余的陷阱,也难怪尝到甜头后就算身负重伤也得带伤上阵继续行骗了。 关于‘永生’这个噱头,和‘圣婴’的说法,红山羊头男人直言是受到了流言的“启发”,至于什么流言,在林年的简单询问后他也事无巨细地回答了。 ...而让林年没想到的是,万博倩巧合中追查到的这个草台班子竟然还真与他们追查的目标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 第二百六十三章:阴差阳错 教堂外警笛大作,数辆警车停在教堂门口,红蓝的光照亮了傍晚的夜色,违法乱纪的一众男女都被摘了头套关在了警车后座上,红黑山羊头都做了证物放在袋子里封存,警戒线之后不少警员在教堂中进出取证,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怕他们把我们供出来吗?”漆黑的厂房中,楚子航看着远处的一幕幕问。 “我相信警局里肖像画师的技术,只要能把我们的画像还原到超过百分之七十,诺玛就会介入信息库封存这起案件,调查令和拘捕令不可能被批下来,无案可立自然就无从下手抓捕。”林年说。 “卡塞尔学院的作风一向是这么强硬直接吗?”楚子航轻声问。 一旁的万博倩别过脸去好像不敢说自己是卡塞尔学院出来的,林年看了楚子航一眼很罕见的摇头否决了他的猜测:“这是执行部的作风,而非卡塞尔学院的作风。在执行部里做事都是要见血的,施耐德部长说过,一切的任务都以专员存活为最大前提进行,任务是高危,所以手段也需要应激,敌人见血好过你或者你的同伴见血,干这行的总要有这个觉悟。” “那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树立起的这种觉悟?”楚子航又问。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等你入学培训的时候你大概就知道了。”林年没想提前跟楚子航透露龙类相关的信息,就如他所说的那样,现在提这些对楚子航根本没有益处,毕竟他们当下的任务并非是屠龙,而是找寻一个危险混血种。 “今晚暂时就这么散了吧,根据邪教里领头的那个男人的情报,我大致猜到了些‘犹太人’在这座城市里做的事情了,‘永生’这个词无论在哪个阶层都富有绝大的诱惑力啊...只要能给出百分之一的证据,垂垂老矣的人们就会弥补上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决心。”林年轻叹着说。 “你们有住的地方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这边可以帮忙安排的...”楚子航看着万博倩和林年建议,尽管近夏的季节里天色会慢得晚一些,可八宝山这边的夜色却像是快了很多,天上又零星飘起了雨点揉在遥远城市的灯火里,让人不禁疑惑这座城市是否一年四季都是漫长无垠的雨季。 “不用麻烦了,我们两个会去开房。”林年看向万博倩。 万博倩微微后仰表情有些古怪,她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自然免不了针对一些再中差不过的措辞想歪一些东西了,尽管她知道‘S’级不可能指的是那种事情,但听起来也有些怪怪的。 “开房么,也不错。”楚子航点了点头。 两个男孩都没有引申出任何的歧义,反倒是让万博倩这个略有反应的女孩显得异常了,但她也只能强行不去吐槽这两个钢铁直男的用词闷头跟在后面。 “那间酒店,我送你们。”楚子航说。 “丽晶酒店,诺玛给我定了套房,里面有三间单独的客房。” “我开车送你们。” — — — Panamera如猛兽入林一般行驶在街道上,虽说滨海城市的有钱人不少,可一辆好车总会吸引到不少路人的视线,可每每视线才落上那蓝色魅影上时,轿车早已超入了车流中消失在了街尾。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丽晶酒店开在繁茂的商业区,时髦跟随潮流的男女孩们总喜欢在这片地方交往游玩,街道上人火气息较为浓郁,不少年轻的男女们穿着清凉的夏装压着马路,玻璃橱窗内温暖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打在行道树的阴影下成双成对,如果再晚一些整条街上的流星灯都会亮起来,通电过后流星一片片地挂在行道树上缓缓落下霎时漂亮。 林年看着这美丽的街景没有说话,浮光掠影在他眼前闪过像是在咀嚼曾经的记忆,也曾是有过像眼前这幅光景的,他站在满是霓虹灯光的街道上眺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身边陪伴着他的永远都是会为他整理衣领的温柔女孩。 直到轿车停在了丽晶酒店的门前,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放在了身旁的楚子航身上:“今天晚上回去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思考一下今天得到的情报,这些信息量很大,我希望能想清楚、透彻一些做好入学培训的心理准备。” “入学培训会摧毁人的三观吗?”驾驶座上楚子航双手离开了方向盘转头向林年。 “因人而异,不少人会无法接受,但少部分人也会在第一时间拥抱事实。” “那你呢?”楚子航问。 “我选择接触证据,在看到证据之后才相信了一切...可很显然我觉得你不需要所谓的证据,毕竟你接触过比那些炼金物品还要...可怕的东西。”林年视线瞟了一眼后视镜里后座上的万博倩,万博倩也跟他接上了视线,立马变得有些僵硬垂眸侧头当木头人。 “我会拭目以待的。”楚子航点头,轻而认真地说。 “先走一步了。”林年拉开副驾驶的门出去了,后座的万博倩也拎着林年带来的长条金属箱费力地走出了车门,酒店门口的两个侍者纷纷赶来接箱子,但在入手的一刻差些把两人的腰闪了,不由古怪地看了眼箱子又看了眼面前的女孩。 万博倩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两个侍者的帮忙,自己去拎起了重得像塞了秤砣似的箱子,一旁的林年也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我来吧。” “不不,我可以的,这点事我还是能做的。”万博倩摆了摆手,但林年的力气哪儿是他能比的,伸手握住把手一扯就拎了过来,连带着死死抓住箱子的万博倩也一起带了过来,还好对方提前伸手撑了一下林年的肩膀,才避免差些撞了个满怀。 “东西是有点重,里面放着我的私人物品,也不方便闲杂人等接触。”林年如若无物似的拎着箱子对万博倩解释。 万博心里默默叹息,这下从一无是处又降格成闲杂人等了,再接下来是不是就得被逐出任务了? “你不是战斗类学员,处理不了一些场面很正常,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又从中获得了有效的情报,就让之前的事情过去吧。”林年在现在才终于宽慰起了万博倩。 这其实也很正常,上午下飞机开车上高速就一头撞进了尼伯龙根,莫名其妙就跟正体不明疑似君王级别的神邸干了一架,无数血统直逼‘A’级的死侍成为刀下亡魂。终于在逃脱尼伯龙根后碰见队友,一问之下发现队友也才逃掉了,只不过是从几个普通人手里逃的...这种落差换谁都会忽然怀疑人生。 万博倩受到安慰后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效果虽然谈不上拔群,但好歹也重新振作了一点,毕竟某个跟她一样的‘B’级金毛师姐在跟‘S’级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驴子都当不上,只能当人肉板凳... “血系结罗是个很有效的言灵,之后行动中你将承担计划里很大的一部分担子,今晚好好休息,补足精力。” “是。” 林年和万博倩匆匆走进了丽晶酒店,侍者为他们两人拉开玻璃门,门后的布局华丽而明亮,就在即将步入酒店之前,在他们的背后忽然响起了电流的滋滋声,听觉敏锐的林年下意识回头看去。 整条街道上行道树上挂着的流星灯在某一个时间点过后都全部亮起来了,银白色的光辉洒满了街道,行人也都纷纷抬头看去,树上的流星群一簇一簇的陨落,好似神启,美不胜收,每对逛街的情侣都怔住了发出了欣喜的声音,抬起头的脸上洒满群星的光辉。 “也该是这个季节了。”林年看着这熟悉的街景小声说。他回头走进了酒店内,玻璃门合拢,背影在玻璃门后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他们谁也没发现在丽晶酒店街道的对面,一对熟悉的男女正巧路过了这里,也很巧地注意到了站在酒店前眺望群星的男孩。 “刚才和女孩子走进酒店的...是不是林年?”流星灯的树下,拿着手机的赵孟华小声说。 “好像是?”在他身边,陈雯雯声音中也有些不确定。 ------------ 啊哈 驴才醒,今天更新会晚一些 ------------ 第二百六十四章:夜半插曲 你要明白世界很大,可在你需要它这么的大,大到足以藏匿你的悲伤的时候,它又忽然变得很小,小得就像一块砧板,我们都是上面待宰的鱼。 时间是傍晚十点,青黄不接的时候,睡觉显得会太早了一些,出门又好像过晚了一点,天色依旧完全黑下来了,人声藏在辽远城区的红灯绿酒中,像是一颗又一颗气泡,不停地往上浮,直到投出水面到达另一个世界,才能听见喧嚣声。 独栋的别墅中没有开灯,屋子里黑黑的,苏晓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可说是看电视,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到液晶大屏幕上,在在触手可得的桌面上摆着一部手机,屏幕是黑的,她的视线总是往上面瞟,耐心又虔诚,过了少许,又忽然像是水到达了沸点,急不可耐地掰起来沙发上踩着的光脚丫,脸上露出少许纠结。 终于做好决定要伸手拿手机的时候又畏缩了,手缩了回来,烦躁地看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播的琼瑶剧,大概是嫌台词引自己分神了,按动遥控器把电视换到了广告上才安心了下来。 她在想一个理由。 一个足够合适,合理,在这个时候叨扰一个男孩的理由。 苏晓樯不是一个喜欢找理由的人,换在学校里,很少有事情能让她百般苦恼地去思考借口,作业没做就是没做,上课玩手机了就是在玩手机,老师们总拿这个女孩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女孩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你说她做了什么就只是将她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完全没有起到苛责和教育的效果,女孩就站在那里抱着手看着你,让你怎么脾气不起来,只能挥手让她下次注意。 可没想到直到今天,她才得到了恶果,她真想自己现在是班上的同学路明非,如果是他的话理由和借口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没做作业是觉得:自己做错了,认为教错误的作业不如不交,于是全部撕掉了,所以才没有做作业。上课睡觉是因为觉得:今天精神不好不如先休息足够了再抱着饱满的精力好好学习新知识。 如果是他的话,现在需要的理由自然也是随口就来,但大概率是夜观天象你五行缺我这种白烂话作为开场,将对方拖到和他一个白烂水平,再借着丰富的白烂经验打败对方,气氛虽然算不上尴尬,但一定不是苏晓樯想要的那种氛围。 忽然苏晓樯就羡慕班上的文学社社长陈雯雯了起来,虽然她一贯跟对方不是太对头,但不得不佩服的是,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找到很好的理由,在夜半时分跟对面的男孩子聊上很多话题。 如果是她的话,她就可以先拉起一条白船,扯上帆,荡在夜色做湖星光做桨的水面上飘向远方。再不就是说起今天路上遇见的一只金丝雀。时候到了,她又会忽然说,“看呀,月亮出来了”。 她总有理由让人和自己一起伤春悲秋,两三句话语里,文艺得能让任何人舆榇自缚。 可这不是苏晓樯的风格,她想不出那些文艺的句子,如果说陈雯雯以后示爱的方式是在诺丁山上向身旁跟随着自己一起看过《诺丁山》那部电影的男孩表白的话,那么苏晓樯大概就会拿五层蛋糕,双倍糖霜刷得我爱你三个字推到男孩脸上,雇的群演们天女散花,在鼓掌和怂恿声中两人抱在一起喜结连理。 她脾气很直,但太直的人往往不好与人勾在一起,她这种女孩更习惯快而准地去戳破男孩的心,让对方对自己死心塌地。可罕见遇见一个刀枪不入,铜皮铁骨的目标时,她又往往会无从下手起来,转悠在周围打着圈儿,干着急,急得眼泪都沁上眼眶了,又死倔得不让它掉下来,她打定主意要跟他死磕到底,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花了十个广告时间鼓起勇气,苏晓樯拿过了手机摁亮屏幕,熟练地点进聊天软件,置顶高高挂着的聊天框依旧没有新信息,她点了进去快速地输入了在:干什么?三个字按下了发送。 两秒,三秒。 苏晓樯趴在沙发上把手机举到了最远处看着屏幕吞了口口水抿着嘴,心跳有些加速...距离感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当你知道一个人在千里之外时,你能在互联网上跟他畅聊无碍,可当你知道他与你此时此刻共处同一个城市,简单的“在吗?”二字都会变得怯懦了许多,尽管你们之间的距离从未改变过,一直都是隔着手机的几寸屏幕。 聊天软件的顶端,ID不知何时从“飞上蓝天”改成“年兽”的一旁显示出了:正在输入... 苏晓樯一下就把手机屏幕高高举起,自己则埋头进了沙发里,双脚忍不住踢踏了几下空气,当手里的手机传来特别关心的响声时,她才兀然抬起了头。 “休息。” 回答得很简单,简单得跟他的作风一样。 苏晓樯输入:这么晚了还不睡? 可输入到一半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删了。 她又输入:明天有... 明天两个字打出来又被删了。 最后输出:怎么还不睡?今天你才下飞机吧?时差没问题吧? 手机那边的男孩看着ID上正在输入的提示出现又消失,出现又消失,反复两三次后才终于收到了对方斟酌已久的询问,他扫了一眼也只是回了句:不困。 然后对面的正在输入提示又开始闪烁了,重复消失出现数次后,那句憋了很久的提问才终于发了出来。 “明天你有时间吗?”苏晓樯深深呼了口气点击发送。 数秒后,对方回复:明天没空,接下来几天有事,怎么了? “我知道最近新开了家餐厅味道很好,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试一试?”苏晓樯回复,打字速度很快。 这次轮到对面陷入沉思了,大概是在考虑这种消费能不能找执行部报销,在思考良久后回复:再说吧,最近跟人有事没空,有空的话可以去。 “我等你有空,到时候我找你。”苏晓樯赶紧回复。 对面回复:1 深呼吸了几次,调节自己的心率,苏晓樯把手机盖在了沙发上忽然没来由地笑出了声,但似乎又觉得自己笑声有些蠢,止住了声音不轻不重砸了两下沙发上的抱枕,最后又一头倒在了沙发上拖过抱枕抱住准备闭上眼睛。 可这时,她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以为是又有新回复的苏晓樯腾一下丢开了抱枕摸出了手机,结果却发现那是班级群的消息,她加的群不多所以没设置群消息不提醒,班级群里显然有人冒泡了起了什么新话题,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往外冒。 “当真?” “当真,那女孩真的挺漂亮的,老大说在我们班上绝对排前三。” “这么顶?” “林年牛逼啊...什么叫真人不露相啊?” “我们还不是只有羡慕呗,你敢这么玩?” “我不敢,所以只能说林年厉害。” 她下意识点了进去,翻了翻群消息有些发怔,因为聊天话题是关于林年的,可莫名其妙的她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班上一群人都在说林年的事情,又在说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一边说女孩漂亮,一边又说林年厉害,只是吹捧的语气有些古怪,不是真心的在字眼里透着股怪味儿,闻着有些让人反胃。 她感觉有些不舒服,想打字,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往上翻记录,越翻心越沉,荒谬感和不可思议的错落感随着字里行间的信息透过屏幕涌了出来,直到她翻到了消息记录的源头。 “事情保真?” “保真,我靠,老大跟我说的,在丽晶酒店外面逮到林年下了一部保时捷跟一个女的进去了,两人靠得贼近一直还有说笑的,那个女的都差点栽进林年怀里了。” “别以讹传讹啊我去,真的假的啊?这才刚回来吃晚饭...玩这么开?” “国外风气确实挺开放的,但不至于去半年就这么会玩了吧...” “那女孩挺漂亮的...我听陈雯雯说的,她好像瞥见那女的了。” “多少岁?” “大学生吧好像。” “这么找到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呗。” “算了,少说两句,影响不大好,群里不还有...” “嗨...这种事情说了就说了...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懂的都懂。” ... 她莫名想到了刚才聊天里,林年说跟人有事,但却没说那人是谁,她忽然有些害怕,但随后压过害怕的是否认现实的愤怒,于是她拿起手机准备发消息。 “你们这群王八蛋,在说什么呢?”苏晓樯把消息刷到最下方,看见他们还在讨论,就想把话发出去,但说话的人比她快一步让她停下了自己发出气势汹汹的发言。 “哦对了,之前我说不信,老大还发照片给我了...” 最新消息上手机上刷出了一张照片,从百分之零读取到百分之百,当照片显现出来的时候散发出了一种感觉,就像打开了桑拿房的门,扑面而来的满是氤氲的白雾,让人忽然就有些喘不过气了。 ...倒也蛮悲伤的。 液晶大电视里还在放广告,只是沙发上已经没人坐着了,隔了老久别墅大门关上的声音才响起,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被电视声压了过去。 ------------ 第二百六十五章:巧合 《等一个人咖啡里》里说,用十年后的自己站在现在的角度看待现在的事情,你就会发现,也许十年后的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情。 可在今晚,这件事情上,小天女还是在乎的。她跑出了家门,就着小雨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街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火速奔向丽晶酒店。 真是巧合。 错误的时间看到了错误的谣言...她笃信这个是谣言,觉得这是场误会,她觉得自己熟悉他,但自问三遍后又开始问自己,我真的熟悉他吗?有些事情,想多了就会失真,物也好,人也好。 苏晓樯以前经常看见路明非一伙人在班级群里扯皮,他们对互相说,如果你看见自己喜欢的女神跟别人去开房了,你会怎么办? 班上的徐岩岩说,我会回家好好地哭一场,然后励志减肥成大帅哥,争取下一个跟女神进酒店的是我。 运动委员陈止江说,我会在酒店门口蹲点那个男的,把他套上麻袋好好打一顿。 而路明非说,我有时间流泪还不如去打两把星际,听说星际2已经在开发得差不多了,明年就出,多练几把说不定能去打职业。 林林总总的发言下来,最后被苏晓樯下场评了个没志气,为什么没志气,因为看了一圈没有一个能大着胆子说要去酒店抓人的,路明非他们都说苏晓樯你不懂,她又问自己不懂什么,结果没人能说出个一三四五来,最后只憋了一句真到了那种情况你就知道了...没想到一语成谶。 坐在出租车上忽然的苏晓樯觉得没谱,因为思来想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行动的好笑...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奔赴去酒店展开接下来的行动,她以什么身份才站得住脚跟,敲响那扇大门呢? 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是需要资格的啊...她忽然明白了男生们谈起那个话题的时候为什么满是苦中作乐的气氛了,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不是你的女朋友跟人出轨了,而是你喜欢的女孩压根不是你的女朋友,她跟别人进了酒店,你连冲进酒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独自黯然神伤,整个事件里你压根就是个旁观者,没有发言权的透明人。 而这个话题真正的神髓也并非是设身处地在那种情况下你能多爷们儿...而是你在受到致命打击后会做出多伤悲的事情——你压根没有资格去爷们儿起来,你怒气冲冲地敲开女神的房门,开门的男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会问你是哪位,你要挤进去对方就可以把你推到墙壁上喊保安,最后被架出去的只会是你。 世界上最大的悲伤不是背叛,而是一切都与你无关。 苏晓樯看了看车窗里的自己,出门太急的缘故,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翘着毛儿,她试图理下来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但那两撮毛儿却倔强地不像是发丝,硬是怎么捋都捋不下去。映在玻璃上的脸蛋没有化妆,也没有时间去化妆,但现在的情况比没有化妆还糟糕,因为早上的淡妆淋了点雨有些花了,乍一眼看起来让人想起才哭过的怨妇...可她压根没有哭,只是很难受又有些难过和气愤。 其实如果苏晓樯聪明一些,就可以给自己找到一个踏足酒店的理由,那就是给谣言风暴中心的男孩证明清白,她过去是想告诉所有人他们误会了,男孩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的人...这样一切的行动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可她从来不是会找理由的人,所以她的行动准则出奇的简单而直接...又显得有些可笑,因为捉奸这个词是形容捕捉在婚姻中另一方不忠于婚姻的事实,从而取得作为离婚索赔的证据...她跟男孩甚至都不是恋人关系,这个词汇实在不适合用在这个情景之下,就连脑袋里想到都会让人觉得荒唐。 如果是一般人,想到这里,大概就会让出租车司机停车,好好反省自己冲出家门的可笑行为后让司机返程回去,躺在沙发上好好地哭一宿。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容易让人无力,让勇猛无畏的骑士丢盔卸甲,华丽的公主摔碎头冠,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每个人武装自己的外壳。 ...可小天女不同,她很显然和普通矫情的女孩不一样,就算想通了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她脑海里也升起的也不是退缩,而是一股谁也拽不动的倔强,她现在的思维逻辑异常清晰且简单。 ——那就是要上门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蔫白菜试图勾搭她养了这么多年白白胖胖的猪。 如果事情是假的,那她会痛斥在群里散发假消息的混蛋。 如果事情是真的的,那她大不了就落荒而逃,好好地哭一场。 敢爱敢恨,倒是挺符合路明非曾经评价过的小天女的作风。 出租车停在了丽晶酒店,苏晓樯把平底高跟的鞋带绑好了,丢给司机一张大钞也没想着找钱,冒着雨小跑进了大门敞开的酒店里,侍者想上来搭话都没机会,就见着这穿着华丽但却有些狼狈的女孩跑到了前台。 “找人。”苏晓樯说。 前台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工作西装的女人,看见苏晓樯的模样有些诧异,但出于礼貌和职业操守还是耐心地询问:“请问要找谁?” “我同学。” “同学...?”前台小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发现年龄的确不大,身上除了淋了点雨也穿得蛮好的,只是有些气喘吁吁的。 “我们在凤凰居开party,他手机掉了,有人打他电话找他我们才发现的。”苏晓樯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放在了前台。 前台小姐按亮屏幕,还真发现屏保上是一张运动会的照片,面前的女孩搭着身旁捧着奖杯面无表情的男孩比着‘V’拍照。 不是捉奸的就好... 前台小姐松了口气,不过也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面前这个女孩最多也就高中年纪,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况且手机上这个男孩她还有印象,这不就是一两个小时前入住总统套房的那个男孩吗?身边还跟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应该也是他的同学吧? “需要我打电话上去让他下来拿吗?”就算话里行间没什么疑点,前台小姐还是遵从自己的职业道德没有告诉苏晓樯住户的信息,而是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提出了这个建议。 “可以。”苏晓樯犹豫了一下点头。 前台小姐拨打电话,示意苏晓樯等待,可半分钟过去了,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人接,这种情况很少见,丽晶酒店的房间设施每三天维护一次,几乎不存在失灵的情况,可现在电话怎么打也没人接。 “我上去找他吧,只是送手机而已,你告诉我房间号就行了。”苏晓樯拿起了手机,“电话里找他的是他家人,挺急的。” “这...”前台小姐迟疑了一下,按照规矩她是不能交代客户住房信息的,但就现在看起来俨然是特殊情况了,而且面前的女孩身上也没什么疑点...最关键的是住房里人没接电话。 “什么情况?”不远处路过的大堂经理忽然走了过来问。 “经理,这个女孩说想找他的同学,让我告诉他同学的房间号,按照规定我是不能说的...”前台小姐立刻把事情丢给了自家经理,这种事情她不太敢冒风险,就算事情没有什么疑点她也不敢拿自己饭碗开玩笑。 毕竟酒店客户不接电话的理由也可以是玩得很开心,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放了其他人上去,她的所作所为是要负责任的。 “你想找哪个人?按照酒店的规定我们是不能给你透露相关信息的。”大堂经理看向苏晓樯,也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女孩。 “林年,我同学。”苏晓樯迎向他的目光很坦然,没有半点躲闪。 听到这个名字,大堂经理陡然顿了一下,脸的表情有些古怪,但在转瞬即逝恢复正常后又问:“你是卡塞尔学院的人?” 苏晓樯这时心中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接上了话题:“是,我找林年有事情。” “林先生已经入住酒店了?”大堂经理转头看向前台小姐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晚上点的时候...经理那时候你还在外面处理事情。”前台小姐说。 “我不是让你们提醒我林先生入住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吗?”大堂经理低声斥责了一句后,转头看向苏晓樯忽然笑开了花,“万博倩小姐是吧?您终于来了,那边已经通知我们你会来找林年先生的,他在总统套房,他已经等你很久了,需要我带你上去吗?” 前台小姐有些发怔,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敢插话,看起来面前的女孩的确是贵客,职场规则,上司接待贵客她这个打工的就别掺和了。 “我自己上去就好了,在哪一间?”苏晓樯听到万博倩这个名字后也免不了呆住了,感觉心里有些冒酸水儿出来。 “001号房间,这边电梯,您这边请。”大堂经理快步的带路走向了酒店里面,边走边说,“早上些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你们那边的订单,说是林先生会先住进酒店,万小姐您估计要迟一些才过来,之前我去处理其他事情了,没有遇见林先生入住倒是遇见了你,倒也不算全部错过了...哈哈。” 万小姐。 苏晓樯听着这个称呼忽然有些没力气了,像是力气被抽走了,之前鼓起的勇气像是泄掉了一样,浑身酥酥麻麻的有些难受,但她强撑着还是跟着走进了电梯,看大堂经理按下最高层的按钮。 丽晶酒店算是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坐落在眼下的CBD区中,大堂经理打过交道的人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们,苏晓樯的记忆里自己爸爸曾经带她来过这里的,那时候大堂经理也尊敬地叫她苏小姐,这么看来那个万小姐的身份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一切好像情有可原,又情乎所以,但却让她很难过,不服气。 “房间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了,林先生应该在里面等你很久了,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大堂经理问。 “不...不用了。”苏晓樯轻声说后,沉默着等待电梯到达。 她走了出去,背后的大堂经理微微向她点头致意,电梯合拢又向下,留她一个人在水晶吊灯的走廊里,呆呆的。 她迈着步子,把自己脱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前,抬起手想敲门,但还没落下去,就收住了,吸了口气转身又向后走,走了两步再停住了,转身忽然快步走到了门前...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门。 每一段暗恋都是在敲一扇被墙壁封死的门,她们敲得再激烈,也永远不会有勇气真正地推开它。 所以门从里面打开了。 ...但其实《等一个人咖啡》中还说过一句话:爱情,需要的巧合,比你想象中的还多。 ------------ 第二百六十六章:意外 林年打开了门。 在门外轮椅上坐着穿病号服的金发女孩,她扬首看着他笑了笑:“怎么,大英雄,不欢迎我啊?” “怎么会。”林年顿了一下也向她露出笑容,“护士说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啦。”海伦娜吐了吐舌头,滚动着轮椅走进了病房内,窗外的芝加哥灯火阑珊,楼下依旧吵吵闹闹的,警铃声时不时响起又熄灭。 “我帮你吧。”林年叹了口气,把海伦娜从轮椅上抱了起来,走向靠窗边的病床,女孩双手轻轻地搂着她的腰也不拒绝脑袋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 “今天下午真是危险啊,Richard,谢谢你救我。”海伦娜靠着林年的肩膀说。 “你什么都没看到,怎么知道很危险?”林年把她安置在了床上,为她整理双膝上衣摆的褶皱,回身将轮椅推到了窗下,白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城市里黑色的巨人藏在起伏的山中,偶尔亮起星点火光。 “没有看到,但感觉到了啊。”海伦娜轻声说,“Richard你很在乎我啊。” “我当然在乎你了。”林年说,但话里却略去了关心的原因。 “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海伦娜忽然抬手指住林年笑。 “说不喜欢你是假的,就有点喜欢你吧,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了。”林年掐起手指头笑,事情终于解决了,他也不介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果那个凶手要杀我,那时候Richard你怎么办?”笑过后,海伦娜又问。 “大概...阻止他?”林年说。 “如果阻止不了呢?” “我不知道。”林年摇头,很久之后他才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说,“可能我还没做好成为杀人凶手的准备...” “下定决心很重要,做什么事情都要下定决心。”金发的女孩看着林年低笑着说,“只要下定决心了就能在决定要走的路上走到底,即使背叛一切。” “背叛一切...?”林年说。 “你觉得你能为了一件事,放弃你身边的所有人吗?”金发女孩轻声问,“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乃至你的...姐姐?” “我我不知道。”林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也无法想象是什么事情能让我放弃所有的一切。” “也可能我还没找到一个让我下定决心的契机吧?”林年伸手轻轻揉了揉海伦娜的头发,他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发质,手指伸进里面想捧起了干燥温暖的沙子,发丝在手指间滑落,就像沙子簌簌地落在地上,窗外吹起一股风,手中的沙粒就活了起来,在指尖跳舞。 “要不我们吃点什么?用你们中国的俗话来说就算相逢不如曾相识,我跟Richard你今天一见如故,这顿饭就包在我身上。”海伦娜拍了拍自己不太挺的胸脯。 “好啊。”林年收回了手点了点头,说来好笑,他才在认真思考着这次任务执行部给不给包饭,但还没等思考出个结果临床的海伦娜一口就包下了他今晚的晚餐。 人美心善这个词果真不是空穴来风,立刻说这感情好啊,当初革命战士们的友谊大多就都是从半块馒头开始的,于是爽点了三个菜。 “Richard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哪儿够?”海伦娜捂嘴笑了好一会儿,又准备继续点菜。 这种待遇让林年颇有种梦回仕兰中学的感觉,最开始高一吃食堂的时候小天女总也会这样悄悄咪咪摸过来坐他旁边瞅着他的饭盘,大大咧咧的说这点菜哪儿够吃?打饭的阿姨帕金森又犯了吧?于是硬拖着林年... 林年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喘息了起来。 就像蛋壳忽然破开了一条缝隙,记忆破开了表面张力从里面慢慢渗透了出来,流在了桌上,蛋清混合着蛋黄让人抽鼻之间闻到了一些其他的味道...雨水味?为什么会有雨水味?今天的芝加哥分明没有下过雨,面前的海伦娜身上也是干爽温暖的,为什么他会闻到雨味? 林年努力思索,他看向面前的海伦娜感觉在灯光中曼妙的人影有些摇晃,一切都有些不真切,更多的记忆从蛋壳中努力往外流,一些画面就像惊雷一样插入了他的眼前,像是被开脸器撑开了眼睛一样强迫着他目睹那些注定悲伤的结局。 不知何时,时间跳跃了一般,他们跳过了点菜的环节,进入了用餐的时间,一份份盒饭放在面前,海伦娜举起刀叉朝他伸了过来说:“为了正义。” 林年有些恍惚,屋里的光线很晦暗,他抬头看去,只看见海伦娜的脸逐渐陷入黑暗。 蛋壳彻底破碎,一切的黄白之物流出,比蛋黄还要浓腥的味道...血味涌入了鼻腔。 她的半截人身倚靠在走廊的尽头,干涸失去色泽的血肉藤蔓一般攀爬满了墙壁,灰白的骨翼镶嵌在左右墙壁之中,十字一般钉住了上面的人,唯余一张模糊不清的女孩的脸藏在灰败的肉糜之中躲避着头顶窗外射入的朝阳。 林年伸出了手,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柄刀叉,只是没有与她碰撞在一起,而是忽然暴戾地把她按在了床上,神经质地用刀子抵住她的喉咙。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凶手根本不是楼下的那个巨汉,而是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孩,她杀了很多人...对的,足足八个人,她剥掉了那些人的脸,只为了她扭曲的正义,甚至就连她现在脸上的面皮也不曾属于她! 男孩将女孩死死地压在了床上,暴怒地像是狮子,他感觉到了背叛,死死地盯住女孩像是要吃了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他的思维很混沌,但那些闪回的画面不断地跳跃出来不断地刺激着他的脑神经,让他变得越发易怒、狂躁了。 金发花开一般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女孩只是微笑着看着气急败坏的他的脸没有说话,抬手温柔地抚在了他的脸颊上。 “...傻孩子,她都已经被你杀死了,你怎么可能再杀她一遍?” 一声走廊里响起的枪响声终止了回溯。 林年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刀子变成了枪,鲜血溅射在墙壁上,他带走了自己手下诞生的第一条人命,完成了蜕变。 — — — 回溯终止。 沙发上,林年眼前晃动的世界终于停摆了下来,每一根狂乱的勾线都贴合了轮廓,人是人,物是物,洪流般的记忆重新回潮,他逐渐回想起了现实的一切。 又不自觉地进行了一次回溯。 林年情不自禁闭着眼睛止住了眩晕感,手撑住沙发沉重的喘息着。 浮生这个言灵的后遗症简直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就算上一刻他在聚精会神地做一件事,回溯发生的下一个瞬间他就会彻底地迷失到过去的记忆里无法自拔。 只是这一次的回溯似乎出了一些意外。 他居然在回溯的中途强行记起了以后的事情...之后的记忆就开始变得紊乱了起来,回溯中的画面也似是而非了,在到达临界点后强行打破了回溯回到了现实。 在林年闭眼调整呼吸的时候,他的耳边莫名地响起了另外一个呼吸声。 声音有些急促,温润地呼出气息落在他的脸侧上,随之隐藏在呼吸声下的是心跳,剧烈的心跳,像是被关在鼓里的兔子,用力地蹦跶着要打破鼓面跳到外面的世界中。 林年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回溯状态的了,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回溯的期间好像把无关人士拖进来了,总统套房里应该就只有他和万博倩,难道... 他立刻停止了对思绪的整顿和呼吸的调整睁开了眼睛,然而眼中看见的人,看见的场景却让他着实愣住了。 丽晶酒店,总统套房。 宽敞的客厅中长长的沙发上,女孩被男孩压在了沙发上,所有的重量落在了娇弱的身躯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显得弱态含羞。 她的右手被用力按住了...浑身发烫无力地软躺着,衣衫的扣子崩开了一颗露出白色的锁骨和牛奶般的皮肤,由于体温过高的缘故绯红色的霞云从脖颈开始爬向了脸颊和耳根。 脸与脸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她认真的眼神几乎要化开在了波光里,被手指捏到的手腕和肌肤微微凹陷下去泛起淡粉色,有些疼痛可却没有抵抗。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抵抗,面前男孩的力气大他太多了,忽然暴起就像狮子一样,她只能在那一度择人而噬的目光中化成一滩带着香气的清水任涟漪波荡。 苏晓樯。 林年脑海中跳起了身下女孩的名字,他的视线触及到对方的嘴唇,里面呼出的湿润和棉花糖似得香气,她似乎有些犹豫,在欣喜中又显得胆怯,但还是咬牙鼓起勇气伸手向林年衣领的扣子,像是要把他解衣宽带... 林年猛地像是触电一样让他弹起了,可还没等他或者沙发上的女孩发出声音,却有人抢先一步就叫出了声。 从套房隔间开门走出的万博倩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惊疑不定地看着沙发上标准男上位的两人,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响亮通透的... “我去...?” 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幕,万博倩整个人呆住了,擦头发的手也僵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来的正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可不仅仅只是是她呆住了,沙发上看见她的两个人也呆住了。 一时间,套房客厅里谁也没动,谁也没出声。 三个人视线彼此交错,场面充满了诡谲而靡靡的气氛。 ------------ 第二百六十七章:百般武艺 万博倩现在很慌。 她原先是在洗澡,套房内每一个隔间都有单独的浴室和厕所,在房门反锁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随意进出单独的隔间,再加上跟自己共处的是‘S’级执行部的王牌,她就更没有必要畏畏缩缩了,毕竟谁都知道执行部里的杀胚是不谈感情的,你脱他们衣服他们会以为你在搜枪,大概反手就是一个锁喉加十字固喝问你是哪路的奸细赶在执行部头上动土... 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万博倩发现自己错了,她简直太错了。 执行部的杀胚的确不会谈情说爱,但杀胚本身也是有欲望的啊,这就像你平时上学时看见的冷脸帅哥或高冷女神,虽然表面上不近女(男)色,但在他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寝室里,那台崭新的外星人笔记本里必然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并且他们也绝对抱着钻研的态度好好研究过,好为以后的实践做准备。 眼下,万博倩觉得自己就不小心撞见冷脸‘S’级帅哥正在实践自己的欲望了,上手很熟练,锁住手腕控制行动,往耳朵吹风化解反抗,再用虎狼的眼神摧毁对方的抵抗心...好一个‘S’级,砍人是一等一的,摧残女孩子居然也这么得心应手! 好一个霸王硬上弓,有那么一瞬间,万博倩搞不清楚这是角色扮演服务还是来真的,要是前者的话那她算是撞破人家的好事了,可要是后者那就完蛋了,恼羞成怒的‘S’级能暴跳起来砍龙王,未免不能暴跳起来把自己也一起按沙发上。 这种情况很微妙,微妙地让人说不出话,所以客厅里只有死寂,让人窒息的死寂。 也可惜站在这里的是万博倩而不是曼蒂·冈萨雷斯,如果是那个女孩,大概举手直接一句:师弟,加我一个,就打破这份尴尬了。 “你们在干什么?”万博倩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死寂。 “意外。”林年扯住自己的领口把衣服的褶皱抚平,抬首看了她一眼。 万博倩被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威逼地稍微后退靠在了自己的房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靠在房门上向后倾退了半步:“什么意外...会弄成这样?” 她的眼里满是警惕和怀疑。 沙发上苏晓樯一言不发地缩在沙发角落,什么都没说,脸、脖颈、锁骨以上都弥漫着好看的潮红,像是惊魂未定后染色不褪的余韵,她伸手掩着崩开扣子的衣襟定定地看着擦头发的万博倩,眼神有些古怪...但起码在万博倩眼里,这个眼神就是求救的信号! 妹啊,不是我不救你,是敌人太过凶悍,姐姐我自身难保啊。 一开始万博倩就没敢问自己来得是不是时候,因为她很怕‘S’级下一句话就是:你来得正是时候,那样今晚神仙都救不了她。 “意外!” 林年重申了一遍,他也只能这么重申,这幅场景尴尬到要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溯的。起码在最后的记忆里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但现在睁开眼睛身下就多了个苏晓樯...总不能是他又觉醒了什么其他的言灵,能力就是能把人乾坤大挪移到自己的身下? 我靠,这种言灵吊爆了好吗?以后他就是秘党手中的屠龙利器了,等到黑色的皇帝真正复苏了,他就被载在载人火箭上发射到太阳上去,乾坤大挪移言灵一发动,那位皇帝就自动出现在他身下...欲拒还迎,然后一人一龙跟着载人火箭一起奔向太阳殉情... “你在想什么啊!” 林年脑袋挨了一下,现实里没人打他,但他却实打实地脑袋往前栽了一下,像是有人给了他后脑勺一个暴栗,很显然揍他的是金发女孩...刚才的一幕幕这家伙绝对在自己脑袋里端着可乐和爆米花看了个全程,现在偷听到林年的心声被逗得整个人前仰后翻。 “吃闲饭的,也不知道出来救场。”林年也是郁闷得不轻,浮生的后遗症根本无法自控,他也不知道自己随时会回溯记忆到哪一刻,还好这次的回溯中途出现了意外,他莫名其妙地在回溯里醒悟了过来中止了整个过程,不然按照步骤他下一步大概就得真正地抹掉苏晓樯的喉咙了。 背后无声出了点冷汗,林年也算是冷静了下来,他不敢保证下一次回溯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他也算是意识到了回溯这个后遗症的可怕之处...一旦自己回溯到某一刻战斗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将成为自己无差别攻击的对象,起码那一幕如果发生在现在那将是一场灾难。 “都冷静下来。”林年呼了口气目光强行平静了下来,看向苏晓樯正想开口问她是怎么到的这里,但没想到对方却抢先开口了... “你是哪位?” 话锋直指万博倩。 万博倩有些愣住了,林年也愣住了,他们本以为这个女孩现在应该处于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但没想到对方的矛头却直至撞破这场意外的第三者? “我...我是...”万博倩还真没想清楚自己应该是谁,真被问懵了一下,苏晓樯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冷淡了下来...不对啊,小妹妹,是我救你于火海之中,你怎么忽然就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你是他女朋友?”苏晓樯这时候也从刚才的手足无措和情迷意乱里回过神来了,伸手遮挡了一下露出的满是绯红的脖颈和锁骨,扣上了领口的扣子,话锋继续向万博倩开炮。 “我...我不是。”万博倩也是被问得一脸茫然,自从跟林年碰头会面后,发生的事情她算是一件比一件弄不明白了,“我是他的...同学。” “同学?林年有你这个年纪的同学?”苏晓樯呼了口气语气逐渐找到了小天女的节奏,强硬了起来。 不,不对,为什么现在被盘问的是我啊? 万博倩人呆住了,她更搞不清楚状况了,怎么想现在都该是一旁站着的男孩成为风尖浪口的对象啊? ‘“她是我学姐,学院那边安排她跟我一起出来实习。”林年也开口说话了。 “出来实习住在一起不会闹出什么不好的影响吗?”苏晓樯问。 “影响...”万博倩有些尴尬,又有些着急了,“我跟他没有住一个房间啊?我没有跟你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啊!” “她不是...”林年张口想解释但被打断了。 “但现在看起来你们两个有关系。”苏晓樯认真地注视着她。 “我...”万博倩麻爪了,“我...我的错?我道歉?” “不要对我道歉,对他道歉。”苏晓樯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林年,“你让他传出不好的绯闻了。” “绯闻?”林年怔了一下。 “班级群里有人说你和她出来开房了。”对上了林年的视线,苏晓樯忽然又一扫强硬,视线垂了下去。 “我是跟她一起开房了啊...噢。”林年话说道一半脑子就转过来了,他虽然很直,但还不至于捅穿地球都拐不过弯来。 “谁说的?”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班级群里,赵孟华和陈雯雯说看见你和女孩子进酒店了,还有照片。”说罢后,苏晓樯死死盯住了万博倩,眼里满是敌意。 “啊?”万博倩感觉自己踩入了不得了的坑里。 “...班级群我屏蔽了。”这下就说得通了,苏晓樯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找到了。 林年有些牙疼,忽然觉得现实真的比电影、电视剧还要荒唐,这种巧合都能撞在一起。 恐怕就是苏晓樯敲门的声音导致了他发生回溯现象,重回到了芝加哥医院的那一个晚上,而后发生的事情就俨然顺理成章了起来。 忽然林年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急匆匆走到了苏晓樯身边低声问: “刚才我具体跟你说过些什么?” 回溯才结束,他的记忆还有些紊乱,记不大清回溯的具体内容了,他害怕自己在说胡话的时候跟苏晓樯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譬如混血种和龙类什么的。 可没想到苏晓樯被问道这个问题,原本脸上散去的红晕一下子又升起来了,小声复述了几句林年之前在沙发上对自己说过的台词,后者听到只言片语脸色就已经跟坐过山车一样精彩了。 “你说你在乎我...” “我...嗯我是很在乎你,我们大家都是同学。”林年尝试圆一下场面。 “你说...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了...” “我...”林年感觉自己有点脑淤血。 “你好像还说你要找一个契机,为我...” “为你什么...” “为我背叛一切...?”苏晓樯尝试性说出了口,然后盯着林年看他反应。 “我——”林年后仰别开了脸,瞬间内心就跟拒绝接受狗粮吃完这个现实的阿拉斯加一样,遇见三代种他可以冷脸抽刀,但遇见现在这种事情...还不如拉两只三代种跟他继续单挑来得痛快。 万博倩听到这里懂了,苦着个脸,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钻。 百般武艺,此乃调情。 事实证明,她现在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 第二百六十八章:必然的巧合 误会暂时算是解开了,不仅是万博倩的误会,还是苏晓樯的误会。 ...起码正常人都不会认为林年之前的那种状况是正常的,如果餐厅那一次的偶然回溯林年只说了零星两三句话,足以造成不小的误会,那么这一次严重的回溯情况只要是有眼睛,带点脑子观察的人都能看出林年的状态不对了。 整个过程中,从进门到安坐在沙发上,林年说了很多话,在苏晓樯的视线来看虽然林年对自己说的话很多都显得暧昧,但却能清楚的反应过来这些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像对另一个人,一个她看不见但却真实存在在林年眼前的人。 等等...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回溯的时候还拉着小天女在沙发上报菜名了? 他跟海伦娜那晚上点了啥菜来着,他点了三个,海伦娜又点了三个,好像是酸菜猪肘子... 尴尬之风硬生生把林年的回忆硬生生刹住了,他一想到那个场景,脸色又有了变成霓虹灯的迹象... 林年说的一大堆话让苏晓樯有些不知所以,但她还没理清楚林年到底是什么状况的时候...她就被扑倒了,再之后她就没法正常的思考了,毕竟一个女孩被男孩按在沙发上,就算这个男孩之前表现的情况再奇怪(指报菜名),接下来的事情大抵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或许吧。 可很显然,苏晓樯依旧察觉到林年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只以为林年有什么病...但如果之前的表现说是病,是否也太惊骇了一些? 疑惑和在意的种子暂且也算是种下了,可她渐变的情绪也被一旁的林年看在了眼里,却又没什么办法...他希望苏晓樯最好当他是精神病,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可看这女孩的倔强劲儿,说不定明天就要拉他去全市最好的精神病医院治疗,八方专家会诊的那种... 外面的城市依旧在下雨,雨丝化在灯里就像被剪断的银线,串着一盏盏高楼大厦的明灯,就像串珠的帘幕一样挂在夜色里。 夜色依旧深了,这个时间再让小天女归家未免也显得不太安全了一些,再加上这女孩冒雨跑来的,就算坐了出租车也淋了不少雨,浑身湿漉漉的,如果不赶紧擦干保暖被风吹一下大抵就得感冒。 总统套房有三个隔间,万博倩和林年各分一个,剩下一个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留给不请自来的小天女暂住了。 “不会打扰到你吗?”苏晓樯头上被擦着毛巾抬头看向林年,万博倩坐在她的身边心里一边唉声叹气着一边给这女孩擦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没想到闲杂人等的下一层居然不是无关人员,而是杂役丫鬟...虽然有点打击身为卡塞尔学员的尊严,但总好过无关人员被踢出队伍好。 “不会...你来酒店跟别人说过吗?不要又造成什么误会了。”林年这次终于多长几个心眼了。 “应该没有,我没跟其他人说过。”苏晓樯说,“...可群里那些人怎么办?” “谣言止于智者。”林年说,“不要听风就是雨,随便地就把自己认为的事情发展大传特传,从而引得其他后来的人误会。” 说着林年还看了一眼一旁的万博倩,这让认为两者是恋人关系的后者尴尬的要死,毕竟刚才不了解情况的她连‘男朋友’这个词都说出来了,林年解释都来不及解释,结果现在才知道两人只是单纯的...揉了揉苏晓樯的头发,万博倩心里又轻声叹了一下。 真的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段...明着单恋的故事吧? 房间门被敲响了,林年打开门从外面侍者的手中端过一碗姜汤,带上门后递给了沙发上的小天女,注目着她喝下去再把碗收了回来放在茶几上说:“今晚住这里你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我家里没人,这几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家,所以没什么问题。”苏晓樯喝完一小碗姜汤,脸色有些回暖的红了,整个人无端软上了几分,说话有点小声。 她也彻底搞清楚万博倩和林年的关系真的只是学姐和学弟罢了...卡塞尔学院当真不愧是有钱大学,连出门实习写生的酒店房间都定的三隔间的总统套房! “我学姐会帮你收拾房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林年叹了口气,今天的乱子当真是够了,尴尬癌反复发作差点让他当场去世,也幸好在回溯中他跟曾经的那个女孩聊天的话题不是太敏感,自问自答的一些话苏晓樯也没有去刻意记住,就只把那几句她听得进去的话记住了,不过最终倒也是没产生什么太大的误会。 “来吧,我帮你收拾,顺便调一下洗浴间的水温。” 万博倩也叹息了,兼职丫鬟的她把毛巾搭在了手臂上扶着苏晓樯站了起来,没想到以前在卡塞尔学院礼仪课上为潜伏宴会学到的侍者仆从技巧居然现在用上了,当真学院里每一项课程都是经典之典中点。 苏晓樯起身...腿还有些软,林年和万博倩一人扶了她一把,才发现女孩脚上穿着平底高跟鞋,一路小跑来脚都有些浮肿了,虽然很轻微但在她白皙细嫩的脚丫上显得挺明显的。 “一会儿我给揉揉吧...刚好紧急医疗箱里有药酒。”万博倩说。但她又顿了一下看向林年露出试探性的询问眼神,大概意思是要么你来揉揉? 林年白了她一眼,但迫于确实是自己的私事麻烦到学姐了,只能好声好气地表示感谢:“有劳师姐了,麻烦多照顾她一下,任...具体写生的事情明天我们出门再说吧。” “写生方便带我一个吗?我明天挺闲的。”苏晓樯小声提议。 “不行。”林年和万博倩同时说。在这点上任何专员都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决不能把无关人员扯入跟龙类的战场里,哪怕这次的任务多半只是混血种作祟,可普通人在混血种的面前差距几乎等于混血种之于纯血龙类。 苏晓樯这次的闯入也给林年和万博倩提了一万个醒,绝对不能再让这种意外发生了,如果上次楚子航跟踪万博倩的事件发生在苏晓樯和林年身上,那林年回头反击可不会跟万博倩一样水,只要他动手目标十死无生。 跟踪、摄入龙类战场,再意外死亡,这种事件在执行部里发生过太多太多次了,所以每个专员都必然会接受反侦察培训,万博倩被楚子航成功跟踪算得上是意外中的意外,一般要是有普通人试图跟踪专员,不超过三百米就会被发现并且制服或者甩脱掉。 “今晚好好睡一觉。”林年看着被万博倩扶进房间的苏晓樯,“有些事情...我明天会跟你说清楚的。” — — — 关上身后的大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林年抬头就看见床上金发女孩捂着肚子躺在床上爆笑,被撕开的白色薯片漫天飞羽一般被抛起又飘忽着落下,弄得满窗都是,好一副妈见打的景象。 不过也不用妈见打了,林年已经扑上去要揍她了,只可惜终究姜还是老的辣(?),他冲上床一个锁足...然后就被仿佛没有体重一般的金发女孩踩住了脑袋,一个借力跳跃在空中羽毛似的翻了个身四平八稳地落在了液晶大电视上坐着。 趴在薯片海洋铺的床上,林年也好像中了一发沉默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弹起的薯片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说今天都要纪念一下你第一次‘推倒’女孩。”金发女孩笑眯眯地咬着手指夹着的薯片,就算逃跑她也不忘先把每个手指间夹上一片薯片。 “我问你,挑苏晓樯敲门的时候发生回溯是不是太巧了一点?”躺在床上林年忽然幽幽地说。 “有吗?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被四次雷击击中呢,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概率大概是前者的数千乃至数万倍呢,这又什么可稀奇的?巧合就是巧合罢了,一个美丽的错误,现在误会不也解开了吗?你是精神病人,她是精神病人手底下的受害者。”金发女孩眨了眨眼睛,“你是觉得太丢人了吧?没事,推倒了无辜女孩才丢人,但小天女可不一样,人家心甘...” “好了。”林年打断了金发女孩的话。 “oops.”金发女孩歪了歪头说。 “刚才的事情是不是巧合我们心里都清楚。”床上的林年说,“给个准话,回溯这种后遗症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大概合适的时候就会结束了?”金发女孩笑。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谁知道呢...或许是等你真正了解浮生这个言灵的时候?”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林年从薯片中爬了起来,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只能听见窗外城市里偶尔响起的车鸣和人声嘈杂。 “......”林年捡起了从头发上滑落了一片薯片,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清脆的咔擦声响彻了整个房间,撕破的薯片口袋安静地躺在枕头边上,上面居然被人用黑色碳素笔画了个笑脸,像是破烂的布娃娃,白色的棉絮碎花躺满了整张床。 ------------ 第二百六十九章:记忆中的暴雨夜 林年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醒在一场无边的暴雨中,身边是撞毁的奔驰S500,成群的死侍聚拢在高架桥的两侧,如街灯一般从这边照亮到那边,汇聚于路的尽头,那端坐于八足神骏的神祇手持昆古尼尔仰天沐雷,犹如天神下凡。 然而这幅画面是静止的,就像一副立体全息的画作一般,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落都真实逼真得让人分不清真假,定在空中的不规则雨滴折射着神的光辉和刀剑的冷厉。 极静的画面中有人大声鼓掌,林年抬头看去,在那神祇尊贵而高傲的头颅上竟然踩着一双白净的小脚,再往上看白衣金发的女孩竟然站在奥丁的头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手中的掌声响彻整条高架路。 “那么,觐见吧!”金发女孩张开双手威严地喊。 高架路上,林年侧着头盯着女孩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台词从特定的环境、特定的人物口中喊出,效果会格外具有震慑力和庄严性,然而在当下,他只能从金发女孩身上感受到刻意绷出来的威严和一股浓郁的中二感。 “嘿,配合一下啊。”奥丁的头炉上,金发女孩看见林年并不买账,只能悻悻然地跳了下来,如羽毛一样飘在暴雨中,没有重量似的轻点地面落在了他的面前。 “我记得我在酒店里很早就睡了。”林年伸手捏住金发女孩的脸颊扯了扯,“所以说现在我在做梦?” “捏脸为什么不捏自己的?”金发女孩也不甘示弱地扯住了林年的脸颊,两人各扯住一边用力的拧...结果最后还是林年绷不住了,因为他发现疼的好像就只有自己。 “我怀疑我以前做梦梦见你就是你自己在作祟,你这算什么,我的床头鬼吗?”林年揉了揉脸蛋,低头看了下身上的执行部风衣和内衬的T恤,果不其然正是早些时候在高架路上的打扮,现在居然全部还原了。 “我还鬼压床嘞,你自己太想我了才梦见我了能怪在我头上?”金发女孩也揉了揉脸蛋,也不知道是真有感觉还是装的。 林年没理她,独自在周围走了一圈,靠近了高架路边缘的死侍们,黑色斗篷之下一张张苍白的脸纤毫毕现,简直不似梦中那如隔雾看花的模糊之景,他甚至还胆大包天的伸手戳了戳这些死侍的脸颊和嘴唇,可惜它们并没有活过来咬上他一口。 “你是怎么做到的?”林年收回手转身看向不知何时爬到奔驰车顶上摇晃着双腿笑着的金发女孩。 “既然我能在你的脑袋里吃拉面,未尝不能帮你还原出你才遇见过的,记忆深刻的事情。”金发女孩伸手拖着那些尚未滴落的雨滴,让它们提前化在了自己素白的掌心中。 林年没说话但很明显看见了这一幕脑袋里产生了一些联想,而金发女孩也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像读出了男孩的所想但却没有开口点破。 “大晚上不睡觉,把我拉进记忆里要做什么?再看一次你今天的表演吗?”林年问。 “是啊,我今天那么帅气逼人,当然得重播一遍。”金发女孩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光着脚丫踏步踩在满是积水的奔驰车顶上,踏出数步,然后指天指地满脸庄严地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看见她这幅神经的模样,林年觉着这家伙好像越来越活跃了,从最开始自己遇见她时的神秘,再到现在直接当着自己的面整花活儿了...难道真就太熟了开始显现出了真正的神经病的性格了吗? “来,过来。”金发女孩又一屁股坐在了车顶上向林年招了招手,林年站在原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放弃了抵抗叹气走了过去,单手按住车顶撑跳坐在了她的身边。 “说看重播,我们就看一遍重播好吗?”金发女孩从身后掏出了个遥控器...林年真没注意到她从哪儿掏出这玩意儿的,起码看款式还是他以前跟林弦住在那间出租屋里老旧电视的配套版,果然金发女孩能将他记忆里的一切东西都当做玩具一样随意摆弄。 金发女孩对着面前这静止的画面按下了播放键,世界动了起来。 — 奔驰S500的车门前,林年冲了出去,领域瞬间扩张笼罩了高架路以及末端的那位神祇,金色的刀剑在地上划出粗长的沟壑,石屑溅射到护栏上弹起片片火花,他的速度逐渐变快,直到领域扩张的极限的瞬间,他如烟如雾,消失在了雨雾中。 复合领域·时间零·刹那·七阶。 林年以山堆的死侍为踏板,爬上山峰冲向了奥丁!王域急速收缩,但他却如破开坚冰的核动力轮船一般切开了所有阻碍,一刀砍向了奥丁的王座! 这时,画面被暂停。 远处,奔驰S500上,金发女孩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看向身旁的林年本尊说:“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林年看着遥远处记忆中刺杀王座的自己:“未探明敌我实力之前不应该主动近身,而是依靠热武器进行试探摸底?”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的错误。”金发女孩说,“你最大的错误是不应该以人类之躯撞击‘王域’。” 林年微微眯眼,在奥丁的身边果然有一层浓缩到实质的灰色领域,也正是那层领域阻隔了他的进攻,让他的速度到最后的时候慢了整整数十倍,从一开始复合领域下接近超过九阶刹那的速度,再到挥刀砍向神祇时受到王域的影响已然降低到了不过五阶...或者更低的速度。 “三阶,那时你斩击进王域后的速度大概只有三阶。”金发女孩淡淡地说,“实际上你是以三阶的速度在向一个君王级别的混血种挥刀。” 林年沉默了,任何的战斗在事后都很难进行复盘,因为在战斗途中不可能每次都有观众将你的行动事无巨细地看在眼里,并且再用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法进行复盘。可现在一经过重申自己的经历,很快就发现自己其实犯了很多愚蠢的错误。 “所以你失败了,可幸好王域被炼金领域撕破了口子,奥丁也有些惊讶,只是将你击退,而并非将你击杀在那里。”金发女孩按下了播放键,林年挥击被昆古尼尔格挡,再被那身边流水的水压压迫着冲飞出去。 “这时候离开了王域,我的速度应该回到了超越九阶刹那的极限了。”林年看着空中倒飞出去,用炼金刀具减速的自己说。 “是的,没错,但你还是被击中了。” 昆古尼尔的枪尖如流星般笼罩了路上的林年,他依靠神速躲了过去,但那流星的光点却依旧从他身后追上了他。 五次命中。 林年摔落高架路。 “再看一次还是感觉很诡异。”林年轻声说。 “要不我倒带,再看一次?”金发女孩提议,“你扑街的样子很少见,所以这一幕我记得很清楚,你头发丝翘起来的一撮的画面我都清晰保留了下来。” “这个就不必了,快进吧。”林年夺过了金发女孩的遥控器按动快进按钮却发现没反应,金发女孩哼哼着伸手,他只能把遥控器还了回去。 快进按钮按动,画面开始高速向前滚动,雨水狂落,神和林年乃至出场的金发女孩说话的台词也被压缩成了尖细的声音,直到神抛出昆古尼尔要刺断整条高架路的时候,金发女孩才忽然按下暂停。 “来,挪个地儿,这里马上就要塌了。”金发女孩带着林年跳下奔驰小跑到了路边,一脚踹飞站在原地的两只黑影,排排坐在了高架路的护栏上。 播放键按下,一切都如记忆中一样...或许这本就是他的记忆,以昆古尼尔刺中的高架路为节点,后半段直长的道路开始节节绷断,万钧之力将千米长的道路崩毁了,块块巨大的混凝土钢筋跌落黑暗的深渊中去。 奔驰S500也毫无例外地坠落了下去,可这一刻,在金发女孩和林年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长条形的金属箱子,上面印着半朽世界树的校徽——这个箱子本该是在坠落的奔驰上的,可现在却兀然地被人丢在了路边。 “这个时候你还有工夫把这个箱子拎回来?”林年看了眼踩在昆古尼尔上向前走到枪尖喊出那句台词的自己有些意外,“难怪我逃出尼伯龙根的时候手里还抓着这个箱子。” “里面可是保存了你的身份证件和一些手续证明的,要是丢了你不得麻烦死?”金发女孩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看着你一直跑民政局补办手续,无聊死了...而且只要由我用出了浮生,别说奥丁了,再厉害一点的家伙来都不一定留得住我。” “比如?” “没得比如,别套我话。”金发女孩瘪了瘪嘴,“好好看我是怎么表现的,我不是说了吗,你什么时候能初步掌控‘言灵·浮生’,你就什么时候不必回溯了。” “怎么说的好像你可以控制我‘回溯’这个后遗症的样子啊?”林年说。 “哪儿的事情,别瞎想好吗?”金发女孩咂了咂嘴,“这种时候没爆米花和可乐真是可惜啊。” “这种事情还不是你想就能有的?” “也对豁,感谢提醒。”金发女孩笑眯眯着果然从身后掏出了足够两人吃到饱的大份焦糖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此时,由枪尖巅上的‘林年’也释放了这个序列号高达三位数的可怕言灵。 领域高速笼罩整个高架路,在这一瞬间,旁观的林年简直看到了浮光掠影填满了整个世界。 言灵·浮生的真正效果终于在他面前展现了出来。 ------------ 第二百七十章:浮生 “现在我们能谈条件了?” 林年,亦或是金发女孩,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神祇,雨水落到了他的额头上分流到鼻翼两侧,最后汇聚于下颚滴落,黄金瞳中闪烁着黑色天幕上扭动的白蟒。 由她身上张开的领域在霎时间将整段高架路囊括了进去,不,不止是高架路,就算是那视线无法企及的黑色远方也被一手握在了她的手心中,就像一个瓷白的碗平扣着将一切盖在了下面,笼罩一切的只有绝对的漠视和轻蔑。 神祇是沉默的,无言的,面对挑衅祂的回答只有洒下无边的震怒,填平整个世界。 于是雷声爆响,沐浴在电光中的他,首次将王域催至了极限,在领域中陡然撑起了一片世界,以神祇之力手握雷霆,开天辟地! — — “所以那次你释放的‘浮生’的领域到底有多大?”高架路旁端着可乐的林年问。 “尼伯龙根有多大,领域就有多大咯。”金发女孩咬着吸管看着风雨中掌控着林年的自己眼里满是赞叹,大概是在心里偷偷夸自己帅出了新高度。 — — ‘林年’脚下踩着的昆古尼尔震动了起来,奥丁抬起了手,电磁在手心中扩散跳跃,无法阻挡的吸引力将昆古尼尔带回,如沉重的巨舰驶入船坞,奥丁手心紧紧握住了飞回的昆古尼尔,就连座下的斯莱普尼尔都为这强劲了后坐力踏碎了高架路的地面。 顷刻,八足神骏含着暴雷嘶吼,向断崖边的‘林年’发起了冲锋,昆古尼尔再度连接起了因果的必死之线,划出照亮整个黑暗天际的流星一刺! 比雷声还要噪作的爆响声在高架路上传开,必中的刺击带去了死亡和枯萎,然而,它的准心却奇迹般再度落空了深深地扎在了地面上。 ‘林年’出现在了奥丁御马奔驰而过的身后,地面上满是伤口和泥泞,没有人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砰。” ‘林年’说。 身后神祇坐下的斯莱普尼尔腹部甲胄陡然爆出了一团刺眼夺目的星火,巨大的力量连人带马震得歪斜了出去,刺入地面的昆古尼尔拖拽出了一条直而深长的裂痕,然而却还是余势不止地轰然撞在了高架路的护栏上! “还不明白吗?”‘林年’转身看向了斯莱普尼尔甲胄出现的龟裂痕迹,在那下面青黑的血液缓慢渗出甲胄的裂痕,滴在地面上腐蚀出巨大的孔洞。 这是神祇第一次受到创伤,尽管是座下神驹,但也昭示了凡人之躯的确可以伤害到了高高在上的神座。 奥丁的回答是漫天的流星与雷霆。 可这一次,那如跗骨之疽的流星群却像没有目的的萤火虫一般,漫射飞舞在了地面,号称必中的长枪却像是雷雨夜的雷霆一般带着电光,盲人似的在地上轰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惊人的力量和风驰电掣的速度掀起了一股狂潮! 神祇挥枪的速度极快,宛如真正的流星带火,在这一刻奥丁的刺击速度绝对不下于复合领域状态下林年的极速,这种速度已经超过了混血种的极限,就算远在卡塞尔学院的那位时间零中的王者站在这里,也免不了会在狂风骤雨的攻势下受到可怕的重伤。 可在高架路上,‘林年’甚至没有动用刹那或者时间零,昆古尼尔怎么都蹭不到她的边,暴雷狂落在地上,反倒是像神祇在主动配合她在雷雨中轻歌曼舞。 美不胜收。 — —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金发女孩看着远处这美丽而又离奇的一幕感慨,“只要昆古尼尔锁定不了我们就不过是一根提着都掀沉的大棒子罢了,卖废铁站估计都没人收,因为它的构成是世界树的树枝,而不是钢铁,车床上下来的废料都两角三毛一斤呢。” “你那是两年前的价格了,现在应该涨到三角了。”林年说。 “谁叫你上一次去废铁站卖钱是两年前?”金发女孩摇摆着身子,雷霆砸地的攻势掀起的巨浪完全波及不到路边近在咫尺的他们,他们就像透明的一样,石屑和雷电只会穿过他们飞到身后黑色的雨夜中去。 “奥丁不了解浮生的具体效果?”林年看着疯狂但却白费力气的神祇皱眉,“我以为龙王级别的人物应该能将所有的言灵熟记于心。” “没有那么夸张,龙族都是骄傲的东西,除非形势所迫,不然他们不屑于去窃取旁系君主的权能,很显然这个装神弄鬼的神祇与海洋与水之王,或者天空与风之王有关...别告诉我你感知不出来祂在‘浮生’里撑起的言灵是跟你同源的‘时间零’。”金发女孩淡淡地说。 “‘时间零’我记得是天空与风之王的言灵,难道祂是...” “那这场暴雨和之前利用洪流冲飞你的技巧又怎么算?”金发女孩反问。 “我不知道。”林年摇头,“那‘浮生’也不是天空与风或者海洋与水一系的言灵吧?” “当然。”金发女孩点头,“‘浮生’可是精神系言灵。” “可精神系言灵是怎么做到影响现实世界的?”林年问。 “那王域又是怎么做到影响你的速度乃至斩击的?”金发女孩反问。 林年沉默了,因为他接受了放在眼前事实。 精神这种东西,当到达极致时,的确是可以篡改物质世界的。 “‘浮生’就是精神到达极致所催生出来的产物,祂不属于四大君主任何一系的言灵,硬要归纳的话,‘浮生’应该算作白色的那位尊贵大人的权能吧?”金发女孩说。 “你是说...白王?”林年轻声说。 “谁知道呢?”金发女孩低笑。 — — 暴雨流星般的刺击停止了,‘林年’站在废墟中一丝不苟地打理自己的衣衫褶皱,号称必中的长枪昆古尼尔在她面前失去了所有神效,而奥丁目前表现出来的第二个权能——神速,也在她身上讨不到任何好处。 局面僵持了下来。 高架桥上,被昆古尼尔刺激余波震飞撕碎的死侍们围聚在‘林年’身后,黑压压一片静静地守望着断崖这边的‘林年’和奥丁。 “你还不明白吗?”‘林年’叹了口气,“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东西脑袋会聪明很多。” 在奥丁准备再度发起进攻之前,‘林年’抬起了手,然后挥下。 雷光中,在他身后,成百上千的黑影头颅连带着斗篷尽数飞了起来,那一颗颗苍白面孔的头颅被黑色的血液冲飞到了数米的高度,黑色的泉水汪洋般爆洒在了高架桥上,强烈腐蚀性的黑血将整个桥面侵蚀穿透了,大截大截的高架桥结构被腐蚀后崩塌了! 她的一次挥手,没有太大的动静,却造成了与奥迪投掷昆古尼尔一般效果,两者之间倒产生了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林年’对着奥丁露出了个好看的笑容,“如果不明白的话...那这样又如何?” 话音落下,奥丁坐下的斯莱普尼尔八足之上同一时间亮起了火花,八根马蹄顷刻间被一道白光砍了下来,八足神骏嘶吼着栽倒! 看着奥丁将昆古尼尔插入地面维持身形的‘林年’冷笑了:“伤不了你,但我还伤不了你的坐骑吗?现在谁又在王座之下?谁又在王座之上?” “记住,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看着暴雨中,在高架路上缓缓站直的威严神祇,‘林年’冷冷地说道。 — — “你是不是骂我是狗?”林年指着雨里的自己问身边的金发女孩。 “这种时候肯定要把气势拉满啊。”金发女孩用力睁大自己漂亮的眸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当时其实还考虑说‘就算他是我的狗,也只有他向你龇牙的份儿’这句台词呢!” “哦。” “...咦,这雨水怎么有点甜?” 林年什么也没说,借着暴雨的掩护默默地把可乐淋在了金发女孩的头上。 “不要在意不重要的细节,重要的是你看清楚‘浮生’的使用方法了吗?”满脸可乐却毫不自知的金发女孩问。 “大概吧,没想到浮生的真正用途居然是在这里。”林年点头表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看向那零散着留在高架路上的死侍的尸体,“说来说去,浮生的效果还是‘回溯’。” “在时间支流上进行自我回溯。”金发女孩说,“可浮生可以回溯的东西可不仅仅是自身的状态,它用来当免死金牌未免也太浪费了。” “浮生应该用来杀人,因为它就连我自身的‘地点’也可以进行回溯。”林年说,“在短期内只要我走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能依靠‘浮生’这个言灵来进行回溯。” “只要在同一时间进行多次回溯,那么你就可以几乎同时出现在成百上千个地方进行行动。”金发女孩淡笑着说,她拿着遥控板倒带到了千百个死侍同时被斩飞头颅的那一瞬间,卡在一个点按下了慢放键。 雷光跃过天空,照亮了高架路上那诡异而恐怖的一个场景。 每一个死侍身后都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孩,斩出的炼金刀具正撕开着他们的斗篷,切割下面流动着黑血的皮肉! “这才是‘浮生’的真正效果。”金发女孩说,“只要敌人出现在你踏足过留下了‘锚点’的位置,你就可以随时对他进行回溯攻击,你能回溯一次,你就能瞬间向他砍出一刀,回溯两次,就是两刀不同方位的斩击几乎同时落下...当你能像我一样回溯上千次,那么就能做到刚才那一幕。” “这违背了时间是一条直线长河的理论。”林年看着那雨夜中出现的复数个自己说,“我不可能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点。” “谁说你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了?我不是说了吗‘几乎同时’落下,是‘几乎同时’,不是‘同时’,我只是太快了,快到让你误以为我瞬间在一千个地方出现了。”金发女孩笑了。 “可是...”林年看着面前的金发女孩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在他另一侧的护栏上又响起了说话声音,“如果你能做到每一次回溯的时间相差不到1毫秒,也就是0.001秒发动一次回溯,那么数千次的斩击就可以在一秒内发生,一秒砍下一千个脑袋,发生在你面前的不就是眼下这一幕了吗?” 林年陡然回头,发现金发女孩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另一边去了,原本的左边已经没有了人影。 “就是这个道理。”金发女孩说,“刚才是不是有一瞬间产生了同一时刻有两个我的错觉?” 播放键按下,千百颗头颅被斩首飞起的盛大景象再度重演了,黑血狂宴铺天盖地地涌去,侵蚀了高架路造成路面崩塌。 “你在一秒内使用了一千次回溯?”林年终于明白了,也被那倾盆一般的杀机给震慑住了,“言灵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么。” “这有什么不可能?”金发女孩说,“能改变整个世界的言灵你听过吗?” “改变整个世界?”林年在这一刻开始才重新定义起了龙类真正可怕的权能。 “祂就可以。”金发女孩指了指神祇,“但祂现在还没想跟我们认真,也没法跟我们认真,他每一次昆古尼尔想锁定我们都被我提前使用回溯给避开了,祂的能力有关因果,但只要不让祂将因果粘到你身上,祂就对你无计可施了。” “......”林年望着雨夜中提枪的神祇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更进一步的言灵我这里其实还有,想学吗?想学的话我教你啊。”金发女孩笑,“不过你得先掌控当下的力量才能进一步解锁其他的,‘浮生’这个言灵现在已经对你解锁了,但我不推荐你在现实里直接使用,不然你大概率在发动的瞬间就迷失在‘回溯’里了,等待你的要么是发动失败精神崩溃变成一个疯子,要么就是四肢断裂出现在各个不同的角落。” “这个言灵其实不该那么快对你解封的。”她说,“只是有些时候总会遇到一些巧合罢了。” “所以我该怎么练习?”林年问。 金发女孩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跳下了高架路在大雨中转了一整圈,再站定了看向护栏上的林年向他张开了双手展示身后的整个世界,答案不言而喻。 “你说奥丁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林年看着暴雨中的金发女孩安静了很久,才缓缓说道,“那么能从祂手里逃掉的你,到底又算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她笑着说,雨水从睫毛上滴落,下面的瞳眸是烈于神祇的赤金色。 ------------ 第二百七十一章:硬币 Ooh_ooh_ooh Past_lives_couldn't_ever_hold_me_down Lost_love_is_sweeter_when_it's_finally_found I've got_the_strangest_feeling This_isn't_our_first_time_around Past_lives_couldn't_ever_come_between_us... 独立音乐人sapientdream慢节奏、忧怅的《promise》缓缓在枕边响起了,白辣辣的阳光从窗帘外渗进了一隙光影,落在床榻上女孩的脸上,像是猫的胡须。她匀净地呼吸着,白皙的皮肤折射着阳光的美好,照亮着同样美好的雪白脖颈和锁骨,手臂挂在床边,光线穿透窗帘在上面印出一条条印子,细小的绒毛带着点金色好看的白。 苏晓樯醒了,在梦中她像是浮在暖洋洋的海洋上,音乐带着她从海面上一直往上升,升过金色的云,升过盛大阳光书写的天空,最后从梦境中升到了现实。被照得雪白的睫毛抖了抖,睁开了,她看见梦中遇见过的男孩竟然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借着光线他垂着头正静静地看着膝盖上的一本书。 《围城》,蓝色的硬壳封皮,白色的书名周围有着一道迷宫似的圆,于最下方才是作者的名字。 小天女没读过这本书,她依稀记得里面的一些名言和对白,就比如里面说过,天下就没有偶然,那不过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 “里面还说过,爱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林年放下了书,他注意到苏晓樯醒了,于是说,“早安。” “早安。”苏晓樯说,忍不住抬起了手臂,遮挡男孩将窗帘拉开后那迎面打来的盛大的阳光。 等白光从刺目转为柔和落下,城市从光线里浮出来了,玻璃幕墙的大厦上倒影着阳光下人间的烟火,和蓝得水洗似得天空上的云彩。 今天的滨海城市罕见地有了一个好天气,像是昨天漫天的墨汁和沉闷都被一场雨水冲洗干净了,流进了水渠中汇入下水道。白纸上本就本该就画着一片蓝天白云,这种天气里,就算是误入城市的海鸥都在为路过年轻人的青春而讴歌。 “今天天气不错。”林年说。 他回头过去,苏晓樯才把视线从男孩的侧脸上收了回来,有些低血糖的脑回路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在哪里,毫无疑问她是在现实——因为就算是在梦里她也舍不得做这种奢侈无度的梦。 “去洗漱吧,我准备了早餐。” 林年起身走出了房间,蓝色的书籍覆盖在椅子上,盖过的页数过半,阳光下白色的书页仿佛都能被晒出味道来,细细一闻空气里都是油墨味和男孩留下的味道。 直到房门关上细微声响才让女孩彻底回到了现实,她看着男孩坐过的椅子和留下的书,呆了几秒回过神后忽然埋在了被子里,双手笼住被子一点点把里面的棉絮拢到脸的周围把自己包裹在了一片温暖里。 半晌,等林年端着早餐走进房间时,苏晓樯依旧洗漱完毕坐在了床上,由于衣服淋了雨没干得透彻,太阳出来时就被林年收去挂在了阳台上,以今天的气温和光照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晒干,正好是一顿早餐和闲聊的时间。 “先喝牛奶暖身子。”林年递了一杯温牛奶给她。 苏晓樯乖巧地接过牛奶,如果她家的保姆有幸能看见这一幕大概会连夜收拾水果和礼物去找林年家取经,苏家大小姐出了名的难照顾,尤其讨厌吃早餐,每次敲门叫她吃东西低血糖发作都会好一阵折腾,虽说事后还是很理解地向保姆道歉,但那阵子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人能伺候的。 “酒店早餐选择很多,我只拿了点培根煎鸡蛋和起司面包。”林年把餐盘放在了床头柜上,拿起蓝色封皮的书籍,交叠着腿坐在了椅子上,细心地看着她进食,时不时拿起纸巾递给她示意嘴边有东西。 房间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谁也没说话,林年就安静地看着他,借着阳光,床上的女孩就像透明的一样,要融化在明媚的阳光中,手指、皮肤白里透着苹果似的红,也不知是晒的,还是自己不小心染上的。 闹铃再度响起来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八点半,歌曲还是同一首英文歌,看起来小天女对这首歌喜爱到了一定程度,因为无论是再喜欢的歌曲放到闹铃上时间久了都会让人产生心理厌恶,除非她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因为某种原因,某些歌词,听再多遍都像是在听自己,唱自己。 林年帮苏晓樯在床边找到了手机,关掉了闹钟,屏幕上显示出了屏保,他看了一眼,又发现小天女借着喝牛奶时在偷偷瞄他,注意到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又赶快盯住杯里的牛奶,差些往里吐出了几个泡泡。 “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人啊...”喝完牛奶,吃完早餐,餐具堆在了一旁,接过湿巾纸擦嘴角和擦手的小天女忍不住小声地说。 “越是被人照顾的人越会照顾人。”林年轻声说,他看了手机屏幕上的锁屏壁纸好一会儿,才熄灭了手机,“什么时候的照片?” “什么?哦...你说锁屏壁纸啊。”苏晓樯最先没回得过神,因为按照她的记忆,每次遇到这种会令人尴尬的情景,这个男孩都会巧妙地避过去,当人暗地里舒一口气的时候又怅然若失了许多,但最终还是会从心里涌起更多的憧憬。不拒绝,往往会让暗恋的人心怀期望,即使对方也从未说过同意。 ‘“高二上半期运动会的时候,你代表我们班的男生去参加了五千米长跑。” “哦,我记起来了。” 只是稍微一提醒,林年就从记忆的相簿里翻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他能记住很多东西,但他只在需要的时候会想起那些记忆。 就比如那次运动会,女生方派了陈雯雯出场,文学社的社长在体能上也不算差,咬着牙跑了个第三名的好成绩,而男生方最开始是准备上路明非的,只可惜这小子外强中干,在预热的时候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林年主动接手了他的任务,上场就飞快地把所有选手丢在了身后,别人还在跑第五圈的时候他就已经冲线了。 捧奖杯的时候一人捧一次,路明非算个参与奖,和陈雯雯一起捧杯照相留念,当林年捧杯的时候苏晓樯就凑了上来,碰巧有闲得无聊的人站在高台上往下丢撕碎的彩纸,场面喜庆得像是奥运会夺冠了,在起哄声中苏晓樯掏出手机乘机自拍了一张...大概这也是她唯一跟林年单独出镜的照片。 “拍得挺不错的。”林年说,“你喜欢我?” 神转折。 谁能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锁屏壁纸的缘故? 没人知道。 苏晓樯抓被子的手下意识一紧张把被单里的棉絮抓成了一团...正像是林年的问题在她的心脏上用力捏了一下一样,再不是曾经那有意无意时的剐蹭了。 如果说闪电击中树木的几率是三千分之一,那么在三千次的无意中,那道闪电终于找到机会了,向暴雨里一直在等他的树木劈了下去,将树木从中砸开。 “我...” 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苏晓樯忽然哑住了,她有些轻微的大脑供血不足,有些眩晕。真是见鬼了,她曾跟身边一起玩的女孩子们笑过,在中世纪的时候,贵妇们总喜欢束腰,蓝色缎制紧身内衣能把娇贵的花儿们挤压得喘不过气,稍微受一些刺激就会晕倒。 所以中世纪的贵族们总喜欢对贵妇们吹嘘冒险的经历,或者罗曼蒂克时挥金如土的大气,如果他们的英勇不能让几片几片的女人们晕过去,那么这个贵族就是不合格的,会被自己的朋友耻笑。 每每提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苏晓樯和她的朋友们都会笑,觉得很不可思议,很荒谬...可如今面前的男孩只是简单说了四个字,她就有些喘不过气了。 “是啊。”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这么说了。 没理由退缩,喜欢就喜欢得正大光明,不是什么糗事,她能在男孩被人讥笑家室的时候说一句我养他,那么现在她就可以自然地说出这句... “我是喜欢你啊。” 林年没有再说什么了,转头看向阳光外的水洗一样干净的城市,他的眼里也很干净,没有太多的阴霾和心事,这种天气谈情说爱很棒,大家的心和舌头上都没有灰尘,吐出来的都是最直白,最不经修饰的欢喜。 “为什么?”隔了一会儿后他问。 “有为什么吗?”苏晓樯下意识问。 “也是。”林年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可能是开学纠纷的契机,也可能是篮球场上命中篮筐的三分球,更可能是跑道上的一骑绝尘...喜欢上一个人有太多理由了,那些零碎理由像是被分成一粒粒的糖,一点点加在水里,不经意间喝上那么一口,再看向他,只觉得满口的甜味,大概这时才自省过来,哦,原来我喜欢他啊。 “没想过放弃吗?” “...有过。” 说得很没底气,她知道自己应该硬气起来,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决心,但她委实做不到,在这个代表着她能幻想的一切美好的男孩前她撒不了谎。 苏晓樯其实心里也有很多弯弯绕绕想说,她算是不善言辞的女孩,她不是陈雯雯,能把自己的心思剖开给喜欢的男孩看。 可能她想说,你是田径部眼中的新星,在赛道的跑道上你能跑得很快,我就在后面追,但怎么也追不上,每一次转弯可能都会摔一跤什么的,摔倒了就不想爬起来了,但看见你跑得越来越远,我又忍不住给自己打气,爬起来继续追了。追了一圈又一圈,膝盖都摔破流血了,距离还是没有拉近,换谁都想过放弃,但她自己还是一个劲倔着脾气追。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这样的,你在跑道上追着一个人的背影,在你的身后也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在追你。大家追不上,又不愿意停下来等一等身后的人,就倔着脾气,低着头一直跑,直到跑不动了才甘愿和身后追上自己的人妥协,相扶着走出跑道,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可能最后再回头看一眼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怅然若失。 可苏晓樯不想妥协,尽管前面的背影甩得她很开,甩到看不见了,她也在跑道上一圈圈地跑着,背后追她的人早就放弃了,她也一个人跑,如今终于又看见了熟悉的背影,怎么可能会停下来在放任他离开呢? “那你会放弃吗?” “不会。” 这次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获得了答案林年点头。 几乎在苏晓樯以为会遭到最绝对无情的拒绝时,一枚硬币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抬头看去,只见到阳光里,林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心里躺着一枚硬币。 “看清楚了吗?”林年问,“硬币。” 苏晓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林年缓缓握拳将硬币捏在了右手中,然后伸出双手,放在了苏晓樯的面前。 阳光透过阳台照在了他的脸上,他看着苏晓樯认真地说,“猜一下硬币在哪只手。” 苏晓樯怔住了,因为这是一个白送分的题,林年右手握着硬币然后伸出了左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硬币当然只会在... “右手。” 林年打开了右手,里面什么也没有,然后他再打开左手,硬币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魔术?”苏晓樯问。 “你可以当做是,我作弊了,所以你没猜中。”林年点头承认了。 苏晓樯没明白他的意思,林年说自己作弊了,但她却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现在你知道游戏规则了。”林年再度把伸出了双手,这枚硬币在左手中,“我还会作弊,你也可以继续猜,但我要事先提醒你,这个游戏你几乎不可能猜中,因为我每次都会作弊,但你每次见到我都可以猜一次。” “好。”苏晓樯没有理由拒绝这种有趣的游戏。 “你喜欢我,我不会劝你放弃,因为你不像是会放弃的人,只要你知道我身边没有别人,你就绝对不会放弃,死心是一件对你很难的事情。”林年看着苏晓樯的眼睛轻声说。 苏晓樯无声地点头了,就如同林年说的那样,林年身边没有别人,她就会一直等,即使他拒绝了她也会一直等,一边等一边想如果他会回心转意,如果他会出现在街角,如果他会喜欢上我...坐在树下,吃下一个如果,再剥一个如果。 “所以我给你猜硬币的机会,但你要答应我,在猜中硬币之前,过好自己的生活,去遇见更多人,找到更多的选择。”林年说,“我离开这座城市后,不要试图来卡塞尔找我,不要挂死在一棵树上,你答应了我,我才和你玩这个游戏。” “那如果我猜对硬币了会怎么样?” “我会跟你交往。” 房间里很安静,太美好的日子似乎都能听见阳光在窗外的栏杆上缓缓流淌。 — — — 万博倩看着走出房间的林年,没说话,只等着男孩把房门带上了,提起身边沉重的长条箱子,跟着他走向了套房的大门。 从走廊穿过,进入贵宾电梯,电梯门合拢,头顶的亮灯依次跳动。 谁都没有说话。 这份沉默直到电梯门打开后才打破了。 “我刚才在房门外偷听了。”万博倩低声说。 “嗯。”林年点了点头。 “你的言灵是‘刹那’对吧...” “嗯。” “那她一辈子都赢不了这个游戏。”万博倩轻声说。 林年站定在了酒店门口,在外面蓝色的Panamera静静地停在路边,阳光里戴着墨镜的男孩站在车边等着他们。 “在合适的时间,她总能赢一次游戏。”他说。 “不如直接干脆地拒绝她,就算她再执着,伤心个几个月,半年时间,哭累了就会找其他男孩了。”万博倩摇头,他知道‘刹那’是什么性质的言灵,这种游戏,只要男孩愿意,女孩一辈子都不可能猜中硬币。 “谁都该拥有一个机会,而不是那半年甚至更久的痛苦,没有人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林年说。 “可她真的有机会吗?这种事情还是看你,你既然不喜欢她...” “为什么?”林年转头反问万博倩。 “什么为什么?”万博倩愣住了。 “为什么你那么坚信觉得她会一辈子赢不了那个游戏。”林年问。 “因为你根本就不...”万博倩张了张口,但却忽然闭上了。 看着男孩的眼睛,她突然明白了男孩话里的意思。 ...一个漂亮的女孩,在你受到排挤的时候在你身边陪你帮你说话,在你获得比赛冠军的时候冲到你身边给你喝彩,在你受到侮辱的时候为你出头,在你过生日的时候偷偷塞给你想要的DVD机...真的有人能在这样一个女孩面前不动心吗。 水滴石穿,谁又能保证在一个女孩的无尽的追求下不动那么一点心呢?即使很微小,但只要大雨淋落的石像出现过那么一条裂缝,雨水总能流入一些进石像封闭的心里。 可石像是不能说话的,他有自己的宿命,在宿命结束前它只能是一个石像。 “...我也是人,也有感情。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心意,在你们找上我后我才知道了...我想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今后的时间还很长,可能发生太多事情。我们还年轻,还没有遇到过太多人,我们的心意可能都会发生改变...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林年看向窗外等待着自己的男孩轻声说,“现在还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起码现在的关头还不是时候...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做,等那些事情做完了,她如果有了喜欢的人我会离开,可如果她和我还是跟现在一样的话,那相约再抛一次硬币,让她赢一次,又如何呢?” “嗯。”万博倩沉默了很久,点头。 接过了万博倩手中带着半朽世界树校徽的沉重武器箱,男孩推开了门走了出去,淹没在了盛夏的阳光中。 ------------ 啊哈 昨晚看了ww的首映…起迟了,更新可能会晚一些。 加朵真漂亮! ------------ 第二百七十二章:王牌狗仔 Panamera行驶在雨露倾城的滨海城市里,车载DVD里播放着的音乐声与车窗外涌入的清新空气进行着置换,连带着越发清新与干净的是坐在车上男孩和女孩们的心旷神怡的心情。 大雨后的城市总会显得很干净,不锈钢的栏杆上缀着雨露,斑驳的水迹像是零零散散的镜子镶在城市的每个地方,树叶上、路灯杆上、墙壁雪白的瓷砖上,一齐倒影着在街上碾过水洼一骑绝尘的蓝色掠影。 像是夏天也被他们抛在了后面,卷着几片新绿的叶子在水路上打旋,停泊进映着蓝天的水渠中。 林年伸了只胳膊到车窗外...很不安全,但却能最直接的感受到夹在大厦中间的阳光在自己手心里流淌,温度一点点的蔓延全身,将昨天的湿意烘干成阳光的味道。 车里的DVD播放着王力宏07年发布的专辑MV《改变自己》,曲风很pop,车里没人没听过这首歌,最火的时候餐厅、理发店都在放,架子鼓、电吉他、贝斯交融在一起的节奏很动感洗脑,但同时也很跟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年轻司机不搭调。 这辆车是楚子航的‘爸爸’今年在四月份保时捷首发Panamera的车展上买的,开过一段时间,但由于跑商务的原因(总不能开保时捷见客户),再加上楚子航考了驾照,这个玩具就干脆丢在车库里给楚子航用了,这也意味着导入这些歌曲的正是他。 “我还以为你的歌单会全是白噪音。”林年看向楚子航说,“没想到你居然听王力宏。” DVD扒拉了一下,排序播放的歌单里大部分都是王力宏的歌,少许夹杂着几首贝多芬的钢琴曲,如果楚子航被女孩们称为冰山,那么他也是一座听歌很有品味的冰山。 “离最近的网吧还有十分钟的路程,DVD里下载了《怪物史莱克2》和去年出的3,如果你们想消磨时间的话可以看。”楚子航看了眼林年和后视镜里后座上跟装备箱一起坐的万博倩。 说来喜感,可能是害怕剧烈震动引发箱内武器的走火,就连装备箱也一起被绑上了安全带,乍一看起来好像是万博倩在跟一个长条箱子在约会的路上。 “不用了,在到网吧之前我想理一理接下来行动的计划。”林年说。 “网吧?是要用电脑么,用酒店里的电脑不行么?”万博倩问。 “那网速...算了吧。”林年叹了口气。 万博倩愣了一下,发现好像也是...国内酒店的网络和电脑一向很不靠谱,毕竟一个WiFi一整栋楼的人公用,但凡再遇到隔壁的人在下载后缀是.mp4的文件... “以你的逻辑来判断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林年想了想问。 “接触当地豪绅,打听情报。”万博倩果断地说,“就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犹太人’出没于这座城市的上流阶层,如果他真的是在做有关混血种的买卖,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来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并且与他进行交易。” “所以我们要找的不是单个的豪绅,而是一群豪绅,能接触到一群豪绅的方式有哪些?”林年又问。 “宴会。”万博倩说出了昨晚思考了一夜早早就想好的答案,“高级圈子里的人大多难以安于现状,然而他们的发展往往都会因为产业的方向或快或慢地到达阈值,想要继续提升自己社会阶级的办法只能是扩宽人际圈,交际更多有名有望的上流人物。” “一个社交圈子的宴会总会用邀请宾客的身份来营造宴会整体的高级感,进行他们自我价值和满足感的虚假提升,好像自己跟名人喝过茶,拍张合照,自己的身价就会提升不少似得...不过实际证明这其实也有那么一些用,毕竟借着名人的名头总能狐假虎威、招摇撞骗,总能将一些利益唬到手中。”林年的话锋十分的辛辣,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上流人士们的普遍作风。 “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宴会,就能找到这座城市的所有豪绅...所有够资格的豪绅。”万博倩点头表示理解,虽然昨天她的表现有点不尽人意,但在调整一晚上的心态后,她又重新回到了执行部专员的状态。 “越是自视甚高的人群越会搞小圈子,小圈子会给他们带来很强的集体荣誉感,所以在小圈子扩张吸收新血液的时候,会显得的特别高标准、高要求,不会希望有不够资格的人鱼目混珠进来污染了圈子的纯粹些,所以大抵这些宴会的召开地点和情报会相当的...私人。”林年说。 “‘爸爸’以前尝试过申请一个宴会的邀请,但被拒绝了。”楚子航忽然开口说。 “能详细说一下么?”林年似乎并不意外楚子航能在这时提供相关情报。 “两年前,黑太子集团对‘爸爸’的产业很有兴趣,进行过追加注资入股,在一次和黑太子集团的老板喝酒时谈到过‘宴会’相关的话题,说是我们这边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慈善性质的宴会。”楚子航说“那段时候‘爸爸’的企业一度跻身进了当地的前茅一列,想要申请但却被拒绝了,理由是他还没有站稳脚跟,也不在‘预备名单’上,据说真正有资格受到邀请的企业家和有钱人都会收到一张烫金的白色邀请函。” “我们需要知道慈善晚宴的时间和地点,像这种宴会如果是每月召开一定都会有固定不变的时间。”万博倩说。 “但这种情报往往才是最难打听的,就算是军事级别的情报,我们都可以请求诺玛和中央控制室的技术人员配合骇入,但这种宴会的名单乃至时间地点根本没有记录在互联网上的,因为保持了传统的缘故,他们只会用手写请帖和用雇人上门通知这种物理传递信息的办法。”林年说,“小圈子之所以被称为小圈子,就是因为它的私密性特别高。” “让诺玛替我们伪造权贵身份来引起注意,主动让他们发邀请函给我们呢?”万博倩提议。 “我也很想这么做,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但太容易打草惊蛇了,我们不知道‘犹太人’的底子,很难知道他的警戒心到底如何。小圈子对新鲜血液往往都会百般审核,我们不知道‘犹太人’在小圈子里的地位如何,审核的过程他是否会经手。诺玛伪造情报的手法很高明,但却不是天衣无缝,没有什么东西能做到天衣无缝,比起冒着可能暴露的风险进入对方视线,我们不如一直藏在暗地里,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出手,一击致命。”林年说。 “这也任务会难上很多,容错率会变低。”万博倩思考了一下说。 “不犯任何错误就能百分百完成的计划,难道不是最理想的计划吗?比起就算不犯错误也可能失败的计划,即使可能性很低,我也更倾向于选择容错率低的前者——只要我们不犯错就行了。”林年表情没什么变化,“虽然执行部将这次任务的难度定成了‘B-’,但我们也得报以绝对的谨慎去对待,花费十倍的精力绕弯路,也绝不省力去冒着一丝的可能性触雷暴露自己导致任务失败。” 万博倩没有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因为她发现自己在任务上的理念跟‘S’级实在是相差太多、太多了,这种思维大概也只有‘S’级这种王牌中的王牌能一直成功贯彻... 按照任务完成的经历来讲,‘S’级几乎算是她的十倍还要更多,任务的难度也夸张到她没法想象,甚至根本没有资格知道里面的任何信息,有些时候听经验老道的人的话总没错,即使对方年纪比你小很多。 “诺玛虽然是出色的超级计算机,但她却不是万能的,她可以高度拟人化,但她终究只是AI不能大量地与人打交道...放弃伪造身份选择直接潜入就得知道宴会的更多情报,这种时候我们就得拜托一些油嘴滑舌,能适应任何环境,打听到任何情报,上到机密下到绯闻的真正专业人士。”林年迎着阳光微微眯上了眼睛。 “...你是说狗仔?”万博倩听懂了。 “狗仔中的狗仔,王牌狗仔。”林年说。 “那不还是狗仔吗...你认识这种人?” “我昨天打电话回学院跟他说过这件事,他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林年点头。 “作为一个狗仔这么敬业,他欠你人情么...?”万博倩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年要去网吧了,要想跨国进行联系对网速的硬要求的确很大,酒店那网络下个CS怕都得三四个小时... “没少通宵玩我的PS游戏机就是了...”林年叹了口气,“而且这次还得欠他一顿宵夜,但我肯定他能帮我们找到不少蛛丝马迹,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只是手段有些...啧。” ------------ 第二百七十三章:情报 Panamera驶出了CBD区拐入老城区的小道,在繁华的CBD里找网吧是件麻烦事儿,但在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说不定下个路口拐个弯儿就能见到一间无证黑网吧,可能他们的网吧环境一个比一个差,但网速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毕竟这是当前青少年上网唯一关心的事儿了,没人喜欢顶着200的ping跟别人打父子局刚枪。 Panamera小心地避开了前面驶来的人力三轮车,又把持着跟路边水果摊的距离,往着林年指定的道路开去,这条路很偏,但林年指挥得却很熟,看起来已经把地形熟络于心了。 “你们如果找到了目标你们会怎么样?”抓着方向盘开车的楚子航忽然问,他听了一路的任务计划制定,但却唯独没有听到林年和万博倩两人讨论抓到那个‘犹太人’后准备做的事情。 “视情况而定,能缉捕就缉捕,我们是人道机构,总会给这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林年转头看向车窗外。 “...改过自新?”楚子航还没甜到认为他们会把人扭送到公安机关。 “犯了什么罪,就按什么刑罚处理,拒捕就立地枪毙,反抗也立地枪毙,其实能活着抓到人的情况很少,因为我们不会像电影一样对着罪犯喊不许动、别跑什么的,通常见面就是刀枪伺候,打死了就结案,没不死留了一口气就根据当时的局面和危险程度做选择,是送他上法庭还是就地处决。”林年说,“执行部专员的权能很大,因为我们出没的都是高危险的境地,不能有太多框架束缚我们,有些时候束手束脚就是在自掘坟墓。” “像是暴力机关,先做事,再问责。”楚子航给了林年描绘的执行部一个精准的定义,“把他送上法庭之后按照哪本法典判罪?” “秘党们在自己的国度中私设法庭,我们有完成度相当高的的法典,混血种触犯了哪条条款会遭受到多久的监禁都在上白纸黑字得写着。严谨的制度会推送着危险混血种送上法庭,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律师,审判每一步都刻在骨子里,陪审团认定犯罪事实,所罗门王家族出身的法官定罪,该送监狱的送监狱,该清算的清算,森严而循规蹈矩。”林年淡淡地说。 “所以存在着专门关押...混血种的监狱吗?”楚子航尝试着接受起混血种这个词。 “有。”林年说,“监狱在切尔诺贝利的废墟,这次‘犹太人’涉嫌走私混血种相关的‘物品’和‘活体’,这在法典中是一项重罪,一旦罪责成立,就会根据涉案物品的危险程度和伦理问题大小定罪。” “像是涉案金额的大小影响有期徒刑的涨幅。”万博倩给出补充解释帮助楚子航了解。 看到林年在这个男孩面前直言不讳,她也明白了大概率这个男孩今年就得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了,现在权当是在做执行部版入学培训。 ...不过‘S’级这是奔着让这男孩入学就加入执行部的方向去吗? “切尔诺贝利的废墟中有一个混血种监狱。”楚子航觉得三观又被刷新了,他的三观在重遇林年后一度摧毁又重建,从一开始枯燥乏味的平层沙堡遗址上开始重新建起了闻所未闻的宏伟奇观。 “被关在里面的人大多都很危险——能被执行部狂轰滥炸,枪打刀劈还能活着接受审判再被丢入监狱的混血种大多都不是什么善茬。也有一些就连执行部也付出很大的代价才抓到的危险混血种被关押在监狱深处,要么是血统异常到现代手法都难以处理的怪物,要么是言灵危险到难以控制,就连销毁言灵使用者都伴随着巨大风险的‘哑弹’。”林年说,“那个地方距今已经建成二十年了,今年监狱空间紧张的缘故,导致现在能被判进去的都是做了一些很微妙但又不至于死刑的重罪犯人,就像现在我们追捕的这位...贩卖人口或者炼金产物给普通人不至死,但绝对是重罪。” “二十年...意思是在切尔诺贝利辐射还很剧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建了。”楚子航心算了一下年份得到了这个惊人的答案。 “听说那段时间秘党们在利用里面的核辐射研究什么新的炼金技术,反正是不怎么干净、人道的实验就是了。”林年说,“至于头几年住进去犯人的健康问题,这点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了,有这份仁慈还不如关心一下修建监狱的工人能不能在辐射的威胁下得以善终...就算现在辐射的情况减弱了也没人想被关进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那地方跟我们一辈子无缘。” 楚子航默默地接受着这些信息,大抵在内心里已经勾勒出‘混血种世界’的蓝图了...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因为第一个向他揭露这个世界的是那个男人,那场暴雨里男人身上的冷厉和嗜血就早已提前说明了太多东西了。 Panamera停在了一家网吧前,一辆好车落在这种地方总忍不住吸引人围观,更别说从上面下来的人都是罕见的俊男靓女,虽说其中两个大热天穿风衣显得有些怪异,但总体还是不影响审美得分。 还没走进网吧,烟味和键鼠的喧嚣就像揭开热锅的盖子一样扑面而来,万博倩和楚子航都下意识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们没来过这种充满了‘江湖气息’的地方,因为从小到大两人的家里都是有家用电脑的,就算出门上网也是进的环境很好的网咖,高档的装潢,小资情调的歌单,每一台电脑都是单间,坐在沙发上才开机就有服务员给你递来咖啡单问你今天想喝点什么.. 在看见走进这烟雾大到堪比浓雾天气的网吧,犹入无人之境面不改色的林年,两人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哦不,是渊井深海出潜龙! “哟,大冠军,好久没见到你来上网了。”坐在收银台后面单手操作电脑斗地主的中年男老板在看见林年后眼睛一亮,把烟杵在了烟灰缸里热情地打着招呼。 “冠军?”快步跟在后面走进这烟雾缭绕的冲浪圣地,楚子航和万博倩立马就听见了老板招呼林年的话。 “上学时间比较紧张,没空常来,老规矩。”林年摸出了一张现钞递了过去。 “上学好啊,我就是当年没考好大学,现在就只能在这儿被二手烟熏腊肉了。”老板乐呵呵地收钱,拿起烟壳子包的万能卡刷了一下机器,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了一个跟林年八竿子打不着一边去的秃头男人的证件照。 “怎么路明非那小子没来?我还想问他参不参加下个星期我这里举办的比赛。”老板探出头往门口瞅了瞅,又看见了走进来的楚子航二人,“你朋友?他们上机不,要上我给你们一起刷了,后面还有连排的机器可以坐。” “不用了,我就玩一会儿。今天网络还行吧?”林年扫了一眼里面,时间还早,网吧里就几个上了通宵还在继续鏖战的江湖好汉,手指夹一根刚点燃的吊命烟继续挥斥方遒,眼睛里写满了至死方休的觉悟。 “最近花了大价钱拉了一根10兆的光纤,下什么游戏都是2兆一秒,速度飞快,绝对不卡,你去三十八号机就行了,那台机子调过的,新设备。”老板拍胸脯对林年再三保证自家网吧网速过硬。 “我会记得在同学群里给的打广告的。”林年收起收银台上的找零点头后走进了网吧里,在他身后老板还不忘对他竖起大拇指招呼道,“老规矩,你姐来抓你我就给你的电脑锁屏,你直接从后门跑,我给你打掩护!” 林年没有回头也给他竖大拇指,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江湖义气”在里面...反正万博倩和楚子航是这么觉得的,虽然地方很接地气,但起码里面遇见的人好像都有那么一回事儿的感觉,当他们路过一面满是照片的墙壁时,看见其中一张里林年捧着个CS网吧联赛的奖杯的时候,他们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老板叫他冠军了。 找到机子,坐下开机,果然跟老板吹嘘的一样,开机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换是林年寝室里的二手笔记本大概得花一分多钟。 “手机借我一下。”林年向万博倩伸手,后者也立刻把套着镶水钻白色手机壳的手机递了过去。 打开IE浏览器,下载VPN,手机号短信注册白嫖24小时,一气呵成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操作了,只是万博倩没想明白‘S’级专员之前都在国内,有什么地方需要一直连接外网...哦,大概是跟身旁的楚子航一样查找过卡塞尔学院的信息吧? “”,卡塞尔学院本部网址输入后一敲回车IE浏览器就开始自动连接,但在数十秒的正在连接后最终显示出来的是网络连接错误,拒绝访问。 “诺玛,找到我们的IP地址了吗?”林年用万博倩的电话接通号码之后说,在得到对面的答复后,挂掉了电话再度刷新了一次网页,这次网页里终于成功刷新出来一些东西,墨绿的框架和背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巨大的银色半朽世界树。 “诺玛暂时把这个网吧的IP地址纳入了白名单,但足够我们联系上狗仔,接受我们所需要的情报了。”林年熟悉的进入了守夜人论坛,登录了自己的账户,在他登录的瞬间后台果然立刻就弹出了一个新会话。 “来了来了来了,师弟你终于上线了,师兄我想死你了啊!”准时准点蹲住林年的这家伙很热情,热情的让人有些觉得有些贱格... “这个ID...”万博倩脸上涌起了古怪的表情。 “芬格尔,你认识他吗?”林年随口问。 “没人不认识他...我入学的时候他就已经大四了吧?”万博倩怎么也没想到林年说的王牌狗仔居然是这根废柴中的极品,卡塞尔学院臭名昭著新闻部的扛把子,就连校董会绯闻都敢乱传的极品货色... 如果是这货的话,就算隔着一个太平洋都能轻松搞到他们想要的情报吧?毕竟新闻部的人挖信息可谓是挖出了新境界,号称只要你出得起钱付得起责任,唯一女性校董的内衣颜色的情报都能给你搞到手... “昨天让你查的东西,你查到了?”林年问。 “不过是中国二线城市里几个企业家搞的私人性质聚会而已,随便找点疑似相关人物的电脑黑进去,从硬盘里下载点**出来一个个敲诈威胁过去就行了,没恐吓几个就搞到你想要的情报了,要是这点事我们新闻部集体出马搞定不了,我们就白混了。” 隔着互联网林年都能想到电脑那头还拿着自己PS手柄的家伙得意洋洋的表情,他揉了揉额角,打字回复:“没弄出太大的动静吧?” 芬格尔只回了个OK的表情包,大概意思是我做事你放心。 楚子航和万博倩看见这聊天记录后脸色都有些不太对劲...起码后者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年说这种事情只有狗仔能做了,换诺玛肯定是干不出**敲诈勒索这种没底线的事情来的,但狗仔能,他太能了,正常人的底线再往下挖十米大概都瞅不见他的底线的轮廓,大概勒索完后还会备份到自己的硬盘里当收藏慢慢批判... 虽然下作,但却格外有用,很符合新闻部的一贯作风。 ------------ 第二百七十四章:邵公子 “你电脑没问题吧?我这就直接打包发你?东西还蛮多的,有视频也有图片,还有一些文档,全部加起来零零总总十几个G吧。”芬格尔回复。 “我在网吧,网速还可以,直接发吧。”也幸亏林年提前到了网吧再联系的芬格尔,拿酒店的网速下载这么多东西,100kb/s大概得下一整天。 大概过了几秒钟,网页卡了一下,林年点了点IE浏览器发现卡死了,无奈之下只能叉掉了IE换了个浏览器打开,重新登录守夜人论坛进入个人后台就发现芬格尔已经丢了一个压缩文件过来,足足11个G,丢完后他就留言下载完了再叫他,他先去玩PS3挨打了。 11G大小的文件得下载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这点时间还是能等的,楚子航和万博倩受不了烟味出去透风了,林年则是坐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了一个小时,在下好的时候才招呼两人进来。 三个人围在电脑前,林年解压出了压缩包,在文件夹里刷出文件的瞬间,身后的万博倩和楚子航下意识凑近想看,结果发现电脑屏幕忽然黑掉了。 “停电了?”万博倩下意识起身看向周围,却发现其他的电脑都在正常运作,头顶的电风扇也一直忽悠忽悠地转。 “没,我重启一下屏幕。”林年平静地说,然后借着记忆里网页的布局,操作鼠标把文件夹里分部的不雅图全部删掉...心里默默地记了芬格尔一笔,再打开了刚才自己瞬间关掉的屏幕。(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技能) 这次打开屏幕后,上面出现的就是正常的一份份文档,每一份文档都以人名命名,夹杂着不少像是从民政局里盗出来的证件照,少部分数字乱码的视频堆在角落,整个压缩包的大小也多半是靠它们撑起来的。 “所有你要找的消息都在这里了,你昨天让我找你那儿当地最大的名流聚会,我让新闻部的兄弟们陪我一起查了,你们那儿能上台面的聚会委实不多,也就一个私人性质的慈善性质晚宴看得过眼。” “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林年回复。 “那正好了,我发的文件也全是跟这个晚宴相关的情报...说是情报也不过是出席人的部分名单罢了。说实话,这玩意儿专门想找还挺麻烦的,出席晚宴的名单在网上没有记录,我一个一个的问(勒索)了好多个确定出席过晚宴的人,才把你们那座城市里所有疑似会出席慈善晚宴的人的个人信息拟成了这些文档...大部分都是你们当地和邻市知名企业集团的CEO或者家族贵公子,能在那个晚宴上玩儿的都算得上顶级富豪圈子里的人了。” 慈善晚宴。 芬格尔找到的情报果然跟楚子航之前车上说的相差无异,这家伙虽然白烂贱格了一些,但在办实事上却是意外靠谱得很,从不掉链子。 “师弟你在跑执行部的任务吧?具体什么任务我就不多嘴问了免得死得早...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的主要目的应该想在你那座城市的名流圈子里找什么东西?你要是觉得能说的话就说,我看着给你点建议,不能的话就算了。”寝室里芬格尔一边吸着可乐一边敲键盘问。 “小任务没什么机密性...我们想在这座城市里找一个‘犹太人’,他出没在名流圈子中,‘犹太人’可以是代号也可以是人种甚至可以是姓名,你在查资料的时候有什么发现吗?” “犹太人?没什么印象。”芬格尔想了想回答,“我还以为你是在找什么危险的炼金道具,因为我事后觉得不对劲,重新去查了一下,发现了每一个参加那个慈善晚宴的名流账户上当天都会有大额的资金出入,所有人的资金记录累计在一起,可以想象这个慈善晚宴的每个月固定的那一天里金钱流动相当大,大到让人怀疑在洗钱而不是在做慈善...”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反正不可能真的是在做慈善就是了,他们每个月他们都会定期借着慈善的由头进行这么一次聚众消费,消费的金额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而且我查了金钱流向,所有资金都汇入了瑞士的一个不记名账户,而不是什么劳什子慈善协会...” “拍卖会。”林年和万博倩同时低声道,对视了一眼验证了互相相同的想法。这种资金流向和定期聚会不要太像拍卖行了,结合执行部收集到的犹太人的相关情报,涉及非法混血种的人口买卖、炼金物品走私,他们直截了当地就想到了这个词。 “晚宴的举办地点查出来了吗?下一次的时间呢?”林年问。 “前几年地点都是固定的,但这半年开始每一次的举办地点都在变了,在邀请函发到手中前就连在出席名单上的人也不知道下次的具体地点会定在哪儿。但可以确定的是晚宴的时间每次都是固定的,都是当月的二十号。” “那不就是三天后了么。”林年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日期。 “我们运气不错。”万博倩忍不住点了点头,“听他的描述,改变地点是从半年前开始的,‘犹太人’的活动迹象也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只要不出意外,我们肯定能在晚宴上逮到他。” “所以我们现在得想办法知道晚宴举行的地点...这是不是代表这半年来晚宴的主办方就是‘犹太人’本人了呢?”林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用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进行推论。 “师弟,我提醒你一句,要参加晚宴的话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如果要想弄一张邀请函就得挑对正确的目标...毕竟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月月都会到场晚宴的,那些人是去消费的,但也不可能每个月都那么勤快的去消费出足以伤筋动骨的大额金钱。”芬格尔说,“顺带师弟你可能得上带足够的资金。” “这点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想过用邀请函去那个晚宴,我只要从知道的人嘴里敲出来晚宴地点就行了。”林年面色平淡地回复,“至于资金,我想我带来的箱子里的那些应该就足够了。” 万博倩眉毛抖了一下,原来之前她提的箱子那么重原来里面都装的是金条吗? “好家伙,师弟打暑假工发了啊,带一箱金条执行任务!”芬格尔啧啧着回复。 “这个人。”一直默不出声的“实习生”楚子航忽然指住了屏幕上的一个文档,“如果是他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收到邀请函,知道聚会地点。” 林年扫了一眼那个文档,只看见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邵一峰。 “邵一峰,他是黑太子集团老板的儿子。”楚子航盯着这个名字挖掘着自己的记忆磁盘低声说,“‘爸爸’在跟黑太子集团谈生意合作的时候提到过他的名字,如果是他的话大概不会有任何的资金顾虑。。” 黑太子集团。 滨海城市的龙头企业,起码在滨海城市没人没听过这个名讳,就算没听过也看到过CBD区市里他们家那栋最高、最硬的写字楼大厦,黑晶玻璃云聚在一起像是要插进乌云里,大楼的高度就跟他们近年来膨胀的市值一样筑起了不可能的巴比伦塔。 据说有小道消息讲黑太子集团的老总其实起初也只是一届村支书,不过在造福计划中站到了风口上——猪上了风口都能起飞,何况是本就有野心的年轻村支书? 此后邵书记迅速脱掉了政治路线的衣服,摇身一变成为了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借着风口的扶持迅速累积了当真能修筑一栋巴比伦塔的恐怖财富。直到后面钱多了没地方花,遂开始提升自我读起了书来,又偶然进入了互联网,顿时整个世界的商机都涌入了这位大老板的眼里。 于是黑太子集团经由财大气粗的矿业开始向各个领域插手捋羊毛,名下产业如牛毛,涉及的领域上到重工业生产,下到娱乐业电影动画,几乎现在能想到的赚大钱的东西都有他们一部分的股权。这个庞然大物屹立不倒数十年已然成为了一个单体就能拉动整个城市GDP的庞然大物,市领导跟黑太子集团的老总见面都得握手寒暄几句。 顶尖富豪中的顶尖富豪,标准的用钱可以砸开名流圈子的典型土豪,这种人要是没资格收到邀请函,大概这座城市里就没人能有资格了。 “邵一峰,黑太子集团老总的亲儿子,听说也收到过邀请函,千金之子级别的人物,叫一声邵公子不为过。”芬格尔见到林年问起了邵一峰的消息,也就着文档侃侃而谈了起来,好像他本人就在这座城市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样。 “老爹没文化,就想他牛逼起来,所以打小就送出国读的英国最贵的私立幼儿园,尔后一路上的都是收土豪智商税的顶级学府,18没满19,现在应该筹算着准备出国留学了。师弟,这个目标不错,是个典型的喜欢嘚瑟又有资本嘚瑟的富二代,对于慈善晚宴这种可以随便抖的场合大概喜欢得不得了...大概晚宴的主办方对这种土豪也喜欢得不得了。” “你勒索情报的时候找上过他吗?”林年细细地扫过文档,将这个证件照比楚子航大不了多少的家伙的一切信息记在了脑海中,不得不说芬格尔敲情报上是专业中的专业,这位邵公子的过往人际关系里都被查到前前前前前女友了。 “什么叫勒索...我没找过他就黑了他电脑看了一眼他平时的兴趣爱好,发现找他也是白费功夫,这家伙风流成性,从幼儿园开始就交女朋友了,到现在欠下一屁股的感情债,最大的爱好是参加模特秀带模特回家...他老子估计也对此见怪不怪了吧?我把他的照片发给他老子,他老子估计还会在心里暗夸一句这大小不愧是我的种。”芬格尔张口就来黄段子,显然不知道电脑屏幕前不止林年一个人。 林年回头看了一眼万博倩,发现她脸色不变好歹还是绷得住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满脸认真,身为执行部专员任务为重她还是明白的。 “硬要找的话可以找他老子,他老子的黑太子集团虽然在当地算得上蛇头了...嗨,但其实往大了看也就那么回事儿,就我们学院里想让他们就范的强龙比比皆是...师弟,你不是跟学生会主席挺熟的吗?让主席阁下那边动一动,不什么事情都结了?”芬格尔提议。 “不了,太扎眼了。”林年回复,自然清楚每次考试必抄自己的恺撒背后立着的到底是什么当量的东西,那种规模的庞然大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滨海城市这片浅滩中,只是一鳞一羽落下来都得惊起滔天巨浪。 “那这样的话...”芬格尔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就在林年正在脑子里完善绑架计划的时候,芬格尔那儿倒是提前一步给了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情报,有关那个邵公子的。” “说。”林年中止了脑袋里思考到如果撕票的情况下怎么处理人质尸体的部分。 “我之前查他的浏览记录,发现这小子格外钟爱红头发XP系统外,搜索的关键词里居然有‘卡塞尔学院’!!!”芬格尔回复,结尾还多打了几个感叹号以表自己当时的惊叹。 ------------ 第二百七十五章:未成年禁止进入 ------------ 第二百七十六章:品酒会 时间是晚上八点整,地点是林海别墅区的中心。 一排排白色的灯笼形路灯亮在道路的两侧,照着停在路边的排排好车的烤漆锃亮,每一辆车都是难得一见的豪车,往上走是迈凯伦、法拉利和阿尔法罗密欧,往下走最次一档的也是BBA一系列的敞篷跑。 所有车辆都如群星拱月一般朝向大草坪深处那独栋的大别墅,房内灯火通明,红地毯从门内铺到门外一直停在了道路的石坎上,两侧摆着两个大花篮,上面插着一张黑底镀银的宣传卡片,上面银漆着“第三十一届Petrus酒庄品酒会”的艺术体字样。 未成年人禁止进入... 的确,万博倩还真没说错,按照里提到过禁止对未成年人出售烟酒,像是品酒会这种场合自然也禁止未成年人出入...也还好只是品酒会,最开始林年还以为他们要出席的是有多么限制级的地方。 蓝色的Panamera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别墅区中鲜少能见到警察抄牌,也不怕回来的时候发现车窗上多了张罚单。停好车后,准备好盛装出席的楚子航和林年打开车门迈步走了出来。 今晚两个男孩都身着黑色正装,在得知今晚要出席的场合后他们临时去西装店买了一套对付,除了价格贵得咬人之外倒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或者说就正如林弦说的那样,真正好看的人不需要衣服来衬托美丽,反倒是衣服需要他们来展现出它本身的设计思路。 两人的正装都是枪驳领,颇为自然,阳关、前卫的风格,英式风格设计款型十分的gentleman,肩部较为丰满又能稍微起到束腰的效果,下身搭配着合体的直筒裤,前口袋里白色的巾帕露出半厘米的白缝与整体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冲突。 “不太舒服。”林年理了一下内衬和袖口关上了背后的车门,论穿西装他这是头一遭,就算在卡塞尔学院里受到恺撒的邀请参加宴会,他也是一身T恤加个外套,修身仔裤踩一双耐克的白色运动鞋,活脱脱一个打篮球累了后路过时进来蹭饭的运动男孩。 “只能适应了,我也没经常穿正装。”楚子航也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身子,虽说西装店的女老板在衣帽间试衣环节的时候把他们两人吹出了花儿来,差些就忍不住要两人的电话联系方式了,但好看归好看,不是定制的缘故码号总会有一些出入,西装这种衣服版型固定穿着舒不舒服就是另一回事了。 “忍一下吧,反正今晚的主角不是我们。”林年系上了西装中下部的扣子,转头看向了后座位上走出的女孩。 最先被洒上白色灯光的是她微微抓住车顶的手背,从panamera中探头出来,白色长裙露出的单臂肩膀白里透着淡红色,被光那么一晕就又变得有些粉,裙下纤白的长腿踏出车外踩着一只素白的高跟鞋落到了地面上,路灯照在裙下光洁的侧腿上时晃出让人眩晕的光。 只有当穿上高跟鞋才会发现其实万博倩身高完全不输于林年和楚子航两个男孩子,在高跟的加持下足足有一米七八,稳压了两人一头,露肩双的白色晚礼裙将血统赋予的天资彻底烘托出来了,高贵而优雅。 今晚的万博倩也是盛装出席,从卡塞尔学院出来的女孩都会打扮,因为她们在特工课上学过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她们需要沉寂时可以是路边默默无闻的邻家女孩,但在需要轰动全场时,今年22岁的她如果有必要,自然可以掏出一双恨天高让自己远比人群中那吊灯上的水晶还要耀眼。 楚子航和林年上下细细审视着万博倩,两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时让她有些不自在,因为很明显这两人的目光里没有对美的欣赏和惊艳,只有纯粹的之于任务上的评比和审核。 “手环,耳环,项链都准备好了吗?”林年问。 “这身衣服不需要太多小配饰,耳环和手环就足够了。”万博倩一边关上车门一边给自己戴上闪亮的耳坠,纤细嫩白的手腕上也套着折射着银光的昂贵手环,也是今天下午现去奢饰品店购买的,全部刷的林年的可以充当信用卡的学生证,只有这个时候里面的高额度借款才派上用场了...反正任务结束装备部总会帮他清零的。 “很久没穿高跟了,走两步适应一下。”万博倩伸出手,林年自然地把手放在胸口向下一些的位置,让女孩挽住他的手臂。可能是进入了发育期和任务运动量太大了的缘故,几个月的时间林年的个子已经蹿到了一米七八左右,配上万博倩身高刚好差不了太多。 其实楚子航的身高也是足够的,甚至发育快速的缘故还比林年高了那么一点点,可最后林年还是主动把这个任务揽了过来没让他下场,导致现在他跟在了两人的身后面无表情的,俨然一副年轻保镖的模样...但大概不会有人觉得他会是保镖,就他这张脸只以为会是哪间学校的三好学生出来体验生活了。 踩上了草坪中石路上铺的柔软红地毯,起先几步万博倩的节奏有些紊乱,但在简单几步后就稳定了下来,越走就越是找回了在卡塞尔学院里被形体教员拿尺子横在双肩上走台步的感觉,直到最后她的每一步都越发熟练了起来,到走到别墅前时彻底进入了状态,步伐自然又自信,脸上也挂起了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礼仪笑容。 “我们没有请帖该怎么进去?”走近别墅的之后,两人身后的楚子航注意到了别墅大门前红地毯两侧站立的大块头,看起来是雇的外籍保镖皮肤漆黑正装被肌肉撑得鼓鼓的,腰间别着传呼机和防暴警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货色。 “什么也别管,走进去。”林年没有在意那两个保镖,甚至视线都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 万博倩听见林年的话后选择了无条件信任,步伐丝毫不停地跟着林年的节奏踏上了石阶,走到两个保镖跟前时那两人的视线甚至没有丝毫偏移,直直地看向空无一人的道路。 楚子航这时候陡然反应了过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就再没听到过任何杂音了,遥远繁华街区的鸣笛声、草丛中蛐蛐的鸣叫声,乃至面前巨大别墅里本该有的热闹喧嚣声...然而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像是按下了静音键一样寂静。 ...不,最先清楚过来的是万博倩,身旁的林年按下的不是静音键,是暂停键!他们三人从两个保镖身边走过,他们的视网膜里甚至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倒影。他们不是变透明了,而是处于了一种普通人完全无法观测到的状态。 早在他们下车的时候,一个领域已然覆盖了周边的环境,所有被领域纳入其中的东西都会受到影响,唯独可以正常行动的只有他们三个。 万博倩身边,林年的眼眸中亮着淡金色,一度暴血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龙化的迹象,不知何时他已经可以完全地掌控这个连执行部部长都称之为高危的技巧了。 这应该算得上是熟能生巧,毕竟在很多任务中为了强行提升身边辅助专员的战斗力和生存率,他经常地使用时间零这个言灵,暴血次数多了也就找到了一些窍门,对他来说最初阶的血统精炼技术已经仅仅只是时间零的开关罢了。 门口一直守卫着的保镖根本看不见三人,林年走在前面轻轻推开了玻璃门,楚子航和万博倩陡然屏息了下来,因为别墅里面的场景实在太过光怪陆离了一些,原本应该富有生气的吵闹画面成为了现在眼前的定格画作。 无数盛装出席的年轻人们端着红酒杯在别墅中走动,碰撞在一起的高脚杯里,醇红的酒液在在杯中荡漾出美丽的形状,楼梯上交谈的男士和女士脸上还带着因为上一个风趣的笑话而诞生的笑容,他们的面部的笑肌微微鼓起,眼里的情愫、散发出的荷尔蒙都被锁在了这一刻,以一个极慢、极慢的速度缓缓向前推进着。 也是这一瞬间,楚子航明白了‘S’级的真正含义,以及执行部的王牌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噤,如果张开领域的人愿意,这间别墅里的一切人和事都将由他的心意旺盛或凋零。 ...就连万博倩原本自然的笑容也有些僵住了,她本以为‘S’级的言灵只是刹那,但现在看起来她的情报好像有一些过时了? “注意表情,我要解开言灵了。”林年轻声提醒身边的女孩,“按照计划行事。” 万博倩迅速呼吸了一次,脸上的表情再度自然了起来,当她踏出脚步时,身边的一切都活了过来。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声,男女忍不住的欢快笑声,二楼上传下的钢琴优雅的演奏声,乃至每一个人的脚步声,在领域解除的瞬间,一股鲜活的热气汹涌了过来扑在了他们的脸上带起微风吹动起了耳畔的一缕发丝。 林年三人没有任何突兀感地走在了人流里,在解除时间零的时候他们站着的位置没有任何人留意,在踏出步子融入这场聚会时也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 甚至不少男士在忽然注意到万博倩时,还特别有绅士风度地向她问好,只可惜看见她挽着的林年时每个人的眼角都流露出了点遗憾。可有趣的是不少名媛在看见后面的楚子航没有伴儿时,倒是涌起了很大的兴致,纷纷过来搭讪起来了。 而这时候楚子航终于也才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林年主动接过和万博倩搭伴的任务了... ------------ 第二百七十七章:师姐 “你跟你朋友说了他不相信吗?” “他不相信啊,当时我那个朋友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跟他说我混的那些酒吧里的女孩家里真的都不穷,都是小资甚至中产家庭,没有经济压力,是自愿出来当公主的,他说什么都不信。” “这很难理解吗?” “怎么会难理解...那些家境不错不愁吃穿的女孩愿意去当公主,不过是想多找点机会认识我们圈子里的人罢了,现在不少这样的女孩被叫做什么来着...凤凰女?有些事情我那朋友也没能get到里面一些很微妙的点罢了,他最开始还以为她们家长默认的,可哪个家长希望自己女孩儿出来这么玩?殊不知是他们自己对想爬出圈子的渴望影响到了下一代,从而导致这些女孩的三观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邵公子这几年在国外学得可以啊,说的话也那么有深度了。” “嘿,开玩笑,你以为我这几年下来什么都没学到?不过说实话这些话其实都是我师姐教我的...这里,麻烦过来一下。” 别墅底层的红酒塔桌旁,油光水滑的焗油黑发,穿着银灰色休闲西装的邵一峰站在朋友身旁聊天,忽然向着路过的侍者招了招手,说到师姐二字时忍不住多喝一大口红酒,他杯里的红酒就到底了。 不过这酒量也配得上他邵公子那胖的直径能比得上红酒塔长度的好身材,一旁餐桌上下酒的两个盘子里装着冷肉、火腿和橄榄,除了橄榄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和着红酒下了他的肚子。 捧着红酒的侍者挂着礼貌地微笑走来,为他的杯中蓄上了小半杯红酒,在轻轻点头示意后准备离去又被邵一峰拉住了,不解地回头看去只发现他翻了个白眼:“你养鱼呢,就倒这么一点。” “邵先生,倒三分之一才能让红酒跟空气的接触面保持最大,能快速的醒...”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科普了,我才从国外参加的宴会比这高级多了,每次都喝吐了也没有人有个屁大的意见,怎么回国以后哪里的人都要教我怎么喝酒?”邵一峰叹了口气伸手就把侍者手里年份极佳的红酒拿了过来,吨吨吨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了,爽快程度好比酒吧里往鱼缸里倒黑麦啤酒。 可惜这里没有威士忌和可乐,不然他能配一杯魔改版的“公牛之怒”(伏特加,牛肉汤,柠檬,番茄汁),很英伦风,如果把番茄汁换成手里83年的柏翠红酒就更加英伦了。 ——他的确在国外学到了很多东西,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各种变着法子的高端消费方式,自诩不会花钱的富二代才是最失败的富二代,他老子给他打下一片江山他要是败家都不会败也未免显得这读书多年的时间被浪费了。 “你爸要是在场估计得脱皮带抽你了,现在估计还没谁敢拦他。”邵一峰身旁的朋友打趣地说。 “他出国去谈生意了,没空理我。”邵一峰把酒瓶还给了侍者,喝了一大口又嘱咐了他一句,“上家拿你问话你就报我的名字,没人会说你什么的,去吧。” “多谢邵公子理解。”有了邵一峰这句话,侍者才松了口气,情不自禁称呼都换了,现在感激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按照品酒会的规矩他这瓶酒到聚会结束都该剩下一半,现在被邵一峰这么折腾一下估计达不成指标了,但有刚才这句话他的饭碗就能保住了,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起码就在滨海城市这一亩三分地,无论走到哪儿,懂规矩见过世面的都会卖邵一峰背后的黑太子集团几分面子。 “礼贤下士,彬彬有礼。可以啊,我的邵公子,国内的女孩们看到你这幅模样不喜欢得要死吗?”朋友拍了一下邵一峰宽阔的肩膀笑。 “你以为是谁操练出来的?”邵一峰喝着酒耸了耸肩。 酒倒完,侍者流入人群中,别墅的二楼钢琴曲从最开始的舒缓小调开始变得忧郁起来了,但演奏的技术很明显上了个档次。别墅里的人也都没在意,许多人没怎么深入接触过音乐,自然没太关心演奏者具体弹的是什么东西,反正只要他们听着觉得好听、上流、高档就行了。 “说实话吧,其实我现在这都是按照我师姐理想男友的模板来的。”邵一峰很没风度的喝了酒还砸吧了一下嘴。 “你师姐的男友模板?” “我师姐择偶很挑的。”邵一峰挑眉说,“首先要有钱这点就不说什么了,懂得都懂,其次一定要是个心怀大海不拘小节的绅士,我在英国混那么久要是有绅士证我大概都能办下来了,这不最近还是读雪莱的事迹,看得我是颇有感触,每天晚上看一点,每天晚上都能进步一点!” “你这哪里是师姐,你这直接就是梦中情人啊!”朋友也挑眉,“高中师姐吗?你在英国读的高中,你师姐也是个英伦风的女孩吗?有照片没有,发给兄弟开开眼?” “我师姐中国人,要照片没有,我怕你晚上对着我师姐大不敬。”邵公子哼哼道,“我说师姐是我幼儿园的师姐你信不信?” “怎么不信,又绅士风度又读雪莱的诗,邵公子怎么看都是长情的人啊。”朋友睁着眼睛说瞎话,似乎两人根本没有结伴一晚上连逛十个夜场的经历似得。 “我真幼儿园认识我师姐的,当时我简直奉之为女神,我说要是耶稣他老婆下凡,大概就我师姐那副模样了,以至于后来我师姐读哪个学校我就跟到哪个学校,只可惜读高中的时候师姐回老家读书了,我爸又不让我出英国我才罢休了,随便选了个私立的高中混了。”邵公子叹息,“幸好我脸皮够厚,要到了我师姐的长期联系方式,最近我一直缠着她想问她要去哪家大学读书,她被我烦得要死差点把我拉黑了,好歹也告诉我她好像是要去读什么卡赛...卡塞儿学院?” “卡塞儿?还有大学取这么接地气的名字?”朋友琢磨了一下没想起印象里身边有哪个认识的人去过这个大学。 “就很扯淡,这次回国我就跟我爸商量不去伊顿公学了,就去那什么卡塞儿学院,硬塞钱也要把我卡塞儿卡进去。”邵公子很明显没意识到自己记错了学院名字,大概如果不回去看浏览器搜索记录,他就得一直叫错下去。 “什么条件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啊?真的英国公主还是阿联酋酋长的千金啊?” “我不说了我师姐中国的吗。”邵公子白了他一眼。 “具体哪儿的?莫不是...京都凤凰梧桐栖?”朋友抖了下眉毛。 “不清楚...我师姐有世家的,这些年还能留存下来的世家,不管在哪儿都挺牛逼的,属于真正的上流档次。”邵公子也琢磨着自己一直没摸透的这件事,“我只知道我们家在我师姐面前还真算不上什么,顶多算个二流入门?” “啧啧,来头这么大?邵公子目光远大,真把你师姐追到手了,你爹不高兴到脑溢血直接把家产过继给你当彩礼?”朋友跟邵公子碰了一下杯称赞道。 “老头子身体还硬朗着呢,我也希望他再硬朗个几十年,我还没玩够呢,师姐也没追着呢,真追着了蜜月再怎么说也得玩个几年。”邵公子哼哼唧唧地又一大口闷了口酒。 别墅内钢琴声悠扬,喝酒不经意听了一会儿的邵一峰莫名抬头看向别墅的二楼奇怪道:“怎么从刚才开始楼上就一直在弹拉三了啊?这弹钢琴的人有够混的啊,弹半小时弹完了是不是就该回第一乐章开始继续弹了?” “邵公子还懂钢琴了?”朋友啧啧,“让我猜猜,还是跟你师姐学的?” “那肯定的。”邵公子点头,“我师姐弹钢琴有一手的,为此我多去听了不少场钢琴演奏会,等她今年回国的时候也能跟她多有点共同话题。” “你师姐要回国?”朋友有些意外,“那我不是能见到真人了?倒真想看看是哪家妖精把我们邵公子迷得魂儿都没了。” “不清楚,只是有可能,好像是说回我们这儿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对这玩意儿有兴趣了,不过之前我也收到了邀请函,她要感兴趣那我也感兴趣。”邵公子神采奕奕地说,“既然是慈善晚宴当然就该我表演了,刚好再给师姐表现一下我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 “你开心就好。”朋友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别墅明显人群聚多的二楼,“怎么人都往上走了,总不会都去听钢琴了吧?” “有一说一弹得的确挺好的,这拉三起码演奏级起步,跟我听的那些演奏会差不了多少...不是说今晚弹钢琴的是临时找的么,怎么技术忽然变好了那么多?”邵公子也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上面,但站在大厅的角度看不见靠里的三角大钢琴,只能见着一群男士拥挤退到了护栏边举着红酒杯围观着里面的情景。 一旁的朋友随便拉了一个侍者问了一下上面的情况下后,又转头看向邵公子说:“听侍者说好像说是有个来品酒会的年轻女孩在弹钢琴,长得贼漂亮,身边还站了两个保镖...有这号人?我们来的时候看漏了?” “谁知道呢?”邵公子耸肩,“反正弹得没我师姐好,长得也没我师姐好看就是了。” 朋友听见这席话有些牙疼,总感觉邵公子平时说话都挺正常的,但一谈起师姐整个人就变五岁了,想着法儿的吹捧自己的师姐,像是给别人炫耀自己看中的橱窗里的顶级玩具一样,羡而不得... “好了,酒少喝点,别真喝吐了,上去凑凑热闹。”朋友摇了摇头拉着翻白眼的邵公子就往楼上走,在他们身旁也有不少宾客注意到楼上有趣的场景,开始顺着两侧的楼梯往别墅二楼靠去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绑架的最高境界 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算是拉赫的巅峰出名作品之一,现在响彻在别墅中的正是第三钢琴协奏曲,曲调中充满着黑暗俄罗斯里不屈的灵魂,忧伤、悲愁,但却能在那抑郁的曲调中听出充沛的乐观感情,让听者在聆听中思考、沉沦,回味无穷。 施坦威的黑檀木三角大钢琴落在别墅二楼的一角矮台上,三道阶梯往上走便是坐在钢琴前演奏的白裙女孩,白到刺眼夺目的衣裙与那跃动起落有力、干脆的手臂融入在了一起。 真正的钢琴演奏者永远都是这么用全身上下的热情、力量去奏响乐章的,当她投入所有的情绪时,对自身技巧和习惯的保持又是那么的完美,手指高速跨越八度落在黑白键上,全身力量通透而去的同时小臂的肌肉却又是松弛软散的,由整个在手臂的起落之间能看见那雪白的纤柔肉体如湖水荡起涟漪般波动。 拉三不适合女士弹。 这是少许音乐人的一己之见,全曲从头拉到尾约为四十分钟左右,若光是只取第三乐章约莫三十分钟左右,由于每个钢琴演奏家的节奏和感情理解不同可能这个时间也会相对的延长或缩短。 无论如何,要想从头到尾倾尽所有感情和力量将这首时长半小时起步的曲子弹下是一项特别消耗体力的任务,全身心地投入演奏,就算是弹比拉赫玛尼诺夫难度低一些的李斯特,不少情绪激昂难度极高的谱子都能将不少男演奏家累得精疲力尽,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教授西里尔?史密斯曾形容演奏一次“拉三”在体力上的付出等于“铲十吨煤”这也是为什么拉三被一些人唤作不适合女士弹的演奏曲的缘故... 绝对的演奏情绪,绝对的演奏力量,绝对的技巧把控! 在无数乐器共鸣的演奏会中,钢琴绝对是整个乐队的引领者,没有足够经验和体力的演奏者根本无法胜任这个艰巨的任务...据说当下世界上最能将拉三演奏通透完美的女钢琴家,是带着西伯利亚的风与色彩的瓦伦蒂娜?乌拉索娃——这位女钢琴家在弹拉三之余也是一个体力充沛的职业排球运动员。 然而就在当下,品酒会中,一个年纪大概21、2左右的女孩却在向着整个别墅的男女士们洋溢着她惊人的才华,每一个落键都那么准确,情绪饱满在她起伏于钢琴前时飘散在雪肩后的黑发,那已经持续数十分钟的狂‘砸’钢琴甚至没有一个错音——不过就算有错音也大概没人能听出来,这种狂风骤雨般演奏只能让人感觉置身于汹涌的大海中,感受着滔天打来的...悲伤。 品酒会闻琴声而来的所有听众都被这华美的钢琴技巧折服了,大多男士也拜倒在了白裙女孩挥斥手臂俯仰之间侧眸中流出的光辉下。他们也注意到了在钢琴前的曲谱已经许久没有被翻动过了,不少端着红酒杯自诩绅士的男士都忍不住想上前去为她翻页曲谱,可每每走到矮台的阶梯前时,那驻守在白裙女孩身后两侧的黑衣‘保镖’都会上前阻拦,在一番严格地审视自告奋勇而来的男士们的面容后,都委婉地请这些人回到人群中去了。 但正因为保镖们在阻拦之前都会进行一次对上前来的男士‘审视’的过程,这不禁让不少人心中涌起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演奏钢琴的女孩并非只是单纯的琴瘾发作手痒,而是特地在用钢琴的演奏吸引着谁一样,没有翻页的曲谱只是一个精心的小把戏,而被‘保镖’拦下来的那些男士单纯只是因为他们并不是女孩想等的人罢了。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于是这个有趣的活动便从一开始的围观钢琴才女的演奏,变成了谁能有资格打动这两个‘保镖’的铁石心肠了,倒是让不少家境显赫,或者一表人才的年轻男士涌起了好胜和比斗的心思,一时间整个二楼人满为患... 人群中又是有人迈出了步子走了出去,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士,将手中端着的红酒杯信手放在了侍者的托盘上,理了一下西装的扣子,不经意之间抖露了一下袖下有品位的好表,再挂上一副温柔、绅士的笑容,直直地走向了矮台。 一旁认得这位男士的人正准备惊呼一下他的显赫背景...然后就发现男士还没走近钢琴就被两个门神一样的‘保镖’给灰头土脸地堵了回来...可怜他西装扣子都还没扣好。 白色西装男士其实原本还想跟‘保镖’低声说几句话塞点东西的,但在对上其中一位年轻保镖那淡金色的眸子时,他一切的话语都被那道目光给抓住塞回了喉咙里一步捅到胃中,巨大的胆怯笼罩了他,什么狠话好话也没放出来,灰溜溜地就走回了人群里。 “...有点意思啊,邵公子怎么说?” 围观人群靠楼梯边的一撮中,邵一峰和他的朋友此时也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他们在这品酒会里认识的人比较多,看见他们上来后都主动打着招呼给他们让了个前排观众的位置出来。 “我怎么说,我站着一边喝酒一边说。”邵一峰翻了个白眼又喝了口红酒。 “怎么,想上?这是在喝酒壮胆么?邵公子何至于此?”朋友调笑道。 “我靠,会不会说话,钓妹子需要壮胆吗?”邵一峰哼哼着又喝了口酒...没有走出去,身边不少人都以为说完这句话他就得一抹油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出去。 说话的这功夫,又有不怕丢脸的男士上去尝试了,可这位依旧走了麦城,去时多自信,回来就有多卑微,但也没人笑他,反倒是更加好奇起来这品酒会里到底谁才有资格走上那矮台为白裙女孩的钢琴谱翻一下页。 “真不敢去?这个胆量你还怎么追你师姐啊。”朋友一边听钢琴曲,一边拱火,他跟邵一峰的关系很铁,平时也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邵一峰以前在国内不少祸都是他的激将下闯出来的...不过事后倒也够兄弟,能一起把责任担下来。 “胆量?我这些年学到最多的就是被拒绝的方式。”邵一峰很显然酒喝多了有些上头了,说话也开始硬气了起来... 拉三渐入激昂片段,跌宕起伏的情绪越发激昂了起来,这时邵一峰的红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一旁的侍者机灵地想过来斟酒,但却被他阻止了,随手把空杯子放在托盘上,理了一下被酒喝多了的肚子撑得有点开扣子,咳嗽了两句清了清嗓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三角大钢琴的矮台! 不少人第一时间都认出了邵一峰...没法不认得他,这位黑太子集团的少爷身材太有标示性了一点,银色的西装被撑得鼓鼓的活像圣诞树上挂的彩球,但没人敢真这么说出口,都是饶有兴趣地想看看这位英国留学归来的公子哥到底在海外学没学到在被美女拒绝之后该如何管理仪态的本事... 邵一峰走到了钢琴矮台前,以睥睨的目光扫过那两尊漆黑的门神!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从这个小胖子身上升起来了。 他在自己商业巨擘的老爹身上他总归还是学到了点东西的,按照他老爹吹牛逼的话来说就是,气势这种东西是可以遗传的,我有多牛逼我的儿子肯定就是我的牛逼翻倍的次方...话糙理不糙,从小就盛气凌人到长大的邵一峰就算在英国被那个神秘师姐打磨圆滑之后,依旧没有忘记刻在富二代额头上的‘纨绔’怎么写。 奇迹出现了,这次本该站出来冷面阻拦的两个门神在审视邵一峰后居然没有站出来,反而退了一步侧身让开了上台的路,这让人不少人震惊了,但眼中随后还是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如果是邵公子的话的确有这个资格给人翻页...虽然人胖矮了一点,但好歹气势和家室还是比刚才那些男士高出几大截的...他们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邵一峰见到自己的面子居然这么给力也是情不自禁愣了一下,但好歹借着微醺的酒劲儿还是挺直了腰板,十分‘绅士风度’地走到了白裙女孩身边,伸手过去准备给钢琴谱翻页...然而这个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该翻到多少页来着... 邵一峰陷入了沉默。 从十分钟之前开始谱子就没有被翻过了,他虽然懂那么一点钢琴,但那些知识不过都是从国外钢琴大师上万英镑一节课上学到的...他压根就没上过几节课,听得懂拉三只是因为碰巧师姐弹过,可具体哪儿是哪儿他分得清楚才有鬼了! 似乎是就连弹钢琴的白裙少女也察觉到了邵一峰的尴尬处境,在拉三到达最巅峰的时刻,她忽然停手了,疾风骤雨一般的音符戛然而止,就像雷暴断裂了一般,大雨被撕裂天空的刀光一斩而断,突兀的寂静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白裙少女忽然站了起来,邵一峰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女孩有多高,穿着高跟鞋压他恐怕一个脑袋,他还没开口打招呼,对方却只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踩着高跟走下了钢琴的矮台。 所有人都鼓掌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白裙少女的才华横溢,还是为了邵公子冷脸斩下美人的壮举,起码一出顶级的钢琴好戏只为一个银色彩球...银色公子中断了,这已经算得上是一出令人啧啧称奇的好戏了。 人群为白裙少女和邵公子让开了一条路,两个保镖面无表情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三个人领着一个球踏着上三楼的路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没人阻拦,只能以钦佩的目光看着那银色的彩球,称赞着白裙少女的敢爱敢狠,羡慕之后发生在邵公子身上的好事... ------------ 第二百七十九章:共度良宵 别墅的三楼是休息区,客厅中式装潢,有屏风和青花瓷装点,墙上挂着水墨画的八骏图...可这都不是邵公子在意的,白裙少女拖着他上楼很显然不是为了促膝长谈,如果要聊风花雪月在楼下一样可以,还有好酒喝好肉吃,腻歪了还可以咬两颗青橄榄爽口... 可很显然白裙少女的话很少,起码拉着邵公子上三楼的途中一句话也没说,邵公子也一句话也没问,全都沉浸在女孩脸侧那荡漾的吊坠中了...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也是这么喜欢戴吊坠的。 上了三楼,白裙少女的用途就开始耐人寻味了,毕竟三楼除了客厅的休息室以外就只剩下几个装修得当的空房间了...很显然白裙少女的目的也是这些空房间,她带着邵公子站在了一间空房间门前不动了,一旁的两个保镖也慢慢走到了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 “我们...就这么进去?”邵一峰酒劲醒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色心...正常男人遇见这种事情都会起色心!一个九分女孩,弹着十分的钢琴,用十一分的热枕拉着你走到空房间的门前对你目送秋波,换谁都会起色心好吧? “里面隔音好吗?”白裙少女第一次对邵公子开口说话了,声音也像意料中那么好听,里面还带着一分冷冷的清冽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好,肯定好,这别墅是施工队我记得是我们集团下的产品,那质量肯定棒。”邵公子严肃地点头竖起大拇指,这时也还不忘吹嘘一下自家的良心产业。 “那就好,那一会儿就不会与人听到了。”白裙女孩终于长舒了口气。 她舒气的样子和说出的话可谓让邵公子春心荡漾...谁说国内的女孩没有国外女孩开放?这话的诱人程度简直让任何男人都会丢盔卸甲好吧? 虽说有些对不起师姐,但这些年来都对不起那么多次了,等真正追到师姐再金盆洗手成为顾家好男人吧! “那先不急。”邵公子咳嗽了一下,抖了下手臂伸进怀中,取出了钱包,熟练地点了两小沓现钞潇洒转身递给了身后白裙少女的左右护法。 ...虽然可能白裙女孩一直等的都是他,但好歹这两个保镖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在审视他的尊荣后露出的喜意和尊敬可是做不了假的,今晚邵公子风骚的故事估计又得在他们圈子里成为一个经久传唱的传说了。 “守门钱,今晚辛苦你了。”邵公子用力拍了拍右侧稍矮一些的年轻保镖的肩膀鼓励,心里真心觉得礼贤下士的自己今晚真的很靓仔。 两个保镖接过钱后都是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好像有点意外。 白裙少女打开了门,邵公子满意地回头,却发现女孩儿没有先进去,而是退到了门的左边,高一些的保镖站到了门的右边,而他的脖子后面则是被自己拍肩膀的保镖搭上了一条胳膊,携着他往里面走...? “等等...什么情况?”邵公子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接下来不是他跟白裙少女共度良宵吗?看这架势怎么感觉自己就要跟两个保镖里的其中一个共度良宵了啊? “应该是给的看门钱。”亲切地搂着邵公子的保镖遗憾地把那一小沓钞票递给了白裙少女,就把邵公子给强行掳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在房门关闭之前邵公子好像还听见白裙少女又说了一句话: “...现在绑架还有受害者的小费拿么,专业绑架犯看了都得落泪吧?” “喂,等等,你们搞什么?”邵公子懵了,酒醒得差不多了想扭动身子挣脱身边的男孩,但他立刻就绝望地发现搂住自己的这根手臂就像钢筋一样捆住了他,那股子力气把他按得死死的,他也只有工夫张口大叫了。 然而就跟邵公子吹牛逼说的一样,这间别墅的大门隔音特别好,于是光上门之后基本上就再听不见里面愈发噪作的鬼哭狼嚎了。 万博倩和楚子航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叠钱,前者粗略地扫了一眼大概两三千的样子,这小胖子出手当真阔绰,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塞进了手包里,混血种体力一向都很好,虽然在战斗方面她没什么优势,但体力优势放在弹钢琴上一首拉三不流汗不喘气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听林年说,你们两个都是执行部的人?”楚子航把现钞叠好放在了口袋里问,“现在这也算是执行部平日里的工作吗?” “每个卡塞尔学院的学员在执行部都有临时编号,在必要的时候每个学员都会被执行部调用。但真正意义上的执行部正式专员需要严格的考核,我只能算暂时被征调的临时工,‘S’级那种才算是正式的专员,毕业之后办理完手续即刻转正。”万博倩脱下了高跟鞋两手拎起,赤脚踩在毛绒的地毯上,她不太习惯穿高跟,每次穿完后脚都会有些肿...她本身就不矮,完全没必要用高跟来衬托自己的身材。 “至于执行部的工作,一般都是回收、镇压、谈判一类的,这次大抵三种情况都占着些,所以任务难度才会有‘B’级,而我的血统阶级只有‘B’,所以在正常情况下这种任务是我能接到的最大难度了...完成了倒是可以好好地给我下学期的学分拉一下。”万博倩靠着墙长舒了口气扯了扯单侧的衣肩放松了下来,“但对于‘S’级来说这种任务只是旅游散心级别的吧?虽然他很看重每一个任务,但凭借他的血统和言灵,太多规则对于他来说都如同摆设了。” 楚子航想起了他们三人进品酒会大门时的那一幕,如果按照正常流程他们可能需要提前伪造身份、邀请函,乃至走关系,但在林年诡异的手段下他们就那么简简单单地走了进来,往常那些死板绕不开的规则等同于无物。 “等‘S’级问出慈善宴会的地点后大概这次任务很快就会结束了,‘时间零’这个言灵在追捕上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万博倩低声说,一旁的楚子航则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对于林年力量的描述词。 “你们执行部一般会怎么审问?” “我记得执行部是专门有一套审讯流程的...但我没有参加过执行部系统的培训所以不知道具体手法。”万博倩看了眼紧闭的房间门,里面暂时还没有传出太过夸张的动静,甚至隐约的惨叫声都没有,可能‘S’级保守起见在玩水刑?这个技巧听说也是执行部里最常用的。 “反正这小胖子今晚上不会好过就是了。”她侧了侧头无所谓地看向走廊的尽头。 ------------ 第二百八十章:守口如瓶 “姓名。” “邵一峰。” “性别。” “...女?” 一把匕首被猛地插在了写字桌上,木屑劲射到了桌面边缘弹到了邵一峰的手侧,他下意识一抖往后一缩就对着那朝向自己的刺目台灯老老实实回答:“男,肯定是男,我家上下就我一个传宗接代了。” 林年坐在了写字桌的对面,整个屋子没点灯,就一盏台灯作为灯源,听说这样能给被审讯的人带来压迫力,他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但听说执行部的前辈们都是这么玩的,他也这么照做总不是错的。 不少执行部的老油条们其实在审讯上出奇的懒,十个执行部专员九个暴力分子,对于抓捕犯人和与危险混血种真刀真枪的对殴是他们的忠实爱好,但对于审讯抓到的犯人他们又一下子兴致缺缺起来了,毕竟让人说话根本比不上让人惨叫能带来愉悦感。 大部分前辈们的审讯技巧都很偷懒,先在桌上放一支笔和一张纸,再给犯人一巴掌,在对方回过神来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又给他的大腿上来一枪,然后在他剧痛惨叫的时候绕到他的背后拖根椅子过来坐下,拿枪抵住他的后脑勺说一句话:“写吧。” 事实证明往往犯人都会在这种审讯模式下交代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也都能忽然给执行部提供更多案件的线索... 可现在林年不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审讯方式,虽然他身上带了枪,但毕竟面前的邵一峰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犯人,顶多算嫌疑人,起码在法庭上木锤子落定之前庭下戴着银手镯的都被叫作“犯罪嫌疑人”而不是“犯人”...再者来说面前油头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胖子大抵也就能判一个“始乱终弃罪”和“色胆包天罪”,还犯不上得被枪顶脑袋恐吓。 对于这种人,林年有更聪明的做法。 “黑太子集团老板的独子?” “除非我老爹有私生子...是!” 在邵一峰的视线中,面前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甚至还小一些的男孩在问话的同时,拔起了匕首‘哆’一下干脆利落地插在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指缝中间,刀刃就差了那么一毫米割在他的指间尽头的肉蹼上,脚趾抓地都止不住地涌上脑门的寒意成功打断了他的废话。 在台灯的照耀下不难看见插在邵一峰手指间的匕首工艺的精美,通体带着慑人的美感,还开着他自以为应该是‘血槽’的凹痕。其实他再更多了解冷兵器就会知道,刀上的血槽其实作用并不是放血,凹槽的专业术语应该叫做‘樋’,是在不缩短刀身或者缩短刀宽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减小刀的重量而设计的。刀子捅进人体之后,肌肉会自动收缩填住这些凹槽,起到放血的作用并不大,倒是可以有效地平衡内外气压方便拔刀出来再捅第二刀。 能掏出这玩意儿的家伙...邵公子吞了口口水,知道今晚摊上事儿了。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种局面下可从来都没有斗智斗勇这个选项,他脑袋很清楚,接下来的情况不过是对方提数字,他老爹打数字罢了,他家阔,所以只要数字到位,他人应该是没事儿的。近几年绑人的都挺有规矩的,但凡数字到得痛快他们都不会狠心撕票...再说了,这可是在品酒会别墅的三楼啊,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绑架勒索犯! “你的父亲,黑太子集团的老板一般这个时候人在哪里?”说话的同时匕首被拔出插在了临靠着的指缝中,同样入木三分(物理)。 “我鬼知道他在哪儿啊,他现在不在国内啊...能不能别这么玩,插到手可不得了啊。”邵公子胆战心惊地看着男孩拔出刀子又稳、准、狠地插在了下一个指缝里,匕首刀尖捅开写字桌桌面的闷响让他心脏狂跳不止。 “不在国内么?你确定?”拔刀,再插入下一个指缝,林年问。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拿这个开玩笑干嘛啊,你们要绑架我也得等他回来啊,跨国转账不好操作啊。”邵公子被这戳手指的游戏吓得有些脸色发白,语速随着匕首在他指缝间插下的速度一起增长,越说越快。 “有听过‘犹太人’吗?” “啥?” “‘犹太人’,听说过没有?” “犹...犹太人,喜欢做生意,胸前喜欢挂金子的那种犹太人?”邵公子看着指尖速度越来越快的匕首开始口不择言了,种族歧视的话都开始胡乱说出口了。 “听过没有。”林年问着,手下也不慢,快刀戳指缝的小游戏玩得越发流利了。 “你...你别下刀下歪了啊。”邵公子看着对方在自己手上玩着的花活儿冷汗都出一背了。 “我多让我问一次我速度就提一倍,如果戳断了你的手指那就换一只手继续玩,手玩儿没了就玩脚。” “我...我有脚气。” 快刀戳指缝的速度忽然快了三倍。 “我说!我靠!我没听过什么‘犹太人’!你到底想要什么啊?钱吗?兄弟,别玩儿我啊!”邵公子人都要被吓飞了,放在桌上的手就算没人按住也不敢乱动一下,生怕被匕首戳穿跟桌子钉在一起。 “你三天后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你怎么知道?” “黑太子集团是那场慈善晚宴的主办方之一吗?” “不是,我们搞矿产、房地产的资本家做你妈慈善啊...对不起我不说脏话。”在匕首贴着手指边儿落下去,蹭掉一块浅薄油皮的瞬间,邵公子苦着脸用另一只手给自己掌嘴了。 “你对慈善晚宴了解多少?” “我搞娱乐业的,我只知道慈善晚宴是捐钱的啊。”邵公子白着脸回答。 “我是说对于三天后的那场晚宴,你了解多少?” “我才回来,就收到了一张邀请函,真的屁了解没有啊,我真不知道大哥。” “地点在哪儿?” “雾尼歌剧院!城南郊的那个歌剧院,本地人都知道!国家戏剧团公演过的那儿!”邵公子几乎尖叫着喊了出来。 桌上来回穿插的匕首已经快若飞花了,如果摁在桌上的不是自己的手,那么换作平时的邵公子会大喝一声好活儿当赏,甩下一沓钞票让耍花活儿的速度更快一些。但现在放在桌上的手是自己的,他只想甩一沓钞票求求对方慢一点,这速度在台灯下都快出残影了,匕首来回挪动带起的风都吹得他的发丝儿飘了起来。 匕首忽然离开了邵公子的手掌,在林年的手中翻花似旋转,缠在手腕间蛇一样翻转,最后被一把抓住刀柄丢在了邵公子手掌前面,一半的刀身没入了进去。 “居然在歌剧院?你以前去过这个慈善晚宴没有?”林年坐躺在了椅子上,将台灯的光线从邵公子的脸上落到了桌面上。 “没...没有,我才从国外回来半个月啊,帖子都是上个星期寄到我家的。”终于缓过神来的邵公子满头大汗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右手颤颤巍巍地从桌上被插出了一个手模的轮廓里抬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左手还下意识摸了一遍右手,想看看有没有缺掉哪根手指。 “邀请函呢?” “我让我秘书给我收好了。”邵公子吞了口口水。 “那你准备去吗?”林年问。 “一开始是准备的...但现在不想去了。”邵公子说了实话...现在的他特别实诚,就算林年问他什么内裤的颜色他都不用说,而是站起来脱裤子趴床上给人自己看。 ...是个特别识时务的纨绔二代。 “你之前说过了,你的兴趣是吃喝玩乐和娱乐界,为什么会想去慈善晚会?钱多了没地方烧吗?”林年敏锐地抓住了邵公子话里的漏洞,眼神陡然沉了下来。 “我...”邵公子也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这点,正想说什么但又忽然哑住了,眼中露出了一丝警醒。 ...他一开始是想如实说自己师姐要去他才想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他反倒是不想在这种狠角色面前提起自己师姐了。 林年见邵一峰的脸上突然出现的犹豫,没说什么,只是从袖子里抖出了另一把匕首轻轻放在了桌上。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两把匕首一起玩。” “我...我想去慈善舞会上泡美女不行吗?”邵一峰咬了咬牙说了个谎,“很丢人是吧?我知道,但我就是这种没心肝不想做慈善,只想泡美女的烂货。” “......”林年侧了侧头,没有讽刺一句类似‘看得出来’的话,只是颇有深意地盯了这个衣衫华丽的小胖子一眼又忽然问,“听说你在找卡塞尔学院?” 邵一峰一滞,下意识抬头,视线跟林年对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有回答的答案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理由。”林年说。 “听别人说的。”邵一峰嘴巴一抽,卡塞尔学院是他听“师姐”说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忽然提到这个,但却做好决心打死不把师姐供出来了。 虽然这种情况下把师姐提出来了对方也不一定能对师姐做什么,但他内心还是隐隐觉得这些找上自己的人不对劲,有种预感告诉他接下来绝对不能乱说话,能不让扯上师姐就尽量死不松口。 “别人?哪个别人?我要一个名字。”林年轻声说。 黑太子集团被列入他们的嫌疑目标不仅仅是因为他体量巨大的缘故,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芬格尔在邵一峰的电脑上查到了有关‘卡塞尔学院’的搜索记录,很有可能邵一峰接触过某个知情、起码知道卡塞尔学院存在的混血种,那个混血种的身份在这个任务的情景中就忽然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名字我记不得了,就忽然听见别人说过的。”邵一峰这次抽动就不只是嘴角了,整个脸绷得跟牛皮纸一样紧。 林年忽然换了个坐姿,这次邵一峰忽然就看到了对方西装衣摆下别着的黑色枪械了,心脏也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对方故意让他看见的,同时也明白今晚事情真的大条了...但他心里那股韧劲儿却让他死倔着硬是没把自己的“师姐”提出来,大概是认为自己这样特别的男人...不过说来好笑,他也的确愿意为这么男人的行为付出代价。 接下来,想象中的殴打和枪顶脑袋他霸气回骂的剧情没有出现,林年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思考了一会儿,许久后开口淡淡地说:“你在藏一个人,不想把祂供出来。” 邵一峰一言不发,打定主意要当他心里的那个硬汉了,于是林年继续说:“根据搜索引擎的记录来看,你喜欢红发的女孩子,你又在英国留学了很久...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癖好是你在英国留下的?” 邵一峰面无表情,但内心莫名开始有点骚动了,眼神开始躲避对方锐利如刀子的视线、 “心理研究表明,得不到的,越重要的越是会养成渴求的心理,像你这样伸手可以得到很多的人却莫名其妙地开始闭紧口风了起来...我能不能认为你不想供出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林年轻轻敲着额头用自己姐姐的思路开始推论起了事情,“你不喜欢慈善,但却失言说你准备去参加,再结合你之后试图用谎言掩盖那个人的行为...” 邵一峰终于绷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开始躁动了起来。 林年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他:“那个人三天后也会参加那场慈善晚宴,你要去的目的正是因为祂,也就是祂让你了解到‘卡塞尔学院’这个地方的。” 邵一峰猛地跳了起来,就开始向大门跑去,边跑还边从包里摸出电话找联系人,可他还没跑到门口忽然就被一股巨力压倒在了地上,拿着手机的手腕也被踩住了。 房间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了,楚子航和万博倩冲了进来,一下子就看见林年踩在地上小胖子的身上。 “出什么问题了么?”万博倩警惕地问。 “没什么,地点问出来了,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林年弯腰从踩住对方手腕的那只手中抠出了那部iPhone手机,屏幕上正亮着联系人的界面。 “他想给什么人打电话?”万博倩问。 “不...他是想删除联系人和电话记录,大概猜到我们会从他手机上电话簿下手了。”林年淡淡地说,“意外得很聪明,没有去删除特定的一个,而是准备全部一起删,不然我会在他点开那个联系人页面的时候再制服他。” “但疑似是个知道点内情的混血种,他很在乎对方,对方也会在三天后出席。”林年低头看着满头大汗的邵一峰说,“他可能三天后要陪我们走一遭了。” ------------ 摸了! 12月以来第一次摸了...其实主要意图还是调整作息,每天下午三四点起,这个作息太麻烦了,读者等更新也麻烦,干脆今天看点书学习一下,同时调整一下作息,每天早点起来更新。 我以我的牛子起誓明天会更新很早(信誓旦旦) ------------ 第二百八十一章:练习 高架路,暴雨,黑影,神。 大雨滂沱。 林年睁开了眼睛,在他闭眼时耳边全是轰鸣的雨声,在他睁眼的时候,整个世界又被暂停了。 雨点悬浮在空中,车灯凝滞在空气里,彼岸的神戴着青铜的铁面桀骜自恃,蓝色大氅的一切都藏进了夜色里,露出的只有那令人难安的金色独眸。 林年听见了缓慢的风声,于是他转头去看,一张鬼哭的骷髅面具映入了他的眼帘,黑色的斗篷下是如牛一般壮硕的身躯,整个碳基二足生物的躯构膨胀到了极限,与之相匹的是超乎数十倍于人类的速度和力量,让它就算是在时间零的领域中也能缓慢地移动,将自己的利爪一寸一寸地推进向林年的太阳穴。 “...按照游戏里的说法来讲,这就算是绿名的‘精英怪’了。” 在林年身后奔驰S500的车顶上,侧躺在车顶上的金发女孩像是睡梦初醒,打着哈欠偏头看着下面的情景:“一般的混血种如果被这种玩意儿偷袭大概结局都逃不开‘秒杀’二字吧?” 林年侧头看了一眼金发女孩,从腰后掏出了一把当时在高架路上一直都没机会用到的柯尔特左轮,头也不回地抵在了“精英怪”的铁面上连续开了三枪,子弹一颗叠一颗顶碎了铁面再镶进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头盖骨里,最后在大脑里搅出空腔,破开后脑炸出了一团雨中盛放的黑血蔷薇。 “...但对于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就是了。”金发女孩看着收枪走来的林年坐了起来耸了耸肩,“早安。” “是晚安。”林年纠正,“我回酒店的时候就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安抚人质睡下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外面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左右。” “是凌晨两点十三分,隔壁空房间里的那只烤漆刷的小猪正打着鼾呢,你们‘安抚’的手段是不是太重了一些?”金发女孩抬手给自己绑了个单马尾,又试图捋直自己头上睡翘起来的一撮毛,不管怎么往手心里舔口水都把那撮毛压不下去。 “好歹他也是经受过精英教育的成年人,听说有钱人家的孩子自小都会培养被绑架时的应对能力,在我们不清楚他能下定多大决心逃跑,或向外界发送救援信号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压根没有时间去独立思考。”林年淡淡地说。 “所以你们才用啤酒瓶爆了他的脑袋...”最后灵机一动用定格的雨水当定型水才捋平了翘毛的金发女孩跳下了奔驰,绕到林年身后踮起脚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停在了他的脖子上,“为什么不砍脖子呢?又帅又有风度,完全符合你酷毙了的杀胚人设...总不能以后你遇见漂亮的女孩子想让她睡一会儿,也是一个百威的啤酒瓶子爆脑袋吧?” “我会考虑换脆一点的啤酒瓶。”林年说,“砍脖子的前提是首先得有脖子。” “唔。”金发女孩撅起嘴想起了邵公子那圣诞树上银色彩球似的体型,“好像没毛病...但总而言之!” 话说到一半,金发女孩后跳几步拉开了跟林年的距离,在雨中快速踢踏了一下双脚,有些像是一小截的探戈或是弗拉门戈舞,双手交错在空中手里握着熟悉的黑色遥控器,严肃地看向了林年“...你准备好了吗?” 林年叹了口气,走向最近越来越神经兮兮的金发女孩,刹那加速一把就把她手里的遥控器抢了下来。后者愣了一下手里抓了抓空气,转头就扑向他要把自己的遥控器抢回来,跟个被大狗抢了食的小狗一样边委屈边跳脚,嘴里还一直含着“还给我”之类的话。 “如果你有能力控制我的梦境,为什么不找一点展示出来?”林年高高举着遥控板摆弄了两下这个玩意儿。他按了一下慢退键,空中被时间零定格住的雨水都违反物理规则地向天空回涌而去,那被子弹爆头的精英死侍后脑开出的蔷薇也迅速的收拢成花苞,破开的头盖骨和血液回流封死,他又按下快放键,中枪的精英死侍脑袋又爆开了,瞬息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还我!”金发女孩终于怒了,跳起来就是给林年脑袋一下,一把就把遥控器抢了回来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再度被暂停了...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场闹剧一样,任由那块小小的遥控板推进或回溯。 “在这里模拟训练真的能帮助我在现实里掌控‘浮生’这个言灵吗?”林年任由她把遥控板抢了回去,后退几步站在了之前自己苏醒的原位。 “你梦中梦见色色的金发大姐姐现实里还梦遗嘞。”金发女孩似乎被气到了,开口就是黄段子攻击。 林年脸上丝毫不尴尬,因为他早已经没把面前的女孩当正常人了,换在另外一个世界观背景下金发女孩就好比他的替身,没人会在自己替身面前尴尬。不过想来如果真有那种世界观,学生服戴帽的高中生冷酷地喊“白金之星”,身后就能浮现起了紫色海藻头手捏子弹的壮汉,他大喊一句“金发天国”,身后却跳出一个手持遥控器金发女孩...这幅场景怎么想怎么邪性... “让你进来是情景模拟练习言灵的,不是让你思维跑火车的啊!”金发女孩检测到了林年的思绪,被那无厘头且失礼的画面气得不清。 “哦。”林年说,“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你现在应该可以使用浮生这个言灵了,随便找个坐标锚点回溯过去做一次素振,然后再回到原点。”金发女孩挑眉说。 林年顿了一下,站定了,在定格的大雨中陷入寂静了数分钟,当眼底下金意浓郁到飘焰噬人时,一个新的领域从时间零中扩张开了。 “就是现在。”金发女孩厉声说。 寂静被打破,林年下意识勾动了眼中一条不可视的‘线’,原本纤细的‘线’在拉扯后顿然扩张到了极点,像是一张‘嘴’将他整个人吞了下去。 言灵·浮生。 高架路上奔驰S500边出现了一堆凌乱的肢体,一个脑袋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表情有些愣神,似乎是没理解到自己身体其他部分去哪儿了,殊不知全都零散地堆在他的后面像是被嚼碎了后吐出来一样,整副画面诡异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伊藤年。”不远处响起了金发女孩解气的嘲笑声,想来终于报了刚才夺遥控板的一箭之仇了。 遥控器的快退键被按下了,一切重置,浮生造成的意外被橡皮擦抹消掉了,林年重新回到了原点的位置,他反应过来后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四肢连接处,发现安然无恙后表情才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 “先让你体验一下浮生失败后的恐怖,算给你提个醒。”金发女孩拿着遥控器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在错误的时机释放掌控不完全的言灵就是这种下场,如果在现实里你敢乱用这个言灵,后果十有八九就像刚才一样。” “我刚才看见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林年没有追究金发女孩对自己开了一个相当恐怖的玩笑,他的精神足够抗下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灾难性的一幕,反而整个人沉浸在了发动‘浮生’那一瞬间时看见的犹如梦境般的画面。 在被那条不可视的‘线’囊括进去后,林年就像进入了一条隧道,他在‘曾经’做过的一切事,在这个世界上留存过的所有痕迹都像画展一样在一条无尽的走廊中呈现了出来,每一个挂在走廊上的相框都是某一帧时他的状态。 他选择了走到奔驰旁时仰望金发女孩的一幅画作触碰了,于是他的脑海中像是抽丝一样被汲取了大量的东西,整个人的视线被拽入了那幅画作中...只是进入时的状态并非完美的,真正回溯到现实时就成了刚才那幅肢体散乱的景象。 “记忆回廊,你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每一帧画面都会被记录,浮生可以让你在领域的范围内进行任意一帧画面的回溯。”金发女孩说,“‘浮生’和‘时零’与‘刹那’不是一个概念上的言灵,但它在速度上的确超过后两者太多了。在初阶的时间零加持下,复合领域中七阶刹那的极限能让你的感知内,时间流速减慢1/40的程度,在对手的眼里你的速度增幅是40倍,一个很夸张的倍率。” “虽然时间零由你释放,但负荷同样是我在承担,复合领域对精神的压力是平常的数倍,刹那攀登到极限的同时,为了减少精神压力同时释放的时间零倍率会被很大削弱...复合领域能提供的增幅很大但也很有限。”林年很清楚复合领域的运作方式。 “这种作弊取巧的方式终究上不了台面,或许等你被准允二度暴血负荷程度上涨后,复合领域的效果才会完成一次飞升,那时大概你的速度就能超过你们校长那个老不死的了。”金发女孩说。 “但我们浮生的运作方式不一样。”金发女孩手指轻轻在空气中戳了一下,然后后退十步,向林年招了招手,林年走上前去站在了她刚才站的位置。 一根手指轻轻抵了一下林年的后脑勺,让他往前踏了半步,可在不远处他目不转睛盯着的金发女孩根本没有动过的迹象。 “...我明白了。”林年忽然小声说。 “我刚才已经‘挥刀’过了,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一千分之一秒内重演这次‘挥刀’,而你恰好只是站在了我‘挥刀’的路径上罢了,如果我不是戳的手指,而是真的砍出了刀子,那么你现在脑袋已经掉到地上了。”金发女孩微笑说,“千分之一秒进行了一次回溯,没有挥刀的过程,只有挥刀的结果。” “你甚至可以回溯当时己身携带的‘动能’...不是没有挥刀的过程,而是你把这个过程硬生生地砍了一大截,只留下最致命的刀尖一部分。”林年说。 “那如果我上百次重复这次‘挥刀’呢?”金发女孩歪了歪头问。 林年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可惜这时就算开时间零跑路也晚了,在浮生面前时间零这个被誉为上天赋予人类的屠龙利器似乎也显得迟钝了一些。 下一刻,他的后脑上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整个人摁翻在空中转了两三圈再摔在了地上,脸朝地。 “...答案是就会这样。”金发女孩拿着遥控器背着手走到了地上趴着的男孩跟前,俯视着他悠悠地说,“以后还敢抢我遥控器吗?”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真他妈记仇。 ------------ 第二百八十二章:时间零 林年记得自己看过一部电影叫《死在西部的一百万种方式》,名字很扯淡,但实际内容更扯淡,讲的是老一套的故事。说是西部时代背景下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怂小子喜欢上了镇上的大美妞,在怂小子与恶霸的拔枪对决中怂小子落荒而逃,大美妞对怂小子的失望透顶爱上了镇上的胡子富商。 尔后江洋大盗的老婆金发美女又来到了镇子上,捡到了怂小子看他可怜教了他拔枪射击技巧,最后怂小子成功地击败了恶霸和江洋大盗抱得金发美女而归过起了放羊的无忧无虑生活... 如果抛开后半段,只看前半段,林年看电影时差些以为这个怂小子叫路明非,大美妞叫陈雯雯,而胡子富商是赵孟华,至于恶霸...路明非身边总是不缺恶霸,林年稍微走一下神的功夫他就得被人堵住嬉闹调笑,有些时候林年真以为这家伙是花魁转世是个男人看见他都想来调戏两下...也不知道电影的前半段在路明非身上印证了,后半段拯救他于衰仔苦海的的大美妞到底能不能如约而至,但真那样的话最后出场的又强又帅又有钱的江洋大盗算谁的? 林年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现在思绪跑歪了,除开后面事关电影剧情和联想到路明非的一大堆有的没的,他一开始想到这部西部电影的名字《死在西部的一百万种方式》,只是因为他莫名觉得自己现在的经历大概也可以拍成一部电影,正好就可以取名叫《死在尼伯龙根的一百万种方式》,内容货真价实,当真就是各种方式暴毙,每一次暴毙都不带重样的。 ... ... 昆古尼尔的流星照亮了整段高架路,祂出枪时总是带着死亡和枯萎而来,雷霆跳跃在世界树枝的黑色躯干上,它带起的风枯黄了高架路地面与护栏,挡在它面前的所有死侍都哀嚎着化成黄土和焦炭,最终径直命中了黑影海潮中心的搏浪者。 还在跳起一刀爆砍下精英死侍半个脑袋的林年察觉到了危机,猛地把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横在了心脏上,只可惜昆古尼尔的坚硬度远超‘菊一文字则宗’,一枪刺断这柄名刀再插入了林年的心脏。 林年整个人被昆古尼尔带着往后飞爆飞出去,被猛地一下插在了高架路上挂在了枪柄末端上,双手死死地抓住透胸而过的枪杆,直到力气一点点流逝再从枪杆末端滑了下去,无能为力地看着心脏的碎片一点点留在昆古尼尔的枪身上,躺进了冰冷的雨水中陷入永眠。 高架路上,更多的黑影们从桥下攀爬翻上桥面,齐声咏唱着神的盛名围拢而来,死人的白面上涌着渴望和喜悦,铁面倒影着地上新鲜的肉体,就在一场鲜血狂宴即将开启时,有人喊CUT了。 “CUT!” 随着大喊声响起,尼伯龙根内的一切被暂停了,死侍的喜悦定格在脸上,雨水定格在空中,神祇维持在如古希腊雕像一般具有美感的投枪动作上。 坐在高架路的护栏上,戴着帽子拿着大喇叭的金发女孩放下了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跳下护栏走进了高架路中,一声不吭地快走向地上被钉死的男孩。 随着她的进场,发生过的一切悲剧都开始回溯,昆古尼尔像是被‘线’扯住了一样流星倒灌回了神祇的手中,无数死侍被剁碎的脑袋都拼凑回了原来的地方,走着倒退步回到了既定的位置,雨水从水洼中回流到天上,高架路上的刀痕伤口回复崭新时的模样... 这一幕以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起码就地上正在爬起来的林年都记不得了,他自诩自己记性很好,但从一半开始就根本没有去记过的东西他当然不会知道答案。 “下次能不能快点?” 地面上林年捂住开始飞速愈合心口睁开了眼睛,在那儿还残留着被昆古尼尔洞穿的空洞凉意,那种感觉简直要将人吞噬在暴雨的冰冷中,只是回想起就令人从脊椎下爬起一股寒意。 “不吃亏怎么长记性?”戴着棒球帽背后披着金色长发的女孩瞪着他,“还有,你是猪变的吗?猪来都比你聪明得多好吧?这都死多少回了?换猪来都学会翻圈了,你还在这儿被穿葫芦呢。” 爬起来的林年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踩空丢进水里的小老虎,被一顿劈头盖脸地骂下来,自觉理亏,所以没敢还嘴,老老实实地站着挨骂。 “我跟你说了砍人尽量用浮生,别用时间零或者刹那,你怎么就是不听,每次一开始好好的,超过三只死侍扑上来你就开始开刹那砍,砍开心了就忘记奥丁的锁定了,每次都被昆古尼尔捅得跟后现代艺术品一样,该让我夸你死得很有艺术感吗?” “刚才那些死侍挡住我视线了...” “你不知道用浮生拉开距离啊?战斗时什么最重要?卡塞尔学院教的忘了么?大局把握啊大局把握,你非要冲进人群动刀子砍怪得了谁,脑子用来干什么的,用来砍人的吗,怎么没见你把脑子掏出来往奥丁的脸上糊?” 可能是错觉的缘故,林年觉得面前的女孩训他的次数一多起来就变得那么熟练了,骂他都不带脏字儿的,但每次都把他说得服服帖帖的,上一个能把他训到这种地步的人叫林弦,现在倒是多了一个金发女孩。 “好了,好了,再来吧。”林年很想用手指塞耳朵,但这样显得太过幼稚了,只能老老实实听完金发女孩的唠叨,提着手里的‘菊一文字则宗’走回原位,刀是金发女孩给的,切死侍手感好若烫刀片黄油,放在现实里算是顶级的炼金刀具,只可惜只能在这里玩玩。 金发女孩意犹未尽的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年不怀好意地一瞪还是收口了,无所谓地拉了拉帽檐,吹着口哨就跑回了护栏边抱起了笔记本电脑,在电脑屏幕上竟然放着一部范·迪塞尔1995年的老电影《千面人》,随着她按下播放键,尼伯龙根里被暂停的一切又开始常速进行了。 危险的精英死侍从林年侧身扑了过来,利爪第不知道多少次以200m/s的速度切下,然后与以往一样挥空了,抓在了高架路的混泥土地面上刨出了一个锅大的坑。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挪移过去的林年眼中泛着危险的金意,一刀砍掉了他的脖子,戴着铁面的脑袋滚出了数十米跌落了高架桥的桥面。 三只死侍从前、后、左方位涌来,雨夜里没有雷霆的照明下他们身上黑色的斗篷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切开雨流发动袭击时没有任何的声响,但林年早就记住了他们的进攻手段和节奏,轻轻喘了口气后,浮生这个言灵艰涩地发动了。 0.1秒,林年出现在了第一只死侍的背后,进入刹那0.2秒挥出一刀砍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0.4秒,林年出现在了十米外第二只死侍身后,一刀拦腰切断。 0.7秒,林年一刀捅进了最后一只死侍的心脏,转刀搅碎后拔出。 整体来看,0.7秒的一瞬间之内,三只死侍分别以断首、腰斩、破胸的方式死亡,视觉效果特别华丽,林年三次出现的影子也鬼魅到让人遍体发寒...可还是不够快,刨去挥刀的间隔,他单次发动浮生的间隔是0.1秒,撑死了在一秒的时间内发动十次。 要知道金发女孩用他的身体可是做到了一秒千刀的盛状,比起拉风、拉风、最拉风的金发女孩,现在的他简直就是在咿呀中蹒跚学步...不过浮生毙敌的速度倒也是刹那拍马也赶不上的,毕竟如果利用刹那杀人需要赶路和挥刀,但浮生只需要挥刀和发动的过程,两者在杀人的效率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很好!保持这个状态!”金发女孩大声鼓掌,助威。 黑影一只又一只从高架桥下爬了上来,也只能是在这种情况,林年才知道那天这座高架桥下面藏了多少死侍,简直就像捅了蚂蚁窝一样一群跟着一群往外涌!这个尼伯龙根根本就是奥丁经营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本营,里面的军力多到他怀疑起了这家伙是不是准备某天一举对整个人类世界宣战? 不过好在现在尼伯龙根里登场的除了奥丁之外也只有死侍了,虽然数量离谱了一些但强度有限,B2轰炸机走一轮都能将整条高架路上的死侍给炸得支离破碎,这才让林年稍微安心了一些。 可现在没有轰炸机支援的林年想处理完这群死侍就已经很吃力,还是在尽可能不高强度使用拿手的刹那的情况下... 死个上百次后,林年也算摸清楚点浮生的门道了,但要说彻底掌控... “来了!大的要来了!”金发女孩用手猛拍护栏大声提醒。 被八个死侍八方包夹的林年精神被即将发动的浮生压榨到了极致,这时被一提醒骤然扭头看向奥丁的方向,果不其然那拉弓似的掷枪动作已经做好了,不可视的‘线’也瞄准中了他。 锁定。 “唉...真的是猪变的。”金发女孩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看片了。 “靠!” 死侍群中林年忍无可忍大骂了一声,被锁定后就算回溯也得被昆古尼尔穿一次葫芦,回溯真正的意义在于根本不让对方锁定,可惜现在已经晚了他只能无能狂怒了。 热血上头,林年直接放弃了既定的八个回溯点,直接开启七阶刹那一刀旋飞了周围所有死侍的脑袋,在黑红蔷薇绽放之中直直地朝向奥丁冲了过去! 昆古尼尔被掷出,雨水从那裹尸布一般的手臂上震成碎花,在雷枪即将命中冲刺而来林年的一瞬间,浮生发动了,林年回溯到了起跃的地面,昆古尼尔穿过了半空中他留下的视觉残影继续向地面的他飞去,这时他再撤销回溯瞬间返回到了半空中的原点,继续带着动能朝向近在咫尺的奥丁扑了过去! “不错嘛,有想法。”护栏上的金发女孩抖了抖眉毛,“虽然还是无用功...” 在林年身后杀机不消反增,被回溯玩弄的昆古尼尔如流星回溯倒飞而来,一经被锁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避不开这一枪。 然而林年根本就没想过躲开这一枪,他的目的很简单,就算在这次死亡降临之前,狠狠地砍上奥丁这个职业穿糖葫芦的王八蛋一刀! 复合领域·七阶刹那,神速斩。 这次你的昆古尼尔还在我背后跟着我飞呢,你拿什么来挡下这一刀? 林年跃过奥丁头顶,超越王座之巅,狮子示现一刀暴戾斩下! 领域扩张而开。 这一瞬间,感知到奥丁身上扩张的领域,林年陡然愣住了,他与奥丁正面交手的次数很少,几乎只限于现实中高架路上那一次,结局是他被昆古尼尔洞穿身体,甚至对方都没有‘锁定’他。 那时的他只被愤怒和杀意填满了脑袋忽略了很多细节,现在在梦中再度交手,满脑子清醒和冷静的他却兀然从这位神祇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当时那些流星是如何追上脱离‘王域’压制的自己的,复合领域的七阶刹那下,他的速度就算是纯血龙族也会避讳三分,奥丁是怎么做到每一枪都瞄准中了自己? 而现在座上神祇张开的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领域,为他解答了一切困惑。 言灵·时间零。 “你是...”林年刀未斩下,话也没说出口,昆古尼尔速度暴涨,于奥丁的领域中加速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刺穿了林年的心脏带着他向了高架桥下的黑暗中去了。 护栏上戴着棒球帽的金发女孩抬首看向雨夜中的神祇挑了挑眉轻笑了一下:“终于察觉到了吗...” ------------ 第二百八十三章:私事 早上七点五十分,林年在酒店的床上睁开了眼睛。 卧室的白色纱帘被风吹起,冰冷夹雨的风从被窝的缝隙里钻入带走了体温,躺在枕头上的他侧头看了过去。窗外的天还是朦朦胧胧一片,瓷青色的天空下着小雨,又一个潮湿的拥抱将这座滨海城市拥入了黯淡的天色中,一切都显得混混沌沌的,像是没睡醒的人。 他望着窗户外发了了好一会儿的呆,这座记忆里向来都是这么灰霾铁青的城市一直都或大或小落着雨水,像是为了清洗地上黏着的一些洗不干净的灰尘,只要有心人去找,总能找到那任由雨水无数次冲洗都会留下执着痕迹... 枕边新买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在闹铃响起的前一刻,林年已经将闹钟关闭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长呼了一口浊气,像是要把梦里夹着血腥味的雨水气全部吐掉,可重新再吸气时,新的雨味又灌满了鼻腔,让人在大脑清醒的同时又感觉浑身被一股潮湿感裹满了。 下床,穿鞋,穿衣,洗漱。 在一系列的照例的行动中,今天的林年多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打了两个微不足道的电话。 “喂?” 第一个电话接通。 “这里是楚子航。” “今天不用来找我们了,你跟家人一起住,经常出门可能会招疑,在家陪一下你妈妈吧,我两天后在合适的时间会提前通知你的。” “好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情了吗?” “有。”林年说,“麻烦把你那天在阳台上跟我讲的台风夜高架路上的故事重新复述一遍。”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熟悉的故事再度在电话中娓娓道来,没有过度修辞的词汇,只有最直接生硬令人感到悲伤和绝望的事实。 林年一言不发着听着他的讲述,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地记忆了下来,在句号画上之后他点了点头说:“多谢了。” “好。” 电话挂断,两人的谈话永远都是这么简练,除了正事外没有多余的废话和闲聊,说话干净的就像他们的脸。 挂断了第一个电话,林年开始拨打第二个电话,对面帕格尼尼的钢琴定制彩铃声响起,但暂时没人接通。 林年把手机放在了洗漱台上开始漱口,两分钟过去了,电话自动挂断提示无人接通,他没太大失落或郁闷,只是按下了重播键后继续自己的洗漱。 在第二次拨打的一分钟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喂?林年?”对面响起了苏晓樯的声音,带着一分按捺不住的喜悦。 “苏晓樯吗?”林年用毛巾擦着脸拿过了手机关掉免提放在了耳边,“才睡醒?” “对...我昨晚睡得有些迟,刚才没接到你电话,不好意思。” “不,是我这里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林年把毛巾挂在了栏杆上离开了洗漱台走进卧室。 “不打扰,你不打电话我也马上醒了,今天上午还有补习课。”电话对面杂音不断,各种东西被碰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能想象出小天女起床时手忙脚乱的样子。 “总而言之,早安。”林年说。 “早安...林年你打给我电话就是为了...” 电话那边苏晓樯说话忽然紧巴巴起来了,向来活泼热辣的女孩忽然被喜欢的人打电话说早安居然也会落得现在这幅样子...倒也是情有可原,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她们总是有截然不同的一面。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林年开门见山地说道。 “呼...找我帮忙啊,一件事?你尽管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苏晓樯拍着席梦思的床榻打包票。 “麻烦帮我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楚天骄。”林年说,“现在我这里仅有的情报是这人曾数十年居住在这座城市,一直以司机为行业谋生,最后在2004年7月3日台风‘蒲公英’入境时失踪在堵塞的高架路上。” “楚...天骄?”苏晓樯似乎是被这个名字震住了,但在咀嚼了几遍姓氏之后穿着黑色蕾丝缎面睡衣鸭子坐在床榻上的她脸上涌起了一分古怪。 “他是楚子航的亲生父亲。”林年说出了苏晓樯现在脑海中的猜想,洞悉人心般的话语让苏晓樯轻轻打了个哆嗦,把一旁的被子搂了过来簇拥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夹着手机。 “为什么林年你会忽然想起查他?” “兴趣。”林年说,“我想知道这个男人这十几年在这座城市做了什么,又跟哪些人有过很深的交际,但奈何手边的资源有限只能麻烦你了。” “不麻烦。”苏晓樯内心的喜悦就像她头顶那根睡翘起来的黑呆毛一样,一个男孩在遇到问题后无条件的选择求助一个女孩,这种信赖感简直让人幸福...换作是以前,林年可从来不会找她帮忙的,但就在昨天的事情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了。 “具体会查多久?查完后找个地方当面聊吧,我不太喜欢在电话里说这些事情。”林年问。 “见面聊...你觉得餐厅怎么样?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特别好吃的餐厅就在CBD区,我们中午可以去那儿!”苏晓樯轻轻咳嗽了两下,压住了喜悦十分严谨地询问林年的意见。 “中午?这么快么,我这里都可以。”林年有些意外苏晓樯对她自己情报网的自信...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苏家在当地的产业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做矿产的无论是明面还是暗面的关系网都走得很开,一旦想要调查一个人,半天的时间完全足够了。 ...并且林年要找的也只是那个名为楚天骄男人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痕迹’,他很难想象一群外行人可以找到一个疑似‘S’级混血种的蛛丝马迹,像是他们这种人想隐藏的东西外行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 但好在楚天骄已经消失数年了,不会因为发现有人调查他而开始消除自己的痕迹...或许也只有当下林年才可能有机会真正找到这个男人的一切。 “中午你发地址和时间给我,我会准时到的。”林年说。 “好!到时候我们餐厅见。”苏晓樯点了点头,等待对面先挂断了电话。 坐在床上的她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兴奋起来了伸出双手锤鼓一样锤着床面,抖开被子不顾纱帘外吹进的雨味和微风,跨出矫健的长腿就奔向了洗漱间。 ... 电话这头,林年才挂断了电话,房门就被敲开了,万博倩看见穿戴好风衣和运动鞋的林年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这是要出门...?” “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查点事情。”林年面色平静地整理着随身物品,把匕首插进了风衣袖口里的内置刀鞘,又把床单上的钢芯子弹一颗颗填入柯尔特左轮的弹巢里,把枪插在了风衣下的后腰上。 “需要我一起吗?”万博倩闻到了林年身上有着一股昨天完全见不到的‘严肃’气息,这种状态下的‘S’级给人直接压力特别大,起码就万博倩来讲她甚至没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生怕被里面稍纵即逝的金意给恐慑到。 “你留在酒店里看好人质,最好绑起来,别让他跑了,再让他打电话叫他的秘书把两天后慈善晚宴的请帖送过来,写好台词让他照着念,以免用了被绑架时约好的暗号。等他的秘书到了之后你去开门但别让她进来,记得再在地板上凌乱丢几件衣物,门外秘书看到后会自以为是地误解他当下的情况,接下来就算再失踪几天那边也不会在意的。”林年淡淡地说。 “知道了。”万博倩点头,她的准备跟林年制定的计划差不多一样,都是严谨到骨子里杜绝一切意外发生。 “我先走了。”林年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万博倩也注意到了他没有选择带装备箱里的炼金刀具,身上就带了杀伤性有限的柯尔特左轮和两把匕首...虽然就这些武装这座城市里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就是了。 “是查到有关任务的情报了吗?”万博倩忍不住问。 “不,是与任务无关的事情,我很在意,所以要跑一趟,除非我死了,不然不会影响整体任务的,你不用担心我牵连到你。”林年从万博倩身边走过离开了卧室。 “...需要向执行部那边报备吗?” “不需要。”林年说,“如果你不放心,甚至可以主动跟执行部部长汇报我的决定。” 万博倩什么也没说了,谁都知道‘S’级现在算是施耐德部长用得最顺手的刀子,整个执行部里大概找不出一个人可以顶替如此高效的‘S’级。强大是自由最小的单位,而现在林年从入学到现在也足够强大到拥有一定限度的自由了。 “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如果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回来,就帮我跟诺玛保持一下联系。”在打开离开的大门前,林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你的手机...”万博倩记得每个专员的手机都是被诺玛精准定位的,但她忽然又想起林年才换过了手机上面没有配套的定位系统,只要他关闭手机信号基本上就可以从诺玛的监测里消失掉。 “我说过,这是私事。”林年淡淡地说。 “我知道了。”万博倩轻轻点头很识趣地说,“我不会通知执行部的。” 林年扭头看了她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转头走进走廊带上大门后,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房间的客厅里,万博倩如释负重般呼了口气走到了沙发旁坐下了,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窗外是下雨的城市,她转头看了一眼不断传来微小挣扎声的隔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然而在手机上显示出的联系人并非是执行部,而是...校董会。 ------------ 第二百八十四章:假设 10:52,小雨,天是冷色的,又白又硬。 整座城市亮得不透彻,像是被瓷白的大碗盖住了,里面的人抬头看,只能从云雾缭绕后看到朦胧的天光,有乌鸦冒雨飞过高楼大厦,翻到瓷白的碗口时兀然发出‘嘎’的一声,似是被天光割伤了,又惨叫不断着跌进了钢铁的丛林里再不见声息。 林年走出了交通管理局的大门,他站在了屋檐下戴上了风衣避水的帽子看向外面小雨淋落的街道,远处的十字路口人流黑潮般涌动,大厦上的大荧幕播放着当季最热门的香水广告,没人有心思抬头去关注香水与香肩并肩的美丽模特,大家都举着雨伞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匆匆而过。 五分钟前,他在交通局的工作人员帮助下了解了整座滨海城市的高速路口,看着大概的城市布局图他只花了几秒的时间记忆了下来,并着重询问了每一条高速路的修建时间、和发生过的事故。 工作人员起先是不想说的,如果是单纯的询问路况和城市地图属于举手之劳的分内之事,但涉及到过往事故的调查,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这个半大男孩的用意了...现在自媒体的狗仔也会雇佣学生工吗? 这种抵制和怀疑直到林年递出了一张铂金名片才中止了,名片上面没有标注企业或地址,就连花纹都不屑去激光雕刻装点,上面只写着邵一峰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在看到了这张名片后工作人员才一改之前的态度尽心尽力地帮助林年解疑答惑,知无不答言而无尽。 铂金名片是林年在邵一峰的钱包里找到的,毕竟邵公子人肥心宽,总有人要为了一些琐事来叨扰他,直接搁置他们不是邵公子的作风,于是就有了专门印制的铂金名片的说法,看得过眼的都会被扔上这么一张名片,拿着名片去办事总会受到优待,没人不会不给上过省级纳税大户表彰会的黑太子集团面子。 光凭着‘邵一峰’这个名字,就足够林年在这座城市里敲开许多紧闭的大门,他也才意识到丽晶酒店里嘴巴被塞着袜子的小胖子到底有多重要。也幸好他们绑架的方式很圆滑,如果来硬的大概整座城市在短短两三天时间之内都会被彻底翻过来,再闹大点还会上互联网头条,到时候各方各界的聚光灯打过来他们任务也别想做了,坐直升机回学院挨施耐德部长骂就完事了。 根据交通局的工作人员介绍,林年大致了解了所有高速路的情况,五个枢纽立交,三条绕城高速,绕城高速光是出入口就有十数个,绕城高速外途径这座滨海城市的高速则是有七条,最旧的三条路近年来都在考虑拓宽成单向4车道。 林年从飞机场进绕城的那条高速路他也专门问过了,听工作人员说那条进出城高速是10号线,连通机场与绕城高速无缝对接。按照正常的进城路线,下了机场后上10号线高速进绕城再找出口就行了,然而林年在10号线高速上一不小心就撞到鬼了...或者说撞到神了,从尼伯龙根脱出的时候人就已经回到了高速外的旷野孤山上。 再重走一次那条高速公路会不会再撞鬼或者撞神他不清楚,不过现在他没太关心这个问题,‘浮生’这个言灵虽然他还没完全掌控不能活用在战斗里,但如果是早有准备的话,勉强大幅度跳跃回溯一次还是能做到的,刚好可以用来脱出尼伯龙根,就像昨天金发女孩做的那样。 林年走出屋檐下踏入了雨夜,视线望向十字路口大厦上的大荧幕,上面的广告画面在他的眼中自动被祛除了,只剩下标记好的城市路线图,在他的脑海中整个滨海城市的地图被平铺开了,仕兰中学、机场、10号高速路的线路被标红。 林年问过楚子航尼伯龙根的路牌号是多少,可他却说不记得了,林年不清楚是那一晚的经历给他留下的创伤后遗症乃至选择性遗忘了一些细节,还是他真的记不得了,起码就林年的记忆来看,那条高速旁被柳条拍打的路牌上清晰地写着“000号”的字样! 滨海城市从来都没有000号高速,最初修建的高速是1号绕城高速,那条000号高速修建成了高架路的形式,然而林年找遍了整个城市里的高架路都没有一个叫作或者曾经叫作000号的高速...尼伯龙根的入口就像镜花水月一样藏在无数条蜿蜒曲折的高速路中,他和楚天骄都有幸被那位神祇召见了,只是他成功逃了出来后者没有。 按照楚子航那天的说法,他和来接他的楚天骄开着那辆迈巴赫是向东边的3号绕城高速去的,因为楚子航居住的富人小区“孔雀邸”就在城东的方向。 男人的行驶路线很简单,在台风入境的情况下首选上高速,从而避开暴雨夜城市道路拥堵路段,他们直接往东边开就可以从高架路进绕城高速,没有意外的话在绕城上跑十五分钟不到就可以在孔雀邸附近的绕城出口下高速...只可惜他们绕城高速上就驶入了尼伯龙根。 林年的视线停在了楚天骄开过的那一截绕城高速的路线上,很快他就发现似乎距离那截路最近的一个出入口,也是唯一的一个高架路入口就是10号高速路。 ...重合了,在他的眼中楚天骄开车回孔雀邸的路线和他进城的路线出现了一个重合点,这个重合点正是10号高速的出入口,只不过当时楚天骄的位置应该距离10号高速还有一段距离,可这种‘巧合’也足够引起林年的注意了。 他正是在10号高速上发现了000号高速的入口,然后就被那辆迈巴赫和斯莱普尼尔给撞进了尼伯龙根里,只不过那一晚楚天骄是主动驶进去的。 “......” 林年一时想不太清楚10号高速和000号高速的关系,但在内心里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条高速与尼伯龙根必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能找到办法挖出进入尼伯龙根的方法他就能带着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杀进去把奥丁给宰了。 ...再不济,如果执行部觉得尼伯龙根太过危险的话,那就想办法往尼伯龙根里送几颗东风也不是不行吧? 只是现在林年还没有准备把这件事上报执行部的准备...一是他根本没法确认尼伯龙根究竟在哪儿,他甚至没有办法向执行部证明尼伯龙根的存在,尽管他的话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可信度,尼伯龙根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人多就能找到的... 可其实限制林年上报情况的原因主要还是其二——奥丁认识金发女孩,起码对方就算为了金发女孩才将林年强行拉进尼伯龙根的。 奥丁找上金发女孩的原因至今沉迷,林年甚至没有正面问过后者,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金发女孩在大多时候就是个谜语人,说话神神叨叨的,做事也神神叨叨的,只有在林年只差临门一脚猜出真正答案的时候,她才会卖个乖提前那么一丁点的公布答案...很让人烦躁,但林年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推论。 小雨一直下,林年站在雨中望着大荧幕上城市标红的路线图面无表情,低阶的刹那的按钮悄然按下加速了他的思维速度,在脑海中开始不断地进行试错和纠正,分秒之间上百个逻辑在他脑海中就像沙滩上的堡垒拔地而起,可转瞬即逝又被浪花移成平地。 ...如果奥丁找上自己是为了金发女孩,那是不是可以理解奥丁在2004年仲夏的那一夜找上楚天骄也是为了什么东西呢? 楚子航成功逃出了尼伯龙根,这代表奥丁找上的不是楚子航,他从金发女孩那儿得知奥丁的真正底蕴后,就很难相信楚天骄在遭遇战的情况下撞见那位神祇可以掩护楚子航逃跑了。 就算那个男人是‘S’级,言灵疑似高阶的‘时间零’,但在没有‘浮生’这种克制因果的言灵情况下,被昆古尼尔的锁定就意味着死亡。 可如果他死了的... 那在奥丁身上绽放的时间零又算是什么? 在梦里,金发女孩为他重构的那一幕让他想起了那位神邸释放过的权能,对方能跟上自己的速度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对方的速度跟自己一样快,甚至超过了自己数十倍! 奥丁是天空与风之王?所以也能拥有‘时间零’的权能?这是不是代表了数百年未现世的四大君王已经苏醒了一位?甚至在2004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这座城市里兴风作雨,带走了一个孩子的父亲,可蛰伏到如今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他到底是在等待着什么? 奥丁是四大君王的这种假设成立,林年将情报如实传达学院后,那么不日后在滨海城市必然会有一场盛大的屠龙战役,整个欧洲秘党,乃至世界的混血种都会蜂拥而至这座城市,只为了将王座上的神邸送上处刑台,至时会死很多人,留很多血。 可如果以上的这个假设不成立,而是第二种特别的情况...在林年的脑海中,奥丁脸上的那张独眸的铁面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这个奥丁只会比所谓的四大君主还要危险! 可想要验证第二种可能,他只能尽快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楚天骄这个人的一切,在抓到线索之后,两天后的‘犹太人’任务似乎都显得不太重要了,在这两天之内他就要深挖出这个名为‘楚天骄’的男人所有的秘密来接近奥丁铁面下的可怕真相。 在刹那由二阶即将推到三阶,雨点都变得缓慢了起来,路上行人扬首迈步像是慢放的默剧。可这时,林年风衣中的手机响了。 AdamHurst的在雨中拉响,大提琴与手风琴拉起第一个音的时候,渐慢的小雨霎然坠下打湿了林年的鞋面,十字路口中过路的行人抬起多时的步子踩进了水洼里,人们在咒骂声和喧嚣中继续滑步而行。 ...刹那解除,在林年的眼中一切归于常速,他微微垂首熄灭了眼中的金意,伸手掏出了手机,看见了屏幕上意料之中的来电人。 苏晓樯。 早上拜托她的楚天骄的情报似乎有消息了。 ------------ 叉烧 我梦见叉烧了。 …… 我在梦里等叉烧外卖。 …… 他迟到了。 …… 我醒了。 …… 干,这作息怎么又乱了 …… 今天五更赔偿 ------------ 第二百八十五章:关系 小雨连绵,开在CBD路边的咖啡厅外装饰的小花园里撑着遮阳伞,伞下白色小圆桌上的瓷白餐具里飘浮着些风吹进的雨水,整个桌面湿漉漉的不规则的水片倒影着花园一隅的栀子花,白色花瓣在雨点中摇曳着将花香味抖落在阵阵风吹的雨味中。 林年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总喜欢在咖啡店见面。 巨大的落地窗外木凳子上摆放着褐色的德国啤酒瓶,三两盆修建得当的盆栽放在花园深处的店门口,门上挂着营业的木牌,透过门玻璃就能看见前台认真擦着搁板上咖啡杯的女老板。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咖啡店这种充满了小资情调的地方,不是因为装饰和氛围,而是因为价格,在这里普遍一杯雪碧冲调柠檬和冰块的饮料都需要三十块钱往上...他不经常出入这些场所不太明白三十块钱并非是雪碧钱,而是买座钱的潜规则,所以总有种自己被收了智商税的感觉,才让他对咖啡店这种地方无感。 但苏晓樯看起来不像是在乎钱的主,放在高中时候她就从来没在意过这些身外之物就算了,过生日的时候会有五层的超级大蛋糕送到班上,硬是要拉着林年一起切,如果不是林年不愿意或许蜡烛都得跟他一起吹,蛋糕后每个同学都会有一个免费的全家桶,豪气得让人说不出话因为嘴里已经被鸡腿和鸡翅塞满了。 还没走进咖啡厅的门,林年就在小花园里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了那个女孩,此时正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往手心里写‘人’然后往嘴里吞,他看着这一幕有点愣神,没理解过来女孩在做什么...在他发呆的时候,玻璃窗后的小天女也瞥见他了,此时正把手里写的‘人’往嘴里吞,一时间有些尴尬...甚至呛到了咳嗽? “......”林年半举了下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走向了咖啡店的玻璃门,座位上的小天女看见男孩不见后立马趴在了桌上发出了超小声的郁闷叫喊。 推开店门刮起角落的铃铛,没有欢迎光临只有侍者和老板微微地点头示意,这种接客精神礼貌又不失热情,林年也不讨厌就是了,在书架和猫爬架分割的空间里,他找到了窗边苏晓樯坐着的位置。 今天的小天女穿着一身灰色系的Dior连衣裙,只露一侧的斜肩装裸出了大半块白皙的皮肤,手腕上带着装点的手环,整个人的成熟感看起来超出本身年纪太多了——有很多衣服其实早早就藏在了苏晓樯的衣柜里,只是碍于不太好穿去上学的缘故,只能私底下逛街的时候穿,今天的场合再适合不过她的装扮大胆动人一些了。 林年不知道称赞一个18岁的女孩有22岁的美感算不算直男发言,但他很聪明知道有些话可能讲错那就不如不讲,或者缩略了一下只取里面最不得罪人的部分:“这件衣服在你身上很漂亮。” “是吗?”原本因为吞人字的小动作被偶然发现还有些尴尬的小天女,在林年这句话出口后心情忽然就飞了起来,觉得今天花两个小时的时间打扮自己依旧消除不了的仓促感随着这句话完全消失掉了。 林年在进门时就把风衣脱掉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衫,穿风衣的缘故衬衫领口开了几个扣子散热露了点锁骨,小天女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又担心显得太怪了一些,遂低头盯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卡布奇诺,谢谢。”侍者递上菜单,林年翻了两下就做下了决定,再把菜单递到了小天女的视线里。 “跟他一样。”小天女调整好心态后才抬起了头,一下就对上了林年认真的视线,之前出发时在脑袋里做过的防尴尬话题笔记忽然就被打湿了,人一坐在自己面前就什么都想不到了,脑袋里嗡嗡的,只觉得现在这幅场景很好,自己很喜欢,想一直维持下去。 两人对坐了数十秒钟,谁也没说话,窗外雨水在玻璃上划出银丝,水滴不断地在玻璃上往下爬,蜿蜒的轨迹和时快时慢的速度像是猫爪子在心里挠,让人痒痒的,雨水一多起来就是一百只猫爪子一起挠,让人完全安静地坐不住。 “在说正事前好好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现在其实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提前出来总得手忙脚乱的。”林年说。 “什么都不说...会不会显得很怪?”小天女小声说,幸亏今天小雨又是早上,咖啡豆里没有什么人,除了侍者外只有角落里扒拉着钢琴的年轻女孩,弹的是一首叫做《caresse》古典钢琴曲,很抒情,如果知道它曲名本意的话大概会更抒情一些。 “人和人最舒服的关系不是一直说话。”林年说,“而是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什么时候都说话。” 苏晓樯怔了一下,放在双膝上握拳的手也缓缓松开了,不由忽然笑出了声,林年没有问她在笑什么,只是手肘倚靠在木条纹的桌面轻轻撑着颧骨侧头看着她。 “我在来之前还做笔记来着。”苏晓樯笑了一会儿才说。 “笔记?” “害怕喝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得很尴尬。”苏晓樯说,“以前和那些朋友聊起她们约会的细节,最经常提起的踩雷就是这种了。” “为什么会觉得尴尬?”林年看向窗外淅沥沥的花园,“我以为约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而不是在一起做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做,坐在一起喝一下午的东西不也挺好?” 苏晓樯一滞呼吸都为之抖了一下,呼吸都不稳定了起来,她知道林年只是单纯地谈论自己的见解,并没有太多暗喻的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对坐的这个男孩对情感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白痴,而是单纯的他的观念跟太多人相悖了,或者说起点太高了,很少有人理解他的理念罢了。 两杯喝的被侍者端了上来,只有他们的缘故这间咖啡店几乎只在围绕着他们运转,就连钢琴也从抒情变成了更抒情。 这大概是苏晓樯喝过的最奇特,也是最高兴的一次咖啡,如果是往常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她家早已经开始谈天论地了,可他们两人坐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喝东西,看着窗外的雨水里的花园,偶尔借着窗户的折射看一眼对方,又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她就笑一下,也不必说什么,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这种过程持续了很久,虽然其实并没有那么久,只是一杯咖啡的时间,两人都喝完了,全身都暖洋洋的,重新对视在一起的时候原本的紧张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这算是自己掌控了和对面男孩相处的第一步? 苏晓樯不知道,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领先曾经跟她在一个起跑线上的女孩们太多了,起码没有谁有此殊荣和这个‘与世隔绝’的男孩好好地喝完一杯东西,听他说了那么多从来不与人分享的话。 “现在说正事吧。”林年说,“我麻烦你查的那些东西有收获吗?” “哦哦。”苏晓樯如梦初醒,男孩身边长出的一串串蔷薇、玫瑰也随着她的醒来消失不见了...她终于从少女漫的视角中回到了现实,难怪少女漫画里总喜欢在男孩身边画那么多花花草草,不是男孩随身带着一大把花肥,而是在女孩们的眼里无论怎么去看自己喜欢的男孩,他们身边真的总会开出花来。 但一旦回归正事,小天女就发现林年身上气质和情绪变了,从最开始的温和和平静变为了类似金属一样泛着冷光的铁硬,坐在咖啡桌前的身板挺直,眼眸里升起的理性和冷静将一切旖旎之色都消除了。 小天女一边拿一旁的文件也一边打定主意...以后真把这个男孩骗到床上了,一定不让他去做任何工作,虽然办正事的认真男人很帅,但林年这款的就算你兴致盎然的缠上去,大概也会被反手一个锁喉摁在地上让你等他工作完了再去找他...顿时满腔兴致全无。 “楚天骄,这个名字我让人去查了...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小天女拿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放在了桌上推给了林年。 “如果我拜托你查鹿天铭这个人,那么得到情报的速度是不是会慢很多?” “大概午餐就得推迟到晚上了。”苏晓樯迟疑了一下,“鹿天铭指的是我们本地那个做外贸的企业家吧?我们家好像还跟他们有过合作,想调查他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可能梳理不完全。” “也就是说后者的情报量是前者的数十倍乃至百倍所以才会这么难调查,然而楚天骄的情报少到了一个限度才会在几个小时之内调查完毕梳理成文档。”林年接过了蓝色的文件夹说。 苏晓樯也怔了一下,因为林年说的好像是这个道理,但细细想来又好像说了一句废话,毕竟凭什么一个寂寂无名人的履历可以跟一个大企业家的一切相比?可能后者的情妇名单摞在一起都会比无名小卒的一生高上一寸。 “你看过这些档案吗?”林年接过了文件夹,打开后看见的第一份文件就是一份应聘书,在姓名的地方清晰地写着楚天骄的名字,一旁是一个梳着光可鉴人的大背头中年男人的一寸照片。 “好奇看过了一些,可没什么好瞩目的。”苏晓樯如实说。 “的确...没什么瞩目的。”林年阅读起了楚天骄的资料轻声说,“...但也就是因为这份平凡,才在我这里显得他格外瞩目。” 一个‘S’级,在这座滨海城市给人开了数十年的车,成为了一个平白无奇的司机? 就数年后的又一个‘S’级翻开他的一生来看,这简直太令人瞩目了。 ------------ 第二百八十六章:人生 蓝皮文件夹里的每一份文件都被放在桌上叠到了一起,林年翻页很快,视线如扫描机一样快速在资料上扫过,几乎五秒一页就将看过的文档放到另一叠里。 苏晓樯看见他这幅模样也不惊奇,在高二(1)班里几乎没人不知道林年记性特别好这件事,背字典和背圆周率后一千位的故事更是让年级里每个人都讨论过几次.听说学校有意将他推送到市里参加记忆比赛,甚至还考虑让他上综艺节目,但却被他婉拒了,理由是学习为重,但具体理由是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楚天骄大概是1988年来到这座城市定居的,那时候我们这座城市还没有发展起来,每个人都很穷,但终归是城里,所以不少乡下的人都涌了进来准备碰运气搏机会,大概他也是属于这一类的人。”苏晓樯看着翻看资料的林年复述出了帮助她查资料的叔叔的原话,“那时候我们这边还很落后,满街都是红砖砌的墙,街边全是漫画摊,台球桌和挂着巩俐和刘德华照片的发廊。” “很难有代入感。”林年说,“但楚子航是1990年出生的,这证明楚天骄的确在90年前就已经到了这座城市,遇见了苏小妍,也就是楚子航的妈妈...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接近20年?” “我们查到很多与他有关的资料都是他的应聘书,他在这座城市闯荡了很久但却没有闯出什么名堂来,最起初几年是在发廊工作,给别人剪发型。”苏晓樯看见林年将一张照片推到了一旁。 那是一张很有年代感的发黄照片了,里面的男人梳着类似飞机头的庞比度头,两鬓留着挂黑发,身上穿着一件花里胡哨衬衫里面配着黑白风的T恤,脸上戴着个墨镜正站在镜子前给客人剪头发,姿势很骚包...从一旁挂着的海报来看不难猜出男人是在模仿摇滚天王“猫王”,一身肌肉在阳光下流着晶莹的汗水,大概当时会有很多女客人慕名而来请他洗头。 “但可惜后来理发店经营不当倒闭了,可能是跟他的审美有关,那时候的人们还不能接受美国流行的发型,不少人聚众在一起砸了他的店。”苏晓樯说。 “这么久远的情报也被查出来了么?”林年看了眼苏晓樯。 “论查人这件事上我们家倒是有不少渠道啦。”苏晓樯难得敷衍了一下林年,因为这涉及到她家庭背景的一些琐事,做矿产生意的难免明的暗的都会踩上那么一些。矿是脏的,人沾着矿就沾着脏,像是苏晓樯家做到最大的矿产企业手中握着的资源和圈子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们想要调查一个人,双管齐下只需要半天就能把人挖得清清楚楚,甚至让诺玛来搜集本地的情报都不一定比得上她们这种地头蛇中的地头蛇。 更何况,楚天骄的林年要她帮忙找的人,换平常有什么事她通知一下自己老爹的秘书就行了,可这次他是专门找了坐在人力资源板凳上的叔叔,借着自己老爹要找人的幌子让他去查的,在整个铆足了力气动用整个企业关系的情况下,楚天骄这个名字在半天时间内就传遍了这座城市里但凡有点能量的人的耳中...苏晓樯一句话的功夫,几乎整座城市在半天里都翻了过来把楚天骄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几乎一切可以找到的痕迹摞在了林年的面前了。 “后来听说当过一段时期的摇滚歌手...但没打得过那时候盛行的红歌,被当成外国派来的反动派的奸细人人喊打,吉他都被折了,当时还留了视频,闹过好一阵子‘抓奸细’的风波,不过还好他藏的不错才没被人抓出来当奸细给解决掉,这件事情当初上了本地的报纸被人挖出来后才知道他有过一段这样的过往。”苏晓樯脸上表情也有些古怪,看来很难想象能把这个曾经各种狼狈不堪的男人跟现在仕兰里的楚子航相提并论在一起。 “到了后来1990年的时候他结婚了,对象是市里舞蹈团的才女苏小妍。”苏晓樯说,桌对面的林年也正在看那张结婚证复印件,男方和女方算得上男俊女美黑白的证件照上两人都带着热恋般的情绪,在出生年月下用黑字印刷着: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那段时间楚天骄找了很多份工作,但大多都是临时工,我叔叔说90年那段年生找工作很不容易,阶级观念比现在还强,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除非去当兵回来申请进厂资格,不然能成为工人的只有工人的儿子或者女儿...楚天骄申请过进厂干活儿,一连找了六七个都被拒了,结果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临时工做。”苏晓樯看着林年手里摊开的发黄的申请进厂的申请书顿了一下,“所以那段时间他主要是以做苦力为生。” “做苦力?” “为了养家吧?年初才结婚隔一年就有孩子了...也就是楚子航。”苏晓樯也好似沉浸进了解读这个男人的人生,他现在讲的是那个名为楚天骄的男人生活里最不容易...可能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一段时间。 没有什么宏图大愿,也没有什么壮志凌云...只是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诞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大概这就是这个男人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刻。 “为了维持妻子和孩子的生计,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临时工,但那时候就算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他骑着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每天在城里转悠,看见什么活儿就涎着脸去问还缺不缺人,并且还会递上一份十分西式的名片...名片是他自己在复印店做的,三毛钱一张...这个情报是黑太子集团那边提供的,他们甚至还找到了名片的留存。” “你们还问了黑太子集团的人?”林年果然在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张被水侵得开裂的名片,上面写了楚天骄的名字和承包的一切业务...上到音乐私教,下到苦力,几乎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愿意干。 “那边的人帮我们找了一下很古早以前的记录,的确有楚天骄这个人存在,虽然痕迹都很浅,但我们想找的人一般都能找出来...那段时间黑太子集团在搞矿业之于也做建筑业,需要很多人挑灰桶和砂石,一担两桶,七十斤左右,楚天骄也去应聘了,并且还做得很好,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晓樯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照片,林年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微微有些动容了,那是一张当时大建设时期的工地现场的照片,临时工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着,带着施工帽的领导挥斥方遒。但在这里面最扎眼的还是那个梳着时尚猫王发型的男人穿着紧身的T恤在挑着一担砂石,七十公斤一担的负重背在肩膀上,手里居然不忘再提着两桶,扛着一百五十斤左右的负重一溜小跑着... “后来还得过一次最佳临时工奖,原因是一次黑太子集团的酒楼建设,需要抗一个一千两百公斤的烧熟锅炉上二楼,结果项目人听成一千二百斤了,只雇佣了八个人,楚天骄就在里面,硬生生顶着两千多斤的锅炉和其他七个人一起推上了二楼,事后过来纠错的项目人看见锅炉已经架好了眼睛都惊得掉下来了...然后给了每人颁发了一个临时工奖,多奖励了一百块钱。” 还是一张照片,八个工人站在一起,最帅最惹眼的还是楚天骄,胸口别着个土的不能再土的大红包,向着相机露出了个自信的笑容...大概是想到又能给自己孩子买优质奶粉了? “但其实他们干了两个人的活儿,应该获得一百二十的奖励,所以项目人还倒吃回扣了一百六。”林年把手里关于这件事的资料放在了一旁轻声说。 他想过寻找楚天骄的过往,期望从里面能找出‘奥丁’的蛛丝马迹来,可没想到最终找到的却是...这个男人在这座城市里的整个人生。 “不过后来他的生活就稳定下来了,正巧那时候城市进入了高速发展时期,国家造福运动开始,不少企业拔地而起,他倒是也借着这个风找了一份稳定工作...” “给税务局长开车?”林年看着手中拿起的那张照片,是一个报纸记者拍的,一辆黑色的上海大众捷达2000型横在一家酒店门前。 在人人都是靠自行车出门的背景下一辆好车几乎代表了车主所有的颜面。当时尚未落马红极一时的税务局长也正跟着一些关系户勾肩搭背,露出爽朗笑容出入。 只是林年的视线从开始就落在了照片的角落没有挪开过,那里有着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靠在车尾孤独地抽着烟,照片上看不清他的正脸,只能看见他背着尽头四十五度仰角吐出白烟,酒店的灯打在他的油头上折射出斑驳的光...虽然他那时只是一个开车的,但却成为了这张照片的点睛之笔,这个男人却总能在各种时代给人留下一种另类的拉风感。 “听我叔叔说以前在税务局干过的人不少都记得他,说他车开得好,那时候税务局的局长买得起车但却没有多少会开的,几个司机开得都畏畏缩缩的生怕刮蹭到一点赔掉自己的裤腰带。但楚天骄在那个时候主动申请了这个职位,每个做过他车的人都说他天生就是当司机的料,自从他当了司机税务局长就再也没有迟到过会议了。”苏晓樯说。 “他喜欢猫王,但那个时候中国很少有转播外国的节目,只能是他有留学的履历,或者去国外旅游的经历,可能开车的技巧就是在那个时候磨炼出来的”林年说。 “可留学的话他海归回来也不至于去打临时工养家啊?”苏晓樯有些不解...为了苏小妍和才出生的楚子航,那个男人简直在那几年来拼了命似的找活儿干,城市里到处都是他骑着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的影子,在这个一亩三分地留下了一个个抹之不去的痕迹。 “他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吧。”林年很难给苏晓樯解释,楚天骄在国外的经历或许不是留学和旅游,而是做一些难以昭示旁人的‘任务’,可能他在美国出没于上流社会中,每日都与西服与烈酒为伍,用钞票点燃雪茄出没一个又一个与‘龙族’机密有关的情报站。 他是‘S’级,在拉风时最拉风...但在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90年改革开放初期的国内,每天与泥灰和汗水为伴...一切都只是为了家里嗷嗷待哺的幼儿楚子航和那个名叫苏小妍的女人? 可到底是什么驱使你做到这一步?林年伸手轻轻的抹在了照片上背身抽烟的男人侧脸默默心想。 ------------ 第二百八十七章:年轻人 咖啡店的服务员给两人倒了一杯柠檬水,苏晓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很明显她并不像是之前自己说的那样只对楚天骄了解了那么一点,很显然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完全做好功课了,简直像是在备战论文答辩,准备对林年的提问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在座位上林年将文件夹里的资料翻到了最后的几张,那也是楚天骄在这座城市里,乃至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足迹。 “在跟税务局局长开过车后,他就一直从事私人司机这个行业了。”林年说。 “税务局局长前些年倒台了,他应该考虑过再去找其他工作,但黑太子集团跟税务局的关系一向不错,集团老总也知道他这号人,就把他挖了过去重新当起了司机,那段时间里也是他婚姻出现问题的时期。”苏晓樯看着林年从文件里划拉出了一份离婚证的复印件,样式很新很显然是从民政局调出来刚打印的,足以见得小天女家的关系有多么硬,要查一个人当真从结婚查到离婚,半天之内就能事无巨细地把一个人的后半生摆在桌面上。 “1996年3月,苏小妍和楚天骄离婚了。”苏晓樯低声说,“同年7月,苏小妍再婚,丈夫名字叫...鹿天铭。” 似乎就连苏晓樯都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这个女人竟然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内再度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对比起之前楚天骄90年代时的种种经过,让她不由得有些怄气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起来。 “楚子航跟我说过,他的妈妈一向都是这么没心没肺...所以他们相遇的才那么有戏剧性。”林年看着文件淡淡地说。 在一次舞蹈团主演的《丝路花雨》结束后有人图谋不轨约了几个舞蹈团的女孩去酒吧喝酒,那是个灯红酒绿的年代,治安很乱,男人们在胆大妄为地动手动脚之前被走进的楚天骄撞破了,然后他们打一架,七八个人进了医院,楚天骄也被带去警察局备案了,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地又放了出来。 但也是那次给两人彻底结缘了...一个‘S’级的混血种想追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孩简直太简单了,巧合也不过是其中的催熟剂,只是很可惜,在瓜熟蒂落之时,尚未等到之后树荫下的良辰美景,两人就分开了。 “楚天骄在离婚后净身出户,以前租的出租房,买来的家电全部归苏小妍所有,自己则是辞去了在黑太子集团的司机身份想闯荡一番...但似乎发现开了几年的车除了开车也不会其他什么了,又只能重新找上当红的寰亚集团的老总给人开车。”苏晓樯小指刮蹭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男人的境遇感到不甘,她以为像这样努力的男人总该得到自己的幸福的,可这个世界的结局总是让人那么...出人意料。 “2004年7月3日,他开的迈巴赫撞毁在了高架路,车毁人亡,唯一幸存者是当晚跟他同车的亲生儿子楚子航。”林年把文件夹合拢了。 “2004年,不就是楚子航还在仕兰的那段时间?”苏晓樯小声说。 “15岁左右的样子,可能正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才让楚子航现在的性格那么难以接近吧?”林年把文件夹放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总之谢谢了,这些情报对我很有用。” “我们两个说什么谢谢啊。”苏晓樯笑了笑,但片刻后脸上还是浮现起了一丝迟疑,“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调查楚子航亲身父亲的过往是准备做什么吗?”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林年说,“我只能说这么多。” “不是意外?”苏晓樯愣了一下,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久了,她总会把一切事情往险恶了方面想,只是一会儿功夫就设想出了一个有人想害寰亚集团老板从而故意撞毁迈巴赫,结果误杀了当时的司机楚天骄的故事了...而现在林年调查这个是为了给自己好朋友的父亲翻案? “别想太多了。”林年看了苏晓樯一眼说,“事情往往很复杂...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还有我需要帮忙的吗?”苏晓樯问。 “我记得寰亚集团早些年就倒闭了。”林年看向窗外小花园外的高楼大厦,“以前寰亚是能跟黑太子相比的东西。” “十年前就倒闭了,原本是打着建设特种金属建造业的名头开始扩张的,在八宝山那边和黑太子集团合资开了一大片厂区吸引了很多钢铁厂新建,最出名的就有熔盛高端铸钢厂那一批人。结果后来才发现寰亚老板的真实意图其实是骗贷款,但在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卷款出逃了。”苏晓樯说。 “楚天骄最后一段时间就是在寰亚集团开车度过的,如果你的情报没有出错的话,他那段时间也一直呆在那儿,住在那儿,无论开车到多晚他都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回厂区。”林年说,“他在那里有着自己的一间‘安全屋’。” “安全屋?”苏晓樯不是太懂为什么林年会用这个词,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没找到他的住房资料,这意味着他在这座城市过了数十年却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他一直都是租房子住的。” “租的房子地址我记得就在原寰亚集团的遗址,也就是...” “八宝山。”林年说,“我去过那里,那里的确是一片废弃的厂区,原来那里以前是属于寰亚集团的?” “现在那里没人,只有破产清算小组在那儿处理这个陈年烂摊子。”苏晓樯轻轻蹙眉,“而且那边听说一直有非法集会在举行,很危险的样子,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找人带你去。” “近期那里不会有非法集会了,警察已经把那儿的不法分子给端掉了,最近上了新闻你留意一下就知道了,那边现在很安全。”林年说。 “你真要去那里?”苏晓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安心。 “我不会有事的,你应该知道这点。”林年说。 苏晓樯当然知道林年很能打...不是一般的能打,她跟林年相遇的契机就是一次打架,那时仕兰附近的别的学校总有流氓来他们这里调戏女生,开学的时候这种状况最严重,总有没搞清楚状况的女孩被那些流氓占便宜。 有一次苏晓樯也中招了,双方还在拉拉扯扯的时候,拉着苏晓樯手腕的那个寸头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走过来的林年一脚踹在胸口上飞了四五米远摔进了花坛里...肋骨断了三根,后面是苏晓樯家出的面,把医疗费甩人脸上了,放话说不介意再多出几万买你多几根肋骨回去炖汤喂狗...至此仕兰这边的治安才好了很多。 “安心点。”林年轻轻点头,“我不会出事的,所以也别让人跟着我,我不喜欢别人盯着你是知道的。” “哦。”苏晓樯只能简单应了一声...她很少在执着的事上放弃,除非坐她对面的是林年。 正事聊完了,柠檬水也喝得差不多了,林年看了一眼店里挂钟的时间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坐在对面的苏晓樯却是有些扭捏期待地看着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后,林年也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摇头说:“我没有忘记。” 苏晓樯抬起头坐直了,认真地盯住了林年,只看到对方摸出了一枚硬币放在了右手里,然后双手合拢伸了出来。 每一次见面都猜一次硬币,这是两人约好的游戏,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苏晓樯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了林年的左手手腕,才触碰到对方时她耳根还有些红,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都热了许多:“这次我猜这边。” 林年没有说话,只是把右手放在了苏晓樯的头上,然后摊开了空荡荡的左手。 知道自己猜错了的苏晓樯郁闷地抬手一摸,果然头顶上被放着一枚硬币:“虽然这是第三次看了...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作弊了。”林年直言不讳。 “我能举报你作弊吗?”苏晓樯趴在了桌上侧着头盯着林年。 “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林年说。 看着林年一本正经的样子,苏晓樯忽地就乐了,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把头埋在臂弯里掩盖着花枝乱颤的好看样子。林年也没有着急离开,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笑,等她笑够了两人的视线再碰到了一起。 “那个...两位客人打扰一下。” 这时,之前为两人上咖啡的侍者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拍立得,在苏晓樯和林年的注视下试探而不失礼貌地问:“请问能给两位客人拍张照吗?” “拍照?做什么用?”林年读这种留下照片的行为特别敏感,在执行部中不留下任何痕迹算得上是最重要的几条规则之一,专员每到一个地方都该隐姓埋名,在完成任务之后最好谁也不会记得她。 “做于宣传...我们一项致力于在这间咖啡厅内留下客人最美好的一幕作为宣传手段,作为回报这次两位客人的消费我们会进行免单。”侍者解释,伸手向一旁示意他们去看书架后的墙壁,温黄灯光照着的斑驳做旧的红砖墙壁上挂着不少年轻人的照片,都是情侣,对着镜头比着心,或是顽皮地给对方脑袋上比个耳朵。 “我没问题啊。”苏晓樯看见那扇墙壁后愣了一下,忽然又笑着看向林年。 “我...”林年想拒绝的,但犹豫了一下看着女孩期待的目光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不准备煞风景了。 “请问小姐能跟你的男朋友做一个亲昵的动作吗?”侍者拿着拍立得后退了几步。 “还不是我男朋友呢,别剧透好吗?”苏晓樯一听忽然就乐了,侍者惊讶地看了眼两人后才摸着后脑勺尴尬地道歉。 “麻烦近一点...再近一点...能更亲昵一点吗?” “对...很好,麻烦微笑。” “这位女士的笑容很好,请问另一边能不能更温柔一点呢?” 温柔...林年尽可能的想温柔一点,但他的面部管理不听他的,一旁的苏晓樯就咯咯地笑,心里又蔫坏地想,摄影师你别光是让我们近一些啊,有胆子你就来按我和他的头啊!我绝不反抗!真要不小心亲一起了大小姐我说不定一开心就把这条街的门面买下来,全送给你开咖啡连锁店了! 思绪随着咖啡厅里的灯光飞舞,忽然间她转头看见林年脸上那努力温柔的表情像是被逗乐了,哇咔咔,原来这个男孩也是可以露出这种笑容的人啊?于是胆大包天地伸出双手的食指帮助林年把嘴角往上扬了起来。 侍者刚好抓拍到这一幕,闪光灯亮起,等待着照片冲刷出来,在照片里女孩伸手帮忙男孩挑起笑容,男孩有些吃惊眉毛都飞起来了,女孩则是乐呵呵直笑着...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这么得寸进尺的,肩膀蹭到了一起就会牵手,十指扣在一起后就会接吻,那么的自然而然,永远不会满足。 但没有人会责怪他们,因为他们是年轻人。 Young_people_do_young_thing_ 拍立得冲刷出了两张照片,一张被侍者挂在了墙壁的正中央,一张则是递给了林年。 “照片给我。”苏晓樯笑着把硬币递给林年,看起来今天她很满足,虽然硬币猜错了,但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更重要的东西。 林年用照片交换回了自己的硬币,但想了想又把硬币递还给了苏晓樯。 “什么意思,今天我表现得好,可以再猜一次吗?”苏晓樯收着照片,温黄的灯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发丝后的笑容倒映在玻璃窗上若隐若现。 林年看着她一时间都怔住了几秒,不过片刻后他还是低头捡起了楚天骄的文件夹,看着面前的女孩说。“下次吧。” “那下次吧。”苏晓樯点头,“下次我一定猜中。” 她站在咖啡店里,看着男孩穿上了衣帽架上的风衣,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小雨的花园里,隔着玻璃她看着男孩的背影消失在了白色栀子花的繁茂中,似乎她早有预感,这次离别后,下一次可能就是很久之后了。 可那又如何呢? 苏晓樯打开钱包看了眼里面的照片轻轻笑了。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 第二百八十八章:旧事故人 八宝山,工厂遗址。 出租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再往前的路出租车司机就不愿意开了,不是因为害怕人烟稀少乘客图谋不轨要抢劫什么的,而是这一带地方实在荒废太久了,道路失修全都坑坑洼洼的,玻璃碎片和钉子到处都是,一不留神就得扎胎搁浅,比起多几块钱的车费,不如省下补胎钱。 林年拉开出租车的门走进了小雨里,雨水从防水风衣的兜帽上流落而下,背后出租车司机挥了挥手大概意思是让他保重注意安全,调转车头就驶进了雨水的帘幕后只留下两盏飘忽的尾灯。 这是林年第二次来到八宝山,第一次来的时候身边还陪同着万博倩和楚子航,为之奔赴而来也不过是诈骗集团那种小事,谁又会知道故地重游的目的忽然就变成了寻找一个可能居住在这座城市长达十六七年甚至更久的超级混血种故居。 林年走在八宝山遗址的边缘地带,怀里揣着蓝色的文件夹,附近的厂房黑洞洞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连流浪猫和老鼠都不屑逛到这片地方。很难想象十年前这边还是这座城市最为热闹的地方,每个工厂的机器都轰隆运作着,数以万吨计的煤炭烧成热量,燃煤锅炉排放着乌黑的烟雾冲天而起,越多的烟囱就越能代表产量,无数人挤破了头想往里面钻。 然而现在一切的繁华都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林年行走在这片废土中察觉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时间从一些黑暗的角落里投来,在警车和警铃消失后这些人果然又回来了——流浪汉和做黑市买卖的边缘人们,他们被整座城市抛弃了,又蛇鼠一窝聚集在这里拉起一番小天地当起了自己的皇帝。 “在找人吗?”林年前面的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披着土黄色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步伐很松散形销骨立让人难以对他抱有好感。 “有什么事吗?”林年问。 “找人的话这边的人我都认识,他们全都在那个厂房里。”消瘦的男人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工厂。 林年侧了侧头,他来八宝山之前的确给留在这边的相关人士打了个电话,约定好在边缘地带接头,现在倒也是不介意跟对方走上那么一遭。 但在刚要迈步的时候,他的身后由远至近传来了一个中年人急迫地喊叫声:“别抢他!别抢他!别抢他!别抢他!” 林年和消瘦男人都一齐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冒着雨着急地朝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嘴里的喊着的话一声比一声大,一直喊到了站在两人面前杵着双膝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别...别抢他!” “你跟老梁...是朋友?”消瘦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年和中年男人,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年的后背。 “别抢他...我认识他,他是我的朋友。”中年男人伸手搭住了林年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尴尬地笑着看向消瘦男人。 “既然是老梁的朋友...”消瘦男人一摇三晃,抬手指了指林年和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从他撩起的袖口上林年在上面注意到了不下三四个针孔,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人。 “下次见,下次见。”中年男人招呼了消瘦男人两声,拉起林年就往回走,在不远处消瘦男人最开始要带着林年过去的厂房里,数十个同样瘦骨嶙峋的男人探出头来目视着他们离开。 “这边这么乱么?”林年自然反应过来了自己自己居然在毒窝前走了一遭。 “嗨,之前一直有一群看起来很惹不起的诈骗团伙在这里搞宗教,这里大部分都算他们的地盘所以除了非法集会以外还算安生,但昨天不知道谁举报了那个团伙后,这些人又都全部回来了,这才乱起来了,刚才那个男的人我认识,算是脑袋已经坏掉的一群了,您可别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中年男人赔笑着看向林年松开了扯住他的手。 “老梁?”林年对了一下之前电话里联系的名字。 “对对,是我,我姓梁。您是苏小姐介绍来的林先生吧?久仰久仰。”中年男人握住了林年的手摇了摇,很显然是觉得自己把林年和苏晓樯的身份看得很“透彻”,“寰亚集团倒闭之后就我们小组在这儿每天清理烂摊子了...说是小组,前些年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我一个留在这边守住,几年来这儿的情况我倒是摸得很清楚了。” “包括刚才那些人?”林年回头看了眼远处扎堆的人影。 “他们...唉,一言难尽,只能说都是寰亚集团的受害者,一家企业因为黑心老板倒了,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瞬间失业,重新求职的过程中人力市场迅速饱和,大多人找到了新工作,但少部分人还是流离失所了,之后一直没翻身就成了现在这样了。”中年人叹了口气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让苏小姐帮我联系的应该是寰亚集团的老员工,请问你是...” “现在破产清算小组的组长,也是以前寰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我听苏小姐说您是特地来找人的是吧?”中年人带着林年走在迷宫似的厂区内,穿过了不少厂子和弯路朝向了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走去。 “楚天骄,苏小姐应该跟你提到过。”林年说。 “还真是找老楚的啊...”中年人用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看向了林年问,“冒昧问一下,你是老楚的什么人?” “不该问的别问。”林年说。 中年人缩了缩脖子,瞥见了身旁年纪能当自己儿子的男孩眼中的一抹凌厉,这种感觉他曾是见过的,当初法院的人冲进寰亚集团来封锁大楼和一切资产时,领头的家伙就是这种气势,公事公办的凌厉拒绝任何的套近乎和消息泄露。 “你叫他老楚,你认识楚天骄?”林年问。 “说实话一下子听到老楚的全名还是有些恍惚...我们关系以前还不错。”中年人和林年走进了灰白小楼里,后者脱下了带着雨水的兜帽看了一眼年老失修满是灰尘的环境大概猜得到中年人进行的应该是一项没有底的烂尾工作了。 “你们曾经是同事?”林年在大厅里踩了几步,走向了满是灰尘的迎客沙发,上面堆积着几块碎裂的天花板和木条。 “老楚跟所有人都是同事,毕竟他的活儿是给那个王八蛋...咳咳,前老总开车,所以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他为人也很和气,跟每个人都说得上话,我们两个关系很不错,下班之后没事就...咳咳,去喝点酒吃点宵夜啥的。”中年人咳嗽了两声解释。 “吃宵夜?”林年有些意外,没想到苏晓樯帮忙一找就找到了一个足够了解楚天骄的人。 “吃鸡翅、卤大肠什么的。”林年随便地问,中年人也随便地说,他弄不清这个男孩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但还是很配合地知无不答,“毕竟他就一开车的,平时工作也蛮乏味的,跟那些大老板一直待着压力也大,下班后就是晚上了,唯一爱好就喝点小酒吃点宵夜。”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林年问,楚子航聊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时间不多,仅限于那场台风眼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除了了解相关资料以外,他根本就不清楚楚天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冷厉还是随和,是理性还是感性。 “爱吃辣。”但中年人的回答有些脱纲,他微微侧着头回忆着说,“老楚很能吃辣...卤大肠放辣,稀饭放老干妈,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吃四方鸡翅点了个黯然销魂辣,他吃了九层的辣,邻座的学他吃了一根就差点进医院洗胃了,他还能一边开啤酒一边跟我吹牛逼。” “......”林年被这个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以,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兀然点了点头...起码他知道楚子航能吃辣是从哪儿遗传了的...或许也不是遗传而是练出来的,可能曾经跟男人住在出租屋里的小楚子航每每偷吃自己老爹的特辣卤大肠都会被辣得哭,女人就追着男人打,但男人每次都还买特辣,楚子航每次也都偷吃,久而久之吃辣的能力就培养出来了。 “...除此之外呢?”抛去了莫名其妙的联想,林年又问。 “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了,老楚不得罪人,做司机的也不能得罪人,老楚一向是个好司机。”中年人说,“他以前跟税务局长开车风光过一阵子,然后局长倒了又被黑太子集团挖过去了,一当司机就是好几年,那段时间城市发展快,生活水准在涨,物价也在涨,但他当司机的工资却没涨过,后来为此闹得离婚辞职了,黑太子集团的老总念旧情,就把他半推荐半送给了寰亚集团的老总,后面就一直在我们这边开车了,工资也还说得过去,可惜没能复婚,他老婆找了个比他更行的男人二婚了。”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林年的表情有些波动,但还是低垂下了眼眸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对此说过什么,发过什么牢骚吗?” “当然说过。”中年人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岁月,“哪个男人离婚后不发牢骚啊...但老楚脾气好,就算喝多了也不骂街,也不骂自己前妻,就一个劲地喝闷酒,喝起来酒量吓人得要死,我都被他喝趴下了好多回。醒酒后发现被搬回了办公室,他也还在外面喝,一边喝一边吹冷风,看他的背影也挺独的,有什么心事也不跟其他人说...哪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情能不生气啊?” “除此之外呢?”林年回头看向了矮楼的门口,在那儿又个台阶,上面有些焦黑的影子...或许中年人还说漏了一些事,譬如楚天骄是会抽烟的,在照片里林年经常发现他在抽烟,中年男人说的那一晚上估计也这样,喝着醉不了自己的酒,一根烟一根烟的熏着自己的指尖,看着外面下雨的夜色什么也不说,但却比任何人都想说,只让烟雾把所有的情绪和话语和着酒精一起压到心底下。 “除此之外...他喝多了就爱吹牛逼算不算?” “比如。” “还是一些有的没的,真的喝大了的时候总会说些胡话,一次喝了两瓶白的,他就跟我说曾几何时他也牛逼过,我问他什么时候牛逼了,他又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他说他其实真要努力,肯定能混得比那个姓鹿的还要好,也买得起他开的那辆迈巴赫...但这种话谁又没说过呢?大家都想努力,只是找不到努力的门道。”中年男人轻轻叹气了,眼中露出一丝怅然。 曾几何时,谁又不想有个曾几何时,但大家都被困在当下窘境难以自己。 “这么多年他住在哪儿?”林年无声点了点头问。 “就在这片厂子里。”中年男人说,“他没啥兴趣爱好,要么住厂子里,要么在外面开车,晚上就陪我们去吃宵夜。” “带我去他住的地方。”林年点头,“麻烦了。” ------------ 第二百八十九章:目的 灰白的三层小楼有两层地下室,走廊和天花板都显得十分矮窄,越走越窄,像是要塌下来让人喘不过气,听中年人说这个地方是寰亚集团以前的临时仓库,堆着各种各样的废旧机械零件和设备,一开始是没打算住人的,但楚天骄开口说没地儿住,寰亚集团的老板就干脆让人收拾了一间让他住下。 空调压缩机的嗡嗡声从走廊那头传到这头,到处都是灰尘,人一走动起来带着风吹得直让人扇鼻皱眉,中年人似乎也是这片地方待久了很习惯的屏住了呼吸,从袖里抖落出一大挂钥匙边翻着边说,“这地方有些年生了,以前我还常来...咳咳...但后来老楚没了就没怎么下来过了,现在想起来他也是挺能的,一住就是...咳...几年没换过地方,我给他说过几家便宜的出租屋他都拒绝了,说是得存点钱好等以后儿子结婚随礼...唉,谁又知道天灾人祸来得那么快,我打听过交通局那边说只找到了迈巴赫的尸体,至于司机...撞的比臊子还要细碎车里车外到处都是血。” “有人认领过尸体吗?”林年看着走廊上一扇扇紧闭的铁皮大门,每一扇门上都有着白色油漆刷的编号,从001一直往后走,白炽灯挂在头顶的天花板散发着温度和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得在走廊里飘忽补丁。 “说是撞得太烂了,认领不了,草草收拾了就算了,葬礼也没有...老楚这个人平时跟我们关系好,但一到丧葬出殡这种要花钱的时候倒是谁也没赶着去接雷,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坟墓也没有,我想去烧点东西都没地儿去,只能回以前我们俩经常吃卤大肠的摊子上点一道菜抽个烟喝啤酒得了。”中年人看着这条物是人非的走廊咳嗽了两下小声说,“再往里走煤油味可能更大,小哥你要不要我回去给你拿个口罩?” “不用了。”林年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这里煤油味一直这么大么?” “以前后面厂子里开工起来味道是现在的好几倍,呛得人不敢下来...但老楚不一样,他住惯了,再大的煤油味都敢往下面钻。” 林年点了点头...混血种在某些地方的确有自己的得到之处,对于正常人来说是难以忍受乃至极端的环境,如果楚天骄真的是‘S’级,那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住的地方煤油味大不大也不过是舒服和不太舒服的区别罢了,别说的煤油味,就算是在空气温度能烫伤呼吸道的火场里,他们也能自由呼吸乃至全力战斗。 “老楚这辈子过得蛮苦的...可我估计要不是那天他儿子和他一起在车上出了事情,他车祸死了的事情他前妻估计知都不会知道,都说落地生根,但我感觉他在这边过了十几二十年还是没什么根基,死无全尸,就连埋都埋不进地下里去。”中年人轻叹着说。 “只要没有死人埋在地下,你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林年点头。 “说得真好啊...小哥是高材生吗?这次找老楚是来找素材的?”中年人也缓缓从回忆中拔了出来。 “不,我认识他的儿子。”林年说,“刚才那句话是我在书上读到过的,觉得拿来形容他很适合。” “那为什么来找我的不是他儿子?”中年人有些讶异。 林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楚子航从来都不认为楚天骄是出车祸死的,那晚觐见神祇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楚子航的脑海里,这辈子他的目标只会是再度找上那位神祇狮子似的暴跳上去要祂把那个男人还回来。 但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事情也截然不同,林年以一个‘S’级专员的身份接触到楚天骄的事情,必然会用更加理性的出发点去分析这件事。对于楚子航来说楚天骄是他的亲生父亲,在这座城市生下他,养他到了六岁,然后家庭裂变自此分崩离析了,直至后来才发生了高架路上的悲剧。 但在林年的眼中,楚天骄从来都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能令大多数人敬畏三分的超级混血种,来到这座城市只为了奔赴向某个使命,只是在偶然间认识了舞蹈团的那个女人坠入爱河,这也不过是他完成使命路上的插曲...他极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奥丁而来的,知道在这座城市存在着一个尼伯龙根,然而在那一晚他才得愿以偿地进到了里面,只不过唯一的失误是带上了自己的孩子。 楚天骄的安全屋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如果能揭开这个秘密说不定林年就能对奥丁的真面目更加了解一些,大概率也可以解开他如今心里藏着的最大的一个疑惑。 “老楚的屋子就是这个了,很久没打开过了,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有多糟糕...做好点心理准备总是没错的。”中年人咳嗽着站在了一扇漆着‘062’的房间前拿出找了很久的钥匙打开了锁,推开了门。 较沉闷的走廊更加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一股尘土的气味从地上升腾而起,房间里并没有像中年人说的那样不堪入目,反倒是出奇的整洁,没有太多空气流动的缘故灰尘也不见有多少,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靠墙边有一张写字桌再算上角落的冰箱,这大概就是这间房间里所有的家具了。 “...没老鼠就好,不过老楚这人也不大喜欢往房间里带吃的,估计老鼠都不稀罕进来。”中年人看见房间的布局似是触景生情了,眼里浮现起了怅然,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总喜欢回忆过去,有人说这是老了征兆,不止人老了,心也一起老了,才会回忆前曾经岁月的种种好。 “我自己坐一会儿吧。”林年抬了抬手有了逐客的意思...可殊不知他才是来客。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上来叫我就是了,我就在一楼等你。”中年人也不在意主次之分,他只是个被吩咐办事儿的,别看面前这个男孩年纪比他小很多,但对方一句话的功夫大概就能让自己饭碗不保...亦或者重新找上一份不错的工?前提是别惹对方不舒服就是了。 中年男人走了,林年走进了这间屋子里,在他的身后有人帮他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带起了点零星的灰尘。 金发女孩拍了拍手,转悠到了林年的前面,抢先一步在这个房间里晃荡了起来,小脚踩在薄薄灰尘的地上却是没留下半点印记,在她想的时候她似乎可以突破虚与实的界限扰动现实,在她不愿意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幽灵只存在于林年的视线之中。 “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这段时间你出来的很勤快啊。”林年走到了双人床边上,床头柜上放着几本老款的,他捡起一本细细地翻了起来,上面的一篇篇小故事还是想以前一样,充满了光怪陆离,但又格外引人入胜。 “现在时代在进步,3D电影落伍了,光是看现场直播没意思,像这样的5D全息电影才是全新的未来!”金发女孩跳到了那张床上蹦跶了两下,震得床板砰砰响,她有些不乐意地瘪了瘪嘴,抬手用力拍了两下床榻全是木板子的邦邦声。 “我还以为你担心我能找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想阻止我呢。”林年放下了没找到什么线索的,看向了在床上躺得好好的金发女孩,对方还掀开了一角被子拍了拍示意他一起进来睡。 “今天说话怎么这么生分,难道你把我想成幕后黑手了?”金发女孩掀着被子脸上堆满了笑容。 “没什么,只是联想到了点东西。”林年走到了写字桌前,拿起了上面摆着的全家福,照片是在游乐园拍的,还算英俊的男人搂着漂亮的女人和可爱的男孩站在一起,男孩手里拿着个冰激凌专心致志地舔着...他这才发现原来楚子航不是那一晚之后才性情大变面瘫起来的,而是他打小就面瘫,吃冰激凌好,拍全家福也好,脸上全都没什么表情。 “能让一个‘S’级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每天干着挑泥灰和搬锅炉的活儿,就连妻儿都可以放弃,终日住在煤油味超标的地下室里直到死去...他一定是为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才会这么忍辱负重的吧?”金发女孩坐在硬板床上抱着膝盖看着写字台前的林年。 林年放下了全家福,又走到了小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没有想象中发霉的食物,里面空空荡荡的,唯一留下的是三罐还没来得及喝的啤酒,他拿出一罐看了眼生产日期,已经过期足足四年了,大概里面的酒液也发生浑浊和沉淀现象了,倒出来的颜色会比可乐还要黑。 “楚天骄的确是‘S’级,货真价实的超级混血种,这一点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金发女孩忽然说。 林年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这个消息他凭借着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就几乎已经可以证实了,现在金发女孩再说起这个不过是马后炮而已,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楚天骄上高架路被奥丁截住是因为他带着某样东西,而不是他的血统本身。”金发女孩又说。 林年站住了脚步,看向了金发女孩皱起了眉头,奥丁找上楚天骄是因为他带着一个重要的东西?什么东西能让那位神祇为之奔劳挥矛? 这可是一个猛料,可当谜语人忽然公布谜底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接近答案了,可在这间信息比白纸还干净的屋子里哪儿有什么楚天骄留下来的情报? 忽然间,林年的视线落在了金发女孩坐着的床榻上...似乎从一开始,进到房屋的第一时间,金发女孩就已经对他做出提示了。 他看着金发女孩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金发女孩看着他沉吟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下:“你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想借着楚天骄的事情调查出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吗?你要想知道的话直说啊,我会帮你的...就像往常一样。” ------------ 第二百九十章:安全屋 她一直站在林年的身后,帮助着他成长,刹那、暴血、时间零、复合领域乃至如今的浮生,每一股力量的背后都有着她的影子...就好像林年真正的言灵不是所谓的刹那、时间零、浮生,而是她本身。 如果没有金发女孩,林年可能已经死在尼伯龙根的暴雨夜中了。 一个给予你力量的女孩,你怎又忍心将一切的罪责推到她的头上,给予她不安好心的丑恶帽子呢? 地下室的房间中很安静,静得能听见空调压缩机里每一个零件碰撞发出的细琐嘎吱声,墙角的灰尘簌簌落下摔在地面上砸出一粒粒微不可见的痕迹。 可谁又想过,如果没有金发女孩,林年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进入尼伯龙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金发女孩看着林年,“你最近好像越来越不安了,是因为遇见老同学了吗?那个叫苏晓樯的女孩?” “关她什么事?”林年问。 “就连承诺都那么的怯懦,是因为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自由’不是吗?”金发女孩淡淡地说,“在一段美好得能让人飞起来的关系面前,太多锁链捆住了你的手脚,混血种的宿命,四大君主的复生,校董会乃至欧洲秘党的监视,以及我这个无时无刻晃荡在你眼中的幽灵...这些锁链终于让你感到喘不过气了,就连伸手去握住那段关系的勇气也没有了。” “你在害怕,林年。”她说。 “......”林年侧头看着金发女孩,眼眸已经被炽亮的金色代替了,尽管他的表情那么的平淡,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平淡下这个男孩往往都会从袖子里抽一把刀出来,干净利落地砍掉面前人的脑袋。 “奥丁找上楚天骄是为了某件东西,而奥丁找上你也是为了某件‘东西’,你对楚天骄起兴趣并不是因为你多愁善感想要挖掘一个老男人的过往辛酸,而是聪明机智的你敏锐地意识到了一旦你找到了楚天骄遇袭的事情和你自己昨天遭遇事情的关系,你就终于可以把我这个‘寄生虫’的真实身份挖出来了那么一点点,即使是冰山一角浮出水面也足够窥见其下的巍峨之暗了。”金发女孩说。 寄生虫,她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不,没人会这么贬低自己,况且是那么美丽的金发女孩,这个词最先想到的不是她,而是林年。 “oops.”金发女孩说,“我话说得太直了吗?” “我一向不是一个很容易轻信别人的人。”林年说。 “因为有人给你上过一课了,而你也让她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死的代价。”金发女孩说,“你从来都是一个孤僻的人,你没有相信过任何人,除了你的姐姐。” 林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对另一个人好,金发女孩出现的太过突兀了,来历不明,林年很难真正的去相信这么一个正体不明的‘东西’。 “很让人沮丧,但这是事实,就连我你也从未真正试着去‘信任’过。”金发女孩淡笑着说,“我倒也是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唯一相信的那个人背叛了你,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这算是在离间吗?”林年并没有恼火,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你单纯地想恶心我,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其实并没有想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搞得很糟糕的意思。”金发女孩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借着这次的事情说...请你试着多相信我一些可以吗,林年?” 男孩没有回答他。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张床下面,但我要告诉你,很可能你这次要无功而归了。” 金发女孩轻轻叹息了,跳下了床走到了床尾,右手轻轻拉住床边举重若轻般将整张床拉开了,露出了地上那尘封已久的暗门,铁皮和铁框架将一道正方形的安全门死死地焊在了地上,上面挂着沉重的挂锁足以见得下面藏着多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天骄真正的安全屋。 “这算是在示好吗?” “你可以当做示好,也可以当做是我对你调查的行为无能为力之后的妥协让步,随你这么想。”金发女孩脸上再度挂上了熟悉的微笑,站在了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林年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借着奥丁找上自己这件事,结合楚天骄的同样经历试图从奥丁的目的下手,拼凑出有关金发女孩的蛛丝马迹。 金发女孩虽然能共享林年的记忆乃至读取他的一些想法,但如果不是他自愿让出身体的控制权,金发女孩就很难对他造成实质的影响...起码目前为止游戏规则是这样的,以后的规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就很难说了。 金发女孩就像一个梦,从以前的难以记清,到可以回忆起梦里的细节,再到梦境慢慢投影到现实,直至现在...她甚至可以干扰到物质世界。她就像是从虚假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随着林年掌控的力量越来越强,也变得越来越饱满、真实了起来。 她来帮你,总是那么风轻云淡,穿着纱帘似轻薄的白衣,踩着雨水旋转着像是在舞蹈,嬉笑之间赐予你披荆斩棘的力量,又让你不觉得受了她的恩惠。 ...可往往这种帮助,总会在不经意之间付出一些不为人知又难以承担的代价。 林年甚至怀疑过言灵·浮生根本没有所谓的‘回溯’这种惹人烦的后遗症...金发女孩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捏玩橡皮泥般玩弄他的记忆,这是否代表着对方可以在自己的记忆上动些手脚,让他在现实里也沉浸入那些过去的回忆呢? 这才是斩断了两根锁链而已,在梦境里那条无垠走廊上他的身上共有五条锁链,如果五条都断掉了究竟是被束缚的他终于逃出生天了...还是他终于放出了走廊深处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不要把我想得太险恶了啊。”金发女孩无奈地看着林年,像是又读到了他现在的想法。 林年撤去了视线,黄金瞳悄然熄灭,走到了金发女孩身边蹲了下去握住了那块挂锁淡淡地说:“那下次就别拿我姐姐来开玩笑。” “说说而已。”金发女孩耸肩,“其实我挺喜欢你姐姐的,就像你姐姐喜欢你。” 房间内紧张的对峙气氛忽然消失了,就好像刚才的猜疑、揣测从未发生过一样。 林年似乎懒得跟她再说什么了,就现在金发女孩对他的影响还不至于限制到他的行动,但想要真正搞清楚一些事情也只能尽快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他还会不可避免地遇上哪些危机,从而又被金发女孩信手再斩断几条锁链,那时候金发女孩能做到的绝对比现在还要夸张。 他想在事情超出自己掌控之前摸到棋盘的底座...这样在必要的时候他就可以干脆地把棋子丢到幕后黑手的脸上彻底掀桌。 但现在的首要之务,还是查明楚天骄的使命...以及奥丁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黑色的匕首从风衣袖口内的刀鞘滑落到了手中,林年扬起手臂鞭子似的在空气中甩出了轻微的爆响,一刀就把挂锁劈飞了出去撞在床头柜发出短促的响声,又打旋着滑落到墙角撞停了。 林年将完好无损的匕首放在了地上,装备部打造的钛钨合金短匕质质量没的说,就连他用七成力一刀砍下去刃口都不带崩卷的,挂锁却被整个的斩成了两半,切口顺滑地像是切割机打磨过一般。 安全门的大门应声而开,下面出现的不是阶梯而是类似消防滑竿的钢珠子,林年把风衣脱了下来揉成一团,右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柯尔特左轮拇指轻轻按下击锤,再把风衣丢进了安全门里。 一秒不到的时间,风衣落地,下面没有任何动静。 “很谨慎,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下面没人。”金发女孩看着林年这标准的特工做派咳嗽着说,“这种基本的信任你还是可以对我拥有的...” 林年瞥了她一眼,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跳进了安全门内,视野立刻被黑暗填满了,但在黑暗中他闻到了一股淹没了煤油味的香气,还没等细细品出这香气的来源时,有人在黑暗中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整个房间顿然被一片红晕笼罩了,混沌的红色光线照亮了整个空间充满了沉醉和眩晕的感觉。 在一片暗红中,林年下意识把柯尔特左轮抬了起来对准响指发声的地方,这才借着红光看清发现打响指的正是金发女孩,她省去了跳进安全门的过程随着林年下来一起进入了这片空间里。 “别看我,看其他的东西。”金发女孩微笑着侧了侧头,示意林年转头。 林年随着她的提醒过去然后整个人怔住了,手里的柯尔特也缓缓垂了下来,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切惊讶到了。 整个安全屋的墙壁前都是琳琅满目的书架,而那些书架上置放的不是精致的图书,而是几乎被塞满的昂贵黑胶唱片!每一张唱片包装壳上都写着不同的年份和演唱者的名字,每一张唱片的包装壳都代表了一个时期的经典,Bobby·Darin(鲍比·达林)、Harry·Belafonte(哈里·贝拉方特)、以及最耳熟能详总在街头橱窗电视剧里看见的猫王Elvis·Presley(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无数巨星们的唱片整齐拥在书架上,五彩斑斓的唱片壳几乎让人眼花缭乱,任何一个上世纪的爵士、唱片爱好者走进这个房间都会尖叫着眩晕过去! 这一瞬间,林年几乎自己进入的不是超级混血种的安全屋,而是某个唱片收藏家的金库。 也正是这个时候,林年的耳边响起了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他手里的柯尔特就被夺走插在了他的后腰上,他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杯酒香味浓郁到光是气味就足以醉人的岛屿威士忌,红光照耀下威士忌独特的光泽摇曳在坚硬的方杯里迷人至极。 倒酒的自然是金发女孩,给林年塞个杯子后还不忘碰杯了一下,在清脆的玻璃声中那两段红光照耀下线条匀称眩目的腿脚踩着舞步转着圈跟他分开,两根手指捻过了经过架子上置放的雪茄,轻轻在琼鼻下划过嗅了一下它浓郁的香味。 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简直不像是第一次来一样,在酒柜中随手抽出了最为浓烈的岛屿威士忌,倒上了两杯烈酒,拿过男人最爱的古巴雪茄,走着爵士舞步来到了老式硬派的黑胶唱片机前,把手中早早抓着的一张黑胶唱片放了上去,接上了电源按下唱针。 扭曲失真的音效滑着弧形的轨迹往天花板上爬去,再然后忽地戛然而止。 跨越了世纪的经典爵士乐在这个房间内放响了,吉他快速拨弦,性感的男声散漫诱人的唱出了第一句台词...居然还是猫王的《Heart_Break_Hotel》。 火柴呲啦声中燃起,金发女孩坐躺回了那铺着澳大利亚绵羊皮的大床上,酒杯稳稳地放在交叠着的腿膝上,左手甩灭火柴,右手夹住一根雪茄呼出了甜美的烟雾,林年这也才明白过来空气中的香味原来是最纯正的古巴烟草的气味。 她游荡在这个房间里,做的每一件事都那么自然,好像数年前这间房屋从未属于过别人,一直都是属于她的一样... 林年对这种现象不陌生,这是‘侧写’,通过感受环境内一切的细节,挖掘所有微小乃至渺小的痕迹,能将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性格、特征、成长背景尽数还原的心理学技巧...而金发女孩展现出的侧写毫无疑问是最顶尖水准的一撮,在进到楼上那间简洁小屋的时候她大概就已经侧写出了这间隐藏着的安全屋的存在!而现在她也完美还原了曾经那个男人在这间房间里做过的所有事情。 侧写这个技巧林年从来都只是知道而已,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过,可金发女孩却能完美的使用出来,这不由又为她身上的谜团添下了浓重的一笔。 “你还会侧写?”林年慢慢过目房间里的一切,走过每一个书架审视着这些昂贵的唱片,这个地方每一处都造成了一股撕裂感,在他的心里陡然出现了两个形象完全不同的楚天骄,一个是劳顿穷苦的离婚中年男人,一个则是风光牛逼、桀骜不驯的超级混血种。 “我会的东西还多呢。”金发女孩咬着雪茄哼哼着说。 粗大的雪茄配着她那张小脸,怎么看怎么都不搭调,退出侧写后她似乎也觉得这样蛮蠢的,吐出了雪茄杵熄在了地上蜷缩到白色的羊毛里抱着威士忌一口一口地喝着,“楚天骄的一切都在这儿,不过我说过了,别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他不过就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一个为情所困,为宿命所困,被割裂成两半的傻瓜。” ------------ 第二百九十一章:命运的守望者 红线,数不清的红线交织而过编成了一张大网,它们汇聚在天花板下的半空中,只有抬头才能注意到它们,黑白的照片、从报纸上裁下来的剪报,手写的纸片被红线一一穿过,乍一抬头看还会以为这是什么劣质的手工帘幕作品,但在一个个阅读红线上挂着的信息后,寒意就会顺着脊梁一寸寸爬上脸颊,最后狠狠地打上一个寒颤,牙齿碰撞在一起磕伤忘记缩回的舌头。 一个男人,就算是超级混血种,只要藏在了自己的安全屋里就再也不用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了,下到这个地下第三层的小空间他就脱下了那层可笑的,除了自己连只猫都养不活的中年司机皮囊,重新成为了凌厉可怕的‘S’极混血种。 角落的地上放着块头比人脑袋还大两圈的哑铃和杠铃片,林年可以想象那个男人端着岛屿威士忌一边小酌,一边单手举着那些健身器材在这间屋子里游荡的画面,或许还穿着紧身T恤勾勒出那平时藏得严严实实的漂亮肌肉。暗房的红光打在他的身上简直是为古希腊雕像镀上一层红金粉,然而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半空中这些高高红线上,渴饮着杯中的烈酒面目严峻。 林年伸手取下了一张黑白的照片,那是在一片雪地中拍摄的,一个燃烧的怪物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空划过,狂风卷起了雪花与白桦树的木片。 ...1908年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那一晚亚洲与欧洲的夜空呈现出暗红色,蘑菇云升腾数千米高空,,20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被冲击波击倒,冻土融化成了沼泽地,爆炸的现场出现了三个与火山口相似的爆炸坑,然而没有找到任何陨石存在的迹象。 林年并不陌生这个事迹,在外界不少人解释为陨石坠落,但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这是唯一一次被观测到的‘言灵·莱茵’的释放,当时有一个屠龙小队进入通古斯,当时出现了未知原因干扰到电离层影响无线通讯,导致后方无法与小队进行联系,而后通古斯大爆炸发生。 在屠龙小队中每个人的言灵都是记录在案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接触到了纯血龙族,在将对方必入绝境的时候释放了一个绝对高危的言灵,而这个言灵事后也被称为‘莱茵’。 林年沿着这条红线向前探索,找到了下一根与之汇聚的线上取下的纸条记录的情报,1991年12月25日,圣诞节,同时也是伟大的苏维埃政权解体之日,在北西伯利亚港口发生了一次神秘爆炸,战斗机群坠毁冰原黑匣子里只留下了“龙!龙!龙!”的诡异语音,后世人怀疑这只是一句行动暗号,类似于当年偷袭珍珠港时的“虎!虎!虎!”。 两次神秘爆炸都出现在了这里,林年再往之前的红线倒溯果不其然发现了历史更早之前的那次爆炸——天启大爆炸,后世也称为王恭厂大爆炸,是天启六年明朝首都发生的一次神秘爆炸事件,在历史记录上留下了不少玄而又玄的记载,林年在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里甚至还读到过相关的手记: ... 灾变前一个月,鬼车鸟停于京城的观象台处,昼夜哀叫。 灾变前十五天,御上召集12卫城外练兵,三员外出抗祸大将八百里加急召回。 灾变前八天,午后,天空的东北角上有云气似旗,又似关刀,先是白色,后变红紫 灾变前三天,京城五代世传名棺堂铸一红馆献于今上,夜禁由一更天提前至酉时,夜半出游者处以极刑。 灾变前一天,京外大将齐归,御上奉十八般武器,血珊瑚一块允以赏赐,赐仙人酿酒解以奔波劳顿,大将慷慨饮之,气血翻涌如神似鬼,壮哉大明神武百年不落。 灾变前五小时,朝廷下发禁令,封锁城门不得内外出入,擅闯京城者斩,擅闯城门者斩。 灾变前三小时,26近卫倾巢而出封锁全京,袁崇焕兵备佥事带兵探入火神庙,同行三员将领戴黑头纱,锁一青铜锁链捆绑红木血棺进王恭厂。 灾变前两小时,一个红球从王恭厂中滚出,腾空而上,京城有异物吼鸣,似牛、似虎、似马、似鹿,风声鹤唳。 灾变前一小时,地安门守门的内侍忽起音乐之声,一番粗乐过去,又是一番细乐,如此三叠,大家惊怪,发现声音出自棺材胡同曲径幽深之处。 灾变前一刻:哈哒门火神庙庙祝惊见火神乱动,像是要下殿,有人忙拈香跪告,东城蓦地响起震声。 灾变发生,王恭厂大爆炸,天地晃动,火光冲天起,石附马大街一酋500公斤重的大石狮子撞破城门消失不见。 灾变后一刻,武宣门一带下起尸雨,人身体部块从空中掉落,耳、手、腿、头砸落街道,满街碎尸,驴马鸡同时毙尽,生灵涂炭。 孙承泽著载:“天启六年五月初六日,地雷裂地十余丈,倾房万计,毙人三千余。” ... ... 再往之前,红线的起始点,林年果然找到了与前几项神秘爆炸齐称世界三大未解之谜的‘死丘事件’的红线。事件发生在印度历史上的“摩亨佐达罗”遗址,考察人员发现遗址后找到了大爆炸的痕迹,爆炸中心一千米半径内所有存在物化作齑粉。 在较远的地方考察人员发现无数骨架做朝圣的姿势跪拜爆炸的中心,在考察发现的当时还能检测到辐射痕迹,据说在更远的森林里还找到了变异动物的骨骸。 再顺着红线往前,1900年,夏之哀悼,卡塞尔庄园发生神秘爆炸付之一炬,秘党狮心会全员覆没,唯一幸存者是希尔伯特·让·昂热,藏于地窖幸免于难。 2002年,格陵兰海域,卡塞尔学院执行部赴往格陵兰海调查海底不明心跳,水下发生不明震动,疑似龙类复苏袭击下潜队,接近全军覆没,只有一半人员幸存。 红线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然而在林年的心中却悄然又拉起了一根红线上面挂着一张纸条,2004年,台风‘蒲公英’入境,暴雨夜‘S’级混血种楚天骄误入尼伯龙根,觐见疑似四大君主之一的龙王,唯一幸存者是其子楚子航。 林年跟着红线走,每走一步就会取下一张照片、纸条,直到最后他停在了水泥墙的面前,在上面用墨水笔写着一个名字,一个卡塞尔学院谁也不会陌生的名字。 NIDHOGG 代表绝望与黑色的龙王,与蛇类盘踞在世界树根部啃食树根,要将洪水和天火降临在这个世界,掀起盛大而恐怖的复仇。 就连四大君主也奉祂为神祇,却又与祂为敌,祂说当祂重临之日,诸逆臣皆将死去,纯血龙类无不信以为高悬之剑,字字珠心。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黑王复活的征兆?”林年注视着水泥墙上漆黑的名讳低声说。 “龙类复活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每一次复苏都带着轰鸣和尸块坠落的血雨。”金发女孩淡淡地说,“他认为龙类的苏醒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必然。” “有人在帮助这些龙类苏醒?”林年骤然回首看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线,每一根红线都代表着一次屠龙战役,这本该是人类辉煌的历史战绩,然而在楚天骄的眼中却是一步一步烧向最终尽头炸药库的导火索,只是导火索这次点燃的不是炸药,而是全人类的命运。 “他认为混血种从古至今的一切行动都有一只手在推动,我们并不是在跟龙类战斗...而是被某些有心人操纵着为黑王的复苏清扫异己,王座之下的龙类皆是那位尊贵存在的敌人,混血种也不过是为祂苏醒的仪式染上祭礼血红的屠刀罢了。”金发女孩淡淡地说。 “楚天骄...认为这个幕后黑手就在这座城市里?”林年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可下一刻他就猛地想到了高架路上挥舞昆古尼尔的神祇。 “...是祂?” “可能。”金发女孩说,“也仅仅是可能。” “奥丁跟黑王的复苏有至关重要的联系。”林年的眼神也逐渐冷厉了起来。 “所以他一直试图拉扯起这些红线,就像是将命运一根一根地绑起来一样将它们具现化,当命运的红线汇聚到终点的时候,就是那位大人的回归,一切都将淹没在火焰与洪水中,大地崩裂,狂风呼啸,人类的纪元自此画上终点。”金发女孩躺在床上看着天空的红线喝了口威士忌,“他是一个给人开车的司机,但也是凤毛麟角的‘S’级,只是偶尔在开车下班后,吃着卤大肠和烤鸡翅思考一下人类的命运,充当一下人类命运的守望者罢了。” “如果假设成立,奥丁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祂的尼伯龙根在这座城市,所以楚天骄才住在这里长达数十年?”林年说。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他是‘S’级不错,但他绝对不会胆大妄为地想要去单挑纯血龙王。”金发女孩说,“...为什么不可能是奥丁满世界的想要复苏龙类,正好这座城市有祂想要的东西,楚天骄和祂几乎同步地在寻找这样东西呢?这样他就不需要直面龙王又能摧毁对方的计划了。” “这次也正好是楚天骄先找到了,他就像在跟命运赛跑一样,试图截胡奥丁复苏龙类的进度,提前切断即将串联在一起的红线,只要他每次都抢先奥丁一步,将祂想要的东西截留下来,红线就永远不会到达终点...只要他够快,跟他的时间零一样快,他就能彻底把人类命运这团乱七八糟的线团给剪断。”林年跟上了金发女孩的思路,理解了这个男人可能在做的一切。 可这时,他的眼神也忽然变得冷了下来,“你说奥丁找上楚天骄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是吧?” “可能是龙王的茧,也可能是复苏龙王必要的媒介,甚至可能是一尊龙骨十字...”金发女孩说,“可他不够快,远远不够,没能逃得掉昆古尼尔的锁定,被留在了那片尼伯龙根里,于是奥丁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金发女孩将话说到了这一步,也猛地把林年从人类命运的洪流中抽了出来,让他想起了调查楚天骄的初衷。 “...那奥丁找上你又是为什么?”林年转头看向她,声音变得冷硬了起来,像是咬着生铁,眼中蕴含起了巨大的愤怒和惊惧。 羊绒大床上金发女孩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酒,看向林年露出了一抹清冷的笑容:“...你说呢?” ------------ 第二百九十二章:要看着远方 红光诡谲的地下室中,猫王的经典已经播放完了,只剩下唱片机的唱针划出的沙沙声显得房间里死寂一片。 站在地下室中央的林年跟羊绒大床上的金发女孩对视着,这间屋子里的谈话注定没有第三个人能知道...亦或者说第二个人? “楚天骄那晚上带着一个箱子。”金发女孩说,“他无时无刻都带着那个箱子。” “箱子里面装着什么。” “奥丁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茧’?‘龙骨十字’?‘纯粹的君王胎血’?谁知道呢,但终归是对奥丁的计划意义重大的东西。” “奥丁找上楚天骄是因为箱子里的东西,他找上我是因为你。”林年淡淡地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跟箱子里的东西有本质上的相同点?”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就因为我有意无意地引导了你一下?”金发女孩微笑,“可能奥丁找上我的原因跟找上楚天骄的理由根本不同,也可能相同,这种有伤我们两个之间和气的事情我可不会瞎说的,但你瞎不瞎猜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头一次的,林年看向金发女孩的眼神那么的冰冷毫无感情,在直面奥丁和探索楚天骄的故居之后,他打心底里涌起了一种惧意...对未知以及宏大命运的惊惧。 “你抱着这个疑惑而来,我自然要相应的为你解答一些疑惑。”金发女孩说,“但你觉得我是谜语人,我干脆也就当一回谜语人。” “不是当一回,你一直都是谜语人。”林年说。 “好吧。”金发女孩耸耸肩,“你可以认为我是一只偷偷跑进你脑袋里的龙王,趁着你睡觉的时候从你耳朵里爬进去在你的脑袋瓜子里扎了窝...这是你的想法,虽然很蠢,但也感觉怪萌的。” “上一个可以这么做的是蟑螂。”林年不理解金发女孩在萌些什么。 “蟑螂不也有蟑螂娘嘛...”金发女孩又准备把话题带偏了,“你想借着楚天骄和奥丁的联系来挖清楚我的存在,但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之前的帮助,你根本不会得到任何有效的消息,只会知道楚天骄的生平。” 林年沉默了,因为金发女孩是对的,直至现在,他分析出的、猜测到的,大多都是金发女孩有意无意提供给他的线索汇聚而成,说是他找到了金发女孩疑似的正体,不如说是金发女孩主动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了,那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如果她真的是类似纯血龙类的存在不应该铆足了劲儿把自己跟这件事撇开关系吗? “有些猜忌提前说开比较好,免得你某天忽然跟我怄气,死在了跟哪只阿猫阿狗的战斗中,别以为我每次都能救你,我又不是你的守护神。”金发女孩撇了撇嘴,“我顶多算是在跟你做交易的魔鬼。” “可我从来没有召唤过魔鬼。”林年说。 “你确定吗?”金发女孩轻声说,“只有签订契约,魔鬼才会住在你的内心里啊。” 林年顿住了,因为他想起了一个藏在那苍白一片中的五彩斑斓的小东西...刹那间他就将那冰冷窒息的画面给甩掉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红光一片的照耀下阴郁着脸,像是随时随地要砍人。 “表情别那么吓人。”金发女孩翘起腿摇晃酒杯,“自始至终我也没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不是吗?反倒是良心得要死,每次你要砍谁,我马上为你鞍前马后献上给力的言灵,说不定以后你变得更强了,你要砍死奥丁,我跟你一合作,啪一下,就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剁吧了。” 林年转身不再看他了,因为他知道大概这次借着楚天骄的事情最多也就能探到她的这些底了,这个女孩的来路不正到了极点,现在甚至还跟龙王和神祇扯上了联系,暂时看来是挖掘不出更多有效的情报了,这件事也只能暂时这么拖着。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封锁住奥丁的情报和楚天骄的事情,他能从奥丁和楚天骄联系到金发女孩,秘党未必不能同样将其联系在一起,只不过不知道金发女孩存在的他们就干脆只会觉得林年跟楚天骄一样身上同样带着奥丁想要的东西,一旦林年说不清楚个一二三,秘党大概率会对他做出一些让双方都后悔的事情。 “一把火烧掉这里吗?”金发女孩微笑着看着林年。 “楚天骄花了几乎一辈子理清了这些东西,就像给自己也给后人出了一道谜题,一旦解开了这道题大概就能弄清楚这几百年间最究极的秘密。”林年顿了一下,“尼德霍格的归来。” “谁也不想尼德霍格重现人世间,你不想,我也不想。”金发女孩说,“以你的记性应该把这些东西都记住了吧?” “少开玩笑了,记性好的从来都是你。”林年淡淡地说,“每次我回忆什么的时候,那些记忆都会像是幻灯片一样在我眼前流过...你是玩弄记忆的大师,你把我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在我需要的时候又再度重播了一遍。” “不过这不也帮你在背圆周率和字典的时候起了很好的效果吗?”金发女孩假惺惺地说,“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你的记忆的确很出色我只是不愿意看你死那么多脑细胞偶尔帮你作弊罢了...你的‘S’级血统可是货真价实的,比火炼真金还要真,就卡塞尔学院那一帮子人真没有比你还优秀的了,就连昂热那个老家伙的血统在你面前也得往后捎捎,毕竟不是一般人我还真没打算住他脑袋里呢。” 自己的血统比昂热还要优秀? 林年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再理会她了,转头走向了屋子里正中央的工作台,既然金发女孩已经半摊牌了,他也查不出更多可靠情报了,干脆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这间没有探索完的屋子上。 在工作台上一颗颗镀银的子弹码得整整齐齐,每颗子弹上雕刻着繁茂的花纹,在一旁就是专业的雕刻机...楚天骄在是一个超级混血种的基础上,还精通部分炼金知识!林年拿起了那颗颗大口径的子弹,光是触摸到那些花纹几乎就能感受到它们在打进死侍、龙类乃至混血种的身体里会迸发出如何可怕的威力。 “如果你想学,我同样可以教你。”金发女孩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说,“现在秘党玩的东西不过都是真正龙类玩剩下的了,真正的炼金术作用在现实里可是足以庇护整个罗马城的言灵之力!炼金术真正的奥秘不过是就是将‘言灵’转化为‘文字’储存在‘载体’上罢了,这方面我可是好手,四大君主来我面前都得好好学习一下。” 林年没理会金发女孩这自爆龙王的发言,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十几年来经历过的现实告诉他,通常这种叫得越欢的,越是像在用障眼法隐藏一些更深更可怕的真相。 在工作台边上是洗相片用的水池,也难怪为什么这间房间会有这么暗淡的红灯了,相纸对红光不敏感,感光速度很慢,在红光并且亮度不高的情况下基本上对曝光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这间屋子大概经常会被当洗相片的暗房使用。 林年看了一眼水池旁的软木板,只是看了一眼他就不想看了,上面被钉子钉满了照片,清一色的盗摄,但角度极佳每一张都能将里面的女人的美勾勒出来、超市里、大街上、公园中、沙滩边...偶尔能找到楚子航小时候的娃娃脸,面瘫的孩子总是不可爱的,但如果有一个足够爱他的男人,就能在每一张照片里抓住他各种各样的动作去拍出他的童趣和情绪。 林年用手刮过照片上女人和孩子在沙滩上的照片,心里大概能想象这男人藏在草丛中按下快门时候的情绪...想必是温馨和悲伤并济的吧,摄像机将那两人的影子拉得跟他很近很近,在快门按下之后却没有他的影子,于是他又觉得她们跟自己离得好远好远。 索尼的单反一个个地码在架子上,各种各样的镜头长枪短炮地摞在一起,这个男人不仅喜欢黑胶唱片,还玩单反,抽雪茄,喝岛屿威士忌,最男人的男人有着最男人的爱好,如果女人没有瞎了眼睛,都不会离开这种极品中的极品货色。 除非他是自愿走的。 林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几乎能想到这十几年间潜伏在滨海城市里的楚天骄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为了人类的命运他奔波地精疲力尽,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可他却愿意将剩下的所有十年奉献给人类命运这么宏大的主题...当他在几乎麻木的时候,有人送给了他一张歌舞剧的票,他遇见了那个名叫苏小妍的女人,于是他坠入爱河了。 “他也是人啊,他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金发女孩轻笑着低声说,“他也是人也会去爱,也想去爱,当爱到不能自己的时候就会涌起一股错觉,好像可以忘记自己身上沉重的宿命,就那么简单地和那个女人过一辈子。” 那可能是一个春天...不,是夏天,万物在升温中躁动的季节,当落日的余晖染红沙滩的时候,穿着舞裙踩着水在余晖里明**人的女人忽然拉着他的手让他承诺,让他说海誓山盟,愿意放弃一切过往陪我到永远,于是他说海誓山盟,我愿意放弃一切过往陪你到永远...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一个唾沫一个钉子地把一个家庭钉死在了他余下的人生中。 他结婚了,生子了,为了生计开始奔波,可在他到达幸福的顶点时,宿命还是找上了他。偶然有一天他找到了一样东西,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那是一个黑色的手提箱...箱子上有银色的铭牌,刻着半朽的世界树校徽。他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危险,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危险到他不敢让任何人接近,又不能让它离开自己分寸。 于是他把吐出去的钉子一颗颗拔了回来,每拔一颗钉子漆黑的洞里都流出血来,钉在木板上的家庭开始支离破碎。 他原本可以给她们更好的生活,但却只能带着那个黑色手提箱选择离开。 诚然,离开了心爱的人,身边没有了耳目他可以过得更潇洒了,搞到手的巨额资金也不怕被问来源,他找到了这不为人知的第三层地下室用自己真正的本领搞起了属于男人的小天地。才离婚的他觉得自己需要潇洒,潇洒过了头时就可以忘记悲伤,所以最烈的岛屿伏特加和最昂贵的黑胶唱片堆了一屋...可在屋子的中心还是多了一张冲洗照片的水池,里面都是一张张回不去的从前。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年,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这是第二年,拜托别那么憔悴。” “第三年,你胖了。” “第四年,想起你的时间变少了。” “第五年,继续变少。” “第六年,还是想你。” ... 林年轻轻地触摸着软木板上红色印记笔写下的话,雪茄和烈酒没能让他忘记女人和孩子,他一边抽烟一边冲洗照片,情到深处时就把嘴里雪茄的烟雾全部吐出来,在朦胧的烟雾里找她的脸。 “可能他也想过给那对母子带来更好的生活吧,但当他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命运又把那个手提箱送到了他的面前。”金发女孩说,“经济从来不是他的压力,他的压力是那如附骨之疽的命运,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气,但要在自己心爱的要死的女人面前装出一副没用的中年男人模样,迫使对方跟自己离婚?这点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林年说。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你跟他很像,只是你还比较年轻,别走上他的老路了。”金发女孩轻轻叹息。 林年知道她在指什么,没有说话,离开了工作台走到了那张巨大羊绒床的旁边,在床头上他找到了一个沉重的铝合金箱子,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卡槽。 他见过这种款型的箱子,翻过正面一看,果然上有着一颗一半茂盛一半枯萎的世界树刻在上面。 执行部的装备箱。 “楚天骄跟学院有很深的关系。”林年低声说。 “说不定他就是你们执行部的人呢。”金发女孩说。 林年忽然想起了在摩尼亚赫号上自己与施耐德的那通电话,他这次来这座滨海城市有两个任务,其中一个就是找到一位潜在的学员,按理来说这种任务根本不可能落在他的身上,并非是说他不够资格...而是他现在是执行部的‘S’级,王牌中的王牌,让他在这种招生办该忙活的任务上浪费时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除非给出这个任务的人有足够的私心和用意。 原来这也是为什么施耐德一定要让自己来接楚子航的原因啊...如果自己拒绝这个任务的话,施耐德大概也会自己亲自去接他吧? 一个‘S’级留下的子嗣,由另一个‘S’级去引渡,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林年从风衣口袋中拿出了自己那张纯黑色的学生卡,在卡槽中一刷而过,箱子果然‘啪嗒’一声打开了,他单手掀开箱盖里面躺着的都是置人于死地的危险玩意儿...伯莱塔92F,M4super90霰弹枪,S&W_M500转轮手枪...每一颗子弹底部都涂着危险的红色,炼金痕迹的螺纹缠绕弹壳,这种级别的装备箱只会是私人订制的,起码就现在除了林年这个当任的‘S’级以外,没有哪个专员准允在任务中提着这个小型军火库到处乱跑。 “也难怪楚天骄会跟楚子航提到卡塞尔学院了。”林年说。 “让你来接他是正确的,但可能施耐德也没想到你会遇到‘奥丁’,从而找到这些东西吧?”金发女孩说,“所以呢,接下来要做什么?把这一切全部上报卡塞尔学院冒着暴露我的风险推掉责任,还是独自守住这个秘密接过楚天骄的担子?” 林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把装备箱合拢了,没有锁上,转身走向了出口的钢柱。 “这就走了吗?还是说有了更好的选择,着急去见什么人?”金发女孩笑。 林年没有理会背后的金发女孩,在路过木板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顺手从上面取下了一张照片,再走到钢柱前跳了上去,单手抓住二层的地板一撑就离开了红光满地的房间。 回到了地下二层那间空荡荡的屋子,林年走出了房间顺手把铁门带上锁死了,徒步穿过走廊回到了一楼上,办公室里的中年人听到动静立马迎了出来:“看完了吗?准备走了?” “我要‘062’房的钥匙。”林年说。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对上林年淡薄的目光还是将钥匙串上的一把老旧钥匙单独取了下来递给他了:“...是发现了什么老楚的遗物么?” “差不多吧。”林年把钥匙收了起来,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转身离开时看了中年人一眼,“...抱歉,今后你可能得换一个地方办公了。” 在中年人还在愣神之时,林年走出了三层的灰白小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外面小雨已经停了,整个厂区一片潮湿,煤矿渣铺满的路上全是湿润的光泽,偶尔能听到厂区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嚎叫,可能是迷路进来想要逃走的野狗,也可能是失心疯想要逃出生天的可怜人。 “喂?”电话那头接通了,响起的是熟悉的女孩的声音。 林年轻轻呼了口气说:“苏晓樯吗?抱歉我又有一个忙需要你帮了...倒闭的寰亚集团在八宝山这片地方的部分房产是可交易的是吗?” “我没出什么事情...我只是忽然买一栋楼。” “对...一栋矮楼,现在应该是寰亚集团破产清算小组在使用,你不用多问我买下来做什么,我有要买他的必要。”林年回头看了一眼灰白色天空下与天色几乎融在一起的失修矮楼,“钱的方面不用操心,我最近在国外也存了点钱,买下来应该足够了,如果不够的话也可以贷款。” “...好的,多谢。” 林年挂断了电话,又一刻不停地准备打另一个电话,只是这次他的手指落在拨号键上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按下去。今天他的一切发现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可如果一旦自己拨打出了这个电话,就意味着他可能把自己置入一个未来可能出现的险境。 但只是停顿了一秒不到,他就按下了拨号键。 “喂。”电话接通了。 “楚子航?” “是。” “有空么?” “...怎么了?” “我东西要交给你,来八宝山一趟吧。”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说,“具体涉及到你的入学培训...以及有关你父亲的一些事情。” 电话被挂断了,林年放下了手机,取出了风衣兜里被他带出来的照片。 那是理了短发的苏小妍和十一二岁的楚子航在河边看落日时拍的,金色的余晖照在女人的黑发上,也照在了男孩酷酷的脸上。那时女人还没有再婚,男人也才离去,她们在河边眺望着,河水在脚边流淌...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在照片的边缘也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像是喝醉了的人,信手留下的,他藏在草丛中留下了那一刻的美好,洗出相片时呢喃似的对着取景框里的没长大的男孩和女人说: “就这样,别哭,要看着远方。” 灰霾的天空下,林年扬了扬头望着城市远方河上跨过的桥,施耐德想让他领着楚子航这个‘S’级的后代进入混血种的世界,可他却觉得比起自己,该有更合适的人告诉他一切,尽管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也是该告诉照片里如今长大了的孩子了,告诉他,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牛逼的男人爱过你,他爱你直到他死。 ------------ 第二百九十三章:入学培训 楚子航是大概半小时后到的,孔雀邸离八宝山的距离正常车程肯定不止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一路上连闯了多少个红灯抄了多少近路才能提前这么早抵达目的地的。 Panamera刹车停在灰矮小楼前,制动卡钳死死夹住了刹车盘,急停的轮胎在煤渣满地的地面上摩擦弹起大片的黑屑,车门拉开后轿车甚至没有熄火,男孩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灰白矮楼下台阶前坐着的林年。 天上的雨已经停了,但地上还有些积水,楚子航踩碎了倒影着灰白天空的水洼,快步走到了林年的面前,却发现对方正在低头思考着什么看也没看他,只是在他一旁的台阶上放着一张照片和一把生锈的黄铜钥匙上面标记着062的记号。 只是第一眼,楚子航就被照片给吸引住了,他弯腰捡起了那张照片,微湿的额发下眸子里有些波动,像是有鸟雀跃过了镜湖,在中央的水心里点上了一圈涟漪,波纹慢而执着地向着远处荡去,无声又寂静。 工厂废墟里响起了乌鸦的叫声,食腐的动物出现在这里真是让人惊讶不起来,它站在枯枝的老树上啄着黑色的羽毛,像是泣血的鲜红瞳眸倒影着矮楼前的大男孩,可能是以为他站得太久没有动弹了,它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以为他要死了,今天终于可以饱餐一顿。 林年终于停止了沉默的思考,他抓起了地上的那把钥匙递向了楚子航,却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在他要拿走钥匙的时候又忽然捏紧握住了钥匙,对上他的视线时才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很多人都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混血种,可其实我们这些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懵懂的生下来,再懵懂的去爱,直到我们长大,选择离开。” 楚子航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从他的手心中拿过了钥匙,和那张照片放在了一起,手指贴住的地方是男人留下的潦草字迹,在看到它们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像是跃过他静的像冰一样的眼眸,在他心里划下一道又一道笔画。 他当然不会哭,因为这是男人对他的嘱咐,只是那十个字在心脏上划出浅浅的裂缝,里面会止不住的流出一些苦涩的液体来,随着每一次搏动的心跳传输到血管里,让这份酸楚传递到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 林年收回了手直视着楚子航很久,看着那份故作坚强到了最后,轻轻地笑了:“好像真的长大了似的...去找楚天骄吧,他把他的一切都留在了那间地下室里。”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风衣的尾摆,从台阶上走了下去,顶着黯淡的天光和乌鸦振翅的羽翼声徒步离开了矮楼,在他的背后楚子航冲进了那栋矮楼,头也不回,就像那个雨夜里背身逃跑,只不过这次他却是以同样的速度奔向了那个男人曾经的背影。 林年从panamera旁经过,熄掉了引擎关上了车门,坐在了前引擎盖上,那个男孩今天真的太需要一点单独的空间和时间了...父亲这种东西永远都会带领着孩子成长,曾经是他在那个暴雨夜帮助楚子航揭开了真实世界的一个角落,这种事情总得有始有终,没有谁比他有资格带着这个男孩接下那沉重而满怀宿命的一切了。 一滴雨水滴落到了林年的侧脸上,坐在车盖上的他伸手抹去了水滴,抬头看向天空。 雨终于又开始下了,乌鸦振翅高飞。 —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可能更久,直到天色昏暗,城市里亮起了霓虹与街灯,八宝山陷入死寂的黑暗。 停在灰矮小楼前的Panamera头灯切开了夜色,坐在驾驶座上的林年身旁的门被拉开了,他单手握住方向盘侧头示意了一下副驾驶对身边沉默的男孩说:“你休息一下,我开车吧。” 关上车门,楚子航上了副驾驶,值得一提的是他空手而来,离开的时候却带着一个银色的箱子,林年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手刹,预热好的引擎发出低吼声,panamera带着两人一起驶向八宝山外。 黑暗中沉重的车身压过地上的煤渣发出细碎的异响声,像是密林里踩碎枝丫灌木的独行猛虎,鱼眼大灯下前行的道路笔直通畅。林年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手肘微微倚靠在车窗与门框的夹缝里,握拳撑着脸颊,视线平淡地看着玻璃外的路况。 车内的车载DVD被暂停掉了,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里面东西看了吗。”先开口的是林年,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地下室还是...”楚子航的声音有些干涸,有些闷,让人觉得他胸腔被什么东西堵着,像是塞死的水管,即使他的脸上还是那么的静,他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但敏锐地人会从他的各方各面共情到他的情绪。 “箱子。”林年说,“想哭的话哭出来比较好,我们不是在拍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剧。” “对不起。”楚子航轻声说,他觉得抱歉是因为认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了。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执行部的人。”林年视线余光瞥在了楚子航放在面前脚下的银色箱子,“我走的时候没有锁箱子,你应该看过了里面,也知道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尼德霍格。”楚子航说,“那是他的目标吗?” “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林年说,panamera从路口斜插着剑一样插进了车流来往的公路中,不少司机惊慌暴躁地按响了喇叭,但依旧阻止不了这只暗蓝色的怪兽横冲直撞地将他们的路线切得七零八落,强行挤进了流水之中。 “他是混血种。” “所以你也是。” “尼德霍格是北欧神话里啃噬世界树的黑龙。” “我们的目的是杀掉祂,或者说是阻止祂的归来。”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 “屠龙。”林年说,他把刹车踩到了底。 就该是这样,他们的对话不该有太多的儿女情长,旧事故人。男人说要看向远方,在他们的前面伫立着的,就算上一辈人尚未了结的宏大宿命,新一代的年轻人们该披上父辈的遗愿,揣上烫手炙热的武器,了结这段冗长的、悲剧的,困死太多、太多英雄豪杰们的命运了。 Panamera持续加速,楚子航一时间被推背感压到了椅子上身边的一切都飞逝而过,他扭头看向窗外却发现道路上的汽车宛如蜗牛一样凝滞在原地不动,而他们就像是静止中的蓝色幽灵,超车、加速、切入、利落干净地把这些车辆甩在了后面。 林年的眼中荡漾着片缕金意,把时间零放在飙车上或许有些大材小用,但他今天的心情就像飙车,所以他不介意拿着这辆大玩具好好地玩一玩...或许只有这样他这个开车新手才能在把油门踩到底的情况下不会发生车毁人亡的意外。 滨海城市不缺有钱人,有钱人们最爱的运动正是晚上出来飙车,他们开车顶级的驰骋在夜晚的公路上,正准备发出肾上腺素分泌产生的欢呼时,车旁以一个匪夷所思速度飞驰过去的蓝色魅影就将他们所有的声音压进了肚子里。 简直像是一颗亚音速炮弹发射在了城市公路上,Panamera_250kms的车速在最低阶时间零的加持下几乎瞬间超越了法拉利、兰博基尼之流的超级跑车,在林年的眼中,这些为了速度而生的好车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踏加了辅助轮的幼儿自行车,豪车车主们甚至看不见panamera的车型和车牌,红色的尾灯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车上楚子航看向窗外的景观,他想起了练车时教官吹嘘曾经当赛车手的经历,他说在车速到达一定极限时,你再看窗外拉成流光的城市霓虹和街灯,会有产生一种被从这个世界里独立出去的错觉,恍惚之间好像伸手就能摸到时间的缝隙,去与过去的遗憾和美好相触...真是令人感性而悲伤的一幕。 引擎的咆哮之间,楚子航轻轻拭去了眼底下的感伤,看向了身边造就这疯狂的一切的林年,对方甚至还是单手开车的,手里端着一杯没喝完的威士忌...酒驾是要被吊销驾照的,但他忽然又想起这个男孩好像压根就没有驾照。 但今晚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这么特殊的夜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也未尝不可,于是他也从插槽里取出了新开的威士忌,在给自己准备的空杯子里倒了那么一点烈酒,就像曾经那个男人做过的一样,他也走上了男人走过的路,他们在时速约近500kms的车上碰杯,就像在缅怀同样驰骋过在这条路上曾经的那个男人的过去。 “欢迎加入混血种的世界。”烈酒入喉,林年对他说。 “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尽管看过了那间充斥着男人气息的地下室,楚子航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你是指开好车,和喝烈酒吗?不是每一个混血种都有这样的兴趣爱好,但如果是他的话,做过的事情应该比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更胜一筹吧?”林年一饮而尽杯中烈酒,把方杯放在一旁。 楚子航把杯子拿走了没有继续给他添酒,他不大清楚男孩的酒量害怕他真的喝醉了...可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就算是烈性的麻醉药林年都可以通过刹那加速新陈代谢挥发掉,酒精想要麻醉他实在太难了。 “我以为你会质问我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龙族’存在。”林年说,“但你没有,你现在大概只想更多一些了解那个男人曾经的生活吧?” “你刚才提到了执行部?他是卡塞尔学院的人?”楚子航问。 “可能,就我所知执行部的真实成员很多,不仅仅只限于学校毕业的学生,他们从天南地北寻找有资质的人进行培养和使用,可能你的爸爸也是一个被执行部找到,并且收编的人。”林年说,“他的血统等级是‘S’级,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跟一个普通的女人结婚生子,还能诞下能达到‘B’级血统的你...混血种和普通人类的结合是会稀释血统的,秘党一向推崇体制内的人婚配以保证血统的优良性,从而稳定诞生优秀的屠龙预备役。” “就像种马势必要诞生具有优良价值的后代。”楚子航说。 “像是你爸爸那样的超级混血种,理应该是被拉去跟同样优秀的混血种世家的千金大小姐配对的,但很可惜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所以有了你。” “‘B’级和‘S’级的差距很大么。”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林年不想回答这个残酷的问题。 楚子航有感转头,发现就他们说话的时间他们几乎快要到达目的地丽晶酒店了,他连闯红灯抄近路半小时的路程赶到,林年现在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他能加速整辆轿车,未必不能加速一颗子弹,这还只是‘S’级的冰山一角。 “就现在来看,你之于普通人就如我之于你。”林年说,“还记得少年宫里练剑道的时候么。” “我们总是平手。”楚子航说。 “那是我让着你的。”林年点头,“换真家伙,你在我面前走不过一个照面。” 楚子航没有反驳,沉默了片刻后说:“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 “跟上你和他。” 林年并不好奇楚子航会问出这个问题,这也是他考虑很久的问题了,半晌后他才回答:“如果是以前,我会大概会主动教你一些‘技巧’,但在我明白那些‘技巧’需要付出的代价后我改变主意了,现在的我只会建议你在入学后去试着加入‘狮心会’。” “狮心会?” “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组织,我们的校长,同样也是一位‘S’级血统的老人曾经也是狮心会的会员。”林年说。 “你也是么?”楚子航看向他。 “不,我没考虑过加入任何组织,起码就暂时来说是这样的。”林年说,“狮心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比起获得的好处,他更像是一种束缚和负担...比起我,你更需要这份负担来压迫你前行,在里面如果你表现得足够优秀,你才有资格去获得那些好处...我不想害了你,所以我需要知道你的真正潜力。” 与曼蒂分享暴血完全是因为林年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技巧的危险性,昂热信手将‘血统精炼’技术交给了他是相信他的潜力和资质,在亲身体验过暴血知道他的负面效果后,他才知道那羊皮卷里写下的行行血字几乎等同于在于魔鬼做交易。 ...如果你够强,你就可以无视魔鬼的恐吓获得力量,可但凡你露出了孱弱的一面,羊皮卷上的东西就会将你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他很愿意给予楚子航力量的钥匙,但他需要知道楚子航的潜力和觉悟。 楚子航点了点头记住了狮心会这个名字,以及足够优秀的条件,林年对他说的都是能达到他目的的确实可行的捷径。 “这次我们的目标‘犹太人’也可能是...格外危险的东西么?” “不。”林年缓缓将panamera停在了路边,他们已经到达丽晶酒店了,“龙类苏醒并不常见,如果一旦证实,派出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了,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次的任务只是像你我一样的混血种违法乱纪罢了。” 林年下车之前,转身伸手按在了楚子航拿起的金属箱上,直视着他的双眼:“拿起这个箱子,你的入学培训就算完了,你已经算是正是加入了卡塞尔学院,但如果你未来想选择加入执行部,那我建议你在这一次行动中多看,多学...以及多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教你成为一个合格的执行部专员的...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迎着林年的视线,楚子航眼里满是坚硬与决心,他缓慢而又冷厉地颔首说:“是。” ------------ 第二百九十四章:流金之夜 时间是两天后,7月里平淡无奇的一个黄昏傍晚。 日落西山,温盹的水煮蛋缓慢地没过海的尽头,红得像是火焰的法拉利599 GTB Fiorano慢速驶过沙滩边矮坡上的公路,散漫的阳光打在烤漆上折射着耀眼的光线。 夏风吹着的沙滩边上,脚踝上黏着的沙粒的女人抬手遮挡阳光,眺望向法拉利上坐着的人影,可最后却什么也没看见,冲刷上来的白色的浪花为黄沙带去更深的颜色,没过她们的脚趾与小腿,退去时又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滨海城市海岸线,这里是城郊的边缘,却不像是八宝山那一隅满是荒废的气息,在城南郊每一寸的土地都被阳光洒上了黄金,就像它本身的价值一样,随着这座城市的愈发辉煌而节节上涨。 时过黄昏,当太阳完全落下,一点星火从黑色的大楼中亮起,尔后就像连锁反应一般,一条金色的巨蟒在沿岸翻身而起了...那是城市的火光,沙滩边的滨海城市一下就烧了起来,火光从‘U’形的海岸那头一直延绵到了这头,亮起金色瞳眸的巨人苏醒在夜里,矗立在海边眺望着海洋像是孤独燃烧着的守望者。 夜色里城市每一处亮起的灯火都为夜色里拍上沙滩的雪白浪涛贴上一层薄薄的金意,再任由它们带着火光的人气退回了那黑色无垠的大海,如此反复循环...于是整个沿海都被点燃了,海光中倒映着辉煌的城市,海水沸腾燃烧,码头上的汽轮拉响汽笛传遍整个海岸,经久不息。 ... 今晚滨海城市沿海的沙滩很静,只能听见海浪拍击的声音,往常踩着夜色嬉戏海水的游客奇迹般消失不见了,好像整座沙滩一下子就被冷落孤立了起来。 ——天气预报海岸高危预警今晚滨海城市会有七级风浪。 市里当局通告建议居民民众于19:00后远离海岸线,居住于海岸线周围的民众闭门不出,于富锦路路段周遭三个街区将进行路控管制,不允许任何车辆进出。 午后市天气预报也向每个在市民众手机发送了一则预警短信,同时海岸边早早就拉起了警戒线不准任何人靠近,穿着统一制服的警员依次将过了时间点还留在海边的民众驱散清空,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得像是今晚到来的不是七级风浪,而是末日浩劫里的百米海啸一样,严肃的氛围让人心里惴惴不安。 ...但七级的风浪倒是也的确足够人警惕了,在那种大风大浪的天气里还待在沙滩上,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海水里,水性再好的游泳健将也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再加上滨海城市数十年来大风大雨也见得多了,民众们早已经养成了听从警报的好习惯,再不想重蹈04年台风入境那一夜的覆辙。 就当每个人都闭门不出望着落地窗外乌黑的天空时,久而久之的,人们却发现预告中的大雨也大风却没有如期而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甚至没有一滴多余的雨滴飞落到窗户上留下水痕。 无人出入的海边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温柔的海风抚摸着茂绿的树叶,整个海滩都空荡荡的,恬静带着咸湿的微风吹拂着几颗沙粒滚在沙滩上遗落的泳圈边,远处充满夏威夷风情的酒吧里黑暗一片,透过倒扣在桌上的空玻璃杯可以看见远处海边拉起的黄黑警戒条在微风中荡起涟漪。 可忽然间,有车灯的光芒切断了这片宁静!刺眼夺目的白光一闪而逝,将玻璃杯的投影稍纵即逝地映在了酒吧的木制天花板上,又余势不止如刀一般在沙滩上划过,惊走了蹒跚学步般的海鸟...尔后,车灯不断亮起又暗下,黑与白笼罩了海岸边的一隅,彻底搅乱了这片寂静温和的沙滩 ——那是一支经过的豪华车队。 不知为何,原本该是进行了路管宵禁的海边小路上,一辆又一辆披着城市灯火各式各样昂贵轿车骤然出现了。 它们来得那么突兀,又那么安静,在矮坡上那条被称为‘富锦路’的路上接连驶过,连成了一条如蛇般的车队,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振翅高飞的海鸟。 这等突兀出现的盛状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可由于风浪警报的缘故,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能有幸出现在这里,对这一幕的鎏金般的景象出现发起惊叹。 就只是粗略的去计算整个车队的价值,大概会得到它们合并起来的价钱几乎能买下整个沿海海岸这样的惊人事实,每一辆奢华的轿车都贴着防窥的黑色车窗膜上面倒映着大海边的木制酒吧与金色燃烧的海岸,后座里坐着的身价超乎想象的权贵富豪们的目光,也绝不仅仅只限于这样一片沙滩和海岸。 本该是走宽阔大道,受万人敬仰的豪车们此时拥挤在了这条窄长的小路上,井然有序地向前缓慢行驶着,没人知道是什么理由促使他们出现在这里,但却很容易看得出来今晚大家都很有耐心,司机从不鸣笛,随着缓慢的车流向前一点点地挪动。 就算偶尔路面上出现了豪车之间的刮蹭和碰撞,后座的车主们也不会下车跳着脚着要求赔偿,而是让刮蹭的司机坐在座位上,自己整理好仪容,拉开车门去与另一个同样温柔带笑而来的车主握手碰面。 他们都会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并且递上互相的名片,再在一次握手后坐回到各自的车里,好似无事发生过一般,彼此的视线才会再不约而同地穿过车窗外的夜色和海洋,望向了蜿蜒公路尽头的伫立在海边的庞然大物,那今晚所有人都为之奔赴的目的地。 ... .. “雾尼歌剧院。”万博倩说,她单手靠在面前的方向盘上,举着望远镜一边窥伺着半公里外那座海岸上‘蜗壳’形状标新立异的建筑。 “我们差不多要到了。”她放下了望远镜,仰起头,海风吹拂起了她的黑发落在了雪白的裸肩上,今夜她身穿着一件白色单肩性感礼裙。 一辆法拉利599 GTB Fiorano同样停摆在了富锦路的大塞车中,无数昂贵轿车长龙似的堵塞在一起动弹不得,盛装出席的林年和万博倩并肩坐在一起融入了道路上的豪华车队里,眺望着这浮华得不似人间的金色海岸。 “雾尼歌剧院的修建计划于1995年提上议程,选址富锦路路尾临靠海岸的沙滩,1999年破土动工,完工时长长达4年,最终落成在了距离海面19米的花岗岩基座上,外形参考了悉尼剧院与上海大剧院。”万博倩收起望远镜看向一旁的男孩,“据说占地面积不输于上海大剧院,市里有意把它打造成一个景点,借此大力发展旅游业,不少财团和公司都在修建时注资了...很难想象主办方居然把它包下来了。” “看来我们情报有误,今晚的‘慈善晚宴’的阵仗很大,可能是近半年来最大的一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少意料之外的豪绅权贵们都被邀请来了,主办方的手面很大...我们好像走运了。”在敞篷的法拉利副驾驶上,身着正装的林年轻轻理了一下稍紧的领口,右手手指随意搁在了降下的车窗边。 他的视线眺望在前面那冗长的豪车队列上...凡是能想象到的任何昂贵的车标今晚都能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路上找到,里面坐着的乘客也都是能完美符合车辆本身档次的贵妇豪绅,他们的财富聚集在一起甚至可以买下半座滨海城市,你能轻而易举地在他们指节中夹着的醇香雪茄,和鎏金的烟托上闻见流溢出的奢靡和上流气息。 这些人本该都是一日千里、日理万机的忙人,花在私人飞机上的时间都得忙着电话里谈几千万上下的买卖,可现在却难得的统一聚集在了今晚滨海城市的这条小道上排队着去参加一场“慈善晚会”。 此时此刻,林年和万博倩座下的从邵一峰那儿敲来的法拉利599 GTB Fiorano在这豪华得冒金水的车队里也不过是中下流的档次,就算比他们更昂贵的劳斯莱斯和红牛队联名的阿斯顿马丁都得老老实实地挤在车流里,除非某人的轿车会飞,或者那人干脆是骑自行车来的,才能在这堵塞的车流里绝尘而去。 “能利用官方的渠道发布虚假的天气预报预警来驱散闲人,看起来主办方的手面比我们意料中的还要大。”林年理了一下手腕的袖口,这身正装是他这两天内通知诺玛加急定做出的,轻薄、贴身并且最重要的是防弹,袖口的纽扣带有电磁脉冲功能,能一定程度影响到金属检测仪的效果,这样专员就能把一些利器藏在身上带进去了。 “那今晚的任务不能有任何失误了。”万博倩咬住发圈深吸了口气平稳心态,开始扎起了头发...在她的黑发里被巧妙的藏匿起了两根钢针,在关键时刻可以当掷刀投出,杀伤力远超过手枪子弹。 “别紧张,就算场面再大也不过是一群普通人。”林年说,“就算主办方的安保措施做得再好,在热武器的获取程度上国内要远远难于国外,如果我们按照计划行事,或许根本都不需要控场,就能悄然解决掉问题的根源。” “也是...这种阵仗,‘犹太人’不可能不会亲自到场,说不定还会亲自露面。”万博倩调整好呼吸后转头看向法拉利后面,“...不过把控制人质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新手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每个人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控制‘人质’。”林年头也不回说,“让他锻炼一下。” 万博倩没说话了,心想着哪儿有让一个甚至连学院都没入的预备新生在执行部任务里锻炼的?而且还给对方配上了荷枪实弹! 在他们坐着的法拉利的后面跟着的是那辆熟悉的暗蓝色panamera,驾驶座上同样执行部正装着身的楚子航正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一柄口径大到可以轰爆人脑袋的S&W_M500转轮手枪,里面填满了危险的炼金子弹。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法拉利上的两人,余光却是分毫不移地监视着一旁的副驾驶,只要副驾驶上这个满头大汗的小胖子敢乱来,一声枪响过后,一旁的车窗就得被脂肪血肉混合着骨头碎片糊满。 “朋...朋友,我不都按照你们说的做了吗?没必要一直拿枪指着我吧?”小胖子战战兢兢地坐在座位上,双手紧贴双膝多余的动作一个都不敢做,生怕抬手擦汗的动作都会刺激到对方的神经,进而扣动扳机让他这一百七八十斤直接交代在这里。 面对邵一峰的搭话,楚子航的回应是那张冻得前者浑身发抖的面瘫脸...邵一峰真的很讨厌这家伙什么都没有的表情,这种冷冰冰的感觉就像刀子一样无时无刻地抵在他的喉咙上,就连自己的双下巴在这种眼神下都难以给自己提供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 “妈的,我这是作什么孽了啊?”邵一峰欲哭无泪地转头看向窗外,在沙滩远处‘蜗牛壳’形的歌剧院坐落在花岗岩基座上,周遭一整排的探云灯齐开,整个歌剧院一片灯火辉煌,他邵公子不知道今晚歌剧院会上演什么曲目,但就此时此刻他只想请乐队为他高歌一曲《回家的诱惑》... 车流缓速前进,步步接近那座迎着海浪的恢弘的剧院。 ------------ 第二百九十五章:世家 白色的探云灯交织成网打向天空厚厚的云层,海浪不断拍击冲刷着青色的石阶,水面里各式各样的人影随着波光逐流,一部部豪华轿车停在了雾尼歌剧院前,红色尾灯依次亮起,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为后座的正主们拉开厚重的车门。 歌剧院迷离浮华的暖光照在金花绽放的红地毯上,光彩照人、乘朱轮华毂而至,衣冠赫奕的男人们迈步下车,在这种场合没有人会去细数每个人身上的服装品牌,因为每个人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 在真正足够阶级的人眼中,好的服装永远是为了衬托一个人气质而存在的...可如果当那人的气质足够压倒周围的一切时,就算他穿着洗白的T恤和仔裤,举着香槟杯的晚礼服女士们也会向他抛出最为明媚动人的笑容。 今晚赴会的男人们年纪大概都在四十以上,稍微年轻一些的都有三十,岁月在他们的眼角和额头上留下了痕迹,但抹之不去的今晚他们嘴角边高昂的笑意。 男人们在下车后稍微抻敨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正装后,转身微微弯腰搭住了从里面伸出的纤嫩白手,而后是整段眩目的白藕般的手臂,礼裙下盖不住的长腿迈出,绷紧的小腿弧线让人想到象牙做的艺术弯弓,高跟鞋落到花岗岩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色的花岗岩地板斜斜地倒映着女郎和男士们迈步抬臂间的浮光掠影,雾尼歌剧院像是插在黑色的云里,散发着鼎食钟鸣的气息。 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歌剧院门前,一名守在红地毯边的侍者小跑着赶来,为他们尊贵的客人打开车门——很有眼力的年轻人,在看见主驾驶上手握方向盘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时,就知道今夜这两位客人并没有携带司机赴会,这个时候就该他们这些人出场了。 拉开车门,万博倩把车钥匙抛到了侍者的手中,林年下车站到了她的身边,两人结伴在一起却没有直接走入歌剧院前那无边的人群中,他们站在不起眼的边道上审视着红地毯上依次有序走过的男人女人们,分别与脑海中那份背下来的人物文档对应。 “博纳集团。”“永胜财团。”“英皇公司。”“星亚娱乐。”...林年的眼中,不少男人的脸跟那份文档中的照片对上号了,今晚能赶到这里的果然都是手握资产和资金权柄的大咖们,只是在看了不到三分钟后,下一批施施然赶到歌剧院门口的人打乱了林年原本的计划。 还是那流水的豪华轿车,档次于前一批到达的豪绅们相比只高不低,林年只因为这是又一批慕名而来的外地豪绅,但在这些人下车之后引起的骚乱却彻底让他的眼神变得严峻了起来,只因为在车里面轩裳华胄的人们下车的瞬间,整个歌剧院前原本雍容华贵的男人女人们陡然变得...不起眼了起来,宛若土龙沐猴。 这些后一批赶到的陌生人也是乘坐着华贵轿车而来的,并没有特立独行的开来一架私人直升机什么的...可从车上下来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脸林年甚至从未在芬格尔调查的文档上看见过。 这些男女无不都是年轻人的模样,俊男靓女,梳着复古的油头,革履西装的线脚里流露出来的是更为悠久、沉淀的奢雅气质,他们的眼中好似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多余人流,只倒影着不远处那恢弘的歌剧院,傲然地走在红地毯铺的花岗岩上,转眼间就成为了歌剧院门口的焦点。 这这群后至的生力军走入人群后,就好似大浪淘沙一般,迅速地将那些财团CEO、集团老总们给筛下去了,宛如从泥沙中脱颖而出的金子,以睥睨碾压之势压过了老一辈的豪绅们。甚至林年还注意到不少市值几十亿,上百亿的中年人们都自放身价谨慎地跟这些年龄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问候、打交道,可满脸堆笑的他们小心翼翼得来的往往却只是一两句的寒暄和潇洒而去的背影。 ...老总们甚至没有把自己怀中踹热乎的名牌递出去的机会,就看着年轻人们携着女郎出示烫金的黑色邀请函,走入了歌剧院的门内,而他们似乎也不会积有半点怨气,只是满怀惋惜和遗憾地加紧步伐去跟上,似乎还想在歌剧院里进行一次“偶遇”。 “这些人好像都是...混血种。”林年身边的万博倩低声说,她的眼里不知何时已经震惊填满了,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幕,她的脸上涌起了最大的严峻,“真正的...世家子弟。” 血系结罗的言灵早已在无声之间覆盖了全场,在万博倩的眼中,这些后一批次而来的年轻人简直扎眼的就像蓝色地图上脉动的红点,那么的活力十足...龙血澎湃! 血管中奔腾的龙血就像荷尔蒙激素一样,迅速吸引着财阀、老总们的贴近和热情,可他们又将所有的殷勤和搭讪弃之不理,面带微笑地,藏着眼底那桀骜的金意踏入歌剧院。 “看起来今晚还真不好说我们是走运了...还是撞到鬼了。”万博倩的声音有些发冷...这哪里是小型的非法集会,这根本就是在秘党监管之外的黑色地带进行的混血种聚会! 这些人隐藏在普通人里,借着财团和大公司的旗子掩人耳目汇聚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线城市准备挥金如土进行一场完全触犯秘党规则的交易晚会...几乎可以想象今晚这场慈善晚会上会出现怎么样惊世骇俗的东西,而这些人也正是为之而来的。 “我一直很好奇中国的混血种势力都藏在哪儿去了,现在看来答案就在我面前了。”林年轻声说,“他们的龙血纯度如何?血系结罗能大致感应出来吗?” “只能有个模糊的概念,在我的言灵里血脉越强向四周的‘辐射’就越大,但想要进一步地观测这种现象需要聚隆‘领域’,可一旦我这么做就有可能引起他们的察觉。”万博倩小声说,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话语却清晰地跟随着藏在耳朵里的超微型耳麦传到频道里...装备部的小玩意儿,隐秘又耐用,当然关键时刻也可以当炸弹丢出去。 “就跟上次楚子航跟踪一样,在领域压缩到百米以内,就算是他也瞬间发现了你展开的‘领域’。”林年点了点头,却没发现一旁的万博倩正用古怪的眼神看他...有句话万博倩没有跟林年讲,在她的血系结罗的领域中,这个男孩辐射出来的信号简直像是一轮畸形扭曲的太阳,笼罩了几乎整个歌剧院乃至周边!也正是因为他的影响,她才没法进一步确定那些被辐射笼罩的年轻混血种们具体的血统等级。 林年垂目默默记忆着红地毯上走过的‘陌生人’们的面孔,又通过无线频道向停车场的楚子航交流“人质如何了?” “还在控制之中,已经更换武器了。”停车场内,楚子航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邵一峰说。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从口径骇人的转轮手枪换成了一块Zippo的打火机,可被打火机顶住的邵一峰却也是汗毛倒竖不敢造次。 他之前才亲眼看见了身后的人用这玩意儿打穿了一颗行道树,最可怕的是子弹还是亚音速的消音子弹,如果在人群中他被这东西打穿心脏,估计都没人能知道是谁下的手,对方因为投鼠忌器害怕暴露自己而放他一马的可能也彻底在他脑海中消除了。 “压他过来...基本已经确定了,邵一峰的熟人的确是一名身份未知的混血种,如果他但凡有要逃跑或者求援的信号直接击毙,在我的眼里,在他是嫌疑人的情况下你的命比他要重要。”林年淡淡地说。 “不会造成骚乱么。”万博倩小声问。 “开枪的瞬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林年说,“今晚的情况已经超出执行部的预料了,如果说‘B’级任务的标准是‘确定存在一个或多个混血种’,那么现在的情况俨然已经超过这个限度了...” “今晚我们即将面临的是‘A’级任务。”万博倩说。 “我们可能面临的是多个历史悠久的混血种势力,以及一个手眼遮天能瞒过执行部的‘犹太人’。”林年点头看着歌剧院前这浮华光怪的一幕,“我越来越好奇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 第二百九十六章:陈墨瞳 当邵一峰被压到歌剧院门前时,进场的人流也逐渐稀松了起来,林年和万博倩站在红地毯起点的一旁看着他们,两边人都微微颔首对了一下目光,再分开行动。 现场无论中年人,还是年轻人,无不携美同游,如果换在往常邵公子在这种场合肯定会去当全场最靓的那个仔,一辆法拉利急停门口,车门打开后两位高挑长腿美女款款而下簇拥在一身银色西装的邵公子身旁,左拥右抱在羡煞旁人的目光中走进剧院...但今天他左拥右抱的只有一个拿枪在兜里指着他后心的面瘫帅哥。 楚子航跟在邵公子的身后走上了红地毯,脸上带着漆黑的墨镜,不难看出今天他的定位是邵公子的保镖,他那身与生俱来的冷厉气质也很符合这个设定...可能是错觉的缘故,如果是两天前这个男孩是属冰箱的,那么经历了一些事情的两天后现在,他就进化成属冰库的了——就算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冷意。 “第一次执行任务,不用太慌张,按部就班地走就行了。”林年等到楚子航和邵公子走到红地毯中央的时候,才伸手让万博倩跟了上去,探照灯偶然掠过歌剧院门前,照在女孩那流水的臀腰上,从角落里走上正台,立马就有不少权贵为他和万博倩的惊艳出场侧目,心里暗暗揣测着两人的出身。 就连一些后批次身怀血统的神秘年轻混血种们,也满怀好奇地打量着光鲜程度几乎超越他们的这对男女,他们不难猜出这是他们的‘同僚’,但具体属于什么地方、什么势力的‘同僚’他们就不大清楚了。 毕竟每个人背后的世家都如开枝散叶一般遍布世界各地,接触到的多,了解的多,自然就都清楚大概没人能彻底摸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和人——亦如接下来压轴抵达现场这位。 噪作的大风从天空压下,螺旋桨撕裂空气的巨响由远至近而来,歌剧院的现场,不少人包括林年和万博倩听到动静都下意识回头了,他们看见在歌剧院面朝的海岸远处,灯火城市为背景的夜色中,一只黑色的巨鹰拨动涟漪和浪涛披荆斩棘般划破水浪低空飞行而来! 那是一架美国一型四旋翼、双发通用直升机,懂行的人可以叫出他的名字:西科斯基“黑鹰”,最常出现在美国陆军中,在电影里有不少画面演示过这台黑色的巨鹰划过茂密的丛林上空,奔赴往那满是硝烟和战火的战场,如果是往常他的两侧应该挂着‘地狱火’和重机枪,但今天他什么都没带...又或者是本身已经带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歌剧院前还未经常的大部分人都发出惊呼声,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架直升机会出现在这里,在夜色中飞行它没有打开射灯,正如他披着夜色而来,最先察觉到他的只有他那隐藏不住的螺旋桨巨响和撕裂的大风。 它跨着海水奔赴而来,在即将到达歌剧院的花岗岩基座时却没有减速,不少人都惊叫着转身逃向剧院更深处,只以为这是一次恐怖袭击。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它会直直地撞上红地毯前的花岗岩台阶时,不远处余势不止的黑影直升机却忽然一个拉升!整个机身几乎垂直起来与地面呈现了四十五度的夹角,螺旋桨带起的的反向升力迅速将它前冲的速度减至零...这幅场景简直像是老式的美国肌肉车浮夸地扬起整个车身,只不过完成整个动作的是一架需要高精度操作的直升机! 每个人几乎都能看见它那钢铁的底座,尾翼的螺旋桨撕碎了海面留下一道白色的伤痕,黑鹰以一个险而又险的急停刹车冲上了海岸,快速急停在了歌剧院的红地毯前,大风吹起了每个女士的裙摆,直到彻底满意了自己的登场,那扬起的直升机才落下鹰首,悬浮着停在了红地毯台阶下那原本用作泊车的空地上。 歌剧院前,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遥遥望着那架直升机,几乎所有的豪绅宾客都被急停直升机那骇人的声势连滚带爬地逼到深处的地带去,红地毯中央的邵公子甚至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楚子航拉都没拉得住。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唯独红地毯上有两个人在那直升机俯冲而来的压力下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从头到尾都安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直升机冲来,急停,又降落在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全程镇定得像个疯子! 万博倩起先是想逃的... 直升机到来时他们就站在红地毯的起点,黑色的钢铁怪物转着切裂一切的螺旋桨扑面而来的压力简直如泰山摧倒在面前,可当她想往后迈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挽住的男孩动也没动,反倒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黑鹰直升机上...好像是在试图看清上面的什么人? 在直升机停稳后,舱门被人用力拉开了,最先入目的是那暗红长裙下跨出的一条好腿,迈出的跨度几乎让人想起芭蕾舞中天鹅似的少女们,在空中进行的一次能踢到后脑勺的高劈腿——她一脚迈出直升机跳到了一米高的地下,比红裙更加鲜红的玛丽珍高跟鞋稳稳地踩在了漆黑的花岗岩上宣告她的盛大登场! 歌剧院的大门前忽然下起了金色的雨...那是直升机螺旋桨吹起的地上的金色花屑,纷飞着洋洋洒洒地落下,在金色的雨中,那红色的女孩迈步踩上了大理石的阶梯,每一步踩出的响声都清脆入耳,当她走上台阶顶端,落步在红地毯上时,大家才看清楚了这位还未落地气势就将所有人逼到角落几乎窒息的女孩儿的模样。 ——深红色的套裙,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真丝齐腕的女士白手套,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席混天然的暗红色长发,整齐地梳在背后别着镶紫钻的发饰,那张并不令人意外的明艳脸蛋却没有带着大家意料中高贵逼人的傲然,只有一抹漫不经心...好像高调登场的正主从来都不是她,她只是个路过歌剧院的学生,抬首散漫地打量着这家剧院。 这时,所有人才回过了神来,发现与红发女孩相比眼下他们的狼狈不堪,后面一些跑得比较急的女士披头散发的,高跟鞋也崴掉了,华丽的衣裙扯开了大块的口子,陪同的男士们忽然发现后立刻绅士地脱下西装外套为她们遮掩春光,她们在低声感谢的同时却再没有去看红地毯尽头那个盛大登场的红发女孩了。 ...红发女孩只是才登场,那股截然不同的凌冽杀伐气息就将所有自持雍容华贵的女士们比下去了,被那十厘米的玛丽珍高跟鞋踩进了花岗岩拼接的缝隙里,无地自容。 在红发女孩身后的直升机上跳下了两个提着金属箱子的黑衣保镖,戴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沉默地快步走到了女孩的身后,肃穆而富有强大的纪律性。 他们走到了红发女孩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后者漠然置之,戴着白丝手套的手腕头也不回得地轻轻挥了挥,停泊在海边空地上直升机就再度荡起螺旋桨起飞了,在所有人的目送中消失在了夜色里。 两个保镖还想说什么,可红发女孩已经不想搭理他们了径直迈步而出,因为在她暗红色的瞳眸中早早就注意到了有更有趣的东西值得她去探寻,比起身后家里跟来的两只土鸡瓦狗,她更愿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她走上了红地毯,视线十分具有目的性地锁定了前面从刚开始就没有动过分毫的那个男孩——她刚才在颠簸的直升机上打哈欠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在海岸边上所有人都慌忙逃窜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人在透过机舱的玻璃看她...看得还那么饶有趣味。 歌剧院门前,所有人的注视下,红发女孩踏上红地毯走到了那个陌生的男孩面前,十分利落大方地伸出了手毫不在意对方身边表情古怪的女伴,自顾自地盯着面前在互相眼里都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有趣陌生人说:“...胆子很足呀,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姓林,林年。” “陈墨瞳。”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 第二百九十七章:东西 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轻触即分,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在林年的背后骤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师姐!” 随后红发女孩和林年就都看见在红地毯那边,一颗银色战球滚滚而来,后面跟着的楚子航眉目暴跳,揣进兜里的手指几乎就要扣动扳机了,但在瞥见红发女孩身前的林年微微摇头后还是没下狠手把这颗银色彩球给血溅当场。 听见中气十足的叫声,红发女孩修得漂亮的柳眉微微一挑,跃过林年的肩后看见了那颗滚来的彩球,第一眼就像是看见了一只没洗干净的流浪狗哼哧哼哧地冲了过来,有种不管身上是泥水还是大便就要往你裤脚蹭的感觉。 没等红发女孩出声叫停,她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就已然站了出来,像是一面墙一样挡在了邵一峰的面前,墨镜下钢铁一样板着的面目里满是冷厉,右手微微向前一伸就把这颗滚动的彩球给逼停了。 “你们谁啊?知道我谁吗?挡着我跟我师姐叙旧干嘛?”邵一峰被挡下后愣了一下,骨子里那股贵公子哥的气质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面对持枪暴徒,邵公子唯唯诺诺,但在臭打工的保镖面前他可谓是重拳出击,站在原地冷着脸盯着面前的两个保镖,满是一副盛气凌人的问罪嘴脸。 如果是普通的保镖大概真会被这个家世不凡的小胖子给唬住,但很可惜站在邵一峰面前的两个男人来头并不普通,他们都是红发女孩家里出身的,他们的本职工作是处理一些肮脏的污垢,只有陈家里那个如同武士俑一般森严的男人能驱使他们。 放现在的场合两人算作是陈家大小姐的贴身保镖,在他们的眼中背后名叫陈墨瞳的红发女孩可不能是什么人的“师姐”,她是陈家的大小姐也只能有这唯一的身份,今天她到场代表的是整个陈家的脸面,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银色的小胖子过来搭讪? 邵一峰见这两个冷脸保镖不让开,就想绕过他们,但很显然保镖这种东西不是游戏里的NPC,你换个地方钻山洞里就可以抱走美人了...于是保镖也跟着邵一峰绕了半圈,依旧严严实实地把他挡在了外面。 这让邵一峰有些绷不住脸了,他看向保镖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红发女孩,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寡淡...这让邵一峰猛然顿悟过来了,忽然就像个炸毛的白刺猬一样跳起来了:“你们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欺负我师姐了?我跟你们说,我不管你们在哪儿背后有哪些人,你们敢欺负我师姐,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我邵一峰说弄死你们,就一定让你们躺着出去!”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欺负背后的红发女孩?起码在家族里也就这位小女巫欺负别人了,但碍于修养他们又不好跟邵一峰说话,只能板着脸看着面前莫名炸毛的胖子。 “好了。”红发女孩终于说话了,她一开口邵一峰就安静下来了,一旁一直沉默看着的林年忽然懂了什么似的,看向她和邵一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明悟。 “好久不见。我这次出来为家里办事,不代表个人,要叙旧的话等宴会结束吧。”红发女孩看向邵一峰轻轻点头说,脸上没太多表情,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师姐你...没事吧?”邵一峰这也才注意到自家师姐今天的不同,平时师姐最讨厌穿高跟鞋了,但脚下踩着的是十厘米的恨天高,耳边最心爱的三叶草耳坠也取消来了,换上的是梵克雅宝的玫瑰耳环,闪亮着折射出不同于往日疯疯癫癫的沉着和高贵。 “没事,只是有些晕机,需要调整一下,他们都是父辈要求陪同来的,不会听你的话的。”陈墨瞳余光瞥了一下身前的男人们说。 她本不该为邵一峰说话的,身后的两个家里陪同出来的长辈会不开心,但在看到白色刺猬那炸毛的样子时,她也忍不住心软了...她向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只是说几句话也见不得自己回家后会被训责。 “两位认识吗?” 这时,林年开口了,视线分别落在邵一峰和名叫陈墨瞳的红发女孩身上,他大概已经搞清楚了两人的关系了...看起来这个陈墨瞳并不是他今天要找的人。 “你认识邵一峰?倒是挺有意思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他有你这么有趣的朋友。”陈墨瞳挥手驱开了两个保镖,看向林年。 “最近才认识的,跟邵公子一见如故。”林年双手揣在西裤的兜里颔首。 “是...是啊,一见如故。”邵公子脸色僵了一下,才神经大条地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个不好惹的货色,同时背后开始出冷汗了,就刚才他的举动居然还能安稳站到现在,没有吃上一颗子弹简直是奇迹! “看见熟人情不自禁地过来叙叙旧,很正常。”林年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邵公子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幼儿园,他想让全班都做他女朋友,我不服气,于是揍了他,后来就认识了。”陈墨瞳也似乎并不忌讳在公共场合聊一些私人的话题,尽管她回答时背后的两个男人表情有些不满,但却碍于女孩的身份和场地无法出面谏言。 “没想到邵公子还有这么有童趣的一面。”林年微笑着看向邵一峰,后面的楚子航也跟了过来重新站在了邵一峰的身边让后者毛骨悚然了起来。 “不说我和他,说说你,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邵一峰的?”陈墨瞳话题一转,视线落在了林年的身上,上下审视着这个男孩,目光锐利有神暗红色的眼眸像是水晶一样能拨开迷雾看清这个男孩的内在。 “品酒会上认识的,邵公子很懂音乐,刚好我的女朋友也会一些,借着机会多聊了几句,一来二去就熟了。”林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万博倩,陈墨瞳才把目光转到了这个穿高跟身高丝毫不下于她的白裙女孩。 两个女孩遥遥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有礼貌的点头示意,算是问好,极少人能看出那视线交错的分秒之间似乎有花火绽放...男士们缺乏发现这刹那美丽的眼光,起码林年就没注意到两人转瞬即逝迸发出的小情绪。 “原来如此,想来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但现在没机会聊了。”陈墨瞳看见身后的保镖示意她该动身了,微微提裙做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宫廷礼仪,想来在家里也是个不大注重这些繁文末节的主。 “多问一句,今天这宴会似乎比以前的要有趣很多,陈小姐这么匆忙地赶来宴会,就连直升机都用上了,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林年问。 “谁知道呢,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很多,可以是珠宝衣服,也可以是瓷器古董。”陈墨瞳看向林年眼眸里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每个不远千里赶到这里的人,都是奔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的...林先生在这场宴会里应该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是的。”林年点头。 “还希望林先生能得偿所愿。”陈墨瞳也点头,“不打扰了。” 说罢,她迈步走向了歌剧院,身后两位保镖如影随形跟在后面,路过之间女孩身上那逐渐上升的逼人气势压迫得不少权贵们喘不过气来,他们纷纷后退为红地毯上的女孩让开道路,甚至就连递名片结交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藏在女孩施舍给他们的一隅角落目睹着那暗红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 “恭喜你。”邵一峰还在呆呆地望着红发女孩的背影时,背后突然被一只手拍在了肩上,转头才看见林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与他同样的方向:“你的嫌疑消除了。” “怎么说...?”邵一峰吞了口口水没搞清楚状况...他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都摸不清身边这三个煞星的目的,绑了他又不求赎金单单只问了慈善晚宴的情报,只是在他不想供出师姐的目的上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误会。 就现在看来他们对那个被邵一峰叫作师姐的女孩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稍微注意了两眼,这倒是也莫名地让他放下了点心,尽管现在他还是处于被挟制的状态下。 “我没想过你想包庇的人会是你喜欢的女孩。”林年说,“这点我误判了,我以为你只是想藏匿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关系。” “我跟师姐的事那能叫肮脏吗?”邵一峰下意识还嘴,但发现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又立马住口畏缩了起来,之前炸毛白刺猬的凶相一扫而空。 “但很可惜你现在属于半个知情人物了,所以我们不能放你离开,以免你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打乱我们的计划。”林年伸手托了邵一峰的背一把,示意他走向了人群冗杂的歌剧院门口。 刚才直升机引起的骚乱让不少宾客都显得狼狈不堪,现在大门口倒是一堆人拥挤在一起递交邀请函进门,场面很乱,但这种乱象也正是林年需要的。 “记住,递出邀请函,走进歌剧院,如果有半点其他的动作,比如转身逃跑,下场你是知道的。”林年对邵一峰附耳说。 “就我一个人进去?”邵一峰转头说,但却悚然发现身边的三个人凭空消失了,他就跟见鬼了一样单独站在红地毯中,四周满地的金色彩带,哪里来的多余的人影?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四处张望了一下,吞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地低头走向了歌剧院的验票口。 同一时间,万博倩的领域被又一个新的领域强撑开了,名为时间零的言灵扩张到极限,海风与浪涛定格住了,像是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 “刚才那个叫陈墨瞳的女孩知道现在邵一峰的状况了。”林年带着万博倩和楚子航穿过木偶似的人群,走向了歌剧院的大门。 “她知道了?从哪里看出的?”万博倩微微吃了一惊,就她看来刚才他们的对话应该毫无破绽。 “我不知道,但我有这种预感。”林年推开了剧院的玻璃门走入大厅。 “我们该怎么办?”跟在后面的楚子航低声问,“找到她,然后处理她?” “不至于,那个陈墨瞳挺有意思的,但还不够有意思到引起我的注意。”林年解除了时间零,“接下来按照原计划行事...那个陈墨瞳之前跟我说的话里藏了很多信息,如果我解读正确的话,今晚慈善宴会这么兴师动众的原因就算是找到了——有人放了风声出去,具体什么风声不太清楚,但我猜测是有关慈善宴会上可能会出现的一个‘东西’,正是那个‘东西’吸引来了这些身份不明的混血种。” “什么东西能引来这么大的阵仗?”万博倩低声说。 “谁知道呢?”林年站定了回头看向歌剧院的大门,“但我猜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歌剧院外邵一峰在努力挤开人群递出邀请函后,他被侍者放进了内部装修同样恢弘的大厅,墙壁上那晦涩而又宏大的壁画迎面展开,猩红地毯平铺到大厅深处的昏暗走廊,在那巨型水晶吊灯下邵一峰熟悉的三个身影却不知何时早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到来。 “你们...怎么...”邵一峰结巴地看了看林年三人,又回头看了看验收邀请函的关卡,但可惜什么都没说出就又被他的冷面贴身保镖抵住了后腰把疑惑吞回了肚子里,闷着头跟着人流走进了歌剧院深处的走廊。 “今晚你知道的越少,忘记的也会越少,所以,少说,少看,少做。”这是林年给邵一峰的提醒,知道这小胖子是局外人后,他也不再显得那么厉色了。 “所以...那么要做什么啊?”邵一峰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个提问,跟在这三人身边他真的感觉浑身每个毛孔无时无刻都是张开的,汗毛倒竖着让人浑身不自在。 窄小的通道里,在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的女郎肩上敷着银粉,香味充斥着整个走廊,可就算他们现在挤在了人流里,这种拥挤感也没法给邵一峰带来半点安全感。 “看情况而定。”林年抬头看了眼光线昏暗的通道,“如果情况好,什么都不会发生,事情结束后你继续回家花天酒地,我们自此分道扬镳,只是大概不久后会有自称心理医生的人来看你...如果情况坏的话,那就说不一定了。” “你们应该不是恐怖分子吧,想炸掉这个歌剧院什么的?”邵一峰试探问。 “...你最好别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林年淡淡地说,“因为以前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而事实证明,这些话往往也都会成真。” “...?”邵一峰有些茫然。 ------------ 第二百九十八章:皇帝 穿过昏暗的走廊,环绕着从白色大理石的楼梯而上,扶梯上雕刻着藤蔓的花纹,让人想起巴黎圣母院圆拱的穹顶里繁密的花纹,女士的白丝手套在光洁照人的扶梯上滑过,没有一丝灰尘只有流顺的手感隔着薄丝的手套传递到皮肤上,让人从心底里涌起愉悦感,似乎尚未步入那歌剧院的大厅管弦乐的音符就已然开始皮肤上开始水一样流动,带着人的灵魂升到更高、更高的天堂里。 楼梯顶端是出口也是入口,黑色的厚重帘幕挡在双开足以五人并肩而入的大门前,守在两侧的侍者见到人流涌入,以手中的镀银的权柄分开帘幕,露出了后面那宏大而宽阔的巨型空间。 贵客们一走进门后,顿时置身入了那宽阔无比的大厅,金色的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拥挤人群中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呼吸之间满是金碧辉煌的奢靡和华贵。 四根深红色的立柱顶天立地地落在歌剧院的四个方位,圆弧形的穹顶让人想起北欧神话中诸神的神殿,壁画歌颂者神明的丰功伟绩,一盏又一盏的吊灯将每一寸的角落都照成了靡靡金色,每个人的脸上都似是摩登女郎般敷着光鲜亮丽的金粉,雍容华贵。 舞台的地面被染成红色的厚实羊绒毛毯铺平,猩红色的大幕拉扯隔绝了视线,而后是两千余个座位填满了大半个剧院,秩序井然涌入的人群就像黑色的浪潮,在喧嚣和海涛声中被座位之间排列出的过道井然有序地分流而去,每个座位上都有着黄铜的标牌,持着邀请函的人们找到自己相对应的位置坐下翘首以盼那大幕后即将上演的大戏。 在随着人流进入歌剧院后,万博倩首先是观察整体的地形和存在的紧急出口,反侦查意识强的人都会在进入一个陌生的封闭环境之前摸清楚布局,规定一旦发生意外撤离的最优路线,就她看来歌剧院四通八达,光是消防通道就存在不下五个,大大小小的进出口加在一起高达数十个...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一旦需要撤退他们不会担心后退无路的情况,而坏消息是一旦他们想抓住某个人也同样会很不容易。 万博倩看向林年想要交换一下信息确定计划是否保持不变,却突然发现对方正盯着舞台上的几个角落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殊不知在她制定撤退路线的时候,男孩已经在考虑控场路线了。 ...其实这不禁也让人想到一个典故,说是国内有名将军一生为军事献身,不懂喝跳弹唱,不理风花雪月,途经法国本该去巴黎铁塔留念,将军却直奔诺曼底战场遗址考究环境。 话说将军夫人是江南名媛,国内生平安康后,一次她拖着将军去商业街逛街,在街上散着步时,手里挽着的将军忽然抬手指点说:“这家咖啡厅一定不错。” 夫人很是惊奇,以为现在终于国泰民安了将军也能脱下军装好好过日子了,遂感动着问他说为什么,却不料将军说“如果在这个咖啡厅上架几架机枪,我就可以封锁整个街道。” ...大概林年现在在思考的就是在舞台上哪几个方位架机枪,他们就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控制全场了,到时候三人就像绿林好汉一样扯起丝袜罩在脸上,跳去台上的位置爆吼一声就能完美控场了,谁敢从座位上站起来,就马上给他突突了,逃跑的通道再多也是白搭,至于这次任务没带来最重要的道具机关枪这个问题——在时间零和刹那的使用者手中,就算是一把单发手枪也能给你打出机关枪的效果来。 在他们身后楚子航和邵一峰走进歌剧院大厅后也没有随大流进入坐席,而是避开在角落里默默观察着周围,他们这四人里正经出示邀请函入场的就只有邵一峰一个,歌剧院里排出的位置自然也只有他一个人的。 其实他们倒也并不在意有没有位置供他们入座,整个剧院的座位可以容纳下两千多人,这次晚宴的实际到达人数估计还没有座位总数的十分之一,再怎么也会剩下不少座位出来的,倒不如先等大部分人入座完了,再挑选人少的地方入席。 跟他们一样打着这样打算的人也有不少,站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人群入场,大概是不想去跟人流拥挤,将妆容或定制的西装给挤出了褶皱...这样一来站在角落里没动又到处打量的四人倒也不那么显得像准备要抢劫歌剧院的犯罪分子了。 “不少人带了箱子。”万博倩说。 “注意到。”随着不少人的入场,林年也逐渐发现了不少来客们都并非是空手而来的,在携带女伴的同时手中还提着或大或小的手提密码箱,看分量只沉不轻,也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说来好像经常也没有搜身这个环节,就连最普通的金属探测仪也没有,看起来主办方对秩序管理颇有心得。”林年摸了摸袖口,装备部给他们准备的电磁脉冲倒是省下了,现在也就只能充当一下微型电磁手雷。 “连开了那么多次也没出什么乱子,恐怕是有自己的得到之处吧?”万博倩视线不断的挪移在歌剧院的各个‘战略方位’,果不其然,在角落的阴影中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都藏着身形挺拔壮硕的人影,静默宛如石像一般监视着整个歌剧院内场。 “十个...不,十五个。”林年在万博倩正要开口的时候就报出了答案,中途改口一次是因为他的视线落向了歌剧院二楼贵宾厅的地方,在二楼的走廊上也似乎藏着几个类似‘保安’人员的身影,“可能有更多,但目前能找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血系结罗一下子检测到的‘目标’太多了...我没法把他们准确地区分出来!”万博倩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她的感知内,言灵领域笼罩的整个歌剧院内场,代表着混血种的光点简直像是群星闪耀一般落在了歌剧院这个浮华的托盘上,互相干扰影响着...最有效的侦测言灵在这一刻竟然发挥不出太大的效果。 “不急,慢慢来。”林年轻声安慰道,他的视线没有去投入歌剧院里大量涌入的人群里,而是放在了至今还尚未有人落座的二楼贵宾厅中...他有预感真正的正主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出现,压轴的大戏永远都是伴随着金色的彩雨和滚滚而过的雷声登场的,一经出场便会受到万人瞩目! 楚子航身边的邵一峰也探头探脑地在剧院里找寻着什么,嘴里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你跑哪儿去了啊...师姐。” 歌剧院里,不到一会儿最前排的位置就稀稀拉拉地坐下了不少人,大家都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但遇到寒暄地比较愉快的,就坐近一些彼此递名片。 就在这时,舞台上巨大的猩红大幕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小提琴凄厉的划响,声音从歌剧院的音响设施传出,整个歌剧院里的嘈杂声骤然一静,不少人身形为之一矮抬手捂住了耳朵看向四周,却对上了无数张与自己同样茫然无措的脸。 除了林年以外,万博倩、楚子航乃至邵一峰都忍不住捂了下耳朵,可那声小提琴的锐音来得那么急促,就像子弹一样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打穿了他们的耳膜,让人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凄厉感。 剧院一下安静了下来,就像翻滚的浪潮被一把刀子割伤,将它狂躁的海浪声彻底杀死了,每个人都安静地看向前方,那尚未拉开的厚重大幕。 有人在舞台上拨动竖琴,那清澈干净的竖琴声正是从猩红大幕后传来的,那么的微小,没有使用任何扩音设备,只有在所有人真正安静下来之后才能听见它的美妙音律,应和着它的是低沉的大提琴和竖笛,吹动着那无人不知广为流传的世界名曲。 “天鹅湖?”歌剧院的坐席上有人低声说。 弦乐那么的温柔、优美,是的,这的确是《天鹅湖》的前奏,他们没有听错,在猩红大幕后有人...不,是有一支管弦乐队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流畅舒展,典雅大方,仿佛让人看见朦胧月色下,一群高雅白天鹅化作美丽的少女游上了岸,在月光下跳出绝美的舞姿,动人的身线... 当圆号齐鸣之刻,《天鹅湖》真正的美妙才止不住地从那幕后泼出,整个歌剧院彻底寂静了下来,演奏乐队技艺高超,在分秒中将这首艺术王冠上的明珠给点亮了,只是前奏便将所有的人代入了《天鹅湖》那悲怅的情感中。才踏入内场中的来客无不立刻被这片寂静和寂静中圆舞的弦乐吸引了,沉迷在音乐中悄然无息地找向自己的坐席,只想尽快静坐下来去聆听着顶级的演奏。 “为什么是天鹅湖?”站在暗中听着乐队合奏的万博倩低声说。 “为什么不能是天鹅湖?”楚子航又问,万博倩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被呛住了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据说有的天鹅终生沉默,在死前又会高歌一曲,那时总是伴随着绚烂的焰火。”在林年身边的过道上,忽然有一个擦身而过的女人这样说。 林年转头去看,却发现说话的人已经顺着大门后涌入人流离开了,他只来得及看清在人群中看见一个较小的背影,留着一席干练的黑色短发,背挺得笔直如枪,很快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中。 “怎么了?”万博倩问。 “没...什么。”林年看着密集的人流好一会儿才轻轻摇头,可不知怎么了,他安静了很一会儿后又忽然开口说,“我听说历史上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的时候,电视机里播放了一整天的天鹅湖。” 万博倩和楚子航都怔了一下,不知道林年为什么能从《天鹅湖》无端联想到这个冷知识。 林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眼中有些惘然,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 “1991年12月25日,那一天克里姆林宫塔楼的远方,红色的国旗飘荡在蓝色的天空下,整个国家都笼罩在天鹅湖的哀伤中,同时在极北方的冰天雪地里,也有为之庆贺的焰火盛放。”酒德麻衣站在二楼的贵宾厅,俯视着在《天鹅湖》中宾客们沉默着入席的歌剧院轻声说,“那一天整个国家就像现在一样静默。” “伟大的苏维埃政权倒下了,也宣告了冷战的结束,可现在才6月,离12月还有半年,放《天鹅湖》是不是还太早了一些?”薯片妞的声音在酒德麻衣戴着的耳麦中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拆薯片包装的细琐声。 一身金色礼服带着淡金面纱的酒德麻衣站在二楼走廊的隐秘角落,静静地看着大剧院里的一幕幕说:“或者说正是给我们这些有心人听的,这是在像我们这些暗处的老鼠友善地打招呼?” “用《天鹅湖》打招呼?如果真是在暗喻‘那一天’的话,这未免也太恶劣了吧?不过我记得对方之前倒是也已经借着小白兔一号向我们打过一次招呼了,就在日本那次,跟今天一样恶劣的一批啊。”薯片妞说,“以前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各做各的事,但很显然现在对方准备做一点改变了,这次拍卖会就是信号之一吧?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来,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小把戏向我们打招呼。” “话又说回来,主办方的身份你摸清楚了吗?” “paco,千面人,不少人都知道她,但却不清楚她的背景,但看起来现在我们倒算是摸清楚一点她的底细了。”薯片妞说,“她居然真是在为老板的那位老朋友做事。” “老板跟‘千面人’效忠的那个人真是熟识?怎么没见着他们吃过饭?”酒德麻衣随口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闭眼聆听着那国家级的《天鹅湖》表演,她是花了钱进来的,自然要去享受所有应得的东西。 “羊羔才会抱团取暖,猛兽往往孤自独行。”薯片妞笑,“这是老板的原话,很中二,但也很符合他的人设...可老板的那位朋友也中二的不轻,如果说我们老板的江湖道号就是‘老板’的话,那一位就应该叫作...” “皇帝。”说罢后,她顿了一下才咬碎了嘴里的薯片,“感觉老板的时髦值被比下去了。” “叫皇帝也好,叫皇后也罢,只是一个隐藏身份的代号罢了,不过这不会意味着我们以后还得跟对方手下的丫鬟们打上一两个照面?”酒德麻衣却是不太意外这个称谓,顺着话茬往下说着烂话。 “是不是发展的顺利再一起去喝杯下午茶?你怎么知道对方手下的一定是丫鬟,难道就不能是男仆吗?”薯片妞说,“不过看起来老板也没要跟那位‘皇帝’发展成合作伙伴的样子,不然就不会让我们私下来参加这次对方策划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了。” “慈善拍卖会。”酒德麻衣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忽的不明意味地轻笑了一下,“应该说是‘慈善交易会’更好吧?” 若是让场下的男士们看见这位高挑美人昙花一现的清冷笑容,大概都会献上自己的车钥匙,请求能带她去吃一顿晚饭,如果可以,就再吃一顿早饭。 “不过我说长腿,按我说你就该走正门进来的,反正我们不也搞到邀请函了吗?悄悄咪咪地从后门摸进来显得我们好像是在做贼,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到你正在的那间贵宾厅的啊。”薯片妞忽然话语里涌起了不满。 “太扎眼了,今晚为了交易会压轴的那件东西来的人太多了,我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酒德麻衣耸肩双手从后背跃过头顶舒展了一下令人热血喷张的腰线,倚靠在墙壁侧端过了一杯贵宾厅里早已备好的香槟抿了一口,在香槟杯上留下了红唇的印子,“况且如果我真要引人注目,大可以像陈家的那位大小姐一样,也坐着直升机登场。” “如果你真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艘潜艇,你从潜艇里踩着10厘米的高跟跳出来踩上红地毯,再加上你那双好腿和身材,铁定把那身材平庸的女孩儿给挤压到爆的!”薯片妞啧啧道。 “老板的意思是拿到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交易品,没让我们出风头...今天的场合也不适合我们这些藏在暗处的丫鬟出风头就是了。”酒德麻衣轻声说,“既然是交易会,就代表着对方也可能一开始就是打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态玩的,其实明白了今晚这场慈善交易会的真正性质后,就不难猜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发展了...” “谁让压轴物实在太震撼人心了一些呢?一下子就把这潭水搅得泥沙俱下...不少世家里的老东西就奔着那玩意儿吊命了吧?人现在还没坐满呢,我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子硝烟味。”薯片妞抽了抽精致的鼻子声音里满是嗤笑,“你说到时候分赃不均会不会打起来?” “‘皇帝’势力的作风可是比我们残暴得多的多啊,虽然我们两边在本质上都是为了各自首领眼中的一个‘人’存在,运作的,可单单在作风上比起他们我们根本就是一个无害的保姆团。”酒德麻衣轻声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老板会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着这东西来?” 谁也注意不到,在金色礼服女人那美到令人窒息的裸背之后,礼服里静静插着一把刻满繁密花纹的长剑,剑柄从肩胛骨中穿出没入一席黑发里。 布都御魂。 神代三灵剑之一,金色礼服的美人携刀而来,眼角一抹绯红中满是杀伐凌冽。 ------------ 关于双倍月票以及下月更新 有人说这个月29号,也就是今天?开双倍月票活动,具体几点开启不太清楚…不过随便了,如果12月结算时本书月票总榜前10,我下个月再开月票悬赏三更打底又如何?(flag) ------------ 第二百九十九章:犹太人 天鹅湖的演奏到达了终章。 小提琴、大提琴、小号、圆号、长号乃至各种打击乐齐鸣,没有混杂不清的嘈杂感,所有乐器的音色聚拢在一起只会让人感到急促,如果大幕后有指挥家存在那她此时的手臂必然如起舞一般上下挥动,脸上满富慷慨激昂的情绪,在每一次晃动手臂之间带领着乐队不断地攀向音乐的最高圣殿。 满座的宾客已然入席,没有人喧哗,他们全都静静地坐在席位上注目着那猩红的大幕,聆听着这顶级的音乐盛宴,大家都是自诩富有修养的人,凡尔赛宫的钢琴演奏会、悉尼剧院的歌舞剧表演、百老汇的音乐剧庆典...等等都去过不少,对于歌剧的品鉴也自有得到之处,能听得出的演奏并非是电影院入场时播放的录音,对于艺术大家都颇有认同感和耐心,自然不介意将这为时二十分钟的演奏听完了。 最后一个音高昂到巅峰,再缓慢落下之后,歌剧院里陷入了沉寂,三秒后,有人率先鼓掌了,于是所有宾客都为大幕后那支神秘的乐队鼓掌,掌声连绵而密集,长久得像是雨声,淅淅沥沥经久不绝。 林年一行人也在鼓掌的队列中,他们入座的位置很偏,远离了人群坐在了高处的位置,显得独树一帜,但没有人会很在意他们,毕竟能参加这场晚宴的人多少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怪癖,不合群的孤僻倒也显得正常得很。 鼓掌声长达一分钟,在掌声渐弱后,猩红大幕抖动揭开,一个身着黑色正装的娇小女人手持麦克风站在了台上,在她的身后是一块白色大理石铸的陈列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好像之前演奏的乐队压根不存在一样,亦或者是训练有素地在一分钟内将所有器乐和谱架搬下了台。 可现场没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们在看见歌剧院舞台上的那个女人时再度自发地鼓掌了起来,掌声再度雷动,这次持续了三十秒有余,每个人在鼓掌之间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蠢蠢欲动...好似在照顾礼节的情况下,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躁动了。 在台上女人走出大幕的第一时间,林年和万博倩的视线就锁定住了她,快速地在脑海中翻找执行部通缉的在逃犯人的画像,一一与之匹配,但很可惜他们完全不记得在执行部的记录上有这么一个人。 女人的体型很娇小,娇小地有些过了头,身高约莫只有一米四五左右,看起来像是没长大的孩子,脸蛋漂亮可爱,身上的西装是定制的型号,贴合在身线上兀然将她那只有一米四的个子衬托得宛如有两米高似的...那是属于女人的气势,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扫过整个歌剧院,就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她天生娇弱的体型是个笑话。 掌声渐弱,女人拍了拍麦克风,放到嘴边说:“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参加‘亚伯拉罕慈善交易晚会’,按照我们的传统,今晚成交主办方抽取的5%手续费将全额捐赠到‘Cygnus救助基金会’中,感谢各位远道而来的支持和信任。” 开场白后掌声再起,10秒后,女人微微压手,等歌剧院保持安静继续说:“交易晚会将会在十分钟后开始,请诸位对号入座,并握好自己的号牌,您的号牌将是这次慈善交易晚会唯一的身份凭证,一切的交易成交费、手续费将会从您的号牌预留的银行账户中提取。十分钟后,交易师将会带着第一件交易品赶到现场,按照以往的惯例,本次交易晚会所有成交物品皆由各位自发提供,主办方只提供交易的平台与安保秩序,谢谢支持。” 说罢,女人转身将麦克风放到了有自己个子那么高的大理石陈列台上,毫不拖沓地转身走向了后台,只留下歌剧院里逐渐升温的气氛以及骚动宾客们互相的窃窃私语。 “亚伯拉罕慈善交易晚会?”万博倩盯着走下台消失在幕后的娇小女人重复念了一次她之前说的话脸色有些古怪。 “交易晚会,而不是拍卖晚会。”楚子航说,“我们好像搞错了什么。” 万博倩脸色忽然变了一下,居高临下扫了一眼歌剧院前排熙熙攘攘的宾客们,心中涌起了不妙的猜想。 一旁的林年沉默地看着空荡荡的舞台和嘈杂的歌剧院,好一会儿后才明悟了过来,轻轻摇头了:“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我们要找的‘犹太人’好像并不存在。” “执行部从一开始要找的‘犹太人’其实不是指的一个民族中的某一个人。”万博倩此时脸色也终于难看了起来,“‘犹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特定的混血种!” “当那日,耶和华与亚伯拉罕立约,说,我已赐给你的后裔,从埃及河直到伯拉大河之地。”林年低声背诵出了一段圣经,是楚子航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以为他信教,但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否决了对方不切实际的猜想。 在卡塞尔学院里公认世界上一切的神秘学历史背后都存在着龙族文明的影子,自然他们研究的角度都会由神话历史插入,代入龙族的视角寻找真正的历史真相,圣经旧约这种经典中的经典自然也在参考之中,几乎每个卡塞尔学院出来的学生都能随口掰两段世界各国的神话,从圣经到古兰经,再到佛经以及山海经等等... “在圣经体系的神话中,犹太人是亚伯拉罕的后裔,耶稣时代以前只有亚伯拉罕的后裔敬畏上帝。犹太人可能只是个称谓,是指那些敬畏亚伯拉罕以及上帝的人而言的。”林年说。 “这次的交易晚会就叫做‘亚伯拉罕’。”就算对旧约圣经了解不深的楚子航此刻也终于也反应了过来,“所谓的‘犹太人’...指的是所有参加晚会的来客?” “刚才那个主持说今晚的晚会上所有的交易品皆有宾客提供,他们主办方只是提供一个交易的平台。”林年低声说,“...主办方很巧妙地把自己摘了出来,难怪执行部没法从交易物品的渠道上锁定他,那些被卖出的有关龙族文明的东西都是买家自己带来的!每个人都是以‘犹太人’的身份赶往这场聚会,从中谋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至于频繁出现‘混血种’的影子,但却只是昙花一现就失踪掉,这就好解释得多了...”林年看了一眼二楼贵宾厅里那些年轻骄纵的男女们,答案不言而喻。 有买家自然就有卖家,而真正能慧眼识金的卖家往往都是混血种们。 “可这里还有这么多普通人,他们如果带来了炼金相关的产物...那么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了解起了龙类文明的存在了吗?”万博倩说到最后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因为如果一旦事实如此,那么事情就真的大条了,龙族文明泄露不允泄露这几乎是每个混血种的共识,但现在可能有人带头破坏起了这个共识! “不...不一定。”林年摇头冷静地看向舞台上,“接着看下去...我觉得今天的麻烦没那么简单。” 龙类文明被大规模泄露还算是简单的麻烦了?万博倩心中有些悚然。 一旁拿着属于自己的‘66’号牌子的邵一峰缩头缩脑的,有些听不懂身边的三人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的目光还是立刻被舞台上走出的人影给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一身黑衣带着镀金的纽扣,老式油头发丝锃亮而顺滑,挺拔的身姿像是他的背脊被换成了一杆标枪,戴着白色的真丝手套,手里捧着一个被红布盖住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红布之上,目光灼灼像是能将那红丝绒的布绸给点燃。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正是带着今晚交易晚会第一件‘交易品’赶来的交易师。 所有宾客都屏息了下来,整个庞大的歌剧院陷入死寂,每个人都盯住男人手中捧着的红布,好像里面藏着的是藤蔓上白云王国里那只会下金蛋的鹅...巨大的会场里只能听见硬底皮鞋踏在舞台红布上的沉闷声响。 “开始了。”林年说。 ------------ 第三百章:第一件交易品 交易师走到了白色的陈列台前站定了,双手平举起手中红布遮盖的‘交易品’,慎之又慎地将它放在了陈列台上,随后一个挑不出任何毛病地立定转身面朝歌剧院的所有宾客,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雷动,但在高位的席位里林年等人没有再鼓掌了,只目不转睛地盯住红布盖的交易品,心中思绪如气泡一般翻涌而起又顷刻炸裂。 “今晚的第一件交易品。”等到会场安静了下来,交易师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才从由扩音设备响遍整个歌剧院,“由‘19’号宾客于五日前送至主办方手中,据其描述该交易品富有神秘而恐怖的‘诅咒’色彩,为无数可怜人带来噩耗与死亡,如今辗转到此地等待它的下一个有缘人...亦或者陪葬主。” 交易师的声音极具感染力,而他所念出的开场白也令人感到阴森无比,可歌剧院中并没有人感到不满,反而满怀期待。这简直就像是‘亚伯拉罕交易晚会’的不成文的习俗,上台的物品越是诡谲,越能引起台下为猎奇而来的宾客们的兴致。 见到气氛到达了一个阈值,交易师不再多说废话,转身捏住了红布的一角猛地扯开,同一时间歌剧院内的聚光灯陡然打亮。 刺眼的光芒让近台的无数宾客下意识惊呼着捂眼,在缓慢接受亮度试图睁大双眼时,又立刻被白色陈列台上那满是璀璨星辉的美丽之物抛入了沉醉的星空中。 在红丝绒的托盘中,聚光灯汇聚之处静静地躺着一串由海蓝色宝石与钻石拼接而成的高级珠宝项链,它的美丽在白光中升华了,瞬间让会场里所有的女性窒息,不由自主地轻轻捂住白花的胸脯微微后仰,倒映着宝石的美眸里泛起波澜,恨不得将海蓝的宝石化在自己眼里的波光中据为己有。 “希望之钻。”交易师轻声念出了宝石的名字,“在维多利亚时期便享有恶名的珠宝,传说佩戴它的人会被带来不幸,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阿托瓦内特曾是它的拥有者,它陪伴着法国走过了一千年的君主制度,又辗转到英国成为过女王风华的点缀,最后又落于美国的街头成为黑帮们争夺的血钻...直到今天,他出现在了这里,成为了诸位此刻视线的焦点。” 坐席中,林年很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万博倩微微坐直了,视线如钩般落向了那被享誉‘诅咒之钻’之名的项链,他抬手遮在了万博倩的眼前阻断了她的视线,才让她微微回过神来说:“怎么了?” 林年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看,万博倩低头看向下面观众席,悚然发现几乎每个宾客都沉沦进了那珠宝的美丽光华中,目光里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幻梦,脸上泛起了...希望的色彩。 “‘阿佛洛狄忒之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万博倩终于醒悟了过来,面目惊奇地再度看向陈列台低声喃喃道。只不过这次她的眼中再没有了迷醉的色彩,而是充满了惊惧和不可思议。 “诅咒之钻,我以前听过它的故事,只不过是在猫和老鼠...只是没想到有实物。”楚子航轻声说。 “连猫和老鼠都有过它的记载,就足以证明他的知名度了。”林年说,“诅咒之钻,希望之钻,这个东西在各个地方有过很多个名字,但在混血种的世界里,它叫‘阿佛洛狄忒之石’,炼金产物。” “阿佛洛狄忒,希腊神话里的爱神?”楚子航问。 “‘由海水的泡沫中诞生’这是那位神祇名字的原意,‘阿佛洛狄忒之石’上的那颗蓝宝石就是取了这个意思,她因为美丽而被无数神祇和凡人所爱追求,为了她爆发过无数次战争,生灵涂炭...这也暗合了这件炼金物品的特性,能干扰人的精神,引起渴求的欲望。”林年看了一眼楚子航身边坐着的邵一峰,这个小胖子眼睛差点都落到舞台上去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玷污到宝石那圣洁的美丽,胖脸憋得红红的着实有些好笑。 “对于混血种来说还好,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所以围绕着‘阿佛洛狄忒之石’发生过不少谋杀、抢劫、局部战争,所以它也才被冠以‘诅咒之钻’、‘厄运之石’的称号。” “我以为这串项链早已经被收藏进史密森尼博物馆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万博倩小声说,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心悸后怕的表情,刚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几乎也中招了。 “谁知道呢?这场交易会所有的交易品都是宾客自己带来的,可能有人潜进了博物馆替换掉了真品苦于无法找到买家,特地拿到这里来销赃也说不定。”林年说,“据说‘阿佛洛狄忒之石’的炼金领域不需要‘血祭’开启,里面的活灵无论黑天白日都一直苏醒着,才会导致它存在的地方永远有着争端和死亡,就现在会场里大多人的反应看来应该是真货无疑了。” “主办方没有公布交易品是谁拿出来的,如果拿出这件炼金物品出来交易的是普通人,是不是意味着龙族文明秘密已经被曝光了,现在已经有一批人悄悄地开始在全世界寻找龙族文明借以发财了?”万博倩表情有些僵硬。 “不...不一定。”林年摇头冷静地分析:“如果龙族文明真的被泄露了,以现在场内的这个人数来看,短期内社会里一定会掀起不小的舆论乃至被秘党察觉到,但就现在来看还没有太多风声被透出...这些带来交易品的买家应该不知道他们带着的交易品背后蕴含的意义,他们大概率只知道奇货可居,但在其他地方又找不到销售渠道...比如一件炼金产物,在黑市里很少有能鉴定它真正价值的眼光,所以在黑市里它就只能值500美元,但在这里,真正懂行的人却会花十倍乃至一百倍的价格购买!” “闻到暴利气味的商人们仿佛找到了商机一样开始动用自己手中的关系,开始在社会各个角落搜集具有有关龙族文明的炼金产物...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龙族文明’和‘炼金’,但他们只需要按着炼金产物共同的特征去寻找就行了...就比如现在的这条项链。”林年说,“但凡涉及到‘诅咒’、‘死亡’、‘灵异’等背景故事的物品应该都是这场交易会的热门,而大多炼金物品都符合这些特征,想要找到炼金物品不需要知道龙族文明,只需要知道炼金物品的特征就是了。” “但这样下去迟早会让普通人里的一些有心人发觉到什么的。”万博倩皱眉说。 “所以我们得阻止主办方再进行这样的活动了...虽然‘犹太人’现在被证实不存在了,但我们的初衷其实并没有太大改变。”林年说,“找到主办方,缉捕他回执行部。” “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万博倩问。 “不急。”林年微微摇头盯住舞台上的交易师和那璀璨的蓝宝石,目光中潜藏着更深的一些东西,“...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今天的交易会依旧是历来人流量最大的一次,惊动了不少混血种的世家出场,那必然有能让他们为之伤筋动骨的压轴交易品存在...我有种预感,压轴的那件东西可能会很危险,同时也很重要...如果有必要我可能会放弃掉主要任务,暂时更变行动目标。” “...并且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路易十六就是因为这串项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务国事与皇后一起沉迷于项链的炼金领域中,间接促进了革命的掀起,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这种级别的炼金领域就连混血种也不能完全抵抗,现在会场里可是坐着不少普通人的,第一件‘交易品’就拿出这种麻烦的东西,我也很好奇一旦惹出事端主办方该怎么收场...先探探他们的底再说。” 事实上不用林年操这份心了,舞台上的交易师在见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微微一笑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柄红木锤反手不轻不重地敲在了陈列台上,声音经由扩音设备传遍整个会场。 这一瞬间,在交易师抬头时,他的眼底满是金色的利刃。 一个未知的领域从交易师身上扩张开了,瞬息笼罩了整个舞台,在逼近会场第一排时停下了,在不少混血种的感官中那名交易师释放出的领域就像是玉碗倒扣一般将整个舞台罩在了里面,就算视线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确切实际的有什么东西被阻隔断了。 “言灵?”会场内大多见过世面的混血种心中都升起了这两个字。 毫无疑问,由主办方派出的交易师同样也是混血种,也只有混血种才胆敢主持炼金物品的交易会。能阻断炼金领域的言灵?起码就林年和万博倩闻所未闻,并不是所有言灵都被记录在了周期表上,很显然交易师所用的言灵正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件非凡的拍卖品,无论是它浑然天成的雕琢做工,还是宝石本身晶莹剔透毫无渣滓的成色,‘希望之钻’由一颗10克拉的中深蓝宝石,三十三颗5克拉D级钻石拼接而成,根据珠宝评估理论鉴定,不论它背后的故事与历史,市值大约在300万美元。”在灯光下交易师的黄金瞳并不显得那么出众,他目光平淡的扫视全场继续讲解交易品,“介于珠宝商Asprey & Garrard后世推出同类产品‘海洋之心’之后也在一次拍卖中200万美元的价格卖出,所以这次我们的‘希望之钻’起拍价也会是300万美元,每次加价不得低于10万美元。” “350万。” 话音刚落,即使失去了炼金领域的影响,立刻也有人急不可耐地举牌了,在他身边的女伴紧紧地搂着他的臂膀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璀璨蓝宝石。 第一次叫价出现了,可交易师甚至连“350万一次”都没有试着去喊,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歌剧院,等待着那紧随其后响起的如浪潮般一叠又一叠的叫价声。 “360万。” “380万。” “400万。” 交易师脸上浮现起了满意的表情,似乎很享受这幅金钱的浪潮在一声又一声急迫喊叫中迭起的感觉,每一次的报价都代表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巨额财富在这个剧院中流淌,每个人都开始陷入了叫价的角逐,宛如投身黄金回转的泥潭。 只是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了,像是刀一样,直接切断了所有报价的声音,让还未酝起的热潮瞬间降温了下来。 “1000万。”有人说。 会场寂静了下来。 寂静并不是因为这1000万的数额,不少人都轻松拿出这笔巨款来,他们为之沉默的是叫价人声音中的冷冽,那种势在必得的觉悟。 开口就是双倍于当前叫价的价格,仿佛一把刀子一样将他面前所有竞价的人斩开了,目的直指台上的蓝宝石项链。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回头向报价的人投去目光,二楼贵宾厅的混血种们也悄然俯视而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举起66号牌的年轻得有些过分的男性。 那正是林年,不知何时他拿过了身旁邵一峰手里的牌子报出了一个天价,坐在椅子上以睥睨之势扫过全场,脸上的表情满是坚冰一般冷漠,触及双眸的人无不感受到一股仿佛被刀子戳在心口上的冷意。 这才是第一件交易品,他就表现出了堪称霸道的占有欲,仿佛他就是为了这件交易品而来的一般...于是理所当然的一幕发生了,在这个年轻男性的压迫力前,没有人再试图举牌报价,都沉默地看着舞台上的交易师三次落锤,最终喊出那一声“成交”! 歌剧院里不少人也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年轻的男性...只是也有一些人在视线落到林年身上时,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呆愣的表情。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又在干什么?” 二楼,贵宾厅,端坐在沙发椅上的酒德麻衣呆愕地看着席位中的男孩下意识说道。 “我怎么知道?” “...反正总不可能是放学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件东西就是了!”耳麦中薯片妞声音也显得呆滞无比,酒德麻衣能想象薯片从屏幕前那妞儿的手中滑落的景象。 “喂喂喂,确定是他吗?”薯片妞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从盗入的监控录像上看见的画面,整个人从电脑椅前站了起来贴近屏幕。 “不然还能是谁?”酒德麻衣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了二楼看台的护栏前,直视坐席中的那个男孩。 在彻底看清对方的脸后,女忍者万年不变的淡定表情也忍不住抽了一下,“这是在搞什么?他不该在卡塞尔学院里过暑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妈的,现在是暑假!”薯片妞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拍电脑桌叫道,“这里是他以前的老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出现在这里是巧合?那...如果主办方是‘皇帝’的人,你说他们知道自家的孩子跑到自己眼皮底下来了吗?”酒德麻衣顿了一下又问。 “我怎么知道...?”薯片妞顿了一下古怪地说。 无线频道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显然林年的高调现身,让她们陷入了不小的混乱,谁也意想不到这个男孩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但在她们想不到的同时,另外的那么一群人似乎同样没能料到这个精彩意外的发生,在另一个隐秘的看台上与保姆组的两位女士一样陷入了沉默。 ------------ 第三百零一章:丫鬟们 一瓶可口可乐被拧开了盖子,大量的二氧化碳汽化成的泡沫涌出瓶口打湿了paco的西装袖口和大截西裤,而她本人毫不自知的任由深色的汽水打湿在了昂贵的正装上,因为她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彻底吸引过去了。 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歌剧院大厅里举牌的那个男孩。 在一旁站着的男人看着这幅场景心疼地眼角直抽抽,这身定制款西服是从伦敦萨维尔街定做的,上了年纪的匠人们为着paco量身定做了一批正式场合使用的服装,每一套的价格都是天价。 在被交付在paco手中时老匠人们看着装西装的口袋宛如看出嫁的女儿,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善待这些孩子,清洗时的溶剂油一定要买他们店里的定制款,不然会伤到西装的面料...如果让那些匠人看见现在paco一身可乐的模样,大概会气得坐飞机来中国砍上这个女孩两刀。 paco并不是那种喝可乐也会弄到身上的小孩子,她的身高和饮品品味不能代表着她的心理年龄,在任何与她有过两次以上交际的人都会称赞这个小女人的身躯里藏着一颗成熟老道的心,能让这样的女人惊讶到被可乐弄脏衣着,肯定是遇到了让她震惊到三尸暴跳的情况。 譬如现在,歌剧院里那个突兀现身的男孩,看到他亮相的瞬间,paco感觉如果自己正在测血压,血压检测仪大概会像是七龙珠里的检测战斗力的单片眼镜瞬间爆掉。 “电话,快点。”paco伸手向了一旁的男人,“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男人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就将手机递了过来,paco接过后拨打了一个号码,在深呼吸数次后屏息等待着电话那头的接通。 嘟。 “我这边遇到了点麻烦。”电话接通后,paco没等对面说话,就开门见山地解释了现在遇到的情况,“‘太子’出现在了我这边的现场。” “哪个‘太子’?猎人网站里搞死过秘党大半个执行部的那个,还是我们的那个?”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难以分辨男女的中性声音,有些低沉,话语里充满了匪夷所思。 “我们的那个。”paco说。 正准备说话的电话那头听完paco的话,瞬间就陷入了沉默安静了数十秒。 “没死就说话,帮我拿个主意。”paco又说。 “这我怎么帮你拿主意?你那边的任务是你自己的,不关我的事。”中性声音并不像paco一样严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再说了,你不是自付是我们团队的智囊吗?智囊就该有智囊的样子,出了意外要自己拿主意...哦,等等,我看见他了。” 中性声音忽然说道,paco顿了一下,但也没说话,屏息等了对面几秒,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一声手机收音都发出尖锐异声的震响,如果paco猜得不错的话,那正是对方怀里那柄口径大到不如说是‘炮’的炼金枪械的夸张音色。 对方果然在干活儿,paco也像是料到了这一出,在响声发出前就把手机从耳朵边支开了。 爆响过后,对面也才继续传来了自言自语的声音:“傻缺,以为藏防爆车里我就打不死你了吗?我坦克车都狙得穿...” “你在执行任务?”paco把手机放回耳边皱眉问。 “猎人网站上还有些不死心的家伙想试试能不能在日本那张悬红单子过期后,再拿到‘太子’的脑袋去找单主,看看能不能照样换那两千万。那位大人的意思就是,呐,这些人既然这么爱钱,那么正好冥币的金额够大,一张就抵‘太子’十个人头,干脆就让他们滚去下面花纸钱吧。”中性声音懒洋洋地说,“我现在的主要工作是负责铲除多余的人,不是金融和情报,你那边的事情别找我。” “涉及到‘太子’的任何事,无论大小,都需要组织里两个以上的人做决定,这是不可撼动的御令,你以为我想给你打电话?”受到拒绝的paco冷冷地说。 在这时,台下已经开始搬上第二件展览物了,居然是一口老式的清代明柜,柏木,生漆饰,落满了灰尘,交易师也开始按部就班地将这件古董的故事娓娓道来...看似平静,但paco已经料到了歌剧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想打就别打呗,反正这锅我不想接,你那边的话我记得是在设大局准备坑什么东西走吧?‘太子’出现在你那个局面里会引起什么乱子我用我屁股去猜都猜得到,别把我拽进这坑里来,要找背锅的就去找‘007’,她早就锅多不压身了。”中性声音那边杂音不断响起,大概是在一枪得手后开始跑路了。 “找她?我要是愿意找她还给你打电话干什么?”paco一听到‘007’这个代号血压又有了突破巅峰的迹象,感觉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吓死体检医生或者变身超级赛亚人。 “她现在在度假,蛮闲的...操,这家伙什么来头?怎么战斗机都被派出来追人了,不聊了啊,挂了...呵呵,我是说挂电话了,不是我挂了。”说到最后,对面甚至还有心情说个冷笑话才挂断了电话。 “Wonderpus!”Paco手里的可口可乐已经被捏爆了,她放下了空可乐瓶,坐在椅子上再度进行深呼吸,视线落到台下去。 一通电话的时间那口清代明柜果然已经被交易出去了,不出意外,成交的速度很快,成交价依旧还是高得离谱,50万的起拍价卖出了500万,喊出价格的依旧是那个年轻的过分的男孩。 paco是看着这个男孩长大的,对方的性格她明白得一清二楚,接下来男孩要做的事情她也用屁股猜都猜得到,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她为之准备了半年的‘局’铁定就要泡汤了。 至时组织蒙受的损失必然全由她来承担,‘皇帝’的作风她是明白的,护短到极致,‘太子’无论惹了什么祸都会由她们来背锅,她就连下场问一句‘太子何故造反’的话都问不出来。 她不想背锅,没人想背锅,那她今天就必须妥善处理好这个惊人的意外。 “见鬼了。”paco看向手机,脸色阴晴不定地翻出了电话簿里的一个电话号码,这也是她除了刚才的那人外唯一的选择了。 电话簿上面的备注是‘狗’,并不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只狗随身带着电话,而她刚好又有这只狗的电话号码...而是她真的打心底觉得电话那边那个代号自取为‘007’的女人性格是真的狗! 但她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按下了拨通键把电话放到了耳边,她的电话卡开通了国际长途,电话费大概会很贵,但很显然现在这点电话费在今晚可能蒙受的损失面前算不上什么...毕竟如果真的搞砸了,那么她们损失的可不止是钱那么简单了。 Paco耐心等待了半分钟的样子,现在国内是夜晚,跟大洋彼岸的西班牙比快了大概七小时,那边现在也就应该是下午两点的样子,就算是猪大概都没那么早会睡觉,想必对方也一定是清醒的,正在哪个旮旯里搭讪西班牙美男或者到处乱跑撒欢。 一分钟后,电话接通了,歌剧院的舞台上开始第三件交易品的拍卖。 “歪歪歪?”paco的手机里响起了一个格外欢脱的女孩声,“是小paco吗?怎么了,想起跟我打电话?” 不出意料的惹人厌,她心想。 “你再在我的代号前加一个‘小’,我就花钱让‘Wonderpus’杀你全家。”paco冷冷地说。 “没门的啦,Wonderpus现在满世界跑执行任务呢,哪儿有空接你的外卖订单。”欢脱的女声贱兮兮的,说话的同时背景里还不断地发出细琐的怪声。 “你在干什么?”paco皱眉注意到了背景里的怪声。 “我在度假啊。”对面的女孩理所当然地说,“出差完当然雷打不动有假期,而且这假还是我们皇帝陛下亲自给我批的诶,奉旨放假!” “我是说你现在那边发出的声音。”paco面无表情地忍住对面扑面而来的二货感。 “喝珍珠奶茶...吸管不小心拿小了一号,芋圆和珍珠卡吸管里有点难吸出来。” “我在跟你说话。”paco深吸了口气。 “知道啊,你可是日理万机的人,别问我理万机是谁...不过别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啧,见鬼的,为什么西班牙这边的珍珠奶茶珍珠那么大...” “你为什么不直接撕掉奶茶封口喝?”对面那脱线到极致的发言让paco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一旁的男人见状后退了数步,因为他察觉到女孩眼底的金意快要按捺不住地迸射出来了。 “我靠,对豁。”对面的女孩似乎发现了盲点,果断抛弃了吸管,传来了吨吨吨的响声,paco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后却发现对面又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我不是点的草莓味吗,怎么变成蓝莓味了。” “冈萨雷斯!”paco终于忍不住低吼出了对方的名字。 电话那头,躺在午后的岛屿沙滩上晒太阳的女孩哆嗦了一下,把手机拿远了,手上的奶茶不小心倒了一身,瞬间把手机按下静音,一边擦干净身上的奶茶一边心里默数个十秒,再把静音解除,再展露出了金毛似的笑容: “在,冈萨雷斯在!007也在!请问有什么能为小paco效劳的吗?” ------------ 第三百零二章:叫价 “接下来将要开拍的是佚名作者的人皮书《血祭司携三十三只女羔羊共赴祭坛觐见伟大神祇》,这本人皮书是生物皮制本工艺上的极致。经由DNA检测,全书由三十三人胸膛皮肤制成,全书饱含附录与正文共133页,共10万字,内容载体为传记。据卖家注释,本书出土于13世纪黑死病肆掠时期,随书发现的还有大量女人和动物的骸骨,如有进一步交易的异象可在拍下本交易品后私下会面。” “本次交易起拍价参考同时代文献《圣子光照世人而来》拍卖价33万美元。”台上交易师扫视全场轻轻敲击红色的木锤,“起拍价30万美元,每次加价不得少于2万美元。” 在歌剧院的嘈嘈杂杂中,今晚第五件物品的拍卖开始了,还是如前四件交易品一样,是由赶赴而来慈善晚宴的宾客们自带的交易品。中世纪的人皮书如果落在黑市或者古玩贩子的手中,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大概就连DNA鉴定的资格都没有就会被抛到角落里吃灰。 毕竟在大多人眼中年份的久远并不代表着价格的溢涨,13世纪的古玩,大抵也就只有上好‘china’才能卖出好价钱,也难怪俗话说‘家有万贯,不如汝窑一片’,倘若现在台上放着的不是人皮书,而是同时期南宋景德镇的青花瓷,那么价格大概会从六位数起拍...毕竟那玩意儿可是从黑死病时期的骨骸里挖出来的,再喜爱诡谲的宾客们都不会太想买下这玩意儿。 可很显然,今晚歌剧院里有人愿意为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买账...或者说所有人都知道谁会抢先报出价格。 “100万。”歌剧院靠后的位置上,66号买家举牌。 正常拍卖品的起拍价会在他的成交价百分之三十左右浮动,除非遇见哄抢严重的情况,不然一般不会超过这个限度...可66号买家显然没有理会这个常规,每一次报价都在起拍价的基础上翻倍,甚至偶尔会到三倍甚至四倍! 这种场面今晚出现第五次了,还是免不了歌剧院全场哗然一刻,即使大家都是家财万贯的阔达人士,也不免不少人看疯子似地看向高居其上的那个男孩,似乎想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找到一些哄抬价格的迹象。 可事实上,这个年轻人每一次叫价都不是闹着玩的,交易会的前四件交易品已经尽数落到了他的袋子里,总计3300万的成交价已经随着木锤的落响声中钉死在了这个晚上,没有人有任何理由怀疑这个年轻人是‘托’,如果他真是为了哄抬后续某一个交易品请来的‘托’,那么这前五次的叫价作为‘铺垫’也未免太舍得了一些,这种情况却是也微乎其微。 如果年轻人在短短半小时内丢掉的3300万换成100g一根的金条,几乎能在舞台上堆砌起一座近人高的小金山,如此巨额的财富在挥斥号码牌之间化成了一件件交易品,这让不少被卷入金钱洪流的人们都有些窒息,忍不住扯开西装的领口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清新空气缓解压力。 “100万一次。” “100万两次。” “110万。” 就在交易师扬起小木锤时有人加价了,声音来自二楼的3号贵宾厅,很显然里面的人认为人皮书值更多价格,也愿意付出这个价格去买入。 二楼3号贵宾厅拉着一块单面玻璃,在歌剧院内场向上看只能看见场内坐席的倒影,没人知道3号贵宾厅里坐着什么样的人,在叫价的时候贵宾厅里的人用了扩音器,原本的声音被扭曲失了真,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声音,你也可以向主办方申请定做其他声音,一个大男人也可以借着调试过的麦克风发出甜美的女人声...这是贵宾厅的特权,但有趣的是不少人跑断了腿都得不到这项无聊的特权。 “220万。”歌剧院中66号牌再度被举起,平静地翻倍了价格。 “230万。”3号贵宾厅的客人跟价。 “460万。”继续翻倍。 3号贵宾厅的人陷入了寂静,五秒后,交易师开始倒计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贵宾厅期待着他继续抬价,可等了很久里面也没传来任何后续,大概是在考虑自己再度加价对方是不是也会继续翻个倍,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出价的倒是有些像是在恶意抬价了... 十秒后,第三次倒计时后木锤子砸下,《血祭司携三十三只女羔羊共赴祭坛觐见伟大神祇》归于66号买家所有。 原价33万美元的交易物在成交时翻倍到了比原本十倍还要溢价的价格,这种买卖做的真的值吗?将交易品买回家的年轻人真的睡得着觉吗?不少人脸上的表情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都显得寡淡了。 点燃如山般的钞票换得一时风头的确很拉风,但你拉风一两次应该也足够了,这交易会才开始你就一连下来拉风五次?敢问阁下是驭风者奥拉基尔还是巨人王尤姆,这么喜欢呼风唤雨? 大概就连3号贵宾厅的客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人皮书的确是一件炼金产物,他报价也是出于兴趣,对于他们身后的世家来说多花几百万的价格来扩充家族的库存和底蕴算得上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但如果碰上溢价太严重或遇上了一个难啃骨头类型的抬价者,就比如现在一样,他们就得好好考虑一下继续叫价下去究竟值不值得了。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银行账户上的金额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支撑着整个家族正常流动的数字,或多或少都没有太大关系,他们衡量一件事在心里都有一个固定的标尺,钱固然是身外之物但也要花在刀刃上。 一件物品如果不值他应有的价格他们就会放弃,而不会固执地为了所谓的‘风头’和‘脾气’去竞价,毕竟账户上流动的数字一旦失衡也会给家族短期内造成一些小麻烦,虽然失衡的标准一般都会在九位数以上,但能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总需要一定的克制和理性。 ...所以这也导致了今晚前五件在真正买家心中可有可无的交易品竟然全都被一人用超额竞价拍下的诡异场面。 66号牌的买家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想法几乎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不少人很想让人查一查那个西装笔挺满脸平静却又盛气凌人的年轻人的底子,但很可惜这里是主办方的场子,所有来客的信息都是保密的,除非有人能大着胆子回头给那个年轻人来上那么一张照片,发出去让人慢慢查...可这种行为很显然在当下的环境里是会犯众怒的,没人想在这种场合被拍下来。 当然这也避免不了一群人觉得这个年轻人是来捣乱的,可就现在看来向来铁腕的主办方不可能不会顾及到这个问题——直到现在第五件交易品主办方都没有任何试探66号买家的意思,这意味着对方的每一次举牌,号码牌后挂着的银行账户余额完全足够支撑这五次交易的金额! 对方当真就是奔着买下那五件交易品来的。 现在是第五件,那第六件呢?第七件呢?总不可能今晚的所有交易品他都要买下来吧?难道66号买家当真以为这是年底搞促销清空购物车呢?大手一挥今天台上搬上来的东西全都给我扛回家,有用没用都放在仓库里吃灰。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无论歌剧院内场中的人也好,贵宾厅里的人也好....哪怕是66号牌本来的拥有者也好。 其实他们所有人还真没想错...如果没有意外今晚上场的所有交易品大概率都会落进林年的手中。 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手中。 所有炼金产物都具有一定危险性,所有龙族文明产物都该被秘党回收加以利用或深藏,这是执行部的铁律。 历史上已经有不少重复性的事件证明,一旦炼金产物被挖掘并被有心人利用,势必会造成大规模的骚乱、恐慌甚至恐怖事件,这也侧面代表了龙族文明的危险。 今晚的林年并非是在恶意破坏交易秩序或者发神经,只要是今晚抬进歌剧院舞台上的交易品都算是打上了执行部所有的标签,不允流落到任何身份不明的人手中,有人也会说你卡塞尔学院不就成了世界警察了吗? 要真这么说,他们卡塞尔学院好像还真就是世界警察,不服气的话提刀把那个拿着‘66’号牌臭牛逼的小子砍了也行,砍完之后还有一个穿西装梳银头的老家伙和一整个秘党等着你砍,能全部砍完大家再回来说世界警察的事情也不迟。 林年今晚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其实可以是直接控场,砍几个人立威,临时当一次恐怖分子,但随着交易会的进行他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细节,发现掀桌子也并非是上上之策...刚好也比较碰巧,今天他的身边有比拔刀抢劫更好的解决方法罢了... 66号牌的主人,邵一峰,黑太子集团法定继承人,江湖人称邵公子的富二代。 小胖子全程呆若木鸡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上一件件搬下去,又搬上来,再被身旁拿着自己号码牌的男孩拍下,于是东西又搬下去,新的继续搬上来...他仿佛听见了号码牌后金钱洪流注入无敌深坑的回响声,心里哇凉哇凉的。 “黑太子集团真他...真有钱啊。”在他身边,万博倩忍不住低声感慨。 “我...” 这是邵一峰第一次恨自己家这么有钱。 他邵公子能不有钱吗? 他邵公子尊贵的66号码牌后面挂的可是黑太子集团的公司账户啊! 坐席中的邵公子悄然落泪了,公司对公办理的账户,一般不能用来刷卡消费等行为...但主办方这一票人的路子很他妈的野,他们压根不在意你号码牌登记账户是什么类型的,他们只是需要知道你实际有没有资本完成慈善交易晚会的金额偿还,一旦你拍下了东西不准备支付,主办方就总有办法从你身上刮下一层厚厚的肥油来。 黑太子集团现在的市值大概四五百亿,在这个年头这个等级的财团已经算是龙头翘楚了,邵一峰挂的银行账户无论里面账面有多少钱,就等于把黑太子集团整个给挂上去了...那么今晚林年举牌叫价的金额但凡在整个集团的价值以内,主办方都会认下这笔账,乖乖把交易品打包送到黑太子集团公司楼下,至于事后转账问题... 买下这些破烂玩意儿的是你邵一峰,关我林年什么事情?(起码他是这么以为的) 你妈的,为什么? 邵一峰盯住林年的眼神介乎于杀父仇人和嗜赌如命丈夫的哀怨妇人之间...为什么他的眼中饱含泪水,因为他对这个男人爱得深沉。 ------------ 第三百零三章:菊一文字则宗 ...第六件交易品上台了,只是这一次交易品上台的方式与之前略有不同,并非由歌剧院角落中一直隐藏着的魁梧男人们出场,走到了前列席位中的一个男人面前,亲手用钥匙解开了对方手上铐着的一个银色长型手提箱,再在数个魁梧男人的簇拥下护送进了歌剧院的后台。 交易晚会果然是交易晚会。 林年这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进场时会看到许多人带着各式各样的箱子,里面装着的并不是现钞或者黄金钻石,而是一件件准备亲手送上交易台的交易品! 如果是拍卖会的话,大抵都会提前将拍卖品送到主办方手中,经由主办方估价从而上架拍卖,但这个慈善晚宴的定位是交易晚会,卖家为了保险起见,亲自带着交易品前来拍卖倒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样也能真正吸引一些稀有的交易品出现,就譬如现在这第六件交易品。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交易师从后台回来了,这次他的手上自然也呈上了之前手铐铐住的箱中交易品。他端着一个黑檀木质地的展示架,上面依旧搭着红色的红绒布,勾勒出下面的交易品显得十分纤长,且具有一定微妙的弧度。 坐在二楼贵宾厅的行家们一眼就猜出了红绒布下面的东西,淡金的眼底逐渐开始兴致盎然了起来。 只是在台下,还没等交易师开始介绍交易品,歌剧院高处观众席上的邵一峰就已经跨过身旁的楚子航,伸手扯住了林年好一个两眼泪汪汪,就当林年以为这家伙要唱琼瑶时,开口却是好若路遇绿林好汉似的求饶:“大大大大哥,做人留一线啊,我家背景小,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 “黑太子集团不小了,不然我也不能叫价到现在。”林年摇头认真地说。 “你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开杂货店吗?”邵一峰被林年这股认真劲儿直接破防,终于憋不住了,一脸悲催地看着他,“收垃圾都没你这么收的吧?一本破书四百万买?这价格直联厂家都可以订一辆新的法拉利了啊大哥!” “我买什么不用你操心。” “......”邵一峰沉默了,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说辞堵嘴,莫名地感觉有些既视感,似乎自己在追美女的时候自个儿的秘书就是这样劝自己来着? ...但我的大爷,你用的是我的钱啊! “只是用你的公司做的拍卖保障,过后那些钱我会还你的。”林年看见邵一峰吃了屎一样难受的表情随口安慰了一句。 他真不担心学院还不还得起这种问题,校董会那些老家伙们手中可是掌控着‘辛迪加’和‘托拉斯’那种当量的玩意儿,巨型的垄断集团带来的是常人想都难以想象的恐怖财富帝国,黑太子集团跟那种庞然大物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以混血种世家的垄断能力,从指甲缝里流出的财富都足以当得上复数个黑太子集团捆在一起还要翻个倍。 如果是一个寻常的执行部专员,像是万博倩这样的,可能压根没有胆子举起身旁邵一峰的号码牌去竞价,因为她们会担心校董会不买他们这些普通专员的账,在事后问责时会训责他们没有资格做下这么重大的决定。 但林年不同,他坐在这里,基本上就代表了半个执行部,他认为有必要买下今晚所有的交易品,那么在他背后校董会就会为他买账,无论花出去的数字是九位数还是十位数。 不过再者说了,一旦等主办方被他们缉捕了,所有拍卖品充公按照本价弥补卖家也花不了多少钱,现在竞拍的价格再厉害也不意味着最后的成交价...反正最后多半都是会掀桌的。 林年挥了挥手,邵一峰就被身后的冷脸楚子航拎住了后领生无可恋地拖回了座位上坐好,万博倩看着这小胖子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她也不能跟这小胖子解释他们为什么执意要把这些东西买下来。 现世的炼金物品最好由学院冰窖封存,这几乎是执行部每个专员的共识。 就现在新出现的情况来看证明林年的举动是对的...并不是所有交易品都在主办方的库存中,可能存在大量的真正危险的炼金物品还藏在那些机警的普通人宾客手中,只有等到时机到位了,他们才会呼唤着从场外或者就身边拿出来送上舞台。 ...主办方真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让这些普通人收集来了那么多疑似甚至就是炼金物品的麻烦,如果说之前抓到‘犹太人’就意味着任务结束,那么他们现在的目的很显然就变成了‘缉捕主办方,清缴所有交易品,最后镇压慈善晚会’。 今晚现场所有参与者必须接受系统的控制和审查,交代一切与炼金物品有关的情报,然后送去心理部清洗记忆。 这种活儿很显然三个人是干不完的,他们能控场但却不能完成后续的冗杂工作,所以在林年的指示下,万博倩也早已经在半小时前发出了一条短信了。 — 此时台上的第六件交易物也准备揭开面世了。 “诸位先生们女士们,今晚慈善交易晚会重头戏之一眼下即将登场,还请留意各位的眼眸...请小心不要被它割伤了。”交易师站在了陈列台前伸手捏住了红绒布的一角,“不知道各位可曾看过一本名为的书?” 交易师在介绍交易品前总会卖一点小小的关子,但他这次提出的问题却也是浅显至极,几乎是在他说出那本书的时候,不少买家中的行家们就已经猜出了红绒布下的交易品是什么了,每个人的眼中都涌起了一分惊愕和古怪。 不等大多数宾客反应,交易师抖开了红布,聚光灯落在陈列台上,不少人在投去视线的瞬间都愣住了,白光中所有人都仿佛中了定身术,眉目间充斥着呆滞。 那是一柄古刀,刀镡上绽放朵朵菊花,刀身细如柳叶飘飘而落,长于美人眉峰尽头,刀身如泼水一般泛着光,聚光灯的白光落在上面像是瀑布一般倾泻着滚落。 “后鸟羽上皇时所锻之刀,为元祖刀匠则宗所做。有传幕府第一武士冲田总司曾持有过,完成十胴切不伤刃口分毫之伟状,又因刃部刻有代表皇家的16瓣菊花家纹,其下又雕有横一字纹,故称...菊一文字则宗!”交易师说,他上前一步,右手轻微向后伸去,将这柄国宝级名刀展示向了所有人,“据卖家坚持,起拍价由十万起步,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 歌剧院里骤然陷入了寂静。 没有人喊价。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那柄享誉盛名的名刀剑,脑海中过着这柄长刀的历史,这本书大家都不陌生,美国女人类学家露丝·本尼狄克特所著的名作,算是为不少人对日本这个民族开了一扇窗口,书里日本皇室家徽的“菊”与象征武士道的‘刀’并列在一起,很轻易地就让人想起了菊一文字则宗这柄千古名刀。 可正是因为这把刀太出门了,在红布尚未揭开时就能让人都那么轻易地想到,并且叫价的价格还低廉得那么离谱,才会导致如今全场这种诡异的死寂。 交易师也不意外,在他在后台接到这个交易品时他的反应也跟现在歌剧院里的所有人一样。 ...就像是忽然有人将‘如意金箍棒’拿出来进行拍卖,拍卖价格很实惠,只要998,买不了你吃亏,买不了你上当,买回去你就可以当下一任齐天大圣去定住桃园七仙女了...试问谁会莫名其妙地买这种来历不明又价格便宜得要死的玩意儿?大概只有冲田总司的铁粉丝才会在第一时间叫价吧?可人家冲田总司用过这把刀没有还是个历史问题呢。 现在的场内就是这种情况,不是买不起,而是大家都在揣测这玩意儿是不是在试图收他们的智商税... 菊一文字则宗实在太出名了,出名到但凡提起日本刀就会轻易地想起他,想起传说中冲田总司持刀驰骋血肉沙场的景象,当一件东西出名到了一定的地步时,忽然出现在陈列台上标着低廉的价格,它本身的真伪性会开始被人质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博物馆公开声明收藏了真品的菊一文字则宗,现在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菊一文字则宗在几百年内早已经失踪多年了,如今还能被找到的这柄名刀都是仿品。22号卖家宣传这柄工艺刀是数月前赴往日本游玩时一位金发的外国女性游客以同样的十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他的,该外国游客并声称这柄是菊一文字则宗的正品,为了验证名刀的真实性还当场表演了一次...吹毛断发。”交易师说到最后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严谨的职业态度把话说完了。 没有任何干货验证验证菊一文字则宗的真实性,来源途径是旅游的时候被人带货,唯一的检测方法是吹毛断发...好歹‘如意金箍棒’上还有如意金箍棒几个字证明身份,你这菊一文字则宗上也见不得真有菊花在开啊? 无论交易师觉得自己现在说的台本有多诡异、多离谱他也得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是22号买家交代给自己的交易品陈述台词,他没有权力嘲笑或者更改里面的任何部分:“重复一遍,各位没有听错,国宝级名刀‘菊一文字则宗’,起拍价由十万起步,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买不了你吃亏,买不了你上当。” 有人笑出了声音...想来笑出声的人一定是看过电视营销广告的,没想到交易师居然真的把这句台词说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22号卖家搞了他一手,把这句话加到了交易品宣传台词里...大概在旅游之前对菊一文字则宗的介绍都是22号卖家临时上百科抄的? “十万一柄的菊一文字则宗...66号买家好像都不稀罕报价啊。”有人十分善意地开了66号买家的一个玩笑...于是整个歌剧院里笑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眼角里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因为当真就跟这人说的那样,之前竞价凶悍得像狮子一样的年轻男士过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出价,看起来这柄菊一文字则宗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一个笑话。 ...交易会上并不是总会出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毕竟交易会没有‘鉴定’的这个过程,谁也不能保证上场的东西是真是假,这倒也是为什么之前大家都为66号买家的大手笔震惊的原因之一——对方的出价气势跟果断压根就不怕买到假货一样! 但现在真正的假货上场了,66号牌的买家似乎也不想当这个二傻子被骗十万美元,根本没有之前那种直接开口报价的爽利感。 十万美元,他买排骨吃或者给停车场的法拉利换个新轮胎不香吗? 所有人都把‘菊一文字则宗’当成了笑话,22号买家此刻也不在场了,进入了后台,不然此刻一定会成为笑声包围的台风眼。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歌剧院的后座上,手中拿着66号牌的年轻买家在红布掀开,直到现在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双眸盯住那柄十万元带回家的‘菊一文字则宗’偶尔划过诧异和诡谲。 ------------ 第三百零四章:警告 人声嘈嘈而过,目光杂杂而来。 整整两分钟没有人进行第一次报价,交易师站在台上也显得有些尴尬,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搬几个硬物上台,钢管也好,铁锭也罢,只要能拿来切的东西都可以,就算是西瓜他也能用刀尖给雕个花出来起码可以彰显这柄‘菊一文字则宗’锋锐。但不知道22号卖家是什么脾气,在将菊一文字则宗交付给交易师时被特地警告了不许有试刀的行为,以免毁坏刀剑的完整性...可试问谁又会花10万美元买一把厨用都嫌太长,厨房放不下的工艺刀具? 如此一般自然导致了现在这无人报价的一幕,按照规则三分钟若是没有人进行尝试性竞价,这件交易物就会流拍重回卖家的手中,交易师很想给卖家创造一下机会,但显然现在是卖家自己不给自己机会。 在三分钟即将到来,交易师准备宣布交易失败流拍时,忽然有人举起了号码牌报出了价格。 “10万1000。” 报价的不出意料果然是66号买家,所有人都忍俊不禁了起来,转头看向那个年轻的男孩,有脑袋缺根筋的人忍不住鼓起了掌,于是歌剧院里掌声此起彼伏。 交易师苦笑着环绕四周,见到根本没人竞价,举起锤子就开始倒计时了:“感谢66号买家的倾情出价,10万1000一次!10万1000两次!10万1000三...” “10万2000。”有人说。 暗红色的锤子已经砸下去了,几乎要落到底时硬生生刹住了,包括交易师在内所有人都望向了报价声的来源...那是二楼的一间贵宾厅,报价的人没有用麦克风,她甚至没有安分的坐在那块单向玻璃后。 金色的礼服从女人身上如光一样抖落而下,面纱下是掩不住的诱人红唇,绯红的眼影刀剑一样刮伤了看过来的眼睛,那傲人的身材有那么一刻让人想起了石膏雕像,似乎只有出自艺术家之手,用雕刻刀一刀刀地在那雪白胴体上精雕细琢出来,才能呈现出如此极致的杰作。 倚靠在护栏边上几乎让所有男士们都屏息了那么几秒,66号牌的林年也仰头看她,只是视线里充满着平静和冷淡。 — “长腿长腿!你在干什么?”无线频道中,薯片妞被惊呆了,抓瞎着盯着监控屏幕。 “竞价啊,参加交易会不竞价是不是显得目的性太强烈了一些?”酒德麻衣面纱的遮蔽下轻声跟薯片妞说话。 “那你为什么挑现在竞价?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玩意儿不是用来拍卖的好吗?”薯片妞再熟悉‘皇帝’这边的这个小手段了,这把菊一文字则宗上台时,她就几乎明白了这第六件交易品的意义何在,同时也几乎确定了‘皇帝’那边是清楚那个男孩在现场的!可现在酒德麻衣几乎要将火烧到他们自己身上了。 “别着急,逗逗他。”酒德麻衣随口说,这时66号牌也把价格继续抬到了20万,还是熟悉的翻倍竞价,气势凛然。 “20万1000。”酒德麻衣再度举牌,声音冷冽高昂,就像她的眉峰一样锐利扫过全场...但却只加了1000的价格。 “别惹事,老板警告过我们了。”薯片妞提醒。 “玩玩而已。”酒德麻衣说,“你不想看看这个男孩儿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吗?” 这让不少看客兴趣盎然了起来,每次只加价1000?很显然他们都以为贵宾厅终于有人看不下去66号牌买家的狂妄举动了,要在这个‘智商税’的环节整治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40万。”66号牌继续翻倍。 “...41万!”终于有其他的宾客加入了这场游戏,脸上露出了有意思的笑容。 “42万。”继续有人不急不缓地跟进价格。 “42万...1000!” ... 林年皱了皱眉,看向了贵宾厅上金色礼服的女人,他不知道对方是几个意思,但很显然在价格抬起来后那个女人就再也不继续进行竞价了,巧笑倩兮地看着林年,那薄薄的面纱也掩不住那带着杀伐气息的雨露玫瑰的气味。 林年思考了一下,然后举牌:“500万。” 报完价后,他抬起了右手竖起了自己的食指,面无表情,不再看向任何人。 歌剧院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的动作不少人面面相觑,只以为这是对方的示威...大家纷纷露出苦笑,心想这未免也太过沉不住气了,只是稍微玩一玩就掀桌子了,这种跨度的跳价已经不是彰显财力了,而是明显感受到了被挑衅而做出的蕴含怒气的回击。 果然论疯他们还是疯不过年轻人,500万的报价出来后就没人再抬价了,如果有人敢报个500万1000,那必然就是奔着跟66号牌结仇去的了...没人会莫名其妙想给自己树立一个不知深浅的敌人,尽管这个敌人年轻的过分。 500万买个面子,倒也是符合年轻人的作风,大家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所以不再有人报价。 但总有胆大包天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500万1...” “麻衣!”无线耳麦中薯片妞厉声喊,但很可惜慢了一步。 酒德麻衣正想开口,却骤然住口了,因为她的无暇的侧脸上出现了一道近乎透明的线。 她停住了,竞价的话吞回了口中,在她身后贵宾厅敞开大门的房间墙壁上,一把黑色的匕首深深插在了上面,整个匕首的刃身没入水泥中,刀镡卡在墙壁上只剩下外面留着的小半截刀柄。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滑下,浸湿了她的脸庞。 脸颊上微辣的痛意一寸寸地蔓延到酒德麻衣的整个脸颊,那薄薄的面纱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口子,露出的下面绝美的脸蛋上被吹过了一股阴冷的凉风。从下颚起一道红线缓慢地开始爬过,一点点、一寸寸地裂开,在到达侧脸颧骨时停止。 在歌剧院的坐席中,拿着66号牌的男孩举起的食指不知何时收了回去,变成了握紧的拳头,这时,薯片妞和酒德麻衣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那是示威,也是对方告知她们只剩下最后一次能被宽容的机会。 酒德麻衣恶意抬价过两次,男孩可以宽容她,但在第三次发生时,就是刀子穿过她的喉咙真正带走她声音的时候。 在酒德麻衣亮相之时,只是一眼的视线交汇,林年就几乎断定了这个女人在红颜祸水的表面下必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混血种。这是他的直觉,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跟他玩抬价的戏码,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加价压垮对方,但如果对方是混血种,那么游戏规则可怕就要换一套玩了。 最后一次警告,下一次的报价,最好一起报上你的命。 酒德麻衣没有再进行报价了,500万1000的价格终究没有被吐出来,她抬起右手拇指指节轻轻地划过了面纱下的那滴温血,顺着擦在了自己的下嘴唇上,染得那鲜艳的唇色更加猩红了几分,眼中没有愠怒只有沉默和若有所思。 求仁得仁,她们想试探林年的反应,现在她们也得到了应有的反馈。 只是现在她们从对方身上得到的这个讯号似乎不怎么友好。 在交易师倒计时,将木锤砸在看台上时,她已经转身走进了贵宾厅里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引得不少男士一顿惋惜。 回到贵宾厅,坐回了单向玻璃后,酒德麻衣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香槟,纸巾轻轻地在脸颊上拭过带走了那抹血痕,匕首飞过的刀锋只切开了他的表皮层没有伤到真皮层,伤口很浅凭借混血种的自愈能力大抵不会留什么疤痕。 “我这里监控慢放20倍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薯片妞说,“你看清了吗?” “没有。”酒德麻衣坦然地说,“我只感觉有风吹了过去,甚至没感受到杀意。” 没有杀意也正常...因为对方只是抱着一个警告的心态掷刀的,如果刀子冲着酒德麻衣的额头去,那么她本能的都会去进行格挡,但就是这种没有任何杀机的偷袭才是最令人心悸的,就像是黑暗里不带任何涟漪的镰刀,悄然无息就能划破你的喉咙。 “连你都没看清?”薯片妞声音不复之前的欢脱了。 “听老板警告过这小子很麻烦,但没想到居然能麻烦到这种地步...”酒德麻衣喝空了香槟的酒,把染血的纸巾塞到了酒杯里,作为一个人千锤百炼的忍者,她现在的心情并不如表情上那么平淡。 如果是实战,刚才就算她不死也必然吃了对方一刀了,单论血统她算得上是A级中的佼佼者,暴血后可以进一步强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但很显然遇见混血种中的‘S’级倒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神速系的言灵放在超级混血种身上当真就如鬼神一样令人感到畏惧,这一把警告的匕首彻底让她对这个没长大的男孩报起了十二分忌惮。 “这小子真是狠辣得不讲道理啊。”薯片妞说,“他是吃刀子长大的吗?” “脾气很暴躁,跟老板说的一样。”酒德麻衣说,“如果真在在战场上碰见,他的眼中估计没有什么所谓的美女吧?只有砍碎和即将被砍碎的肉。” “在关键交易品出来之前别竞价了,少触他的霉头吧,刚才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薯片妞轻轻发出叹息,她意识到今晚的活儿可能不好办了。 “我知道。”酒德麻衣回头看向了墙壁上齐根没入的匕首说。 ------------ 第三百零五章:第二十二件交易品 ‘菊一文字则宗’被数位黑衣保镖送到了林年的面前,这是第一件这么快就移主的交易品,按往常来说交易品和金额的转接都是将在主办方的见证下进行的,但很显然22号卖家对于主办方的信誉抱有自信,十分大气地就将这件卖出500万的交易品送到了买家面前。 这种待遇并不引人惊奇,反倒是再正常不过了,10万美元的工艺品卖出500万的天价,就算任何人是交易品的卖家都恨不得赶紧把东西送到金主爸爸的手中,免得对方临时后悔了...但不过在主办方的见证下一旦木锤落定就没有后悔的说法就是了,这也是所有人举价如此谨慎的原因,喊出了价格就得付出这个价格,你说出的每一个数字都代表了相应重量的财富...金口玉言。 第六件交易品成功落锤,随即是第七件,‘男巫的辫子’,据说是中世纪被烧死的一个男巫幼时留下的辫子,在经过特定的仪式烧掉后可以诅咒他人死亡,实际上有没有效果没人知道,因为辫子只有一条谁也没烧过,并且所谓的‘特定的仪式’也早已经失传了。 起拍价是5万美元,算得上全场最低价,没有太多人竞争,不出意外地被66号牌以20万的价格收入囊中。 第八件拍卖品,‘人魂灯’,绿色的一个大灯笼据说可以在死人身边收集灵魂,不需要煤油或电力就可以点亮,燃烧的是灯笼里的灵魂,所以在照明时会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起拍价80万美元,成交价330万,由66号牌买下。 第九件拍卖品,‘未知生物的坚硬头盖骨’,基因库无匹配,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很坚硬的头盖骨片,锤不烂砸不开,倒是没有用液压机试过,毕竟卖家还依仗着他赚上一大笔钱。 起拍价20万美元,事实证明卖家没用液压机测试的判断是正确的,那片头盖骨的竞争相当激烈,大多数由贵宾厅中的人物出价,成交价高达2300万美元,还是由66号牌买下,那凌冽的出价逼得任何竞价的人只能收手退让,暗中揣测着对方的资金链到底还需要多久才会出现绷紧的迹象... 第十件,第十一件,第十二件... 交易品一件接着一件展出,原本匪夷所思的事情也逐渐让人感到麻木——所有交易品都由66号买家买下了,无论珠宝还是艺术品,无论稀罕还是古怪,66号买家都表现出了高度的兴趣,只要他出价,就必然一跟到底,背后仿佛站了国家金库一样资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没有人胆敢出声质询他是否有资本承担这些天价的交易,因为最应该质询的主办方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这样真的好吗?总感觉有些太轻松了一些。”万博倩数次回望整个辽阔的歌剧院,无数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只不过是在窥伺林年时顺带看上她那么几眼,就连楚子航和邵一峰也享受了这个待遇,只是他们身上没有林年那种高调和锐利的气质,很快就被忽略掉了。 ...有趣的是林年是用邵一峰背后的黑太子集团作为依仗参加拍卖的,但现场的权贵们却没有一个人能认出邵一峰这个黑太子的贵公子来——今晚赶赴这里的权贵们都是老一辈的人,新生的一辈还没有资格在这个歌剧院中拥有自己的席位,不认识邵一峰也显得正常了许多,再者说比起邵一峰,举着66号牌的林年可比这小胖子像公子哥多了。 “执行部的人还有多久到?”林年举着牌子等待着下一件交易品被搬上来,在他的脚下踩着穿着国宝级名刀的箱子,原本黑衣保镖们是建议他跟箱子铐在一起的,但被他拒绝.了..刀落到了他的手里,恐怕应该担心被抢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十分钟。”万博倩也被拍卖的气氛炒热了些,体温有些上升,脖颈皮肤泛着粉红,她从头到尾一直都在与诺玛那边对接,这场慈善晚会最大的漏洞就是没有启用信号屏蔽器,恐怕是主办方认为官面那边已经被打通了才这么自信,就算有人胆大包天地报警检举这里有非法集会,恐怕也不会得到任何反馈。 “还有十分钟么。”林年微微颔首,放任买家们争夺眼下出现的第二十一件交易品,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 交易会已经持续一个小时了,执行部从收到通知开始,打通上面的关节,调集就近城市的所有兵力,规范具体计划,分部各项任务,再到现在还差十分钟抵达,就时间效率上来看一小时解决已经算是很高效了,毕竟谁也没料到这次任务会牵扯到现在这个场面。 还有十分钟,执行部大军压境,如果能赶在交易会结束前掀桌,那么林年一行人也犯不着冒着危险跳上台进行控场了。 “2000万。”林年举牌,把眼下交易品的价格直接抬了三倍,再度收获了不少愠怒和看疯子的视线,交易师也见怪不怪地开始倒计时,最后落锤敲定得主...避免出现交易品就像刚才的‘菊一文字则宗’一样提前易主,他还是得继续出价把东西买下来。 “有些可惜了。”林年放下牌子。 “可惜什么?”楚子航问,邵一峰乖巧地像只吃肥了的宠物,躺在座椅上面如死灰地望着天花板,没什么可让他好操心的,导致他全程都是一个看客,对现在的状况也颇在掌控之中。 本来这个任务他们是准备三人小队完成的,但在任务目标改变后就从一个‘B’级的缉拿任务变成了‘A’级的镇压任务,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等执行部临时抽掉的部队来进行大规模镇压清扫。 执行部十分钟后到,想必一定是大军压境,楚子航不知道执行部的人均水准是什么,但如果每一个执行部的部员都有林年一半的狠厉,那么镇压这个歌剧院简直不在话下,所有藏品都会被收缴,所有人也都会被逮捕,他们也没了半点后顾之忧。 现在林年的工作只需要像刚才一样不断地叫价,稳住之前建立的人设,避免有炼金物品跟人接触出现意外。他们的任务其实在成功通知执行部后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现在交易会只要不提前结束,那么就基本上大局已定。 但现在林年脸上却涌起了遗憾。 迎着楚子航的疑惑,林年微微扬首示意歌剧院下面数百个客人:“你觉得这些人今晚是为着什么来的?” “交易会。”楚子航回答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交易晚会是为了什么?” “买东西?” “可我把所有东西都买下来了。”林年清冷地笑了一下说,“那他们今晚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楚子航顿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林年的意思,转头看向了那沉默的贵宾厅,和依旧不显浮躁和愤怒,平和一片的歌剧院坐席上的人们。 二十一件交易品了,整整二十一件交易品落到同一个人手中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搞到足以成为交易品的稀罕物,所以买家和卖家的数量依旧存在巨大差异的,近两百的宾客中能出现二十余件交易品已经算是历来最大次数的一次交易现场了。 可如果今晚大部分的权贵是为了交易的盛宴而来,他们坐了二十一轮的冷板凳依旧双手空空毫无所得,为什么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人表现出真正的‘愤怒’和‘不满’? 楚子航望着那一群群人在聚光灯余晖下冷淡而又平静的侧脸略微打了个寒噤,这些人直到现在甚至连一点躁动的情绪都没有出现,大家依旧那么安稳地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件交易品的出现。 “所谓的野心家、资本家、权贵们都有一个共性。”林年平静地说,“那就是耐心。如毒蛇般藏于灌木泥水伏击猎物的耐心。之前那个叫陈墨瞳的女人说过一句话,她说,‘每个不远千里赶到这里的人,都是奔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的’,我们之前有过这些人都奔着一个‘压轴物’而来的猜想,但现在没想到这些人的目的性会强到这种地步。” “所以你从拍卖会一开始就对每一件交易品进行了高调竞价,是想试探那件神秘交易品到底是什么?”万博倩问。 “算是附带的试探吧,毕竟如果大家真为了一件东西而来,那么不用我出价他们也会自己把互相的狗脑子给打出来。”林年说,“每一件交易品都出价是担心这些人就连自己想要什么东西都不大清楚,避免有人莫名其妙的成功偷鸡了,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不得不防,我们掌控的情报太少了...可现在几乎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了,大家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到关键时候绝不出手。” “我表现出的嚣张和盛气凌人固然可恶,但终究还是没摸到那件他们真正视之禁脔的东西,所以他们有足够的耐心看着我跳脚、表演,视我为小丑...大家都是藏在灌木里的卑鄙枪客,在真正的猎物没有出来之前绝不轻易放出冷枪。”男孩轻笑说,“...可能我之前的表演不少人也认为是在为最后的东西做铺垫,借此彰显我的财力和决心吧?” 楚子航抬首说:“你之前说的遗憾原来是...” “还有十分钟执行部大概就到了,倒也是蛮可惜的,没机会知道等到那件引得这些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上台了。”林年回答。 “可执行部镇压后所有东西都会被我们收缴,到时候再慢慢找就是了。”万博倩说。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能等到那件神秘的交易品上架,到时候我就可以随便丢出个几十亿,几百亿的价格跟他们抬价玩,看这些刚才跟我抬价的自视甚高的家伙们从座位上跳脚起来,气得面部扭曲的样子应该还蛮有意思的。”男孩摇头。 这一席明目张胆搞人心态的话让他一旁的三个人都为之侧目,看向男孩的表情各有千秋,前两者都是挑眉不语,而后者则是一副死了爹妈或爹妈刚死,想尝试着拖着林年爹妈一起死的表情。 说着,第二十二件交易品被搬上台了...在搬运的途中这间交易品甚至没有盖上红绒布,林年瞥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之前的二十余件交易品里不少东西只是有着诡异和古怪的噱头,却没有实质上的价值罢了,想必这件应该也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万博倩也看见了交易师手中捧着的交易品,脸上有些诧异。 “活的。”楚子航说。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瓶,约莫有三十厘米长,里面填满了胶质的白色营养液,在营养液中泡着一只黄绿色的巨型水蛭。 ------------ 年度总结,12月悬赏清算 200月票加一更这是月初说的,现在算账了(悲恸) 直到现在月末21:10分,月票是25000张,按照200加一更来算我这个月需要加更125,加上每一天的保底一更也就是30更,这个月基础加追更需要更新155张。 工作台后显示这个月共码字315560字,看见评论区有读者说算2k一章想想还是算了吧,我按3000字一章算吧,也就是本月共更新了105章有效章。 155的应该更新减去105的已经更新,算我欠下50章。 唉你妈的,谁又能想到在月末会被起点背刺一波月票活动呢?还玩得那么狠,不过我也认了,不赖账什么的,所以下个月基础更新会是两章到三章,更新情况大抵跟这月相同。 最近起点还准备在来年开什么月票活动了挺抽象的,把全年分四个赛季,S1是1月到3月,S2是4月到6月,以此类推...可把我看乐了,这是要搞S赛吗,起点服,轻区,单双排上S1月票王者?太搞了...暂时我还没把这玩意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大抵还是得月票支持。 不过还是那句话,看着来吧,1月初愿意投月票支持阿水的也可以投,码字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保质保量,不愿意多更大多时候虽然是懒癌发作,但部分愿意还是觉得写不出好的文字就干脆摸了看书找状态,择日再战,也希望能被理解。 2020年快结束了,祝大家新年快乐,2021年来年再战,希望本书成绩能在新年里再创新佳吧! (这就是今天第三更哒!没想到吧!JO太郎!这就是我的摸鱼路线哒!) ------------ 第三百零六章:水蛭 那是一只水蛭,足有巴掌大,通体近乎深黑的暗绿色,淡黄的纹路笔直平行地爬过它均匀褶皱的身体,正在营养液中静静地漂浮着,聚光灯打在它的体表上折射出漂亮的白色光斑,随着气泡和微微的蠕动,会让人从心理上涌起不适感。 林年认识这个东西,但在他们这边通常都不会叫它的学名水蛭,而是称它为“蚂蟥”,多见于绿野潮湿的乡下,是一种十分讨厌令人反感的生物,能在人未察觉的情况下黏附在人的体表用带齿的颚切开人的皮肤进行吸血,并且还会分泌一种麻醉剂和扩张血管的类组胺化合物,让人伤口无法愈合的同时还无法感觉到疼痛。 果然今晚交易晚会的主题是诡异和稀奇古怪,越是匪夷所思的交易品越会被推上台进行拍卖,不过比起之前拍卖的男巫辫子,这个巨型水蛭倒也算是比较‘正常’了,毕竟能长这么大的水蛭无论是谁都还是第一次见,倘若风干做成标本放在游乐园里的“神兽博物馆”里和着‘巨鼠’和‘玄武’一起放着应该很有看头,会玩一些的再给加上一个‘切尔诺贝利核辐射水蛭’的头衔,大概很能吸引猎奇心理者的门票。 林年对玻璃瓶里的水蛭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有些反感和心理不适,看见蚂蟥就会想到寄生这个词,进而联想起以前上网时看到过的那些新闻,说是少有寄生类的水蛭会通过呼吸道和口腔进入人的身体内寄生。 经常饮用生水误食蚂蟥幼崽后,蚂蟥幼崽能在人胃部里长达1年多,在时常胃疼和胃出血就医后,蚂蟥被手术取出来时在手术夹上还能不断地蠕动,足以见得这种小玩意儿生命力之强劲。 林年正想挪开视线,却发现身旁的楚子航和万博倩愣住了,他皱了皱眉以为又出现了像第一件交易品‘希望之钻’时的情况,可这时他的视线余光瞥到歌剧院下侧的观众坐席时他也愣住了,久久没回过神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舞台上的交易师也缓慢地开始介绍起了这地二十二件交易品:“各位可曾听说过...永生?” 辽阔的内场中其实本就是安静的,在二十二号交易品搬上舞台的那一刻起,整个歌剧院的人们都陷入了死寂,屏住呼吸身体如石膏一般僵在原地,只留如炬的视线汇聚到那巨大的水蛭上,场内就连呼吸的声音都难以听见。 永生,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歌剧院内安静地‘躁动’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但的确有躁动却在空旷的大厅中蔓延、攀爬着,正像是渴血的蚂蟥,一寸一寸地在地板、墙壁、人脸上留下湿滑血红的印记。 人群难以遏制的心跳却点燃了整个会场,那嘈嘈杂杂的心跳声在每个人的胸腔里用力地搏动,将血液的压力不断地抛高,屏住呼吸的同时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他们拉开领带散热,夹雪茄的手指微微颤抖,女人雪白巍峨的胸脯不断起伏,脖颈不自然的潮红却没有任何视线留去余光关注。 最前排一个心脉血管患有暗疾的男人捂住了胸口,眼睛却依旧瞪大着盯住那丑陋的水蛭,越是去看血压上涨得越快,一旦割破动脉鲜血就会像水管捏紧管口一样飚射到天上去,可他自始至终没有挪开自己那催人要死的视线哪怕一秒,好似玻璃管里装着的是通往天堂的门券...只要在死亡之前揪住它,就能打开天国紧闭的大门。 “本交易品同样由二十二号卖家提供。”交易师说,“交易品名作‘永生’,同样,在二十二号卖家的坚持下,它今天还有着另一个名字,‘礼物’。这是一件送给在场所有人的‘礼物’。起拍价将会为...三千万美元,每次叫价不得少于一百万!” 整个歌剧院再度陷入了安静,没有更多的赘述了,这次交易师的话很少,之前能说会道甚至可以即兴讲上冷笑话的他忽然变得惜字如金了起来,又或许二十二号卖家提供给他的信息本身就这么少,也或许交易师心里太清楚不过眼下的交易品与前二十一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不知何时,歌剧院的二楼上人影绰绰,那是无声之间从贵宾厅中走出的年轻人们,悄然无声间贴近了二楼的护栏,衣鲜亮丽的他们藏在黑暗的阴影中,双手轻轻按在护栏上,簇拥着、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舞台上的二十二号交易品,眼眸中点燃了实质的金色火焰...像是一群渴血的蝙蝠! 看不见的硝烟已然填满了整个空间,每个人的视线都像是导火索上的火星,沿着蛇一样灰长的火线爬向了那玻璃罐中的巨大水蛭,像是要把它给点燃,一把火烧到歌剧院里那壁画里藤蔓疯涨佶屈聱牙的北欧神话中去。 在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目光慢慢垂了下去,戴着真丝手套的双手微微合在了身前虔诚而恭敬,低头默默站立在巨大水蛭的身旁,任由聚光灯照在他和交易品的身上泛着冷白的光,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进行祈祷。 没有任何的鼓吹和气氛调动,这一次的交易,不需要任何人去炒热,无论多么天花乱坠地吹捧,亦或是极尽所能地贬低,都无法对接下来以整个歌剧院为舞台即将上演的以“厮杀”和“战争”为题的大戏进行推迟或者阻拦。 — — “开始了。”酒德麻衣轻声说。 她此刻也站在了二楼的护栏前,放眼望去横跨歌剧院另一侧的贵宾厅里所有的‘贵宾’们都不约而同的走出了那干爽宜人的房间,像是连那擦得锃亮无尘的薄玻璃都妨碍到了他们审视那玻璃罐中水蛭的视线...那里面装着的仿佛不是水蛭,而是美人的雏婴,是从母体中取出的狄奥尼索斯,半透明的营养液就是它吞哺的羊水,背上黄绿的颜色就是他的皮肤与筋络,它蜷缩在玻璃罐中每一根线条都阐述着极致诱人的美。 酒德麻衣此时也在注视着玻璃罐中的水蛭,只是视线没有那么热情,相反有些冷,刀刃划过后颈的那种冷。 “真没想到啊,居然真的在这里见到了这玩意儿,我以为这种东西只在构想中存在。”薯片妞轻声说。 就算她隔着数千米外的屏幕在观看现场直播,可在见到那巨型水蛭时,巨大的震惊和骇然似乎将她带到了现场里酒德麻衣的身边,导致她说话的声音情不自禁地也放得很轻很轻,怕惊扰到了这寂静而肃穆的现场。 “有人说混血种和普通人之间的界限是无法逾越的。”薯片妞说,“那道天堑就像天上和地下中间隔着的整个人间。” “古人试图修造巴比伦塔沟通天与地的差距,但他们失败了,结局是被整片天空的浩瀚吞噬,成为了任自漂泊的浮云,但很显然历史的痛楚并不能令现在的人引以为戒。”酒德麻衣说,她看着那巨型水蛭的目光没有半点渴求,反而更像是看见核弹一样满是敬畏和骇惧。 “时代在进步啊,麻衣,这个世界上不缺疯子,也不缺天才,往往当天才和疯子是同一个人时,就会诞生这种让人可敬又可怕的...巨著!”薯片妞说。 她将那丑陋的水蛭比喻为‘巨著’,而在人类的历史上‘巨著’通常都是描述足以影响整体人类思想建设以及道路的伟大作品,而巨型水蛭在她的眼中毫无疑问承的了‘巨著’一词,因为一旦它真正的面世,足以横跨接下来人类的整个后半段历史,成为世人万千共同颂唱的新约圣经。 “想要做到如今眼前这一幕需要三步,第一步,纯血龙族的进化血清。第二步,巧夺天工...不,是有如神赐的血清提纯技术!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花费数代的淘汰培养出的高生命力,高适应水蛭用以替代传统的注射器...砰!足以焚烧整个人间,拉拢天与地的混沌造物就诞生了。”酒德麻衣面色平静地复述出了那巨型水蛭的制作过程。 “这是老板告诉你的么?”薯片妞问。 酒德麻衣没有回答她,脑海里只会想起了那个男孩带着戏谑口吻讲出的天方夜谭...三个步骤,听起来可真简单,让人想起了把大象装进冰箱的冷笑话,那个笑话里要把大象塞冰箱里也只需要三个步骤——打开冰箱,将大象塞进去,关上冰箱。 然而巨型水蛭的诞生每一个步骤的难度都远超‘将大象塞进冰箱’这个荒诞的过程,想要完成三个步骤里任何一个都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第一个步骤对应着一只古龙的血清,想要完成血统蜕变至少需要次代种以上...也就是曾经那威压众生的四大君王!想要获得君王的血清,总不能提着水果篮上门要求人家捐献骨髓给你,势必需要一场生灵涂炭,血流漂橹的战争。 第二个步骤,代表着对龙族剧毒血清纤毫入微级别的理解和研究,想要初步提纯血清,至少需要数十代顶级科研人员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成果,并且数十代的研究过程中必须有一只甚至复数只的纯血龙族遗骸或活体作为研究对象...也就是说这个过程需要一群天才研究者用冰冷的手术刀和钻孔机将一只龙给解剖掉!并且想要完成这一步世界上还需要诞生一个天才,一个对基因,对龙类的了解不亚于人类了解自己本身的真正天才! 第三个步骤也是最繁琐的步骤,制造一个合格的注射器,一个可以过滤血清剧毒的活体生物,想要达到这种效果的生物,必需要完美地去适应龙血中致命的毒性——世界上没有这种生物可以做到这一步,所以至少数十代乃至数百代的培养和淘汰,去靠那生物适者生存的残酷法则,在无数代生物的死亡中强行催发进化出那全新的,类龙性生物体的全新物种...最后将那辉煌的灿烂仅仅用作于承担注射器的效果。 古龙的血清,精炼提纯技术,祛除最后毒性的活性注射器。 当三个步骤完成时,就代表... 歌剧院的二楼上有人轻轻了咽了一下唾沫,漂亮的喉结在脖颈上进行了一次缓慢的上下涌动,声音显得那么的刺耳,在歌剧院中悄然回荡了出去。 人造混血种技术实现。 晚宴中每一位混血种的黄金瞳都被点燃了,里面充满了动荡和撼然,捏住护栏的手背青筋绽起,空心的栏杆悄然地变形、扭曲。 初代种的血清随着注射器推入全身时,那为普通人乃至混血种带来的岂不正是所谓的‘永生’吗? 有一个势力,亦或者一个天才,达成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成果,一手揽住天与地,将所谓血统桎梏的界限无情地碾在了地上,发出了冰冷的嘲笑声。 酒德麻衣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悄然张开了,震撼带来的酥麻感蚂蚁般爬遍了金色礼服下的娇躯,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任务出发前她收到了老板寄来的‘布都御魂’。 这是一场势必诞生厮杀的宴席,她奔赴这以血涂灯的晚宴,又怎能不枕戈待旦,盛装出席? 三个步骤完美完成后的成品正静静地躺在聚光灯下,在无数焦灼视线的注视下那么的美丽、如梦又似幻。 “‘血统重铸技术’。”酒德麻衣盯住那巨型的水蛭一字一句地说,红唇开合之间说出的字句像是在吐出坚硬的石头,“...没想到真的有人将它研究出来了!” ------------ 第三百零七章:故事 “paco,你知道吗?我跟‘皇帝’最爱玩的游戏是国际象棋。”手机中‘007’懒散地说,说话的同时可能还在舔着冰激凌,背后的西班牙帅哥给她涂着防晒油,但这一次她没有插科打诨了十分简练地讲了一个故事给电话那头的paco听。 “国际象棋有很多有趣的玩法,血统的缘故,混血种在小时候大脑发育就远超常同龄人,所以我也是在5岁的时候提早接触到这个游戏,并且彻底精通,可那时候我身边的孩子都还在玩‘下午茶会’和‘公主骑士’那种过家家酒的小游戏,所以我只能跟大人下,每次赢的也都是我。”‘007’扬着眉毛回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风光时刻,笑着说,“国际象棋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技能之一。” “你也知道你精通的技能为数不多么?”paco说,她注视着场内玻璃罐中的巨型水蛭,脸上忽然无悲无喜了起来,似乎‘太子’的忽然出现已经随着‘水蛭’的出场不再是一个让她恼火的问题了。 “嘿,说话别这么冲嘛。”‘007’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听故事了。” “说。”paco点头。 歌剧院里的聚光灯依旧在死寂中缓缓流淌,每个人都没有发声,交易师给予了大家充分的冷静时间和心理调整时间,仿佛在等待着武士们磨刀戴甲做好万全准备再冲向不远处那血腥的绞肉场。 在这段时间里,paco也想了很多东西,但并不是包括交易会本身的,巨型水蛭的出现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甚至可以说巨型水蛭本身就是她们的计划里最核心的一部分...但‘菊一文字则宗’不是,这柄刀看似出现的轻描淡写不起波澜,但落在paco眼里却是隐藏着更深的意义。 菊一文字则宗和巨型水蛭是出自同一个卖家之手的。 而这个卖家自然只会是一个人。 ‘皇帝’。 ‘皇帝’知道了‘太子’会来到今晚的交易晚会,但却没有跟手下的丫鬟,也正是paco透露半分消息——‘皇帝’一直都是这么莫名其妙,但做的每一件事都别有用心,就像是真正的皇帝那样,一个动作,一个想法,就足以让座下臣子日夜难安。 很显然,‘007’算是半个知情人士,而现在‘007’忽然要讲一个关于‘皇帝’的故事,她倒也颇有兴趣听下去了。 “技能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混血种来说想学势必就能学会,无非是时间问题和愿不愿意罢了,最近我不也在苦读语言学吗?我还学会了你们中国的一些地方方言呢,比如台湾省的闽南语,和港澳的粤语。”‘007’微笑着说,“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我所有技能中如果有一个熟练度榜单,那么国际象棋一定算是能排上前三的一个技能!” “你花了这么多废话只想强调你的国际象棋很厉害?难道你熟练度榜单排名第一的是你的白烂废话?”paco说。 “哇,好毒舌,你熟练度榜单第一肯定就是毒舌吧?”‘007’立马斗槽了回去。 paco叹了口气也不准备跟对面那女孩儿废话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对方的废话功力简直跟她的体重一样日渐增长。 “话扯回来,你知道‘皇帝’的国际象棋是我教的吗?”‘007’忽然笑着说道。 “...现在知道了。”paco抖了下眉毛...难以想象那个天才的像是妖孽一样的‘皇帝’的国际象棋居然会是‘007’这个白烂货教的。 “以前‘皇帝’的国际象棋下得一直很烂。”‘007’做出了让paco眉毛挑得更精彩的发言,“从我开始教祂,到祂学会竟然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在下午的时候祂才能正常地跟我下上一整局棋,不犯基础的棋子移动错误。” “‘皇帝’,半天时间才学会国际象棋?”paco面无表情,“正常人水准,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007’说。 “那就是你教得有问题,你把所有棋子的跳动方式错位,再在教学中让‘皇帝’自己察觉突兀和不合理性进行反向推演正确的玩法了?”paco皱眉。 也难免paco会这么问,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皇帝’都是非人类的存在,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祂,不是‘怪物’就是‘妖孽’,祂能在一个小时内从零基础的高数开始入门,在一小时后如流地进行傅里叶级数公式拓展和计算微分中值定理的证明题。 这种变态跟着一个精通国际象棋的老手学习,居然需要半天时间才勉强不下错棋子,这只能让paco认为是教导者本身出了问题。 “没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既然我已经把玩法全部讲出来了,只是打乱了顺序而已,以‘皇帝’的脑算能力,不到十分钟大概就能把正确的玩法重构出来了吧?”‘007’说。 “也对。”paco点头,“所以你想说‘皇帝’不精通国际象棋?” “对。”‘007’点头,“起码就我那个时候是这么看的,因为我那时候还不认识祂,那时候我才16岁,甚至还没有上大学。” “我跟‘皇帝’第一次认识正是通过国际象棋,那时候我还不认识祂,祂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名叫‘KING’的互联网棋友,我们通过互联网下棋!所以祂也算是我在国际象棋上收的第一个徒弟。” “每次我们在互联网上博弈时都是我胜利,我们的关系很紧密,每次在我想下棋的时候‘KING’这个玩家总是在我身边,祂在我的好友列表里的状态永远都是在线,我向祂发起申请祂永远在十秒的倒计时中接受,对于我来说这简直是再棒不过的棋友了!“ paco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女孩的讲述,几乎能想到对方沉溺在那段美好时光时,下意识飞扬起的漂亮眉毛和嘴角...只是她却无法尝试去共情这段回忆。 “整整三年的时间里,偶尔一局,偶尔有两局、三局甚至一下就是一整天,我们下了很多场棋,三年来我持续保持全胜无败的战绩。”‘007淡笑着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混血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国际象棋上天赋异禀,也从未尝试过其他东西。我那段时间里认为我是为国际象棋而生的,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在天花板上跟自己下棋,将背下的棋谱重演出来进行推导,所以我认为我付出了多少就要得到多少,没有人能在正面对决上赢过我,除了未来的我自己。所以‘KING’跟我下的无数局国际象棋中我没有一次放水,每次都是冷酷无情地将祂击溃。” “不奇怪。”paco难得做出了正面点评,她虽然很讨厌‘007’的作风,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能力,如果那个女孩想,那么一件事就能做到极致的最好,无论是上不了台面的‘废宅’还是真正磨炼人心的‘间谍’,‘007’说国际象棋这个技能可以排得上她最顶尖的三个技能,那么就代表着她的象棋技术必然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水准。 三年的时间对于国际象棋来说仅仅可以算是‘玩明白’,还算不上‘玩精通’,如果‘皇帝’在国际象棋上的水准真只是普通人水准,那么再下三十年都没有机会赢过‘007’一把。 “我记得很清楚,我跟‘KING’这个玩家最后一局的象棋时是一个晴朗的午后,白色的泡沫在沙滩的皮肤上留下深色的唇印,那一天也是我收到卡塞尔学院入学通知书的那天。那时我正面临着西班牙皇家国际象棋社和神秘屠龙学院的通知书之间的抉择,这个时候‘皇帝’通过互联网邀请我进行一次对战。” “你接受了。” “我当然接受了,因为我马上就要进入皇家象棋社进修了,享受优质的资源和名师对弈,不用再在互联网上用劣质的游戏软件跟一些臭鱼烂虾在线博弈了,所以那一局后我也可以永远地跟这块打不死的牛皮糖说再见。”‘007’微笑,“似乎那时‘KING’隔着互联网的对面也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就开心地对我说,曼蒂·冈萨雷斯,现在我们三年来进行的第一千次博弈了,一千次的对决我对你了解也更深了,那么在特别的今天,不如我们让这个游戏进行得更有趣一些...来增加一点赌注,如何?” “祂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却没有感到意外?” “女人和强者的好奇心加在一起可不止可以害死猫。”‘007笑,“而正巧那时候,我两者皆是。” paco没有继续问后续了,而是悄然打了个冷噤,她猜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007’说出的故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关于‘国际象棋’或者‘皇帝’的故事,而是她自己的故事,有关她们这些丫鬟们遇上那位神秘暴君的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 而每一个故事的结尾总是伴随着一个契约的成立。 “就现在看来很显然我赌输了。”曼蒂·冈萨雷斯隔着电话淡淡地笑。 “祂的一切行动都有着暴雨入海般不可动摇的目的性。”曼蒂说,“不要去揣测祂的意图,因为在祂盯上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接近步入祂为你写好的结局了。” “可这份‘礼物’原定计划里是准备交给陈氏家族后面的老人的。”paco终于抬头起来了,从那个久远的故事里逃出,看向了舞台上那聚焦着如火目光的耀眼玻璃罐,“‘太子’入局会打乱我们的计划,一旦陈墨瞳得不到‘礼物’,那么后面进一步的大计划就会缺少核心,进而举步维艰!” “不要违逆‘皇帝’的旨意,祂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可怕到你以为的祂的恐怖,只不过是祂用来掩盖自己真面目的假象罢了...在那下面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东西。”曼蒂轻声说,“比起‘太子’,一个陈氏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再者说...‘礼物’这种东西可是没有写名字,为什么你不试着去相信,‘礼物’最终落到那个人人,才是‘皇帝’真正想要赐福的人呢?” 曼蒂的话很轻,但在反应极快的paco耳中却如雷般炸响了,她陡然抬头看向了歌剧院的那片黑暗中,寒意从背脊末端爬到了脑髓里。 — 黑暗里一对熔金般的黄金瞳被点亮了,他简直就像皇帝一样,俯视向舞台上的‘礼物’,亦如恶龙注视着属于自己的金山财宝。 ------------ 啊哈 褪黑素劲儿太大,脑袋感觉后脑勺一截是麻的,缓缓,更新大概会晚些。 ------------ 第三百零八章:进场 贵宾厅单间中,陈墨瞳打了个哈欠,在背后保镖的提醒下,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了,透过巨大的单面玻璃看向舞台上那聚光灯汇聚的万众瞩目之物。 “家里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个么?”陈墨瞳把手机屏幕按熄了,呆呆地盯着玻璃罐中的巨型水蛭好一会儿,忽然瘪了瘪嘴:“你可真丑...” 在她身后的两个保镖基本都为陈家大小姐这幅做派郁闷的不轻,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陈墨瞳这种满不在乎的心态才是最好的竞拍状态,总不像那些二三流世家混血种一样,激动地黄金瞳都点亮了,一整场竞拍下来估计得累的不轻,报价的时候大概连嗓子眼都得吐出来,有失豪门风范。 保镖们认为陈墨瞳对这场交易晚看得很轻,但其实陈墨瞳走神的力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不少倍,屏幕黑掉之前还显示着一个论坛的后台界面,看样子交易晚会持续到现在,她的关注点从来都没有放在前二十一件交易品上分毫,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论坛刷帖中。 如此吸引她的这个论坛的名字叫‘守夜人’,不经让人想起乔治·马丁老爷子笔下的里身归兄弟的长城边疆军团,但很显然论坛里活跃的用户都不是什么铁血军迷,或者西幻爱好者...他们是西幻虔诚者,因为他们笃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龙族’这种东西! 守夜人论坛由一群将‘屠龙’恪守为信仰和人生目标的精英大学生所组成,然而在论坛中陈墨瞳经常刷到的帖子不是“论龙血的十二种用途”或者“降龙十八掌的实战技巧”这种东西,反倒是“组团约下午茶三缺一”和“今晚8:00准时安铂馆party”这种极具大学生活气息的帖子居多。 如果说冰火里的守夜人是以‘无享妻爱,不履寸土,决绝子嗣’为信条的硬汉,那么守夜人论坛里的帖友们大概信奉的就是‘零处分、不点到、不挂科、六十分万岁’的真实大学生了,并且随时随地把‘龙’这种东西挂在嘴边,但到了下午茶点该去买奶茶买奶茶,该奔食堂奔食堂,末了还得发帖抱怨一声餐厅猪肘子越来越难吃了。 很扯淡,像是整个论坛的贴友都是某所国外私立大学的学生,任何人误入这个论坛都得被里面中二病云集的帖子给逗乐上一整天...很可惜陈墨瞳并没有,因为她本身就算是这个大学的学生。 卡塞尔学院,这是陈墨瞳即将入学的学校,提前一年的预科班已经在上个月读完了,不出意外秋季开学她就得坐上直飞芝加哥国际机场的航班,拎着大包小包奔赴往那个藏在伊利诺伊州深处的山顶学院,去攻读与屠龙有关的一门门学科,如果卡塞尔学院里的学生在外人眼里是神经病,那么陈墨瞳很显然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把自己同化成神经病里的一员了。 家中的老人包括她的父亲都认为她没有准备好,离家一年的预科班暴露出了她不少坏毛病,预科班的老师反应她有些离经叛道不符管教,同期的同学们也说她显得有些神经质,并为她冠上了红发巫女的别号,预科班也强烈建议让她再缓上一段时间再考虑正式入学的事情。 但她都不把这些当一回事儿,早早就自个儿联系上了卡塞尔学院的人工秘书诺玛订好了机票,为此她的父亲也将她约到了那个庄园的书房中对谈,没有想象中的严厉呵斥或者冷脸囚禁,只是让她去那座滨海城市参加一场慈善晚宴为家族带回去一件东西,等到交易会结束了再说去卡塞尔学院读书的事情。 “一只水蛭。”陈墨瞳看着陈列台上被聚光灯照得纤毫毕现的无脊椎生物皱了皱精致的鼻子,她不是太喜欢这种软乎乎的东西,尤其当它还能趴在你身上吸血的时候...自然界中能吸血的东西她都讨厌,因为最常见的是蚊子,没人喜欢这种可以让你大好夏天比基尼都穿不了的小东西。 交易师没有透露任何有关巨型水蛭的情报,但今晚大部分来到歌剧院的客人们都是冲着这件交易品来的,原以为它会成为压轴的交易品,但没想到这么早就拿出来了。 整整半年之间滨海城市的以及延边的混血种社会里就已经有所风声了,那是有关‘永生’的传闻,听起来很扯淡,比传销还扯淡,但在涉及龙族文明中‘永生’这个词似乎并不意味着天方夜谭。 每一只纯血龙族都难以死亡,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次永眠,只要提前做好‘茧’,在死亡后的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后他们就能迎来一次新生,而如今放在台上的‘礼物’则也是打着能让普通人甚至混血种重临新生的噱头引起了混血种社会里不少时间的轰动,乃至陈墨瞳背后的家族也为之惊动了,派遣她来夺得这件物品。 陈墨瞳忍不住想到了她把这个东西买回家后家里的那些‘老人’会用它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晒干拿来当来当药材?毕竟在中国的药典里水蛭这种东西是可以晒干入药的,在乡下也有人专门做淡水养殖用以批发和倾销,听说可以有效治疗中风和高血压...大概现场无论是谁成功拍到后都得立刻晒干服用了,因为就现在这个氛围看来,得高血压和中风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陈墨瞳又陷入发神的期间,她背后的保镖再度咳嗽了,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比起侍卫,他们更像是为了‘监督’和‘监视’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孩而来的,因为保不准离家太远这个女孩就得像个脱离了鸟笼的金丝雀一样飞到他们摸不着的地方去。 陈墨瞳顿了一下回神了,拿过了一旁的麦克风拍了拍,于是整个歌剧院的人都被她麦克风的杂音和她清嗓子的声音给吸引脱出了狂热和神往的状态。 “五千。” 女孩平静散漫的声音响起,没有经过变声处理。 没人会以为对方只报价了‘5000’,因为发言的人是一直处于沉默的1号贵宾厅,所谓的五千是指的五千万美元,足以洒下金山银海的巨额。每个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报价开始了,而一开始的报价就如此具有冲击性,等同于彻底将獠牙咬在了舞台的罐子上。 “五千一百万。”有人立刻跟进,喉咙里呼出的热气像是要把椅子上的红绒给点燃了。 “五千两百万。”三个号码牌一齐举起,喊出了同样的价格,交易师也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这个价格在分秒钟就会被漩涡般的金钱洪流卷下去。 “六千万。”出价的是贵宾厅的人,彻底地将气氛炒热了,这时场内的大部分宾客们才注意到了二楼上不少贵宾厅中的年轻人们都走出来了,他们的眼眸是亮眼夺目的金色,只是稍微抬头去仰望就会被那摄人夺魄的光辉给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六千五百万。”3号贵宾厅中的酒德麻衣也跟进了竞拍,她的眼里藏着锋芒,十根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一起,从落网般的指缝中透过看向单面镜后那群龙的盛宴。 普通人不可能在这个场面中拍下这件交易品,资金储备是一方面,正常人的产业就算如黑太子一般巨大也很难跟混血种积累的财富相比,毕竟混血种在继承了龙族血统的力量以外,也遗传了那对财富几乎偏执般的狂热! 每个混血种世家身后的财富都是正常人难以想象的,那是无数企业联合拥趸起来的巨型财团,这个交易会中正常人每一次叫价都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压下,现在的竞拍金额已经达到了六千万余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就是接近四个亿整的财富,举起这个牌子就等于将一个普通人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中型企业拱手让出...无异于倾家荡产! 但同时这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主办方在这场晚宴中并不强行要求竞拍出价必须要有相当量的实际资金,企业本身也可以算作抵押物,只要主办方认可,你的全部身家乃至你的妻女都可以成为你举牌参与这场游戏的数字...主办方这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那巨型水蛭没有什么区别,总能麻痹着你的痛觉抽干你最后一滴血。 “七千。”1号贵宾厅中再度响起了报价,还是那么的散漫。 “七千一百...。”歌剧院内场坐席有人举牌,亮着淡淡的黄金瞳,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瞬间被楼上新的叫价打断了。 “八千百万!”4号贵宾厅陡然杀入战场,他从交易晚会开始沉默到了现在,第一次出价就如此具有跳跃性,话语中的锋锐不下于3号厅的酒德麻衣。 “还有打配合的么?看起来不少人真把这件交易品当回事儿了啊。”陈墨瞳一眼就看出了4号贵宾厅跟场中那个举价七千一的混血种是一伙儿的,通过配合高抬竞价来给旁人树起压力,让他们心中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实力跟这些人竞争。 “一亿。”陈墨瞳叫价。 价格出现断崖式上涨瞬间冲破了九位数,不少人脸皮抽了一下,看向1号贵宾厅,他们只知道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但却不知道来历。 这种加价已经是带着十拿九稳的气势在玩了,1号贵宾厅里的人不介意告诉所有人,今晚她有自信就是这场交易晚会里最大的金主,要抬价、要竞价的都可以跟她一起玩,前提是要有自信,别在中途就被玩死了。 不少人想向着1号贵宾厅投去黄金瞳,试图用自身的血统让对方产生恐慌...很没意思的做法,但有些时候却格外有效,但很可惜所有视线刺过去都是有去无回,就算混血种有着超级视力也没法穿过单向玻璃看到后面女孩的表情...说不定人家早有预料蒙着眼睛在跟大家玩儿呢? “两亿。”有人举牌报价。 这个出价的声音很平淡,可却是让正想出价一亿几百万,或者几千万的竞拍者把话卡死在了喉咙里,像是吞了一整块鱼骨表情非常难看,他们不陌生这个跳价两亿的声音,因为翻倍竞价在今晚已经被这个疯子玩儿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66号牌买家,今晚万众瞩目的中心毫不意外地杀入了竞拍中。 不少人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年轻男孩,可就是这回头不经意的一眼,直接断送掉了他们的继续跟拍的念头。 每个人回头的瞬间,宛如当头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他们甚至没有看清任何东西,只感受到莫大的恐惧汹涌而来,不少人差些跌下了椅子,整个会场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开始东倒西歪起来了。 患有哮喘的富商摸出气雾剂满脸血红的吸食补充沙丁胺醇,女伴紧束的胸腰剧烈起伏间差些崩开扣子...歌剧院后面简直藏着一条巨龙一直在后方凝视着他们!但凡目视恶龙的人眼前、脑海中仿佛点过了一道惊雷,整个人在大脑嗡鸣中竭尽全力地往后仰,要去避开那鬼神般的威严。 ...一盏金色的汽灯不知何时在黑暗中点亮了,就像深夜大海拍击礁石的悬崖上点亮的引航灯,那金色的光简直能把人整个的点燃起来,整个被置身于熊熊的烈火中喉咙里像是煮沸水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胆敢直视鬼神之威的竞拍者们无不退身垂首以表觐见之礼,歌剧院内场坐席上几乎所有的普通人竞价者心率上升到了一个堪称危险的地步,暴汗打湿了他们的内衬黏住滚烫升温的皮肤,也就是这一刻,第二十二号交易物的竞拍宣告所有普通人退场。 二楼上的混血种们不少撞到了墙壁,想要跟进的话语硬生生被憋进了喉咙中,66号牌的买家没有任何的攻击举动,只是点亮的黄金瞳,那视线就宛如抽了他们的一巴掌,将他们所有的胆气和高傲给扇碎了。 这场晚会混入了一个超级混血种。 所有混血种心中都涌起了惊骇和畏惧,像是脖子上不知何时被架了一把刀,简直就是一颗炸弹瞬间引爆在了歌剧院内,不少年轻的混血种在那对黄金瞳点燃的瞬间想要抽身离席,但却立刻被对方毫不留情地锁定了,目光就像千把刀子插在了他的脚面上一样,这疯了一整晚终于扯开伪装的超级混血种只用了一个视线就把他们所有人钉死在了原地! ...不亚于纯血龙王的恐怖血统威压! 交易晚会结束了,现在开始是新的游戏时间。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歌剧院中可能不会再有所谓的‘规矩’了,混血种能用黄金瞳威压普通人让他们放弃竞拍,那超级混血种自然也能用黄金瞳让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人成为温顺的羔羊。 “怪物进场了!”监控屏幕前薯片妞低声说,“你猜还能竞拍下去的有几个?” “我不知道。”酒德麻衣说。 “麻衣你没事吗?” “没事。”酒德麻衣点头,把手中的香槟放了下去,在她金色的礼服上还留有一片浓郁香甜的酒味。 ------------ 第三百零九章:意外 万博倩缩到了椅子的角落,思维像是陷入了明胶,四肢百骸变得阻滞了起来,大脑浑浑噩噩的,唯一还有知觉的就是呼吸时那微弱的气流感,可视线越是聚焦于身边那片金色的海洋中,越是沉沦不可自拔,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挤进椅子的缝隙中了,再退一步就能彻底进入迷失的领域中。 关键时刻,同样受到影响但却还能保持自主的楚子航注意到了万博倩的不对劲,轻轻扯了一把她,将她从那惘然和窒息中救了出来,像是溺死的人浮出水面,巨量的空气一下子被抽进了肺里,喉咙凉得让人想咳嗽,整个脸涌起异样的红,有些狼狈不堪。 不过比起万博倩,其他人更是显得不堪,比如楚子航身边的邵公子已经昏死过去了...超级混血种的黄金瞳很显然不是普通人能直视的,他坐的位置更是算得上‘VIP座’,第一次冲击时扭头不经意瞥上了那么一眼就承受不住那夸张的心理威慑华丽丽地晕了过去...只但愿他出门的时候没喝太多东西。 不少混血种都听说过这个世界上的确是存在着‘龙威’这种东西的,那是血统纯粹性的证明,但来源又并非于血统本身,毕竟血管中流动的龙血并不能真正的散发出所谓的‘威慑力’用以恐吓其他生物。 这倒是让人想起了评书和异闻中讲的,行走江湖的高人道士的浮尘里会藏三根虎须,对恶犬一挥,便能驱散一空...很扯淡。同样的单纯以血统就能震慑人心这种说法的扯淡程度不亚于狗不敢吃虎骨这种民间传说。 真正的行内人其实都明白,‘龙威’真正的构成是那虚无缥缈的‘精神领域’,龙族血统并不具有威慑力,真正具有威慑力的是血脉引起的大脑异常放电,从而导致虹膜和瞳孔的金质化,也就是‘黄金瞳’的现象。 混血种人为形成的精神领域会以‘黄金瞳’为窗户释放出去,类似强磁场的领域会导致生物心率上涨、精神焦虑、心律不齐等现象,若是更严重一些,随着磁场的强度增加,精神领域就足以影响到生物的中枢神经系统导致晕厥甚至脑死亡,心脉血管也会因为压力的原因出现破损发生内出血或突发性心脏病。 一般混血种的精神领域不过T3级别,纯血龙族的精神领域次代种到三代种会在T2介乎于T1的水准,更高的T0只存在于四大君王和两位皇帝身上。光是T2级别的精神领域就足够让大部分的混血种出现四肢麻痹,言灵无法咏唱的现象,T1级别则可以出现西幻中龙威骇死人的可怕情景了。 ...然而就现在歌剧院内将数十微弱磁场一举囊括而入,彻底笼罩整个空间的精神领域来看,这种恐怖强度最起码是T2无限逼近于T1级别!在感知上,根本无异于歌剧院内凭空出现了一只次代种,正以不到百米的距离凝视着所有人! 如果混血种可以自由操纵精神领域的精度,这种级别的强磁场若是进行一定量的压缩,甚至都可以开始干扰物质世界了吧?可这种权能不该是只有初代种和极少数的次代种才能拥有的吗? 只有真正踏入过龙族战场的人才知道血统压制的恐怖性,在歌剧院内也有极少部分舌头划过刀痕的狠茬子们能保持镇定,可越是镇定他们的内心反而越发的恐慌。精神领域的影响下他们免不了思考太多有的没的东西,不敢注视向那璀璨黄金瞳的来源地,心中又忍不住疯狂的猜想这个超级混血种的来历,以及对方的意图,如果对方今晚是想清场...那么恐怕没有任何人可以安然无恙的逃出歌剧院这个囚笼! 2亿的价格喊出了整整五秒钟时间了,就像一把斧头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没人能在这种震慑力下再进行竞价,舞台上的‘永生’固然诱人,但也得有命去拿,现在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与‘永生’截然相反的东西...‘死亡’。 交易师举起了木锤,喊出了2亿第一次,脸上满是镇定...不是他的血统强到可以无视歌剧院里的精神领域了,而是他的言灵起到了巨大无比的效果。 言灵·和氏璧。 虽然在曾经可能这个言灵有其他的名字,但起码就现在它与那能与十五座城池相抵的传世美玉齐名,并且成功张开时对炼金领域以及精神领域存在着极强的抗性。这也是为什么主办方会找他来主持这次交易晚会的原因,大概他们早就意料到今晚的交易晚会会出现血统攀比的情况,总不能找一个在无数黄金瞳中会当场晕厥的人来主持晚会。 “2亿第二次。” “2亿第三...”交易师已经扬起了木锤,视线落在案上像是敲锤钉子的匠人,就要猛地落下时... “3亿。”报价再度被抬高了,出价的人是1号贵宾厅的女孩。 不少人猛地抽了口气,为之惊讶的不算3亿这个数字,而是1号贵宾厅里VIP买家的魄力,不愧是能买下1号贵宾厅的主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叫价,这说明竞价者的血统放整个混血种社会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4亿。”3号贵宾厅的买家跟价,这意味着这场交易会还没有到一家独大的局面,还有不少大毅力者在试图跟价,赌的就是自己背后的背景,超级混血种就算再不讲道理,也不敢跟一整个世家开战。 “8亿。”熟悉的翻倍竞价,66号买家不仅血统强劲过人,背后雄浑的资金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将黑太子集团的市值换算成美元,大概林年的出价范畴在八十亿美元到一百亿美元之间,只要不超过这个竞价线,主办方就没有资格叫停他...很难说‘永生’这件物品的本身的交易价值究竟能不能达到一百亿美元. 如果有技术,就意味着可以量产,就算限于血清来源问题量产的数量有限,这也代表着这件交易物没有绝对的唯一性,这时所有人才都该考虑一下,一件日后可能再度出现量产品的交易物,此时需要冒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付出能让一个小国家崩溃的巨额财产去购买,究竟值不值得。 “麻衣,你还能继续跟价吗?”耳麦里薯片妞问,她担心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麻衣的血统,在没有老板亲自驾临的情况下,麻衣的血统不过是A级,跟楼下那个怪物有着天壤之别,就算没有亲临现场她从监控屏幕里其他人的反应也能大抵看出歌剧院里那海浪迭起般的压力有多么恐怖了。 “只是跟价的话可以,打起来就不一定了。”酒德麻衣右手轻轻的握住了背后的布都御魂,单面镜的倒影中她的黄金瞳也已经被点燃了,此时的血统也亦然完全激发,虽然硬扛下超级混血种的精神领域不是问题,但为了在报价时表现地更加轻松一些,还是动用了布都御魂的炼金领域,将楼下超级混血种的黄金瞳威压排斥到了外面。 “陈墨瞳那边应该也不容易吧?”酒德麻衣问,此刻楼下继续翻倍价格,二十二号交易品的价格已经到达16亿了...可很扯的是根本没有人在跟他竞价,他好像只是闲得无聊在抬价玩,主办方没有对这种行为呵斥,也没有人敢多说任何一句话。 “她还好了,有两个死士给他抗住了压力,她只需要报价就行了,但显然压力不会少。”薯片妞说,“我们要追价到底吗?还是放弃?” “这是个好机会,在不交恶的情况下摸摸他的底子,他这一趟应该是为的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任务,也不知道有没有校董会那群秘党头子的影子在后面。”酒德麻衣说,然后继续报价,“9亿。” “10亿。”果不其然,1号贵宾厅的报价也紧跟其后。 多少亿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谁还能在这场报价游戏中坚持的更久,很显然现在笼罩歌剧院的精神威压还不是极限,随着报价的持续,那黄金瞳中散发出来的威慑力也在进一步增长,很快就逾越进了T1的级别,次代种能给予混血种的压力也不过如此! “20亿。” 林年举牌,同时稍微克制住自己忽略身边的两个同伴,楚子航和万博倩这才没在金色的洪流中崩溃掉...这也是林年第一次卯足了劲儿激发黄金瞳的气势,他以前从未这么试过,但现在看来他本身的血统纯度似乎远超了他的想象...随着暴血技术的掌控,他本身的血统纯度已经早早超越过临界血限了! 1号贵宾厅和3号贵宾厅陷入了第一次沉默,交易师紧紧盯住二楼等待着报价,如果五秒后还没有声息,那么这一次的竞价大抵就会在这里结束了。 “20亿...一百万!”1号贵宾厅加价了,但只加价了一百万...任谁都能听得见她声音里的吃力,但却莫名地带着一丝挑衅般的诙谐,自身不保的情况下还能玩这么一出小把戏,倒是让人对她捉摸不透的想法感到意外。 “真能撑啊。”酒德麻衣低笑了一下,准备再度加价。 可这时薯片妞却忽然急声打断了她:“不对劲,麻衣,歌剧院外有情况!”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握紧了布都御魂的刀柄炼金领域扩张到极限,将注意力放到了耳麦中:“怎么了?” “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在武装入侵你们!速度很快...马上就要到内场门口了!” “你不是一直监视着歌剧院的周边吗?怎么会现在才发现?”酒德麻衣吃了一惊,薯片妞虽然平时看起来挺消极怠工的,但在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可当下居然难得发生了意外。 “见鬼了,他们挟持了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我才在后台发现了他们的暗门,他们早在几天前就把这片地区的所有监控录像入侵了,难怪我刚才看到的画面没有任何动静!” “是谁?难道是...”酒德麻衣的话还没说出口,意外就发生了。 林年举起66号牌,将黄金瞳的威压提升到最大,目视向1号贵宾厅的单面镜,二楼的所有混血种都退缩到了角落,就连觐见的资格都不再拥有了。大厅中普通人早在2亿报价的时候休克了大半,次代种级别的威压就算没有刻意针对也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的,现在这场子里还能苟延残喘的只有混血种。 就在林年要举牌继续翻倍价格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的进场大门突然发生了爆炸,像是装火药的罐子被敲碎了一般,黑烟和火光如黑蛇一般从数个出入口冲进了歌剧院的内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 第三百一十章:欧米茄小队 雾尼歌剧院,停车场,法拉利的车窗玻璃倒影着远处拍击花岗岩底座的海浪,整个城市被水波拍碎在了水面上,带着城市灯火的波光一层又一层地涌去岸上,像是倒影里的世界在向现实冲击,最后却又在岸边那白色的泡沫里碎成了亮眼的光斑。 停车场黑暗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声息,一辆辆轿车蛰伏在车位里像是冬眠的猛兽,鼻息隐藏在海浪声下连绵不绝...这时,三道锐利的光如破冰船似的在黑色的冰面上划出了三道苍白的伤痕。 那是三辆丰田的大载量埃尔法工具车,通体漆黑像是无刺的豪猪,静静地藏在夜色的保护里,直到他们启动引擎点亮大灯时才彻底暴露了出来。 在机械摩擦的声音中,三辆埃尔法后车盖被掀开了,最先伸出车外的是一只作战服也掩盖不住的肌肉虬结的手臂,手中握着一把巨大无比的银灰色雷明顿700 CP手枪,旁人不需要去多加赘述这把枪的口径和射程,只需要看枪身下可拆卸的支架就能明白它暴躁的威力了,比起手枪这玩意儿更像是一把手持轻量狙击枪,800米外它能一枪打死一只棕熊或者野牛。 握住雷明顿手枪的手臂格外有力,单手就把这个怪物掌控在了手中,他左手轻轻拉膛,进膛的子弹从枪膛里弹了出来,握枪的男人也不接,弯身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弹出的那颗子弹从他肩上跃过,立刻被后面跟着涌出的戴着黑色头套的暴徒接住了,填进弹匣拍进手枪里上膛,再取下弹匣重复第一个人的动作,让后一个人接住这颗子弹。 将第一发子弹送给同伴,这是佣兵界中‘幸运弹’的说法,战争里打响的第一颗子弹往往都代表着一条人命,每个人都将这颗‘幸运弹’在枪膛中过一遍,颇有种景点里讲佛像盘出包浆的蹭福气的说法...但这同时也代表着他们接下来的肃杀和必胜的决心。 黑色的人群从埃尔法中如数涌出,清一色的厚重防弹衣,黑色的头套只露出双眼和口鼻,每个人身材都魁梧地令人感到震慑,背上背着在这个国家能将牢底坐穿的大口径自动步枪,步履如熊般夯实地走向停车场外那巨大的‘蜗壳’建筑。 “A1、B2、C3小分队,雇主已发出行动指示,暗号:龙裔,请携带好必要物品与雇主本人安全离开目的地,over。”每个暴徒的耳麦中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那是埃尔法中临时架构出的司令塔,如果进到其中一辆车中就能看见里面满车壁挂着的屏幕,全是实时的监控录像,左下角跳动着年月日期。 三个小分队沉默、高效地从歌剧院正面突入,沿路上所有的摄像头都垂下了头,歌剧院监控室里的屏幕上无限重复着一段十分钟的录像,保安躺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时不时瞥上一眼,打着哈欠。 大门前的两个保安是最先发现这三只小分队的,他们第一时间就被这肃杀的气息给震慑住了,单手按在腰间的电击枪上,右手平直伸出喊道:“你们哪个单位的?现在剧院里贵宾满客不允许你们...” 话没有说完,径直走来的为首的暴徒抬起手中的雷明顿手枪就是两连发,枪声一时间就连海浪拍击石阶的声音都压下去了,直接掀飞了两个保安的头盖骨糊在了玻璃门上,开枪的暴徒手都甚至没有抖上那么一下,一步不停地推开了玻璃门向歌剧院里走去。 欧米茄混血种小队。 这是这只小分队的名字,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想找到他们只能通过一个会员登录的网站,而想要注册会员又需要你有过一次完整的委托经历,这就导致了窘境的发生,你要注册会员他需要你委托一次任务,你想委托任务他又让你先注册会员,很令人头大,但却依旧吸引不了高端用户们对这支小分队的追捧和抬爱。 欧米茄混血种小队全员由天南海北的混血种组成,国籍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没人知道里面任何一个成员的真实身份,你也没必要去打听这些,因为事实证明往往打听到最后都有一只45码的鞋踹飞你的大门往你面前丢一颗镶嵌钢珠的破坏性手雷。 这支小队之所以出名,其一是他们任务的高效,由清一色混血种组成的恐怖小队很难不保持九十以上的任务完成率。其二则是他们具有极高的潜入力,可以自由出入世界上任何一个枪支管控、安保完善的国家。 去年的新加坡暴乱事件就是他们做的,据说是国家竞争将他们作为棋子挪用了,仅仅三天时间内就将整个新加坡搞得一团乱麻,事后又成功撤离,属于世界级的雇佣兵组织,给钱什么都能干,上可抢五角大厦,下可来一个默默无闻的歌剧院里抢一场慈善晚会。 从计划,到踩点,再到实行,这个团队花了三天时间,事无巨细地将抢劫计划深入到了整个歌剧院的蓝图每个成员熟记于心,能背着将布局图给你画出来,所有人都像机器上的一颗钉子,一旦发动引擎都会各司其职不会多出任何多余的手脚。 三个小分队分A、B、C三个通道口涌入,小跑在通道上只能听见枪械在他们身上摩擦的声响,任何出现在道路上的人都会吃上一颗大口径贯胸而过的子弹,没有求饶过程也没有投降选择,被这群人碾过只能被清洗出局。 “A组就位。” “B组就位。” “......” 前两个小组抵达了歌剧院内场的入口,帘幕后的大门里隐约传来了叫价的人声,第三个小组却尚未禀报就位,AB两个小组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另一边可能遇见的遭遇战结束。 “C组就位。”十秒后,耳麦中响起了声音,“遇到了两个混血种,已经处理掉了,情报属实,内场中很大可能存在两位数以上的血统拥有者。” 当耳麦里响起C组就位后,三个小组同步进行塑胶炸弹的安装,队员后撤到走廊边上蹲下,领头的分队长拉开袖口对表,在秒针与12点重合时按下引爆按钮。 “行动!” 浓烟和火光爆发后不到三秒时间,所有暴徒戴上了防毒面具整齐有秩序地冲进了内场中,为首的队长开枪,震碎耳膜的枪声撕裂了整个歌剧院。 舞台上的交易师下意识趴在了地上,一颗子弹也正好从他头顶飞了过去打进了幕后...这颗子弹原本是冲着他的脑袋来的,没有什么比万众瞩目的一个人脑袋像西瓜一样爆掉更有震撼力了。 没有一枪打爆交易师的脑袋,A组的队长也不气馁,吹了吹雷明顿的枪口,走向了过道,在他身边队员们分别从无数过道中矮身冲过,将包裹中跳着倒计时光标的白色粘性物安在过道一侧座椅的下方。 噪作的枪声响起了,那是从阴影中扑出的保镖们,但还没等他们冲到过道里暴徒们的跟前,数声枪响在同一时间亮起了,那是站在歌剧院进场高处的男人开的枪,在保镖们还自以为隐藏在黑暗中时,子弹就准而又准的锁定了他们的脑袋,一瞬间就带走了数条人命! 空中不知何时飞舞的风妖们发出尖啸,带着所有信息回到了手持雷明顿的队长脑海中,黑色头罩下他的双眸一片金色,镰鼬的领域笼罩了整个会场。 “队长,现场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无线耳麦里有队员汇报,“不少人晕了过去,不像是被音浪震昏的。” “戒备上升到二级,控制现场,迅速找到雇主,由雇主确定必要品后带走并撤离,现在我们大概还有五分半钟的时间。”队长对了一下机械表,他们的行动时间精确到了秒,一旦时间走完无论任务完没有完成都会立刻撤离。 镰鼬飞舞在会场中,每个死角都被扫描而过,队伍中言灵为蛇的队员将队长脑海中通过风妖绘制的3D蓝图分享给了每一个人。 所有脉动的红点都被清晰标明了出来,任何一个红点移动速度超过2m每秒就会被数十把自动步枪集火,整个歌剧院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陷入了他们这群外来者的掌控之中! 过道上,数十个控场的最优方位站满了暴徒,枪口对准了歌剧院的每一个片区,二楼的贵宾厅也立刻被C组控制住了,每个年轻的混血种们都面部僵硬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住自己,什么言灵,什么反制都被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和猛地挥来的枪托给打到了地上。 这场袭击太过突然了,没人能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主办方的权威在这一刻仿佛被踩到了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遍。 当然,也有不少人下意识看向了一个位置... 66号牌买家的座位。 他们当然忘不了现场还存在着一个超级混血种!只是在他们看过去时却发现那个男孩竟然丢掉了竞价牌双手高举了起来,甚至投降都比他们还要快上一分,枪托还没扬起来他就举双手投降了,还没举枪的暴徒都愣了一下没砸的下去。 好个识时务的俊杰! 二楼贵宾厅上每个人都是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被暴徒们用枪口指住趴在地上,3号贵宾厅中的酒德麻衣也愣愣的看着那个在爆炸瞬间就收起黄金瞳装乖的男孩,暴徒闯进了室内的同时她都来不及释放冥照,下意识就藏起布都御魂...同时也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长腿长腿!你在干嘛!”薯片妞被震惊了。 “......”酒德麻衣没说话,她心想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嘛,要么你问问楼下那个可以跟次代种比眼睛亮的小怪物他在干嘛? 在林年身边的楚子航和万博倩也同样是一副我不相信的见鬼模样。爆炸发生的瞬间,楚子航枪都从后腰皮带里拔出来了,结果兀然瞥见一旁的林年高举双手...于是又麻利地重新把枪插回去了,面无表情地跟着一起举起双手,但那冰冷的眸子里还是免不了带起了茫然无措。 ------------ 第三百一十二章:现场教学 贵宾厅上的VIP们一个个被押下了二楼,在长枪短炮的胁迫下双手抱头走向了歌剧院硕大的舞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展现出来雾尼歌剧院在施工时的阔气,整个舞台容纳下一整编的乐团都不会显得挤。 欧米茄小分队的队长正站在邵一峰的面前,伸手扒拉开这个小胖子的眼皮拿起战术手电在瞳孔上晃了晃,发现瞳孔对光反应依旧敏捷后才断定了整个歌剧院昏迷的人都跟他面前的这个胖子一样是陷入了浅度昏迷,至于原因... 队长收起战术手电捡起了一旁椅子上的写着66的牌子,又看了一眼舞台上陆续站满的垂头丧气的年轻混血种们,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他对这种场子并不陌生,虽然任务里说是慈善交易晚会,但实质上走的还是拍卖的路子。 宾夕法尼亚路上的芝加哥市政歌剧院每年都有跟现在相同的场子,队长也曾去参加过,入场的资格是对自身血统的证明,背景血统越强劲,你的位置就越好,在拍卖时还会玩一出‘天黑请闭眼’的小把戏,大家卯足了劲儿点燃黄金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聚光灯成精了。 混血种之间的黄金瞳施压倒是很正常,但如果现场还夹杂着普通人,那么眼下这一幕似乎就不难理解了...倒也挺麻烦的,他们这次的行动在雇主那里应该是充当‘B计划’准备的,很显然雇主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想动用他们。 他们这群人只能算是后手准备,雇主似乎顾忌着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慈善晚会的内情,严令静止他们调动内场的监控录像,这也导致他们并不大清楚慈善晚会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主办方和这群混血种都疯了吗?当着一群普通人的面暴露自身的血统,难道不怕‘龙文仲裁委员会’的人找上门吗? 除非这群家伙心狠手辣会在慈善晚会结束后把所有普通人当初解决掉,这就得另说了,但大抵上还是会有人找他们麻烦,只不过从这一批换成了那一批。 但这也不是队长该关心的事情了,丢下了66号牌,他收回视线对了一下机械表的时间,又低头看了眼因为强光刺激悠悠转醒的邵一峰,邵公子睁眼就看见一个黑头套的魁梧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发出女人似的尖叫,就被一拳砸在了下颚,牙齿飞了两颗完美进入深度昏迷。 “麻烦。”队长皱了皱眉头,场内这些事先就昏迷的人似乎因为他们高调进场的动静开始出现苏醒的迹象了,镰鼬捕捉到的不少心跳都有了加速的特征,不少人应该已经醒了但迫于现状没敢睁开眼睛只能继续装睡。 “B3,A6,C28...”队长陆续报出了不少数字,过道上的队员立刻走到相应的座位上将装睡的人拎了起来在求饶声中赶他们向舞台上。 “各小组抓紧时间,确定暗号找到雇主,我们还有三分半的时间。”队长踩在了坐席的椅子靠背上,一排排的踩过去直至跳上舞台,歌剧院的里的人员押送速度开始抓紧了起来,在‘镰鼬’和‘蛇’的锁定下,歌剧院里不可能有谁能躲过搜查的力度,任何胆敢逃跑或点燃黄金瞳的人都会被瞬间集火打成筛子。 就在队长目光如炬控制着风妖盘旋在巨大内场,所有黑暗的角落都被镰鼬们实施侦察,在他的注意力放宽到全场时却灯下黑地忽略了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俘虏群里的窃窃私语。 — — “现在是什么情况...?”万博倩小声问,她此刻斜坐在地上,双腿屈在一起,现场的大部分女性都是这么坐着的,强行蹲下只会把她们身上昂贵的礼服给撕破。 “现在的情况是我蹲着,你坐着。”在她身旁,超级混血种、‘S’级专员、执行部王牌林年正抱着后脑勺老老实实地蹲着,跟着蹲在他一旁的还有楚子航,两人的蹲姿和抱头动作属于那种暴徒看了都安心想要竖大拇指夸赞的标准模范。 “不...我是说,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万博倩被呛得有些有点气闷,在他们的周边几个持枪的暴徒不断徘徊,手中的枪口和手指摸到扳机的位置都十分专业,人群里但凡有人起身第一时间就得重新躺下。 “我不知道啊,要不然为什么我会在这儿蹲着?”林年低声回答,目光不断地落在歌剧院里的暴徒身上,“而且我跟你说过我有些爆炸ptsd吗?” 万博倩愣住了,然后明白了林年的意思...就是因为没搞清楚状况,所以才先按兵不动,不过爆炸ptsd是什么情况?‘S’级上过中东战场吗? “为什么不直接反抗?”楚子航低声问,他的后腰皮带里还插着那把SW_M500转轮手枪,楚天骄的遗物,其实还有一把伯莱塔92F可以供他选择,但林年提到过楚天骄是真男人,真男人该用的大口径手枪,所以他从武器箱里也选了这把威力大过沙鹰的转轮手枪。 “执行部第一课,砍人之前先得知道自己砍的是谁。”林年扭头看向楚子航解释,“有些时候下手太快先制造了尸体,反倒是会错过不少比尸体还有用的情报,任务途中在己身没有受到生命威胁之前,尽可能搜集更多的情报...之前任务我就吃了不少亏,先手砍死人后为了情报跑了不少冤枉路。” 楚子航默默点头记住了这个小知识,一旁的万博倩眼皮狂跳,寻思着现在这种情况是现场教学的时候吗?我们脑袋都被人用枪顶住了还不算生命威胁? “统一制式装备、训练有素、分配明确、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劫匪暴徒,国内也不会有这种原生组织,只能是雇佣兵性质的团队,具体哪只雇佣兵暂时是不可能弄清楚了,但能确定的是为首的队长言灵是‘镰鼬’,队员中有人的言灵可以延展通讯,大可能是‘光年’或者‘蛇’。”林年隐秘地观察过每一个暴徒分析。 “镰鼬?”楚子航问。 “察觉不到吗?空气里扰动气流的那些小东西?”林年看了楚子航一眼,后者轻轻摇头,只是一旁的万博倩有些悚然,难以猜测‘S’级的敏锐程度究竟到了哪个水准,居然能观察到近乎完全透明的镰鼬,这些风妖可是风中的精灵,本身的飞翔不会带起任何声音,如果林年不说她根本意识不到镰鼬这个言灵早已经充斥满了整个空间。 “言灵的使用者是他。”林年指了指舞台前侧统御全场的队长,“所有风妖都按照着一定的频率汇聚到他的身边,如果一会儿要动手,我们就得先干掉他。” 楚子航点了点头,目光盯在了队长的背后,但却立刻被林年用手遮挡住了:“杀意是个好东西,可以下定你动狠手的决心,但切记别在动手之前别轻易暴露你的杀意,混血种从血脉中继承了一定的危机意识,‘本能’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真实存在的。” “给你举个例子。”林年说,“注意三点钟方向的那个人。” 楚子航转头过去,看见了约莫一百米远外的过道上站着一个双袖挽起露出纹身的暴徒,此刻头套下的嘴部正轻轻蠕动着,像是在着嚼口香糖,目光时不时瞥向内场的入口和坐席里昏迷的宾客们。 “他看起来是不是毫无防备?”林年说。 楚子航点头,但下一刻兀然发现监视入口的那个暴徒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身高和体型都那么的似曾相识...那赫然就是林年本人! 在他看清影子的侧脸时,他瞬间悚然地转头看向身边,却莫名发现身边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掉了,一旁的万博倩也有些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暴徒的身后,凭空出现的林年从袖口中抖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挽出个刀花后抵在了对方的腰间上,脸上面无表情,暴徒也根本没察觉过来死亡几乎贴着他的后脖颈呼出冷气了。 可就在林年脸上泛起冷意要往里刺去时,一瞬间,暴徒整个人好像如置冰窟般打了个哆嗦,猛地抽出腰间配枪回身瞄准,但在他的眼前只看见了藤蔓花纹爬满的墙壁,除此之外没有半个鬼影子。 “如果你露出杀意,就会有被发现的风险,真正的高效和冷厉是在对方没察觉到你的杀意时,你杀人的动作就已经完成了。”林年说。 他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了楚子航和万博倩的耳边,他们的中间男孩不知何时又蹲了回来,依旧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动作,楚子航则是看了看远处开始疑神疑鬼高度紧张的暴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真正想要杀一个人你就得像这样。”林年说。 话音落下,还是那个暴徒,他的身后熟悉的黑影再度出现了,万博倩和楚子航中间的男孩再度凭空消失出现在了百米外,没有任何移动的征兆,也没有带起任何声响或气流,他们前方十米外的镰鼬掌控者甚至都没发现身后的俘虏少了一个。 在暴徒身后林年摸出了袖中的匕首抛了一下,左手暴起按在了对方的口鼻上,强韧的腕力几乎将暴徒的鼻骨和面骨按得发出嗞呀响声,黑色头套下的那双黄金瞳目眦欲裂,在确保对方难以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林年自然地一刀抹喉,切开了对方的喉咙,再一刀捅穿后心搅碎,抱着抽动的尸体缓慢向后倾躺在了过道的阶梯上,借着座椅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一只镰鼬飞舞了过来,捕捉到了他们这边细琐的声音,但在即将带着信息回到宿主之前就被一道刀光给斩碎了,鬼车鸟透明的骨骸被斩落到了地上,至死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明白了吗?”在楚子航身边,林年解除了‘浮生’,回到了舞台上两人的中间说。 “大概...明白了。”楚子航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幽灵般消失又出现的男孩,万博倩咽了口唾沫决定不再关注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了...不管林年有什么打算,今晚歌剧院里这群不请自来的雇佣兵们免不了遭重了。 ------------ 第三百一十三章:动手 歌剧院,4号贵宾厅。 大门被一脚踹破了,欧米茄小队B组的组长冲进了贵宾厅内,藏在门后的侍从扑出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缴械,B组组长根本没有跟他比拼技巧腕力的打算,松手将武器拱手相让整个人‘塌陷’到了地上,在他身后的组员举起手中的m4自动步枪扫射而出,抓着手枪的侍者瞬间被打得血雾缭绕飞出了数米远倒在了地上。 单面镜前红皮沙发椅上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双手高举,看着B组组长走到了自己面前,拿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头套下发出了沉闷地问话:“Say_it_” 每个贵宾厅的VIP用户都会遇见这样一次莫名其妙的问话,并且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回答错误他们的脑袋上就会挨一枪托,再被押向楼下的舞台看管起来。 4号贵宾厅的主人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英气年轻人,眉峰似刀,下面的黄金瞳尚有余温,带着淡淡的金意,面对B组组长的问话他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就立刻对上了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Dragonborn.” 爱好为《上古卷轴》系列的玩家大概听见‘抓根宝’的瞬间就能明白这个英文单词的原意,Dragonborn,AKA(别名)Dovahkiin,释义为龙裔,拥有龙之血脉与灵魂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裔就是龙,只不过是龙不同的表现形式罢了。 暗号对上的瞬间,4号组组长就按住了耳麦跟舞台上的队长汇报:“找到雇主了,4号贵宾厅。” “带他下来,指认‘必需品’,我们还有两分钟的时间。”队长回答。 “是。”B组组长,松开耳麦,单手把年轻人扯了起来压在了身前,“麻烦配合一下,想必你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这场入侵是你主使的,我们会带你安全地赶到场内,麻烦你指认出委托中第二项的‘必需品’。” “不用指认了,必需品就在楼下,那个玻璃罐里的东西就是你们的目标。”年轻人低声说。 B组组长顿了一下,按下耳麦:“雇主说必需品就在舞台上。” 对于代号‘永生’的巨型水蛭年轻人背后的家族势在必得,他们中掌控权柄的那个老人下达了死命令,不顾一切代价的拍下那样东西,早在交易晚会开始前他们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在正常计划里他们依靠财力买下这项早已传遍整个混血种社会的交易品,一旦情况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他就启用备用的B计划,直接引进第三方雇佣势力强取豪夺,事后也没人能把这场‘意外’算到他的身上。 胆子很大,可这个世道不心狠手辣一些,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只会是自己,拍卖会这种事情靠的难道不就是手腕和决心吗?只不过现在他身后代表的势力下定的决心和动用的手腕比正常情况强硬了数倍罢了。 舞台上队长收到了雇主的情报确认,转身看向之前他就注意到的陈列台上的那罐巨型水蛭,在他迈步走向陈列台的瞬间,人群中林年三人也锁定了他。 “目的果然是这东西。”林年并不是太意外,主办方半年内举办了数次交易晚会都没出问题,但就今天出了岔子,对方的目的就显得再明显不过了。 “能看出是哪方的势力吗?”万博倩观察着这群雇佣兵好一会儿了,只不过这群人显然在行动前就计划好了一切,身上没有任何标志性的痕迹留下。 “不好说,可能是外来势力知道这场交易晚会的存在,动了抢劫的心思,也可能是歌剧院本身参与拍卖的宾客主导的,可能是在我入场之后他们看不见太大希望就干脆孤注一掷了。”林年随口就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起先我还以为是官方的势力,但现在看来我想多了。” “官方就算知道这场交易晚会的存在也不会来啦,今晚这片地方算是不法之地了。”在三人的身后忽然有女人的声音搭腔了,声音婉转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诱人妩媚,用近年网络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标准的‘御姐音’,与‘御姐音’匹配的则是‘萝莉音’。 林年回头看向身后,果不其然真见到了一个十分能打九分的御姐,身着金色礼服款款坐在地上,一旁的男士们似乎都为了那礼服下瑰宝般惹火的身材表示敬意,纷纷给这名御姐让开了很大一块位置,保护似的将她围在了人群中以免这些闯入歌剧院的暴徒升起了坏心思。 万博倩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跟林年在菊一文字则宗上抬价的坏女人,但不知为何在中途忽然放弃了竞价。 只是看了一眼酒德麻衣,她就避开了视线,跟初次遇到陈墨瞳时的反应完全不同...你总不能要求邻家女孩去跟‘盖尔·加朵’和‘伊丽莎白·德比齐’这种超模高妹比身材,那不叫攀比,那叫自取其辱。 眼前金色礼服和面纱罩身的美人蛇就是一只女妖怪,放在西游记里就是提着蛤蟆和毒蛇变的馒头去诱惑唐僧的白骨精...说不定白骨精变出来的女妖怪身材都没她好。 “林年。”林年倒是显得没什么敌意,放下抱着脑袋的一只手伸过去跟女人握手,“怎么称呼?” “酒德麻衣。”女人看起来并不像她外表那样神秘,反倒是格外的随性。 “脸还疼吗?”林年问。 酒德麻衣很聪明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向一旁的楚子航伸出手避开了话题。 楚子航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抱头的右手,轻轻跟对方握了一下,又收手回去重新抱头。 “这个名字...你是日本人?”万博倩听见酒德麻衣的名字后第一反应居然是皱眉,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的朋友看起来有点民族情节?”酒德麻衣看向林年。 林年和楚子航都看向了万博倩,后者顿了一下收起了脸上的情绪,但也错开了视线。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有些倒霉啊。”酒德麻衣轻笑着说。 “倒霉的恐怕不是我们吧?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万博倩低眸瞅着她没看出这酒德麻衣这有哪点倒霉了,其他女士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一副落难模样,可这女人斜坐在地上却像是模特在拍写真,聚光灯打在金色礼服上只是灯光的渲染罢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叫酒德麻衣的神秘女人绝对不简单! 之前酒德麻衣可算是为数不多的能在超级混血种的黄金瞳下面不改色继续报价的人物了,甚至报价的声音都没有半点退缩或露怯,这种混血种怎么想都只能是‘A’级甚至以上的佼佼者,当下这种情况对于她来说可能会难办,但却不意味着就这么直接束手就擒了...对方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你准备怎么做?”林年随口问着,像是吃饭后闲聊哪儿去溜达。 “陈家大小姐都屈尊跟我们蹲在一块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搞特殊呢?”酒德麻衣淡笑着视线落到舞台的一角,在那里,身穿暗红礼服的女孩和两个保镖也蹲在一角,1号贵宾厅是雇佣兵们首选的镇压地,他们倒算是第一个被押到这里来的。 “你认识她?” “很多人都认识她,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可能今晚的交易品不是落在我手里,就是落在他手里。”酒德麻衣扭头看向不远处,“可现在东西要被带走了,你们就是冲着那东西来的吧?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在酒德麻衣的视线处,陈列台前队长打量了一下玻璃罐里的水蛭,似乎是被这黄黄绿绿的东西给恶心到了,头套下的眉头大幅度皱了起来,心里忍不住思考这玩意儿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重金来抢。 但思路只是持续了不到几秒就被他掐灭了,这不是他应该困扰和关心的事情,在伸手敲了敲冰冷的罐壁确定硬度可靠后,队长挥手招来了一个队员提过来一个黑色的帆布口袋,将罐子扛了下来装了进去拉上了拉链。 “你听起来像是在拱火。”林年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可以这么想,但我说的也是事实...总要有一个人当出头羊。”酒德麻衣说。 林年扭头看向万博倩,后者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说:“...三分钟。” 还有三分钟执行部大军压境,虽然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介入这场乱局,但也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援军才会出现。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可很显然你们没有三分钟了”酒德麻衣出言提醒,又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 林年等人顺着酒德麻衣提醒的方向看了过去,二楼的贵宾厅上4号贵宾厅的人被悄然押下来了,只不过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押向舞台,而是头上罩了个黑色的袋子朝着出口压去。 与此同时,歌剧院之前被林年做演示宰掉的雇佣兵尸体也被发现了,陈列台前正装货的队长忽然按住耳麦瞳孔出现了波动,得到了这个意外的消息想必黑色头套下的表情很精彩。 他的目光扫向整个会场脸上露出了不确定的惊惧——他的镰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象,可分明那个身死的队员正在他镰鼬的领域中! “目标已经达到了,准备撤退。”意外逐渐开始出现了,队长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们就再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会场内所有的雇佣兵开始移动了,开始有序高效地撤离,三分钟的时间大概都够他们狂奔回到停车场的埃尔法里溜之大吉了。 “如果今晚真免不了动手的话...那现在该动手了!”就在队长提起帆布口袋向过道走去的时候,酒德麻衣冷不丁地说。 “那就动手咯。”林年说。 楚子航突然一脚踢在了路过准备撤退的一个雇佣兵腿弯上,巨大蹬力瞬间将对方的左腿踹歪到了一个难看的角度,失去平衡的雇佣兵摔倒在地上,剧痛之间也不忘咒骂着抽出伯莱塔向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开枪。 但雇佣兵在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不知为何明明是对准男孩的枪口,却莫名其妙地抵在了自己的下颚,在冷汗瀑流的瞬间他险而又险地刹住了自己就要扣下扳机的手指。 可这时,一根手指却忽然搭在了伯莱塔的扳机上...不知何时出现在雇佣兵身边的林年蹲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他惊骇的目光中轻轻帮他按下了扳机。 枪响。 仿佛是一个信号,不远处,红发女孩身边的两个保镖响起了咏唱言灵的爆响声,高昂的音节如洪钟般在歌剧院中敲响。 刹那之间,数百颗子弹组成的致命弹幕扑向了言灵咏唱之地,可令人震惊的是,那两人咏唱的速度异常的快,如果对言灵学深有研究的学者在现场就会发现这两人咏唱的竟然是同一个言灵,空气中那爆响的龙文不断共鸣,两人以缩短近乎一倍的速度瞬间将言灵释放了出来。 言灵·无尘之地。 领域迅速张开,弹幕像是撞上了空气墙般被弹开了,漫射到舞台的各个角落,所有混血种都骚动地扑在地上避开流弹,两个保镖如狼似虎般扑向了提着帆布口袋的队长! ------------ 没有啊哈 没有啊哈,也没有更新...发烧了,中午十二点起,脑袋有点昏以为没睡醒,睡到下午两点气啦拉肚子了,回去继续昏睡,直到刚才六点二十起来又拉肚子了,发现是中招了...大概是被家里小孩子传染了,好烦啊,感冒了还一直往我这边跑,果然中招了,昨天晚上提前吃了一道感冒药预防都没用。 今天摸一天吃感冒药。 ------------ 第三百一十四章:揭幕 事发突然,最开始忽然暴起的是楚子航,但现在歌剧院里雇佣兵们的枪口无不对准那张开‘无尘之地’有如坦克般碾向队长的两个保镖,致命的弹幕泼天暴雨般射来,尽数都像撞到坚硬的钢铁发生了跳弹现象。 扇形的流弹弹幕散射向了舞台上趴躺着的年轻混血种,不少混血种额角青筋跳起想要咏唱言灵但却也来不及了。 这时空气中绽放出了火树银花,切裂的弹头劲射向其他地方,不知何时出现在舞台上金属箱子敞开着,里面的‘工艺刀’菊一文字则宗已经被林年抓在了手中,他扭动着手腕感受着这柄炼金古刀熟悉的轻重微微皱着眉头,坚固到异常的刀身泼着清泉般的银光。 远水止不了近火,过道上的雇佣兵们只能用射击掩护队长,但在无尘之地面前再多的子弹都是同样的动能,到达不了一个极限的阈值就无法突破这层绝对防御,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队长被那个球形的领域撞飞了出去,装着玻璃罐的沉重口袋脱手而出。 林年看了一眼远处的暗红发长发的女孩,似乎被自家保镖抛弃后的她并没有显得茫然无措,反倒是一脸无所谓,似乎早有预料一样,果断扑向了舞台上唯一的遮掩物陈列台后避免被流弹击中,身手极为敏捷,看起来小时候没少撒野抓过兔子。 “那个水蛭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老家伙们手里的鹰犬这么拼命?”躲在陈列台后的陈墨瞳用手机屏幕的折射观察着舞台前的骚乱,忽然瞥见自己头发翘起了一根毛,又把手机当镜子理了理发型。 两个保镖张开领域丢下她冲了出去她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这两人压根就不是奔着保护自己的目的来的。 他们效忠于那个森严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他们的命令也从来不是‘保护陈墨瞳’。 她很早就清楚对于她背后的家族来说,她和那个庄园里面的‘兄弟姐妹’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现在她更优秀一些才成为了‘陈家大小姐’,可究其到底她们不过只是工具,被丢到世界各个角落完成那个男人的宏愿的效果不同的工具。 工具用坏了总还可以换,工具也不需要思想。 也难怪为什么面对陈墨瞳的叛逆那个男人只是让她来一次交易晚会了,对方已经料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并借此对自己的‘女儿’发出了一次极为冰冷无情的警告。 “挺没意思的。”红发巫女躺在陈列台后理好了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 她暗红色的瞳眸下更加坚定了原本做好的那些荒唐不羁的打算...譬如,提前离开那个家,去一个他们够不着的地方。 卡塞尔学院。 — — 无尘之地的领域扩张到了五米。 两个保镖双人咏唱的无尘之地效果是寻常的两倍,领域的坚固和持续性也是平常的两倍,在他们咏唱言灵的瞬间雇佣兵们大概以为他们是要逃跑,包括雇佣兵队长都是这么以为的,但吃了一个蛮牛冲撞后他彻底就把这个想法丢掉了——这两个男人压根就是冲着口袋里的东西来的! 在交易晚会进行的时候,他们的任务是维护陈墨瞳陈家大小姐的身份,但现在局面到了这一步,自然就只能由他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拿到自己的家主拿到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他们今晚的任务。 歌剧院各个过道上的雇佣兵大军压境,被带上头套的4号贵宾厅的白色西装男人已经走进内场出口的大门了,背后枪响噪作不断,无时无刻刺激着他的心脏。 之前被超级混血种震慑到的精神还没彻底缓过来,西装男人现在脑袋只是懵的,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他不知道欧米茄小队能不能挡得住超级混血种发威,但起码等他离开歌剧院,里面的人就算再把狗脑子打出来,也都不关他的事了。 巨型水蛭的诱惑力的确很吸引人,但也得有命去拿,拿欧米茄小队去赌一赌总没错,万一他们真把超级混血种干掉了呢?虽然这种可能希望渺茫。 雇佣兵小队估计也没意识到雇主被当做弃子了,不断地缩小包围圈也没有再进行冒进的射击了,无尘之地一刻不解除他们就一刻没法对里面的人造成伤害,但同样的领域中的人也无法对他们进行攻击...可没人能一直撑住这个高阶言灵太久,一旦领域结束就是枪响再度填满歌剧院的时候。 无尘之地中,两个保镖一刻不停地弯腰抓向地上的帆布袋,只要拿到东西他们就会成为雇佣兵的火力点,在无尘之地的保护下足够他们冲到歌剧院蜿蜒复杂的深处去了。 可就在他们伸手扯住袋子的瞬间,两个人的脸色都化作了铁青...袋子是空的! 怎么可能?他亲眼看见欧米茄小队的队长把巨型水蛭装进袋子里的,怎么可能会是空的?其中一人不可置信地还把袋子用力扯开了,帆布口袋里面的确空空荡荡一片,跟他们此刻的心情一样,塞满了心寒的凉意。 有人夺走了装巨型水蛭的罐子,用了某种谁也注意不到的方法,在无尘之地撞飞欧米茄小队队长的那一瞬间,将帆布口袋里的罐子偷走了。 而也是这个时候歌剧院过道上整个欧米茄小队突然刹住了脚步,舞台上回过神来的两个保镖盯向他们以为这群人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了,立马卯足劲儿维持无尘之地的领域,可这个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这些雇佣兵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了,直直地盯向了他们身后,手中的枪械也调转了目标,对准了另外一个方向。 舞台中央,陈列台后,陈墨瞳忽然感觉有阴影遮住了自己,她抬头看只发现陈列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罐子,在罐子里那令人熟悉也令人疯狂的巨型水蛭静静地漂浮在营养液中,偶尔舒动一下触角折射着让人发瘆的光斑。 歌剧院里安静了下来。 有时候明明很喧闹的环境总会突然一瞬间就莫名其妙安静了下来,有人对此的解释是有天使路过。 可林年不觉得自己像天使,舞台的中央,他站在陈列台前,若有所思地盯着陈列台上罐子里的巨型水蛭,一手提着一把入鞘的炼金古刀,一手抓着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男人的西装后领。 欧米茄队长此刻也才从舞台下爬了起来,有些胸闷,大概断了一根肋骨,好在没伤到内脏,一旁的队员将他扶了起来,在盯睛看向陈列台前的男孩时他的瞳孔缩如针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远处歌剧院高处的出口。 那是计划中原定的雇主撤退点,自己手下的一个队员正被挂在了出口的门框上,红色幕帘缠住了他的脖子,双脚离地,以一个上吊的姿势悬在那儿,从镰鼬带回的信息来看似乎已经没了心跳。 ...本来今晚场面是不用搞得这么难看的,在欧米茄小队的计划中,抢夺交易品、押送雇主离开,五分钟的时间里就可以完成一切,不用开枪,不用多杀一人,这样也不会激起任何人的逆反之心。 狗急都会跳墙,更何况是混血种,一旦他们表现得铁血无比反倒是会起反效果,引得不少混血种唇亡齿寒、孤注一掷的反扑。 可混血种也是人,只要人没有被逼上绝境,觉得自己还有路可退,可以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时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反抗...这时事先埋好的C4就可以引爆了,整个歌剧院无人生还,也没人会知道欧米茄小队来过这里。 但很显然今晚有不怕死的人带着打响了反抗的第一枪,破坏掉了他们的计划,整个场面就开始难看起来了,始作俑者甚至还很大方地站了出来,站定在舞台的C位上。 聚光灯打在陈列台前,那个男孩旁若无人地审视着陈列台上他们本已经夺得的交易品,手里还拎狗一样拎着他们的雇主,这个年轻混血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戴着头套张望着脑袋一脸茫然。 雇佣兵们有些束手束脚,抬枪瞄准着那个男孩又不敢轻易射击,因为他们的雇主还被当做人肉盾牌坐在那里,打死雇主的雇佣兵小队在行内是做不下去的,轻易开枪就显得有些投鼠忌器了。 队长紧紧盯住那个男孩,仿佛在看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幽灵,它的镰鼬没有带回任何心跳,如果不是肉眼看见,恐怕他都难以相信那里确切实际地站着一个人...数秒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是镰鼬失去了效果,而是风妖们一旦经过那个男孩身边就再也回不来了,空气中闪耀着不可视的刀光,任何胆敢窥伺那个男孩的东西都会被斩成碎片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开枪了,举起手中的雷明顿手枪对准那个男孩的后心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响中,陈列台前的男孩头也没回,随意向身后伸出了手中合着刀鞘的炼金古刀,拇指轻轻抵起了刀镡露出一寸冷光照人的刀刃,超音速的子弹径直撞在了刀刃上,火光溅射之中被切成两瓣从他身侧飞过,深深打进了陈列台后的地面。 陈墨瞳收紧了裙摆和鞋子,漂亮的脸蛋上表情不是太好看,盯着面前的两个弹坑似乎意识到自己找错了藏身的地方。 陈列台前,尽管背后来自雇佣兵集团的杀机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林年还是放下了拇指抵出的刀镡,抬头看向了高大的歌剧院顶部轻声说:“差不多是时候了。” 队长举枪,可这时,数不胜数的爆炸声在所有人的头顶上密集、连续地响起!那是低烈度的炸药在同一时刻进行着高速的引爆! 所有人都猛然抬头看向了爆炸声的来源——歌剧院内场那巨大穹顶! 爆炸是由外侧发生的,密集爆炸后歌剧院的穹顶多出了数十个圆形的规则孔洞,孔洞环绕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而后数柄钉枪射穿了孔洞中央的钢筋混泥土板块,再由外力猛地那么一撕! 像是有无形的巨手揭开了一个沉闷的大号瓦瓮,巨大的风声和噪音从外面的世界汹涌降下。 螺旋桨的轰鸣声、高射灯的白光、呼啸而恐怖的风声宛如暴雨般从那巨大的口子中涌入,银白色的洪流冲刷在了昏暗的歌剧院内,那是盘旋在雾尼歌剧院外的数架武装直升机上的高射灯对准了内场,每个人都被刺眼的光芒照得睁不开眼眼睛。 巨大的歌剧院上空,黑色的武装直升机盘旋不动,全副武装的执行部专员们登在直升机上手持大口径的枪械对准了每个人,像是无数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于天穹,剑尖泛着致命的冷光。 主直升机上教官半个身子悬挂在直升机外,背后黑色风衣被风吹得如枭鸟的双翼般腾起,手中握着连接着扩音器的黑色传呼器冷厉地喊: “这是来自卡塞尔学院中国分部执行官的警告,我代表卡塞尔学院总部向你们发出严正的申明,正在照射你们的是挂载了半主动激光制导的KD-10空对地导弹,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所,我们已经向你们进行毁灭性打击。五名狙击手已经锁定了你们,地面部队也完成了裹挟封锁...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中国分部登场。 ------------ 第三百一十五章:御令 红色的激光瞄准点打在了歌剧院内每个雇佣兵的身上,速降绳甩落到了歌剧院各个角落,制式装备全副武装的执行部专员开始进行速降,从穹顶的裂口中落向内场,单手持着的经过装备部改造过的高精度步枪无时无刻瞄准着场内的雇佣兵们。 没有任何一个雇佣兵敢把枪口抬起对准那些下饺子似的往内场中落的专员们,那些在他们胸口不断颤动的激光红点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直升机上的狙击枪就会在爆鸣中弹出一颗弹壳。 欧米茄小队的确是雇佣兵中的高端小队不错,但很可惜今晚他们撞到鬼了,执行部真正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事部队大军压境落在了他们的头上,各种尖端武器对准了他们的脑门,再精锐的小队碰见国家级别培养出的力量都得歇菜。 雇佣兵队长甚至还察觉到了有新的领域从天而降覆盖在了歌剧院中,大量陌生的风妖涌进室内,开始在空气中搜集着情报带给直升机上的冷厉教官,对方的言灵也是镰鼬,并且要强于他更多,风妖的数量和质量几乎呈碾压状,将他手中为数不多的风妖强行逼迫回了他的身边! “混血种部队。”队长的脸色终于开始难看起来了,他不知道是雇主坑了他们,还是雇主本身就被人坑了,但很明显今晚的慈善晚会是个巨坑,任何踏入坑里的人都会被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队长的身边有身边有队员低声说道,但他的声音也立刻被镰鼬带着回到了直升机上教官的身边,在教官抬手示意之下,螺旋桨的噪音下响起了狙击枪的爆音。 队长身边的那个队员脑袋瞬间爆出一团血雾栽倒在了地上,但经过他的提醒队长也终于定回了神,将一时涌起的惊惧和慌乱压了下去,从后腰掏出了一个手握式的黑色器械,高举向了那照来的刺眼夺目的高射灯。 引爆器。 整个歌剧院中无数座椅下C4炸药上的数值都呈现血红色的00:00,如果按照正常计划,现在整个欧米茄小队已经撤离出了歌剧院了,只要起爆器上的按钮被按下,足够当量的炸药就能将整个内场给掀飞掉。 似乎教官也认出了队长手中握着的东西,眼眸中燃起了火烧般的怒意,猜到了这个家伙今晚原本的计划,而接下来他又准备利用这些计划做什么。 队长举着引爆器抬头对着直升机的喧嚣和噪音冷冷地说出了几句西语,镰鼬带回了他的声音落在了教官的耳中,让他的表情更加阴翳了。 “歌剧院里埋了不下十处C4炸药,他们随时可以把这个地方炸翻天,对方的领头人说他们的人中有‘无尘之地’的使用者,可以有效地减少同归于尽的伤亡,不怕跟我们鱼死网破。”教官将这个消息通过了无线电传向了后方行动的指挥官。 在片刻后教官收到了后方指挥官的回复,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露出了饶有趣味的表情,看向了歌剧院舞台上站在陈列台前的男孩,然后再度挥手。 狙击枪发出爆响声。 队长身边又一个雇佣兵身上出现了血雾,近在咫尺的距离队长几乎能看见自己的队员胸口被大口径的子弹扯烂掉了一半,防弹衣在执行部的枪口下就是个笑话,可能雇佣兵们在防弹衣里多装上三块钢板夹层才能勉强在装备部魔改过的狙击枪下留下半条狗命。 队长戴着头套,教官看不清他的脸色,想来要么面如土色,要么火冒三丈,他们的C4炸弹威胁压根没被执行部当回事儿,不然这一枪就该对准他握着引爆器的手了,再打死他一个队员只不过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 ——我们执行部根本不鸟你的狗屁炸弹威胁,你他妈有种就把炸弹点了,我们就能干脆点往歌剧院里丢几颗空对地导弹炸死你们这些蠢货收工回家了。 很显然教官是从后方的指挥官那里收到了什么确切的情报,能让他如此大胆地发出挑衅,站在直升机的边缘上冷笑地看着握着引爆器的队长,这不禁让队长开始怀疑起了人生,这支陌生的混血种部队究竟彪悍到哪种地步才敢这么玩?难道对方指挥官的脑子出了问题吗,真不怕他玉石俱焚点了C4炸药? 队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转头看向了舞台上,果然那个男孩还站在那里,沉默地盯着巨型水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立马靠近了舞台对男孩发出了喊叫声。 “他在叽里呱啦说什么?”林年头也没回,在执行部突入歌剧院的时候,他就对这群雇佣兵失去了兴趣。 “他说,他手里的是引爆器,让我们命令执行部的人撤离,不然他就要引爆炸弹了。”万博倩走到了林年身边充当了翻译,不同于某只金毛败犬,她的语言学拿的是A+,几乎精通各种主流的国际语言,西班牙语也不例外...不过换金毛败犬在这里好像一样能充当翻译,因为她本身就是西班牙人。 “为什么找我?”林年皱眉。 “可能是因为你现在显得太过于...”万博倩盯着全程淡定到极致的林年十分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装逼两个字说出口,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之前注意到这些人好像是在场子里安了不少东西。”楚子航这时也把视线从神兵天降的执行部专员们身上挪了回来,转投向了林年。 “那些玩意儿我早顺手拆了。”林年看了一眼几乎狗急跳墙的队长说。 “你拆了?”万博倩有些愣神,“什么时候,放哪儿了?” “丢海里了。” “...你还顺道出了一趟歌剧院。”万博倩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林年了。 这个时候,队长也到了精神紧绷的极限,也还不知道炸弹已经被拆除了,不断地进行着威胁,但台上的林年几人根本没有理会他,语言不通的缘故也让他更加焦躁了,内场中站满了特警打扮的执行部专员,手中的枪械对准了每一个雇佣兵,而雇佣兵们也神情紧张地抬枪跟他们对峙,一时间气氛僵持不下。 “让他们出去!不然我引爆炸弹了。”队长再度用西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死死盯住舞台上的林年,把手里的引爆器伸直了拇指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按下去。 就在他精神要绷断的时候,舞台上的林年忽然抬起了手握紧了拳头。万博倩在看见林年握拳时脸色瞬间僵住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都出去吧,给我点时间。”林年说。 在他的身边盘旋着一只透明的镰鼬,镰鼬带着他的声音回到了直升机上的教官耳中。直升机上教官沉默了片刻,缓缓颔首向无线电频道的所有单位下达了一个命令。 歌剧院中所有的执行部专员陡然抬起枪口,开始井然有序地从各个出入口退出,雇佣兵们都怔住了浑身紧绷着没敢轻举妄动...他们发现队长的恐吓好像真的起效了,这支部队居然真的开始了撤退,就连歌剧院上空的直升机也调转方向驶开了洞口,高射灯和激光瞄准点瞬间消失,螺旋桨的噪音和风声离歌剧院越来越远,直至停在了不会打扰到歌剧院中的周边盘旋守望,只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队长狗急跳墙真的押对宝了,舞台上的男孩说的话真的就像是‘皇帝’的御令,挥斥之间随意调动着这支神秘而强大的混血种部队。 “你你你你。”万博倩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仿佛被这场面给惊呆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照亮歌剧院的白光也消失不见了,如利剑般悬挂的执行部完全撤空,但那隐约从远处传来的直升机噪音依旧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并非真的走了,这个歌剧院依旧在封锁之中。 “人家手里有炸弹啊,总得给点面子。”林年看了一眼万博倩,又看向浑身瀑汗的雇佣兵队长说。 “你不是已经给拆掉了吗!” “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告诉我的啊!”万博倩感觉自己要疯。 “可我没告诉执行部的人,他们不知道。”林年说罢再也不管万博倩是什么反应了,转头看向了贵宾厅的二楼。 不知何时,在那里站着一个娇小的女人,身着正装平静地看着楼下内场中的一片混乱,她藏在阴暗的角落中,几乎没人能发现她...就连刚才教官统御全场的镰鼬都不曾捕捉到她的体态特征。 娇小的女人遥遥对着林年做了一个古老的宫廷礼节,嘴角缓缓划出了笑意,似乎是在感谢林年的配合。 接下来的事情在执行部的眼皮子底下可能不太好办,他们也确实需要一个相对私人一些的环境来好好说道说道今晚林年一直觉得很蹊跷的一些事情了。 ------------ 第三百一十六章:楔子中的谜题 “paco,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paco抬头看向高处,巨大的蜂巢形书房的三楼上,‘皇帝’正站在书柜梯子上,穹顶窗户上零散的落着几片叶子,切割着阳光依稀照亮了他的侧脸,在他的手中端着一本尘封已久的古籍,金色的眼眸阅过一行又一行足以倾覆混血种虚伪历史的秘辛,平静的脸上不起波澜。 “您的意愿,我的方向。”paco说。 在她背后书房的大门外隐约有警报呜咽的声音,书柜梯子旁的木地板被血泊染红了,禁书管理员的尸体侧倒在办公桌上,在最后一刻他把手拍在了红色的警示按钮上。 苏格兰西海岸赫布里底群岛上的秘密庄园被凄厉的警报声笼罩,在按钮拍下的瞬间机关触动,两米厚重达25吨防爆铁门重重落下,将不少书架上价值万金的书籍震落在地上。上一个拥有如此安保措施的地方是位于‘夏延山’2000米深处的美军军事基地,炮弹都轰不开他们的大门,不少人推测里面存放着定期维护的核弹头,也有人猜测里面组装着成功实现超级AI的计算机机房。 如今‘皇帝’和paco所在的书房的安保力量丝毫不逊色于那一处军事基地,书架靠着的墙壁后是100米厚的花岗岩,地下的泥土中浇筑了钢铁的隔层,至于看起来最像是突破口的穹顶...在外面有着三挺激光感应的航空机枪炮,任何超出穹顶水平线的东西都会遭到火力摧毁。 严密的安保措施意味着里面的东西本身拥有足够的价值,书房里没有藏着核弹头或超级计算机,书房里只有书,一本本精装典藏的老旧书籍,每一本书没有书名只有编号,构成它们编号的是代表着储雪区域的头写字母和它们本身记载的年代序号。 比如B0003-0010,就代表着这本书记载着公元3年到10年的事迹,翻开它们会发现每一张书页都经过真空保存,最后组拼在了一起,里面的纸页泛着旧羊皮的黄色,记载着一些一旦公布破坏性不亚于核弹战争和AI造反的恐怖真相。 但书房的大部分书籍并非都那么骇人听闻,还是有一部分相对‘正常’的书籍的,内容大多都是那段年月发生过的灾难,亦或者是那段岁月偶然流传下来的一段早已遗失的知识,这些知识就算直到今天也从不过时,甚至远超现代人类智慧能企及的高度...前提是有人能解读它们。 ‘皇帝’此行就是冲着这些‘知识’而来的,或许这个书房是现世上唯一留存着这些‘知识’的地方了,岛屿庄园的主人将这些晦涩无法解读的‘知识’私藏了起来,此等举动无异于明珠投尘让真正明白‘知识’重要性的人扼腕叹息...于是‘皇帝’闻风而来了,像是寻觅伯乐的千里马驹,不惜远踏千万里赶来。 可像是这样的地方本应该是无法通过任何办法潜入的,然而‘皇帝’和paco还是出现在了这里,并非是他们的潜入技巧超人一等——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过潜入的主意,是正大光明的强攻进来的。 更具体一些地说,是‘皇帝’强攻进来的,paco跟在他的身后踩着沿路上的尸横遍野和血流漂橹而来,两人的身上都没有被染上丝毫硝烟的气息,因为他们的敌人甚至来不及开枪,为墙壁或地板上留下彰示着战斗痕迹的一两个弹孔,每一个人在看见‘皇帝’时都死了,心悦诚服地带着微笑死去,从七窍里流出欢喜的血来,为笑容更添一分艳丽的颜色。 换个角度思考,这倒也能算作一次完美的‘潜入’,因为看到过‘皇帝’的人都死了,没有目击者不可谓不是一次完美的潜入。 可如今岛屿的警报还是拉响了,事情败露在了最后一个环节,在‘皇帝’和paco进入书房的瞬间,图书室管理员就将警报拍了下去,在未来十年以内这个书房都没有人预约过进入,会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入侵者,图书管理员抢在身死之前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向整个岛屿发出了外来入侵的警报,将这场‘潜入’变成了‘强攻’。 于是整个书房被封死,荷枪实弹的重武装人员架着直升机与越野悍马向岛屿中心的庄园赶来,所有港口被关闭,海岸封锁线连成了一圈将整个岛屿包围在内,水雷激活,防空炮开始运转,天上、地下,海中,甚至宇宙的卫星在警报触发起,也开始监控岛屿的每一刻动静,每秒数百张卫星照片刷出,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可以逃过监视,哪怕是一只误入岛屿的无辜海鸥也会被囚禁下来拔干净身上的毛戴上缚脚的铁链。 “B区,第三层。”书房中‘皇帝’将手中的书籍插回了书架里说。 paco走到了书柜梯子旁,将装着滑轮的梯子推到了书房的另一个角落,梯上的‘皇帝’伸着手斟酌了一下,再取出了自己心仪的书籍又开始翻看了起来。 两人中没人想逃,换作一般的来访小贼,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各显神通从岛屿上那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封锁里想方设法钻出去了,但直到包围圈缩小到整个庄园时,他们两个人依旧静静地待在书房里,像是他们才是这间书房的主人一样。 ‘皇帝’看书的速度惊人,看书不如是在翻书,拇指轻轻捋过书页,上百页翻飞而过后他就将书插回了书架里重新拿起另一本,又开口让paco挪动书柜梯子,来到书房的另一个角落爬上爬下着翻看书籍,paco也不曾多说任何话,服从地按照皇帝的指示做,主仆二人一直游荡在书房里,只能听见书页的翻动声和阳光在指尖的流淌声。 “现在‘水蛭’最后的一道制作门槛已经不复存在了。”‘皇帝’放下了最后一本书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种渴求知识的人获得满足后的高潮,paco对‘皇帝’的这幅模样并不陌生,但凡哪一次她在对方脸上看见这个表情,不出十天半月,世界上就会因为一次‘异变’而出现剧烈的变动。 这些变动时好时坏,最好时甚至为混血种全体后代的基因优良度带来进一步革新,坏时就有些糟糕了,某些特定的人种或者某个小型的国家、区域地带的原住民就得为之灰飞烟灭,可能是死于一场瘟疫,也可能是死于一次不明的自然现象。 这些变动都是由书架上的这个‘人’带来的,就像真正的皇帝性质使然下达政令,或福泽一方,或生灵涂炭。 水蛭的研发,paco是项目的主导人,她知道这个产物一经诞生,在给予一些精密的调控,能给混血种社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冲击。 “所以您需要我做的事情是将‘水蛭’送到特定的实验品手中吗?”paco问。 “不愧是我手下最聪明的女孩...但还是不够聪明。”‘皇帝’轻笑着说,“最后的用词错了。” “是‘幸运儿’而不说‘实验品’。”他笑说,“从我手中诞生的最终作品,怎么可能会出差错呢?就算在过程中偶尔出现瑕疵我也会将它利用起来,让它成为女神不可或缺的那一只断臂。” “您心情看起来很不错。”paco微微抬首望着自己侍奉之人的脸颊。 “你知道《东邪西毒》在拍摄中为了筹备资金拍了一部名叫《东邪西毒》的搞笑片吗?”‘皇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我不知道...或许‘007’在这儿她会知道。”paco说。 “哦,我喜欢那个女孩,她总是能接住我抛出的所有话题。”提到007‘皇帝’脸上忍不住溢出了笑容,书柜梯子下的paco默默地低下了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和眼神。 “有些时候,在完成一部杰作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和失误,并不意味着你的作品会毁于一旦,如果你够聪明,你就懂得该如何利用这个意外,利用这个瑕疵达到比原来更好的效果。”‘皇帝’微笑着说。 “是。”paco点头,‘皇帝’是她的上司,上司说大道理下面的人就算听不懂也必须点头附和。 “‘水蛭’的出现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我决定将它登场的舞台放到那座滨海城市,或许可以吸引到一些有意思的人。”‘皇帝’仰望着穹顶的玻璃窗户,在外面隐约飞过无人机,摄像头穿过玻璃将他的脸拍摄进了镜头里呈现在了数百人围聚的作战会议室大屏幕上,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愣愣地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说不出话来。 “您是想开始渗透那些混血种中的隐世家族了吗?”paco微微颔首,心中已经开始规划起了组织未来几年的扩散计划。 水蛭是有魔力的,它能给予人青春和生命,同样也会在那些被赐福的人身上栓上一条锁链,锁链的尽头将由‘皇帝’把控,一旦锁链遍布世界,那自然也代表‘皇帝’的权力也逐渐在整个世界开枝散叶,当‘皇帝’掌控住世家们的时候,无异于整个混血种社会话语的权柄也将落到他们的手中。 任何接受‘皇帝’赐福的人都应当虔诚地献上效忠,水蛭就是一份全新的契约,每一个使用水蛭的人都会欠下‘皇帝’的一笔债务,从而为他所用。 “所以,我希望第一只‘水蛭’能落到合适的人手中,那些真正渴求的人,真正需要的人手中。”‘皇帝’淡笑着说。 “我听说陈氏家族的一位‘始祖’大限将至了。”paco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说。 最渴求、期望‘水蛭’的人难道不就是那些将血统和寿命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的老人吗?Paco想不到还能有谁比他们对古龙血清,血统重铸更奢求的人了。 paco盯着皇帝,想在自己的答案中观察对方的反应,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失望了,从对方的脸上她没有看到任何认可的表情...她无数次的猜测过这个人的内心,但每一次她得到的答案都与真相差之毫厘,结果自然也是谬之千里。 “我说错了吗?”paco问。 “或许吧。”‘皇帝’笑了笑不置可否,像往常一样又给了paco一个谜题,不到最后的时候绝不轻易揭晓答案。 “看来我的确猜错了。”paco叹息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猜想犯了一个错误。 贵宾厅的二楼上,她看着歌剧院舞台上与自己相视的‘太子’沉默地行了一个宫廷礼节,重新挂上了微笑。 倒也是了,有谁又能比现在的‘太子’更渴望、更合适拥有‘水蛭’呢?毕竟真正渴求、期望一件东西的时候,他们的目的往往都不会是为了自己啊... ------------ 第三百一十七章:主办方 林年看着二楼上那个娇小的女人伸手抚摸着护栏一步步地走向楼梯,没人知道在这之前她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就连欧米茄队长的镰鼬都从未找到过她,很显然对方通过某种技巧骗过了镰鼬,亦或者她就如林年一样危险,任何出现在她身边的镰鼬都无法安然地将信息带回它的宿主身边。 paco的出现让整个歌剧院的气氛再度凝结了起来,雇佣兵们投向她的目光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在‘蛇’和‘镰鼬’的监控中兀然走出了这么一个人来,无论是谁都感受到背后一股恶寒涌起...如果对方在暗处对他们开枪,或许到死他们都不知道杀机从何而来。 “我向来不喜欢不速之客。”踏上了步向歌剧院大厅的楼梯,paco开口说。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足够安静的大厅内却足以引起回音效果,每个人都能清楚听见她说的话,受到针对的雇佣兵们脸上也涌起了警惕和杀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的安保措施就应该做好一些。”林年淡淡地说。 不速之客这个词可以指雇佣兵,当然也可以指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在paco的话里他也是不速之客的一员。 “难道安保措施更好一些,就能阻拦你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了吗?”paco疑惑地问,但任谁也看得出她话里的故作姿态,因为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维持着微笑。 “很显然,不能。”林年看了一眼舞台下同样扭头盯住楼梯上paco的队长说,“就连这群杂鱼都挡不住,也更别想拦住我们,你破坏了游戏规则,自然就会有人找上你,你应该为之做好准备。” “游戏规则?谁定的规则?”paco问。 “我们定的规则。”林年说,“卡塞尔学院定的规则。你不应该把普通人扯进来,根据,你的所作所为将会为你和你身后的人带来下半辈子在切尔诺贝利监狱渡过的严重监禁。” “我听过那个地方,很残酷,每个人都像狗一样戴着项圈和狗嘴套,并且定期注射狂犬病疫苗。”paco点头说,“我有一些朋友住在那里,但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可能死了,也可能像狗一样活着。” “可你不像会关心狗的人。”林年冷冷地说。 “但我背后的那位大人喜欢狗,就像喜欢我和你一样。”paco淡笑,“林年,‘皇帝’让我代祂向你问好。” 林年还没来得及惊诧于对方认得自己和‘皇帝’是何许人物,舞台下的欧米茄队长就开枪了,他那堪称狙击枪的雷明顿手枪在硝烟和火光中发出了爆响,穿透力足以打爆犀牛和狗熊头骨的子弹旋转着飞向二楼的paco。 在林年的眼中那超音速的子弹轨迹缓慢,在空气中钻出了一条清晰的轨迹,直指楼梯上娇小paco的脑门。 林年没有尝试去阻止这颗子弹,只是静静地看着它飞跃了半个歌剧院,抵达了娇小女人的脑门前十米,在一分一秒中慢慢缩短距离,没有任何已经张开的不可视领域阻拦它,一寸寸地接近了那散乱的刘海,风压将发丝吹开,贴近白皙饱满的额头。 他很好奇这个女人会怎样避开这颗子弹,开枪的欧米茄队长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毫无疑问现在出现的paco代表了交易晚会的主办方,主办方既然有自信毫不设防地打开大门迎接所有来客,必然是对自身的控场能力极为自信。 包括之前欧米茄小队入侵歌剧院时,林年举手投降正想着试探看看主办方会怎么应对这种场面,但很显然主办方把皮球踢了回来,让执行部接手了这个问题...好像对方早有预料会出现这个局面一样。 神秘出场的paco被队长一发冷枪打死?这个情况不在林年的考虑范畴内,就连队长都没有抱有这个期望...可事情往往出乎每个人的意料。 旋转的子弹在paco的额头上挖开了一个血色的小坑,将皮肉和鲜血掘开露出了白色的额骨,进而额骨开始龟裂出蛛网似的花纹....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林年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讶异地看着娇小女人脑袋放礼花一般炸开的血腥一幕。 他退出了刹那的超感官,暴躁的枪响声短促填满整个歌剧院,随着枪响楼梯上的paco脑袋也很干脆的消失掉了,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向后仰躺栽倒在了阶梯上往下摔落,最终跌到了楼梯底部呈现了一个难看的姿势杵在地上。 舞台上依旧蹲着的俘虏混血种们有女人发出低低的惊叫声,部分男士也表情不适的回避了视线,每个人都没料到这个结局,人头炸成糊状的冲击性画面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适。 包括开枪的队长也愣住了,脸色有些古怪,但数秒后他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现实...万一主办方就正是那种自恃背景深厚觉得别人不敢动她的蠢货呢?这种人队长见得多了,也打死得多了,不差这一个。 “捣乱的人死了,我们接着谈我们的生意,让你的人撤出十公里外,保证我们离开这里,不然我会引爆歌剧院里的炸弹。”队长看向林年冷声说。 万博倩在回神后立刻充当了翻译,林年听后有些头疼,看向阶梯下的尸体有些烦躁,他是比较不信paco就这样死了的...但尸体摆在面前不得不信啊,为了会见神秘的主办方,林年特地叫退了执行部大军,对方正吐出了两个让他在意无比的关键词居然就给已经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给打死了,发生了这种意外他找谁说礼去? “这...怎么办?”万博倩问。 林年揉了揉眼睛,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二楼再度响起了熟悉女人的幽幽说话声:“我决定改口了...比起不速之客我更讨厌一言不发就放冷枪的人。”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二楼的黑暗的角落中,再度走出了那个娇小的身影,同样的声线,同样的身高,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衣着,站在楼梯口上伸手扶着护栏面无表情地盯着欧米茄小队的队长。 在地上,paco的无头尸体还未凉,新的paco已经站在所有人面前了。 万博倩还在发呆却发现身边的林年不见了,仿佛抽帧一样那个男孩已经站在了那血泊浸染的楼梯前,蹲在了那落地姿势古怪的无头尸体前,缓缓蹲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在人类心脏停止跳动变成一具医学角度上的‘尸体’后,第一步发生变化的是尸体的温度,不同环境下的尸体尸冷速度不同,在常规室内就现在的歌剧院中正常的尸体尸温会以每小时失去0.5摄氏度的速度下降,从而导致下一步‘尸僵’的出现。 但现在躺在林年面前的这具尸体还尚且温热,除了剩下小半个头部和下颚的惨烈死状外,其余所有的部位都和常人无异,他伸手抖出了匕首轻轻切开了尸体的胸膛,五脏俱全的内部结构和真实的温度湿度也确切无疑地证明了这具尸体的真实性。 “当着淑女的面切开她的衣服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楼梯高处,paco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年说。 “前提是你还能被称为人。”林年拿匕首在paco尸体的衣服上擦拭干净收回了袖中。 切尸,验尸的过程不到十五秒内完成,林年的举动十分符合唯物辩证,但看在舞台上不少人的眼里都不由对这个年轻的超级混血种诞生了更多的忌惮和恐惧,才死不到半分钟的尸体跟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人对着仪容修理完整的尸体都会报以看活人的视角去对待,林年能切黄油面包一样切开尸体腹腔,自然对活人的解剖也不会有半点抵触。 “能处理一下无关者吗?虽然我不是太介意,但如果任由他继续闹下去你也会觉得烦吧?”paco看着站在自己尸体边的林年建议。 话音落下,她被打成了筛子,这次开枪的是歌剧院里的所有雇佣兵,在队长的试一下各个不同口径的枪械对准了这个娇小的女人一齐倾泻出了子弹,将对方的从容和身体一起撕成了碎布娃娃。 又一具尸体从上面跌了下来,林年站在楼梯口看着更惨烈的尸体摔在自己脚边,微微侧身避开了溅起的血滴。这次他倒没有太多惊愕了,有一必有二,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楼梯上还会第三次站出一个一模一样的paco。 “这是反过来让我帮你们主办方解决无关者了吗?”林年回头看了一眼欧米茄小队的雇佣兵们...从一开始就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儿,主办方也好,卡塞尔学院也好,今晚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必然结果发生前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放下武器,我只说一遍。”林年的手中还握着那柄收在刀鞘里的菊一文字则宗,转身面向了欧米茄队长说。 楚子航注意到了林年用的是中文,这群人应该听不懂中文,所以林年现在在做的应该是象征性的示警...他细细揣测着,总结着经验。 队长正想继续炸弹威胁,但他却发现林年在血振...血振?既然没有拔刀为什么会血振?还是说对方已经拔刀过了?无线耳麦中,他忽然听见了队员焦急的提醒声,让他低头看地上,他也下意识低头去看,然后看到了一只握着引爆器的手躺在脚边。 林年在地上甩出了弧形的血迹,砍断一个人的手骨,菊一文字则宗的刀刃没有半点翻卷的弧度,他倒也很好奇这把古刀究竟结实到哪种程度,起码他在那个荒诞的梦境里,这柄刀可是能跟世界树树枝打造的昆古尼尔比拼硬度的存在。 于是林年进行了第二次血振,原本纯白无垢的刀身上如泼墨一般甩出了第二刀血弧在地上,有了第一次的例子,欧米茄小队的成员都纷纷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手臂,直到有一个倒霉蛋跌倒在地上捂住齐根断裂的左腿发出疼痛的低吼声时,他们才意识到‘斩击’再度发生了。 紧接着的第三次血振...这次并非是血振,因为从刀身上抖落下来的不是鲜血而是石屑灰尘,林年侧头扫了一眼舞台上陈列台边,大理石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裂痕,那正是菊一文字则宗留下的。 没人看懂他是什么意思。 在‘冥照’的领域中,酒德麻衣收回了摸向陈列台上巨型水蛭的手,中指的修整漂亮规矩的指甲顶端被切裂了一小截,地面上的裂缝刚好划在了她迈出的脚尖前,她沉默了一下只能翻出了个漂亮的白眼。 林年的视线正看向酒德麻衣这边,酒德麻衣不清楚这个男孩是怎么察觉到‘冥照’,‘刹那’和‘时间零’应该对‘冥照’毫无反制效果...但既然偷鸡被发现了,那就代表着今晚的局面已经彻底跟她们保姆团没有任何关系了,再留下去只是丢人现眼罢了,所以她再无留恋地收手,转身走向了台后的黑暗中宣告了退场。 在林年的视线中,右手倚靠着陈列台的金发女孩单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大概是不用谢的意思,他忍不住也翻了个白眼...想必刚才未知言灵的使用者大概很郁闷,直到退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 第三百一十八章:谈话 血是红色的,从断肢口滴下的血像缠绵的雨,在低长的哀嚎声中簌簌地落下,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汇聚在地上成了别有新意的暗红镜子,倒影着歌剧院里每个人惶恐的瞳眸,瞳眸中又映着男孩手中的刀,刀刃上折射着二楼上再度走出的人。 刀光中她又从黑暗中走出了,脚步轻缓,压着枪口的雇佣兵们看着她,就像是被蛀空了的牙齿,麻麻木木的,在灯光照出娇小女人一成不变的面容和眸子时,里面蕴着的清冷波光还是像风一样吹过全场,让麻木的蛀齿里泛起令人发瘆的酸痛。 paco很目色平淡,踩着血迹斑斑的楼梯下来,没有人再敢拿枪指着她了,现在是大人们的谈话时间,小孩子就该在角落里把玩着自己的玩具枪,而不是将枪口对准大人们进行无意义的可笑威胁。 林年看着paco一路走到了歌剧院的内场中,当她的脚面踩在了地板上的血泊,鲜血溅射到裤脚染红血渍,她踩着自己的尸体登场了今晚最后的舞台。 “恩斯勤斯匪尔粮,何不往啮彼宵小之肝肠。”在她身旁,林年忽然说。 “谁是蝗虫,谁是窃国匪贼,谁是宵小?”paco很显然听懂了男孩的讽刺,从林年身边路过了,神情里惶恐没有紧张,像是一切都还大局在握一样,慢步走在通往舞台的过道里。 “藏在暗中,伺机而动,行匪盗之事,这不是宵小还能是什么?”林年问,他走在paco的身后,脚步不急不慢,手中握着合鞘的菊一文字则宗没有任何出鞘的意思,“你原本是可以逃的,镰鼬没有发现你,我大概率也不能,可你现在还是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们策划了整场交易晚会,吸引来了各路牛鬼蛇神,可到头来你们本身能获得什么?这是我今晚唯一没有弄明白的事情。”林年说,“但现在我能理解为现在你没有在情况变糟糕的时候逃跑,而是选择登场的原因是你们主办方本身的真正目的还尚未达到吗?” “真聪明,但可惜我没有糖给你。”paco说。 藏在幕后的主办方终于出场了,但却是以一种极为微妙的形式,paco之前表现出的两次死而复生让原本该是‘镇压’的走向变为了‘洽谈’,她利用了暴躁的雇佣兵们告诉了林年,杀死她,囚禁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算林年的手腕再强,刹那和时间零再快,对她来说也无济于事,她死了两次自然可以死第三次。 林年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只能静下心跟她说上几句话,从观察中找到paco死而复生的秘密,再真正的将她缉捕。 “无宦官乱政,不出匪盗宵小行世。我们应世而生,为救世而来。”paco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舞台,聚光灯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披上了银色的新衣,转身看向林年面无表情地说,“告诉我,今晚最后的胜者,你想知道什么?作为手腕最强硬的人你有资格得到一部分真相。”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举办交易晚会出于什么目的?罐子里的水蛭跟‘永生’有什么关联?”既然paco让林年问,林年也十分简截了当地问出了他的问题,可他却也没抱有会得到答案的期望。 paco站在舞台中央陈列台的边上,paco平静地看向陈列台后的阴影,直到躲在后面的红发女孩不好意思了,缓步挪了出来退到了一旁,她再满意地站在了陈列台后双手轻轻按在上面,隔着巨型水蛭的罐子注视同样登上舞台的林年:“回答你的答案,作为回报你会放我离开这里吗?” “执行部从不跟罪犯做交易,我们只会欺骗罪犯,在获得对方的信任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一枪崩掉他们的脑袋。”林年说。 “真是够冷血啊。”paco冷冷地笑,“今晚这里出现过的一切东西也都会被你们收缴一空吧?” “召集普通人收集有关龙族文明的物品,光这一点就足够崩掉你的脑袋数次了。”林年淡淡地说。 “可我很好奇这些东西被你们收缴后最终会去到哪里?”paco伸手按在了罐子的顶部,注视着里面黄绿相间的水蛭。 “所有东西自然都会得到最严密的看管。”林年说。 “不不不不。”paco摇头凝视着罐中的巨型水蛭,“唯独这件东西不会,冰窖的确是个好地方,炼金水银矩阵也很有威慑性...但却唯独没资格留下它。” 万博倩和林年的表情都出现了波澜,之前paco叫出了林年的名字就已经很让人深疑了,现在更是从她的嘴里说出了冰窖二字,对方很明显知晓卡塞尔学院的存在,并且对其有一定深入的了解。 在林年的记忆中卡塞尔学院的地下冰窖大概是个犹如核武库一样的地方,藏着世界各地的危险炼金物品——这一点在学院里是人尽皆知的,但冰窖的具体防御措施上动用了仿秦始皇陵的水银池构建了牢不可破的炼金矩阵,这种机密消息却是鲜少有人获悉。 而恰好林年的权限是‘S’级,有幸读到过有关冰窖的机密情报才知道了这些机密,在静电力场和激光通道等灭绝人性的防御措施之后,最后封锁藏品活灵的炼金水银矩阵才是真正的杀招,可凭什么paco也能一言道出冰窖里最为关键的一环防御? “因为我们有人进去过。”paco很简单就回答了万博倩和林年写眼中的疑虑,“用‘皇帝’的话来说,那里面简直就是垃圾堆,有用的,没用的都往里面塞,赝品真品甚至混成一套摆放着,让它们真正的主人看到了恐怕会笑掉大牙。” “私自进入冰窖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玩笑话,光凭你刚才那这一席话,如果被人咬死为真的,那么你和你身后的势力就足以得到整个欧洲秘党不死不休的敌对。”林年平静地说。 他没有深入问‘皇帝’这个词代指的存在,因为跟喜欢玩猜谜语的人聊多了之后,他觉得多半自己问了对方也只会打个哑谜给自己猜。 “跟整个欧洲秘党为敌吗?听起来很有挑战性,可要树敌,总得知道你们的敌人是谁。”paco淡笑着说,“位于我左侧十米外的那个隶属于你们校董会麾下的走狗正在用纽扣式摄像头拍摄我的脸,上传到你们学院的秘书‘诺玛’信息库中在疑犯卷宗内进行面部匹配,但我还是没有藏着掖着,我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你们面前就代表着不怕被你们查清楚我到底是谁。” 被点出‘校董会’时,万博倩的脸色细微出现了变化,但林年面色却一成不变,万博倩是校董会的人他一点都不惊讶,这次任务本该由他一个人进行,后来的万博倩和那个自称执行部后勤的中年人都是被校董会硬塞进来的,两人跟那群位高权重的校董们没关系才有鬼了。 “请不要误会,点出你们学院的冰窖并非是在向你们身后代表的欧洲秘党示威,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用另一件事实来为我想陈述的事实带来权威性和可靠性。”paco淡淡地说,“你们的冰窖没有资格,也绝对不会有机会收纳我面前的这样东西。” 林年的视线回到了罐中的巨型水蛭,到头来,话题还是回到了原点,今晚的暴风眼,第二十二号交易品。 “‘永生’、‘礼物’...不管它叫什么,用了什么噱头,混血种和普通人们会被你们的花言巧语所吸引,总不可能你也希望着我也会跟他们一样相信你的鬼话吧?”林年隔着罐子看向paco 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paco淡淡地说,“你凭什么以为校董会派探子来插手这个任务是为了监视你?有希尔伯特·让·昂热的保证在秘党中没有人敢对你起疑心,他们来到你身边是为了其他事情...理所应当的事情。” 林年终于皱眉了,表情发生了微小的变化,看向了万博倩。 万博倩面对林年的注视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垂首避开视线。 paco看见他的反应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你认为校董会那群老不死的能免俗?他们就像鬣狗,总会为着新鲜的血肉围追堵截!” “水蛭的真实用途是什么?”林年问。 “涉及到非常复杂的炼金学和血统...”paco刚开口就像发现林年抬手示意她闭嘴,她顿了一下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问她,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林年凝视的女孩,没来由地轻笑了一下,闭嘴了。 安静了数秒,万博倩终于开口了,吐出了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一些秘辛。 ------------ 第三百一十九章:逆君之臣 “半年前,欧洲秘党收到了可信度存疑的风声,有人在西伯利亚重现了血统重铸技术,能利用提纯精炼过的古龙血清注入人体进行血统提纯,代号为‘永生’。半年后,滨海城市有人声称一场交易晚会上会进行‘血统买卖’,最初疑为混血种人口交易,后又有消息透露交易品代号为‘永生’与半年前的那个风声如出一辙。”楚子航的身边,万博倩的表情变得沉稳平静了起来,不复之前的茫然和无措。 这种变化林年看在眼里也不大意外,一旁的楚子航无声间退了几步远离了这个女孩,眼底涌起了淡淡的戒备,他不太清楚校董会、血统重铸技术和这次任务之间的纠葛,但他还是听明白了万博倩似乎有事情瞒着林年,而在今晚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林年,所以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站边。 “血统重铸技术?”林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 “无害的古龙血清置换掉发臭腐朽的血统,一种梦幻般的技巧,曾由14世纪著名的炼金大师尼古拉斯·弗拉梅尔提出,但遗憾于没有纯血古龙的样本无法实施,只留下了手稿和猜想,最终的目的是完全的更替混血种的血统,达成人造龙王的伟状。”万博倩轻声说,“现在我们认为有人初步实现了这个猜想。” 她看向了paco,“我们想找到研究出她的人。” “要么为你们所用,要么...在强迫的情况下为你们所用。”paco摇头,“可惜你们要找的不是我。” 林年不带感情色彩地笑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永生’这东西能为垂垂老矣血统腐朽的混血种带来新生么,难怪混血种中那么多人想要他,争得头破血流。校董会里我记得不少人年纪挺大的吧?但却又没有像校长那样优秀的血统,在面对校长的时候,他们应该都恨不得西装笔挺拔刀屠龙的人是他们自己吧?” “我们只是想找到制作水蛭的人,这项技术一旦能为秘党掌控,整个屠龙战争的局面将得到颠覆性的改变。”万博倩沉声说,“这是远比‘暴血’优秀的‘血统精炼技术’,每个混血种都能得到比肩‘A’级甚至上的强化,校董会不可能置之不顾。” “不...你说漏了一点,能获得这些技术福泽的可不仅仅是混血种呢。”paco幽幽地说,她看向了舞台下依旧昏厥的人群,目光落在了一个身穿白色礼服昏迷的美丽女人身上,“所谓的‘重铸’,定是能叫一个注定藏在世界那边的人,真正的破蛹化蝶,予以比翼双飞之美的新生啊,所以在‘永生’外还有另一个那么好的名字...‘礼物’。” “......”林年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舞台上,万博倩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瞬间住口了,跟着一旁的楚子航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眼中涌起了不确定的惧意。 “真实的人生往往是不彻底的,任何宏大壮丽的史诗,走到尽头都是在尚未功成名就前解甲归田,看着另一个人走上自己的老路,然后成功,不禁感慨如果自己当初运气好一些,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可那一点往往被称为宿命。”paco迎着那缓慢升起的黄金瞳缓缓地述说着一个既定的魔咒。 舞台上的混血种们仰视着中心处那升腾而起的金意,如海潮般的血统压制力将他们摁在了地板上,大脑的思绪几乎要在浪潮中停摆,只能浑浑噩噩地感受着熟悉的威慑力,瘫软匍匐在地上。 “...人生是如此,爱情也是如此吧?不彻底,离圆满,差一点,只差一点,有人说只是一点那不如就很这样罢了吧,可谁曾想这就像月圆一样,在圆月之夜前的缺月缺多少都是缺的...就跟混血种与普通人一样。”paco淡淡地说:“他们两者之间始终缺了名为血统的桥梁,裂开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在他的面前,林年的黄金瞳威压催生到了极限,剧烈的金色波涛中,简直像是暴怒的巨龙,但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平静,看不见任何因为盛怒而皱起的狰狞。 “那你想拒绝这份‘礼物’吗?”paco凝视林年眼中那金色的海洋问。 “你们是什么人?”黄金瞳炽热沸腾的林年问,“不要认为暗喻就能让接下来的场面变得好看一些,这么了解我,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吗?我可以认为你们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开战?不,从来都不。你不是问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吗?现在我终于可以回答你了。” “‘皇帝’很关心你啊!祂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你,如今祂终于忍不住了,要走到台前来向你亲切地打上一个招呼了。”paco轻笑着扫视整个宏大的歌剧院,‘蜗壳’外的海风伴随着浪涛的声音涌入室内,吹得女士们的裙摆飘摇,发丝乱舞。 为什么主办方会将地点选在歌剧院,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林年想起了,金发女孩曾经跟她说过的,从来都有那么一位幕后大人物,悄然地掌控着有关林年的一切,在林年身上甚至有着‘安全阀门’这种东西限制着他的野性生长,又悄然保护着他在险境中的安全。 这个幕后黑手,看来终于在今天开始撕开舞台上那张猩红的帷幕了。 非法混血种集会、慈善交易晚会、菊一文字则宗、巨型水蛭...一切汇聚在一起引发的这一出大戏只是为那位‘皇帝’登场准备的铺垫。 祂在借着这混乱告诉所有人,祂就要走到台前来了,带着祂的王驾和皇冠,台下所有的观众都为之做好觐见的准备。 可祂在归来时,第一个想要亲切拥抱问候的,却是一个相对整个世界来说默默无闻的男孩。 “在所有人中祂最在意你啊,故人相逢,契阔谈讌时,永远都有一份隆重的伴手礼。”paco抚着装着巨型水蛭的玻璃罐轻声说。 “无论你做什么,祂是爱你的,也是支持你的,即使你遇上了一些麻烦,祂也愿意为你排疑解难。” “普通人和混血种之间的界限是可以打破了,那个女孩也可以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只要‘皇帝’愿意。”在林年持续沉默中,paco走到了陈列台前,“那个叫苏晓樯的女孩,听‘皇帝’说过你很在意她,不是吗?” 苏晓樯。 听到这个名字,万博倩和楚子航很明显顿住了,迟疑地看向了林年,而前者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巨型水蛭的表情开始难看了起来。 她怎么还明白不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名为‘皇帝’的人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学院的‘S’级这个不可多得的超级混血种,这次交易晚会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吸引林年到来的,长达半年的布局只为了将巨型水蛭带到林年的面前...对方想做什么?招揽?示好?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巨型水蛭对‘S’级来说被这个名为paco的女孩重新赋予了巨大的重要性! “我真的很好奇你口中的‘皇帝’是不是我认识的某个人。”林年的黄金瞳渐渐熄灭了,他居然靠着本身的情绪控制压下了混血种失控的自然反应。 但他越是这样就越让不远处的万博倩感到不安,她知道苏晓樯是谁,这个名字又意味着什么。 “帮我解决麻烦?真是敢说啊,我真想让祂站在我面前再用你这种腔调复述一遍这句话,到时候祂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麻烦了...不过在这之前。” 林年忽然转头看了一眼万博倩,万博倩后退了一步,踩到了雇佣兵尸体的手臂差些摔倒,就在她以为林年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时,却发现对方只是平静地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校董会这次的目的是想要制造水蛭的人是吧?” “是...是。”万博倩没有理解林年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回答了。 问完话后,林年走向了陈列台前paco的面前,就在paco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林年兀然伸手按在了玻璃罐上将它推倒在了地!一旁的万博倩脸色剧变来不及冲出去阻止,菊一文字则宗就已经出鞘一刀捅入罐内发出尖酸的刺响,刀剑狠狠地将那蜷缩的巨型水蛭钉死在了地上。 暗红色的血清缓缓从巨型水蛭的伤口中流出,混合着营养液静静流淌在舞台的大理石地面上,顺着阶梯层层而下,成交价几乎高达数十亿的‘永生’在混血的营养液流淌中付之一炬,这一刀宛如劈碎了一整座能填满整个舞台的金山,然而出刀的人却对这些虚伪的财富嗤之以鼻,刀锋中满是憎恶和不屑。 “如果你说的‘皇帝’现在也在看着我们的话,那就不妨让祂出来见见我。”林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怔住了的paco,缓缓矮身到了她的身边。 “血统?鸿沟?真是恶心的让我想吐啊...我喜欢什么女孩,什么样的女孩,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评头论足了啊?无论她是混血种,还是普通人。”他在paco的耳畔声音像是含着坚冰,一字一句都吐出了冰刺与石头。 “去他妈的皇帝和礼物吧!我会找上祂的,只是时间问题。” ------------ 第三百二十章:老板 “真是冲动啊。” 酒德麻衣舒舒服服地坐在3号贵宾厅中,端坐着隔着单向玻璃俯视歌剧院大幕揭开后的那场好戏,价值千金的跨时代产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不断扭动着,菊一文字则宗的刀剑搅动着带走了它的生机。 大概没有人能猜到退场的酒德麻衣会折返回贵宾厅安稳的坐下,因为没人知道在行法国军礼的时候她顺手把‘布都御魂’给塞椅子下藏着了,这一行她得不到巨型水蛭总不能把这柄炼金古刀也搞丢,不然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在某方面上小家子气的老板大概得气死自己。 不过恰好也正是因为折返回去拿刀,酒德麻衣才有机会看到这场大戏的高潮,她原以为巨型水蛭要么是被秘党代表的学院派带走,要么就是主办方出手回收,可现在巨型水蛭居然砸在了林年的手中,这可谓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出刀的男孩是真心实意地憎恶刀下的丑陋水蛭,如果他及时拔刀纳鞘,古龙血清带来的高速自愈会飞快地修补水蛭上留下的伤口,但男孩很明显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这么做,炼金古刀死死地插在水蛭身躯上缓慢地旋转着刀刃,被扩开的伤口成为了开闸的水管,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科研经费得到的成果像是液态的红宝石挥洒在了地面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有人来得及阻止,paco被黄金瞳压迫虽然表现得极为从容,但其实本身也动不了分毫,每个毛孔都在呼吸着胆颤的空气,一旁代表着校董一方的万博倩也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没法阻止。 ‘刹那’和‘时间零’这种言灵的使用者都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在说话之前就已经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他们的狠话永远都是把刀子插你心口上再刺入你的耳膜的,一个恍惚之间,男孩就把老饕们垂涎三尺,虎视眈眈的一盘绝世佳肴给掀进了垃圾桶里,还不忘用力踩上那么几脚,鞋底碾磨着瓷白破碎的盘子像是踩的不是菜色,而是每个深谋远虑者的脸面, “感觉像在看现实版的《石崇宴客》。”酒德麻衣忍不住轻声说,盯着大理石地面上流淌的古龙血清,她莫名地觉得血液里一些深处的东西在隐隐躁动,逐渐有沸腾起泡沫的迹象,这让她有些口渴,轻轻抿了一下红唇想要咽唾沫。 “可《石崇宴客》在不同情况下代指了两个故事,分别是砸珊瑚和杀美人,那么麻衣,你觉得现在上演的这一幕究竟对应着哪个故事呢?。” 在酒德麻衣嘴唇微张时,她身后的黑暗中居然真的伸出了一只男人的手,手中稳稳端着一杯盛了三分之二的香槟,微小漂亮的白色气泡黏在淡金色的杯壁上像是金色绸缎纹了许多白花,簌簌地往上飘,化在了美眸的视线中。 酒德麻衣顿住了,没有回头,这个世界上能跟她同处一室不被她发现的人极少,站在她的身后直到主动出声前不暴露的人就更少了,恐怕不会超过一掌之数,而此时她背后的‘老板’也确实正在这一掌之数的名单中。 不知何时,酒德麻衣身边冰桶中插着的喝了一半的香槟被换掉了,现在插在冰块里面的是一只瓶颈绑着白花绸缎的全新的香槟,酒身上印着万年不变的白色银莲花,巴黎之花美丽时光,听说酿造它的葡萄像是钻石的原石,酿酒师用最精细华丽的手法将它们切开,呈现出了别一样的口感和馥郁的芬芳。 酒德麻衣伸手接过了那杯香槟,在杯口上留下了浅浅的唇印,甘酒入喉她只闻到了新鲜的苹果和梨子的味道,仿佛酒中掺杂着与那甜味相当的镇静,将她一切浮躁的现象都缓平了,血管中紊乱的血液再度恢复平静,眼眸里荡漾的金意也沉入了湖底。 “大概是砸珊瑚?”酒德麻衣说。 “不,是杀美人啦。”站在酒德麻衣的身后的老板右手轻轻搭在椅背上,左手抄在兜里,俯望着那扭动的水蛭,话语里带着那么多的可惜,但眼中却是和持刀的男孩一样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 他西装革履,跟今天的所有人一样正装出席,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行踪,包括酒德麻衣和薯片妞,直到高潮接近落幕了他才姗姗从坐席中起身,来到了幕后。 “我好像看到老板在你身边,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无线耳麦中许久才传来薯片妞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踌蹴,似乎是担心问题出在搞砸了任务的她们身上。 “嘿,今晚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吗?大家都是正大光明地进来的,不像某些人偷鸡摸狗反倒被砍断了爪子。”老板俯视着歌剧院场中的欧米茄小队露出了轻薄的笑意,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觉得真的好笑。 “意思是老板你拍卖的时候还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出过价?”薯片妞并不惊讶老板能听见酒德麻衣耳麦里自己的声音,就算下一秒老板站在自己身后她都不会太过震惊,顶多把翘在电脑桌上的嚣张双腿给收下来。 “出过几次价,那本祭祀人皮书上的部分内容很有意思,书写它的人疑似得到了君王的馈赠,并把一些馈赠留在了卷末语中,如果能有效解读或许就能还原出作者见过的君王是王座上的哪一位...但可惜还是没能成功把东西买下来。”老板淡笑着说,“毕竟今晚我们不是主角,客随主便,总不能喧宾夺主。” “那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酒德麻衣问。 她不觉得老板像是会喜欢做无用功的人,今晚就连他都亲自莅临肯定有他的用意。 “观礼之时总该正装出席,携怀美人。”老板笑,“这是一次征兆,祂即将走到台前来了,向整个混血种世界宣告祂的重临,比起其他幕后的人祂显得高调太多了。” “老板你真的认识‘皇帝’么?”酒德麻衣轻声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我认识很多人,很多人也认识我,在我们的领域里,‘认识’这种关系是很廉价的。我跟祂可不仅仅是‘认识’,我们是熟识。”老板看着舞台上一寸寸从干瘪水蛭中拔刀的男孩,“石崇宴客,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 酒德麻衣同样看着舞台,盯住水蛭彻底失去活力的一幕缓缓颔首:“的确是斩美人。” “可这东西可比美人美多了,也危险多了,所以‘太子’对祂进行了第一次反叛,‘礼物’固然很美好,但接受它的代价也很大,‘太子’拒绝倒也算是合乎情理了。”老板轻笑,“只是提前把‘水蛭’给做出来了,祂倒也是心急得很,都那么久了还没有放下曾经那复辟的宏愿吗?” 酒德麻衣和薯片妞都在沉默中敏锐地抓住了老板话里的关键字眼,其实老板从某种角度来看跟‘皇帝’之流的人没什么差别,都是一顶一的谜语人,但大多时候他们还是很愿意随口透露出一些有关巨大秘辛的只言片语。 ‘皇帝’的目的是复辟?复辟什么?属于祂的皇朝吗?但为什么是‘复辟’,难道说曾经这片世界的土地上拥有过一个属于‘皇帝’的真正王朝?只不过因为某些灾难或变故将那连城的辉煌化为黄土了?那灾难和变故又是什么? 老板一句闲话就将酒德麻衣和薯片妞置入了猜疑和推论的风暴中,可他也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自己也倒上了一杯香槟,独饮之间望着陈列台前的男孩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悲欢喜恶。 “倒也罢了,短期内我们跟他们是不会有太多交际的,我们之间还没到需要互相点头的一步,可能等路明非入学后情况才会发生一些转变吧。”老板看着开始突入室内的执行部特警专员轻笑了下,“那时候祂又能把秘党那滩水搅得有多浑,谁又说得一定呢?祂从来都是一个不甘没落的人啊。” 随着水蛭的彻底死亡,接受到重新突入指令的执行部专员们再度破门涌入...倒也不需要破门了,所有的大门早在之前就被雇佣兵们炸掉了,在失去炸弹威胁后欧米茄小队彻底失去了一战之力。 或许在正常的城市巷战中他们可以不弱于执行部的专员,但就现在胆气和士气全被打压到冰点的情况里,执行部的神兵天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降服了,等待他们的大概也是切尔诺贝利核废墟的长年监禁。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酒德麻衣回头,但却发现老板已经不见了...倒也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当然是跑路咯。”薯片妞学着老板的语气在无线频道里嘟哝着。 ------------ 第三百二十一章:预言中的落幕 在雇佣兵小队不成威胁后,整个歌剧院的场面不到一分钟就被彻底接管了,每个出口都被拉上了警戒线,长枪短炮地架在通道口前。 每个执行部专员都带着和防毒面具和护目镜,毫不留情地将雇佣兵的队员跪压在地上,卸除一切外在武装开始从头顶开始搜身到鞋底,每个队员的肋骨部分都被用力按压以保证没有哪根骨头被手术取出塞藏着匕首或者炸弹。 欧米茄队长的手臂断口很整齐,抓着炸弹引爆器的断手被小心地取出引爆器再放进了冰桶里冻着,毕竟就算是执行部在某些地方还是很讲究人权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果四肢不健全就被关进切尔诺贝利监狱的话,大概和抓捕现场就地处决了没什么区别——都是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观众席里的普通宾客在沉睡中都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一个个都被套上了束缚衣捆在了弹夹上往外面送,位于卡塞尔学院本部的心理部已经上了专机赶往这座滨海城市,等待这些普通人的是心理部为期一个星期的洗脑,没什么副作用,忘记该忘记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获得一次免费的心理咨询根除潜在抑郁症的毛病什么的。 至于舞台上被看押的混血种世家子弟,对于这群年轻人,执行部没有乱动他们,也没有进行搜身,欧洲秘党跟中国的大小世家从来都是互不侵扰的状态,大家都有着相当大的体量,虽然中国世家对内混乱争斗严重,但在利益问题一致对外的情况下总能爆发出让欧洲秘党为之头疼退却的力量。 那么现在歌剧院里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麻烦。 直升机的速降绳上,教官手持雷明顿M870速降而下,速度大概是正常速降的一倍,落地后甚至连战术翻滚都省了,抬枪就指住了林年面前的paco,其他降落在舞台各个角落的特警也纷纷持枪对准了那个娇小的女人。 场面一度有些僵持不下,没有人下达指令,每个专员包括教官和背后的指挥官都在等待着场中‘S’级发话,这次行动任务从根本上来讲话语权最大的正就是林年,其他所有人都只能算协助行动的辅员,只有任务专员发话了,他们才有资格介入其中。 营养液流空的玻璃罐中,巨型水蛭蜷缩在一块,再也不复聚光灯照耀下的光泽和妖娆,黄绿色的斑纹黯淡地像是劣质的颜料笔涂在草纸上,在水蛭里真正重要的古龙血清流干后,它就只是一具没有任何价值的生物尸体了,甚至能否成为风干后的药材现在都得打个问号,毕竟大多生物龙化后都是带有剧毒的,水蛭是新品种没有人研究过这东西,自然也不敢轻易拿它进行任何实际使用。 古龙血液干涸得很快,在地上留下的比血还要红的印记,从高处看宛如树一般流向开枝落叶,在它流动时会不禁让人想起卡巴拉生命树,或是雾尼歌剧院原本穹顶上那疯涨的藤蔓,一样的古朴,一样的优雅,在自然的绘制中却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魔性,血液流动时中折射的光斑就是树枝上结出的果实,饱满而诱人。 巨树生长的土壤也是刀下的水蛭,土壤死了,树木也枯萎了,只留下了光秃的鲜红树干呈现出一种妖丽的别样美感,paco盯着这地上的血红枯枝久久说不出话来,当舞台上对准她的枪械上膛发出了警告的机械撞响声时,她才渐渐回神了,看向了面前的林年。 “有想过怎么逃吗?还是说一开始就没准备逃。”林年将菊一文字则宗合鞘了,没有想着用刀子威胁这个女人。 “今晚你说的话,‘皇帝’都会记住的。”paco颔首看向了林年面色终于归于了绝对的平淡,她跟林年一样都是能将情绪收放到极致的人,这点‘小场面’还不能让她跳脚痛斥男孩的暴殄天物。 “我说过了,有什么话当面说,我不喜欢藏头露尾的人。”林年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也正式进入了卡塞尔学院的视野中,我们的情报机构会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挖掘你们的信息,希望你背后的人马脚真的收的很干净,一旦被我们挖出来了,我们就会往你们的头上浇下滚烫的岩浆。” “‘我们’?”paco退后了一步,引来了更多枪口的调转,但她只是为了退出地上那干涸血迹的范围,站在了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跟林年隔开了一条鲜红的道面无表情地说,“看起来卡塞尔学院的确是一个很能让人拥有归宿感的地方,你认为你已经是他们的一份子了。” “起码他们发我工资。” “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你真正受到的恩惠你为之视若珍宝。”paco淡笑了一下,歌剧院里的包围圈开始缩小了,凝滞的气氛逐渐开始升至了极限的阈值,仿佛能听到冰面裂开的声音一样,让人在安静中感到成倍翻涨的惶恐不安。 巨型水蛭被林年一刀毙命后,整个场面就彻底崩掉了,今晚的风暴眼被一刀劈成了碎片,露出了头顶上归于安定的黑色夜空,就连海浪声都清晰了起来,越是这样,藏在风暴混乱后的人越是开始无法再继续端坐稳重。 “现在你已经没有依仗了。”林年望着paco淡淡地说,“如果你们今天是抱着以激怒我和整个秘党为目的而来的,那你们也的确做到了。你们要战争,我们就给你战争。” 此话一出,林年身后不远处的教官陡然抬起了手,数十个红点亮在了paco的身上,狙击镜中将这个女人每一个动作都放大到了极致,包围圈已然封死到了极限,每个人都不再前进了,像是黑色的礁石铁壁一样将这个娇小的女人封死在‘圆’中。 “你以为我们会为战争到来后悔么?不...这是我们的使命。”paco摇头,视线缓慢地扫过林年,万博倩,乃至楚子航和那些组成包围圈的执行部干员们,目色淡寡清冷,她被逼到了舞台的正中央,聚光灯照着她像是即将发表演讲的伟人领袖。 而她的确也有着那么一出简短的演讲。 “新时代已经苏醒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拥有的力量,他们开始制造喧嚣,不再敲门,闯进王殿占据旧时代王座,空气里充满了他们的嚷叫。旧时代的人开始恐惧,胆怯,拼命想证明他们的时代尚未过去;他们同新时代比拼热血,但他们握刀的手早已垂垂老矣;他们如同可怜的荡妇,风华已逝,仍指望用浓妆艳抹通过轻浮浪荡的丑样来挽留他们青春的幻影。明智的会选择退让,他们会没落恐惧地看着新时代的到来,因为他们知道,世上不存在什么最后的格言。在黑色的皇帝篡位封王威名远播的时候,长老会的时代已经过时了,但不要忘记时钟的旋转总是轮回的,祂们失去的祂们最终都会找回来,时代的更迭如同钟摆一样,来回动荡,永不停息。” 她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讲述古老的寓言,歌剧院成为了她的舞台,巨大的空间回荡着她的声音,某人正借着她的口,将祂的预言上升到整个歌剧院,在从那破裂的穹顶升出去,直至挥洒到整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新时代和旧时代究竟是在指代谁呢?”飘荡着预言的风中,林年问。 “这个问题将由你去寻找答案,毕竟你和祂们一样,都踩在登上旧时代王座的阶梯上啊。”paco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伸手进了怀中掏出了一把袖珍手枪,还没有对准目标,手指就已经放在了扳机上,在这个距离她最可能瞄准的只能是近在咫尺的林年。 教官最先开枪,半跪着的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雷明顿霰弹枪的扳机,子弹出膛如烟花爆炸般在paco的侧腰上轰开了红色的血雾,巨大的推力将这个娇小女人近乎平移般轰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距离比较近的几个特警专员立刻扑了上去,不论地上paco 的死活钳制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另一人如熊般一个跪压将她重重摁死在了地上,双手暴力反剪起戴上沉重的银色手铐,过程中全程三个枪口抵住了她的脑袋,抖动游移的狙击红点锁死在背部的后心、脖颈以及腰线上。 “弗里嘉子弹,不用担心。”看见林年转头递来视线,教官立刻沉声解释,“有你控场指挥官很放心,我们临时把子弹都换成了非致命的麻醉子弹。” “教官,情况好像有些不对。”给paco戴上手铐的特警专员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回头看向教官和林年。 “人死了么?”林年似乎并不太意外问道。 “是...”特警专员低声说。 教官脸色变了变,甚至检查了一下身上挂着的霰弹枪弹药,确定无疑是弗里嘉子弹后才面色阴晴不定地快步走了过去,将地上一动不动的paco翻了个面,被击中的腰间只有淤青和弗里嘉子弹的血沫,但paco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是七窍流血,死得让人不寒而栗。 “毒药?”教官拇指压开了paco尸体的下颚,检查了里面的每一颗牙齿,没有发现破碎毒囊的存在。 “没人能在我面前服毒自杀。”林年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头看着paco的尸体,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通往贵宾厅二楼楼梯下的尸骸血泊,不少特警已经将那两具尸体取证保存了,无论是无头尸体还是筛子一样的烂肉都分门别类地放进了不同的裹尸袋里密封好。 “不用纠结她是怎么死的,她有自信站在我面前,就有从这里逃出升天的后手准备。”林年挥了挥手,几个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走向了楚子航和万博倩,给他们两人披上的毛巾,尽管两人压根没有受什么伤也被强迫着坐在了舞台下的坐席中开始体检检查。 教官盯着地上莫名死亡的paco表情有些古怪,他或许得重新定义‘逃出生天’这个词了,不清楚paco可以死而复生的她,也只能将其定义为一个势力培养的死士,在关键时刻总有为了保护组织机密的应急措施,放在现实世界里这种应急措施都千奇百怪,在混血种世界中有更诡异的保密手段倒也不是很奇怪。 只是她最后说的那些话,让教官有些毛骨悚然,他见过更多狂信徒在死亡前念诵教义,对自己的神祷告,亦或者对秘党发起恶毒的诅咒...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paco 死前的预言如此平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信,像是有人借着她的口,对所有人发出了一个警告。 至于具体警告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却丝毫不影响那股沉重的史诗感爬遍每个人的全身。 “死掉的疯子没有价值再榨取了,不如说说这些人上面准备怎么处理?”林年扫了一眼被特警专员拿枪指着一个个面壁抱头的年轻混血种们。 这幅场景倒是有些像他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扫黄特辑里的画面,只是把嫖客们换成了衣鲜亮丽的俊男美女,只是他们今晚惹的麻烦可比嫖客严重多了,严格按照《亚伯拉罕血统契约》里的条例执行,这些人基本上全部都是要进混血种监狱的。 “很难处理,这件事我们最好别插手。”教官背身向了俘虏的年轻混血种们朝向正在进行转移疏散的观众席侧身压低声音说,“这次任务如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涉及到的事情大概会比较严重,关乎到大规模的泄密可能,这些人大概得被暂时扣留了。” 这些年轻混血种背后代表的势力很复杂,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他们打电话联系身后的世家来赎人,按照执行部和校董会的性质大概率得敲上一笔,毕竟涉及到普通人触碰龙族文明的忌讳,这些事先不守规矩的世家也免不了出点血。 “施耐德部长那边联系了吗?”林年点了点头,留意了一下最边上那个暗红色头发的女孩,却发现对方也在偷看自己,两者视线交错本该有一方胆怯的回头,但那女孩居然胆大包天地向她翻了一个白眼,脚下偷偷摸摸地踢掉那双玛丽珍的高跟鞋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他也只是一扫而过了没起太大的兴趣,又把目光落在了坐在坐席上被医护人员按住照手电筒检查瞳孔反应的万博倩和楚子航。 “这次行动正是由施耐德部长亲自批准的。”教官颔首,“部长的意思是这次的任务汇报大概会很复杂,等你回到学院后先去他办公室一趟进行口头的汇总解析。” “那麻烦告诉他我暂时不会回学院了,暑假过完再回去吧。”林年低头把玩着一个纽扣,“现在离开学还有段时间,告诉施耐德部长,我忽然想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了。” 教官愣了一下,但还是缓缓点头了,直升机螺旋桨吹起的大风拂乱了他面前男孩的发丝,让人看不清男孩眼中的光。他抬着头看着破裂穹顶外的天穹,白光照着黑色的天幕,像是结冰的黑色海洋。 在一声突兀的清脆声响中,那枚一直被把玩的纽扣也被折断了,丢在了被血染猩红的大理石地面上。 ------------ 没有啊哈 今天咕一天,整理下思绪。 ------------ 第三百二十二章:校董会 “看起来卡塞尔学院的确是一个很能让人拥有归宿感的地方,你认为你已经是他们的一份子了。” “起码他们发我工资。” ...... “现在你已经没有依仗了。如果你们今天是抱着以激怒我和整个秘党为目的而来的,那你们也的确做到了。你们要战争,我们就给你战争。” “你以为我们会为战争到来后悔么?不...这是我们的使命。” ...... 淡薄的日光照在棕黑会议桌面的的录音上,挺括西装着身的老人站在窗边,闭着眼睛双手环抱着臂膀,藏在波涛声下面录音悄然无息地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播放着,身侧白色的纱帘拂过他的西装衣角,被海风吹得微微飘扬,像是少女被风亲吻的裙摆,里面藏着的不是春光,而是这栋白色的孤独堡垒外波涛菲诺耀眼夺目的盛夏。 白色的海水泡沫冲击着黑色的礁石,海的那边有渡轮的轮廓驶过,轮廓后地平线上是岛屿的影子,岛屿上是山,山外又是海,海外又是山。海上,山上,绿叶上,好像一切都被夏天盖上了一层刺眼夺目的光晕,唯独昏暗会议室中的人们,似乎烈阳再盛也怎么都照不亮男人和女人们的脸庞。 这里是波涛菲诺,意大利的一处海港小镇,景色优美,尤其盛夏时最佳,如今时当7月尾声,是海鸥和日光齐鸣的时节,于是这里每一寸的土地都散发着慵惰和靡靡的气息。 在60年代以前波涛菲诺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渔村,直到某一天以加图索黑帮为倚靠的电影投资人带着犀利的目光游到了这片土地,取景拍下了一部令人肝肠寸断的爱情片,霎时间这个渔村自此变成了度假天堂,林立起了高级的酒店和餐厅,令无数明星和拍摄爱好者流连忘返。 为其带来经济复兴的加图索家族也拥有了这片土地绝对的话语权,每一任的镇长都会带着厚礼赶到那片庄园,坐在桌面的那头拘谨地像个还在穿短筒袜的孩子,镇长们谨慎又唯诺地向桌面后的男人提出未来十年任期里的宏图伟业,再献上礼物和忠诚,如果能亲吻到对方的手面,那则代表着未来十年任期的无忧。 近十年来,卡塞尔学院校董会的会议都在这个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海港小镇进行着,居民和友人们也总能在特定的时节看见一辆又一辆的顶级豪车,沐浴着夺目的日光,向着山顶上那白色的堡垒驶去。车辆的数目也总是恒定的,最多时七辆,少时不低于六辆,有时甚至还能见到豪车之下的山地车,蹬着山地车的人呼哧呼哧地爬着陡坡被一辆辆车超过,最后驶入堡垒之中再无声息。 现在的时间是7月25日,酷夏,一年一度的校董会议提前召开了,贵客们提着夏季正美的裙摆姗姗而来,照例走进那间无论夏季光线再明亮也依旧昏暗的房间,坐在各自摆放着铜铃的棕黑色会议桌前,目光投向那无论岁月流逝多快,多长,面容也依旧不变的老人脸上。 如果是往常,老人首先会进行一次长短适宜的致辞,总结曩昔秘党们为屠龙事业做出的贡献,混血种们向着终结龙族时代的终极目标又昂首挺进了多少步,然后是照例的寒暄,吹捧,最后再在一杯马天尼的碰杯中开始讨论真正的‘大事情’。 可今天的会议没有这些冗杂、繁琐的过程,甚至没有助兴庆功的那杯马天尼,有的只是一支黑色的长方形录音笔,静静地放在会议桌的中心。 当所有人坐拢望向桌首时,抄手在西装口袋里的老人就探出身子按下了了录音笔的开关,播放起了不久之前远在中国滨海城市一座歌剧院里的一次对话。 每个校董都听得那么认真,坐在椅子上的身背挺拔地像衣服里插了标枪,前半段录音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平静,当最后的预言脱出时,响彻在空洞的会议室里,就像海浪拍碎在了礁石上,在坚硬黑礁的表面留下了在日光照耀下微小却格外清晰的痕迹。 直到一声玻璃的尖酸碎响和惊呼声后,枪响大作混乱满地,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昂热从窗边走到桌旁伊丽莎白·洛朗校董的身旁,在对方惘然和思索的时候,伸出手拿回桌面上的录音笔按下关闭按钮。 这时,各位校董们才回过神来,三男二女,脸上写着一样的思索,杵着拐杖的手兀然捏紧,停滞在手中的佛珠开始继续碾动,黑色面纱下的唇角缓慢绷紧,与身后的侍从长久对视最终垂落不语...看起来比起往年的致辞,现在的这一段录音比美酒还要醇厚令所有人都提前进入了状态。 “这是一个月前,发生在中国的一次执行部任务中的音频记录,录音由弗罗斯特校董提供。”昂热坐回了自己在主座位将录音笔放在手下,向右侧桌前的弗罗斯特微笑点头,“执行部的一位专员在完成编号‘A090607’任务时遭遇的经历,录音中的主体女声为疑为任务目标的疑犯,男声为执行部专员。” “现在执行部执行任务时都会全程录音记录么?”一个穿着夏季骑行服的中年人摇铃问,值得一提的是在属于他的铜铃旁却是放着一个山地车头盔,看起来很透气也很昂贵,毫无疑问能坐在这里的人只能是校董之一,尽管他看起来像是自驾游的山地车爱好者。 “一般没有,但特殊情况下会有,这次就是特殊情况。”昂热脸上含着温煦的笑,看向了校董弗罗斯特·加图索。 “执行部近年来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嚣张了,我认为对这种乖戾的作风应该进行一定程度的遏制,其中必须建立第三方势力涉入其中,不排除在学院中新设类同执行部的组织。”弗罗斯特摇铃,面无表情地说。 “为了遏制东厂于是新设西厂?”昂热淡笑,“可无论什么厂子,它们都是为了秘党做事的,自己牵自己的鼻子,左手打右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原来执行部还是秘党的秘密机构?我以为它早已经成了卡塞尔学院校长和他手下猎狗的一言堂了。”弗罗斯特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卡塞尔学院的体系由初代校董们创建,如今经过了百年的考效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没有漏洞的制度不需要任何锦上添花,执行部现在只有一个,以后也只会有一个,战场上手里握着的刀子并不是越多越好,我想各位都理解这个道理。”丽莎校董摇铃。 其他校董都向着声援昂热的这位新校董投去视线,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不是这个年轻的女孩,而是一个跟校董里那两位老人一样年纪的绅士,只是很可惜意外带走了他的命,如今坐在这里的成为了这个当昂热女儿都显得过于年轻的孩子了...不过昂热对待她的态度也的确跟对待女儿一样就是了,也难怪会有胆子公然呛声话语权一项最大的弗罗斯特。 “我支持伊丽莎白校董,执行部只能有一个,现在我们的话题应该是这段录音,而不是内讧,请执行人明确我们这次长老会会议的主题。”杵着拐杖的老人摇铃,声音低沉得像是结着铁锈的粗管上低音号。 老人口中的执行人说的正是昂热,除开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以外,昂热还有一个身份数倍于前者的身份——面前五位校董以及一位缺席校董联名推出的秘党代言人,他行走在混血种的社会中正是代表了整个秘党的颜面,所以他形式高调嚣张,在绅士外表的里子里满是强权和蛮横。 昂热不再看弗罗斯特了,弗罗斯特也不看他,看起来两人在会议上起争端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昂热的关注点转在了杵拐杖的老人话中,淡笑着说:“长老会会议么,有趣的是录音中的那个女人也提到了相同的词眼,她说‘黑色的皇帝篡位封王威名远播的时候,长老会的时代已经过时’。” “‘长老会’?这是个新发现,如果一经证实,可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可以为我们了解龙族文明的步伐向前迈出一大步。”中年男人摸着自己的山地车头盔若有所思地说。 “但很遗憾的是就我们对龙族文明的了解,对‘长老会时代’这个模糊不清的词汇无法从任何方面上得到有力的考证。”昂热说。 “你提到了这个录音出自执行部的一次任务,我想了解这次任务的详情。”校董会上一直沉默的少女在于身后西装笔挺的侍从对视后,转头看向昂热说。 “一次涉嫌炼金物品的非法交易集会,由身份不明的主办方举办,出席的宾客鱼龙混杂,意图捡漏的混血种,商业大亨,资本家,以及来自中国的古老混血种世家们。”昂热说。 “宾客之间的身份跨度好像有些大,还有普通人在场?”中年男人说。 “不少,大部分的炼金物品正是这群普通人通过各方面的渠道找到的,所以这才被我们定义为了‘非法集会’。”昂热说,“我们的专员查封了非法集会的现场,镇压了所有亲至现场的宾客。” “镇压?我在录音里听到了枪声。”杵着拐杖的老人说,“执行部又一次大开杀戒了?” “有一支身份不明的雇佣兵小队闯入了现场,想抢夺某样展品。”昂热解释。 “现场有混血种世家的后代,他们里面有伤亡么?这种事情处理不当是会引起巨大麻烦的,极可能上升到国际纠纷。”老人问。 谁都知道中国的那些古老世家们体量巨大,但却因为穷于内斗的缘故向来不轻易往外扩张势力,但每当在有外敌损害到他们集体利益时,他们几乎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尖朝向外面捅过去,无论对方是谁,藏在哪里。 对于那些混血种世家,秘党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如今却避无可避地将那些人的后代牵扯进来,就不得不让校董们的态度严肃了起来。 “没有,他们很幸运,因为当时控场的是现在执行部的王牌。”昂热微笑,“非法集会的现场除了施暴者外几乎零伤亡,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们执行部的王牌。” “执行部的王牌?你是指你挖掘出来的那个孩子吗?这次的任务是他在处理?”老人点了点头,“我听到过他的一些传闻,但不多。” “我想各位都应该从自己的情报来源多少得到了一些情报,都会有那么点印象。”昂热含笑颔首,他从身边推过了一份文件到校董之中依次传阅。 校董们接过文件翻开后,首先就看到了那个男孩的照片,而后是在信息部中标记着‘S’级机密的任务档案,里面事无巨细地写着男孩从事过的一切任务活动,校董们手指如点钞机般快速地翻阅档案,视线扫描在每一行字和每一张贴图上瞳孔都显得有些缩紧。 “林年,一个优异得过分的年轻人,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我的影子。直到今天他一直都做得很棒,不是吗?”昂热淡笑着说,“正好,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围绕着他展开的。” ------------ 第三百二十三章:主题 南北纪念医院、索马里海、中南半岛、芝加哥海港,以及一些细琐的跑勤压场任务...在执行部里,每个专员都有一份档案收录在信息部位于冰窖的记录室内,一篇篇纸页对于所属专员来讲记载的都是荣耀和丰功伟绩,里面陈述着或许永远都会被大众知晓的恐怖事件,每一项都那么触目惊心,任何一件没有被成功阻止势必都会酿成恶劣性质不下于911事件的可怕后果。 起码就目前校董们传看的档案来看,这个编号为080520S的执行部专员处理过的每一项任务都是足以被列为‘A’级乃至更往上的重要事件,包括但不限于遏制纯血龙族的苏醒,清缴A级危险混血种,乃至深入日本分部在超级计算机内种植木马... 在看到芝加哥海港部分时,不少校董都瞳孔微缩,看来没太多人知道在繁华芝加哥的某一夜里有一只纯血龙族苏醒了,以往的龙族战场中每一次纯血龙族的苏醒都意味着死亡和战争,但这一次却是例外,甚至没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的发生,平静的让人感觉诡异。 看到后一项任务的时候大多校董都是眉头一挑,看向了桌尾的昂热,最后一项任务是公开的,看见表面为日本分部考察活动,实则为从事间谍任务的报告时都少许困惑和疑虑。 因为就他们所知,日本分部那边的关系从1946年开始就是昂热全权在维系,不然秘党手中也不会有一只编外势力叫‘日本分部’,那里真正的名字应该是‘蛇岐八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边一直都是岁月静好,可为何会突兀进行这种一经被发现就会导致双方彻底决裂的冒险任务? “别看我,这次任务的主导方可不是我。”老家伙耸了耸肩,端起了事先准备的马天尼...就此一杯,其他校董只有看着他喝的份儿,但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个细节,随着昂热的视线目光落到了弗罗斯特校董身上。 弗罗斯特依旧那么面无表情,手持铜铃轻轻摇铃:“近几十年来日本方面所呈现给本部的报告一直不温不火,但实质上在当地发生的混血种活动世间烈度,完全不下于整个世界范围内相同事件总数的一半,我们有理由担心他们在隐藏什么,以及所谓的‘蛇岐八家’是否能胜任日本分部的职责。” “如果不能呢?是不是加图索家族就要派人驻入日本分部插手他们的内政?”昂热微笑着向弗罗斯特举了举杯,“事先说明,我并不反对这种做法,要知道我可是连最心爱的学生都拱手送给你们去完成这近乎送死的间谍任务了,而且他还完成得很好,他得到事后的那笔翻三倍的任务基金也是应当的。” “只是必要的监控,我们总得知道他们在隐瞒什么,这么多年来有在意图着什么计划。”弗罗斯特看起来很想揭过这个话题,毕竟间谍任务最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诺玛已经在辉夜姬的机库里种下了后门,必要的时候学院完全可以瘫痪对方的网络收缴信息库。 “这个新的‘S’级完成了他的任务。”杵着拐杖的老人说,“我以前看过他的一些资料,那时我认为他会很棒,但没想到会棒到今天这种程度,为学院挖掘了又一个超级混血种,昂热作为一个教育家,你做得很好,恐怕曾经以后都不会有人在挖掘人才上做得比你更好了。” 昂热微微欠身,算是对老人称赞的承应,他受得了这份溢美。会议桌上的校董们也都纷纷将‘林年’这个名字放在了心上,加粗大写了,今后的一些关注点也将开始转移到这方面上。 “所以我们现在的重点是‘S’级本身,很显然,他已经被人盯上了。”弗罗斯特看向了昂热,昂热端着马天尼抽出口袋里抄着的左手,随意地把录音笔在桌面上划到了他的面前,这让他有些恼火,但却忍住没有发作,自己拿起录音笔倒带到了合适的位置,会议室内开始重复播放起了一句话: “皇帝?这个时代还敢自称是皇帝的人还有多少?”丽莎说。 “不知道,但自视甚高的人总是有的,并且还特别多,譬如我们这群人聚集在一起自称秘党,不也跟所谓的皇帝的作为性质相同吗?只不过是体量的大小罢了。”昂热轻笑说。 “昂热!”有人不满的看向昂热,似乎在嗔怒对方将秘党和名不见经传的皇帝进行相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昂热总是自持身份做出一些有损秘党威严的发言了。 “你的意思是皇帝是和秘党性质相同的组织?”丽莎看向昂热读出了他话里潜在的意思,坐席上的两位老人都微微颔首希望听昂热进一步的发言。 “之前没有任何头绪,但在就近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些头绪。”昂热说,“各位请将文件翻到倒数第三页,好好地阅读一下。” 手持文件的丽莎翻到第三页,在阅读后黑色面纱下的表情微微变了,立刻将文件传到了下一位弗罗斯特的手中,弗罗斯特却是看也不看径直递给了后位的中年人,中年人在漫不经心地扫上一眼后收起了脸上松散的表情,转而变得沉默严谨了起来,反复阅读数次后再继续传递了下去... 除了弗罗斯特外每一个看到文件上所描述的‘东西’后,表情都变得十分有趣,昂热端着马天尼以观察着校董们反应取乐,在差不多的时候,文件传回了他的手中,他取出了那一张有关描述“水蛭”的文件放在了会议桌上,说:“如各位所见。” “他们掌控了‘血统重铸技术’?”花费了数分钟消化这个消息,每一个校董才知道了所谓‘皇帝’势力代表的严峻情况,一旦这个情报确切无疑,那么之前昂热调侃秘党与皇帝之间共同性的玩笑话就显得不那么好笑了,血统重铸技术是一块基石,铸造起宏伟王朝的基石,任何势力在这项技术前都无法显现出轻松,只能以最为严肃的态度对其进行无死角的关注。 “样品呢?”少女在于管家对视后出声问。 “没了。”昂热说。 “被人夺走了?” “不,有关这一点...”昂热挠了挠眉头,“东西被人捅了。” 被人捅了? 所有校董都愣了一下咀嚼这个词的含义...可没人弄懂了‘被人捅了’准确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S’级在任务过程中毁坏了‘水蛭’。”弗罗斯特终于看不过去,冷着脸说,“用一把炼金古刀破坏了‘水蛭’的生理机构,导致里面疑为古龙血清的血液流失干涸失去了所有活性。” “为什么?”手捻佛珠的老人忍不住说出了会议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觉得主办方在拿‘水蛭’威胁他,脾气上来了,就捅了‘水蛭’那么一刀。”昂热解释,“17岁的男孩嘛...感受到了威胁,做事有些冲动,可以理解。” “可他也是执行部的王牌,这种导致整个任务失败的行动是不允接受的,他应该接受党规的触发,再不济也应该接受执行部的处罚。”弗罗斯特冷冷地说。 “可他最初接受到的任务只是‘镇压非法混血种集会’,很显然他完美地做到了,在场没有任何无辜者出现伤亡,唯一伤亡的是一只‘水蛭’,一只无关任务紧要的‘水蛭’。”昂热看向弗罗斯特淡笑着说,“以及,他在做出这个行动之前还特地问过协同的‘校董会特派专员’,后者回答她校董会的目标是找到‘水蛭’后的开发者,而非水蛭本身,所以他就性质使然捅上了那么无关紧要的一刀而已。” “他应该更加谨慎,而非因为一时情绪破了整个秘党的利益,我们本可能通过那只‘水蛭’进行技术回溯,复刻的同时乃至掌控血统重铸技术!”弗罗斯特冷声说。 “我们手中没有样品,唯一的样品已经失去了活性,研究组并不能从地板上那些失去活性的组织液和血液中得到任何有力的情报证明那只‘水蛭’的确出自血统重铸技术之下,所以‘皇帝’是否真正的掌控了血统重铸技术这个问题上还得打一个问号,既然整件事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为什么‘S’级就要莫名地受到来自校董会的职责呢?”昂热说,“问责显然过了些吧,倒是会显得校董会有些无理取闹?” “昂热!”面对昂热护短的辛辣词句,弗罗斯特显然有些情绪上头了,提高了自己的声调来强调对方注意自己的身份。 昂热喝着马天尼坐躺在了椅子上,继续着自己的言论,完全不顾怒气越发高涨的弗罗斯特,“还是说校董们觉得一个执行部的专员伤害到了校董会的威严和影响力,在明知道校董会对‘水蛭’有兴趣的情况下,依然把这份面子一刀插在了地上,这种行动打到了某些人的脸,让他们勃然大怒觉得地位身份受到了挑衅?” “够多了,真的已经够多了。”昂热放下酒杯淡淡地说,“在我将那个孩子引进卡塞尔学院之前几乎无人对他问津过,但一旦他表现出了丝毫一点的光和热,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起了他的可利用价值。不仅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皇帝’只是其中一个代表,你们也看见了,对于利用和威胁,那个孩子的态度,召开这次校董会的主题之一就是想警告某些人,有些时候手可以伸,但不要伸得太过了,会遭人嫌被刀子划伤的。” “所以这次校董会议主要是针对我进行的吗?”弗罗斯特的声音很坚冷,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昂热。 “你明知故问了。”昂热看向弗罗斯特,在对方即将暴怒之前又说,“当然不是,我们这次的会议主题难道不是加图索家族亲自提议的吗?” “我现在代表的是校董会的立场坐在这里,而不是加图索家族。”弗罗斯特凝视昂热青筋缓缓跳动。 昂热侧头看着弗罗斯特大概是在猜想这家伙的心脑血管什么时候会因为高压爆掉?或许自己再调侃几句就能迫使加图索家族这位代理家主脑溢血暴毙掉?到时候真正的家主庞贝被迫被架到会议桌上来会不会气急败坏地向他这个始作俑者投掷铜铃? 再激怒弗罗斯特并不是个好主意,昂热也随意笑了笑散去了之前脸上令人感到沉闷的严肃,目光平淡了下来。“那现在是可以揭开这次主题的会议了,与往年一样,各位秘党长老们齐聚一堂商讨着足以影响世界的大事,今天我们讨论的事情也同样足够影响整个混血种世界的未来格局。” “你是指我们手下的新的超级混血种有资格影响世界么?”杵着拐杖的老人说,没人忘记之前昂热说今天的会议的主题正是‘S’级,而现在昂热提到了世界格局这么大的词汇。 “我们当然可以敝帚自珍,藏着这位超级混血种,直到他羽翼丰满再手握刀剑奔赴战场...但很显然弗罗斯特校董并不主张这种做法,所以由他为我们提出了今天的主题——将我们可爱的‘S’级作为秘党第二张‘面子’介绍给整个混血种世界认识。”昂热淡淡地说。 也难怪昂热会这么冲弗罗斯特了,在听到这席话后校董们微微怔了一下,面色微妙了起来。 “弗罗斯特校董认为在龙族苏醒速度渐快的今天,混血种的力量急需一次汇总,众所周知在秘党之外的混血种世界还存在着大多以世家和组织形式存在的集体,这些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在龙王苏醒在即的时候,是时候需要他们给我们秘党一个‘表态’了。”昂热说,“而现在我们正好有了能让他们给出‘表态’的人。” “那个男孩?”拐杖老人低声问。 “1946年超级混血种希尔伯特·让·昂热登陆日本,本土混血种势力蛇岐八家折服于秘党麾下。2009年的今天,新的‘S’级横空出世,以纯血龙族的尸块和鲜血祭棋,踏上征程,那么他又能为秘党带来什么新的利益呢?”弗罗斯特说,他不惧扫向每一位校董,每个人都从他的眼中读到了‘野心’二字,又从那份‘野心’中窥见了自己的倒影。 主桌前的昂热没有说话了,他看着每个陷入沉默的校董自顾自地喝着马天尼,辛辣的酒液划入喉咙烫的嘴唇扬起了一丝弧度,像是冷笑,像是讥讽。 ------------ 第三百二十四章:起航 市少年宫,武藏剑道培训中心。 场中央,两个穿着剑道护具手持竹剑的人正对立着。 两柄竹剑剑尖交错,竹剑的剑尖很稳,持剑的双方都没有动,呼吸绵长,将锐利逼人的视线藏在了护具的阴影里,从黑暗里窥伺着互相的动静,就像是灌木里藏着的猎人,就算有蜘蛛和蜈蚣爬过他们的脸颊和后颈都不会让他们出现一丝异动。 整整安静了两分钟,漫长的两分钟让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拿着水瓶和毛巾的女孩坐在席位上紧盯着场中对立的人,紧张过度的缘故手捏的有些发白,大气都不敢出一些,脸颊涨得有些红,在她终于忍不住换气的时候,场中胜负已定。厽厼 击面。 竹剑敲中护具的脆响声传遍整个道场,两个对立的人已然交错而过,很少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两个影子在刹那之间变换了位置,一个做下劈,一个做纳刀。 “红方,胜!”场外,教练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这下其他人才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抓着水瓶和毛巾的女孩放下手里的东西鼓掌,于是雷动的掌声响彻整个道场。 在掌声中,道场中切磋结束的两个男孩都摘下了护具,一样的好看帅气,各有各的特色,硬要拿来比对只能说各有千秋,像是兰花与栀子,起码就场下不少孩子的妈妈们,视线在短短几秒内就在两人之间腾转挪移了数次,最后也忍不住鼓掌起来了! 日渐秃顶的教练穿着剑道服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将两个得意门生楼在一起,向着道场边上眼睛里快要冒出星星的孩子们露出灿烂的笑容,有个中二入脑的孩子还一边在场边跳脚,一边亢奋过度地指着纳刀的那人大叫“妈!看!天翔龙闪!天翔龙闪!” 确实...比起正常的剑道比赛,互相试探和气合的大吼,如今上演的这一幕对决时髦值铁定是拉满到上限的,两分钟的春秋静好,一瞬间的杀机毕露,在双方动手的刹那,那股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凌冽的‘气势’吹便了每个人的脸,让人精神一振死死盯住场中的同时,也为着这股气势微微后仰窒息...自然也就没人发现角落里教练悄悄打开电风扇的小动作了。 孩子的家长们见到自家祖宗这幅模样也不免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忍不住暗想今天是免不了遭重了。 道场边上,女孩抓着水瓶和毛巾就小跑进了道场,教练正想拦却看见一旁的男孩摆了摆手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表情一怔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狠狠地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再推了他一把,差些一个踉跄摔进了迎来的女孩怀里。 在教练身边的另一个男孩则是抱着护具的头盔扭头沉默地看着地上的竹剑,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次击面。 那一个瞬间他简直看到了过隙白驹的尾巴,轻轻的扫在了他的面上,躲不开,让不掉,拦不住,落面时的触感不复轻柔,只觉得像是被雷击一般劈头盖脸而下整个人都为之麻木了数秒。 “子航,别沮丧着个脸,虽然你也天赋异禀,但苦于疏忽锻炼啊!” 楚子航忽地被重重拍了拍后背,身旁教练亲热地搭着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了关怀的笑容,又看向被苏晓樯拿毛巾挼脑袋的林年,“那小子天赋可是不差你的,练的时间也比你久,高中了都没事往我这边跑,你输给他倒是正常,毕竟习武之人,不进则退,就算天赋异禀,恃才放旷也会成为伤...伤什么风来着?” “伤仲永。”楚子航提醒。 “对,伤仲永,唐朝很会念诗的那个。失败是成功他老妈,你小学三年就拿了黑带,如果有兴趣往这方面上发展的话也是还有机会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追逐理想啊。”教练向楚子航竖起了个大拇指咧嘴笑,牙齿亮得像是做过抛光的烤瓷,感觉打扮一下走大叔风还是很有搞头的,有些像中年人版的浪客剑心,只不过是秃头发福版的。 楚子航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接教练的话茬,剑道黑带的那根带子还放在他的衣柜底下,纯棉布料条纹黑底,上面还刻着字,市少年宫武藏剑道班,附送的还有一本证书,上面写着‘市少年宫武藏剑道培训中心认证。特此表彰21届剑道班级最优秀学员楚子航小朋友,少年班剑道黑段奖’,末了还盖着个少年宫的红章。 每一届剑道班在毕业季都会评选出一个最优秀的小朋友为剑道黑带选手,这是教练的小把戏,每次开班前都会去纺织厂订购十几条相同款式的黑带,每带一个班就拿出来一条高高裱在台子上,说是只有最努力、表现最优秀的小朋友才有机会竞争。 小孩子们为了争夺黑带训练劲头那叫一个高涨,每天一到时间就嚷嚷着父母开车送去培训,愣是一学期下来一个提前退课的都没有,黑带加证书,这也算得上教练的保守戏码了——总不能真的让这些小朋友奔着考段去练习,乏味的一段二段三段,怎么都没有期末的那一根黑带和大大的奖状加证书来的给力,听说最近教练还考虑追加上海迪士尼乐园三日游的奖项鼓励,只是价格浮动过高还有待商榷。 “不过还是没想到啊,之前我一直以为林年这小子会去考清华北大,现在没想到一声不吭就飞去国外读书了,听说奖学金拿的还贼多,不比国内少。”教练杵着竹剑,挥了挥手让前台小妹和几个剑道班的老师去招呼钱包都准备掏出来的家长们,看着不远处被他不认识的漂亮的女孩缠着的林年啧啧说,“常常都是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门啊。” 楚子航看着被苏晓樯浇花一样一脸难受着被灌水的林年,只是呼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竹剑。 “话又说回来,林年那边找到自己的路子了,子航你又准备做什么打算?”教练看向楚子航问,“你家里情况挺不错的吧?准备就在国内读书还是跟林年一样出国镀镀金?” “出国一段时间,我和他上的是同一所学校。”楚子航说。 厽厼。“可以啊。”教练怔了一下,“林年介绍你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问?” “猜的,不是吹的,你老班我看人很准的,那小子乍一看没心没肺的,但其实很够意思的。”教练笑了笑,“你如果把他当朋友,他就会把你也当朋友,做朋友的总是会想着朋友好,有肉吃少不了你一份,最后再一人一碗汤,碰碗喝。” 楚子航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他经常来这边帮忙吗?” “差不多吧,忙不过来的时候我都会叫他过来打打下手,他也愿意往我这里跑,这不从国外回来都不忘叫上你来我这边拉点客人?”教练笑着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急?才立秋就准备开学了?” “卡塞尔学院开学需要做很多准备,现在的时候也不算特别早了。” 楚子航扭头看向窗外,少年宫外花园里的红千层像是被阳光点燃一样火烧似的长着,一片片的,从花园里一直烧到了窗口探进了枝丫来,即使阳光还很盛,但宫院角落的那颗枫树也渐渐黄了叶子。 现在已经是8月初了,距离夏季那一晚的喧嚣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距离新的开学季也越来越近了起来。 “这样么。”教练看向林年身旁的女孩,“还说有机会一起去吃个饭的,可这几天带课紧倒是没什么时间了,蛮可惜的。” “意思我会帮他带到的。” “也无所谓了,比起跟我这个老男人吃饭,你们年轻人倒不如抓紧时间好好聚一聚吧。”教练笑着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出国就是三四年的时间啊,就算能偶尔回来,但有些关系还是难以维系了,抓紧时间找你的朋友们叙叙旧吧。” “我...没什么其他朋友。”楚子航看了一眼林年说。 “没什么朋友?不应该啊。”教练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子航,“男的没有,那女的呢?你看人林年那个闷葫芦都找上第二个女朋友了,我看你怎么还没第一个呢?” 楚子航微微侧首,看向了远处林年身边玩硬币的苏晓樯下意识问:“第二个?” “你不知道?就之前你们学校里那个啦啦队长啊,腿挺长长得特别好看那个,叫夏什么来着,追林年追得可热乎了,也不知道成没成,反正经常跟着来我这边看他上课...而且我还听你们学校的人说那个女孩好像也还追过你呢,但你好像也没理人家,你们两个倒也真是出奇的二愣子,那么漂亮的女孩都不喜欢...”教练八卦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瞅起了楚子航的脸色,“你们两个没因为这个闹过矛盾吧?”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记得了?不记得倒也好...反正都是过去时了,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要用进行时和将来时。”教练哑然失笑,语气幽默地用起了新学的流行语,“去国外好啊,听说现在国外挺开放的,机会很多,去见见世面总没坏处...不过其实之前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留在国内呢。” “有去外面的理由,为了一些事情必须出去一趟。”楚子航说。 “梦想吗?”教练忽然问。 楚子航迟疑了一下随后颔首,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就没办法了啊。”教练叹气眼中掠过一抹神往,“不像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你们年轻的人的天是没有边的,年轻人的心也永远会期望着飞到远处去,也不该有什么网罗牵绊挂着你们,出去闯闯也是好事情了!一定得要记住就算在异国他乡也别被那些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啊,别像我一样没出息,去日本几年就只记着跟地痞流氓好勇斗狠了,真本事一个都没学到,最后只能回来安度晚年一事无成。” “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本就不应该像农场边上的蜿蜒小溪一样平缓,要我说你们的确就该出去经历一些事情,就该往大海的方向奔涌,无论前面是波涛汹涌还是险峻暗礁,只需要跟着心里突如其来翻涌起的躁动走就是了!未来这种东西就跟大海一样,挺过狂风骤雨,就是海阔天空!”教练笑着低声说。 楚子航怔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一个少年宫的剑道教练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在他身边教练抬起手,想最后祝福一点什么,但想了想最后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说到底,你们两个在外面要互相照应好了,别被人欺负,有人欺负你们就用我教的东西揍他!不能被洋鬼子给看扁了!” “我会的。”他轻轻颔首,看着挥舞拳头的教练走向远处。 在不远对面,林年和苏晓樯之间一个月来每次见面必玩的小游戏也进行到了最后,这次依旧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在苏晓樯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林年把硬币握在了右手中,再把两只手放在了苏晓樯前。 在发现林年并没有急着离开滨海城市,而是留了下来后,一整个月的时间,这女孩儿都换着花样的找他玩,每见面一次都得猜一次硬币,最开始苏晓樯还会认真的思考左手右手的问题,但随着每天见面多了,也逐渐开始随性了起来,反正猜不中就靠蒙,也不再那么在乎输赢了,而是看重玩游戏的本身。 毕竟每一次游戏都代表着他们会共处一段愉快的事情,要么是吃饭逛街,要么一起坐酒店套房里处理苏晓樯那一笔未动的暑假作业,作业做完了伸个懒腰就直奔孔雀邸拖着楚子航去剑道馆挨打。这些经历倒也让三个人在一个月里互相之间更加熟悉了许多,偶尔就连楚子航和苏晓樯也能说上几句话了,换在以前这可算得上是不得了的稀罕事。 “听说楚子航师兄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没有更多机会了?” 这一次,看着面前的双手,苏晓樯没有随意地猜硬币,而是挑起漂亮的眉毛,歪头看着林年。 “谁又不想暑假长一点呢。”林年忍不住低笑了一下。 “我猜也是。”苏晓樯也忽地笑出了声,随手点了一下林年的右手,但这次她却是看也不看自己猜没猜中,拉着他就往道场中楚子航那边走去,“快走吧,一会儿还得吃散伙饭呢!我在餐厅订了桌子的!” 厽厼。“走了吗?” 走进道场,林年看向一个人站在道场中央的楚子航,又不经意扫了一眼不远处跑到柜台前守着点钞机听响儿一脸沉醉的教练。 “走吧。”楚子航收回了视线轻声说。 林年点了点头,随手把手里的硬币弹给了苏晓樯。 接住硬币后,苏晓樯却是忽然一愣,转头盯住林年说,“你刚才用哪只手丢硬币给我的?” “啊?”林年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板起了脸,铿锵有力地说,“左手。” “不,明明是右手!我看见了!是右手!” “左手,你看错了,一定是左手!” “没有,就是右手!你耍赖!” “我不是,我没有!” “好家伙!林年,你别跑!” 楚子航看着抢先一步冲出剑道馆的男女孩站了好一会儿,再回头看了眼柜台前向着自己挥手道别的教练,微微颔首后拉开剑道馆的玻璃门,尚有夏末余温的金色枫叶飘到了他的脚底,他只是看上了那么一眼,就抬头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浅秋的微风里。 ------------ 第三百二十五章:噩梦 “1+1等于几?”叶列娜坐在小男孩的面前问。 “2。”小男孩笃定地回答,又忍不住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身旁。 在叶列娜和小男孩的身旁是燃烧着的温暖壁炉,两杯香气扑鼻的热牛奶靠在炉火旁恒温着,淡白色的香甜水蒸气从杯口中寥寥升起,在壁炉的灰色石面上留下了浅深的印记。 图书室内响起木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像是无数气泡在炸裂,细琐而密集,莫名地令人感到心安,藏在噼啪声下的还有港口外北极圈中那无处不在的凌冽寒风呼嚎,玻璃上全是霜气,皑皑大雪被风卷着划过黑色的港区像是一个又一个沉默走过的人影,呼啸的风声就是他们熙攘嘈杂的脚步和呼吸。 “嘿,注意集中。”叶列娜拍了拍手,将小男孩的视线吸引了回来,落在了她那金发下的素白脸蛋上,可能是因为炉火的缘故她雪一样的肌肤像是结出了红色的苹果,光洁滑溜让人想轻轻咬上那么一口。 “有些困。”小男孩轻轻打了个哈欠,嘴里呼出了白色的雾气,他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皮了,那温热的炉火照在脸上就像在往眼皮上挂秤砣,越是热乎秤砣就越重,整个人在柴火燃烧提供的温暖下都软绵绵地,想倒躺在膝盖跪着的羊毛毯上蜷缩在一起休憩。 “不准困!”叶列娜拿过一杯牛奶在小男孩鼻子下晃荡了一圈,甜美的气息瞬间让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随后脸颊就被扯住了往两边轻轻拉。 “疼。” “疼一疼就精神了。”叶列娜松开手,一巴掌拍在小男孩的额头上,“继续听题,1+2等于多少?” “3。”小男孩说。 “叶列娜,那个,虽然我笨,但还没笨到这种程度...”片刻后他又说。 “我知道。”叶列娜点头,“那么就让我们从幼儿园直接走到提高班吧,1+2等于几?” “还是3啊。”小男孩不解。 “不不不,1+2现在等于1。”叶列娜摇头,“除此之外30+30也等于1,12+12也等于1。” “为什么?” “这应该由你来回答我为什么。”叶列娜耸肩,“你得想个办法让这些算式成立,让1+2等于1。” “我不知道。”小男孩卯足了劲儿去思考,但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摇头,“1+2明明等于3。” “不,1+2在某种情况下等于1!”叶列娜强调,“虽然乍一看上去不可能,但在某种情况下让1+2的确可以等于1!” “我真不知道啊,叶列娜,我想喝牛奶。”小男孩低头偷看着炉火边的热牛奶,悄悄吞了口唾沫。 “你回答出来了就能喝。”叶列娜端起手中自己的牛奶抿了一口,在嘴唇上留下了白色的沫子,发现小男孩盯着自己的脸,这才意识了过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小男孩又努力想了想,还是沮丧地摇头:“我答不出来。” “嘿。”叶列娜放下牛奶,“30+30可以等于1,12+12也可以等于1,1=2当然也可以等于1,这是自然规律啊。” “......”小男孩抱起了膝盖没说话了。 叶列娜没办法了,挠了挠自己金子似的长发,叹了口气,起身轻轻地抱了一下他,把牛奶递到了他手中:“喝吧。” 小男孩接过牛奶吨吨吨地就喝了起来,简直就是个无情的喝牛奶机器,叶列娜鼓着嘴托腮看着这个小家伙老一会儿忍不住叹气了:“真是个小混蛋。” 图书室里两个孩子的影子被炉火照在天花板上,拉得很长,安安静静地对坐在一起,肃穆地像是壁画里古老的预言。 — — 天才蒙蒙亮,一切都处于明暗的交接口。 美联航UA836飞往芝加哥的航班驶过云层之上,红色的信标灯将云海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红里又夹杂着云层缝隙的黑,不禁让人想起了辽宁的红海滩,其他三季时那片大海蔚蓝如天,可每逢秋季时却又因为碱蓬草被染成了红色,有些像血组成的海,让人心生敬畏。 楚子航坐在舷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红海,距离抵达大洋彼岸的芝加哥还有三个小时,天现在还蒙蒙亮,波音747从北极圈上方的云层上切过,像是巨鸟,又像是行驶在云中的破冰船,为厚重的云层留下浅浅的伤口。 一切都是冷的,云层像是结了冰,可能有北极熊会抬头看向他们,脚下还踩着一只毙亡的海豹,大自然的残酷在冰原上尽情上演着,他们这些端坐云层之上的乘客就像是路过的神明,就连视线都不屑于投向下方,只蜷缩在自己的温暖乡中舒适地打着盹。 可能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舷窗的边上楚子航终于缓缓收回了视线,平息了脑海中浮躁的思绪,抬手按亮了乘务员呼叫按钮。 不时后,女乘务员走进了头等舱,来到了他的身边抬手复位了呼叫按钮,低头轻声询问他需要什么。 “一杯热牛奶谢谢。”楚子航对身边的乘务员同样压低着声音说。 “两杯,一共两杯热牛奶,谢谢。”在乘务员的身后,过道另一侧的软卧座位的卡其色的帘子被拉开了,里面的乘客轻轻打了个哈欠补充。 乘务员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了,楚子航隔着过道看着才睡醒的林年说:“我不小心吵醒你了吗?” “早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听见你点了杯牛奶,我也忽然想喝一杯了。”林年瞥了一眼楚子航说。 “做噩梦了么?” “为什么这么问。” “一般做噩梦才会提前醒,又害怕继续睡。”楚子航说,“听说人的大脑会在做噩梦后分泌激素,让人过度清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你经常做噩梦?”林年侧头看向他。 “有时。”楚子航垂下了眼睛。 “现在不做了么?” 楚子航没有回答,但林年在微微回神过来后也悄然得到了答案,他是因为梦提前醒的,然而楚子航却醒得比他还早,那只能说明对方也做噩梦了。 “我只知道哈欠可以传染,没想到做梦也可以。”林年说,“听说两个人做梦的时候食指碰在一起可以联通对方的梦境,请别人到自己的梦里来做客。” “那是谁进入谁梦?”楚子航说。 林年轻轻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是被楚子航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给问到了,许久没说得出话来。 “抱歉。”楚子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又把天聊死了。 “无所谓,只是随便找点话说罢了。” 但一会儿后,林年又忽地开口说:“1+2为什么等于1?”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单位问题?” “单位?” “通常1+1是一个东西加另一个东西,所以得到的答案是2,可如果是1个男人加一个女人,或许就可以得到等于3的答案。”楚子航思考了一下分析道。 林年愣了一下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发现好像说得通,于是他又继续问,“30+30为什么也等于1,同理,12+12也等于1,6+6也等于1。” 可能是数字逐渐有类同性的缘故,这次楚子航思考的速度明显更快了:“12个小时加12个小时等于24小时,30天加30天等于1个‘月’,6个月加6个月等于1‘年?’” “好像有点道理。”林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1+2呢?” “1个孩子加2个父母,等于一个家庭。”楚子航下意识说,但他停顿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答案太过于有主观性了,摇头又说,“这个答案有很多种可能,这只是其中一种,如果按后面几个问题的类同性来回答,应该是1个月加2个月等于1个季度吧。” “可能吧...这只是答案的一种。”林年说。 楚子航看向林年,似乎意识到了对方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不上闲来无事做想考验他脑筋急转弯,极有可能这个问题跟对方做的噩梦有关联...可什么噩梦会梦到脑筋急转弯? 尽管抱有疑惑,但楚子航却还是没有问出口,扭头看向了舷窗外的风景陷入了等待牛奶的寂静。 过道那侧林年在问完问题后也环抱着手偏头看向窗外,北极圈的天空很干净,就像结冰的湖面一样是冰蓝色的,蓝到天那边时又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水坑,银灿灿的流淌着波光——那是月亮,盯着月亮的人就像隔着冰水看鱼的垂钓者。 每个人从冰坑里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人看见了成群的鲟鱼,也有人则是看见藏在巨大阴影下的黑色鲸鲨...他们倒也的确没必要去互相述说自己的所闻所见,冰原上的垂钓者在偶遇时都是默默地颔首致意,从不会失礼地去窥探对方手里的鱼桶。 当乘务员将两杯牛奶送到楚子航和林年手中时,两人在结束了这段冰流般的沉默,端住牛奶的双手被热温传递全身,睡眠失温的冷感全都随着一口牛奶下肚被驱散掉了。 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呼出了口白气,听到彼此的呼气的声音,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嘴角挂起了淡淡的笑。 “既然睡不着,那就提前讲讲入学的一些事情吧,卡塞尔学院和其他学校的办学目的不同,所以学风自然也会不同,有几点可能你需要注意一下。”林年把喝到一半的牛奶放在座位的挡板上用手捧着取暖。 楚子航捧着牛奶侧眸看着林年一言不发,专注的表情表示自己一直在听。 “首先,学院的目标是屠龙,这点你是知道的,并且大概也已经深信不疑了,所以我不多赘述,能免去大多数学生面临的对学院的第一次信任危机倒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点我还得感谢你的爸爸。”林年看向楚子航说,“但话也说在前头,你跟你爸爸那一晚在高架路上遇到的事情切记保密不要乱说,一旦失言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我知道。”楚子航点头,但安静了几秒又问,“高架路上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也是...” “我不知道。”林年说,“祂以神祇的身份自居,祂说祂是北欧的神主奥丁,但在北欧神话里奥丁是尼德霍格的死敌,可我们接受的教育里,这个世上最古老的文明从来只有龙族,没有所谓的北欧神系,所以现在奥丁的身份存疑,不能轻易下定论。” “为什么祂会找上我们?”楚子航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但这也是为什么你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的原因。”林年淡淡地说,“我们已经深陷这个毛线球中了,一旦事情本身被宣扬出去了,有些人为了理清这个毛线球得到里面的利益可是会不择手段的,他们大概率会一刀切或者一把火烧干净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可别忘了我们自己还在毛线团深处不能自己。” “我明白。”楚子航点头。 “既然能在这方面上达成共识,那就好说了。”林年也点头,“接下来在抵达山顶学院之前,我会跟你科普一下学院里的一些...生存规则。” ------------ 第三百二十六章:生存指南 “...规矩五十五,如果你是一个面皮薄的人,不要加入学生会,不要加入学生会,不要加入学生会。” “为什么要说三遍?” “因为很重要。” 特发的CC1000次快车飞速驶过轨道,惊起了红雀扑腾着从林间飞起,呼啸的风卷起了地上的叶子,滚着圈儿地落在了河道的水流上,跌跌撞撞地翻过石块和倒躺在河道里的枝丫,冲进了幽深的枫树林中。 林年和楚子航对坐在列车上,两人窗外秋意渐浓的伊利诺伊州枫树林成群,像是燃烧的野火点在了广阔的平原上,偶尔点缀几株紫罗兰在枫叶堆里,亮眼得像是火中的宝石。 从直飞芝加哥的航班降落后,林年和楚子航不急不缓地边走边聊,赶到了芝加哥火车站,期间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和不速之客,两人就像是结伴旅游的好哥们一样,拖着行李箱走在大厦林立的钢铁丛林之中,路边的画家见到他们都忍不住提出画上那么一副的邀请,但被两人婉拒了。 其实按照正常的火车调度,CC1000次列车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停运了,这意味着所有的大一新生都已经通过火车赶到了卡塞尔学院,现在应该已经被分配寝室完毕了,唯独林年和楚子航在那座滨海城市多滞留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天才施施然赶到火车站。 按正常来说,没有了班次迟到入学的学生只能通知学院,在为期二十四小时的等待后,才能调度新的一班车来接送他们。 但林年和楚子航却是个例外,准确地来说是林年是个例外,他在卡塞尔学院拥有‘S’级的权限,而‘S’级在那个精英制度的地方自然代表着特权...很大的特权!譬如正能像现在一样临时让系统重新进行调度,经过繁琐的计算使今天既定的一趟、甚至数趟列车暂时停运下来,在原本紧密有序的调度里强行抽出空档,获得一次绝对优先权特地来接他们。 这种特权林年本是不常用的,但在现在这个当口下,再不走点后门他和楚子航就都得迟到了,只能给诺玛打了一通电话,在诺玛耐心亲切的安排下,当天芝加哥的火车调度的运行图就发生了数十次变化,最终在两人赶到火车站时,黑色如子弹头一般的CC1000次列车就已经停在了月台等待着他们上车。 — “要到了。”林年摩挲了一下牛奶杯说。 楚子航端着咖啡杯扭头看向火车舷窗,一片枫叶贴在了上面,被风压得轻轻颤动,叶上的脉络在玻璃上留下了清晰的印子,在叶子尖儿的远处冒出了一座矮山,山的半山腰上藏着古老的城堡似的建筑,阳光照在那屋顶上折射着时代的流光。 CC1000次快车上林年和楚子航都身穿着卡塞尔学院墨绿色校服,领口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们上车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按这个速度不出十分钟左右就能抵达终点站的月台。 一路上林年给他讲了很多有关卡塞尔学院的生存小知识,比如rule_number_one,任何打着新闻部头衔找上门的都一律按传销处理,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Rule_number_two,食堂3号窗口的大妈打饭有颠勺的习惯,建议去隔壁的4号窗口,饭量瓷实且管饱。 Rule_number_three,不要靠近湮灭之井,或把那玩意儿当许愿井往里面丢硬币,因为下面不是水池,而是装备部的实验基地。无数次的先例证明了,每个这么做的学生在事后都受到了诺玛的警告处分,谁也不知道丢下去的硬币会不会卡在炼金设备的关键节点引发爆炸。 Rule_number_four,如果你是女生上游泳课的时候发现有个啤酒肚痴汉在偷看,不要着急拿潜水枪向他发射,因为学校不太好找第二个副校长。 Rule_number_five,守夜人论坛的版主是个权限狗,别跟他开呛,他会禁言你七天,然后七天后再悄悄继续给你七天,并坚持声称只给过你七天(文字游戏)。 Rule_number_six,别借钱给芬格尔,数次的经验教训,他永远不会还。 ... 林年一路上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很明显楚子航也把他说的当真了,听得十分专注,记得也十分认真,每一条都刻在了心里,一直到现在的Rule_number_ fifty-five。 “面皮薄的人不能加入学生会,是因为卡塞尔学院学生会里的风气很严格么?”楚子航将视线从那森严恢弘的古堡建筑群里收回来,转头问。 “不...恰恰相反,学生会里的风气很松散。”林年捧着今天的第二杯牛奶摇头,“面皮薄的人别申请学生会的原因是,每个学生会的男成员都得不穿衣服在校外的公路上裸跑一圈,沿途上会有其他男性同胞拍照录像留念。” “类似哈佛兄弟会在冬天里不穿衣服智力问答的游戏。”楚子航表示理解。 “所以我才会建议你加入狮心会而不是学生会,在仕兰中学里我记得师兄你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恰好狮心会那群兄贵的自律程度也不在你之下。”林年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幻想了一下恺撒·加图索裸跑时学生会里的场景,如果有人能搞到录像应该能在女生群体里卖出个天价吧? 用芬格尔的话来说就是:毕竟打着加图索商标出厂的贵族鸡,怎么也得溢价一些... “兄贵?” “我是说猛男。”林年改口,但感觉改口后更怪了,想了想觉得麻烦就算了,“总之,狮心会和学生会,你看着选就是了,我有个认识的熟人也在学生会里,如果你要去学生会我也可以让他多照看你一点。” “所以林年你加入的是学生会?”楚子航问。 “没,我是闲散人员,没准备加任何一边。”林年随口说,“我不太喜欢社团活动,也不喜欢强迫的自律,并且两边社团都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大学社团这种东西是要有目的性的加入,不然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记得你说过狮心会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楚子航忽然抬头。 “不错。”林年略微隐晦地提醒说,“但我估计你想要拥有翻阅那些东西的资格,首先怕是得当上狮心会的会长,当初我也都是在昂热校长亲自授意下才找到那些东西的——他以前是狮心会的核心成员,是个一百多岁的活宝藏,现在就算不在狮心会了,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我记得师兄你仕兰的时候就被很多次提名当学生会会长,也希望在卡塞尔学院你也能保持一贯的风采吧。”林年淡笑着举杯,“狮心会的主席今年就毕业了,所以竞争会很大,我听说他们内部都是以强者为尊的霸权思想,简单来说就是比优秀程度。卡塞尔学院奉行精英制度,这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不太友好,但对于你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了,就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觉得你一旦认真起来的执行力不会输给任何人。” “谢谢,我会尽力而为的。”楚子航点了点头认真地说。 “哦对了,师兄你擅长理科还是文科?”林年又问。 “理科。”楚子航说。 虽然他在仕兰里的文科成绩也不错,但还是差了点意思,比如在语文写作文的时候高情商的班主任称楚子航为一个‘经典名句词库’,低情商的同学们则是暗地里笑楚子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引用机器’,写出来的东西固然很流畅,但表达出来的感情却显得很寡淡,有失鲜明的色彩。 但在理科上,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华美的辞藻和充沛的感情无益于数据最终的结果,一切的标杆只有那些解释着宇宙定律的一个个公式。 在这方面上楚子航从不犯错,所以他的成绩也永远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奥数竞赛的奖杯一个又一个往回捧,如果奖杯上的金子是真的,熔掉大概都能筑块金砖出来了。 “我想也是。”林年并不意外,“那我建议你选炼金机械系,这玩意儿大概是最能往理科上靠的了...但说实话学院里面其实文理科分的不算特别清,比如力学系需要查阅‘大地与山之王’的文献,通过‘君王’的历史事迹来研究言灵影响下力学的变化形式;我选的《龙族谱系学》那门课上到后面有些时候就得莫名其妙地让你解析某个炼金矩阵的出现在历史上代表的影响,这代表着你还得跨系去选修炼金机械系的必修课,才能在这道题上拿满分。” “所以你们有一套能逻辑自洽,严丝合缝的学术理论。”楚子航思考着说。 “是古时的龙族文明有,而不是我们有,我们只是后来的学习者。”林年指正。 “也不必担心抢不了课,学院里学生并不多,毕竟混血种的基数放在那里,能被我们找到的又是更小的一撮,所以学习环境还没有出现比较严重的内卷...倒是因为学生基数的问题,教授方面在评判终身教授的时候内卷挺严重的,我的导师在找到我之前也在整天愁这件事。” “卡塞尔学院在学分制的同时也并合了导师制?” “嗯。”林年点头,“你的导师大概也早有人选了。” “谁?”楚子航微微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除了林年和万博倩以外就几乎没再见过任何卡塞尔学院里的人了。 林年忽然侧着头看向窗外,嘴里轻轻呼了口气,语气忽然有些敷衍起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让楚子航情不自禁地也看向了他看去的方向,在舷窗外的斜前方是即将靠拢的月台,在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粉色连帽毛衣外套的女孩,双手轻轻地握揉在杏色针织伞裙上,小半张脸埋在内衬的高领白毛衣中,藏着下面的微笑地看着驶入月台的CC1000次列车。 ------------ 第三百二十七章:久别重逢 CC1000次快车的大门无声划开,林年拉着行李箱走上月台,还没站稳就被一个久别重逢的热情拥抱环住了脑袋,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条白色的毛巾缠在了他的脸上绕了几圈,像是在打包礼品店的促销商品,还在头顶处扎了个蝴蝶结。 毛巾是白色的,能看见清晰明显的线脚,绕在脸上很暖和,毛茸茸的,能嗅到一股香味,大概是手织的时候身上的淡香香水染上去了,很自然,浸入了每一根线里。 楚子航从火车上下来就看见林年这幅满是阿拉伯风的样子不免有些愣神,同时后退了半步,应该是被小小地吓到了一些,以为这是卡塞尔学院的某种欢迎仪式,一会儿自己的脑袋也得多一圈包头巾,成为介乎于阿拉伯人和江南少女的美男子。 “这才8月。”隔着毛巾露出的缝隙,林年眨着眼睛盯着面前侧着头打量着他的姐姐,“现在送围巾是不是太早了?事先说明我可没给你带礼物。” “可你以前出门去体育馆打篮球都得给我带一碗糖醋土豆回来。”林弦右手食指轻轻勾进高领毛衣的领子里扯了扯,露出来了划着弧度的嘴角,审视着面前自己的精心杰作。 “没有糖醋土豆,只有索马里海的贝壳和海星标本。”林年拎了拎沉重的黑色行李箱,折射着阳光亮着白斑,满满的合金质感,而制作的原材料也的确是航空级的铝镁合金,自带双TSA海关锁,不输入密码用大锤砸都砸不开。 “贝壳也行啦,虽然比起我的毛巾差了那么一点点。”林弦抬手帮林年把脑袋上的蝴蝶结给扯掉了,就像打开了自己的圣诞礼物一样,阳光刷一下就穿过月台打在了围巾解开下男孩的脸上,好一个越来越靓的漂亮小伙子! “没晒黑,没变样。”林弦把围巾围在了林年的脖子上系了个富有层次感的纽约卷,但忽然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上下再度好好观察了一遍后,忽然伸手挼了挼那头打理好的碎发发型蹙眉,“烫头发了?不...不止,还用爽肤水了。” 林年有些惊讶,心想头发就算了,爽肤水你都看得出来?这东西应该早就干掉了吧? “闻出来的。”林弦一语道出了林年的疑惑,笑了一下说,“交女朋友了?” “还没有。”林年诚实地说。 “回老家一趟居然呆这么久不肯回来,肯定见了其他女孩子,让我猜猜...是那个苏晓樯?” “不是。”林年看了一下其他地方,他总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林弦,无论正事也好,心事也好。 原来他的头发只是随便留了点刘海,头发长时就剪短些,短时又留上那么一段时间,没有特意打理过,但奈何底子的确太好了,就像藏在山溪中的金玉香一样,不需要更多的香料点缀。 但在之前的一个月暑假里,隔三差五就拖他逛街的苏晓樯歪头盯着身边的男孩忽然就萌生了一些想法,硬是推着他去了一次理发小店,请TONI&GUY里的专业Tony老师按他在椅子上咔擦咔擦、呼呲呼呲了小半天,最后这个碎发的发型才新鲜出炉了。 碎发很凌乱具有层次感,具体效果林年不知道怎么样,但看苏晓樯恨不得把他脑袋砍回家珍藏,和Tony老师请求拍视频当做教学片段看来,结果还是挺不错的。 至于爽肤水,也是苏晓樯硬塞的,听说很贵林年过意不去还多请她吃了几顿饭(没带楚子航),每次碰头前苏晓樯都得凑上来闻闻,美其名曰检查有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肌肤,被弄得很尴尬的林年也只能每次都用上。 不过事实证明,会保养的男生的确能在原基础上加分不少,起码现在林年和楚子航走在芝加哥街头时,女孩求聊天方式的先后顺序七成是林年先了,林年也隔三差五盯着身旁的楚子航寻思着,如果以后这家伙身边有了关系很好的女孩子,会不会也被对方当成画布往脸上涂东西。 在他身后车厢门关闭了,楚子航拖着行李箱站在月台边上安静地看着两姐弟重复完美地当着自己的背景板。 “还带了新朋友回来。”林弦视线跃过林年肩膀看见了楚子航微笑了一下,“这是好事情,你原来在老家的朋友本来就不多,现在忽然换生活环境了,能多几个说话的好朋友总是好的。” “你好。”楚子航在看见林弦的第一眼大概就猜出了对方是谁,他也是有几次见过这个大他一些的女孩的,见面的机会都多在篮球场上,林年带着冲锋每每冲入禁区台下鼓掌最热烈的就是她,在结束比赛后递水和毛巾的也是她。甚至苏晓樯在的场合,她都永远占据了慰问的第一席位,小天女都只能退居二线不敢抢她的风头。 “我记得是叫楚子航吧?”林弦伸出手跟走上前来的楚子航握了握,“以前经常听林年提起你。” “......”楚子航收回手后看了一眼林年,又看了眼面前的林弦,似乎是在顾虑什么。 “她虽然没穿校服,但同样也在学院里生活,主要是跟心理部跟着富山雅史教员一起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学生们做心理咨询。”林年看出了楚子航沉默的原因开口解释。 “现在在跟富山雅史老师一起做论文啦。”林弦笑了笑解释,又上下观察了一下楚子航那穿戴整齐的一身墨绿色的校服,“不过倒也是挺意外的,没想到你的同学里居然还能有可以申请卡塞尔学院的学生。” “我也挺意外的,但很显然招生办的没有出错,他跟我们是同一类人。”林年轻轻把围巾扯松了一些,拉着行李箱走向月台外那辆熟悉的蓝色雪福来轿车,“师姐也来了吗?” “曼蒂呀?没有啊。”林弦弯了弯腰顺手帮林年接过了行李箱,在对方无奈的视线下走到了雪福来车尾打开了后备箱,拎箱子时忽然发现拎不动,一旁的楚子航立刻上前帮着把箱子抬了起来塞了进去,整个雪福来轿车都为之下沉了不少。 “这么重,你给我带的不是贝壳,是礁石吧?”林弦向楚子航微笑点头表示感谢,又插着腰看向林年说。 “没,里面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林年拉开了车门,“师姐今天有课?我记得还没正式行课吧?” “今天是自由一日你忘了?大家都去疯了,曼蒂玩儿心可不比你小,哪儿顾得上来接你啊,最多就来得及把车钥匙丢我了,说是学生会有活动,主席把学生会所有成员都统招到安铂馆去了,可能是开party吧?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开party这类活动她最没抵抗力了,今天过后估计又得胖不少...之前还让我监督她减肥呢,没毅力,迟早变成小胖妞。”林弦关掉了后备箱走向驾驶座时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档口下也就只有你姐姐我任劳任怨地来给你拉车了!” “好啦好啦,你最爱我,我也爱你呀。不过自由一日是今天啊,我都没什么印象,我入学的时候上一届的自由一日都过去半年了。”林年站在车边挠了挠头,看向了远处矮山上隐约的古堡侧影,由于隔的距离很远倒也听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 正拉开后座车门的楚子航听见这个话题没太明白意思,下意识看向对侧开副驾驶门的林年,后者偏了偏头:“车上说。” 上了车,启动引擎,挂挡,松手刹。 林弦一脚油门,轮胎旋转摩擦弹飞无数碎石,雪福来蹭一下就弹射到了路上,后座位的楚子航一下子没坐稳,差点脑袋撞在前座的椅背上了,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摔下座位。抬头一看副驾驶的林年早已经轻车熟路地提前抬手抓住了车门上的握手...他默默地坐了回去系上了安全带,终于知道林年开车的野路子是跟谁学的了。 “每年开学的时候都有一天校庆,原本在这一天里大家都坐在英灵殿的大礼堂里听身居高位的校董们发表对秘党历史的歌颂和赞扬,是个挺没意思的节日。”林年打开了窗户,胳膊肘拐在窗口上吹着风望着远处的矮山,“但之后有一天似乎是某些学生终于厌烦了,跟校董会打了个赌,学生们提出来的赌注是未来卡塞尔学院十年内的学分是松散还是紧凑,而相反的,校董们则是得压上给予校庆这天学生们自由决定在学校里做什么的权力。” “然后我们赢了。”楚子航说。 “对,我们赢了。”林年笑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楚子航,“这是学长学姐们给我们争取到的权力,自然要好好抓住机会享受,现在大概学校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我记得我在守夜人论坛里扫到过有关上一届自由一日的有趣事情,说是恺撒...(他又看了眼楚子航)一个大一的一个新生,今年应该大二了,家里很有钱,人也挺有趣的。” “他在入学的时候发现了有自由一日这个说法,借用了mint俱乐部的关系,弄来了一卡车的哈雷的Chopper(前伸式摩托),重现了1920年代的‘摩托战车’运动。”林年回忆着论坛里那些废土风严重的改装摩托说。 “摩托战车?”林弦忍不住问。 “那时候摩托车才刚刚被发明出来,有人觉得这钢铁机械比马力好用多了,就效仿古罗马的战车,只是把拉车的骏马换成了摩托。比赛的时候人就在后面的车上站着,以摩托代替马拉车,参赛者双手拉着两根连接着方向拐的绳子用以转向,围绕着英灵殿前的雄鸡雕像进行跑圈,先跑完五圈的人获胜。”林年说,“不知道他们今年还会不会继续玩,我大概能想到曼施坦因导师满学校跑的着急样子了...希望他高血压别上头了。” 后座的楚子航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是在思考摩托拉车的可行性,还是在想那个叫恺撒的豪门纨绔脑子是不是有坑。 ------------ 第三百二十八章:远距离狙击 “山顶学院为什么在半山腰。” “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就跟东方明珠为什么没有珍珠一样。” 雪福来从卡塞尔学院的正门驶入,轮胎缓缓压过沿路上被秋风吹落的枫叶时,叶根和叶脉被压碎时迸发出的,都是早秋渐起的歌声。 大门口那青黑色雕花的铁栏杆后的园子里,一排排的枫树终于开始泛起了金意了,阳光似颜色的叶子里少许染着点红,但在这个时节却又红得不那么透彻,倒是让人想起女孩脸上的胭脂,淡淡的,恰到好处。 听着轿车压碎果与叶的细碎声响,林年倒也察觉到了校园里意外的安静,可能大家都去参加party了,疯在会馆中的酒池宴会中。后座的楚子航也在隔着窗户仰望那藏于梧桐林里的古堡,哥特尖儿顶上的青黑砖块缝隙里卡着几片叶子,滑落下来飘飘忽忽地砸进了涟漪澜澜的人工湖里,飘荡着不见了影儿。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卡塞尔学院,原本神秘和未知的面纱终于被秋风瑟瑟给吹起了,露出了下面的真实面容。 时逢入秋,这座原本该如秘党本身一样肃穆的漆黑堡垒,如今却在枫叶与梧桐的簇拥下,让人想起了金粉敷肩的贵妇人。枫与梧桐是她的礼服的线脚,吹过的秋风卷起的落叶露出下面的古建筑群时,才能一窥她华美礼仪下本来的庄严。 雪福来开到了靠近校门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停下了,林年和楚子航纷纷下车,打开后备箱的时候,林年还四处扫了扫,当真没看见路上有什么人。往常那些绿色的草坪上都是有学生躺着啃书的,绯红色的鹅卵石路上今天也冷冷清清的,远处教堂的顶上一排排白鸽站立啄着羽毛左顾右盼。 “还真都去开party了?”林年把自己的行李箱抽了出来,看向熄火下车的林弦,“车就停这儿么?这里离女生宿舍还远吧,师姐比猪还懒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要用车的时候发现要跑这么远她得郁闷死吧?” “这就开始心疼你师姐了?怎么不心疼一下你姐姐我。” “懒人有懒福吧。”林年叹了口气,抬手把后备箱关上了,一旁的楚子航也抬头看向他像是等待下一步的指示的士兵——这么说其实倒也没错,在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办学目的后,楚子航一直觉得这所学府是类似克格勃的神秘组织,现在秋景正美的风景也没法根除他的成见。 大概也只有等他真正见到那些没个正行的学员(比如芬格尔、曼蒂)后,才能彻底对卡塞尔学院有个改观。 “接下来你们去哪儿?今天全校师生都没课放假一天,大概招生办那边也没人吧?新生们都已经提前入学完了,还都到我们心理部进行了一次心理咨询,按照新生表来看你们两个算得上是最后一批了。”林弦揣着手挽过了林年的胳膊,走向了枫叶铺满的鹅卵石小路上,一旁的楚子航也拉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那我们错过了什么?冗长的新生大会和开学典礼吗?”林年无所谓地说。 “开学典礼蛮不错的,狮心会的会长毕业了,校长特邀他进行开学典礼的致辞人,对后来的屠龙小勇士们进行鼓舞和传授经验,不少感性的女学员甚至男学员都掉眼泪了,气氛好到我们心理部不少教员都在一旁待命以防有人情绪崩溃晕厥了。”林弦想了想说,“新生大会倒是没什么意思,不过听说学生会和狮心会都派了代表去了一次,似乎是为社团吸收新鲜血液做准备吧?” “那他们可真是可惜了。”林年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正侧头望着教堂上白鸽的楚子航,“真正的主角永远都是最后登场的。” “你也是主角啦。”林弦笑着说,“学生会跟狮心会在新生堆里找了老一会儿都没找到你,结果愣头愣脑地跑来心理部找我了...” “别理他们就好了。”林年叹了口气,“搞得跟传销一样。” “一会儿你们回寝室还是去招生办自己在表上报个备?你们两个报备后所有新生就都算是来齐了,就等后天的3E考试了。”林弦问。 楚子航微微抬头,在滨海城市的那一个月里林年也多多少少跟他讲了一些卡塞尔学院的事情,3E考试就算在其中一项,可林年却也没透露太多(风纪委员主任的学生忌讳徇私舞弊),只是说了会有一次入学考试,并不难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随遇而安就好了。 “不用太担心,3E考试算是一次测试血统的考试,不需要复习背题什么的,你可以把它看做一次‘天分测试’。”林年说。 “你的意思是我没天分咯。”林弦侧头看向林年。 “当怪兽的天分。”林年立马改口,“你是正常人,不像我们一样,都是长着犄角尾巴的小怪兽。” “你是大怪兽。”林弦也被逗乐了,轻轻笑着,伸手拂落粘到肩膀的秋叶。 “寝室分配大概是诺玛随机的,但我们入学晚的缘故,大概不少宿舍都被排满了,我会向诺玛申请一下看能不能把师兄你的寝室安排到跟我一起。”林年侧头看着身边的楚子航说。 “不会挤吗?”楚子航问,“我服从学院安排就可以。” “不会。”林年摇头,“其实我上半年来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所以被诺玛安排去跟一个高年级的师兄住了,整个寝室里就我们两个人,那个师兄人挺不错的,就是睡觉喜欢打呼噜,如果你介意的话,那他打呼噜我就踹他床板,他住我上铺。” “这点上其实我没什么所谓。”楚子航说。 “我们先去招生办报备,然后去宿舍楼放行李,哦对了,你新买手机卡了吗?” “我开了全球通。”楚子航说。 “真有钱啊...其实重新办一张卡就行了,可以直接提交申请给诺玛,诺玛是我们学院的人工智能秘书,她会在信息库里备份你的个人信息,学院里有任何通知都会通过手机短信直接联系你,大概率挺频繁的,用全球通的话收短信也得花钱吧?蛮不划算的。” “也可以把手机号跟守夜人论坛绑定,诺玛也可以通过守夜人论坛的后台私信联系到我们,我就是这么做的,每个月少出好多短信费呢。”林弦补充道。 楚子航看着这精打细算的两姐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默默地点头记住了这些贴心的小知识,虽说他跟林年是同一届入学,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学长在对新入学学弟谆谆教导,他也只有点头的份儿...不过他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哦对了之后,大概你得跟我去一趟执行部部长的办公室...”林年又想起了在中国执行任务的时候,施耐德部长好像提到过要让他回学院的第一时间去执行部汇报。 虽然在国内通过PAD上传了任务详情,但最好还是去见一面,毕竟他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对方。刚好这些问题也涉及到他身边的楚子航,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对方可是施耐德部长点名要的人。 正要细说的时候,凄厉的防空警报忽然拉响了,凄厉的嚎叫在整个学院里回荡,教堂的白鸽陡然振翅高飞起,梧桐林与枫树群中响起了不少小动物惊起跑蹿的细琐骚动,鹅卵石路上林年和林弦的表情陡然惊悚了起来。 “怎么了?”楚子航也立刻戒备了起来,校服下的肌肉收拢的坚硬程度有如铁木,他微微沉下了身子后退半步,不是要逃跑,而是受激般要对不知会从何而来的未知危机示威。 林年的视线中,远处的教堂尖上出现了一抹白光,楚子航也注意到了那耀眼的光芒,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可在下一秒,一团血雾突然在林弦的面前半米不到的地方炸开了,像是盛放了一朵妖艳的花,如烟如雾地飘忽扩散着坠下,似是在落一场红雨。 远距离狙击。 楚子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立刻矮身做出了卧倒的准备动作,这时却发现林年脚边的箱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半敞开的箱子里装满了沉重的军火枪械,而最主要的交叉在中间的两支长条形物体少了一支,此时正被握在了林年的手中。 菊一文字则宗斜斜地横在了林弦的前方,林年被林弦挽住的左手动也没动,右手抓着那把没出鞘的炼金古刀,硬生生在刹那一瞬之间用刀鞘拍中了那狙击而来的子弹。 “弗里嘉子弹?” 林年看见红雾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装备部的麻醉弹,只不过既然是偷袭狙击为什么要用麻醉弹?而不是用射速更快的实心子弹? “糟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林年忽然感觉挽住自己的手一沉,意识过来自己犯了个错误。 在他身边,林弦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红雾飘到了她的面前,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了几口气,不到几秒的时间,她的脚下就打了个踉跄,嘴里的话也没说得出来,就被强效麻醉剂致晕了。 楚子航忽然扭头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林年,虽然他从来都是一个不擅长读空气的人,看不懂人的微表情和潜意思,但就现在他也能清晰地读出身旁林年脸上十分浓郁的不爽和烦躁情绪。 有人要倒霉了。 ------------ 第三百二十九章:学院战场 林弦躺在一片路边角落一块繁茂的花坛中。 金色的枫叶和梧桐环绕在她的身侧,紫罗兰和巴西鸢尾花瓣洋洋洒洒地簇拥着脸颊,那阖着的眼睫毛被阳光刷成干净的白色,整体看着十分宁静,可以想象走的时候一定也很安宁,得以睡在如此安息之地。 林年和楚子航沉默地站在花坛前,望着宁静又不失肃穆的这一幕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很怪异,似是花坛旁边就差竖起两个花圈了,花圈上最好再有一对挽联,黑底白字写着: 舍己为弟万古传,贞烈美德千秋在。 只可惜现在没有丧歌哀乐,有的只是头顶那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叫不完的叫,让人情绪耐不住的躁动起来。 校园里似乎整个都被吵醒了,教堂后白鸽飞舞不停,远处的建筑里似乎有嘈杂声,细细地去听会发现那是脚步声,冗杂在一起的大量脚步声,正狼奔豕突般从狭小的地方狂涌出来,似是迫不及待地要在广阔的世界里大闹一番。 “起码她去得没什么痛苦。”楚子航盯着花坛里的岁月静好说。 “嗯...”林年敷衍地点了点头,分不清楚子航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烂话,后者的可能应该很低,他也就权当第一种可能听了,“刚才那颗是弗里嘉子弹,一种特效麻醉弹,击中人后无论是皮肤表面接触,还是吸入式接触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致晕,致晕的时间取决于接触量以及中弹者本身的新陈代谢能力。” “那你姐姐应该很快就会醒么?”楚子航不难立刻明白过来林弦晕倒的原因,他们站在下风口很难不吸入一些红雾,林弦中招后林年瞬间就反应回来,把他和林弦一起带离了鹅卵石路,藏在了角落枫树路边后的花坛里。 “她是普通人不是混血种,能在这个学院待着算是我争取到的特例。”林年盯着林弦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盖在了身上,想了想,又拉下来了一点免得盖到头了。 “对我们开枪的是谁?这里不是卡塞尔学院么?”楚子航扭头看了一眼被枫树遮挡的教堂方向。 “我也不清楚,起码我入学的时候没人用一颗弗里嘉子弹来欢迎我。”林年面无表情地摇头同样转头过去了,从枫叶切割的天空缝隙了窥见了教堂插在云下的尖顶,“对方不是抱着杀我们的心来的,还记得之前教堂塔楼顶端的反光吗?” 楚子航点了点头,他和林年都是事先被一道白光晃了几下眼睛,才注意到远处教堂的,然后才是狙击袭来,这下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说:“这是在挑衅我们?” “是挑衅我。”林年说,“你是新生,几乎没人认得你,但我不一样,虽然我也是这一届的新生,但很显然知道我的人几乎满地跑,自然成了靶子。教堂离我们刚才站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距离,这对方知道弗里嘉子弹在这个距离上就算击中人也不会造成任何伤痛,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开枪。” 楚子航正想问林年在学院里得罪过谁,但剧烈的枪响瞬间在学院中爆响起来了,密集而轰隆,音浪海潮一样划过天空压下了防空警报。几乎卡塞尔学院坐落的整座矮山上的飞禽走兽都为这忽然大作的噪音吓得奔走了起来,鸟群霎然振翅从枝叶上飞离,震得满山枫树摇曳,叶落声飒飒如雨。 — 最开始教堂面朝西方的大门被推开的,沉重的木门撞在两侧墙壁前一一竖立的古希腊雕像上,从里面冲出的是身着深红色作战服的持枪暴徒,步伐沉稳,面罩护目镜下射出的目光满是必死的觉悟,纷涌出教堂像是开闸洪水一样,或五人或十人为一小队,踩着教堂门口的草坪分散到了地形错综复杂的校园中。 没过多久,约莫两分钟时间不到,枪声就响彻了整个学院,如晚秋红枫般的红花爆在了小道、路径中,第一波战事爆发在英灵殿旁侧的人工湖前,不少深红色作战服的小队队员路过的瞬间就被看不见的尖刀迎面切割,不少战力瞬间折损在了半路上。 迎击他们的是黑色作战服着身的森冷战士们,背后背着大口径的轻机枪,手里抓着步枪藏在人工湖旁的梧桐林中,在冒进的深红色小队路过时,毫不犹豫地从匍匐转为蹲射,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伏击战! 一瞬间,整个学院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不少人还没来得及找掩体,或在扑进掩体的路上就被高处狙击手一枪打爆了脑袋,整个人失衡摔趴在路上滚了几圈才停下,面朝下栽倒在泥土里像是真的死了一样。 弹幕一片片就像暴雨一样横着扫在大路、小道上,借着同伴‘尸体’当挡箭牌的深红色小队队员一边大吼着对传呼机的司令塔汇报情况,一边朝着掩体移动,附近的大量建筑物直接被子弹的动能打出凹坑,石屑飞舞,流弹射在泥土里更是溅起半米高的土屑淋在地上的‘尸体’上。 林年和楚子航只是从花坛角落走到小路上探个头,不少流弹就擦着他们的边儿飞到了远处爆开红雾,要不是林年反应快拉了楚子航一把到树后,一颗子弹就已经在他脑门上开花了。 “这也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风?”楚子航背靠在梧桐树后,脸色绷紧了,不住有子弹擦着梧桐树飞过,不少木屑被吹飞起来弹到他的脸上生疼,在他身旁林年却毫不避讳地站在鹅卵石路上,可诡异的是流弹乱窜的情况下却没有一颗子弹命中他。 “对了...今天是自由一日!”林年看着这一幕沉默了很久,才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挑了一下眉毛,脸上的烦躁和阴沉也终于缓和了许多,但还是留有很大的不爽色彩。 “我以为自由一日的传统节目是你说的战车摩托。”楚子航也沉默了一会儿,贴着梧桐仰起头看着远处高高飞起的黑色影子,最后落在了一处小阁楼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红雾瞬间将半个阁楼顶都给吞没了,藏在阁楼里意图高打低火力压制的黑方小队瞬间死伤惨重。 教堂草坪上临时堆起的沙袋防御措施后的掷弹兵攥着拳头狠狠地摇了摇,以示对黑色方的挑衅,但下一刻他就被狙击手爆头了,子弹来源于英灵殿广场方向,在那里的一旁伫立着学院最大的图书馆。 “我大概清楚发生什么了。”林年叹了口气,同时侧了一下身子后仰肩膀避开了一颗流弹,子弹在他身后三米外的地上炸出血雾,“反正绝对跟一个人脱不了关系就是了。”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显了,以卡塞尔学院为场地,整个校园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局部战争!由教堂为据点的深红方战士和学院以西侧大图书馆方向的黑方进行对冲,战线拉长到了足有一千多米,沿途中所有教学楼、树林、大道、林间小路...等等都成为了可能发生战斗的局部战场。 战斗里双方都动用了弗里嘉系列的武器,手雷、掷弹筒、肩扛式RPG和各种价值不菲的口径的热武器枪械全部搬了上来! 可直到现在,林年都还没看到有实弹出现,所有伤亡都只限于弗里嘉子弹造成的晕厥,有几个倒霉蛋摔水里了也立刻被同伴给捞了起来,捞的过程中黑方也没急着下黑手围点打援,只等人被脱出湖后狙击手才扣下扳机,再给救人的家伙脑袋来一发。 那么他基本上就可以断定,现在学院里有两波胆大包天都难以形容他们的疯狂的家伙们正在玩一场史无前例的真人CS,并且玩得还特别严谨,狙击手、司令塔、侦测小队、死士小分队、炮兵营...战争应该有的一切这里几乎都能看见! “但刚才有人对我们开枪是几个意思?”楚子航逐渐也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躲在梧桐树后站得跟标枪一样直挺,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吃一颗子弹睡几个小时。 “不清楚,但迟早会清楚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楚子航看着林年,对方手里还抓着那没出鞘的菊一文字则宗。 “我说过了,不要用陈述句来提问。”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手里就被拍上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他低头看,那是一把伯莱塔92F手枪,纯黑色枪柄雕刻着十字架,抽开弹匣后里面的弹头清一色的是血红色。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既然对我开枪了,我就认为他在邀请我加入游戏。”林年看了一眼远处花坛上的岁月静好,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把菊一文字则宗抗在了肩膀上,撩起衣服的后摆抽出了一把左轮,甩出弹匣把钢芯子弹抖落在手中,填了一把弗里嘉子弹进去拍上,拇指一捋将弹巢旋转了起来。 “他们的人数很多,我们这是在送死啊。” “话别说得那么肯定,换其他人上大概率是送死,但现在,是我想跟他们玩。你呢?要不要一起跟他们玩玩?”林年回头才问出口,就发现楚子航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梧桐树,站在了他的身后。 “谁送死,谁等死还说不一定呢。”林年摇了摇头嗤笑了一下,抬脚就往前走,迈步走向了那宏伟教堂与巨型图书馆之间子弹纷飞、尸横遍野的战场。 ------------ 第三百三十章:狙击手 “CMDR!CMDR!B小队在西南面受到了伏击!重复一次,B小队在西南面受到了伏击!” “CMDR!左侧和右侧均发现敌人的踪影,我们被包夹了!我们被包夹了!” “侦查小队回来了!这里是H小队,我们顺利营救了侦查小队,敌方的主力军藏在穆斯贝尔海姆林的后半段!申请大部队深入突袭!申请大部队深入突袭!” 无线电频道中,无数爆吼和嘶喊回荡着,足以见得深红小队在这场战场中局势处于不利的状态,如果将卡塞尔学院的地图摊开在桌面上,标出教堂和大图书馆两个重要据点,兵线的推进以红黑显示,那么几乎可以看见深红一方此时已经陷入了压倒性的不利。 在黑方的指挥官的命令下,整个深红小队的战线不断地被压拢在一团,手下兵力兵分两路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将原本计划着以‘利剑攻势’直突黑方据点的红方硬生生钳制住了。 黑方此刻的部队像是巨蟹的利钳一样,死死掐紧了红方的咽部,迫使红方指挥官不得不不断地放长战线,但这样势必就导致前半段的有生力量被两股火力包围夹击,被消灭殆尽只是迟早的事情,接下来兵力占优的黑方完全可以继续故技重施再夹击一次,慢慢蚕食红发剩下的兵力直到攻入教堂的防御区。 “回撤,前线的侦查小队和H小队回撤,不要急,我们还没有输,收拢防御。”传呼机中,红方指挥官的声音十分沉稳,没有丝毫的慌乱,仿佛受到黑方迎头重击这件事早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在教堂的高处,红方指挥官站在石墙边拿着战术望远镜俯视校园,视线锁定在人工湖区域的局部战场上,可以见到黑方的精锐们对红方完全呈压倒性的压制,悍不畏死和高出平均线的射击精准度,乃至体力、行动力、敏捷几乎都压过了红方士兵一个档次。 这并不奇怪,狮心会的精锐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这个老牌的兄弟会早该被淘汰了,而不是一直压住学生会一头几十年来独占鳌头。 学生会的精英和狮心会的精英是存在差距的,恺撒并不觉得这很难理解,他一直嘲笑如果他们是古罗马澡堂里的贵族,那狮心会就是烂柯寺庙里赤足行走天下的苦修士,每日都让磨砺和痛苦淬炼自己的体魄和意志。 这样的狮心会手下的士兵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但在战场上肯定是拔尖儿中的拔尖儿,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的意志几乎堪比钢铁和礁石,几乎百分百完成指挥官的任务,直到最后一人覆灭。 “但就是要这种难敌才显得赌局有意思啊。” 恺撒放下了望远镜,大抵知道了远在奥丁广场的大图书馆里那个铁塔男人在想什么了。 “准备走钳形攻势迫使我把战线拉长再伺机用那只战前放言的‘精锐小队’进行绕后切断打击吗?倒真是言出必行的家伙啊。”恺撒回头走向了室内人员奔忙的作战会议室,拿起了桌面地图上放着的传呼机。 “他们想打闪电战,收缩防线,两翼的A小队和B小队慢慢散开!其他小队往教堂回靠!” “侦查小队汇报在穆斯贝尔海姆林里遇到了对方的‘精锐小队’,AB小队如果不回拢防守的话,我们这么做很可能被对方直接突入进腹地,到时候据点这边的兵力就显得危险了。”作战会议室里有人迟疑了一下提出异议。 “不,我们先让其他小队后撤收拢,就是要给对方一种我们要构成战术纵深防御的假象,就像教科书上库尔斯克战役那次的一样。对方指挥官很清楚,一旦纵深防御形成,局面就会从一边倒转变成攻防战,对方肯定不会希望见到那副场面出现,所以大概率会派精锐小队突入,那时候AB小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恺撒冷然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U形,又在两侧AB小队上划出两个箭头。 “反包围行动,逆向钳形战术!”有人猛地反应了过来。 “我知道很冒险,但值得一试。”恺撒点头,“一旦逆向钳形战术成立,据点门前的迫击炮就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他们想打进我们的家门,我们不妨就充分利用主场优势会会他们。” 仿佛在恺撒的指挥中看到了希望,作战会议室里嘈杂声瞬间翻了几倍,负责联络的学员们面红耳赤地朝着传呼机那边大吼,以免爆炸的震撼弹和枪声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对面的狙击手谁能处理一下!我们已经有不下十五个人死在他的手中了!再这样下去来不及收缩防线就会被对面刺穿进来的!”作战会议室里忽然有一个男人抬头大吼。 “那个狙击手起码在九百米开外,我们现在没有哪只奇兵可以过去处理他!” “九百米外?你的意思是对面的人是在奥丁广场那边架的枪?搞清楚点,这里可是学院!不是阿富汗和海湾战场!狮心会哪儿能搞来这种怪物?”男人回吼,从五分钟之前开始,他们这边就已经被对面的狙击手放冷枪干掉不少人了。 “我怎么知道?听说是对方的狙击手好像是个新生...你要吼去吼联谊部的人,谁让他们没把人挖来我们这边!” “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入会要裸奔吧。”有人插科打诨同样大吼。 “对面的狙击手是女的!跟我们的一样!女的不需要裸奔!你想被风纪委员会找上门吗?”立刻又有人回吼。 气氛又糟糕了起来,只是因为一个狙击手,通常在战场上以一个人为单位的兵力都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在弹幕的压制下血肉之躯很难起到制定胜负的效果,但唯独狙击手这玩意儿除外。 这种无视距离勾走人命的战场幽灵是最令人恐惧和胆怯的,也难怪吼叫的男人情绪那么烦躁亢奋了。 学生会预先的‘利剑攻势’被破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狮心会里那个神秘的狙击手,最夸张的一次枪击对方甚至从近一千米的距离,一枪穿过复杂地形毙掉了他们教堂门口的一个掷弹兵! “要想处理狙击手只能让我们的狙击手处理。”站在门边,恺撒出声了,抬头望了望教堂的顶端,在那穹顶之上同样也藏着属于他们的狙击手。 不少人也下意识抬头,虽然只看到了天花板,但却都想象出了几十米高空之上,趴在狙击镜前的那个漂亮女孩暗红长发随风飘动的样子。 每次教堂响起枪声都代表着敌方减员一人,狮心会但凡挺进压进防线的小队领头人必然都会被一发冷枪撂翻在地上,其他的人只能迅速找掩体躲避,这也是为什么狮心会虽然士气很猛但却怎么也无法快速压进教堂据点的原因。 “做好我们自己的,对我们的狙击手有点自信,毕竟她是我们这边最强的狙击手。”恺撒淡淡地笑着。 没人对恺撒的说辞抱有疑惑,因为在自由一日开始前,狮心会内部推举狙击手时,只有一个人有胆子举手,事实证明她现在表现得也还不赖,只是在防守的形式下威慑力大不如进攻方的狙击手罢了。 狮心会和学生会两边都各持一个狙击手,也很巧的是两边的狙击手都是新生,如果她们的射击技巧平平,但还不足以提到台面上来被人讨论,可当两人都化身战场死神的时候,局面就显得格外微妙有趣了起来,谁先提前解决对方的狙击手就意味着夺得了接下来战局的胜负手。 就现在看来,两边的狙击手都还互相奈何不了对方,每次枪响两边的人都会瞬息之间更换狙击位置,以至直到现在她们都还从未互相开枪试探过,可一旦之后某一刻两人真正的交火了,必然就会有一方会倒下去。 “CMDR,前线有情况!”联络员忽然坐了起来,背后的椅子掀翻到了地上。 “怎么了?”恺撒皱了皱眉。 “穆斯贝尔海姆林发生了交火!有人观察到敌方的精锐小队正在交战!” “最前线的应该是H小队,我不是拒绝了他们的突入请求,让他们回防了吗?”恺撒冰蓝色的眼眸中顿然涌起了淡淡的愠意,坐镇指挥官最害怕发生的就是这种情况。 穆斯贝尔海姆林处于两边据点位于中央的地段,外接学院大门,内接一旦学生会的前锋主力H小队陷入苦战,必然会被狮心会的其他军力转回包夹,他们这边少了一整只主力,到时候对方极有可能改变战术,不再那么激进地进行冒进突围,反而选择慢慢蚕食磨死他们,整个局面大概率会整盘崩掉! “H小队已经到达防御地点了,我们跟C小队汇合了!”在恺撒的传呼机中忽然响起了H小队队长喘息的声音。 “不是H小队?”恺撒怔了一下,不仅是他,作战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回头看向最初汇报的那人。 如果不是H小队,那穆斯贝尔海姆林的狮心会精锐小队现在是在跟谁作战? ------------ 没有啊哈 今天停电了一天,玩了一天(抱头),明天早起码字 ------------ 第三百三十一章:牙小队 穆斯贝尔海姆林,兰斯洛特伸手接住了一颗梧桐树的果子,棕黄色的,像是荔枝,带了许多小刺,轻轻捏了捏有些硬,比起果子更像是正在负死顽抗的敌人的骨头,用力碾压总还是能榨出汁来。 “前锋队已经压到人工湖了,敌人溃不成军,正在收缩防线,大概是要走纵深防御军势。”在兰斯洛特身后,梧桐小道的边道上两三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狮心会成员握着传呼机,把目光投向了自家小队的队长。 兰斯洛特,卡塞尔学院法裔大一新生,如今任职狮心会自由一日精锐奇兵部队队长。 “不用轻举妄动,如果学生会真如学长们所说的那样人才济济,那么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现在我们的优势具有一定假象,可能是对方的诱敌攻势,一旦前线部队遭受重创,我们就是最后的奇兵。”他握拳捏着果子,轻轻地拉了一下作战服的领子,法国人特有的高大鼻梁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割开,淡白色的皮肤上一双冷静镇定的眼眸望着空荡的梧桐林,在他的身后数十个狮心会队员安静地站在设伏地持枪不动,仰望着头顶随风微微飘动的梧桐树叶。 没有人质疑兰斯洛特的决定,狮心会那个铁塔般的男人在相见这个法国新生第一眼时,就决定将奇兵小队交给他带领,就算指挥权被交到了一只狗手上,奇兵小队的狮心会成员们大概也会忠实不移地跟着那只撒欢的狗到处跑,更何况现在带领队伍的兰斯洛特各方面都并不差,在当下也表现出了足以统率这支小队的镇定和优秀的大局观。 “听说学生会的主席是大二的学生?”闲暇之余,兰斯洛特也不免靠在了一棵梧桐树前休息着,随口问向藏在其他掩体后的队员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恺撒·加图索,历届除了初代学生主席以外最年轻的当权者了。”小队中一个三年级学生检查着膛线说,“大一下半期通过演讲和一系列组织活动成功笼络了人心,在那一届的新生里呼声很大,唯一的竞争者又主动退出了,他能上任主席并不奇怪。” “也就是说这个跟罗马独裁官同名的大二学长,现在算是学院里享誉最盛的风云人物了么?一个最优秀的...天才人物?”兰斯洛特低声问,望着梧桐林将天空划得支离破碎的顶部枝叶眼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下一刻大三学长就出言打破了他的想象。 “不能这么说。”大三学长摇头,但看到兰斯洛特回头过来的目光又解释,“我是说恺撒的确是天才,把他跟历代的学生会主席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少人都说恺撒是天生的掌权者,他的口才能将圣经里任何一段讲述得慷慨激昂,不带贬义地去比较,他的演讲水平应该直逼希特勒,学院里也很久没出过他这样耀眼的人物了...但是。” “总有一个但是。”兰斯洛特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但是如果说要冠以‘最优秀的天才人物’这个头衔,恺撒可能还不够格。”大三学长也点头。 “学院里还有更出色的人?”兰斯洛特轻声问。 语气有些古怪但不难听出里面带着些许欣喜和意外,倒是让人想起了逛游乐园的孩子,在见过最刺激的云霄飞车后又被人告知还有更刺激的项目没有体验时大概就是这幅样子。 大三学长对兰斯洛特的反应并不惊奇,这个学院里总是不缺这样的疯子,也总是这些疯子能在以后大放异彩,他笑了笑摇头说,“队长,你的血统评级是多少?” “‘A’级。”兰斯洛特说,没有任何自满和自傲,狮心会会大多成员都是A级,而目前这个奇兵小队所有的成员也都是由‘A’级组成的,算是狮心会绝对的尖刀力量,能统领这只小队兰斯洛特也为之感到骄傲。 “‘A’级血统算是学院里优秀的一批了,恺撒·加图索也是‘A’级,我也是,血统上我们大概持平,突出优秀的点自然也均分到了口才、技能和人格魅力上了,算是各有各的长处。”大三学长点头,“可真正的‘最优秀’往往是不讲道理的,即使后来者怎么追赶也触及不了的存在。” “...你是说,‘S’级血统?”兰斯洛特听懂了大三学长的隐喻,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S’级血统一出口,梧桐林里不少狮心会队员也都纷纷扭头看了过来,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在听两人的谈话了,直到‘S’级这两个字出口他们才忍不住转头过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动人心弦的词汇。 “我以为只有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是‘S’级。” “以前我们也是这么以为的。”大三学长回头看了眼反应各异的队员,“但事实证明我们错了,‘S’级不止一个。” “他是大几学生?还在校吗?”兰斯洛特忍不住低声问,他在戈尔德那个法国普罗斯旺小镇上过卡塞尔学院的预科班,对龙族文明和混血种的一些历史并不陌生,自然知道‘S’级血统这轻描淡写的一词代表着什么...毫不夸张的说,‘S’级混血种这种玩意儿在战争里就是人形战术核弹,宇宙里群星璀璨那他就是爆发的那颗超新星,但凡‘S’级出现在时代中,总是那个扛起屠龙大旗的统帅领袖人物,铁腕强权,冷酷强大。 这个时代最具有代表性的‘S’级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但那个男人已经老了,总需要有下一个人来扛大旗,而现在那个人似乎已经悄然走进了视野中,而兰斯洛特现在才得知这件事情,自然忍不住有些激动...只要是混血种,任谁都会激动,只为有机会觐见新的领袖者。 兰斯洛特以为这个‘S’级应该是大四学长一样的人物,现在正奔赴龙族的战场,满世界到处乱飞,但大三学长的回答很显然让他狠狠吃了一惊,“‘S’级现在应该是大一新生吧,跟你们同一届,上半年提前入学跟现在的大二上了一段时间课算是预习课程,下半年开学他就正式入学读大一了。” “大一新生?我见过吗?”兰斯洛特吃了一惊。 “应该没有,你还记得你们新生聚会的时候,我们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人来走过一遭吗?”大三学长问。 兰斯洛特怔了一下才想起了这回事儿,难怪他总觉得新生聚会上那几个两大社团的招新成员进来时什么都没说,像是逛菜市场一样围了会场转了好几圈,最后才一副可惜模样开始跟他们搭话...和着真是在逛菜市场,没买到新意的极品菜色,才扭头看起了他们这群蔫黄瓜和烂菜叶! “‘S’级总有‘S’级的特殊,不然轻易就被你见到了岂不是没有了传奇性一点?”大三学长笑道。 “学长见过‘S’级吗?”兰斯洛特这下彻底丢掉了队长的架子,完全像个大一新生一样凑到了学长面前问。 “见过,我们这群人大概都见过。”大三学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员似笑非笑地说,所有队员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怪异,像是在憋笑,某些人还隐约摸了摸屁股的位置,似乎是在隐隐作痛... 兰斯洛特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他胸口别的传呼机忽然响起了沙沙声,瞬间他的表情就收拢了,站直转身拿起了传呼机说:“这里是‘牙’小队。” “这里是‘海尼尔’小队,这里是‘海尼尔’小队!我们遭到了敌袭,重复,我们遭到了敌袭!” “敌袭?”兰斯洛特和身后的所有队员脸色都变了,一下子从刚才的话题里抽了出来,站直握紧了武器。海尼尔小队是位于他们后方的一只驻守防御小队,学生会的部队只有击溃了他们才可能正面与海尼尔小队碰撞,学生会是怎么做到绕过他们直接跟海尼尔小队发生战斗的? “你们损伤如何?”兰斯洛特快速地询问,在他身边所有队员都戴上了面罩扛起武器准备回防,海尼尔小队再后就是奥丁广场了,大图书馆前几乎是不设防的,海尼尔小队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他们完蛋了,狮心会的据点就显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兰斯洛特询问了数遍,无线电里再没有任何回应了,很显然最后汇报情况的人也被干掉了。‘牙’小队所有人都面色严峻了起来,调转方向准备往后方支援,包括兰斯洛特都转身准备跑起来下令回防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身后的队员们忽然全部站住了,每个人身子都微微下沉,双手紧扣武器,视线投向了梧桐林小道的尽头...好似如临大敌。 这不免让兰斯洛特吃了一惊,学生会奇袭海尼尔小队的那只奇兵真这么胆大包天,干掉了海尼尔小队后不想着直接突入据点,反而要回头歼灭他们这支精锐部队?这未免也太过嚣张托大一些了吧? 他立刻撤步倚靠着一颗梧桐树抬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借着瞄准镜看向了前方梧桐林的尽头,但却没有看到学生会奇兵部队的影子...他只看到了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这条梧桐小道的尽头,他们身上没有穿着深红的作战服,而是身着深绿色的卡塞尔学院校服,踩着满地的梧桐落叶而来。 这时那两人中一人的视线隔着老远与他对上了,脚步也为之站住了,侧了侧头,似乎是在打量他们这支藏在梧桐林中的精锐部队,半晌他才转头跟身边的同伴说了几句话,但具体说的是什么他却听不大见。 接下来,他就看见说话的那个人拔刀了,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刃身清冽如深秋秋水的炼金古刀。 ------------ 第三百三十二章:全面击溃 林年踩碎了几颗梧桐树的果子,放眼眺望向了深长的梧桐林小道,两侧粗壮的梧桐树五米一棵延展向了道路的尽头,繁密带着金色新装的枝丫弥补天空织成了一张稀稀拉拉的网,阳光从外面洒进被切成小块的斑驳碎片照在了尽头那支穿着清一色黑色作战的小队身上。 只是才走进这条小道,林年就感觉自己被不下十只枪口指住了,尽管知道弹匣枪膛里压着的是弗里嘉子弹,但这种感觉还是不太舒服,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拿枪指着脑袋。 “之前那支小队问我们是怎么绕过他们的精锐,直接袭击他们的。”林年看了一眼远处全副武装,煞气逼人的‘牙’小队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里还藏着一支小队。” “还要从这里过去吗。”楚子航说。 “绕路太远了。”林年回忆了一下卡塞尔学院的地图后摇了摇头,学院大门往教堂方向走的路就那么几条,这条梧桐小道是必经之路,不然的话他们得绕上大半个学校才能赶到教堂的侧门。 “像刚才一样干掉他们?”楚子航抬手指了指‘牙’小队轻声问,“这里地形我们不占优势。” 这条梧桐小道是笔直的,没有任何曲线,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僵持,没有轻举妄动,很显然对方认为他们那边占据着主导权,毕竟这种开阔的地形就算是一支装备精良人数跟他们等量的小队想要突破过去都显得十分困难,更别说现在他们的敌人只有林年和楚子航两个人。 “不一定,不占优势的可能是他们。”林年抬头看了看疯狂生长着,以至于遮蔽了大片天空的梧桐树枝丫,似乎有了想法,拔出了菊一文字则宗。 楚子航见林年拔刀了,也不再多问,转身走到了小路一旁,就像刚才偶遇那只小队时一样,他问了林年同样的问题,但林年给他的答案也是相当简单粗暴的...接下来的战斗大概没人能插上手了。 梧桐小道地上满是金色的落叶,林年独自一人站在道路的这头,遥遥相望着远处的武装小队,梧桐叶在他的身后飘然落下,他抽出了菊一文字则宗刀身倒映着他趋于平静的眼眸,也倒映着整条梧桐小道中那些探头的队员。 梧桐林的那头几个武装小队的成员面罩下都露出‘这家伙疯了吧?’似的表情,这种地形路段上隔着几十米这小子居然拔出了一把日本刀?这是日本武士电影看多了吗?在秋风飒飒的时节,走在林间小道三步斩一流寇? 可很显然的是,露出诡异表情认为拔刀的男孩是个蠢货的人都是临时编入小队的大一新生。真正的老油条,大二、大三的狮心会老生们在借着瞄准镜看清抽刀的人的长相的时候,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蹭蹭爆起了,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似的,汗毛倒竖心率涨到了一个隔着作战服都能听见心跳声的程度! “我靠...不会吧?”之前与兰斯洛特相谈甚欢的大三学长现在面罩下的表情是僵硬的。 在队伍里几个大一新生看来,背身零落秋叶,只身拔刀像个武士般视死如归的男孩是个脑袋出问题的十足的蠢货,但在知道这个拔刀的男孩到底是谁的高年级生眼中,他们在从那刀身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时候,就瞬间知道事情好像他妈的大条了起来! “拉长战线!从各个方位立体式开火!不要站在一起!”大三学长毫不犹豫地吼道。 “拉长战线?等等,你们...”兰斯洛特没明白为什么大三学长忽然就夺权发号施令了,他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只有两个,还是连作战服都没穿的‘路人’,面对这种情况肯定是所有人站在一起压倒性开火,瞬间就把对方打成‘血人’完事了,犯得着拉长战线吗? “听我的!都听我的!”大三学长转头低吼着说,“你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是...” 可他话音未落完,连绵的枝丫碎裂声就打断了他的话,他和兰斯洛特骤然抬头看向高处,只见到一刀折射着光线的旋转利刃高速切过了头顶梧桐漫过天空的树枝,被飞过的刀刃切过的树枝断口光滑,在清脆的咔擦声中落下,连带着的是大片大片飘零而落的梧桐叶。 菊一文字则宗呈抛物线切过头顶枝丫,最后正正地落地插在了大三学长和兰斯洛特中间,刀刃过半刺穿水泥地面汹涌而出了一股凶戾的杀气直冲两人的脑门! 兰斯洛特后退了半步,抬头看向前方,他兀然发现整个梧桐小道下起了一场‘暴雨’,构成雨水的自然是那狂落而下的金色梧桐叶! 划过头顶沿途的所有梧桐树枝的炼金古刀为这条小道带来了一场金秋的暴雨,在视线中可见的一切都被落叶分割得零碎了起来,像是失足踩进了金色的梦境一般,一切都变得虚幻不真切了...包括那尽头原本站立的人影。 “拉长战线!”兰斯洛特脑神经绷紧了起来,猛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也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能做出这种战术的人,就算是疯子也绝对是个可怕的疯子。他再不犹豫选择相信了自己的队员,将那原本被视为神经病的男孩视作了洪荒猛兽! 兰斯洛特是大一新生,就算上过预科班也才到卡塞尔学院没多久,自然不会理解这个学院的一个普世规则——越像疯子的人越危险!因为事实证明,这些疯子往往总会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力量打飞你的脑袋! 在金色暴雨降临的刹那间,林年的身形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都消失了,他整个人就像是由叶子堆砌的一般,被头顶倾盆而下的落叶那么轻轻一压,就塌陷消失不见了,宛如化作了吹起叶尖的秋风袭向了尽头的所有人。 但没有人被这个假象欺骗,整个‘牙’小队在兰斯洛特的命令中瞬间开始向后拉长战线,三两个队员为一组构筑起了数道防线开始向着落叶的暴雨开火! 枪声震天响的瞬间,成百上千发爆射的子弹在梧桐小道上绽放了一片氤氲血雾,但却没有一发击中了敌人,兰斯洛特甚至看见了空气中兀然爆出了数十团血花,但却不见地上有人倒下,这不免让他表情上出现了震惊,因为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向他们冲过来的那个疯子居然用手中的刀鞘凌空抽爆了音速向他袭去的子弹!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兰斯洛特差点怀疑人生了,不止是他,几个大一新生在看见这一幕后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我不相信’几个大字。 五秒,不,三秒的时间,‘牙’小队就已经被迫进入接触战了,在拉长战线的最前端,躲在梧桐树后的一个队员忽然悚然察觉到身边落下的叶子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危机感破碎的水球一般倾泻而来,双手持枪的他来不及做反击动作了,他条件反射般调转枪口想要开火,脸上就已经结结实实被砸了一拳,半蹲着的人直接九十度栽倒在了地上,戴着的面罩深陷进了泥土里。 倒地的同时,黑影顺手抽出了他腰间的格洛克,毫不停息地冲刺向了斜前方的三人小组,子弹泼水般迎面而来组成了无法躲避的弹幕,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跳起,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弹跳力跃过了那致命的弹幕! 瞄准镜中,兰斯洛特锁定了空中无法躲避的男孩扣下了扳机,突击步枪连响三声,也是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间,他发现瞄准镜里的目标竟然在空中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格洛克手枪。 三团血雾炸开,突击步枪的三发子弹居然被格洛克连开三枪依次击落,这种反人类的操作直接让兰斯洛特脑袋宕机了。 林年落在了那三人小组的中央,‘牙’小队的所有队员都是‘A’级混血种,他们的反应也是超过了正常人类数倍,转身就扑向了中间自投罗网的家伙想要遏制住他的行动让队友开枪解决。 林年旋身快而狠地一拳砸在了背后想要腰抱自己的家伙脸上,惊人的力量居然直接把对方凭空砸飞了起来,接近一百六十斤的男人直接飞了出去撞在了梧桐树上摔落地面昏厥了过去,这种力量瞬间让小队里的高年级学生们脸皮抽动,忍不住幻痛了起来感觉到脸上生疼一片,又想起了曾经都挨过‘S’级的那一顿毒打。 三人中剩下的两个队员一个虎扑...然后扑空了,被林年踩住后背压在了地上,还想翻身起来,林年已经蹲下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把他后脑勺都闷进了土里半寸。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这才想起拉开距离想要开枪,但已经被鬼魂一样的林年追上了,一巴掌打在下颚上凌空飞起,一个八极崩靠在了胸口上飞出五米远破麻袋一样在地上翻了数十圈才停下。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快到令人窒息,动作干净利落地教科书都不敢这么写...紧盯着瞄准镜的兰斯洛特这时也才明白了为什么大三学长执意要拉长战线了,如果他们所有人都凑在一起,一旦被对方贴身了,十几个人跟一两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区别,战斗会在瞬间结束! 又是一轮齐射,林年侧身借着梧桐树躲避弹幕,所有子弹都爆射在了那棵倒霉的树上,白色的树干被染得血红,树皮和树汁肉眼可见的溅射着,没有人敢松开扣住扳机的手指,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用火力压制倾泻自己的悚然。 “上面!上面!”火力压制时间长达数十秒,后方才传来了兰斯洛特的吼叫声,但已经迟了。 黑影从天而降,目标正是之前的那个大三学长,他在察觉到头顶恶风袭来的瞬间,就把手里的步枪当做盾牌举起防御,从梧桐树高处扑下的林年根本不管不顾,手中抓着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鞘已经出刀了,如雷、如风般暴戾,迅捷! 一刀‘狮子示现’惊雷落下,直接把用于格挡的坚硬的步枪劈成了零件,在大三学长惊愕的眼中余势不减的一刀鞘把他砸翻在了地上。 前进!冲刺!无可匹敌! 一个又一个小队的成员被砸飞出去,刀鞘抽到人的脸上就像被苍蝇拍拍中的蚊子一样转着圈砸在树上,扑翻在地上的叶堆中再起不能。 在落叶的遮挡下林年简直就像恶鬼一样难以捕捉,择人而噬,每个被抓到的人碰则一击毙命! 比起‘牙’,林年一个人才更像是所谓的‘尖刀小队’,一切阻拦他的东西都被推翻、刺穿掉,每一次前进都意味着数人的倒地,手段粗暴而蛮横,像是拆房子的铁球一样将他们这些狮心会的精英撞得七零八落。 在这时‘牙’小队的阵线已经宣告崩溃了,兰斯洛特看在眼里早已经热血上头想要冲出去了,但才冲出梧桐树半步,一颗子弹就在他的脚前爆开了,那是对方的警告,看起来林年对兰斯洛特有另外的处置,开枪强迫着他收腿继续躲在树后。 五个大二大三的狮心会老生,在互相点头之间,其中一人滚出掩体视死如归地冲向了前方,果不其然他还没跑两步就被人一脚踹在肚子翻倒在了地上,但却又立刻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林年的左腿。 其他四个老生立刻滚出掩体举枪就射,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连绵的红雾爆开在了林年的面前,刀鞘拍碎了一片又一片的弹幕,闪躲、跳跃,挥刀砍爆子弹,沿途无数红花盛放,而红花中冲刺而出的自然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烟中恶鬼。 再然后就是不可避免地以悲剧收场的近身战。 八极拳的狠厉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遮掩的宣泄了出来,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下,四个‘A’级混血种就像是玩具一样沾着碰着就被轰飞了出去,什么技巧和经验在这个时候都是笑话。 在林年一个抱头飞身膝撞解决最后一个人时,远处的梧桐树后一个打上头的大一新生翻滚而出,猛地向着林年投掷出了手中的钝锋匕首! 林年抬手用力一挥就一把死死抓住了飞来的匕首握柄,反手抡圆了丢了回去,匕首沿途刺破无数飘落的梧桐叶,以三倍的速度插中了那个新生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带着猛地撞在了背后的梧桐树上,匕首齐根没入树干只留下柄端在外面。 “新生少玩这种危险的东西。”林年瞥了被钉在树干上的新生,手中抓着格洛克单手随意地用力往后一抽进行上膛,头也不转地抬手就是一枪,打爆了另一个想要开冷枪的家伙的脑袋。 这时,梧桐叶的暴雨也下到了尽头,最后一片落叶滚到了他的肩膀上,又被他轻轻抖落掉了,在他身后的梧桐小道中‘尸横遍野’,只有他一个人还能站在厚厚的落叶中漫步行走。 林年提着刀鞘淡然地走向了不远处插在地上的菊一文字则宗,在失去火力压制后,管你精锐、尖刀,谁露头谁死,绝对的速度和反应力下,每个敢冒头的人都会吃上一颗子弹,枪响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点名枪毙,直到他走到菊一文字则宗前时,‘牙’小队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队员。 兰斯洛特从树后走了出来,表情有些难看,但好在还没失去斗志,还能提得动枪走出来。 在近距离看清林年的模样后,他才发现这个男孩甚至比他年纪还稍小一些,心中在愕然的同时顿然浮现了起了对林年身份的一些猜想。 渐渐的他也缓缓放下手中的枪械,眼中浮现起了不确定的炙热。 但林年却看也没看他,等到楚子航听到枪声结束从树后走出来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又指了指兰斯洛特,根本没给对方留面子:“这是最后一个。”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梧桐小道中的惨案,点了点头说,“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搞定他。”林年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把拔出的菊一文字则宗放在了他的手中,走到了边上。 “我?”楚子航握着刀看向表情很明显不对劲的兰斯洛特。 “玩玩而已。”林年倚靠起了梧桐树环抱着双手理所当然地说,“既然狮心会和学生会想玩,那么就陪他们玩玩咯。既然是玩玩,当然也不能只有我玩。” ------------ 第三百三十三章:实战 菊一文字则宗入手很轻,让人有种刀身中是空心的错觉,但没有人会认为它是工艺刀,事实证明就算它不是历史上那把颇具传奇色彩的名刀,也一定是一把合格的炼金武器。 出于某种原因林年留下了这把交易晚会的拍卖品,验证它究竟是否是炼金物品的方法也十分简单粗暴,找来几把执行部的黑钢匕首依次全力砍下去,被崩断的一方就回炉重造,菊一文字则宗在报废数把黑钢匕首后坚挺地活到了最后,才拥有了被继续用下去的权力。 后勤部有专人前来索要过这件遗失的炼金物品,不过被林年一句疑为任务后续线索给搪塞打发了,事情上报到施耐德那里也只是草草了事没有继续深究的迹象,倒也顺理成章地被留了下来。 抓着菊一文字则宗的楚子航活动了一下肘关节和手腕,似乎是在适应这轻盈古刀的手感,这让兰斯洛特有陷入了沉吟不语,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副好好学生做派的大男孩,又看了一眼一旁倚靠着梧桐树脸上每根线条都写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林年,觉得对方一定是在开玩笑。 就算是大一新生,兰斯洛特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被狮心会会长一眼看中的人选,不到几天的时间内就被人冠以了‘学生会未来大敌’、‘恺撒的心腹大患’等等称号,如果卡塞尔学院有除了3E考试之外的综合水平测试,那他自信能爆掉九成的新生站在顶端。 毕竟优劣天赋这种东西的确是存在的,王侯将相令有种乎这席话虽然很燃,带给了这个世界上百年的阶级斗争具有意识唤醒的作用...可在龙族世界的文化里,王侯将相还真是令有种乎,吼出这句话的陈胜吴广都是早期屠龙秘党的混血种精英。 血统这种东西就像布加迪威龙和柯尼塞格一样,如果出生时有就有,没有的话大概率就一辈子都没有了。 “你是狮心会的人?”一旁的林年看着紧皱眉头的兰斯洛特出声问了一句,“如果我猜得不错,教堂那边的应该就是学生会了吧?” “是。”兰斯洛特立刻侧头看了林年一眼...他太在意这个很大可能就是所谓‘S’级混血种的男孩了,刚才对方的表现给他带来的印象简直太深刻了。 “这次其实没准备找你们狮心会麻烦的,只是你们挡路了。”林年说,“这次自由一日玩枪战是谁的提议?” 真嚣张啊...但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他想,然后回答:“恺撒·加图索,学生会的主席。” “我以为你们狮心会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游戏。” “学生会的主席加了一些赌注。”兰斯洛特微微垂首。 “赌注?看起来玩得很大,让你们的会长也玩进去了。” “是的。” “具体赌注是什么?” 兰斯洛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沉默地望了林年一眼,瞳眸里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不如亲自来逼他说出来? 林年见他不说也懒得多问了,视线挪到了其他地方不再看兰斯洛特,他早就习惯学院里这些好战分子总是要找借口跟他干一架的情况了。 ‘S’级进卡塞尔学院无异于猫薄荷成精走进猫咖里,才进门就被围着舔,又舔还又咬,时间一久了谁受得了? “我要上了。”楚子航看着心不在焉的兰斯洛特提醒了一句。 “这是自由一日,正常来说不会有任何人受伤,可你手里拿着的东西很危险你知道吗?”兰斯洛特看了一眼楚子航,对方已经停止了挥动菊一文字则宗,摆出了正眼的姿势,看起来终于热身完毕了。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目光注视在了兰斯洛特的水月上。 兰斯洛特也觉得似乎是绕不开这一战了,悄然之间伸手抓到了斜插在腿侧的手工大马士革短刀。 他有些看轻楚子航,因为从林年身上,就算站在一边玩手指甲,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和让人喘不过气的强敌(猫薄荷)气息,像是血统深处受到了某种威慑一样,浑身上下都按捺不住的涌起毛骨悚然的战栗感,但在楚子航身上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比起枪术,近身战才是兰斯洛特真正的强处,虽然大可能强不过能刀鞘拍子弹的变态,但也不是随便走出的一个阿猫阿狗能挑战的。 “那我上了。”看见兰斯洛特拔刀了,楚子航点头说,他调转刀锋轻轻插在了地上的梧桐叶群中,兰斯洛特还在愣神之际,菊一文字则宗已然旋刀上挥挑起了一串梧桐叶扑向了他的脸面,刹那间满目金色犹如暴雨而来! 杀机瞬间倾盆盖在了兰斯洛特身上,他猛地往后跳左手一挥打碎了扑面而来的掩目叶群却没有看见楚子航的人,内心一抽中条件反射般挥动大马士革短刀向右侧砍去——他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用肉眼去观测对方的位置了。 很幸运的是兰斯洛特赌对了,炼金古刀和大马士革短刀震在了一起,巨力像是海面上相互撞击的两股巨浪,在轰鸣和水花乱溅中爆碎成了龙吼似的狂潮,兰斯洛特和借着落叶掩护绕到右侧的楚子航都被对方的力量震得双脚在地上的落叶中拖出了两条轨迹。 互击震起的刀风吹飞了一整圈的梧桐叶,在梧桐纷飞中一滴汗水从兰斯洛特额角流下,看着面前表情毫无波动的男孩心里原本的看轻瞬间烟消云散了,只有后怕和悄然而起的严肃。 但这个严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战斗转瞬即逝般结束了。 兰斯洛特的右脚脚弯忽然像是被铁棍砸中了一样,整个人半跪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他眼前一个膝盖就飞速放大了,楚子航一脚踩弯兰斯洛特的右腿后,几乎是暴跳起来一记狠厉的膝顶撞在了兰斯洛特的脸上。 鼻梁断裂的声音中,兰斯洛特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鲜血飞洒在空中,翻倒在了地上滚出半米,鼻子发酸按捺不住涌出眼泪,意识模糊中他也不忘抓着短刀的右手按住地面想要爬起来,但却被狠狠地一脚踩中了手腕。 楚子航冲上去就把这个法国男孩跪压在地上,重重一拳砸在了腹部,骤然张开嘴巴抽冷气时,手拐再一撇砸在了他的右颚上。菊一文字则宗反手插进了泥土里,右拳捏紧,紧随其后的第三拳补在了左颚上咔嚓一声,两颗牙齿飞了出去滚落到地上。 感觉不保险,他又继续单手扯住了兰斯洛特那头柔顺的头发,把对方的脑袋按在了地上,手掌蒙住了眼睛准备补上第四拳...可才扬起拳头手腕就被不知何时站到身边的林年抓住了。 楚子航下意识回头去看,林年看了他一眼,又往地上的兰斯洛特努了努嘴,“昏过去了。” 楚子航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在第几拳的时候兰斯洛特已经没了动静了,这才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还不忘把那把大马士革一脚踹飞掉了。 “少年宫里陪我练了一个月,第一次跟别的人实战,感觉如何?”林年捡起了菊一文字则宗问。 “这是狮心会的人?”楚子航低头看着梧桐叶里走得很安详的兰斯洛特问。 “面生得很,应该是大一新生,但能加入狮心会的一边,应该不算太差了。” “但不如少年宫。”楚子航如实说。 “嗯,是差了点,可他还年轻。”林年蹲下后伸出手,拇指轻轻捻开了兰斯洛特的嘴唇,露出了下面破坏美感的两颗断牙,他盯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师兄,一会儿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忙?” “你不是要加入狮心会吗?正好需要一张投名状。”林年抬头看着楚子航,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兰斯洛特:“我一会儿带你去教堂,到时候就跟他一样,帮我打飞学生会主席两颗牙齿,尽量对称一点,让他啃玉米留两条缝隙的那种。” 楚子航怔了一下,再缓缓点头:“好的,没问题。” ------------ 第三百三十四章:异军突起 教堂,学生会据点,指挥部。 “CMDR,第一道联合防线被突破了,敌人进攻的势头很猛!我方损失惨重。” “对方的狙击手依然在活跃,见鬼了,还不能处理掉他们吗?” “他们要发起总攻了!已经逼到第二道防线了。” “CMDR!联合小队已经跟狮心会大部队正面接火了!”副官转头紧张地看向远处手持望远镜气定神闲的恺撒,“主席!要反击吗?现在,就在这里!” “不,再等等。”恺撒抬手说。 “狮心会派人带A类爆炸物冲锋过来了!”忽然有人震声大吼,“狙击手!让狙击手迎击!” 自由一日的枪战中,狮心会和学生会都约定好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允许动用A类爆炸物,那是一个带核辐射警告图标的银色箱子,里面装着大范围地麻醉粉尘,模拟现代战争中的战术武器,一旦点爆方圆五百米范围内所有的战术部队都被麻醉粉尘覆盖,也视为阵亡。 这种战术武器狮心会和学生会都各持一个,能从冰窖里偷出这些装备还得感谢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新闻部成员,起初恺撒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在守夜人论坛开了个悬红,不到半小时就被人揭了下来,动用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S’级权限开了冰窖的弹药库,才有了现在这场狂欢。 但他们从冰窖里搞到的弹药总归是有限的,经不起长时间的僵持战,所以节约子弹进行最精准的战术打击也是两边的指挥官需要考虑到的,在合适的时候指挥官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动用手中的战术武器来无差别清场,毫不忌讳己方的胜利之下会堆积多少骸骨。 “陈墨瞳!”恺撒拿起传呼低声喊。 教堂顶端,一声枪响响起,在教堂前区人工湖第二道防线上,一个提着手提箱健步如飞,借着遮掩物不断深入防线的狮心会成员突然胳膊肘中枪,手中抓着的提箱飞了出去,几个深红色作战服的学生会队员立马如恶狗扑食般跳了出去以牺牲的代价抢回了那个手提箱。 “漂亮。”恺撒从望远镜里见到这一幕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但下一刻他忽然听见了一声炸响,猛然抬头看向教堂顶端的瞭望台,上面响起了重物落地的砰的一声,一团血花爆开后淋落而下。 “陈墨瞳,你被击中了么,收到请回话。”恺撒捂住了口鼻后退到了室内,避开了雨落般的红雾,极声对传呼机喊道。 数秒过后,传呼机里才响起了女孩的声音,“翻滚的时候摔了一下,没有大碍...差点被击中了,战术武器是引我狙击的诱饵,真是个狡猾的小妮子...敌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我,但很可惜他们没得逞。” 恺撒听见女孩的声音这才轻轻呼了口气,不免为狮心会会长的老谋深算感到心悸,用战术武器作为代价想要解决他们的狙击手,但还好失败了,现在狮心会也失去了一鼓作气彻底掀翻他们桌子的机会了。 “第二道防线快撑不住了,狮心会开始猛攻了!见鬼,这群家伙掩体都不要了!想用人数优势直接火力压过来...他们疯了吗!?” “可能跟穆斯贝尔海姆林的情况有关,前线的联络员还能观察到那边吗?”副官 “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死了一样安静,没有任何狮心会的部队从里面出来。” “怎么可能?” “继续后缩战线,准备进行最后的反钳形攻势!”恺撒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径直走向了桌旁带上了自己的指挥刀,开始给沙漠之鹰换上弗里嘉子弹压满的弹匣。 “CMDR,你要亲自上前线吗?”指挥室内的几个人都惊到了。 “”恺撒给自己金子般耀眼的头发扎上了一个短短的马尾,把面罩夹带在了身边。 “但您是这场游戏的胜负关键啊。”副手快步上前想要阻止这疯狂的举动。 “如果对面的指挥官也在冲锋的队伍中,我却躲在堡垒里岂不是显得像是懦弱之辈?”恺撒笑了笑,“退一万步来讲,真正的船长也应该跟他的船一起沉入海底。” “可这也只是可能,指挥官是不应该亲自上前线的,尤其是在对方设立了那样的赌注之下。”副手感觉自己血压有些上来了,这一届的学生主席堪称历届最强,做什么都是一流的水准,背景、格局、个人能力,但唯一的缺点也很显而易见,那就是太过骄傲了,以及还有那么一点的中二,总会在一些时候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和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现在对方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之境了,但还差一点火候,而我就是那把能让他们烧旺的火啊。”恺撒提着那柄合在刀鞘里的狰狞猎刀走向了大门。 “等等...CDMR,前线情况又有变化了。”联络员忽然转头看向恺撒。 “又怎么了?”恺撒皱眉。 “狮心会的兵力开始回缩了...!”联络员声音里似乎也充满了困惑,“前线防御阵线的联合小队停火了!” “他们意识到了我们的战术?”恺撒身旁的副官脸色变了,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为何原本攻势如洪水般的狮心会忽然大举退兵了。 “不...侦察兵说,狮心会好像在回调兵力迎击其他人。”联络员更加不解了,在所有人紧张的视线中低下头再三跟无线电对面的前线确认情报后转头茫然地说,“狮心会的后方遭到敌人突袭了,兵力损失惨重,他们的战线正在瓦解!” “敌人?什么敌人?”屋子里不少人异口同声地问,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呆愕和困惑。 “我...不知道。”联络员也是一脸呆滞。 这场自由一日参与的势力就只有狮心会和学生会,狮心会的敌人自然也只有学生会,现在学生会的兵力全部回缩到了防线后,哪儿来的奇兵去偷狮心会的屁股?而且还生猛到把狮心会整个部队都打得回调防守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恺撒沉默了一会儿后,抬首朗声说。 — “‘牙’小队!‘牙’小队!收到请回复!‘牙’小队!见鬼了!那个大一的新生呢!那个叫兰斯洛特的!我们在穆斯贝尔海姆林的支援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狮心会后裔,人工湖旁的枫树林里,狮心会战地联络员趴在灌木后大声的对着传呼机吼叫,但无线电里传来的却是死寂一片。 在密集连续的枪火声中,联络员头皮发麻地临时换频喊道:“总部,总部!我们受到了袭击,请求支援,我们受到了袭击!” “这里是总部,你们受到了谁的袭击?学生会在两翼的两只小队应该被我们的人盯死了,不可能有兵力可以绕后袭击你们!”无线电里响起了一个坚实硬朗的男声,低沉富有威信力。 “我们...我们不知道!”联络员脑袋探出了灌木丛脸色十分僵硬。 “不知道?后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那边的障碍物太多了,狙击手没法观察支援你们。”男人冷静地问。 “人在倒下...一个一个的倒下。”联络员盯着人工湖旁正在上演的一幕艰难地描述。 “一个个倒下?”男人的声音逐渐开始费解了起来,“什么叫一个个倒下?秋天收麦子吗?” “我们的人一直在折损!威利小队和贝斯特拉小队已经减员近半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战线就要崩溃了!” “你们倒是反击啊!”男人低声吼道。 “可我们...我们根本看不见敌人啊!”联络员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了,还正继续说什么,但一颗子弹已经呼啸着飞了过来,命中了他的脑袋。 “第十七个。” 人工湖旁的大草坪上,林年看着楚子航放下格洛克的枪口说,“准头不错啊。” “固定靶而已,‘爸爸’在夏威夷教过我射击。”楚子航侧头避开迎面而来的一刻慢悠悠的子弹,回身一枪打爆了一个掩体后慢慢探出头来的狮心会成员的脑袋。 时间零领域。 整个战场宛如定格,子弹缓慢在空气中挪移,红雾由点到面逐步绽放,楚子航和林年全副武装,行走在战场中央,势不可挡。 ------------ 第三百三十五章:永固化猜想 在街斗中总能见到好勇斗狠的‘江湖好汉’们手持大砍刀,刀刀见血,皮开肉绽,好不凶悍恐怖。但其实稍微有冷兵器常识的人都知道‘刺死砍伤’这个道理,刺容易死,是因为创口深,伤及核心部位,破坏脏器和精神,而正面砍伤永远只是皮外伤,除非伤及动脉血管失血过多。 将这个知识放大到战术战役上来看,‘刺死砍伤’这个符合攻击力学的经验同样也适用于战场,同样的作战袭击,如果能深入敌后直击要害,综合打击效果远胜于刚正面,往往高明的指挥官只会用一次成功的突袭就能敲定整个战局的胜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称赞一句狮心会的当任会长,大四学生,被当代狮心会称为‘渴望之狮’的埃尔文·莱茵的高明,即使在学生会诱敌深入的情况下,整个狮心会的部队也没有长驱直入打进内部,而是呈谨慎的呈锥形刺入,像是红酒瓶的瓶塞,永远不会被瓶口整个吞没进去。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学生会今天会陷入一场苦战,从而输掉自由一日的赌注,除非那个名叫恺撒·加图索的大二学生能创造奇迹,复刻历史上那些不可思议的反败为胜,带领着自己的余兵打上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反包围。 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埃尔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也从来都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他几乎想到了学生会一切的反扑可能性,并且对之一一扼杀,想要在离开学院之前给这个卡塞尔学院未来的骄傲幼狮好好上一课...可很显然他的‘临别赠礼’计划就要泡汤了。 都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但在收到无线电里刷屏般崩溃的战报后,埃尔文已经意识到现在战场上正在发生什么了,以及狮心会在短短数分钟内已经面临了什么样的局面。 别说进攻学生会据点了,他们现在简直自身难保!一只精锐之师正在节节撕碎狮心会的整个攻线,完全以覆灭之势大口吞噬着他们的近在咫尺的胜利! “这种情况,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原本心血已经平寂下来的狮心会会长终于忍不住躁动起来了,四年的学院生活狮心会以绝对的霸权统治这着一亩三分地,坐在会长位置上的他更是从未受到过任何的挑战。 可现在,就在他即将毕业远走之际,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新生代却一个又一个跳了出来,这不经让他唏嘘之间忍不住扼腕叹息,如果他晚生个几年,岂不是就有机会参与到这未来四年的龙争虎斗中了? 可现在还不算太迟,在这最后的弥留之际,他总得去会会这些如龙似虎般的后辈,看看秘党的未来究竟又能铺出怎样一片宏伟天地来。 “撤掉所有防线,穿过穆斯贝尔海姆林,该决战了。”大图书馆的门被推开了,为首的铁塔般雄伟的男人拉长了面罩,只露出战意勃勃的两只眸子,雄鸡雕像上卧趴的狙击手也灵活地攀爬了下来准备最后的冲锋。 他身后狮心会全体驻守势力如潮水般涌出,宛如狮群捕猎。 — “在三点钟方向!三点钟方向!我看到他们的影子了!” “不...是两个影子!一个在五点钟方向,还有一个在——”血雾炸开,阿斯加特万年花园的草坪上,一个狂奔不止的狮心会队员瞬间被血雾笼罩了,全身上下在一秒之内中了五枪以上,宛若被巨锤撞到一般翻滚着倒在了地上。 “他们还在移动,马上要进入花园了!” “谁能看到他们?怎么知道他们进花园的?” “你不会看我们的人死到哪里了吗?人死到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了啊!” “他妈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关了吧,真没意思啊。” 通往教堂广场前区的万年花园中,一道看不见的死亡镰刀正缓缓刮过鹅卵石小径,每个藏在茵绿草丛、树木、艺术喷泉乃至大理石雕像后的狮心会队员都在盲目地开火,子弹横飞在园艺水准堪称巅峰的花园中,草叶飞跳,石屑崩散,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里,但却无法松开自己的扳机,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被进攻了。 青春女神雕像后的一个狮心会队员眼里,从一百米外万年花园小径的路口开始,忽然之间就有一堵不可视的墙开始向他们这边推来了,那就像是一个领域,领域来的是死亡。 任何被囊括其中的人身上都会炸开血花,倒地身亡,没有中枪的过程,只有中枪的结果,偶尔是两个人同时中枪,有时甚至四五个躲在不同方位、角落的人瞬间被血雾笼罩翻倒在了地上。 这种诡异的场面简直让人感到一股恶寒,你已经能闻到死亡站在你面前与你行上贴面礼,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在正常人的眼里,花园小径上演的无疑是恐怖片,但在林年和楚子航的眼中,正在上演的无疑是一部创新的战争喜剧片。 如果玩过superhot的玩家肯定对现在林年和楚子航眼中的世界不陌生,一切的事物、声音都被无限拉长了,每一个全副武装的学员都仿佛被放慢了几十倍一样,在凝胶般的空气里做着蜗牛都比他们敏捷许多的慢动作。 拉出螺旋轨迹的子弹每一次旋转都清晰可见,这些危险的小东西在万年花园中漫射着,就像春天花开时洒满花园的花瓣一般,如果是正常的时速这里的混乱程度堪比中东战场,可在楚子航和林年的世界中,这里就是无害的散步景点,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倒是会给人带来格外新奇的观感 林年点燃着黄金瞳,时间零的领域笼罩了整个万年花园的局部战场,手里的格洛克开枪不停,他在上半年的学习里上过射击课,并且大概率能拿到‘A’,对于移动靶他都能做到枪枪命中,更别说现在正在做的静态射击了。 比起刹那,时间零这个言灵的泛用性在现在完美得到了诠释,刹那的领域只能在使用者内部撑开,也就是只能作用于使用者自己本身,但时间零却可以作用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以及物上。 就譬如他手中的格洛克射出的子弹,同样受到了时间零的效果影响,在领域内开枪时子弹的速度照常达到音速命中敌人,在数次对不同的敌人开枪命中,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一瞬之内数十个敌人同一时间被命中,割麦子一样倒躺地上再起不能,视觉冲击力极强。 两人几乎是从穆斯贝尔海姆林后一路杀到万年花园中的,沿途上碰到不上狮心会的队员,都在奔赴向教堂广场的最后战场,很简单就被他们放了黑枪,一个接着一个枪枪爆掉脑袋,杀的那叫一个惬意,颇有种下午茶后散步打靶的感觉。 即使现在狮心会的指挥官意识过来了他们的存在,命令整个狮心会向后迎击也无济于事,时间零太过强大、匪夷所思了,数十倍的慢速下可以正常行动的林年和楚子航就是个战场BUG,走到哪儿战线崩溃到哪儿,狮心会的精锐全都被打得哭爹喊娘,到死都不知道到底谁打了他们黑枪,全程在做的只有胡乱开枪和等死。 “如果可以的话,你一个人就可以团灭掉双方的所有人。”楚子航在重复枯燥开枪毙敌的时候问向林年。 “没试过,但应该可以,只不过事后会很累,时间零的负荷并不小,很吃体力和精神状态。”林年丢掉打空的格洛克,弯腰捡起了一把M1911拉动枪膛继续开枪。 “为什么他们不用他们自己的...超能力?”楚子航不太习惯言灵这个词的说法。 “他们做不到。”林年说,“在学院里没多少人可以自由使用言灵,钟楼里的守夜人维持着‘戒律’把所有人的言灵都压住了。” “但你除外,所以你才是他们口中所谓的‘S’级。”楚子航微微点头算是第一次对所谓的‘S’级有了最直观的印象,“这种状态你能维持多久?” “你说时间零么?”林年斜睨了一眼远处一个扛着机枪,正想横扫弹幕大范围打击的猛汉,扣动扳机就爆了他的头,“不知道,没试过极限...但这种状态,用着用着也就习惯了。” “状态?” “我是说维持时间零的这种状态。”林年顿了一下随口敷衍,但眼底却隐隐划过了楚子航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 楚子航并不是太清楚他的言灵其实是刹那,只有在暴血后才能进化成时间零,即使他现在仅仅只能把暴血推进到一度的极限,也对血统起到了巨大的精炼效果,身体素质各方面的加成翻上数倍,到达了‘超人’的地步。 暴血这个技巧林年本来是不常用的,但在领悟时间零后总是避无可免地需要先进行暴血才能正常使用,这也导致了如今暴血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将暴血视为习惯,这是一件任何混血种看来都是找死的疯狂行为! 昂热和施耐德也数次警告过他,暴血这个技巧对于混血种来说就是暂时提供亢奋和力量的慢性毒药,以寿命为代价获得权与力,只是交换太多迟早会长出龙鳞成为以往自己屠刀下的怪物。 可在复数次的暴血过后,林年内心深处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个事实——他好像就算在混血种中也是一个绝对的异类,暴血技术对他的副作用已经随着次数的上涨逐渐消失不见了... 血统精炼技术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却完全是一个可控的完美技术,从最初会逐步影响精神状态,到现在的暴血如呼吸般自如...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真正的掌控这个技巧了。 这也令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再这么下去,他是不是迟早会有一天厌烦不断进行暴血的过程...干脆地去维持一个无时无刻都处于暴血的状态? 血统精炼技术永固化? 林年没来由的想起了奥丁与芝加哥港口的三代种口中曾说的话。 他们好像称过暴血这个技术为...封神之路。 ------------ 第三百三十六章:三方会谈(改) 当穿出万年花园的鹅卵石小径后,背后的花园里已经寂静无声了,在花园外的教堂广场上,林年和楚子航看到了略微有些奇怪的一幕。 一群黑色作战服的狮心会的战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阵线,狮心会的成员们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地盯着万年花园的出口,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抠下。 楚子航一眼就认出了这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西式火枪兵排枪阵型,当初八国联军就是用这套战术把大清脑袋都给打飞的,前排士兵半蹲,后排士兵直立,轮番齐射就能进行不间断的弹幕压制,将纵队冲锋的骑兵打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枪打出头鸟啊?”林年并不意外眼前这阵仗,眼前的这些大概就是狮心会参与攻占教堂据点最后的兵力了吧?也难怪之前在万年花园里一路平推过来没见着狮心会回防的增援,原来是全部守在了这里准备跟他们决一死战了, 但很可惜的是,在时间零的领域中他和楚子航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花园,这群人也没能注意到他们,凭借正常混血种的神经反射速度,大概需要0.5秒到0.1的时间才能意识到有‘人’从花园里走出来了,这分秒级别的时间在林年的时间零里足以轻松拉长到整整十秒乃至更多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群狮心会的人从察觉林年,到听到开枪的指令,再立刻扣动扳机,整个过程正常时间流速下需要一秒到两秒,而在林年眼里大概就是...整整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一个‘S’级一分钟能干什么? 林年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后者摸出了手里捡来的史密斯威森,但林年却立刻抬手压下了他的动作摇了摇头,在对方的视线中早有预料地把一把英格拉姆M11架了出来。 排枪阵型欺负一下冲锋骑兵差不多得了,可大人现在时代变了啊,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抽刀一个个砍过去吗? 扣动扳机,从左到右,火舌喷射之中,噪作的冲锋枪弹壳飞一样的弹出,整排的黑色作战服士兵身上全部爆出了血花,但还屹立不倒着维持原动作。 “见过送死的,没见过这样送死的。”林年把打空的冲锋枪递给了楚子航,然后解除了时间零,壮观的一幕发生了,满编的枪阵像是被墙拍到脸上了一样猛地向后翻倒,三四个小队组成的迎击部队瞬间全灭。 “还是吃了情报的亏。”林年摇了摇头,起码就现在,狮心会那边估计都没搞清楚他们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敌人,多半这些人还以为花园里的队伍是受到了一只精锐小队的突袭,准备来一场硬仗呢。 “唔。” 林年突然抬头,左手用力按了一下背后横背着的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刀鞘反向扬起挑中了身旁楚子航抓着冲锋枪的手背,吃痛之间他松开了手,冲锋枪被打飞了起来正好挡在他的面前,随后一颗高速而来的子弹瞬间击中了冲锋枪的枪面爆出了一团血雾。 听到爆响声,楚子航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立马后撤数步避开了零散而下的血雾,警觉地抬头看向了远处,视线穿过那广阔的教堂广场落在了最高处的教堂瞭望塔上。 从万年花园出来后就是以教堂广场为代表的开阔去了,解决掉拦路的狮心会部队,自然也代表着他们已经进入学生会一方的视野了。 “还来?”林年偏了偏头,忽然向右挪了一步,一颗子弹带着呼啸的风声擦身而过打爆在了脚边的地面上。 教堂上的狙击手毫不气馁,再度开枪,可林年这次的应对更加离谱了,跳起来一个旋身飞踢仗着加厚的马丁鞋鞋底一脚就把飞来的狙击子弹给踹爆了,落地后做了一个十分经典的点额头的动作。 这种操作也成功的让教堂上的狙击手忍不住摔下了手中的武器骂了一句动听的脏话,大抵意思大概就是此子非人哉云云。 也就是这一刻,教堂楼上的学生会主席也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在看见穿着校服的林年时,他大概就完全猜到发生什么了。 好像林年的言灵是刹那?那么这样也可以解释刚才那见鬼的场面了,但问题是学院里不少被副校长的‘戒律’笼罩了吗?副校长传闻中可是跟昂热校长一样的‘S’级!哦 等等,林年好像也是‘S’级的样子... 恺撒陷入了沉默。 嗯...那没事儿了。 教堂广场深处的学生会据点内,一样观察着这边的学生会成员也全程观摩了狮心会最后的精锐部队撞鬼的全过程,此时此刻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敌人到底遇到了什么鬼东西...不过这也完全无法缓解他们的震撼和幻灭。 两个人几乎从后方开始瓦解了所有狮心会准备进攻教堂的兵力,这些兵力几乎是狮心会八成的人了吧?也就是说‘S’级带着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学员几乎干掉了自由一日枪战的其中一方? ‘S’级同学,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滴血也不敢像你这样拍吧? 哦...不对,第一滴血好像还真敢这么拍。 林年此刻已经解除了时间零,坦然地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他的举动也绝对不会让学生会误以为这是在对他们示好...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S’级根本就是从穆斯贝尔海姆林一路杀过来的,沿途上的狮心会大部队完全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覆灭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挡住‘S’级的路了。 至于‘S’级要做什么... 不少学生会忽然抬头看向了己方教堂的顶端,好像自由一日枪战开始前,他们的狙击手莫名其妙地开了一枪,最初还以为是开战的信号,但现在看来那一枪的含义好像并不简单。 教堂上恺撒想了想,拿起了手中的传呼机开始调频。 “林年?听得见么,这里是恺撒·加图索,正在教堂据点处用公共频道跟你进行通话。”万年花园外,林年的不远处,狮心会倒地的‘尸堆’中,一个传呼机忽然响起了磁性富有感染里的声音。 林年望了一眼教堂的方向,走到了传呼机前捡了起来说:“恺撒?” “是我。”恺撒听见了男孩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揉了揉眉心,“你回学校了。” “是啊,才回来就被人用枪指着头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还记得半年前我跟你提到过的准备在自由一日玩一场有趣的游戏吗?”恺撒说,“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了。” “很有趣的游戏,胆大且富有创造性,把学院变成战场,我就读的四年里可没有像你这样有意思的人。”公共频道里忽然又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沉稳的声音。 “你又是谁?”林年问。 “自我介绍一下,狮心会前会长,埃尔文·莱茵。”男人沉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学院里传的很广的那个‘S’级...林年?” “是,怎么了?”林年抱着手抬头望着远处的教堂广场。 大批的学生会部队按兵不动,狙击手也架着枪指着他的脑袋,战场出奇的安静,没人敢轻举妄动,那个站在狮心会部队尸堆中的危险人物正在跟两边枪战械斗势力的领头老大谈笑风生,这种情况下敢扰局多半就是不想在学院里混下去了。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你干掉了我八成的部队,现在我只能带领整个指挥部赶往前线准备进行冲锋了。”男人说。 “对,我干的,谁叫你们挡我的路了。”林年淡淡地说,“你如果是来找麻烦的,我不介意把你一起干掉。” ------------ 第三百三十七章:交涉 大教堂的门被推开了,恺撒从内走出,深红的作战服后背着一柄猎刀,腰间,身前挂满了武器,背后整个学生会指挥部倾巢而出。 “主席!” “CMDR!” 教堂前沿防线的学生会成员在看见恺撒的瞬间都忍不住喊出了声音,恺撒头也不回只是抬手示意过后径直走到了教堂前临时堆建的防御设施前,望了一眼大广场中央的情景。 大教堂广场,格欧费茵女神雕像屹立在中央,除此之外空旷一片,扫望之下一切都一览无遗,蓝色的天印着百慕大草坪,偶尔有白鸽落到绿草上啄食草籽,闲散抬头时红色的鸽眸中倒影着不远处安静的男孩。 格欧费茵女神雕像的正下方,林年静静地坐在雕像下的长条座椅上,合着刀鞘的菊一文字则宗竖立着倚靠在身边,他双手抱着拳肘部靠在膝盖上身体向前微倾,视线望着天际蓝如水洗的远方,在他身后另一个恺撒从未见过的男孩背对着长椅站着,抬头仰望着格欧费茵女神雕像像是在沉思。 整个教堂广场没有一丝杂音,也看不见任何杂物,所有藏在阁楼里、防线后的学生会成员都静悄悄地看着那独占大广场的两个男孩,当恺撒推开教堂门时,远隔着数百米外他也悄然抬头看了一眼这边。 “他在做什么?”恺撒身边同样作战服裹身的副官望着这一幕低声问。 “什么都没做。”一直驻守在防线后的队员轻声问,“我们要进攻吗?” “不,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恺撒调转了视线看向了教堂更远处的万年花园小径出口,把手按在了那个队员肩膀上示意他后退,“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 教堂前不少人也都把视线投向了恺撒一样的位置,在万年花园中逐渐走出了一批黑色的影子,再近一些等走出花园的余荫,夺目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时,才能看清那是清一色的黑色作战服。 为首的男人足足有近两米高,魁梧地像一只大棕熊,右臂绑着一根红色的丝带,手里抓着一把凯尔特双刃大阔刀,这种东西换体型正常的人就连握着都显得困难,但在这个黑塔一样的男人手中却是完美成为了一把光是看着都令人胆寒脖冷的致命凶器。 狮心会会长,埃尔文·莱茵,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埃尔文代表着力量,而莱茵则代表着野性,是狮心会中最具有力量与野性的汉子,5次A级任务,12次B级任务,8次C级任务,95%的任务完成率,四年以来狮心会在他手中充满了力量和狮性,手下的成员无不向他看齐,视之为标榜。 但很可惜的是,这样的汉子如今已经毕业了,开学季的最后一次自由一日是他最后停留在卡塞尔学院的机会了,也正是如此他才接受了恺撒·加图索代表的学生会的挑战,想在临走之际给这个学院留下自己最后的一笔浓墨重彩。 狮心会最后的冲锋部队露面了,教堂方向防御设施也被推开了一条道,领头的自然也是恺撒,深红色作战服绑上了一根黑色的丝带,面罩被他取下夹在了臂弯里,金子一样的柔顺头发照在阳光里扎眼无比。 虽然恺撒的身高不及埃尔文·莱茵,但那将作战服撑得鼓鼓欲裂的胸肌和体魄却昭示了他的体能丝毫不弱于对方。 两边的指挥官都带着一只满编人数20人的小队赶往了教堂,互相都系着代表着对方颜色的证明,在自由一日的游戏规则中,哪一方先夺得对方的证明就宣告胜利。 两拨人带着压抑的沉默汇聚在广阔教堂广场的中央,以格欧费茵女神雕像为界分站两边,无论红队还是黑队,现在的火药味也已经浓郁到就连阳光的温度都能点燃他们了,在互相凝视威慑之间,两边的指挥官都抬步走了出来。 长椅上的林年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停下后,才抬起头看向了前方站在十米外不再向前的恺撒·加图索和埃尔文·莱茵,两人也在审视墨绿校服一尘不染的林年,大概是在想象他是怎么做到仅凭一人之力(他们认为)从狮心会的后方一直杀穿到这里的。 “其实这场游戏跟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林年揉了揉双手分别看了恺撒和莱茵一眼,“但现在结果又怎么样?” “在游戏开始前我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不少意外了,为了防止局外人干扰,所以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风纪委员会的教授和教员全部枪毙了,连带着的还有校工组那群海豹突击队员。”恺撒把面罩丢在了地上,“所以你姐的事情我很抱歉。” “道歉如果有用的话还要风纪委员回干什么?”林年笑了笑,“你说错了一点,你没有解决完整个风纪委员会,你漏了一个。” “谁?” 在恺撒询问的目光中,林年指了指自己,“我的导师是曼施坦因教授,我算半个风纪委员会的人,而风纪委员的职责就是拨乱反正,肃清学院里一切违背正常风纪的行为。” “可今天是自由一日。”恺撒说。 “你们动用了冰窖里的东西。”林年说,“自由一日的规则是在不触犯校规的前提下放纵,而校规也就那么几条。” “所以你现在这是在找理由来公报私仇?”一旁的狮心会会长莱茵倒是莫名地低笑了一下,一语点出了林年这席谈话的深意。 “打人之前要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林年说,“这是我姐教我的,这样揍人进了局子才好被捞出来。我给你一次机会,在学校门口的时候,你们学生会的狙击手向我们开枪了,你把人交出来,就没你的事情了。” “然后呢?你会把她从三楼踹下去?”恺撒顿了一下盯着林年莫名其妙地问。 “如果让我在教堂上面找到她,那她就会被从教堂上面踹下去。”林年说。 “我的回答是不可能。”恺撒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说,“自由一日还没有结束,一个指挥官是不可能将自己手下的士兵出卖掉的。” “好。”林年点头。 “很直接也很霸道,我喜欢你,有考虑加入过狮心会吗?‘S’级新生?”莱茵忍不住扯下了面罩露出了那完全与那身材相符的黢黑硬汉面孔,嘴角大咧咧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看向林年的双眼里目光灼灼。 “没考虑过。”林年看了他一眼就掠过了目光,即使对方是狮心会会长也难以提起他太大的兴趣。 莱茵也不恼,他已经是过去式了,难以被人记住也是正常的事情,把手中的凯尔特双刃阔剑往地上一插,地面上崩出了数道裂痕,“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干掉我那么多部下,你应该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吧?” “言灵?”恺撒侧头看向莱茵,并不惊奇对方的发言,因为他早在下来之前也猜到了这个结论。 “觉得不公平吗?”林年问。 “不,应该说更加钦佩了,能在‘戒律’中使用言灵的学员,你是我四年来见到过的第一个。”莱茵摇头认真地说,“这代表了你确实是货真价实的‘S’级,有力量却不使用岂不是憋屈得很?” “很狮心会的想法,听说你要毕业后准备加入执行部?”恺撒看向莱茵目光有些戏谑,“或许你可以跟你面前的这位‘新生’好好取取经,听说这个假期里他可是帮执行部跑了几件不得了的大事情,现在可是已经被称为...王牌了。” “我听说过了,执行部的一个临时专员单枪匹马捕获了一只苏醒的三代种。”莱茵颔首沉声道,“我一直以为没机会见到这种人物了,但很显然我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指的是本该毕业,却还执意跑回来掺一脚参加自由一日挨顿打吗?”林年扭头看向莱茵。 “我喜欢这小子,我是说真的。”莱茵看向林年的目光更加充满赞赏了,扭头看向本该是敌人的恺撒说。 “喜欢一会儿你牙齿被打飞的时候还能这么喜欢他。”恺撒并没有放过这口头打击敌人的机会,耸肩说。 只是他没注意在林年身后,一直站着的楚子航在听到他调侃的这句话后,莫名地转身过来将视线投向了他。 跟这个陌生男孩对上视线的瞬间,恺撒没忍住挑了挑眉,他莫名第一印象有些不喜欢这个男孩,因为对方的视线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着某种侵略性。 “林年,你好像还没给我们介绍你的朋友。” “他吗?”林年没回头,“你今天会记住他的名字的...很难不记住。” ------------ 第三百三十八章:屠龙战役 “意思是他也要加入这场游戏了吗?一并算在你那一方?”莱茵审视了一遍楚子航,似乎敏锐地从对方沉默寡言的表象后嗅到了别样不同的气味眼睛里充满了饶有趣味。 “双方的游戏变成三方倒是更有意思了一些,不如就地改下规则?哪边的人先死完,哪边获胜?”恺撒扫视了一眼空旷的教堂广场提议,“如果是人数相同的情况下,打防守战我们的狙击手盯死教堂广场的开阔带你们是进不来的。看见斜对面的小楼了吗,中间隔了一片停车场和建筑区,不如就把那里设为临时据点,我们两边最后对冲一波,赢家再跟中途加入的第三方决一胜负?” “听起来像有组织有纪律地武装械斗,但我无所谓,但私人赌注依旧不变。”莱茵说。 “林年你呢?要不要压点什么东西?”恺撒看向林年。 “我是来打人的,不是来跟你们对赌的。”林年擦了擦手抬头看向恺撒和莱茵,“我现在动手你们会怎么样?” “反击。”恺撒和莱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吃定我不会仗着言灵欺负你们?”林年问。 “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也是很骄傲的啊,有什么矛盾当面说,当面解决,并且让对方心服口服才符合你的作风。”恺撒看着林年轻笑了一下,“如果你的敌人是满编的火力部队,你动用言灵倒是无可厚非,但如果你的对手是个体的话,在条件不对等的情况下,想让你用言灵你也不过去心里的坎儿吧?” “也就是打人也要在打得对方满地找牙的同时心服口服。”莱茵补充说。 “那既然如此换个规则吧。”林年拍了拍手左右看了一眼狮心会和学生会各自的满编二十人精锐小队,“我打你们全部如何?” 莱茵和恺撒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林年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我说过今天你们两个是要挨一顿毒打,谁都跑不掉。” 莱茵还是有些不解,不知道‘S’级火气怎么这么大,但恺撒却是明白的林年这家伙根性里的一些属性,这次涉及到他的姐姐也难怪他会这么火冒三丈,不讲道理。 他还清楚的记得之前学院里就发生过类似这档子的事情,有个大三的学长在执行部的任务回来后去心理部治疗,因为一些战场下来后的心理问题情绪失控大闹了一番心理部,丢砸了一些东西伤到了点现场心理部的教员,正好林年的姐姐也在场。 当时林年还在上课,听说到这件事情,起身课也不上了就冲了出去,半分钟赶到现场,踹开心理部三楼的门后,上去就就一脚把情绪失控的学长从窗户边蹬了下去,还好下面是个喷泉不然那位学长大概得摔个骨折或者脑震荡。 事后惊动了校董和风纪委员会,作为风纪委员长的曼施坦因头一次那么生气,在办公室里质问林年怎么能这么冲动,下次万一不是三楼是七楼呢? 林年当时就回了一句话:没事,导师,下次我还敢,我管那傻逼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碰我姐就是不行,他再来闹事,在七楼我就从七楼踹,在十楼就从十楼踹,一百楼我他妈也踹,踹不死他算他命大。 曼施坦因当时高血压都上来了,看着自己学生那炸毛的状态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事情还不是不了了之了,昂热出面调和把事情压了下来,那个情绪失控的学长亲自上心理部道歉才算完了。 拿‘S’级开玩笑,在守夜人论坛上调侃‘S’级,说他的坏话,编排他的故事都不会出什么大事情,就算甚至你跟踪、骚扰‘S’级对方也只会盯着你骂你一句神经病...可如果你一不小心碰了‘S’级在学院里没多少人知道的那个姐姐,那‘S’级就该找你玩命了。 今天自由一日刚好就让‘S’级处于炸毛的边缘了,这也是为什么恺撒在公共频道里听到林年说他姐中枪的时候瞬间就陷入沉默了。 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碰到别人的底线就该付出代价,要么道歉,要么挨打,要么两者并举。 “你会动用言灵?”狮心会会长并不觉得林年是在讲笑话,之前他的主力部队覆灭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当然,这样我们的实力就对等了。”林年点头,“既然你们要玩,就玩大一点。” 只是可以使用言灵就自信可以对等一整只火力部队吗?埃尔文·莱茵心里的兴致几乎快要被面前的这个‘S’级点爆了:“能多问一句你的言灵是什么吗?” “刹那。”林年说。 莱茵听后这才终于恍然大悟了,难怪他的部队到全灭为止敌人都找不到...那种诡异的清场效果似乎也只有这种神速系言灵可以做到,这也不免让他想到了学院里另一个神速系言灵的使用者——希尔伯特·让·昂热。 林年和昂热都是‘S’级,并且都是神速系言灵,若是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高低... “不过你的提议成立的话...那这算什么?”恺撒抱着手,看了眼两边早已经全副武装,蓄势待发的满编小队表情有些耐人寻味,“RPG类的推BOSS游戏?” “不,应该是龙族入侵。”莱茵忽然说,“有史以来第一次狮心会和学生会倾力合作。” 恺撒愣了老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眼里明显泛起了浓厚的兴趣,“如果是龙族入侵的话的确倒也不会跟我们讲什么规则了...据我所知言灵这种东西本来在纯血龙族面前就难以释放,倒也蛮符合现在我们的处境。” ...这么一看来‘S’级的林年现在杵在这里,超规格的言灵随时都可以释放,又有一人之力屠灭整个狮心会主力部队的战绩,怎么看这么都非人哉。 如果换纯血龙族打入卡塞尔学院大概也就这战力了吧?要知道现实龙族苏醒的案例里多半都是以人形姿态出现的,并且都是伴随着大片大片的混血种毙亡...万年花园往前的狮心会阵亡部队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呢。 “不过真会有纯血龙族胆大到杀进敌人老窝吗?”学生会主席又忍不住提出了个小问题,“难道这次杀入我们学院的是一只龙王?” “如果目标是龙王的话岂不是更好了?”狮心会会长笑着反问,“这个剧本很有意思你不觉得吗?简直就像...屠龙战役一样!” “学生会的主席,你难道没有做过上课上到一半龙族入侵,你飞身出去拔出刀枪拯救世界的白日梦吗?” “天天做。” 恺撒头一次高看了这位狮心会会长一眼,狮心会和学生会居然头一次地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这简直不要太有意思了。” 双方一拍即合,脸上都挂上了同样爽朗期待的笑容,像是孩子找到了新玩具...或者说两个大龄中二病患者找到了新剧本。 “随你们怎么想。” 林年把菊一文字则宗拿了起来淡淡地说,“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在这十分钟内我会在原地等你们。” “那你的朋友呢?”恺撒看向林年身后一直沉默不言活像个背后灵似的楚子航。 “你不用管他。”林年说,“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在狮心会和学生会的夹击中?他应该跟你一样是新生吧?”恺撒挑眉多看了楚子航一眼,对方也在细细地打量着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冲着他的嘴看。 “操心好你自己吧。”林年平静地说。 “真是冷淡啊。”恺撒无所谓笑了一下,知道林年现在正在气头上,呛自己也再正常不过了。 “恺撒·加图索,在干掉龙王之后再考虑我们之间的胜负?”埃尔文·莱茵带上了面罩声音低沉了下来。 “正有此意。”恺撒笑了笑说。未战言败不是他们的风格,就算敌人是火力全开的‘S’级,他们也将自己先放在了胜利的一方。 “合作无间。” 在确定了更多临时变更自由一日主题的细节之后,狮心会会长主动伸出了手跟恺撒重重握了一下,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一方。 回头走向教堂的恺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重新坐下在格欧费茵女神雕像下的林年轻笑着自言自语道:“事情好像变得更有趣起来了啊。” ------------ 第三百三十九章:开战 “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你会更...直接一些。” “直接一些?” 格欧费茵女神像下,楚子航坐在了林年的身边,菊一文字则宗被平稳地放在双膝上,出鞘后的刀刃乘着秋水一样波光照人。 新的剧本在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部队中开始流传,每个人都在呆滞后迸发出了火热的情绪,投向广场中央雕像前那个人影充满了沸腾的情绪,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因为都挨过打积怨已久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释放口。 黑与红的部队开始围绕着教堂广场周边的阁楼建筑布防,狙击点、迫击炮、防御工事开始一一架起,每个人都充满了激昂的情绪,按部就班地照着狮心会和学生会两位指挥官联名下达的命令行动。 “你是指我刚才就应该当场把那两个家伙打一顿吗?”林年专心致志地用拇指一寸一寸地擦过刀刃,目不旁视,无视了在教堂广场周遭开始逐渐建成的‘屠龙联合军’。 “如果是我以前认识的你,你恐怕已经这么做了。”楚子航说。 “卸位的首相不过是夸夸其谈的演讲高手,退伍的将军在骨子里只是一个蛮勇的市井武夫,人之所以辉煌一时,大多都是职位带来的荣耀和伟大。‘S’级、超级混血种、王牌专员这些光环退掉后我是什么人?一个自大、小孩子气有点力气的未成年学生?”林年脸上头一次的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是在林弦被击中后他第一次笑。 楚子航没有回答得上林年这个问题,但他却还是发现了,在恺撒和埃尔文离开后林年身上的戾气和愠怒缓慢消退掉了,直到现在对方身上表现出的是在滨海城市重逢时,他感受到的熟悉的那股子冷静和沉着劲儿。 “我从来没有说过那颗子弹是瞄准我姐的。”林年收起了笑容,忽然说。 他自始至终从来都是跟恺撒和埃尔文·莱茵所说的事实是‘我姐姐中枪了’,但事实上那颗弗里嘉子弹并没有击中任何人,飞来的途中在他们两人半米之外就爆开了。 “狙击手瞄准的其实是你?”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阴差阳错之下我姐还是中招了,所以我生气不是假的,该倒霉的人还是会倒霉。”林年抓住刀柄轻轻转动,刀身切开空气与刀鞘相抵住,刀背在鞘口划过一丝清响菊一文字则宗被送进了鞘中,“可师兄这次进校你是跟着我的,我做了什么事情造成了什么影响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行。” “你...”楚子航似乎是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了,抬头看向了林年。 将菊一文字则合鞘后,林年扭头看向楚子航忽然说:“他们说自由一日谁能打爆恺撒·加图索的脑袋,就能成为狮心会的会长。” 两人之间沉默了数秒,远处的白鸽群悄然间拍动着翅膀离开了这片即将成为是非之地的广场。 “你其实不用这么做的。”楚子航理清楚林年在进校后一切的动机后轻声说。 “这是一次绝佳的把你推出去的机会。”林年目光偏向了别处,“卡塞尔学院奉行精英制度,血统只有‘B’级的话会很难出头,想在狮心会拿到那些东西也很麻烦...可如何是会长的话,可能一些事情就能容易起来了,并且我觉得如果是师兄你,还是站在高处适合你一点,毕竟你的理想很大也很远,如果起点不高一些,我害怕你会走的太辛苦了。” “谢谢。”楚子航只能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心里却默默地记下了这件事。 “现在既然做了,干脆就做到底,别浪费了这次机会,憋住想打人的欲望是件很难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如果是以前的我,那两个混蛋已经在地上趴着了。” “什么事情都被情绪牵着走,总有一天会吃亏的,做事之前不如先思考一下,在损失之后如何去挽回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这是在日本吃过一次亏后我学到的道理。”林年扭头看向草坪上的白鸽,“加入执行部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不长进,能借着这次机会帮到身边的人,就多少按捺住性子吃点亏帮一点吧。” “我的言灵是刹那。”林年又说,“记住这一点就好,一会儿发生了什么都别意外。” “到现在为止我大概不会再大惊小怪了。”楚子航颔首说。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闲话聊到这里,教堂广场也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草坪上啄草籽的鸽子都已经飞到了远处的钟楼顶,俯视着那被一圈黑影环绕的大广场,对气氛与危险极为敏感的鸽群们已经意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教堂周边的嘈杂人声慢慢消失不见了,广场逐渐寂静到了一个令人难安的地步,广阔的绿茵草地上仿佛能听见阳光在女神的雕像上细细流淌的声音。 每一场战争都该有人打响第一枪。 就像今天的自由一日一样,第一枪也是由教堂上响起的,在寂静中,这一枪无异于是惊雷一般回荡在了整个广阔的教堂广场内。 所有人都盯住了教堂前的那个男孩,却没发现有任何子弹击中或碎裂的痕迹,都不由的抬头看向了教堂,脑海中泛起了疑惑。 子弹呢?这一枪只是开战信号? 他们现在该开枪吗?还是该直接冲锋? 红队和黑队的战斗员们都紧绷了起来,手中填满子弹的武器架在掩体后纷纷瞄准了广场中央坐在长椅上都开始做舒展活动伸懒腰的男孩,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就连身在教堂斜侧放阁楼中的狮心会长,都忍不住隔着老远盯了教堂一眼,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恺撒?你们那边行不行?要不换我们的狙击手来?”阁楼二楼,埃尔文·莱茵拿起传呼机问。 “我们的狙击手说她尽力了。”公共频道里恺撒淡淡地说,“换你的狙击手来又有什么用?” “你什么意思?”埃尔文·莱茵皱眉,但他再看向大广场雕像下时却愣住了。 因为就算恺撒没有回答,他也明白了恺撒所说的‘尽力了’是什么意思。 女神雕像下,楚子航低头看着身旁的长椅,在他的身边不知何时直立放着一颗完整的弗里嘉子弹,深红的弹头折射着阳光。 远处的教堂口,玻璃落地破碎的巨响声让每个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去,在阁楼的二楼,狮心会的会长,那个如黑塔般的猛汉像是沙包一样飞了出来,摔在了人群中砰的一声老半天没爬起来,在他的脸上就算皮肤黢黑都能看出有一道鲜红色的横杠,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出来的。 阁楼二楼,狮心会的临时据点,林年从碎掉的窗户口站了出来,俯视着一脸震惊的狮心会队员们,手里拎着鞘都没出的菊一文字则宗。 “开——”楼底的狮心会副官条件反射地张大嘴想吼出开火的命令,但他第二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了,菊一文字则宗已经插在了他嘴巴里带着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人群中滚地葫芦似的翻开。 “开枪!”地上准备爬起来的埃尔文掏出传呼机就吼了一声...但也仅仅只吼出了一声,他还没坐起身来下颚就被跳帧般出现在他身边的林年一脚踩过,清脆的咔擦声中,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狮心会失去了他们的首领,只在一瞬之间。 在所有狮心会黑方队员脸色扭曲,要扣动扳机的瞬间,林年抬起了头颅,双眼的黄金瞳炽热沸腾。 八阶刹那·256倍神速增益。 时间停止了。 就像看不见的镰刀扫出了堪比圆月的弧,一道阴风切过了阁楼前的整个狮心会部队,没有一声枪响响起,明明的煌煌白日,地上却盛放了一轮勾勾明月。 月轮触碰到的每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他们的腹部在同一时间凹陷了下去,数十道力量在一秒之内施加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人群就像秋花绽放一样被风一吹就漫天飞到各个角落。 就像点爆了一颗没有火光的炸弹,在教堂一侧全体学生会的注视中,二十数个狮心会战斗员天女散花一样飞了出去,撞飞进阁楼里、落到广场中,没有一声枪响炸出,黑色的子弹压满的枪械砸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冰冷的碰撞声。 一个眨眼的功夫,真的就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狮心会全灭。 “‘S’级动手了!‘S’级动手了!进攻!进攻!” 学生会的全员战斗员再也绷不住那根弦了,扣紧扳机就对着远处的阁楼倾泻起了子弹,大片大片的弹幕泼向林年站着的方位,红色的花雾密集地炸在了地面、阁楼、乃至地上狮心会的残兵败将上。 可令人舌头都要吞进去的一幕出现了,在他们做出反应开枪的时候,林年就已经消失在了学生会的视野中,根本没人看清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背靠背!他进来了!”学生会的副官吼了一声,立马就近找到同伴靠在了一起,手中抓住冲锋枪汗如雨下。 在教堂前,学生会大概还剩下约莫四十人左右的兵力,原本恺撒是准备调整出二十人跟狮心会人数相同的精锐小队对‘S’级发起冲锋的,但谁又能想到,狮心会这个他们唯一的,也是最牢靠的盟友会在短短几秒内全军覆没! 广场中央冲到狮心会临时据点的阁楼需要多少时间?两者大概隔了差不多三四百米左右吧?他们只是略微走了一下神,狮心会的会长就被‘S’级给从二楼踹了下去,这三四百米的距离真就被缩地成寸了? 如果日本的犬山家主犬山贺还在现场的话大概会彻底呆滞掉,因为刹那这个言灵虽然的确是神速系中的王者之一,但所要消耗的体力和精神是极为恐怖的,刹那攀爬的阶数越高,所要付出的耐力也就越大。 这也是为什么多半的刹那使用者都会用左轮枪来作为自己的主攻武器,本身发动刹那的体力消耗就足够可怕了,在发动的同时长途奔袭和挥刀进攻几乎是要人命的事情,就连犬山贺在几十年的研究内最终都只将刹那用作于‘居合’的拔刀瞬间。 可能也只有同为刹那使用者的人才能明白过来,现在单挑狮心会和学生会的家伙究竟是个怎样恐怖的怪物。 学生会每个战斗员大脑都处于混乱一片,这种超常规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就跟普通人看见混血种爆出言灵大显神威的反应没什么区别,他们这群自诩精英的混血种在‘S’级面前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第一次,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认识到了为什么‘S’级总是被誉为天生屠龙者的存在了,如果战场上真的存在一个这样的领袖,那战无不胜恐怕也不会再是空谈了。 又一声枪响爆起了,枪声是从阁楼方向传来的!在阁楼的屋顶上,一个卧趴着的芊芊身影高调出场,在她背后那一席黑发随风飘动,手中架住的狙击枪在枪响的瞬间就几乎震碎了下面的屋瓦。 血红的浓雾炸碎在了教堂门口,所有学生会的战斗员瞬间回头开枪,子弹爆碎在大门上染出血红的印子,但他们却还是打了个空。 “漏了一个么?”兀然出现在防御措施外教堂草坪上的林年扭头看了眼阁楼,他倒是的确忘记了狮心会还有个狙击手这件事。 不过能这么快锁定到再度出现的自己,这狙击手的反应速度也算是超乎常人的水准了,值得他专门去处理一下。 言灵·浮生。 打定了主意后,站在草坪上的林年就像是融雪般化在了阳光里,才匆然回头的几十把枪口再度失去了目标,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指挥官是恺撒也给不出任何有效的命令。 在阁楼上,趴在屋顶的狮心会女狙击手也瞬间半蹲了起来,浑身肌肉绷紧,视线如炬般扫视在教堂到阁楼的这段路途上,试图找到‘S’级的身影,但这时候她的背上被人轻轻拍了拍。 女狙击手浑身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就伸手要摸大腿上的格洛克手枪,但手腕立刻被抓住了,她回头对上了阳光下林年背光的脸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名字?”林年问。 “苏茜。”女狙击手顿了一下,回答。 “记住了”林年点了点头,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一声闷响中整个人翻滚在屋顶上失去了意识、 ------------ 第三百四十章:压制力 陈墨瞳沉默着放下了手里的狙击枪,把视线从狙击镜挪开来,站在教堂的顶楼上俯视着远处阁楼上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幻痛。 “这家伙真的下得去手啊。”陈墨瞳忍不住轻声感慨了一句,刚才狙击镜里悲剧发生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狮心会的女狙击手那口漂亮的牙齿颤颤巍巍晃了一下,要是出拳的力气再大点估计明天就得去医护部补牙齿了。 想到这里,陈墨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涂着新买的唇釉的嘴唇有些后悔了,在自由一日开始的时候她或许就不该挑衅似的给上林年那么一枪的。 就她以前的经验看来,倘若自己惹火了一个人对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立刻对她动粗,不过就算动粗她也没怕过茬架之类的事情,甚至幻想能亲自带着小弟打一次群架,但每次事情还没来得及闹大到这一步的时候,陈家的保镖们就已经冷脸出面解决一切。 被陈墨瞳惹毛的人总都会低声下气地来她面前道歉,看见对方的样子陈墨瞳也总会不免地有些生气,似乎是希望对方硬气一点不买陈家的账跟她好好杠上那么一杠,但这种幻想也每次都被击碎,起码长大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一次亏,哪怕她主动想吃上那么一次。 嗯...很显然,今天陈墨瞳似乎就有机会吃上一次亏了,并且极有可能是大亏。 楼下那个男孩她是认得的,对方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那场交易晚会上,超级混血种的绝对血统压制,如果不是她身边跟着的那两个男人挺身帮她抗住威压,她甚至没法自如地进行报价。 这种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估计自己身后背景的人吧? 再者说,很少有人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陈家大小姐了,只是卡塞尔学院的大一年级新生,已经暂时和远在中国的那个古森严苛的家族暂时没关系了,所以那男孩真要揍她她似乎也只能自己撸袖子上。 “......” 远远看着阁楼上躺在阳光中走得很安详的狮心会女狙击手,陈墨瞳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啥...这自由一日能投降输一半吗? 阁楼上,林年在大庭广众之下站起了身来,俯视着教堂前的学生会大部队们,现在的局面是一比四十,学生会压倒性不利,但却没有任何挽救的办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林年从阁楼上消失了,在极度紧张的背靠背战术后,他们又发现林年没直接‘瞬移’到教堂这边来,而是出现在了阁楼门口狮心会的‘尸堆’里,似乎在摆弄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教堂前的学生会部队们看到了这一辈子都难忘的一幕。 在数声爆响中,狮心会阁楼前的五门迫击炮几乎是同时开火了,装载着血红弹头的迫击炮弹排成一条黑色的直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砸向了教堂门口! 教堂的大门推开了,恺撒正想出来统领大局进行最后的反攻,但他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在看见空中的一幕后愣了一下,靠近门口的学生会战斗员猛地翻身把恺撒推了回去,关上了大门! 一轮迫击炮发射!然后第二轮毫不停滞地继续发射! 五门迫击炮像是自动化了一样,一刻不停地射出弗里嘉炼金炮弹向他们这边砸了过来! 洗地般的炮弹爆炸中,冲天的血雾和哭爹喊娘声在教堂广场响起! ... 其实这时候不得不提一嘴了,还记得不少人之前还在守夜人论坛上刷到过一个闲得无聊的学员开的一篇分析帖,帖名叫《论‘S’级在战场中战略意义的稀释程度》。 帖子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举例各种现代战争的环境,从热武器的进化更迭,到战术布局的思路格局,再到混血种本身血统的极限,最后到言灵的有限作用和苛刻条件,全篇上下总结成一句话就是:‘S’级这种超级混血种单打独斗的确很猛,但放在战场的大环境上其实跟‘A’级混血种没什么区别。 ——写这篇帖子的人是个‘A’级混血种。 当时帖子一出来带了很大一波节奏,很长一段时间帖子里都是争论这个话题的,不少人拿历史上一战、二战的关键战役举例,一些只能靠尖兵来完成的行动一旦成功对整个战役的影响,但回头帖主就开杠那是一战二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狙击枪都能热成像和激光制导了,还搁这儿尖兵技术呢?你还没潜入就被人发现给突突了...随后又是一顿骂战。 之后也有人举例现代战争的例子,说执行部的一位英籍男性专员,女装潜入了***国的首都,在队友武装无人机的配合下,成功斩杀了著名恐怖组织ISIS的高官,在成功得手后掀起阿拉伯袍掏出下面藏着的突击步枪和胸罩里塞着的手雷就杀出了城,好不潇洒酷炫。 但帖主反手就杠你都知道是斩首行动了,高官这种东西战时的时候没了就换,根本就是消耗品,主力部队才是重中之重,你超级混血种除了能干斩首行动之外能歼灭一支全副武装的现代部队吗? 说不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玩心理战把‘S’级激怒,让对方失去理智,这个时候一个‘A’级都能一个滑铲把‘S’级秒了呢,大家都是人,开你冷枪你该中枪还是中枪,该死还是得死...‘S’级,不过如此! 论坛坛友们纷纷被这引战狗杠得七窍生烟,奈何大家都是普通混血种,再精英的不过也跟帖主一样是‘A’级,根本没法反驳帖主的论点,这帖子最后也只能在数百楼的骂战中埋了。 ...但今天,学生会不少混迹守夜人论坛的坛友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要在这场自由一日的真人CS后把那个糟心的帖子挖出来,把帖主他妈地挂起来婊。 ——来啊,你看啊,你要的超级混血种来了!来啊,他妈的,去一个滑铲秒了他啊! 三轮、四轮的迫击炮砸下,迫击炮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五台手动装填的迫击炮硬生生被林年玩成了自动迫击炮,密集火力覆盖!学生会的主力部队被炸得跟狗一样狼狈逃窜。 什么叫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林年用实际行动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教堂广场雕像下的长椅上,楚子航扭头沉默地看着远处的一幕,把纸巾掏了出来捂住了口鼻,爆炸的风带着血雾吹向了四面八方。 爆炸停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教堂都安静了下来,不少学生会成员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浑身血红色,走得很痛苦,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第一轮炮弹爆炸的时候就扑进了掩体里把面罩给拉了下来,借此逃过了一劫。 “还有活着的人吗?” 爆炸停止,等麻醉血雾飘散沉淀后,学生会的副官颤巍巍地从沙袋后探出了脑袋,透过面罩看了一眼四周大吼道。 “我还活着...” “我...” “这里...” 原本四十满编的学生会战斗员如今只剩下了寥寥七八个,接下来这仗还怎么打? 这简直犯规啊,哪门子的龙族入侵还会架迫击炮连发的?副官有些欲哭无泪,站了起来准备组织一下剩下残存的队员,但才准备直起身子,小腿上就吃痛强行跪了下去,脑袋后面就被一个东西给抵住了。 林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学生会崩溃的阵地中,手中的刀鞘轻轻抵住了面前学生会副官的后脑勺,几乎是瞬间,在他身边的沙袋、教堂边的小道中,躲藏残存下来的学生会战斗员全部抽出了步枪拉膛对准了他。 “投降吧。”看都不带看这些残兵败将的,林年低头踩着副官的小腿说。 没有一个人放下了枪,都死死地盯住林年,心中全是疑惑不定,似乎不确定他们扣动扳机是否真的能击中对方。 “开枪!”副官也是毫不迟疑地大吼着下达命令,但下一刻被打成血雾的就只有他自己了,整个人几乎被弗里嘉麻醉红雾给包裹住了,打了好几个摆子才翻倒在地上。 这时候,不远处的教堂建筑旁的一个小道口,又一个学生会的战斗员被一脚踹了出来,被林年踩在了地上,“继续开枪啊。” 剩下的队员脸色都难看了起来,‘S’级几乎已经是在告诉他们,反抗已经没有意义了,对方也懒得每个人揍上那么一拳,再这样拖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虐杀。 躺在林年脚下的战斗员也是个硬汉,拔掉腰间手雷的拉环就要跟林年同归于尽,但还没扑过去抱住林年的脚,胸口就出现了一个45的鞋码,整个人飞了出去,像是瞬移一样砸落在几十米外掩体后的三四个同伴中央。 血雾炸开,林年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教堂的大门,准备彻底结束掉这场游戏了。 ------------ 第三百四十一章:意外相遇 学生会已经近乎覆灭,步入了狮心会的后尘,在教堂门前尸横遍野中,唯独只剩下三个残兵正躲在教堂门口的雕像后,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大写着绝望和无能为力。 “我不想浪费力气了,识趣的自己躺下吧。”林年走上台阶时也发现了雕像后的三人,就连使用刹那去毙敌的心思都没了,随口劝降道。 “怎么办?”雕像后第一个战斗员看向另外两个。 “教堂里只剩下主席了,就算他是‘S’级,也不能让他把学生会看扁了!我们跟他拼了!”第二个战斗员咬牙恨恨地说。 “......”第三个战斗员没说话。攫欝攫欝 前两个都下意识看向她,却发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躺平了。 “你在干什么!”两人同时低吼。 “躺...躺平啊!”第三个战斗员被吓了一跳,爬了起来,“你们不躺吗?” “你...”第一个战斗员瞪大眼睛就要骂他,但却脸色忽然一紧,抽枪就要转身,但可惜他整个人已经被一拳砸在腰侧飞出去了,跟第二个战斗员撞了个满怀,后者来不及起身脖颈上就被刀鞘杵了一下,顿时晕厥了过去。 林年甩了甩刀鞘,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学生会的最后一个战斗员,正准备抬手这家伙就立刻捂住了脸,透过面罩瓮声瓮气地,“别打脸!就靠这张吃饭了!” 林年顿了一下,又抬起右脚准备踹过去,哪儿想对方又立刻抱住了胸口,“也别踹胸!再踹就平了!” 林年放下脚脸上有些不耐烦了,心想哪儿来这么多屁事,说,“那自己躺下。” “我也想,但我同伴刚才好像鄙视了我,直接躺会不会显得我太过贱格了?”战斗员迟疑了一下,“我能不能欲拒还迎一下,表示我也抗争过,不然以后在社团里混不下去诶。” “你想怎么样?”林年皱眉。 “我空开一枪,这样里面的主席就知道我反抗过了。”战斗员机灵地提议道。 “开吧。”林年出奇地没有拒绝,而是眯了眯眼睛答应了。 “不愧是‘S’级!宰相肚里能撑船!”战斗员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就摸向了腰间的伯莱塔...瞬间拔枪以西部牛仔似的射击速度向近在咫尺的林年开枪了! 枪响一声,战斗员紧盯面前的‘S’级,然后脸色一寸寸变了。 林年两只手指掐住了弗里嘉子弹的暗红色弹头,偏了偏头瞅着这家伙,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走过去抬手就抓住了她的面罩,一把扯了下来。 “别!见光死!见光死!你枪毙我吧!别摘!”战斗员惊叫着想阻止林年,但很可惜面罩已经被拉下来了,那一头的金发也藏不住了。巘戅巘戅 “嗯...” 林年看着面前坐在地上背靠雕像脸上满是尴尬的女孩儿,脸上一点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哇!师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曼蒂·冈萨雷斯顶着尴尬地要死的笑容跟面前的林年打招呼,顺手还贼梭梭地把手里的伯莱塔往身后塞了塞,好像把作案工具藏起来刚才她就没试图开枪阴林年一手似的。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学生会的人。”林年揉捏着手里的血红弹头看着曼蒂。 “嗨,你师姐我就一凑热闹的,随便玩玩,倒是师弟你天神下凡一打五十啊,你今天的牛逼神话估计要进入卡塞尔学院校史了。”曼蒂揉着自己的金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随便玩玩就活到了最后,如果有最佳苟命奖,估计非师姐你莫属了。”林年点了点头说,“西班牙玩得开心吗?我收到你发给我的照片了。” “没有最佳狗命奖,只有一辆布加迪威龙和狮心会会长的宝座,师弟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翻狮心会会长已经赢了一辆布加迪了。”曼蒂向林年伸出手示意拉她一把,“我照片够靓吧,我西班牙老家跟我一样的美女倒是挺多的,师弟你要想认识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给你。” ...看着曼蒂伸出的手林年没接住,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到对方尬笑着收回手,把手心里偷偷握着的一颗子弹丢掉。 “这么想干掉我?”林年看着站起身的曼蒂皮笑肉不笑地说,“之前向我开火的时候师姐肯定抠扳机手都抠酸了吧?” “哪里的事情,我就一摸鱼的。”曼蒂东瞧瞧西瞧瞧,直到看见了不远处踩着草坪走来的楚子航才眼睛一亮立马转移话题,站起来一拍林年的后背,“师弟,你看好靓的仔啊,但比师弟你差一点,你从哪儿拐来的这么根嫩草?”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林年抬手就抓住了曼蒂自然地搂向自己后腰的手,在那只手中抓着一把涂了弗里嘉麻醉剂的匕首,“恺撒和狮心会的会长对我开什么悬红了,弄得你这么积极?” “自由一日的所有奖项包括两人的私人奖项。”曼蒂转头看向林年格外沉声说,“师弟,我们同门姐弟,又出生入死过,大家情比金坚。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还白嫖过我身子,让师姐我捅一刀拿个赏金不过分吧?” 楚子航走到了教堂前,一过来就听见了曼蒂说的‘白嫖过我身子’,‘情比金坚’类似的话,抬头就盯着这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多看了几眼,眼里浮现起了思索。 “认识一下,我师姐。”林年自然地搂住了曼蒂的脖子。 “曼蒂·冈萨雷斯,你...好。”忽然被搂住的曼蒂却一点也不觉得幸福,倒是脸色慢慢涨红憋着嗓子说,“师弟...好紧,好紧,松一点。” “楚...子航。”楚子航看了一眼曼蒂身上的黑色作战服,“你师姐是学生会的人。” “嗯,她大概就依仗着学生会发的津贴还车贷了。”林年已经退在了曼蒂的身后,搂住的动作变成了用裸绞锁住了这女孩儿,急得对方直拍他手臂。 “我的...布...加迪...”在彻底被放倒前,曼蒂也不忘喊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 看着林年把这妞儿放平在了地上,楚子航沉默了一下后说:“你师姐很有特色。”攫欝攫欝 “她的确特色。”林年没反驳,安静了一会儿后帮曼蒂扯开了作战服的领口揉了揉顺气,看见她涨红的脸色好一些了,才转身走向了教堂大门。 林年单手把大门推开了一半,侧开身子留了一条进人的道,把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递向了楚子航说:“我就不进去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希望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的是你。” “谢谢。”楚子航握住了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抽刀走进了教堂的大门后,头也不回。 教堂的大门关上,林年坐在了台阶前拍了拍手,看着狼藉斑斑的教堂广场说:“要想背后捅刀子可以试试,我是无所谓的。” 地上尸体一样的曼蒂一声不吭,直到林年扭头重新把视线落向她身上,她才诈尸般咳嗽着蹭一下坐了起来,屁股一点点挪到了林年身旁,一起坐在了阶梯上,“我靠师弟你真狠,裸绞我,你真下得了手啊。” “给你留了条缝,憋不晕你。”林年瞥了她一眼。 “唉,我的布加迪...”曼蒂沮丧地说,“师弟你真是铁石心肠,不心疼我这种贫困学生,善心大发让我捅一刀怎么了?还以为毕业之前能成功敲到一笔启动资金呢。” 毕业?巘戅英雄联盟巘戅 林年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曼蒂,“你要毕业了?” “今年大四啊。”曼蒂歪了歪头瞅着林年,“怎么,还不准你师姐我毕业了吗?想我一辈子当你保姆?” “泼我一脸奶么。”林年说。 曼蒂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年是在提橙汁的梗,不由翻了个白眼。 ------------ 第三百四十二章:初次见面 “学分够了吗?”基本解决完所有人了,林年也终于有闲心坐下来了。 “还差点。”曼蒂理了理被弄乱的金发看着乱糟糟的教堂广场,“不过差得不多,大四本来就是实习,外勤多跑两次不出什么意外就够了,都是这么过来的。” “毕业准备去哪儿?” “不清楚,反正不会去执行部。”曼蒂耸肩,“那地方也就只有师弟你能混得开,我去就是找死啦,还不如考虑一下去后勤部,每天坐办公室边玩扫雷边给你们的弹匣压子弹就是了,最好办公地点就在美国,还能第一时间追到最新的美剧更新。” “有计划就好。”坐在台阶上林年望着被踩得泥土翻倒的草坪点了点头,“硬要出外勤凑学分的话其实可以找我,像上次一样。” “可别。”曼蒂瞬间脸色就变了,“我还是自个儿去单打独斗吧。” “那次是意外。” “换你身上每次都可以是意外。”曼蒂坐开了一些嘀咕着说,“我就安稳地在执行部当一段时间小透明混学分吧,玩命的事情还是别让我上了,我还想在英灵殿成功戴毕业学士帽呢。” “随便你吧。”林年愣了一下后淡笑了一下。 “怎么...担心师姐我啊?”曼蒂凑近了林年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调侃着说,“终于开窍了,知道师姐的好了?” “是啊。”林年轻轻点头。 这下倒是曼蒂愣住了,悄悄地缩了回去,脸色有些古怪,看向了别处,努力咳嗽了一下缓和气氛,“我去,师弟你正常点,师姐我害怕!” “你想哪儿去了。”林年摇头说,“外勤任务是有风险的...最近一段时间龙族的复苏越来越频繁了,这是执行部通过诺玛得到的大数据,以前十起疑似龙类犯案的灵异事件约莫有八起的人为犯罪和都市传说,但现在龙类犯案的概率已经提升到七成了...近几年可能不大太平了。” “嗨,哪儿有这么玄乎。”曼蒂托腮扭头看着自己的帅气小师弟说,“这一届大四学生实习的意外几率可是百分之一,那倒霉催的百分之一还是坐电梯追犯人的时候电梯失控坠落,失重的时候被挫伤到腰了,电梯最后制动系统还刹住了...一般的外勤没你想的那么危险啦。” “有熟悉的人一起在外面做事总有照应。”林年说。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暑假你在执行部打工是吧?”曼蒂瞅着林年说,“那群没良心的老不死的估计给你的任务都是难到爆炸的那种,像我们这样的小绵羊最多就跑跑城市里的案件,追追杀人犯什么的,我是‘B’级混血种,大概率前线都上不了,最多当当便衣和踩点的,没什么威胁的。” “多留点心总是好的。”林年点了点头。 “嘿,弄得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曼蒂大着胆子伸手挼了一下林年的头发嘿嘿直笑,“可惜你师姐我生找了几年,不然铁定把你小子拿下。现在你这种嫩草还是留给学妹吃吧,这一届的学生里可是有几个稀罕货的,过几天你看你师姐我立马就帮你把资料整到手!” “免了。”林年笑了一下说。 “怎么,真有喜欢的人了?”曼蒂瞅着林年忽然又做出了沮丧状,“别啊,好歹留给师姐一点盼头啊,虽然师姐嘴里说得干脆,但心里还想着你是那种死心眼的闷葫芦,不管不顾按着我这个师姐追的痴情男孩啊。” 林年终于忍不住翻了她一个白眼,但又看到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只能无奈地别开了头。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带的那个朋友是新生吧?也准备跟曼施坦因教授吗?”曼蒂笑过了,转头看了眼背后的教堂大门,现在里面估计多半已经打起来了吧?就是不知道谁胜谁负。 “什么来头,一来就让他干恺撒?不会又是一个‘S’级吧?” “哪儿来的那么多‘S’级。”林年说,“仕兰中学还记得不?” “我把你捞出来的那地儿!”曼蒂拍了一下手挑眉,“他跟你是校友?这么巧?” “我师兄,剑道底子很好,父辈跟卡塞尔学院有些渊源,我亲自去接回来的。”林年颔首。 曼蒂顿了一下,又望了望教堂大门,“哦,你让他去见恺撒是想...” “试一试总没错的。”林年承认了,“他很有天赋,算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但这里是卡塞尔学院啊,压力太大会把人压爆诶,而且他的目标还是狮心会...狮心会意味着什么你也是知道的,说实在不是我二五仔,比起狮心会学生会怎么也差了点底蕴,狮心会的学生毕业可是能直接无条件加入执行部的。”曼蒂挑了挑眉,似乎不怎么看好楚子航。 “不用说得那么夸张,你看我被压爆了吗?狮心会而已,让我去我都不想去。”林年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喜欢曼蒂唱衰楚子航。 “师弟你不一样啊,你是小怪物。”曼蒂撇着林年,“只有你把别人压爆的,学术一点说你就是个强攻,但你那朋友不像强攻啊,文质彬彬的,倒是像禁欲系的弱受。” “你是不清楚他,其实他也挺攻的。”林年摆了摆手,但立刻又意识到话题似乎有些诡异就住口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曼蒂正想说什么,两人忽然就听见了背后教堂内响起一声洪亮的枪声。 林年和曼蒂对视了一眼,前者立刻站了起来转身跑向了教堂大门。 — 五分钟前。 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了,楚子航走进了这个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巨大室内,成排的棕红色的座椅摆在高台之下,两侧彩色花窗玻璃上拼凑出的画卷并非是歌颂上帝耶稣的赞歌,而是北欧神话的一幕幕史诗。 卡塞尔学院并没有上帝的信徒,这是楚子航在走到教堂大广场时看见格欧费茵女神的雕像时就了解到的事实,如今教堂里塑像的不是受难耶稣,而是一尊尊北欧神话的主神倒也是合情合理了起来。 他提着菊一文字则宗走在中央的过道上,彩色花窗玻璃将光线切成了五彩斑斓的碎块照在路上,在道路尽头的高台上,身着深红色作战服有着一头金子似头发的男人正背对着讲台,望着玻璃、壁画上的一幕幕史诗。 楚子航站在台下仰望着那个男人,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你该偷袭的,用你手里的刀。” 足足一分钟,讲台前的恺撒·加图索主动结束了这场沉默。 他背身过望着台下的男孩说,“现在你错过了你唯一能赢的机会。” 同样安静了整整一分钟,楚子航也迎着那双结冰似的海蓝色瞳眸,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语气平淡:“我不喜欢你。” 扼杀话题般的发言让教堂里的空气更加紧张了许多,但这也的确就是楚子航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刀子一样毫不避讳地戳向了高台上男人的骄傲。 “看得出来。我也不喜欢你。”恺撒审视了楚子航一遍淡淡地说,“进门来的应该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你。” 楚子航想了想说:“如果你是指打掉你两颗牙齿,我也做得到。” 两句话的功夫,教堂里的火药味已经压不住了。 “就凭你吗,一个大一的新生?”恺撒的语气没有愤怒,只是带着皇帝一样的质问,像是想要台下的楚子航自己意识到自己发言的可笑。 “不要轻易给人下断言,这是基本的礼貌,你根本不了解我。”教堂的过道中,楚子航低垂眼眸,“虽然我是来上学的,但我也可以打断你的牙齿,他想要的是两颗,但我想给他四颗。” 恺撒得到了这番话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抓起了讲台上平置的猎刀狄克推多,跳下了高台站在了与楚子航同一水平线的过道上。 他已经对台下这个男孩建立完第一印象了,如果说他曾经第一次见到林年时觉得‘S’级是个值得成为朋友的棒小伙儿的话,那么楚子航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颇为反感的自大狂了。 当然的,这个第一印象对于恺撒之于楚子航来说也是一样的。 几句话的功夫,现在两个人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相同的念头了。 ——得好好收拾这个家伙一顿。 教堂冗长的过道上,两人相互迈步靠近,手里提着刀剑,在伫立雕像的注视下,加速、奔跑,起跃然后一刀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 第三百四十三章:两颗(6000字二合一) 独裁官,音译“狄克推多”,古罗马共和国非常时期的至高长官,可能加图索家族在将这把猎刀当做礼物送给恺撒时,也对这位继承人抱有了与之相同寓意的期望,在成长的那段时间中这柄军用猎刀陪伴了他的主人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高压训练,碰撞出了足以点亮整个童年的花火。 恺撒地扑击如鹰,狄克推多的刀锋就是他的尖喙,带着绝对肃杀的意志跳劈向了楚子航,彩窗光线下菊一文字则宗落叶般斜斩迎击,切过光线都都似乎在上面留下了圈圈涟漪。 狄克推多震在菊一文字则宗刀刃上上,楚子航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物理学说气体分子密度越大气压越高,所以高气压总会往低气压流动,带着那股真切实际的肃杀感挥舞手臂,调动每一根肌肉纤维将强硬和冷冽砍向敌人的脖子! 第一次的力量比较竟然是楚子航落了下风,他的弹跳力比起恺撒略逊一筹,被猎刀的重击抢先砸落偏了方向,落进了教堂台下排列整齐的座椅中。 恺撒一击得利却并没有进行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眉头紧皱着活动了一下抓住狄克推多刀柄的双手,手指在轻轻捏揉缓除震击带来的麻意,但缓不掉的却是他内心涌起的惊诧。 惊诧的情绪来源于楚子航起跳与他对击时悍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虽然这次对刀是他占了上风,但他却清楚地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他体能上就占了优势。 无论混血种还是普通人,任何的刀术和剑术,都脱离不了最本质的一点,那就是身体素质的比拼。 无论是在日本的浪人时代,还是中国的武将时代,任何的刀术、剑术大家必然都是同辈人中身体素质最为拔尖儿的一批。 比如三国时期的真实武将真实身高尽数都在一米八五以上,肌肉虬结臂上能走马,但往往毙敌敌人的都不是倚靠着兵器的技巧,而是那纯粹霸道的身体素质,一刀关刀重八十二斤砍人身上能把刀自己打断再削飞半个身子,这就是绝对力量的碾压。 再举例以日本古画留下的宫本武藏画像来看,宫本武藏身长约为六尺,遂真实身高应该在175cm的样子,在那时日本一米四、一米五为普遍身高的环境下,他能手提一把船桨活生生打死154cm的佐佐木小次郎,也难怪他能成为剑圣了。 力量代表了承受者面对的恐怖压力,足够的力量带来的又是绝对的斩击速度,在正常人中身体素质几乎能抹平技术的差异,在混血种中这种现象就出现地更加明显了,近身肉搏这方面毫无疑问身体素质占优的一方胜算会被无限放大。 其实恺撒在看见走进教堂的楚子航时对这个手持日本刀的男人第一印象是动漫《浪客剑心》里的绯村剑心...没办法,那股子武士般的淡薄感带扎眼了,但在实际交手后恺撒对楚子航的印象就变了,这家伙哪里是绯村剑心,这家伙根本就是提着逆刃刀的相乐左之助! 日本剑术中将就出刀留三分力,几乎每个剑道精通的人都会遵循这一点技巧,这代表着就凭借刚才对击时楚子航表现出来的只逊恺撒略微一筹臂力,如果完全地放开手脚夯大力的话,恺撒还真不一定能稳稳吃下对方,而这也代表着接下来的战斗还真不能像他预想的一样速战速决。 可能真是个麻烦的对手。 恺撒收起了原本的轻视,目色严峻了起来,甩动狄克推多切裂空气的同时缓解手上的麻痹感。 第一次交锋,两者都对互相的水平有了基本的认知,都明白了对方似乎不是只是表面上的盛气凌人或装酷耍帅那么简单,能站到自由一日最后的怎么身上都会藏着些货,有着自己的傲人之处。 教堂的座椅中,楚子航站在了一排椅子上,双手里的菊一文字则宗在震动,晃着模糊的残影像是被拨动的铜簧,然而与狄克推多相击的地方没有任何崩刃的痕迹,足以代表着在炼金技术上两柄古刀是不分上下的。 在力量比拼上被压了一筹他并不意外,就论身体的版型,他也差了恺撒不少,毕竟他从没有想过往健美的方向发展,虽然身材从未走过样,但跟面前作战服都绷不住的胸肌怪相比还是逊色了很多。 不能纯粹靠力量取胜,虽然不一定输,但有很大的风险。 楚子航走出了座椅区慢慢扭动着手腕,目光盯住了恺撒的‘水月’,脚下的步伐开始慎重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恺撒挪去,每一次移动都不超过三十厘米,像是在踱步,刀尖无时无刻对准着敌人泛着冷光。 恺撒看着慢慢逼近的楚子航也是紧皱眉头,这是标准的日本剑道式迫压,茶道、弓道、剑道等等都讲究一个‘静’字,在静中保持着自己没有任何的破绽,不断地压迫着对手让对方露出漏洞再一击毙命。 习惯了大开大合,以反应和力量取胜的恺撒面对起这种正儿八经的刀术比较反倒是有些头疼了起来,只能看着楚子航慢慢地逼近自己,两者的安全距离不断缩减,直到逼近危险的红线。 两人僵持了大概十秒的时间,彼此距离不超过一米,互相都情不自禁地在屏息。 楚子航盯着恺撒的鼻梁,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忽然在恺撒鼻翼微微抽动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拉紧到极致的弓弦一样在‘噌’的一声中迸射了出去——那是他校服外套带起的风声。 他一直在等恺撒换气,在任何局面僵到一定程度时,僵持的双方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就像狙击手在瞄准时一样可以大幅度提升注意力和出招的精准度,这是人固有的习惯。 而楚子航恰恰就是利用了这个习惯,在恺撒屏息到极限时,下意识抽动鼻翼呼吸新鲜空气的瞬间,大脑沉醉在氧气分神的那一刹那发起了进攻! 菊一文字则宗刀长78.48CM,在日本刀中都算极长的类型,而狄克推多只有半米左右,在刀长上是楚子航占优,他抓住这个优势一刀就砍向了恺撒的手腕,下刀之狠,完全就是奔着先废了恺撒去的! 剑道本来就是残酷阴冷的杀人招数,往往在对敌的时候不是砍掉对方的脑袋才能胜利,大多数实战派剑道的首选进攻路线都是敌人的手腕和脚踝,被斩断手掌或脚掌效果跟断头几乎没什么区别,都是胜负落定! 恺撒脸色变化之中反应也不慢,纵然失去了先机,也极为冷静地抽身急退推出猎刀架挡,可菊一文字则落在他架起的猎刀上时,他心里猛地一突,因为楚子航的力量太轻了,这一刀根本就不是奔着砍手去的,而是一记佯攻! 菊一文字则宗砍在狄克推多上没有迸射出火花,而是诡异地像是砍中了橡胶轮胎一样的软制品弹了起来,借着恺撒架挡的力量瞬间扬了起来,完成了袈裟斩的起手式! 这时楚子航已经举着刀子凶狠地就像鬣狗一样冲向恺撒的内围,黑色瞳仁里飘动的冷光像是要把面前的男人血淋淋地切开,一个急速低头规避开了恺撒补救砍向他脑袋的猎刀,手里的菊一文字则宗爆砍而下,落臂的速度强风将校服死死地压在了他的手臂上,勾出了臂膀肌肉的线条! 在这个时候恺撒优秀的战斗意识也清楚明白了再退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挨上一记全力的袈裟斩,面前这小子比他想象地还要狠,动手就必然没有留手的可能,说砍人刀子落下就要见红,第二次对招就几乎把他逼到了死地。 在几乎绝境的情况下,恺撒做出了常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操作,主动一脚蹬在了斜侧方的教堂座椅上,胆大包天地迎着那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迎面批来的袈裟斩扑了过去,左手抬起猛地一撑,居然准而又准地死死卡住了落下来的菊一文字则宗刀镡。 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停下的,切开了恺撒鼻尖的表皮层只差一厘距离就会见红。 楚子航没有执拗地要把刀压下去切烂恺撒的脸,而是立刻变招握刀的用力往前一推...但却没推地动恺撒,在他的杀招被对方冒险破开后,紧随其后的只能是对方抓住机会的反攻。 日本刀固然刀斩范围大,但贴身之后就能限死武士的挥刀,这也是为什么每个武士腰间都会带一把肋差用作近战,可楚子航现在只有一把菊一文字则宗没有肋差,被拉进距离后反倒是对他自己不利! 这个距离下长兵器起到的作用就不大了,恺撒直接放弃了狄克推多,丢掉了这把唯一能跟菊一文字则宗对砍的炼金武器,伸手就抽向了腰间挂着一把合金匕首,但楚子航反应完全不下于他,右手直接拍了上去摁死在了恺撒抓住匕首刀柄的手背上不让他拔出来。 两人此刻的动作无异于“扎马步”,双腿肌肉绷得跟钢铁一样坚硬,深根一样扎在地上,抓住匕首的手要往外拔,摁住手背的手往里压,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锋更是不断迫近恺撒的脸,恺撒撑住刀镡的掌心几乎要被压出血来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成为了夯大力的局面,匕首拔出来了,楚子航被捅死;菊一文字则宗压下去了了,恺撒脑袋开瓢。 两人双手都在发着不同的力,脸色都快要撑出血来了,死死盯住对方逐渐跳金的眼眸,就像狮子和老虎在比拼獠牙的锋利,锁住对方的脖颈拼尽全力地驱使着自己的咬合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狠劲。 最后强行结束力量比拼的是楚子航,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压不住恺撒了,这个金发的男人当真就像雄狮一样充满着蓬勃的力量,在毫无保留的力量对夯下,那身肌肉也并不是光是好看的,比爆发力楚子航不一定输,但不得不承认耐力上的确是恺撒占优势。 楚子航猛地抽力扯住了恺撒抓住匕首的手腕,把他带着向自己这边倒地,一个头槌撞了过去,但没想到恺撒居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两人脑袋后仰蓄力后互相撞在了一起,额骨爆出了一声相当瘆人的响声,大脑瞬间震荡双眼发黑。 就算这个时候倒在地上被楚子航压住的恺撒也不忘把手里的匕首往楚子航脖子上架,楚子航抓住对方握匕首的手腕也没松开过,卯足了力气往下压,两眼发黑的同时松开了菊一文字则宗一拳就砸了下去。 恺撒视线尚未恢复之际看不见拳头怎么来的,但耳朵却隐约地听见了风声,一侧头身旁的地砖就被砸出了几道裂缝,楚子航砸在地上的指骨发出清脆的响声,皮上鲜血浸湿在了地砖的缝隙中,连皮带肉地拔了起来毫不犹豫就开始砸第二下,这下倒是结结实实地揍在了恺撒的脸上。 恺撒吃了一拳脑袋莫名的清晰了很多,看清了身上的楚子航扯住对方的领子猛地往自己面前拉了过来,整个人往下钻,这是格斗课上的反击技巧,被拽住的一方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脸着地撞在地上,少说都是鼻梁粉碎性骨折。 随后楚子航果然脸着地了,不过不是正面,而是侧脸,但也够呛,整个人几乎拍在了地板上,他完全没想到恺撒坚韧到这种情况还能做出有效反击,上一个挨了他这么一拳的是兰斯洛特,那家伙现在估计还在梧桐林里睡得安详。 恺撒从地上快速爬了起来,用力眨着眼睛试图清醒一点,吐了口血唾沫发现里面居然裹了颗牙齿,不由看着同样慢慢爬起来揉着脸颊的楚子航脸色有些不对劲,他活动了一下上下颚,一脚踢在了一旁的菊一文字则宗上,长刀旋转着落到了楚子航的脚边,“继续。” 楚子航捡起了菊一文字则宗暴跳上去就是一刀横斩,这个时候双方似乎都放开了,恺撒也抽动狄克推多当头就劈了下去,短短数十秒,两人就进行了几十次斩击,完全靠直觉攻防,刀锋和刀锋撞在一起打铁一样的声音沉闷让人心声骇意,只要谁有一次失误就必然是掉个胳膊的下场。 可能是楚子航脸撞地上实在撞得太狠了的缘故有些没缓过来,挥刀的力气有些下降了,相反恺撒却是越打越猛,逐渐开始压制着楚子航被动后退防御了,在一次上撩刀中楚子航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几乎被猎刀的刀刃卷了起来仰到了天上。 楚子航后退三步,恺撒前进三步,一刀切过去想要封喉,但却看着楚子航不闪不避地撞了过来,右手鞭子一样挥了下去像是要倾尽全力砍出一刀。恺撒正想架开这记目的太明显的落劈时,腰间却猛地被一股巨力抽中了,倒吸了口凉气忍住疼痛的同时眼中的更是涌起了暴戾,狄克推多加速落下! 就在这时,枪响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填满了整个教堂。 恺撒手中的狄克推多爆出一团红雾,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得猎刀落歪了方向,落下的刀背径直将教堂座椅的一角砸了个粉碎,木屑飞舞。 楚子航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了恺撒胸口,正要扑过去时,四发子弹打在他的脚前,扬起的红雾硬生生逼退了他的脚步。 教堂的楼梯处,暗红色头发的女孩单手抱着狙击枪,右手平举格洛克对准了楚子航,“别动。” 楚子航愣了几秒,随后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举起了双手。 二打一有火力支援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赢。 “我没让你插手。” 地上被踹得胸口生闷的恺撒剧烈咳嗽了两下,爬了起来看向背后楼梯上的陈墨瞳声音有些发冷。 “我不插手刚才那一刀砍实了可能就会出人命了。”陈墨瞳没放下举着的手枪平静地说。 “我有分寸。”恺撒淡淡地说,“不用你插手,门外还有个麻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去解决外面那个吧。” 陈墨瞳瘪了瘪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教堂的门就被从外面猛地拉开了,她立马调转枪口对准了门口,在看见快步走进来的人时脸色表情却滞住了,跟见了鬼一样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把弹匣里的子弹一口气倾泻完了。 “什么情况?”教堂外曼蒂猛地冲了进来大吼了一声,当头就被一弹匣的子弹打在了身上,第一发子弹精确爆头,浑身上下不断暴起血雾,整个人四肢都舞动了一下,呆若木鸡地躺倒在了地上,脸都被血色盖起了一层面膜。 陈墨瞳怔怔地看着地上陌生的金发女孩,意识到自己痛击队友了,不由有些愣神,这时她的肩膀也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脸色一变就要拔出战术匕首,但才抓到刀柄的手腕立刻就被扭住了,整个人吃痛地踮起了脚尖,“痛痛痛痛。” 恺撒和楚子航都仰头看着楼梯上站在陈墨瞳背后的林年,林年单手扣着这红发女孩的手腕也望着他们,视线最后落向了恺撒,“你的人?” “是。”恺撒承认了。 “坏规矩了。”林年看了一眼楚子航脚前的红雾。 “我知道。”恺撒说。 林年低头看着面前被迫踮着脚尖像是跳芭蕾一样的女孩,视线在对方的红发上停留了一会儿后说:“好久不见。” “才一个月时间,不算久。” 陈墨瞳僵着脸,浑身紧绷地像一张弓,曲线完全被勾勒了出来,如果换做平时她大概还会骄傲一把,但现在背后站着一尊瘟神中的瘟神,她现在只想直接昏过去。 林年把她手中的格洛克卸了下来,检查了一下打空的弹匣,重新插到了她的武器袋里,看了这女孩一眼说,“接下来你可以理解为是公报私仇。” “我知道。”陈墨瞳似乎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绷住了脸。 “知道就好。” 陈墨瞳憋了口气抬脚就往后踩,准备后仰砸林年的下巴反击,但林年却提前预料到一样提脚剁在了面前陈墨瞳的腿弯上。 陈墨瞳失去平衡跪了下去小脸疼的凑在了一块,飞来的胳膊肘直接砸在了她的下颚上了,整个人都被砸得旋了两圈,直接撞断了护栏飞了出去,还在空中就被林年提前伸手抓住了脚踝扯住了,整个人啪一下吊在了楼梯前,暗红色的长发耷拉在背上没了声息。 走得很不体面,但起码晕得很干脆。 “你们不是认识么?”恺撒看着这套凌厉的组合拳有些发愣,脸色有些怪。 “只是见过一面。”林年把陈墨瞳抽了回来丢在了楼梯上,“没想到她居然是你们的狙击手。” “能者上位,这是学生会的传统。” “哦,也难怪会对我开枪了。”林年点了点头,“你们还有多久结束。” “已经结束了。”楚子航正想说什么,恺撒却提前开口了。 他把手中的狄克推多丢在了地上淡淡地瞥了楚子航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腰部,林年的视线也落到了他的腰间上,发现在那里有着一道还未消散的清晰刀痕。 在陈墨瞳开枪前的那一瞬间,其实战斗已经分清楚胜负了,楚子航提前击中了恺撒。 “背身剑,很常见的刀术。”楚子航说。 “你扬刀到背后的时候换的手?” “是的,那是唯一能抢先在你杀了我之前杀掉你的方法,就算杀不死也可以破开你的肚子。” 恺撒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抬手擦了擦嘴角,直视楚子航,“名字?” “在让别人报上名字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己的。”楚子航说。 “好,恺撒·加图索。” “楚子航。”楚子航伸出了手。 恺撒看着这只手,没有避开,轻轻握了一下,双方就抽手了。 “你还醒着不合适吧?”楼梯上林年忽然冷不丁忽然说。 “什么?”恺撒回头看向林年,这时候在他背后的楚子航也在林年的示意下拍了拍恺撒的肩膀。 恺撒才回头一颗拳头就放大在了眼中,整个人被一拳干得转了半圈摔在了地上,连同摔出去的还有一颗牙齿。 这下校园终于寂静了下来,彩色的玻璃透过阳光照在楚子航和地上趴着的恺撒中间,彼此脸上都带着血,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两颗牙齿,林年从楼梯上下来走了过去把两颗牙齿捡到了晕倒的恺撒面前。 “两颗。”楚子航说。 “两颗。”林年点了点头。 两人都低头看着恺撒,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前者还轻轻握了握拳头摇了摇。 ------------ 第三百四十四章:必要的事务 “名字?” “兰斯洛特。” “年级?” 攫欝攫。“大一。” “新生啊...怎么才入学就摔断了牙齿,这么晦气?” 巘戅奇书网戅。医护部,披着白大褂翘着黑丝腿的女医师扶了扶超薄的圆框眼睛,瞅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大男孩,“让我猜猜,在食堂里摔的?” “嗯。” “虽然是题外话,但我还是想多提一嘴,最近食堂是不是装修过?” “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第十七个来补牙的人。” “可能是地板有些滑吧。” 避开了面前女医师疑惑的视线,兰斯洛特扭头看向窗外才蒙蒙亮的古堡学院。 今天是星期日,距离自由一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现在天色还早,发白发冷,这种天色里,看什么东西都像隔着毛玻璃,路上走过的人就像湖里飞过的鸟,只能看见一闪而逝的影子,让人忽然回头又不知所以,只能驻足片刻后重新竖起领子挡着秋寒低头匆匆走进学院更深的地方去。 卡塞尔学院里也从永远不缺努力的人,即使是接茬黎明的清晨,不少身着校服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古堡间的小道上了,幽深鹅卵石小路上有人影出双入对捧着早读的书籍,戴着耳机的学长学姐踩着被天色浇上一层淡青的梧桐叶进行晨跑。 一切安静地像一幅画,大家似乎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枫树上北红雀的督促声似乎都显得叨扰了。 女医师听着窗外的鸟雀叫声也不免打了个哈欠,现在的时间真的还太早了,但卡塞尔学院的医护部也是二十四小时有人的,这种学校里半夜总会有几个二货惨兮兮地被抬过来,最常见的大概就是装备部的人,每次来都是接近半死,要是医护部没人估计装备部早就得因为人手折损过快关门大吉了。 女医师值的是夜班,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但兰斯洛特坐在了她的面前,她也只能强打精神处理完这最后一个病人,转了一下笔敲了敲手中的病历本,“你的口腔CT片子我已经看了,牙齿碎裂不严重,没有伤到牙神经,用树脂充填一下就行了。至于那颗完全掉落的牙齿,你运气还算不错,重新植入后附近牙周膜愈合得很好,大概再过一个星期就能正常吃东西了。” “多问一句,我才来上班就接了十几个同样牙齿断裂或者脱落的学生了,大一大二的都有,而且都说是在食堂里摔的,你们是在食堂里打群架了吗?”女医师瞅着兰斯洛特问,“猪肘子好吃也没必要插队起纠纷吧?” “不是猪肘子的原因...谢谢医生,我下午来补牙可以吗?”兰斯洛特说。 “不能上午吗?今天星期天学校里没课吧?” “上午有些事情要跑一趟,社团的事情。” 女医师看了一眼兰斯洛特胸口的社团徽章,点了点头,“上午早些的话可以提前给你做了,下午预约的人有点多,可能排不到你,你可以来跑一趟,如果实在没有就明天来。” “好的。”兰斯洛特点头。 “你是狮心会的话,也去帮忙去在学校里宣传一下,最近补牙、修牙的学生都往后稍稍了,树脂和烤瓷牙都快用完了,等补货大概得星期四去了,实在疼得吃不了饭的建议吃流食,我们医护部会向食堂建议改善菜谱的。”女医师说。 “谢谢。”兰斯洛特站起身,道谢过后走向了大门,拉开门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早早站着又一个的病人了。 那是个一米七左右的女生,身形窈窕,头发漆黑皮肤透明白皙,气质有些沉静,抬头看住了走出来的兰斯洛特,没说话,两人都往左边让了一步,然后又往右边让了一步。 “这么巧?”兰斯洛特忍不住开口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面前这个女孩儿好像叫苏茜?是他们狮心会的狙击手,在自由一日的时候对方的发挥很亮眼,狮心会里不少人都记住了这个妞儿,没想到两人居然能在这里偶遇。 女生闻声抬头看了兰斯洛特一眼,但却没有像意料中开口寒暄,而是确定他搭话的时候不会动了,才从他身旁面无表情地钻了过去走进了里面,完全没有要回他的话的意思,就连一句最起码的你好都没有。 站在门口被无视的兰斯洛特顿住了,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倒也没说什么,可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里面,却发现苏茜坐在了之前自己的板凳上,女医师哀叹了一句捂着额头把准备下班收拾的东西又放回去了,嘀咕着,“怎么又是一个来看牙的...”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苏茜张开嘴后,兰斯洛特才晃见了女孩磨牙少了一颗,顿时明白过来刚才为啥对方不跟自己说话了,脸色抽了抽,眼神立刻就显得同病相怜了起来。 “唉。”兰斯洛特揉了揉嘴角,似乎还有些幻痛,只能随手拉上了门一边唉声叹气着一边走向了外面。 出了医护部的阁楼,兰斯洛特把病历单卷成一团塞在了内抄里,抬头张望了一下安静的校园,向前走了两步就抬手招呼住了一个抱着一大堆书正巧路过的女孩,“学姐麻烦问一下,剑道部往哪儿走?” “不是学姐,是辅员。”大兰斯洛特几岁的女孩扭头看了他一眼,食指轻轻拉下黑白格子的围巾轻笑着说。 “对不起,没认出来,我以为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兰斯洛特顿了一下立刻认错。 “没必要道歉,剑道部是吧?虽然我才来学院没多久,但剑道部学校里似乎也就只有学生会的那一个,他们的场地应该在尼福尔海姆那边,学校里有一片人工湖知道吧?就是上面有石桥的那个,剑道部就在人工湖过去一点点的地方,走到那儿你应该就能找到了。” “...现在清楚很多了,谢谢。”兰斯洛特点了点头 攫欝攫。“没事,不过这个点去剑道部,会不会太早了一些?”女孩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又侧头问。 “有些事情要去跑一趟。”兰斯洛特说,“这个时候去图书馆才早了一些吧?现在图书馆应该还没开门。” “快开了,走过就差不多了,而且我带了早饭的。”女孩晃了晃自己小指上挂着的早餐口袋劝道,“我建议你也吃了早饭再去剑道部吧,不吃饭就挨打会很疼的。” “挨打?不...我只是去找个人。”兰斯洛特愣了一下,以为对方认为自己是剑道部的部员。 “我知道,还是吃了饭再去吧,最近没有送甜甜圈了。”女孩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通兰斯洛特听不懂的话,抱着书转身就离开了。 兰斯洛特看着女孩走向大图书馆的背影有些发怔,但最后还是要摇了摇头只当对方误会了,转身走向了女孩指明的剑道部方向。 — 尼福尔海姆前面就是巨大的人工湖,兰斯洛特穿过了人工湖畔时天色终于已经开始发亮了,视线越来越明朗,像是磨砂玻璃切薄了一样,没走多久,兰斯洛特就看见了剑道部落在湖畔的房舍。 经典的坡屋顶,带着日本神社似的风格,就差没有朱红色的鸟居了,再联想到剑道,兰斯洛特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卡塞尔学院只有一个剑道部,而这个剑道部也是隶属于学生会的,这个点剑道部应该还没有什么人。毕竟兰斯洛特听狮心会里的前辈们说过,学生会的人都是懒狗,在诺顿馆里狮心会灯火通明地进行晨练的时候,他们学生会的主席大概率还睡在羊绒的大床上打呼噜,唯一醒着的可能只能是在迷糊之间抬着手找桌上喝到一半的波尔多红酒解渴。 可走到剑道部三角式的屋檐下时,兰斯洛特却听到了里面响起了隐约的竹剑击打的声音和身体与地板撞击的闷响,这代表里面的场地是有人正在使用的。 听见声响的兰斯洛特倒也并不意外,或者说反倒是松了口气,看起来论坛上那片求爱帖上说的真的不虚,要想找到那个人,当真在早上的时候来学生会的剑道部就行了,顺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脑海中的语言后他立刻踏上了阶梯,从屋檐下拉开了大门,钻进了屋子里。 走木走廊上穿行过,越接近深处,那竹剑敲打的声音就越清脆,仿佛只听声音就能看见竹节爆裂时蹦出的竹纤维,足以见得挥舞竹剑的人力气有多大,仿佛不是在对练而是在厮杀斗殴,往往竹剑碰撞声停止的时候都带着一身重物倒地的闷响,但不过多久,竹剑的碰撞声总是会再度响起,并且愈发激烈于之前。 走到了和门前,兰斯洛特几乎也确定了门后面的道馆内有自己想找的人,隔着和门上的纸窗户他几乎都能看见里面交错的身影了,扬起的竹剑像是鞭子一样挥下就只能看见近乎弯曲的黑影,砸在另一边的武器上打的对方节节后退。 兰斯洛特深吸了口气,轻轻拉开了和门,但还没拉开完,纸窗户后的影子就越发地放大,猛地撞飞了和门连带着后面走廊上的他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咳——” 兰斯洛特被撞到了胸口,第一时间岔气咳嗽出声了,这时他身上压着的人才反应过来了他的存在,扭头看向了他准备爬起来。 兰斯洛特也抬头瞅了这飞出来的家伙一眼,结果在看见对方脸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双手护住了脸,动作麻利得像是刻在了DNA里一样。 压在他身上楚子航沉默地看了一眼挡住半张脸的兰斯洛特,抓起了一旁的竹剑,就站了起来,走向了室内...而这时兰斯洛特也发现了楚子航的脸上已经紫一块青一块了,浑身汗如雨下手脚都有些发颤。 巘戅追书看ZhUIShUKan.om戅。他在做什么? 兰斯洛特没反应过来,楚子航已经往里面走去了。 “等等,你是楚子航是吧?我是狮心会的成员,前会长埃尔文让我...” 兰斯洛特正想喊住楚子航,但话才喊出口从屋子里射出来的数十道目光就瞬间让他闭嘴了。 光线不太透亮的道馆里,数十个身穿校服,别着社团徽章的学员规规矩矩地坐立在道馆两边,在兰斯洛特闯进来开口打破道馆里除了刀剑碰撞外的寂静时,他们都向着这个冒失的男孩投去了锐利的目光,像是在训斥无端闯入重大会议的孩子。 而兰斯洛特也是在捕捉到这数十道目光里最为锐利鲜明的一道时,自觉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他认得道场中央那个只穿着白T恤气势压抑地像怪物一样的男孩,而那个男孩也抓着断裂的竹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在不太明亮的房间内那亮着淡薄金色的黄金瞳像是重锤一样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后退了数步,背后流出了汗水。 场地中林年丢掉了打断的竹剑,一旁跪坐着的学员里立刻有激灵一些的冲了过去递上新的一根,在拿过之后他扭头看向了步履有些蹒跚暴汗满身的楚子航说,“继续。” ------------ 第三百四十五章:俱乐部 道馆的场地中央,楚子航换上了新的竹剑,已经崩裂出竹丝的竹剑被丢到了场地的外面,在那里已经堆上了一小堆死法各异的竹剑了,看起来以坚韧和耐用的竹剑变成了一次性用品在这里成为了正常现象。 兰斯洛特在数十个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场地的一边,静静坐下了,在看着场中的两个人换刀的时候,他似乎也慢慢开始明白了这里的规矩。 很显然,道馆里坐着的人都是卡塞尔学院的学员,年级不均,有大二的也有大三的,但大一的似乎就只有兰斯洛特一个,其中男女都有,校服前社团的徽章也各不相同,兰斯洛特甚至还看到了几个他们狮心会的成员,而在狮心会的对面自然坐着的是学生会的人,除此之外甚至还能见到其他一些社团、势力的成员。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兰斯洛特进门来开口就要喊话时被那么多人目视了,刚才他的行为是赤裸裸的不尊敬——在所有人都对一个人如敬鬼神,你显得僭越无礼,就算对方没有理会你,其他所有人都会对你抱起敌视。 攫欝攫。纵然心里有不少疑问,但兰斯洛特还是陷入了缄默,因为他进一步的观察中认出了在坐的几个狮心会成员的身份:清一色的,全都是社团中德高望重的元老,全都是资深干将,执行部的未来宠儿,最严厉的导师们见到这些人都会和言善目起来。 而学生会那边坐着的五个人,光是其中三个就是部长级别的大佬,天不亮就已经坐在了这里静静地排队等待着‘S’级有空的时间,每个人都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显得有规有矩的。 可以确定除开兰斯洛特之外,道馆里现在静坐的大部分学生都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不是学生会和狮心会,其他的几个都是社团的主席、会长类似的人物,几十、上百个精英混血种的领袖。 他们的声音在学校的学生中也很大,属于一呼百应的角色,但现在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边上,无端让人想起了少年宫里的小朋友,挨个排排坐凝神等待场中导师的呼唤。 因为每个人来这里的目的却是出奇的一致——场中活动着手腕,面无表情盯着那个伤痕累累男孩的‘S’级。 在这里,无论什么社团的人,所有人都以‘S’级为中心展开行动。 在这里有着一套规矩,破坏规矩的人开口的瞬间就会被丢出去,下场极惨,得亏兰斯洛特的生面孔第一次来不了解规矩,才没有落得这个下场,在看到他胸口的狮心会徽章时,大家都很宽容地给了在场狮心会的几个元老面子,暂且容纳下了他。 兰斯洛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没敢乱说话了,看向场中互相站开的林年和楚子航,还是有些好奇这两人在做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疑问,在他身边的一个女学员小声跟他说,“你也是来挨打的吗?大一新生?今天甜甜圈还没到货,其实你可以等下午的时候再来。” 兰斯洛特怔了一下,扭头看向一旁的女学员,对方留着一头长长的金发,盘腿坐着不知淑女为何意,双手抱着一部手机,上面似乎是在播放着当红的美剧...也只有这家伙有胆子这么做了,理应这么不知礼数的人是会被哄出去的,但道馆里其他人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无视了她。 “你是...学生会的人?”兰斯洛特低头看了一眼女学员校服上的徽章有些讶异。 “你是...狮心会的人?”女学员装模作样地低头看了一眼兰斯洛特的徽章,模仿对方的语气讶异地说,半秒的尴尬之后她又噗呲笑了一下,“嗨,难道学生会的就不能跟狮心会的人说话了吗?没这么多破规矩,你是生面孔,应该是大一的新生吧?别听信那些搞对立的一套说辞,又不是联盟和部落,狮心会和学生会谈恋爱的都大有人在呢!” “学姐好。”兰斯洛特转头看了看,发现没人因为他们的悄悄话怒视他们,才放下心跟女学员搭话了,“学姐怎么称呼?” “叫我曼蒂就行了。”曼蒂说,“能找到这儿也算你有自己的门路...好了,现在我们先闭嘴一会儿。” 兰斯洛特有些不解,但还是住口了,在曼蒂的示意下看向了道馆的场地中央,在那里林年和楚子航一脚重新对立好了,一方穿着白T恤,一方穿着臃肿的剑道护具,可没穿头具,至于为什么没有头具,兰斯洛特在废弃的竹剑堆里得到了答案。 巘戅啃书居KeN&#戅。在那里躺着一个被打坏的头部面罩,顶部彻底凹陷了下去,足以想得出挥剑的人力量有多么恐怖才能造成这种后果。 兰斯洛特心中一惊,抬头就看向楚子航的方向,但这个时候楚子航已经消失不见了...不是他已经冲刺出去了,速度太快的缘故在爆发的瞬间中仿佛藏在了道馆里晦暗的阴影中,一刀砍向了对立林年的脖颈! 林年没有穿任何护具,站在原地脚步轻轻一点开始后退,信手挥动手中的竹剑击打空气,可兰斯洛特分明听到那仿佛随手挥动的竹剑上带着凶狠令人发瘆的呜呜风啸声,而每一次落下都将楚子航藏着的杀意凌然的竹剑轨迹打得显现了出来! 袈裟斩,袈裟斩,逆袈裟,横切...在从零爆发到全力后,楚子航就像一辆坦克一样气势汹涌地碾压向了林年,双眸中黄金瞳早已点燃,一股压力随着挥剑的风啸推向了周遭所有的人。 正坐着的学员们不由背挺直,眼里也涌起了淡薄的金色,盯住了场中的每一个细节,兰斯洛特也在快速呼吸几次后注视楚子航那如海潮般一叠接一叠的攻势,防御方的林年抬剑格挡,撩剑反刺,不管楚子航多快,他都能精准地打回劈来的竹剑! 两柄竹剑爆击的声响脆而清澈,握住刀剑的手臂上汗水被护具里紧贴皮肤的衣衫给滤了出来,下面是坚硬如铁石的肌肉,每一根青筋都在高速传动着燃烧的血液,将每一分力气如同研磨一样被压榨出来,随着流出的汗水传递到刀剑上,那劈出的风声都像是在低吼着:杀!杀!杀!攫欝攫 在楚子航完全点燃的杀机中,林年当真就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变过一丝,在对方泼天暴雨一样的进攻里,突然如雷如电一样一刀劈在了楚子航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瞬间把他的刀震落了。 原本兰斯洛特以为胜负分清时,却发现楚子航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拳就抡向了林年的脸颊,但被一个后仰避开了,右拳再度接上,但还是被避开了。 已经打出的双拳落空来不及回防,林年握着竹剑的右手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脸颊波纹一样颤动,皮肤上的汗水直接环射了出去,楚子航瞬间整个人被摆锤轰然撞中一样,被打飞了出去重重落进了场中央。 兰斯洛特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后仰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痛,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年丢掉竹剑快步走了过去,楚子航立刻翻身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双手挡在了腰部,果不其然林年已经高跳起一记旋身飞踢就踹在了他的腰部上,沉重的力量让他再度飞了出去倒地,这次却没爬得起来。 林年继续走过去,每一步靠近楚子航,周遭的所有人包括兰斯洛特在内都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那是肃杀的气息,仿佛被掐住喉咙一样喘不过气,场中的两个人的黄金瞳都带着暴戾,让人知道他们是来真的。 林年一脚把侧躺的楚子航踩成正面压了下去想要补拳,却没想到楚子航抬手想拖住了他的领口想把他拉到地面上来。可林年还是快了一步,在被抓住领口的瞬间,就掰住了他的手腕扯开,一拳砸下。 但这一拳没有落在楚子航的脸上,而是落在了一旁的地板,整个道场都响起了砰的一声,楚子航绷直的身体也瞬间放松了下去。 林年松开了楚子航的手腕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着转身走到了之前被打落的竹剑前,头也不回一脚就把竹剑踹飞到了地上楚子航的手边。巘戅LOLLoLXSwcom戅 可这次楚子航却没有爬得起来,林年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休息一会儿继续。” 兰斯洛特骤然发现,前后两边坐着的学员们看向楚子航眼中透露出了羡慕的色彩。 林年又扭头看了看四周,每个被他注视到的学员都异常亢奋了起来,但最后被叫到名字的却是兰斯洛特。 “你,上来吧。”林年指了指兰斯洛特招了招手。 “我?等等,我...”兰斯洛特脸颊抽了一下,他还没从楚子航那种像是被坦克车碾过一样的败如山倒中缓过神来,要知道这个男孩在自由一日可是出其不意狠狠揍了他一顿,可现在的样子却是无能为力地像个孱弱的孩子。 他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一旁的曼蒂拍了一巴掌后背,竖起大拇指,“小学弟好运气!我师弟一般不抽新人的。” “大一新生?”某个社团里会长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奇新生居然能找到这儿来,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毕竟林年发话了。 道馆里的几个狮心会的前辈看见兰斯洛特胸口的徽章时,也顿了顿首,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右手锤了一下胸口,“顶过去。” “我...”兰斯洛特这时候却是一脸茫然,但干坐在这里似乎显得又有些呆,只能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学生会那边也有人发声了,似乎是看不惯兰斯洛特磨磨蹭蹭的样子,平淡地说:“不想上场就出去,别浪费大家时间,上去撑不到十秒不如不上,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俱乐部的,但这里对大一新生的你来说还太早了。” 兰斯洛特怔了一下,脸上静了下来,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倒也再也不拖延了,直接快步走上了场,虽然对这里的规矩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现在似乎也被赶鸭子上架了。 ...无端的,他想起了之前问路碰到的那位女辅员对他说的话。 或许他该听对方的,但现在后悔似乎来不及了。 林年提着竹剑转头就看向了兰斯洛特,黄金瞳刀子一样插向了他,精神压迫感瞬息让兰斯洛特浑身鸡皮疙瘩都跳起来了,猛抽了一口气心脏迸射的速度翻了个倍,血液压力像是捏紧的水管一样奔流在身体内。 这种感觉完全跟那天自由一日时不同,对方的眼神好像真的是要...宰了他一样? ...他忍不住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子航,这家伙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跟这种怪物对练? “狮心会的人么,知道规矩吗?”林年看向兰斯洛特,似乎认出了他来。 “打赢你。”兰斯洛特抓握了一下手指低声问,可才说出这个猜测,整个道馆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冷笑声,像是他讲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十秒钟,你就可以留下来。”林年没有在乎那些冷笑,看向兰斯洛特平静地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秒的时间里,留在场内保持意识清晰。” ------------ 请个假 今天请个假,通宵到现在还没睡,试试通宵到晚上睡到明天早上调整作息,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调整了( ------------ 第三百四十六章:付费挨打 兰斯洛特撞在了墙壁上。 先是背部接触墙面,后脑勺随后空心墙上撞得砰的一声,整个大脑懵然一片,如果是实心墙壁大概他下午的牙科预约就得推迟了,而是得先去脑科拍个脑部CT检查有没有脑震荡或者颅内出血。 五秒钟的时间,这是兰斯洛特的记录。 攫欝攫。其实在开始第二秒的时候,兰斯洛特就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最开始脑门上中了一竹剑时,他的视线里就已经没有了那双灼灼的黄金瞳,漆黑一片中只能听见恐怖的风声不断袭向自己,抓瞎地格挡了几个假动作后,就被一脚踹飞到了墙壁上落了下来。 这时倒地兰斯洛特就已经爬不起来了,他剧烈地咳嗽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被呛得两眼发红,翻滚了两圈硬是没能缓解痛苦,直到一旁的曼蒂看不过了,跑过去拉了他一把帮他捋后背顺气。 “下次再来吧,一个月的时间缓冲期。”林年收起了竹剑,看了兰斯洛特一眼说,“可以观战,但不能出声或者打扰别人。” 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兰斯洛特一眼,视线没有鄙视或者贬低,因为这场景简直不要太正常了,每个人第一次都是这样的,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鲜少有人首次上场就能撑过七秒这个槛。 因为七秒这个槛意味着能跟‘S’级真正意义上的过上两招,而不是被瞬秒,也只有真正有资格过招的人才能在这个‘俱乐部’留下来,彼此切磋彼此成长,为以后进入执行部时真刀实枪战斗厮杀做准备。 “还好还好,没有被揍得太惨。”曼蒂把兰斯洛特拖回到了原位置,看着他逐渐恢复了呼吸的节奏停下了咳嗽,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巘戅追文戅。“......”兰斯洛特直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惨败,虽然他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心理准备了,可这哪里是‘苦战’,完全就是秒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有些挫败感很正常啦,学校里这几届的学员谁没挨过师弟的打?你还算好的了,有些女生直接被打哭了,还被师弟臭着脸赶出去了。”曼蒂看着兰斯洛特惘然的脸色安慰说,“想加入俱乐部也不急一时,下个月再来吧。” “俱乐部...?”兰斯洛特之前就从学生会那个干部的嘴里听到了这个词,但苦于赶鸭子上架的情况没问得出口,他压根就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俱乐部,却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 “你不知道?”曼蒂瞅了他一眼,“那你来干什么的?” “狮心会找他有事情。”兰斯洛特指了指不远处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休息好了的楚子航。 看着重新站在林年面前握住竹剑,尽管伤痕累累体力压榨到极限,依旧点着黄金瞳的楚子航,曼蒂也才反应了过来,“你怎么不早说?能在这个点找来这里的我们基本上都以为是想加入俱乐部的,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大一新生会找来。” “这个俱乐部是干什么的?”兰斯洛特垂目看向再度扑向林年的楚子航问。 “搏击俱乐部...但我更愿意叫它挨打俱乐部。”曼蒂看着疯了似的出剑,挪移,闪避的楚子航,“从师弟之前搞的一次事情演化过来的,算是一个实战爱好者的聚集地,立意是平时多流血,战时没血流。” “知道执行部那些危险的任务吗?在这里的人,大多数在毕业后进入执行部都要面临跟危险混血种对战的情况,而危险混血种最致命的一点就是血统压制,在对方黄金瞳的注视下你甚至都拔不出枪。”曼蒂看着在林年黄金瞳下艰难踱步,但最终还是被一脚踢在脚踝,一竹剑抽飞出去滚在地板上的楚子航说,“想解决这个难题唯一的方法就是大量的实战经验,体验在被血统压制的情况下战斗,而在座的各位基本上血统都是‘A’级,想要体验这种感觉就只能找再上一步的超级混血种了。” “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算是学院里实战格斗最为顶尖的一撮人了...”兰斯洛特反应了过来,再看向道馆里的学员们时脸色微微变了变。 “‘S’级愿意腾出时间陪练真是好人啊...”兰斯洛特低声说,看向场内林年的眼神满是钦佩和服气。 “等你以后有幸撑过十秒加入俱乐部时交会费的时候你就知道他好不好了。”听见兰斯洛特的感慨,曼蒂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 “会费...?”兰斯洛特一愣。 “想挨打还得排队的,加入俱乐部后每天至少可以挨打三次,并且由‘S’级亲自指导你实战的时候容易暴毙的缺点,会费是每个月3,000美元,可以在线支付,也支持现钞,概不赊账。”曼蒂幽幽地说。 “3,000美元每天就可以跟‘S’级对练至少三次吗?”兰斯洛特陡然抬起头眼中掠过意动,“‘S’级真良心啊!” “弟啊...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曼蒂侧着头盯着兰斯洛特叹气,“算了...能来这里的人脑袋多半都有点问题,花钱挨打都那么开心。” “可学姐你不也在这里么?”兰斯洛特看向曼蒂。 “我?”曼蒂一顿,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你以为我想在这里?” “师姐。”场中,楚子航再一次飞出去了,林年转头就看向了曼蒂,“该你了。” “我肚子疼。” 被点名的曼蒂噌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身就僵硬地要离开。攫欝攫 她快步走向道场的大门,忽然之间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回到了兰斯洛特身边,眉毛惊得几乎飞起来了,踏步又走,结果又断片似的回到了原地,好像从来没踏步过一样。 林年就站在场中央抱着手看着她,眼里的黄金瞳灼灼逼人,似乎想看看她要试多少次才罢休。 直到再度尝试几次后,曼蒂终于认命了,“师弟你无不无聊啊!” 兰斯洛特一脸茫然没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曼蒂这时也已经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地转身走向了林年,撸起袖子满脸悲愤地准备慷慨就义。 “不是逃跑而是选择接近我吗?看起来师姐你已经做好觉悟了。”林年看着走到面前的曼蒂认真说。 “你惹怒我了!臭师弟!” 曼蒂忽然怪叫一声飞起就给了林年一脚,林年一抬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往后一扯,一个漂亮的一字马趴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林年挑了挑眉膝撞了过去,却没想到曼蒂灵活地一个侧身倒,就以劈着一字马的姿势趴平在了地上,双手再一撑地面旋身就是一个鹤旋蹴踹了过去。 “终于舍得减肥了吗?换以前你鲤鱼打挺都很难坐起来。” 林年后仰退了几步避开了这凌冽的反攻,一旁的兰斯洛特也看得微微后仰,没想到曼蒂意外的能打。 “告辞!”曼蒂逼退林年后翻身起来没有选择进攻,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落跑,目的明确。 “啧。” 林年翻了个白眼,三步就追上了她,伸手想抓住她的肩膀,但对方又灵性地倒地上一滚双腿缠住了林年的双腿,一扭身想要压迫林年跪倒在地。巘戅戅 林年直接压倒向了她一拳砸了下去,吓得曼蒂惊叫一声松开腿滚地葫芦一样滚开了几米,地板被震得砰响一下差些裂开了口子,避开这一拳后她又往前顺势一滚,站起来不忘初心地逃向大门口。 一旁的俱乐部会员们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曼蒂的打法,没有人露出鄙视的视线,因为他们都清楚就算曼蒂打得十分狼狈,但却确确实实地已经轻松撑过了七八秒了,就算现在就被击倒十秒的时间也过了,遇见危险混血种的时候,打不过就逃,这种想法才是最正确的。 “师弟你放了我!我跟你说了我毕业实习是后勤不是外勤啊!不需要抗击打训练啊!” 曼蒂边跑边杀猪一样地叫,但还是被林年一个飞踹,踹扑在了地上,倒地落地过肩摔滚卸力,还是打不还手继续闷着头在场内抱头乱窜。 林年每次加速扑上去,这家伙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借力就在地上滚一圈,跟个滚地葫芦一样地被打得到处乱飞,抓手腕居然抓得一手湿滑跟摸到泥鳅了一样...这尿性的家伙居然提前在手腕上涂了食用油! 场边的兰斯洛特只能嘴角抽搐地看着满场乱拱的曼蒂,一头金毛披在背后跟个飞扬的小彩旗一样欠扁得要死,但这家伙却就是硬生生撑过了十秒,把他刚才的记录翻了个倍。 但最后曼蒂还是被林年逮到了,一把扣住了肩部把她按倒在了地上,后背被膝盖压住疼得直求饶,“输了!输了!输了!” “十八秒。”记时的学员看了眼手表说。 整个俱乐部里不少人露出了钦佩的目光,少数还鼓起了掌。 “......”林年也颇为头疼地把曼蒂给放了,这家伙爬起来就跑,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得规规矩矩的,吹着口哨看向别处。 月底这只金毛师姐就得上执行部报道外出实习了,值得一提的是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实习时间还跟她的生日重在了一块儿,他这段时间也变着法子地想让曼蒂有些自保之力,但似乎对方不怎么上心,或者说技能点都点到逃跑上了,一跟他交手就脚底抹油,除非用关节技不然想逮到她还真不容易。 也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好还是坏,但退几步说,打不过就逃起码也算是明智的选择,起码林年瞪圆了黄金瞳想威慑她,她压根都不带正眼看自己的,一心跑路完全无视了‘S’级的精神压制倒也是蛮神奇的。 “随便你吧...”林年叹气了,他是真心希望曼蒂能多留几手,实习的时候遇到危险都能成功化险为夷,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场外趴着休息的楚子航又爬了起来,正准备走进场内的时候,林年却向他摆了摆手,“今天你就先到这儿吧。” “我还可以继续。”楚子航低声说,他的头发已经完全湿掉了,全是汗水的光泽,浑身像是洗了澡一样热气腾腾。 “我知道,但在这之前你先去把你的事情处理了。”林年看了一眼曼蒂身旁的兰斯洛特,很显然之前一心二用听到了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兰斯洛特这时也站了起来,看向浑身伤痕累累的楚子航点了点头,后者沉默了下才放下了手里的竹剑,走向了走廊的大门。 “你,上来吧。” 在楚子航和兰斯洛特走出去时,林年也指了一个学生会的体操部长,对方振奋地站了起来,一旁的部长们纷纷叹息,似乎巴不得自己也是女的能优先挨打。 体操部长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快步走进了场内,尊敬地鞠了一躬再闭上眼睛,睁开时卯足了劲儿点燃了黄金瞳准备接下来的单方面蹂躏,而这时她却发现林年没有像以前一样冲过来就是一个蓄意轰拳,而是扭头看着门外离开的两个背影。 “会长?”体操部长尝试着喊了一声。 “哦,抱歉。” 林年这才回过神来,扭过头一记回旋踢就踹得女部长格挡的双手扬飞了起来,整个人倒飞出去了三米,被迫一个后仰撑手跳翻身才稳住了身形,站直时两只手臂上全是红的,疼得眼泪花差点都出来了,但绷紧的脸上还是坚毅无比。 “......”真不该提醒他的,体操部长双手发麻,苦着脸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林年心想。 ------------ 第三百四十七章:狮心会会长 道馆的屋檐下,脱掉了护具的楚子航坐在阶梯上,撩起了衣袖往淤青的手臂上涂抹着跌打酒,兰斯洛特站在他身后,看着一旁满是裂痕的护具有些发怔。 “有什么事吗?” 最先开口的还是楚子航,没什么寒暄和客套,有事说事。 “狮心会的前任会长埃尔文·莱茵学长在离校之前指认你为狮心会下一任会长。” 兰斯洛特开门见山,语不惊人死不休,看着面前擦跌打酒的楚子航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在单挑中赢过了恺撒·加图索,你不否认这件事实吧?” “对方怎么说?”楚子航放下了涂好跌打酒的袖口,开始在手腕手腕缠起了绷带。 “最开始质疑声很多,但就在昨天学生会公开承认他们败北了,你胜过了他们的主席,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兰斯洛特说,“在我看来你也的确有这个实力,恺撒·加图索公开表示你是一个有实力的人,他很期待你日后的表现,并警告你不要像流星一样一闪而逝,这样他会感到懊恼和无趣。” “我知道了。”楚子航点了点头,看着柳树后的湖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一颗流弹在当时击中了学生会的那个恺撒·加图索,那狮心会的位置也会留给那个幸运儿坐?你们狮心会是不是显得太过廉价了一些?” “如果是流弹击毙了恺撒,狮心会当然会承认他有资格继任会长,这是前会长的承诺,虽然我加入狮心会并不久,但在狮心会里承诺似乎重于一切。”兰斯洛特轻声说,“可我想的话,如果真有人撞大运拿到了狮心会会长的位置,他大概根本没有胆子坐上去,没有真正资格的人是坐不稳那张椅子的。” “所以狮心会前会长的这个赌注也是在帮助狮心会筛选继任者么。”楚子航抬头看向了远处的人工湖,“但谁也没想到会是一个新生拿到这个位置。” “其实狮心会里对你的意见很大。”兰斯洛特说,“他们愿意承认你是下一任会长,但不一定能认可你。” “因为他们更愿意认可林年。” “‘S’级么。”兰斯洛特下意识转头看向走廊深处,在那里面沉闷的撞击声和疼痛的低吼声依旧不间断地传出...胸口又有点隐隐作痛了,刚才那择人而噬的黄金瞳和迅猛的痛殴让他有些浑身不适,只是听见名字就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敬畏。 “如果是他的话,大概狮心会里不会有任何异声吧?”楚子航说。 “是的。”兰斯洛特承认了,“狮心会里九成的人都一致认为‘S’级才是未来四年最能带领他们走向又一个巅峰的人选,而不是一个预评估血统阶级是‘B’级的学生。” “B级么?”楚子航低头看向了淤青的手腕,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你现在已经是守夜人论坛上的名人了,不少人都在扒你的身份,因为你第一次出现是在‘S’级的身边,所有人都很好奇你的深浅。”兰斯洛特说,“现在有人在论坛里开盘赌你3E考试能不能成功升阶到‘A’级,下注的人数很多,已经被管理员置顶了。” “是吗。” “每个混血种得通过3E考试才能具体评估自身的血统阶级,入学前预估的阶级并不准确,就像以前的‘S’级刚刚来到卡塞尔学院前被评为‘A’级,但在3E考试后就成功成功蜕变为了‘S’级...这是我从论坛里知道的,上一个开盘的帖子已经被挖出来了,所以他们才继续开了你的盘。”兰斯洛特看着楚子航的背影说,“你的预估血统的‘B’级,如果你的血统无法升阶,一个‘B’级混血种很难在狮心会里服众。” “你也下注了吗?”楚子航看了一眼兰斯洛特。 “下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你是一个新生,一个货真价实的新生,没人知道你的底子,比起‘S’级你是‘nobody’。”兰斯洛特理所当然地说,可他这时又微微顿了一下,看向楚子航轻声说,“...又或者你可以大着胆子坐上去那个位置试试!” 楚子航侧头看向了这个法国男人,兰斯洛特也低头看着他的双眼平静地说,“只是个人看法,我认为或许你不像狮心会里的大二大三学员说的那样不堪。” 可能是打过一架的缘故?男人的友谊来自于肉与肉的碰撞?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道理,但似乎眼下兰斯洛特对楚子航抱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感。 “我会试试的。”楚子航点头说。 兰斯洛特微微挑眉,因为这几乎代表了楚子航已经表态了,这个男孩话不多,而下决定时的决心也跟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果断决绝地让人感到凌厉。 “3E考试的时间是在明天。”他点头,“到时候大一的新生都会到场,现在你已经在新生中出名了,不少人都想认识你,想见见自由一日的胜家。” “我只是打败了学生会的主席,并没有赢得自由一日,赢家应该是林年不是我。”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你还没有注册守夜人论坛的账号吗?”兰斯洛特忽然问。 “没有。”楚子航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也意识到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好像已经天下公知了,毕竟在仕兰时他就从不逛所谓的贴吧,因为大多时候贴吧上都是交友贴和找男同找女同,他自认为性取向正常不会去浏览那些帖子。 “我建议你注册一个,不然你会错过很多有关消息。”兰斯洛特说,“‘S’级把自由一日的胜利让给了你。” “这种东西还能让?”楚子航皱眉。 “说话的人是‘S’级,他的声音在学院里似乎很大,不少人都认可了他的举动,毕竟击败恺撒的人也是你。”兰斯洛特挠了挠头,“现在作为自由一日的赢家,你获得了诺顿馆的一年使用权,明年学院之星的决赛圈,以及...跟第一个女生表白不能被拒绝的权力。” 听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楚子航下意识抬头看了兰斯洛特一眼,兰斯洛特愣了一下后退半步,“是女生不是男生,男生还是可以拒绝你的。” “......”楚子航避开了视线,但大概心里觉得这个男人多少有点问题。 兰斯洛特自顾自地尴尬了几秒又看向楚子航问,“多嘴问一个问题,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纯粹是我个人好奇,你跟‘S’级是什么关系?他将自由一日的赢家身份让给你,大概是想让你进驻狮心会时更有话语权吧?毕竟诺顿馆的一年使用权才是奖励里最重要的...他似乎对你很关心。” “我们是朋友。”楚子航说。 后面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们两人的朋友也都很少。 “朋友之间送自由一日的胜者资格真是够豪气啊...不过想想倒也是,毕竟‘S’级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交往权什么的,大一新生里似乎都已经有不少女生开始求他的联系方式了...”兰斯洛特点了点头盯着楚子航苦笑了一下,“但我觉得你还是要关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因为论坛上已经有人针对这个问题争论你们两个的关系了...” 楚子航默默地回看了兰斯洛特一眼,似乎终于明白这家伙之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质疑起自己的性取向了。 “总之,明天3E考试见吧。”兰斯洛特似乎也被楚子航看得有些尴尬了,走下了阶梯准备离开。 “3E考试他也会参加吗?”之前兰斯洛特提到了明天3E考试,楚子航这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问道。 “你是指‘S’级吗?”兰斯洛特回头看了眼道馆内,“应该会吧,毕竟这是新生都该走的流程。” “那‘S’级之上还有更高的阶级吗?”楚子航思考了一下问。 “你为什么这么问?”兰斯洛特愣了一下。 “只是随便问问。” “应该...没有了?”兰斯洛特回答得有些迟疑,看向楚子航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视线里都显得有些古怪,几秒后实在找不到话说了只能点点头,背身匆匆离去了。 只是现在再离开时他的背影也显得有些沉,似乎是临走前思绪难免地被楚子航这个问题给拖入了奇怪的想法中去了。 ‘S’级再往上的血统评级?那是什么东西?诺玛的评级里‘S’级应该就是封顶了吧?毕竟每个人的血统都是固定的,不出意外都在临界血限之下,进行灵视时看到的东西也是固定的。 不过听说血统越高的人看到的东西也越多?总不会‘S’级过了半年后血统又变纯了许多什么的...又不是RPG练级游戏。 不过...记得‘S’级在上半年的时候已经进行过一次3E考试了,这次3E考试灵视看到的东西会跟上次一模一样吗?只是这个问题兰斯洛特可能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因为答案只有明天的‘S’级自己能知道。 ------------ 第三百四十八章:灵视 楚子航打开了303寝室的宿舍门,一股全家桶的味儿隔着老远就萦绕到了他的鼻尖前,这代表寝室里已经提前有人回来了,并且十分没心没肺地吃饱了独食,犯了宿舍共产主义的大忌讳。 在偷吃独食方面上,芬格尔每次都会狡辩强调自己是德国人,德国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的孩子们都是利己主义者,所以干出这档子事再正常不过了。 可每当林年自己带了好吃的回来,这家伙又会涎着脸贴过来要求对方发扬共产精神,解释德国现在其实在资本主义的皮下也有一半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比如医保、社保和义务教育什么的,这个时候他忽然又算是半个镰刀锤子的拥护者了。攫欝攫 蛮贱的,但又贱得那么让人无可奈何,毕竟你晚上真找不到吃的时候,他总能从床上某个旮旯抠半个饼给你充饥,而且那时候他大多也是饿着的。 楚子航走到了长桌边看了一眼上面的全家桶,里面全是吃剩下的鸡骨头,舔得很干净,恨不得把鸡骨头里的骨髓都嗦出来,大概老鼠钻进去了都得暗骂这家伙太不是人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全家桶丢到了外面走廊上的大垃圾箱里,免得今天一晚上寝室里都是这味儿。 卡塞尔学院的宿舍楼寝室大多都是residence_hall_类型的,分2人居和3人居,极少数4人居,303寝室就是4人居,之前都是芬格尔独享这个大空间,半年前林年搬了进来,现在楚子航也被诺玛分配到了这里。 当然如果楚子航忍受不了‘恶劣环境’的话,也是可以主动申请调换寝室的,像隔壁的学生会主席恺撒就住的是有别residence_hall_的apartment,前者是学生寝室,而后者则是更多像公寓套房一些。 当然,后者的住宿费会昂贵很多,但胜在是单人居,有学生寝室没有的厨房、客厅和独立的卫生间所以深受恺撒这类不把钱当钱的主儿的喜爱,比起宿舍他们住的地方反倒被人调侃更像是度假的酒店,深夜打电话给食堂还能有配银器餐具的夜宵服务直送门口。 这么一比起来,楚子航现在居住的这个四人寝环境倒也算得上‘恶劣’了,一大半时间都有一股肯德基的味道,气味具体的麻辣的程度取决于上铺的芬格尔屁股疼不疼,如果疼的话多半他和林年就得去隔壁寝室借厕所了。 但饶是这样楚子航住了三天也没向诺玛申请换寝室什么的,这种苦修士精神颇受芬格尔赞扬,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就是进狮心会的料子。 “师弟回来啦?” 芬格尔听见开门声,头也没回,全身心投入在屏幕里的里,似乎还在打线上模式,专心致志地听着耳麦里的指挥官挥斥方遒,时不时蹦出一句味儿很浓的英语诸如moving_now_!On_the_way!什么的,最离谱的是打上头了还用德语吼了一句For_the_republic! 但你一个德国人打二战满口为了共和国真的合适么...? “林年今天会迟点回来,他去执行部了,似乎是找执行部的部长有什么事情。”丢垃圾从门外再度折返回来的楚子航开口说。巘戅妙书苑戅 “我还以为是林年...是小师弟啊。”芬格尔似乎察觉到自己搭话的人声线不太对,摘下耳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楚子航,“怎么样,熟悉学校里的布局了吗?” “还好,志愿者的学长学姐很热情,没有机会迷路。”楚子航点了点头,芬格尔叫他一句小师弟无可厚非,这家伙认学院里学生里的辈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几天下来他也是明白了这家伙的一些底细。 “没迷路就好,多转两圈就熟了,别跟你师弟一样,来学校半年记得最熟的地方就是剑道部跟食堂,我看你有慧根,是个能驰骋沙场的好苗子,可别走了师弟的老路。”芬格尔喝了口可乐悠扬地吐了一口二氧化碳,挑眉看了楚子航一眼自顾自地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坐在了对面的床榻上的楚子航心里觉着这个‘驰骋沙场’的‘沙场’可能不太对劲,所以没搭这位师兄的话茬,只斜斜地看着芬格尔在屏幕里鏖战枪火战场,ps3接在装了插件充当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操控的角色端着一把XM8P犹入无人之境,灵活地翻越在战壕和林地之间见人就突, ps3是林年的,所以自然放置在了下面的桌位上,自从有了这台游戏机后这里就变成了芬格尔的主站点,有事没事就往林年的床榻上坐,薯片可乐摆一床,简直没把床当别人家的,每次林年回来看见这一幕都得上火,但凡睡觉的时候背被薯片渣硌到了,就得跳上去逼着芬格尔吃下去。 “绘梨衣,绘梨衣,这里是年兽二号,这里是年兽二号,你的战斗机支援呢!”芬格尔按着耳麦有些上火,他被一群人围攻了,坦克车都开来了,缩在掩体后出都不敢出去。 话音刚落,游戏里的角色就忽然吼了一声:chopper!然后一发火箭筒就从高打低命中了对方的坦克车,敌军一死一大片,芬格尔再鸡贼地摸出去捡漏扫射。 每次敌人想把头顶的战斗机打下来,但那灵巧的滞空大回旋总能避开对方的弹幕,快而准狠地进行火箭筒压制,时不时还骚包地进行一次超低空飞行撞死一些人。 “GJ!GJ!”语音频道里一群人对这位战斗机驾驶员称赞有佳,芬格尔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舔得天花乱坠,毕竟林年不在这位挂着自己本命的女孩就是他最大的金大腿了,只要抱住了基本上一把游戏怎么都不可能输躺赢到爽。攫欝攫 一把游戏秋扫落叶般拿下,胜负结算时,上杉绘梨衣这个ID毫无疑问挂在了最上面,恬不知耻的芬格尔还想对方带自己赢一把,但后台psn上绘梨衣却已经发了一则消息给芬格尔,点开后发现是说她累了,不想打了,洗澡去了。 一旁的楚子航看见了,没说话,但也能注意到芬格尔脸上挺沮丧的,可能上号的人是他这个年兽二号,而不是正版年兽一号,如果是年兽一号上线的话,大概游戏一打就是一整个通宵了,被她老哥gank她也得继续玩,不然就威胁离家出走,估计对方老哥隔着网线想把年兽一号手撕了的心都有了。 “行吧,行吧。”芬格尔叹息下号,喝了杯可乐,暗叹妈的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居然有一天也会被女孩发洗澡了这种话...过后才注意起从游戏开始就看到结尾的楚子航,搭话说,“干坐着干嘛?这么早回来是没事情做了么?” “八点了,不早了。”楚子航说。 芬格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阳台的方向,窗外的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鹅卵石路边的白灯都像月亮一样挂了起来,天际远处的山峰和树的轮廓就是月亮周围云的影子,古堡栖息在淡淡夜色里窗口露着点光,像是斑驳不均的星星。 今晚的卡塞尔学院没多少夜走的人,很安静,仔细听能听见红松鼠攀爬树枝的细琐声响,狮心会和学生会都没怎么办party了,好像是因为明天就是大一新生3E考试的样子?得给考生创造优良的休息环境,彻底杜绝类似之前半夜十二点还在外放的恶劣行径。 “话说二号师弟你明天也要去3E考试吧?”芬格尔放下可乐彻底躺在了林年的床上,优哉游哉地撕开了一袋牛肉干丢嘴里嚼吧,“怎么样紧张吗?要不要师兄给你做一次辅导?”巘戅妙笔坊戅 “不用了。”楚子航轻轻摇头,“并不是很紧张。”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几年的新生怎么都这么不可爱。”芬格尔嘟哝着叹了口气,看向楚子航似乎在对方的身上见着了林年的影子,“不过你知道3E考试是怎么运作的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不紧张?” “林年说不用紧张。”楚子航说,“他在这方面上不会骗人。” “我觉得你该紧张一下,因为很多在你身上压了注的人都在紧张,包括我。”芬格尔一口牛肉条一口可乐舒舒服服地在那张铺得一丝不苟的床单上扭动着身子。 “下注?” “有关你的盘口,赌你的血统评级能不能到‘A’级。”芬格尔侧着头看他挑眉说,“学生会的主席,狮心会的前任会长,几乎超过五六百人下注了...每次开学都会有一两个人成为一整个学年的关注点,这次的炸子鸡毫无疑问就是你啊。” 楚子航也似乎想起了有这一回事儿,白天兰斯洛特似乎说过这事情,只是没想到关注度这么高,或许他真该去守夜人论坛注册个账号了,“你说恺撒也下注了?” “他赌你能,押了5000多刀吧?老不缺钱了。”芬格尔说,“大概是因为自由一日你表现不错的缘故,不少人都赌你能,盘口现在1:4,赌不能的人都是想别墅靠海的,但大概率会血本无归。” “你呢?”楚子航看向芬格尔。 “我不干亏本买卖。”芬格尔贼笑了两下,“我随大流,既然大家都看好你,那我也看好你。”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么。” “上次赌的是你的好兄弟能不能升阶‘S’级,爆点比这次大很多,所以这次倒是有些显得小打小闹了。”芬格尔说。 “这次为什么不也开林年的赌注?”楚子航问。 “开林年的盘口?怎么开?开他能不能捍卫自己的‘S’级称号么?”芬格尔翻了个白眼,“别闹了,他是不是‘S’级这半年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了,你去论坛上发个帖质疑他‘S’是否货真价实,下面的回复都不会骂你的,而是让你别钓了,真没意思。” “我听说3E考试的内容不是做题,而是另外的形式,这种测试准确度很高么?不会有很大的成绩波动?”楚子航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差不多吧,3E考试是会发生灵视共鸣的,重复考试灵视也不会减弱或者变化,所以成绩大概都很稳定,该看到的答案都能看到,看不到的依然看不到。”芬格尔说。 “灵视?” “你就当是会看到一些幻觉吧,血统越高灵视效果越强,看到的东西也越多,具体看到了什么和如何取决于成绩的高低,这就关乎3E考试内容了,我也不想跟你说太明白了,毕竟我们寝室还有个风纪委员长的学生,我可不想惹麻烦。”芬格尔耸了耸肩叼着可乐抱着笔记本,“3E考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明天就清楚了,今晚你该做的就是睡个好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血统算是已经开启一部分了,很多混血种都是这样的,才会被招生办的盯上,所以你也才能在自由一日里干爆学生会主席,明天进行灵视的时候你的状态应该会相较那些第一次灵视的人更加稳定一些。” 楚子航顿了一下,似乎是有关‘灵视’这个词想起了什么,芬格尔侧眼盯着他发现他也没有要分享的意思,倒也没自讨没趣地去问,喝着可乐打着自己的游戏。 “芬格尔师兄灵视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楚子航忽然说。 “我?”芬格尔也顿了一下,“没什么有意思的,一些疯涨的藤蔓,蛇,城堡,夜色中巨大的黑色剪影什么的...灵视看到的东西都很杂的啦,但也有人表示会重新经历一次以前某个时期的往事,但却是魔改版本的,谁也说不清灵视的时候你脑袋里会发生什么变化,但那都是血统沸腾在作祟...可某些时候灵视其实也蛮玄乎的。” “就比如说,我记得以前跟我同一届的某个女学员在3E考试过后,声称她在灵视时作为第一视角的看客被关在了一间地下室受到了很不人道的侵犯和折磨,感受到了屈辱和疼痛甚至...被侵犯时无法阻遏的快感。”芬格尔说到这里是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不是滋味。 攫欝攫。“她在灵视里饱受侵犯后最后的结局是被石头给砸死了,即使后来她的3E考试成绩是‘A’,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耿耿于怀这件事,觉得灵视的真实感太强了,认为自己以前真的受到过这种侵犯。之后她一直在论坛上跟人讨论这件事,精神状态越发地不对劲,很多人也逐渐关心起了这件事,直到某一天论坛上有人意外地在历史上挖出了这件事的原型。” “历史上?”楚子航抬头说。 “塞勒姆女巫审判案。”芬格尔舔了舔沾了可乐的嘴唇看向楚子航,“有听过这件事吗?” 楚子航摇了摇头,芬格尔颔首继续说,“十七世纪1692年的时候在美国波士顿发生的一起猎巫行动,一个牧师的女儿和他的外甥女在某一天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状是会忽然恐慌,发出尖叫乱扔东西,并且发病的时候力量会变得异常大,一个弱女子居然三四个成年人都无法压住她,只能在她发病前用浸油的麻绳死死捆在木桩上才能将其制服。” “这种病状在当时被牧师称为恶魔附身,力量变得巨大也被认为是她们使用了恶魔的力量作祟,所以被定性成了女巫,一切拥有这种症状的女性都会被治罪,在1692年后数年的时间内高达数百个女性受到了控诉被关押到了特定的监狱进行审判,整个猎巫行动中19人被处以绞刑,1个人被石头推压致死。” “被石头砸死。”楚子航忽然就明白了问题的疑点。 “那个发生灵视的学员并非真的以前被关在地下室侵犯过,而是她体验了一把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她当时的第一视角正是十七世纪一位‘女巫’,遭到控诉后被道貌岸然的牧师关押到了教会的地下室执行了不人道的侵犯和侮辱,直到最后被石头砸死。”芬格尔说,“当时她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认为这是一个巧合...但直到她真正去查了相关的事情,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她跟那个历史上的受害者有关系?”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错的逻辑推理...”芬格尔意外地看了一眼楚子航,“是的...她查阅了相关历史,发现那个被石头推砸致死的‘女巫’全名叫梅地亚·安杰丽思...而那位女学员的姓氏也是安杰丽思,那位死去的女巫跟她有隔了数十代的血缘关系!” 巘戅戅。“她们都是混血种!”楚子航说。 “是的,塞勒姆女巫审判案中的最初的那两个女孩是混血种,但她们生错了年代,她们表现出来的特异性成为了教会正大光明掀起猎巫行动的铁证,但其实几百个被控诉的案例中只有少之又少的几个人是真正的混血种,其他的女孩大部分都是被误会的,极少部分则是被人用猎巫行动的大势裹挟去完成一些肮脏的目的。”芬格尔说,“为此,猎巫行动中的巫女是混血种这个说法进入了很多人视线,从而灵视世间事情本身也被许多教授关注了,逐渐引出了一个尚未被证实的推论——那就是血脉的确具有传承记忆,在血脉激活时产生的灵视看见的那些画面不一定是虚假的。就譬如那位女学员,总总巧合证明她极有可能就是通过灵视看见了与自己血脉相通的先祖的悲惨经历。” “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楚子航说。 “起码最后那个女学员不再认为自己受到侵犯了,也从灵视里走了出来健康生活了,算是可喜可贺吧,顺带一提在她难过的时候可是我主动开导她的,救人于水火中,所以事后她心结解开后还主动追我了,但我没答应。”芬格尔抖了抖眉毛有些显摆,“而且你猜猜是论坛上哪位有能力有爱心的好心人最先把她的灵视跟猎巫事件联系到一起的?” 可楚子航似乎从故事结尾后就没关心后面的后续了,陷入了自顾自的思考,这让芬格尔显得有些有力找不到地方使,难过的抓耳挠腮的。 楚子航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前似乎也进行过灵视,看到了一些东西。” “you_lucky_duck。”没能显摆成功的芬格尔耷拉着眉毛躺在了床上嚼着牛肉条继续闲聊,“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看起来灵视效果很强嘛,你血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当时看到什么了?不会也是被人关地下室了吧?” “一只黑色的生物,有很大的双翼。铜柱上面绑缚着女人,眼睛里流着血一样的眼泪。还有很多蛇,扭曲在一起,花纹斑驳,祭坛上的男人,胸口上有一把白骨的剑。”楚子航轻声说着,没理会芬格尔开的黄腔。 “听起来很古老的样子,说不定祭坛上的男人或者铜柱上的女人就是你的先祖,但听你的描述,估计就得追溯到几百年前了...还有巨大的双翼,如果血脉真的有传承记忆,说不定你看到的东西还是某位龙王的过去呢。”芬格尔开玩笑说。 “那林年呢?”楚子航突然问,“他灵视看到了什么?”攫欝攫 “林年?”芬格尔一下被问到了挠了挠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他的灵视?” “你像是很容易好奇的人。”楚子航直言不讳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是多管闲事的人么...真是有够被戳到诶。”芬格尔揉了揉心肝感觉被伤到了,这新师弟真不可爱,说话都不加修饰的,“不过我还真知道林年的灵视是什么...” “方便说吗?之后我会跟林年讲我问过你这个问题。”楚子航点头。 “真是有够礼貌啊...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不过‘S’级的灵视也的确异于常人就是了。”芬格尔挠了挠后脑勺,“他说他灵视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女孩,而且还记得对方的脸。” “金发女孩?”楚子航微微一怔。 “所以我都说了灵视这种东西挺没道理的,那个女孩可能是以前师弟见过的某个人,也可能是看过的电影里的某个角色,灵视的时候大脑一抽风忽然就给人挖出来了...说不定师弟以前某个阶段心里暗恋这个女孩,才会在灵视时重新看到她呢。”芬格尔嘿嘿笑着说,过会儿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放开笔记本爬了起来,“你别说...我记得师弟还把那女孩儿画了下来,我好像还找得到他画的东西。”巘戅odTworg戅 芬格尔从床上支棱了起来,探出身子勉强够到一旁的储物柜,从里拉开翻了翻一些书籍杂物,还把不少林年储存起来的情书给弄掉了几封,赶紧捡起来吹吹灰塞回去,自家师弟鸡毛得很,女孩写的情书从来不乱丢,都是规规矩矩地放着,似乎害怕别人从垃圾桶里看到情书时伤到写信人的感情...但鬼知道写情书的女孩是不是搞批发的呢,他这么细腻心思岂不浪费感情了? “啊,找到了。”芬格尔费劲地从抽出了一本笔记本,把储物箱关上了,缩回来床上把笔记本搁桌上吹了吹灰尘翻开了。 楚子航这时也靠了过来,看见他从笔记本里抽出了一张折叠过的白色A4纸,打开A4纸后发现上面居然真的画着一张铅笔素描,画功还贼好...这样说来似乎林年以前在仕兰时还画过一段时间画来着。 “认识吗?”芬格尔盯着桌上的A4纸画的金发女孩问...别问怎么看出铅笔画是怎么画出金色的,这幅画里的女孩真的就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她的发色应该是金色的类型,给人一种她如果不是金发简直白瞎了这完美造物的感觉。 “13岁到14岁,年纪很小。”楚子航看了一会儿后开口说。 “是啊...真是犯罪啊。”芬格尔点头感慨附和,但发现楚子航侧头盯着他,他又立刻闭嘴了。 “看脸型应该是欧罗巴人种,眼眶凹陷,鼻梁高挺,唇薄...现在的欧罗巴人种大部分都在俄罗斯。”楚子航继续分析。 “还是个毛子?”芬格尔有些意外,似乎他从来没仔细研究过这女孩的来头。 “不大清楚,但我的确没见过这个人,如果遇见过的话我不会忘记。”楚子航说。 “那就不清楚了,鬼知道为什么师弟灵视会看见她,据说在灵视里那女孩还居高临下地摸她的脑袋...”芬格尔啧啧。 “灵视会看到相同的画面吗?”楚子航问。 “可能?应该吧,我又没考过两次3E考试,或者遇见龙族用言灵给我念经。”芬格尔耸肩,但片刻后忽然表情又变咸湿了,“如果两次灵视都看见这女孩,那师弟不会真好这一口吧...?” “?”楚子航没接这句话,只是扭头看着窗外陷入了沉默。 可能是在思考明天3E考试的事情,也可能是在思考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 第三百四十九章:谈话 黑色的影子在歌剧院中跑动,他藏在光的影子里,就像借着黑云遮蔽划破夜空的枭鸟,他的双翼就是手中的利刃,切开人的肢体就像鸟翼切开云雾,淡泊无情地穿梭而过后,寥寥的雾气才在他的身后腾起,沾不到一点在他的轻羽上。 屏幕里播放着秘密混血种小队“欧米茄”最后一场遭遇战的录像,行刑人冷酷得像是工厂里切割猪肉的宰机,沉重的刀片哐哐地落下,将猪骨猪肉连带着一起噶成数半,切口平滑不带丝毫骨茬,这种高效的砍人手段任何一个业界人士见了都得赞叹上几句,为了执行人的手法以及他冷厉无比的心肠。 执行部部长办公室,还是那大堆文件扎堆的海洋里,办公桌后施耐德坐在自己的特制椅子中,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手指叩拢唯独食指和拇指伸直微微并合着,视线从两根轻贴的食指顶端穿过看向桌对面坐得松散无比的林年。 办公桌对面,林年躺坐在椅子上,双腿随意地打开着,左手环抱在胸前拖着手掌撑住下巴微微掩住嘴的右手,侧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立着的PAD里正在播放的雾尼歌剧院监控录像。 视频从头到尾一共五分钟,画质很模糊,期间还穿插着慢放和回放。等到录像放到头了,声音和画面一起停止,部长办公室里长达半分钟的寂静后,林年才慢慢把视线抬向冯·施耐德部长那张乍一看就会令人做噩梦的脸上说: “what?” “what_what?”施耐德反问。 “what...好吧,我不想连说三个what。”林年抬了抬头拖住脸的右手转成了用虎口微微卡在下巴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个监控视频有什么疑点吗?还是说现场有我还没有解决完的敌人?” “这是校董会送到执行部的东西。”施耐德说,“但除此之外他们没说任何东西。” “很校董会的作风,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人自己猜,这算什么,变相的施压吗?如果是施压他们应该送我洗澡的裸照视频来,而不是我尽心尽力打工的视频。”林年说。 “可能他们是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吧?虽然你是不可多得的‘S’级,你也证明了你在战斗中的可控性,但你怎么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在美国你甚至还不能饮酒,但却已经在为秘党的目的奔波了,事实证明这样下去你的精神状况很可能会偏离正常。”施耐德淡淡地说。 “嗯,校董会担心我的精神状况,听起来很合理也很暖心,这倒是提醒了我他们除开资本家和野心家外还有一层教育家的皮。”林年讽刺地笑了笑,如果在外界他的这一席话可能会给他糟来麻烦,但现在这里是执行部,众所周知执行部虽然是校董会的刀子,刀子用多了也是会生锈崩刃的,一旦保养不精反过来积累的怨言和怒气可是足够惊人的。 这和打工人跟自己的老板不对头一个道理,执行部算得上是卡塞尔学院里最喜欢跟校董会呛声的组织了。 “你的确还年轻,今年才满十七岁...” “我已经十七岁了,5月份的生日。”林年指正。 “那祝你生日快乐。”施耐德淡淡地说,从他的脸上林年看不出任何祝福的意味,再者说这位部长本身就有够骇人的,就算在林年生日当天出来递上一块蛋糕给他,他也会怀疑蛋糕里会不会藏着一把枪,弹匣里面塞的第一颗子弹弹头是红水晶制的。 “生日早已经过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思过,就跟我姐随便吃了点东西。”林年随口说道。 “还有跟你同一个导师的前大三,今年大四的学生曼蒂·冈萨雷斯,我记得不错的话她应该也出现在了你的生日宴会上。”施耐德说。 “监视得这么仔细的吗?她只不过是中途路过来蹭饭的,这非也得算进里面去?”林年揉了揉眉心,虽然知道自己在学院里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关注,但他没想到居然会被观察得那么细致。 “很显然她不是来蹭饭的,因为蹭饭的人不会随身带着一份准备了很久的生日礼物。”施耐德说,“你也应该收到了她的礼物。” “几张PS3游戏的珍藏版光盘...嘿,施耐德部长,我们今天是专程在这里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吗?”林年揉太阳穴的力量加大了点力度。 他不是太喜欢跟施耐德共处一室聊天,可能也不可能喜欢这么做,这位执行部的部长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冷厉霸道得要死,对林年也是直言不讳执行部的关注和监视,反倒是很有兴趣想看林年知道这些后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那说正事,校董会很不满你在上次任务中最后的失控,控诉你的个人行为对整个秘党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勒令执行部对你进行一次惩戒以效敬尤。”施耐德点了点头说。 “我做什么了?”林年也学着施耐德手指交叉食指和拇指贴住打开成九十度,眼睛望着天花板,“被人为聚集在一起的危险炼金物品成功缴获了,非法聚会被抓到了现成,每个知情人士也受到了心理部的控制,坏人也被我抓到了,甚至那部分混血种世家也被秘党狠狠剜了一刀油水...好像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呢?我还以为校董会会给我涨工资啊。” “这么急着涨工资?之前任务的储蓄用光了么?”施耐德看着林年,双眸里的铁灰色不带任何感情。 “用光了。”林年坦然回答。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在老家买了一栋楼。” “数目好像还没大到这个程度。” 林年偏了偏头似乎莫名地碰到了笑点,垂首摇了摇头,“烂尾楼而已,不值钱,但也值点钱。” “钱怎么花是你的事情,执行部无权过问,也没人可以批判你的消费习惯。”施耐德颔首。 “毕竟在我前面还有校长给我挡刀啊,听说校长前段时间有公费去旅游了,还在论坛里贴了照片,威尼斯的春天一点也不比夏天差,水里都带着花瓣和女孩的倒影。”林年随口说。 “那你还知道,校长去了一趟波涛菲诺吗?”施耐德说,他把pad放倒在桌上,单手拖动着进度条。到了一个节点上,在那儿是林年推倒玻璃罐一刀插死水蛭的画面,“为的是针对你上一次任务提前召开的校董会议。” “波涛菲诺?一直神神秘秘的校董会原来都在那儿?”林年扫了一眼屏幕里那歌剧院地板上花枝招展的血红色面色平平。 “这都不是重点。”施耐德说,“重点是这次校董会里有一位相当有权势的校董对你的行为很不满,在会议上甚至为此跟校长起了冲突,这段视频也是那位校董事后拿出的‘证据’,为此校长跟他闹了一些不愉快。” “打起来了吗?”林年轻笑,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一把黑钢匕首,在手里转着玩。 “很可惜,没有。”施耐德说道,对桌的林年忍不住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自家的部长,但那张鬼见愁的脸上依旧读不出任何情绪。 “能告诉我针对我的那位校董的名字吗?”林年问。 “你知道了后又准备做什么?” “如果以后有幸能参加校董会议,在他开口针对我的瞬间我就会往他脑袋上掷刀子。”林年抓住了匕首的刀尖部位,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薄薄的刀刃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指纹。 “那位校董认为你的心理不成熟,在行动上容易出现过激行为导致出现重大损失,并且更提出了你在上次任务中明显脱离原轨迹的几个疑点。比如你消失在了诺玛和后勤部的监控中整整半天时间,再度出现时,已经在城中心的位置,可你的座驾那辆奔驰却出现在了旷野里报废得不成样子。很显然你经过了一次战斗,但谁也不知道你跟谁战斗过。”施耐德嘶哑着声音说,“关于这点你有什么解释吗?” “没什么解释,我撞车了。”林年抬头说。 “很好,不需要串供了,因为校长在长老会上也是这么为你解释的。”施耐德点头。 “哦?”林年有些意外。 “校长的原话是‘嘿,他才17岁,还没有驾照,即使是混血种又怎么样?该撞车还是得撞车的,我也没驾照,所以我也经常撞车,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的车库里总是多出新车了,要么是阿斯顿马丁,要么是玛莎拉蒂。’” 林年笑出了声音。 虽然施耐德复述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也十分乏陈可善寡淡无比,但他还是忍不主摸了摸嘴唇构想着当时昂热漫不经心的戏谑语气,跟他唱对台戏的那位校董血压大概能突破新高,割开大动脉血花就能直接射穿房顶? “那位校董当即提出你今后需要系统地进行培养,提议以后将你这个‘S’级放置于校董会特别成立的机构中培养,你以后的一举一动,每一次任务,每一次外出的行动,都必须严格受限于校董会的直接指示,而不是学院掌控下的执行部,他们想要你的绝对调控令。”施耐德又说。 说罢后他盯住林年的眼睛,想从里面看见一些过激的情绪,譬如恼怒和愤怒,但可惜他什么都没得到。只看到林年一脸玩味地坐在椅子上抛玩着匕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别的东西。 “很有想法,但口开得太大了,有些令人怀疑他的真正目的。” 过后,林年停下了抛匕首这种让人不安的小动作,开始低头用指甲蹭着刀刃刮出点点粉末,“在中国有位思想家教育家说过一个道理,他说如果一间屋子太暗,需要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你很聪明,我喜欢你的聪明。”施耐德点头,“因为这样接下来的话会好说很多。” “那位校董到底想做什么?” “把你推出去,作为学院未来几十年的新门面,用超级混血种的统治力来聚合世界各地混血种势力壮大秘党在全世界范围内金融、军政、民间等等各方面的体积,为秘党未来的发展打上一剂强心针,从而能更加迅速地推动那位校董置顶的一些大计划。”施耐德说,“譬如将一颗装载着天基动武器的卫星送上天,需要军方方面的绝对通行权,而军权这方面又掌控在另一批家族的手中,想让他们跟秘党合作就需要让他们看到秘党可期的未来和强权的手腕。” “‘S’级不止我一个,校长也是‘S’级,而且我觉得在个人魅力上校长强我太多了。”林年说。 “17岁的‘S’级和131岁的‘S’级,有些东西是很值得那些摇摆不定的势力细细考究的。”施耐德说,“别低估自己。” “校董会的目的我知道了,但我还不知道他们具体想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就是了,因为看起来最后校长拒绝了他们。”林年说。 “我以前参加过一次校董会的会议,但只是旁听。”施耐德忽然说。 “......”林年顿了一下,看向施耐德什么也没说,只是静待后文。 施耐德抽动着肺部沉重地呼吸着,嘶哑的嗓音裹着平静的话语吐了出来,“在会议上大家都故作姿态,妙语横生,端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他们谈混血种的命运,谈龙族的战争,谈每个人身上的宿命,引用圣经和历史来占领说话的高度,这样的他们很难以接近,我、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也从不跟这时的他们讲话,只是将他们束之高阁远远地望着,对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报以肯定般的点头和笑容。” “可只等到他们聊到了另一面——利益的分割时,他们才终于说起比人还像人的人话来,大家一个个都立刻变成了市侩里买菜卖菜的商人和客家,对着一捆芹菜事无巨细地剖析它本身的价值和市场波动导致的溢价…像是这些话才带着真正的威严,让人沉得下心去一个字一个琢磨它蕴含的意义,而不是像洪钟一样的警言,敲过了就不见了,但却天天都敲,见面就敲,高高挂起成了面子,挡住了里面斤斤逐利的贪婪里子,那些全部都充斥着浪漫主义,重新赋予了我亲切感和真实感。” 看着林年,施耐德压着生锈机械摩擦般的嗓子淡淡地说:“很巧的是,无论是执行部,还是校长都很讨厌追名逐利的人,尽管他们借口说是为了大计划,为了屠龙的远梦,我们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你只要一天在执行部,你就一直是安全的。” “执行部和校长可以驳回校董会的要求?”林年微微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校长这边的话语权是不是太大了?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校长其实霸权到校董会都会礼让他三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以后多多向校长学习取经。” “校董会新上任了一位女校董,跟校长关系不错,再加上,校董会是多方组成的,而不是某一家的一言堂,也有不少保守派支持昂热校长的理念,所以针对你的一系列指控和目的才没有达成。”施耐德说。 “那我应该感谢校长?”林年问。 “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校长大概会感到很欣慰,但很可惜你不是这样的人。”施耐德看着林年的双眼说,“在你看来在我们把你从校董会的爪子下保下来不过是一方和另一方争夺的戏码罢了,执行部和校董会其实都是一个性质的东西,不过是换个地方打工罢了。” 林年脸上没有做表情,也没有表态任何话,只是回望着施耐德面无表情。 “你可以当做我将这些告诉你是在收买你的人心,随你怎么想,因为这是校长的指示,他认为你有权力知道这些事情,并且提防一些以后随时随地可能伸向你的爪子。”施耐德说,“水蛭的报废已经归纳入任务中的不可避免损耗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任务报酬会照常发放,并且根据炼金物品缴纳的件数乘以0.1与你的任务报酬乘算作为追加的奖金。” “我愿意经常来您办公室聊天的原因又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最后总会讲到重点。”林年点头认真地说,“用你刚才的话来说,现在我们聊的东西才真是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带走了一件炼金武器,是一把炼金古刀,执行部不会追回它,这是校长的意思,他很欣赏你这个暑假内任务的完成率,算是给你的个人奖学金...但你也别想着把把它也一并计入追加奖金的计算里了。” “怎么忽然就现实主义了起来。”林年瘪了瘪嘴,但也对此表示无所谓。 “你在任务中遇到的莫名势力诺玛也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对方能叫出你的名字,这也意味着尽管校董会的将你推出的计划被搁置,你也的确已经开始进入一些有心人的视野里了。无论你做没做好准备,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关注起了你,恶意的也好,善意的也好,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要留心自己的举动,不要像上次一样留下太多把柄给别人拿捏了,就算要做一些你认为对的事情,也要做得干净利索些,别留下痕迹。”施耐德淡淡地说。 “知道了。”林年点了点头。 “暂时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施耐德也点头,过后他又说,“明天是3E考试,稳固好你的成绩,诺玛并不会因为你第一次测试,第二次就对你网开一面,她是人工智能,只会按照写好的程序运行,别把她当做跟你熟悉的熟人了,在阅卷的时候她不会给你加印象分,你是‘S’级,你也只能是‘S’级,明天的考试不要疏忽大意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我的确在上一所大学,而不说克格勃的秘密特工培训营。”林年看着破天荒地跟自己认真讨论考试成绩的施耐德,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去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寝室楼要关门了。”说完该说的,施耐德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桌上的pad下达了逐客令。 “曼施坦因导师已经把我调到风纪委员会当助理了,夜晚我是有巡夜资格的,所以再玩回寝室也不会被记过。”林年偏了偏头说,但施耐德似乎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哦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部长你让我接的那个新生,你应该会亲自指导吧?”林年正准备起身的时候顺口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部长你这几年来第一次重新带学生?” “有什么问题吗?”施耐德问。 “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林年看了一眼执行部部长,“能让您重新带学生的理由挺少的,只是不知道是这些理由里面的哪一个才让您如此主动地下定决心...但无论如何,您应该挺喜欢我带来的那个新生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亲自去接回来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这是你的自由。”施耐德看了林年一眼,“如果明天他3E考试没有通过依然会被赶出学院。”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都清楚这一点,尤其是部长你最清楚。”林年右手轻轻在椅子上敲了一下,留下了一句很明显的试探语句,转身就走向了大门,可在他背后施耐德却在这个诱导话题前沉稳地像是礁石凛然不动分毫,倒也是蛮可惜的。 在最后终于要离开办公室之前,林年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了似的说:“对了,部长,最近半年冰窖的炼金物品有过失窃吗?” “失窃?”办公桌前原本都低下头的施耐德抬首起来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 “随便问问,毕竟才缴获了一批炼金物品,我担心上次任务幕后的人不甘心想做些什么。”林年解释。 “冰窖自从建立就没有失窃过,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施耐德说。 “哦。”林年点了点头,正准备走,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那这半年内有人调动过冰窖的炼金物品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施耐德停下了手里准备开始的工作,直接问道。 “我在入学的时候质疑过龙族的存在,心理部的富山雅史教员申请过冰窖的三件物品来作为让我信服的证据,部长你知道这回事么?”林年随口问。 “知道,这件事在执行部报过备,学院内准备进行的一切所有具有风险的事情都会在我们这里报备,调动冰窖的炼金物品作为证据的申请文件是我亲自批准的。”施耐德点头平淡地说,“不过你记错了一件事,是两件物品,而不是三件。” “两件?”林年很明显怔了一下。 “‘龙卵’和‘石鬼面’。”施耐德盯了林年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你在考验我的记忆力么?如果不是那就有话直说。” “......” 林年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没什么了,只是随便问问,考验部长你的记忆力。”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话,施耐德大概已经怒斥对方滚出自己的办公室了,但问话的是林年他也只是用那双冷铁色的灰色眼眸盯了一眼,随后低下头继续处理公务不再搭理对方。 林年最后看了一眼施耐德,什么都没说,走出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了。 在门关闭后,施耐德又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似乎沉默着思索了什么,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垂首继续处理起了公务。 ------------ 第三百五十章:小怪物 “小怪物。”有人在黑暗中大声呼喊。 小怪物?骂谁啊?能不能别打扰我睡觉。 “小怪物醒醒。”那人又喊。 还是个女孩...真烦,叫谁小怪物啊?我根本不认识小怪物,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快醒醒啊小怪物!你不会真的死了吧?”女孩的声音带起了一些着急,沁着哭腔让人有些不忍。 “能不能别吵?我睡得好好的。”林年似乎是忍不住了,翻身坐了起来。 他在黑暗干冷的窄屋中坐起,眼前触目的是比黑色更黑的漆黑,暗到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存在着,像是置身于一片墨汁中浑身都被冻得木木的,漂浮在黑暗的海洋里,又像是在不断下沉,沉到谁也捞不起他的地方。 “小怪物,你死了吗?”女孩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是那么的焦急,像是在呼唤走丢的小狗,手里拽着空荡荡的缰绳。 “你才死了。”林年想说,但却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在有限的空间中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腿浑身冻得发麻发木,脑袋埋在膝盖里呼着热气,感受着温暖反弹到自己的脸上,像是母亲温暖的拂面。 “小怪物!”女孩又喊,这次他敲起了门。 “别叫了别叫了,真累,我只是想睡觉啊。”林年被吵得有些烦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很累,浑身都软软的没有力气,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但自然而然的他却回答出了另一句话,“我没救了!叶列娜,我对不起你...你找别的人帮你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声音里同样带着哽咽和哭腔,甚至比门外的女孩还要啜泣一些,说话软软的没多大力气,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死了也不奇怪。 门外的女孩安静了几秒,又剧烈地拍起了门,“别傻了!小怪物!我这就放你出来!你等着!” 真是执着啊...林年想,但心里又莫名地涌起了一丝感动,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你,就连你都放弃了自己,将硬刺披在背后依然有人愿意来拥抱你,即使被你扎得一身鲜血,这么一想似乎他又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那么混账,那么对不起对方了。 “叶列娜,你走吧!你敲门会被人听见的...她们要来了!”他低声啜泣着说。 “那我也要放你出来,我不能不管你!如果就连你都走了的话...我就真的...”小女孩说话说到了一半哽咽住了,又努力地抽了下鼻子把哭腔咽下去了,“我这就放你出来!” 大门上的锁开始发出了细琐的声音,女孩在撬门,林年心想你懂得可真多,会开锁这手技巧去公安局备过案吗? 但他又再度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我以为有我没我都无所谓...” 嘿,这是在干嘛?表白求爱吗?只是这种腔调是不是太过卑微了一些?朋友,你还小,还不理解,所有的爱情的禁忌都是不能存在上下级权力的啊,你们应该彼此互相珍惜,而不是卑微地祈求对方来爱你。 “蠢货!蠢货!”女孩一边着急地开锁一边大骂,“闭嘴!闭嘴!” “她们来了。”他忽然抬起了头,耳朵轻轻抖了抖,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望向一个方向,但在他的视线里他只能看见窄小房间内的漆黑一片。 什么来了?谁来了?林年想。 “打开了!”门外忽然响起了咔擦一声,随即沉重的挂锁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与此同时,走廊深处那急促的脚步声,和令人焦躁不安的咒骂声也由远至近地压来,她们就要来了,她们就要逮到今晚上这两只不规矩的小老鼠了! 大门打开后外面露出了一抹月光,金发女孩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禁闭屋内蹲坐在角落穿着拘束衣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倚靠着墙壁侧着头呆呆地看着她的脸。 “别傻了!跟我走!”金发女孩伸手刷一下在小男孩身上的拘束衣上划过,被磨得锋利的铁片呲啦一声将拘束衣切开,里面怀抱着的右手被一把扯住了手腕。 “去哪儿?我们跑不掉的。”他犹豫了一下踉跄着爬起了身。脚步越来越近了,走廊的深处转角已经亮起了手电筒刺眼夺目的光,护士们魁梧的影子倒影在墙壁上让人浑身发软。 有什么人要来了,林年感到了紧张,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慌感,让人无所适从。 “能去哪儿去哪儿!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金发女孩一把把小男孩扯到了自己的面前,几乎面对面地贴着他的额头,淡绿色的眼眸倒影着小男孩无措的脸,“我答应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 记得什么?林年不记得这个女孩答应过自己什么了,他现在只能感觉心里有一把刀子在割,难过得要死,内心里的悲伤感快要溢出来,洒在整张桌子上倒映出自己那张变形难看的哭脸。 “别哭!别哭!我说过,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实现,这是契约。”金发女孩站起身一把将他扯出了黑暗的小屋,转过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了外面,这时走廊深处的护士们也发现他们了,惊叫怒吼着打着手电冲了过来。 两人在走廊中开始冲跑,背后的白光纷乱四射,将人的影子打在墙壁上扭动不断。 林年忽然想起了,想起女孩到底答应过他什么了。 “我们约定过,会一起去那春暖花开的地方!”女孩回头看着他,眼睛里的决心像是一把火,彻底将他烧起来。 林年猛地坐起,在早晨的阳光中睁开眼睛,眼前的黑暗被驱散了,浑身的汗水如雨瀑下,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阳台外钟楼的钟声悠扬而明朗。 他忽然回到了现实,寝室中,上铺的芬格尔大腿翘出凉被外打着呼噜,镜子前楚子航整理着衣领,似乎有些不满意校服的尺寸,阳台外的钟声惊起了一群飞鸟,沐浴着早晨的阳光斜斜地冲上天空振翅发出羽翼拍打的响声。 一切都在提醒他刚才只是坐了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了,甚至让他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林年摸了摸脸颊,看向自己的手,在阳光中,他的手心里湿润一片。 ------------ 第三百五十一章:3E考试 “你迟到了。”林弦说。 林年站在图书馆二楼的教室门口,在他走上二楼的走廊时,门前的几位教员和教授就注意到了他,等到他快步走过去时,林弦才从富山雅史的身后一步跨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林弦侧着头问面前的林年。 “3E考试。” “为什么迟到?跟你同寝室的楚子航都没有迟到。” “做噩梦了,浑身湿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现在我能进去了吗?”林年说。 “不行。” “...为什么?” 林弦没有回答只是贴近了几步,抬手帮林年解开了校服的的扣子,林年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外套扣子居然扣挪了一颗。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林弦理好扣子后,盯着面前的林年说。 “...我做了噩梦了。”林年终于把视线放到了姐姐身上。 “什么噩梦?” “这个以后在讲,我应该迟到了。”他轻轻拥抱了一下林弦,算是道了早安,绕过了她走向了3E考试教室的大门口。 “如果有需要的话考试过后可以来心理部找我做做咨询。”一旁富山雅史的看着林年建议。 林年也只是粗略地向他点了点头就踏步走过了,在前面不远处曼施坦因教授和古德里安教授正并肩站在一起望着走来的他,两人的手中都抱着牛皮纸袋装着的考卷,封口印着“绝密”的字样。 “你迟到了。” 曼施坦因看着走来的林年古板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孩是从不迟到的,准时准点地像一个机器,满足一切教授对好学生的幻想,甚至连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那个严厉地像是荆棘铁鞭的男人都对其给出了完美的评价,好像除了优异之外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来赞美他了...可他今天居然在这个重要的关头迟到了。 “早上起来时间安排地并不妥当,所以耽搁了点时间。”林年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这是3E考试吧?”曼施坦因似乎有些不安心,他跟林弦一样也一眼注意到了林年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你的室友楚子航跟我说你早上状态有些怪,我还担心你生病了。” “没有...只是精神不太好。”林年深呼了一下,到现在他都还没彻底缓过神来,整个人有些不在状态。 “需要让我向诺玛申请你隔天考试吗?我们会像上次一样单独给你多开一个考室。”曼施坦因沉吟了一下提议。 “不用,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干脆直接考了。”林年摇头继续深呼吸了一次,把眼睛睁大了些,看起来似乎的确精神了不少。 “这次考试是会记入成绩的。”曼施坦因身旁的古德里安教授开口了,盯着林年说...林年也回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发现从刚才开始这个教授似乎就一直瞪着他不放了。 “我会因为迟到而扣分吗?”林年问。 “不会,你是‘S’级,而‘S’级有迟到七分钟的特权,现在里面所有的人都在等你。”古德里安教授扶了扶眼镜带起了一丝微笑看着林年...可能是林年的错觉,他觉得这位教授看自己的目光一直都有些火热,像是饥渴难耐的乞丐见到了面包或是美女。 “为什么是七分钟?”林年避开了古德里安教授的视线。 “因为你现在只迟到了七分钟...快进去吧,所有人都在等你。”曼施坦因教授挡住了自己老朋友的视线,督促着拉开了教室的门,让林年走了进去。 林年抬手理了理头发,看着教室打开的门怔了整整两秒,才在曼施坦因欲言又止的担忧视线中迈步走了进去。 教室里果然已经坐满人了,每个人都坐在椅子前交头接耳的社交着,教室的窗户是打开的,窗帘被风吹得飘扬,外面学院内多见的红杉树高高地探出头来,风和阳光稀溜溜地吹着它们左右摇摆,坐在窗户边的撑着下颚百无聊赖盯着天上石青色云彩的红发女孩转过头来,在看见林年后挑了挑眉毛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又闭上了,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年在看见她的时候也挑了挑,不是惊于对方今天不拘一格的打扮,一身的白色,Hermes的白外套配白衬衫,像是要融进背景窗外的云里...他挑眉讶异的是对方的张嘴时缺的一颗牙齿,没想到自己自由一日的时候随便一肘击居然把这女孩的牙给打掉了...倒是挺不美观的。 在林年走进教室的瞬间,前排一个大一新生看见他的脸后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差点都带翻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嘈杂声跳水般走了个弧线静到了底,无数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走到讲台上的林年。 林年也站定了脚步扭头盯着他们,视线缓缓落到了兀然站起的那家伙的脸上,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在自由一日的时候也打断了对方几颗牙齿,现在再见到自己是想寻仇?就算如此他也无所谓就是了,要找茬什么的挑现在不是摆明了想“被缺考”吗? 没想到盯住林年的这愣货没有爆出发言什么的,只是抬起了手拍响了两三个巴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鼓掌起来了,手跟橡皮做的似的,拍得响亮透彻,让人想起小学时候校庆街上卖的塑料拍巴掌器,握着把柄可劲儿摇就是了。 对此阵仗林年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揣裤兜里的右手掏了出来随便压了压,就在掌声中走向了教室的后面,不少人都站起来给他让座他都懒得理会,径直走到了教室靠窗第二排的地方,在那儿的椅子上放了本《月亮与六便士》,邻桌的楚子航伸手把书拿了起来放在了桌上,他才一屁股坐了下去躺在了椅子上。 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着个名牌,林年面前也有,那个名牌上写着:Richard·Lin,他在斜眼看了一眼后微微怔了一下,轻轻咂了一下嘴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远处。 “这么迟?”楚子航扭头看着完全躺在椅子上抱着后脑勺偏头望着窗外学院秋景的林年问。 “洗了个澡,又睡了一会儿,昨晚没睡醒。”林年打了个哈欠,无视了教室里的那些目光灼灼。 盯着他猛看的要么是自由一日挨了打不服气的,要么是彻底服气转为崇拜的,也有从一开始的崇拜再在论坛上刷到一些‘S’级的英雄事迹后转为爱慕的,大部分都是女生,脑补的都了也就失了真。 有过一面之缘的兰斯洛特和陈墨瞳也转头看着窗边看风景漫不经心的林年瞅,还能叫的上名字的还有被林年打掉牙齿的苏茜...好像三个人都掉了一颗以上的牙齿,可能正因为如此才对林年念念不忘了。 “不舒服吗?”楚子航问,“要不要请假?” “不搞特殊。”林年说。 这时,教室的门也再度被打开了,曼施坦因拿着文件袋快步走了进来,目光如电般扫视全场学生,没有说半句话,嘈杂声和激动的讨论声就自动的降了下来,直到归零。 大家都清楚,考试即将开始了。 ------------ 第三百五十二章:意外 “考试将在三分钟后开始,请把你们的学生证和手机放在桌面的右上角,手机请提前关机但在这之前还请检查一遍你们手机上可能设有的闹铃,因为事实证明就算你关机了闹铃该响还是会响,无论什么导致它在考试过程中响了起来,我们都会一律视为作弊没有狡辩的理由。” 曼施坦因教授站在了讲台上,睥睨般扫视所有学生,一身教职西装精神抖擞,就连那早秃的光滑额头都显得气质非凡了起来,眼角如刀撇过每一个学生无论男女都像是要找人开片一样凌厉,唯独看见角落环抱着手打哈欠的林年时又透露出一股老父亲般的柔情。 攫欝攫。这细节也被不少学生关注在了眼里,不少人心里暗暗想着虽然‘S’级不需要作弊取得好成绩,但如果他真的作弊的话这位风纪委员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但这个想法其实也挺不切实际的,因为如果了解曼施坦因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个严肃起来挥挥手就要大义灭亲的人,出了名的对学生苛刻,不少学生都受不了那种高要求选择申请换导师了,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学院才会把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林年分配给他带,希望能在近年就混个终身教授的职评。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在林年右前方,一个白金色头发扎着低马尾麻花辫的女学员转头过来看向林年热情地搭话。 林年把视线从窗外调转回来,上下审视打量了一下向自己搭话的女孩:“我认识你吗?” 这个女孩第一眼看起来让人想起了天鹅,脖颈颀长皮肤白得让人想起了天鹅颈部绒绒的白羽,可能抚摸她的手感也会是那样柔软的温暖,典型的斯堪迪纳维亚人种,现在的话应该属于芬兰或者瑞典那一支,发色和皮肤都跟他们国家的雪一样让人感到纯净。 虽然林年的回话有些直男般冻冷,开口就像是奔着要把天聊死的劲儿去的,但女孩并没有怯懦地害羞后退,而是大胆地挺了挺胸脯,往前挪了挪,真的像是天鹅一样要跟林年碰头比个爱心似的:“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大一新生里可能没有人不认识你了!” “那看起来我不用自我介绍了。”林年把直男发挥到了极致,一旁的楚子航整理着铅笔橡皮擦在桌上的排序,时不时侧头看向身旁交谈着的男女孩一眼,眼里似乎有些既视感,好像在仕兰的时候每次年纪混考他都要经历一次这种事情,只不过现在遭罪的人换林年了。 “维乐娃·赫尔辛基。”女孩脸上的带着天鹅嘴一样的驼红色,不知道的深秋早寒冻的,还是别有他因。 “维乐娃你好。”林年点了点头。 “你好你好,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是要握手吧?你建不建议...”维乐娃尝试性地伸出了手,看向林年。 “...不建议。”林年也伸出手跟她轻轻握了握,后者激动得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而不像是能独自远道千里从芬兰奔赴而来位于美国的一所屠龙学院的成年人。 “虽然很冒昧,但请问能给我签名吗?我是你后援团的新粉丝,听说你的签名很难得,因为大家平时都没有机会接近你,跟你搭不上话。”维乐娃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期盼地盯着林年,里面像是漾着水,面前的男孩敢说不里面的水就会荡到岸上打湿他的鞋。 “后援团...?真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林年忍不住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 “自发的组织,现在已经有五百多个人了,我是第五百三十个,就我们大一的学生就有不少加入了呢,我还向团长申请了当大一后援组的小组长。”维乐娃看着林年眨动着眼睛,“如果有你的签名的话大概我的申请就更容易被接受一些了,毕竟后援团里还没有真正多少人拥有过你的签名呢。” “我手上没有纸,只带了笔,而且还是铅笔所以...” “没事,我带了油性笔。”维乐娃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根粗长的油性笔双手递给了林年。 林年接过油性笔的同时实现却是落在维乐娃的手提包上,因为这个包包实在是有些丑,像是很多杂色的垃圾拼接起来的一样,挂在墙壁上估计都能算抽象派作品了,他实在想不出为何这么漂亮的女孩会选这么奇葩的包包带着。 但第一次见面就吐槽对方的审美很明显是不礼貌的行为,林年接过油性笔拔开盖子嗅着那股油墨的香味举着笔问:“写在哪儿?” “这里吧。”维乐娃早有预谋地起身小跑两步贴了过来,把自己的白外套掀开扯出了里面的纯白衬衫支向了林年。 林年拿着油性笔欲言又止,但看着维乐娃期盼的目光还是住口了,随手在衬衫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油性笔盖上盖子看着对方欣喜若狂地点头道谢小蹦小跳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第一次见面就要签名是不是显得有些怪?守夜人论坛上发的有关我的那些帖子其实大多并不真实。”林年问道。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还记得自由一日吗?我们见过一面!”维乐娃爱不释手地扯着自己的衬衫欣赏着来自‘S’级罕见的签名,甚至把白色外套都脱了下来挂在椅子背上怕蹭花了还没干透的油性笔字迹。 巘戅妙笔坊MIaobI戅。 “自由一日?”林年顿了一下。 “那片梧桐林,你和打败了学生会主席的那个男生一起出现的。”维乐娃指了指林年身旁的楚子航,楚子航也看向了她,她微笑着颔首致意。 “你是自由一日里狮心会的人。”林年恍然大悟。攫欝攫 “我向你投掷匕首,你把匕首回丢了过来,还很贴心地没有刺伤我,而是只扎穿了我的衣服,又轻轻补上了一拳让人睡着了。”维乐娃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就在这里!” 林年微微颔首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算什么?幼年版的卡卡罗特跟琪琪第一次约会吗?卡卡罗特问琪琪什么叫约会,琪琪说就是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做他们最高兴的事情...然后卡卡罗特一记右勾拳就打了过去,把琪琪身后的树打穿了,两人十分欢快地互殴了一个下午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约会。用几十年后琪琪的话来说就是,悟空的那一拳,到目前为止还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面。 林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难道前几天的自由一日自己也给不少女孩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吗?那他可真是个带罪人,到处留情,沾花惹草。 “好了女士们,不要再叽叽喳喳了,现在不是新生联谊会环节,是3E考试,如果你们通不过考试现在的社交就都没有意义了,等待你们的不会是卡塞尔学院的一流教育,而是一张飞机票遣送回国,这张飞机票还会算到你们自己的账单里。”曼施坦因板着个脸,视线主要从维乐娃的脸上开始扫过,直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注视向了他“现在我们开始分发考卷,在考卷分发完毕后我们会封闭考场,这次的3E考试我们会全程利用摄像头的监控。” 学生们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控制摄像头的教员还十分风趣地点了点摄像头的脑袋,示意有人正透过它盯着他们,不少学生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有少部分学生十分礼貌地向着摄像头点头回礼,大概是想给监考员留下个好印象。 “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如果有谁想要作弊的话可以省省了,诺玛的信号完全覆盖了这片区域,任何加密的信息都会被破解,风纪委员会绝不姑息徇私舞弊行为,一旦作弊被发现等待作弊者的只会是严肃处理。”曼施坦因颔首淡淡地说。 林年把iPhone3关机推到了桌面左上角,摸出了把小刀把铅笔削得更锋利了些,等待考卷发下来,在曼施坦因身边一个高年级的监考学员从古德里安手中接过密封的牛皮纸袋,拆开后把厚厚一叠考卷分发了下去。 试卷从前到后一个一个传过,在接到考卷开始审题的瞬间,教室里响起了吸冷气的声音,等卷子落到林年手中时,学生们也已经议论纷纷了起来,林年看也没看试卷,随便抽了一张就传到了最后。 楚子航在这时也才接过考卷,看见上面比自己脸上的表情还要干净的卷面时,也为之一怔但却没进一步表现出更大的反应,而是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林年,见到林年还在漫不经心地削着铅笔完,他也不那么大惊小怪了起来。 教室里不那么惊讶的人也有不少,其中就包括跟林年有过脸缘的红发女孩陈墨瞳,以及狮心会的兰斯洛特和苏茜,三个人在拿到考卷后,前者漫不经心地丢下考卷打着哈欠转笔完,后两者则是第一时间回了一次头,然后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平摊试卷陷入沉默。巘戅久读9DU&#戅 能进入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不是蠢人,大家都逐渐想起了这个教室里存在着一个考过一次3E考试的学员,在诧异惊讶过后都不约而同地纷纷把头转向了教室角落的位置,看见‘S’级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原本想举起提问的手也安稳地放了下去,定了定神埋头努力地盯着试卷似乎想看出什么之前乍一眼没注意到的花儿来似的。 “那么考试现在正式开始,禁止交头接耳和窥伺其他考生考卷,你们的行为会被记录在诺玛的信息库里随时反复调查,作弊行为是会被事后追究的。”曼施坦因教授也很满意自己的学生做了带头的作用,原本他想发言的话也都吞回了肚子里,点了点头后抬起了右手轻轻按了一下上面的腕表,教室里的挂在墙壁上的壁灯一盏盏亮了起来,黑色的幕墙从雕花窗户的夹层里伸出,将所有窗户都封死了,整个教室只剩下壁灯提供的亮光。 靠窗的林年随手敲了一下窗户夹层,发现是加厚防爆的,有这种防备大概是害怕学员在考试的时候言灵失控?只要快速撤离其他学员这间教室就能成为完美的防爆室。在自己进行3E考试的时候可没这阵仗,但逐渐细细一想他好像又发现那时好像整栋教学楼都清空了,自己就算是炸弹成精被龙文这把火给点了,卡塞尔学院最多也就牺牲一栋教学楼罢了。 在教室封闭完之前曼施坦因教授和高年级的监考学员已经提前出去了,壁灯温白的光线下,教室里每个学生都垂着头盯着视线一言不发,监控摄像头默默地扫动着所有人。 试卷是白卷,要么问题出在试卷本身,考题是用的隐形墨水或者更高端的技术需要学生们自己发现从而进一步答题,考验学生自身的学识和应变能力。要么问题就出在考题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是一间多媒体教室,白板左右的天花板角落里挂着两个外放音响,如果考题是听力题的话倒也显得正常合理了。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里的音响果然响了,但里面传出的却不是衬衫价格是多少的烂俗梗,而是一段音乐的前奏,不少艺术涵养丰富的学员只听前奏响个两三秒就猜出了这首曲子是什么,,1967年FrankieValli主唱的歌曲,经典中的经典,迄今为止拥有四十多个翻唱版本公认的艺术神曲。 这是在搞什么?卡塞尔学院考试的时候还带放歌助兴的吗?这里不会是披着混血种皮的音乐学院吧? 于是所有人又整齐地回头看向角落的‘S’级,想看看‘S’级在做什么,毕竟曼施坦因刚才宣布规则的时候只说了不允许交头接耳,没说不允许左顾右盼不是么?反正现在大家都没动笔,左顾右盼也不是奔着抄袭去的。 被注视的林年有些无奈,好像什么都不表示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也只能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音响示意考试的确已经开始了,有些人反应过来后立刻凝神仔细去听喇叭里的较为轻快的男声。 教室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歌声,每个人都低着头拿笔盯着考卷,想从歌声里听出来什么,最先有反应居然是之前跟林年搭话的芬兰女学员维乐娃,她什么也没说但眼睛里却流下了两行泪水,顺着尖尖的下颚滑到了衬衫上,为白色的领口染上了更深一些的水色。 攫欝攫。“原来...是这样的。”她轻声说。 没人会认为维乐娃是答不出题急到哭了,甚至根本没人在意维乐娃,每个人不知不觉都陷入了魔怔般的情景中,像是行走在潭水边的人,凝视幽深潭水时忽然失足叠了进去,落水的瞬间耳边只剩下那悠扬的音乐,视线所触的水面上摇曳的天光飞速地变弱,好像整个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陷入了那触不到底的潭水深处,像是要进入另一个世界,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紧张不安的气氛一扫而空,很大一部分学员呆呆地坐在原地,坐着就坐着,像是小学时玩的木头人游戏,也像是被催眠师一直念叨你是一棵大树的受害者,坐在椅子上双脚像是扎了根,不断地延绵到地板深处,如果爬楼梯到图书馆的一楼或许真能看见天花板上钻出的无数树根。 一个女学员忽然站了起来,自顾自地走向了窗户的方向,即使撞到了窗户上的黑色防爆铁板也一直自顾自地走着,边走还边用脑袋轻轻撞击铁板,让人想起游戏里卡了BUG的NPC,再这么走下去大概就得穿模了,还好曼施坦因有先见之明把这间教室封锁了,不然这女生大概得从窗户爬出去跳下二楼。 如果说跳楼都是小动静的话,比她更活跃的另外一个高挑明媚的俄罗斯女孩甚至已经开始舞蹈了,她站在了自己的课桌上双手交叠在胸前,裸脚垫在桌面上以天鹅舞的姿势旋转着,脚下的课桌没有丝毫颤抖,足以见得她平衡性之强,舞蹈功底深厚,没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整个教室好像都成为了她的舞台,她双眼失去聚焦环视着底下的学员们,脸上带着兴奋病态的笑容,却无人真正地欣赏她曼妙的舞姿。 群魔乱舞,这是唯一能形容这个场面的词,但在群魔乱舞的情况下还是有一些能保持理智答题的正常人的。 兰斯洛特按着额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音乐响起的瞬间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杂音隐藏在歌曲的低音部分,在仔细地聆听过后他瞬间就进入了灵视状态,看见了一些古早恒远的东西。可血统的优秀和自身性格的冷静让他在幻觉中保持了自我,右手握着的铅笔开始在纸面上记录自己看见的那些藤蔓与花纹,每一幅画都显得那么无厘头,但却又充斥着诡异的美感,让人脊骨发麻。 巘戅叮叮戅。在答题的同时兰斯洛特也扭头看向考场里自己早先一直在注意的一些人,首先就是他前方第一排的那股红发女孩,对方是学生会的狙击手,在自由一日的表现给狮心会的所有成员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人猜她是学生会里的黑马,也有人猜她在来到学院之前是一名国际雇佣兵。 陈墨瞳?兰斯洛特好像记得对方是叫这个名字,现在这个红发女孩表现得也相当镇定,斜靠着墙壁侧脸看不出悲喜,右手握着的铅笔随意地在纸上图画着,但视线却完全没有聚焦到纸面上,而是凝视着前方的空气,像是洞穿了虚空看见了黑暗深处的东西。如果再接近些兰斯洛特就可以注意到其实这个女孩现在并不是像外表表现出的那么平静,在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中瞳孔放大着,似乎是看见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东西,透露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惊恐,那么的无力,仿佛是一个站在灾难面前的小女孩,只能呆呆地看着大楼倾倒将自己的整个人生砸毁个稀巴烂... 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兰斯洛特的思路,他轻轻皱眉扭头看向了一旁,发现声音的来源居然是一个熟人——跟他同为狮心会大一新成员的苏茜。 两人其实近几天在狮心会里见过几面,聊了几句,一来二去也算是熟悉了,平时苏茜都是一副冷静成熟的模样,可现在的她却在做着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她在用手中的铅笔破坏自己的桌面,铅笔尖端已经被折断了,只剩下铅笔本身被磨平的木端,她的力气极大单手握着铅笔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地划出深深的印子,像是在构图什么癫狂错乱的杰作。但相对之下她的脸又是那么的静,静得像是黎明开放的兰花,眼里透露着眷念和爱意,与手上的疯狂举动相照应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的兰斯洛特已经答到第三题了,他画出了三幅画,在第四幅播放前是一段副歌,这个时候会有一段小缓冲时间,他忍不住抓住这个空档扭头看向后面,视线落在了楚子航的身上,这时他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的,在对视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力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差些让他仰倒翻下椅子。 楚子航的双眼此刻已经完全被点亮了,那双黄金瞳暴露在空气中明亮至极,兰斯洛特也不是没有照过镜子看过自己的黄金瞳,但与楚子航现在的双眸比起来简直是黄铜和金漆在进行比对! B级血统绝对不可能拥有这种纯度的黄金瞳,那股精神威压简直快要跨越整个教室掐住兰斯洛特的脖子了!这一瞬间兰斯洛特也笃定了楚子航的血统必然有问题,隐藏在他基因更深处的绝对是更加高贵、具有巨大潜力的东西! 攫欝攫。就连楚子航都如此了...那‘S’级呢?‘S’级在这种状况下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楚子航主动撤去视线后,兰斯洛特忍不住看向了靠窗边的位置,他已经做好被一双汽灯给闪瞎的准备了,但在他沉住气看过去后却忍不住愣住了。 ‘S’级睡着了。 在靠窗的座位上,‘S’级正脑袋斜靠着窗户上的黑色铁板,双手环抱在一起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尽管林年才来教室的时候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精神缺缺的样子,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睡过去! 就连摄像头的后面,监控室中,古德里安以及几个教员都瞪大了眼睛盯住了屏幕里熟睡的林年,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有人忍不住做出了评价。 “真是...够冷静啊!” 当其他人正在群魔乱舞,心理部的富山雅史还在担心灵视造成的冲击过强的时候,血统真正最高的人居然已经睡着了,完全没有带来预料中的意外。现在教室里最麻烦的情况反倒是黄金瞳炽热的楚子航,肆意放散的精神威压可能影响到其他学员答题,但楚子航却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主动收敛了视线没有东张西望,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卷面上进行答题。 死死盯着屏幕,曼施坦因的眉头也抖了两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现在是考试中他也做不了什么,只有等考试结束他才会撤掉教室的防护措施,那时候也是收卷的环节了没办法再动笔了。 第一次3E考试的时候,林年都是冷静地答题完然后再趴下睡觉的,可现在他却是一上来就睡了个舒坦,如果再不发生什么意外,他的这次考试当真会以白卷的形式上交! “他看起来好像在做梦。” 主控屏幕前的教员将监控放大,落在了林年的脸上,“他的眼皮在轻轻颤动,下面的眼珠应该在做无序运动,科学解释这是人在做梦时会发生的现象。” “那的确是睡着了,都做梦了...”富山雅史挠了挠脸颊,“可能是平时压力太大的缘故?我早说不建议未成年学员进入执行部进行外勤工作,尽管他是‘S’级!” “那这怎么办?”古德里安教授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自己明显血压升高的老友有些局促,“谁进去叫醒他?” “不...考试继续进行,现在进入会打扰到其他进入灵视的学员,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其他考生的成绩。”曼施坦因说。 “或许我们可以变通一点,你看,那个不断撞窗户的女学生脑袋都出血了,作为监考我们应该制止这种行为,在制止的同时顺手叫醒你的学生也是合情合理的行为吧?”古德里安计上心来提议道。 “已经有人试图在叫醒他了...”曼施坦因幽幽地说。 所有人情不自禁扭头看了过去,在监控下的教室中,发现林年熟睡的不仅只有兰斯洛特,最先发现的应该是坐在林年身旁的楚子航!他根本没发现林年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在发现这个情况后就直接果断地冒着会被纠察作弊的风险,伸手去推了林年两下试图叫醒他,但很显然这是在做无用功,林年睡得比他想的还要死。 “睡得真死啊...如果可以的话考试完让他来我这里做一下心里疏导吧?”富山雅史尴尬地说。 “还是想办法先叫醒他吧,他可是‘S’级!总该有些特权吧?”古德里安试图抢救一下自己老友的心头肉宝贝。 “其实也没必要,既然他这么不愿意醒,岂不是正在做一个舍不得醒的好梦吗?”忽然有人低笑着说道。 曼施坦因皱了皱眉毛扭头想去看看谁在说这种风凉话,但却发现说话的人根本不可能站在冷嘲热讽‘S’级的立场,因为她是林弦,林年的姐姐,此时正站在富山雅史身边盯着屏幕里自己的弟弟,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那是有些意外,但却不失富有容忍心的宠溺。 巘戅综艺文学戅。...像是看见将番茄酱涂在脸上趴在地上恶作剧的笨小孩,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 第三百五十三章:葬礼 那天早上雪散了,不止是雪,也不止是早上。 小型的雪丘在平整的冰原上,天边挂着白冷的太阳,提供不了热度,唯一的用处的那带点冷意的光线,只能将雪丘前站立的孩子们的斜斜的背影打在冰面上。雪丘前每个孩子都裹着保暖的棉衣和熊皮外套,安静地站在雪丘前,偶尔响起的两三声啜泣,为这个早晨定下了哀伤的主基调。 在雪原的空地上黑色的墓碑与白色的雪形成黑白两色的对比,突兀得就像飞鸟跃过海面时窥见透气的游鱼,在北极这个地方除了白色以外,黑色只寓意着暴风雪和墓碑,两者虽然在表现力上大相庭径,一种是自然现象,一种是人造物,但起码在今天它们都代表着相同的事物——死亡。 临时胜任牧师的护士长站在港口以东三百米的空地上手握着75卷合编圣经,念诵着父、子、圣神三位一体的天主神名,祈愿他拨开北极天空淡淡的云雾,带走雪堆中的迷途小羔羊。 蕾娜塔身高不高,但她此刻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戴着绣着红色五角星的熊皮帽子,两耳藏在帽檐的垂挂里抱着暖,没有垫脚也没有拥挤,只是安静乖巧地站着,抱着那只布偶熊,视线从人与人胳膊之间的缝隙里穿过,看着冰雪中堆起的墓碑。 1990年,北极,隆冬,以南方那个国度的日历来算,这是冬至逢壬日算起的第3个寒天,其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段时间,在这三九天的严寒里,无名港口又一个孩子死掉了。 阿廖沙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据说护士是在早上发现他尸体的,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在早晨的铃声中起床洗漱,被怒气冲冲的护士长打开房门时床上的阿廖沙尸体已经僵掉了,躺在冰冷的被窝中浑身僵硬,阖着的眼睛上结着淡淡的霜,睫毛被冰珠的重量挂得弯弯的,垂着一道弧线,就像他走时候蜷缩的身子。 为什么眼睛和睫毛会被冻住?可能是因为阿廖沙死之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所以偷偷地哭了一会儿?蕾娜塔默默地猜着昨晚上可能发生过的事情,一个本来就病重的孩子,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一寸寸地变冷,知道自己要死了,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怕吵到别人,就偷偷地哭,哭到一半眼泪居然把眼睛冻住了!然后是永恒的黑暗,睁不开眼睛,只能浑身在黑暗中冻得麻木,直到失去知觉,然后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因为嘴唇也被冻住了,舌头在口腔里滴溜溜打转,眼珠子也转,最后转不动了,就彻底走了,消失在了黑暗里,也消失在了他们的生活里。 听说人被冻死到最后会产生温暖的错觉?阿廖沙也会那样吗?可能吧,毕竟蕾娜塔听到的版本里,护士长说他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蕾娜塔没有看见过阿廖沙的尸体,尽管霍尔金娜为首的那几个孩子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看到过,可让他们描述得更细致一些,就都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他浑身硬邦邦的、结着霜、很可怕,若是让他们说得在细致一些,就涨红着脸责问你是不是认为他们在说谎! 蕾娜塔不敢跟霍尔金娜呛声,港口的孩子们里也没谁敢跟霍尔金娜呛声,因为跟霍尔金娜呛声的人第二天总是鼻青脸肿的,至于谁打的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连护士都没有查到‘凶手’,只能恶狠狠地再三警告不能私下斗殴草草了事。 太阳爬上了天空,时间已经不早了,这场哀悼也进行得足够长了,护士长很明显有些不耐了,她开始加速讲述阿廖沙的生平,这一段很简略几乎是三言两语带过——阿廖沙本身就只有八岁,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生平? 每天日复一日地在港口里长大,没有经历过冒险,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走出过这片北极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护士长在总结时也只能称赞他是一个纯洁的孩子。因为纯洁意味着干净,意味着寡淡,像白纸一样,也像一成不变的北极冰原一样,挑不出毛病,细细看久了又觉得厌烦,就像是这场照例形式的哀悼一样。 蕾娜塔悄悄地低下头打了个哈欠,在葬礼上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但他真的跟阿廖沙不熟,哭泣的那几个孩子里,五个是容易被情绪波动的女孩,三个才是阿廖沙平日里真正的玩伴,他们也还小,虽然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但却知道永别的残酷——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玩鬼抓人了,自己的同伴会一辈子躺在这个雪丘下,像是其他那些离开他们的孩子一样。 在辽远的地方,同样的几个雪丘伫立在那儿,也插着黑色的墓碑,但有些东倒西歪的,其中最新的两个是去年走掉的两个孩子,名字是格里高利和米哈伊尔,都是机灵的孩子,一个走于急性胃炎吃了厨房留下来的脏东西,一个走于重感冒最冷的几天里居然尝试洗冷水澡...昨晚走的阿廖沙好像是因为洗澡不擦头患上的脑炎,得了这种病在医疗水准本就有失祖国内陆的北极港口里无疑是要命的事儿。 近几年好像安全事故越发多了,蕾娜塔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断有孩子离开他们,阿廖沙并不是特例,也绝技不是最后一个,如果不想成为雪丘里的一员,她就得好好保护自己,光有怀里的‘佐罗’是不够,‘佐罗’只能从怪物手里拯救她,但真正带走孩子们的都是悄然入侵的病魔。 蕾娜塔发誓从今天开始以后一定要严格按照博士今早新发布的生活安全指南做,绝不给自己本就娇弱的身体半点机会生病...起码最先得戒掉尿床!听说尿床最容易得感冒,米哈伊尔就是重感冒走的,她可不想像对方一样高烧四十五度不退几乎变成了一个人形暖炉(这是蕾娜塔从霍尔金娜嘴里听说的,最初的版本是五十度,可能是后来查阅了书籍改口称了四十五度,但还是和事实存在着很大的出入)。 “光是戒掉尿床可不够,就近几年的情况来看,在这个港口里有些时候想不得病可是一件难事,并且米哈伊尔发烧最严重的时候只烧到了四十度,四十五度大概他连半个小时都挺不过去,我洗澡水烧四十五度都嫌烫了。”在蕾娜塔的身后,人群的远处忽然有一个轻灵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绝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的戏谑。 可这都不是最让蕾娜塔在意的,就连她都在阿廖沙的葬礼上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对方对一个已经死去半年死者的调笑呢?她真正关心的是这个声音居然说出了刚才她刹那间所想的想法,就像偷窥了她的大脑一样把她内心最深处跟自己说话的小人儿原话给搬了出来! 蕾娜塔机警地回头,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人群中身材纤细的雅可夫,雅可夫回头愠怒地看了蕾娜塔一眼,似乎责怪她破坏了祷告时庄严的气氛,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住口了,脸上的浅浅怒意像是融雪般消退,转而面无表情地回头继续看向了祷告的护士长。 而这个时候护士长也将手中的圣经翻页了,在里面夹着早上博士写好的悼唁已经念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她清理嗓子想尽可能庄严神圣地讲述接下来的台词,孩子们也把脸绷紧以表对同伴的追念,而在人群最后方,蕾娜塔的注意力却完全被不远处雪地上的那个女孩吸引过去了。 女孩的头发是金色的,颜色有别于蕾娜塔枯草般的淡淡白金,也并非霍尔金娜的那种金子的质感,硬要去形容她头发的金色,蕾娜塔只能想到在教科书上看见过对于秋天麦田里随风摇曳的麦浪的那般金色,那是阳光的金,活力的金,让人用目光就能感受到温暖的金。 蕾娜塔不认识这个女孩,黑天鹅港里38个孩子里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如果她见过那她就不可能会忘记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存在,甚至拿霍尔金娜站在她面前都会有些自惭形秽。可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这里,融入了这场葬礼,蹲在所有人背后空无一人的雪地上,哼着没人听欣赏得来的调子,穿着跟他们别无二致的装扮,戴着个熊皮帽子和布手套愉快地堆着雪人。 “蕾娜塔,你知道吗,阿廖沙最大的愿望是看一次沙滩。”金发女孩抬起了头,跟机警的蕾娜塔自然地搭上了话,那双清澈的淡金色眼眸里倒影着北极海上的浮冰和远处冰山的影子,为她的金意里又添了一点点冻人的白,“阿廖沙向往着辽远的夏天和大海,还有那温暖绵绵的金色沙子,如果她生在内陆海边的城市那大概他会是一个绝佳的弄潮儿,所以我想他死的时候也希望被葬在大海里,就现在来看他死得其愿了。” “可这里不是大海。”蕾娜塔迟疑了很久,发现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跟金发女孩在葬礼上开了小差,才逐渐大着胆子跟对方对上话了。 “这里就是大海,起码在数百年前,数千年前,我们脚下的冰原还不是冰原,而是一片海洋,直到天气变冷,海水冰封才成为了现在厚厚的冰层。所以阿廖沙是葬在海里的,就像他生前的愿望一样。”金发女孩说。 “你是阿廖沙的熟人?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蕾娜塔忍不住低声问,更加报警了佐罗。 “我认识阿廖沙,但阿廖沙不认识我,但这不妨碍我很了解他。”金发女孩微笑说,“一个很优秀的孩子,活泼机灵有些好动,所以他最擅长的游戏是鬼捉人,在这个游戏中他扮演得最好的角色又是‘鬼’,因为他跑得最快,特别快,每次都能把同伴捉到手,如果他再长大一些,一定是这个港口里跑得最快的孩子没有之一!” 蕾娜塔好像听过阿廖沙以前的一些事,的确也有这个孩子生前好动坐不住的印象,但这也没消除她的疑惑心盯着金发女孩追问:“那你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只是你没有见过我罢了,博士、护士长、霍尔金娜很多该认识我的都认识我,现在你也可以认识我了,你可以叫我叶列娜。”金发女孩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她堆的雪人完成了,蕾娜塔低头看了过去,就连寒风都没做到的事情,却让地上的那个雪人做到了。 在地上,一个雪人堆的蜷缩的小男孩静静地侧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而在他的面前,一颗雪堆的心脏却躺在了半米外的地方,像是被人活生生抠出来了,上面插着一只鲜艳的北极罂粟,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金发女孩没有注意蕾娜塔的反应,只静静地看着地上蜷缩的男孩,又看了眼远处黑色的巨大港口,说了一句话。这时墓碑前的护士长也念出了悼唁中的最后一句话,蕾娜塔听得真切,无论是金发女孩还是护士长,她们似乎都说了同一句话。 她们说,“没有如期归来,正是离别的意义,每一次的不告而别,都是蓄谋已久的灵魂远游。” ------------ 第三百五十四章:玛特维 从中午起,剧烈的寒风带着稠密的雪沫在港口外的雪原上肆意飞舞,港口站岗的士兵环抱着长杆步枪缩在墙角避开风雪,室外的能见度一度跌破一米以内,在黑暗中可以做到伸手不见五指,现在在白天的北极也同样可以做到。 这大概就是维尔霍扬斯克的老人们常说的白毛风,男人们外出野外的时候遇见了这种风会失去视野迷失道路,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冻死在雪里成为冰块,通常脸上都会带着苍青色的笑意,大概是在死前冻出了幻觉,可也有人坚持说这是遇到鬼话奇谈里的“雪姑娘”了,死前有过一段美好的露水之缘,临终前走得一定很安详。 不少人也当这个传说仅仅只是传说,毕竟这种奇闻异事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地方遇见雪姑娘并不扯淡,但在那种冰天雪地下还能跟雪姑娘露水之缘,这故事无疑就显得离谱了起来,零下四五十度,别说露水了,就算洪水泛滥那种天气也得分分钟给你冻结实了... 但就现在维尔霍扬斯克里不少老人还是笃信这个传说的存在,毕竟在以前当初那段日子里,苏联可不如现在这般景气有吃不完的土豆,那时的男人们为了生计只能冒着严寒出去打猎,棕熊、欧亚狼、麝香鹿、渡鸦都是他们的猎物。 打不到猎物全家妻女就得饿肚子,在那种天气下饿肚子可不是什么好讯号,所以就算外面天气再严酷也得硬着头皮往雪原里钻,大家都冒着冻死、饿死的决心求生机,每一次向雪原冒险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谁又不想在这种环境中抱有一些美好的期望呢? 雪姑娘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饱受老人们推崇笃信的,怪谈神话这种东西存在总有一定的道理,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事物总在发展,又在发展中灭亡,就像现在一样,大家都不相信雪姑娘了,年轻人们谈及只会发现,看着信誓旦旦者就像是在看手持玉米棒子的赫鲁晓夫。 此刻的蕾娜塔,就正经历着这样的质疑,在草地上同伴们的注视中,她抱紧着名为‘佐罗’的小熊布偶努力辩解着,“但这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雪姑娘,就在我们参加阿廖沙葬礼的时候。” “那雪姑娘长什么样子?”男孩里较为高大一些的谢尔盖坐在草地上懒懒地晒着太阳,看也不看蕾娜塔随口问道。 “很漂亮,金色的头发,跟霍尔金娜一样...” “金色的头发?雪姑娘的头发怎么可能是金色的,你不会错把霍尔金娜堪称雪姑娘了吧?毕竟霍尔金娜也很漂亮。”雅可夫抱着手挑眉说。他质疑的态度很强烈,所谓的男子气概压到蕾娜塔的身上让这个小女孩有些喘不过气。 “别打断她,让她说下去吧,继续说说雪姑娘的其他特征。”女孩子中的娜塔莎忍不住帮蕾娜塔说上了半句话,雅可夫为之翻了个白眼,毕竟娜塔莎总是站在女孩子一边,无论事情对错。 不过大家倒也没有要逼着蕾娜塔住口的意思,毕竟在港口里大家都没什么乐子可以找,平时护士们讲的故事也早都听腻了,翻来覆去都是《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伊万王子、火鸟和大灰狼的故事》、《魔戒指》那几个故事,但也往往是这些经典故事能深入童心,在护士讲到能实现愿望的金鱼时每个人都想养一只金鱼,讲到魔戒指的时候每个人都把草坪上的草拔下来请心灵手巧的女孩子编程戒指戴在手指上。 现在蕾娜塔提到的雪姑娘无疑正是跟故事《严寒老人》配套的角色,雪姑娘的形象不仅出现在俄罗斯民间传说中,在俄罗斯的民间童话中也有提到过:“用雪堆造,并且复活”这样的描述,往往严寒老人跟雪姑娘都是一起出现的,后者是前者的孙女,会给看到他们的人带来【礼物】和【幸福】。 那蕾娜塔看到了雪姑娘她就会收到礼物和幸福吗?不少女孩都抱着手羡慕地看着蕾娜塔,而男孩们则是不屑一顾,认为这是一个纸娃娃精心编制想要得到关注的谎言,性质就跟上次奥楚蔑洛夫那个小蠢蛋造谣自己晚上看见吃人怪物一样可笑。 “雪姑娘穿的是什么衣服?我听说雪姑娘穿的是雪做的白色连衣裙,鞋子是冰做的水晶鞋,还有凝固着雪花的耳坠和项链。”娜塔莎好奇地看向娜塔莎。 “她穿的...跟我们差不多。”蕾娜塔愣了一下后小声回答。 “你真的把霍尔金娜看成雪姑娘了吧?”地上的谢尔盖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扭头看向了远处跳皮筋的霍尔金娜(前苏联的女孩们真的喜欢玩这种游戏)。 “差不多是指的我们现在身上的衣服吗?”娜塔莎问。 草坪上聚在蕾娜塔身前的孩子们,奔跑在边缘的男女孩们,都穿着整齐的白色棉衣,带着手套,袖口绣着不一样的编号,乍一看倒真是挺像是雪姑娘会穿的白色衣装。 “不,那个时候我们穿了外套,如果雪姑娘穿得跟我们一样那她肯定也有一件外套,甚至还有一顶熊皮帽子。”雅可夫说。 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白色的棉衣,并不像早些外出时裹得厚厚的,这得依赖于港口巧妙的设计,所有的建筑都紧挨在一起,再用厚达一米的水泥覆盖在墙上,在最中心空出一片空地来,栽种上耐寒的植株,四周锁紧就能将这块空地一直保持恒温的水准,四季常绿,孩子们也可以穿得少一些自由灵活地在草坪上玩耍。 “是的...她跟我们那时穿的一样...”蕾娜塔此时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了,似乎就连自己都对自己的话不自信。 “哈哈,雪姑娘戴着熊皮帽子...”安东笑出了声音,于是男生里笑声此起彼伏。 蕾娜塔说不出话来,只能陷入沉默,可她分明是记得的,记得那么清楚,那个金发的女孩说话的声音那么清冽,像是冰层裂开的脆响,让人印象深刻忘不了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对了,那个时候我发现她的时候还撞到了雅可夫。”蕾娜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如蚊般细说。 “我?”雅可夫指了指自己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不经挑了挑眉,“我可不记得你撞到过我啊。” “可是你...” “蕾娜塔...应该是你看错了吧?”娜塔莎这时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迟疑了,她虽然喜欢护着女生一方,但在明显的对错上她还是分得清的,也不希望自己成为男孩子口中的笑柄,这个时候再盲目地支持蕾娜塔似乎就显得有些脑袋不聪明了。 蕾娜塔不说话了,今天她一口气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比往日里一个星期加起来还多,她抱着自己的玩偶在同伴们略带嘲笑的目光中缩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无人角落,脸上原本因为争论的血色也渐渐淡了下去,变成了往日里那个安静的纸娃娃。 见到蕾娜塔走了,安东、谢尔盖等男生的笑声也渐渐淡了,他们很难见到纸娃娃会跟他们争论一件事情,于是才笑得那么大声,平时蕾娜塔那打不哭骂不怕的样子就像她整个人都是纸做的一样,随便人揉捏出痕迹没有任何反应,但今天久违地露出了些情绪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调侃嘲笑一下了,就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倒也都是坏心眼儿,女生们鼓着气看了一眼蕾娜塔,似乎是不愉快她让这些男生得逞了,纷纷摇头走向了一边自个人扎堆玩耍了,只留下几个男生还待在草坪中央或站或坐着聊些其他话题,好像是在说阿廖沙死的那个早晨的一些细节,说得有些很恐怖,似乎关系到阿廖沙尸体的一些事情,以及港口里徘徊的吃人怪兽,几眼几语就把仅留下来的几个女生都吓走了。 明明人是早上走的,才中午就把人当成鬼故事讲了,也不知道是童言无忌还是没心没肺。 但这都不管蕾娜塔的事情了,她坐在墙边,双腿屈起放着佐罗,在她身边一朵北极罂粟静静地开放着,淡白里的花蕊带着一点妖艳的紫色,颜色对冲起来的显得亮眼无比。也就是这个时候,草坪上原本奔跑的孩子们忽然停下了,自发地聚集向了不远处办公室的大门。 “博士来了!”有人兴奋地喊,于是又有更多人围过去了,像是在见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大家都很兴奋和欢快,像是摇尾巴的小狗,期望着主人家给予抚摸额头的奖赏。 就连蕾娜塔也站起来了,但却没有跟着挤过去,只是远远地望着,从人群之中她轻松地看见了高出所有孩子很多的博士,贴身的呢子军服年龄压不弯的背脊笔直得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那银色后梳的头发下那苍老的脸颊又昭示着他的确老了,但年纪却并没有只为他带来老态,而是更多地沉淀出了老人应有的英俊,眼眸里无时无刻都带着慈祥和渊博。他就像是一幅斑驳的油画,岁月只能为他带来更高的评价。 草坪边上站岗值班的护士和士兵们都向老人鞠躬,亲切地喊他“赫尔佐格博士”,而老人也淡笑着点头示意,他被孩子们簇拥着,视线却没有落到任何人的身上,一直都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身边的某个东西...或者说某个人。 当博士走到草坪中央时,蕾娜塔终于看清了,在博士的身边真的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孩子,一个陌生的男孩,起码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年纪大概在六岁到七岁,头发漆黑如墨,皮肤像是没有血色一样显出病态的白,就连那件厚实的白色棉衣都遮掩不住他那纤瘦的身躯,像是得了病的枯柴...枯柴可不会得病,但很显然这个男孩可以,脸窝都消瘦了下去,病恹恹的,时不时还轻轻咳嗽两下,让人担心他的身板子会不会因为咳嗽而散掉。 “这是你们的新朋友。”博士牵着男孩的手露出笑容,“他的名字是叫‘Матвей’(玛特维)。” 护士长带头鼓掌,草坪上鼓掌声雷鸣般响起,男孩女孩们都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低着头像是怯场了的孱弱男孩,猜测他是从哪里来的,又会在这里待多久,对方也不主动跟人谈话,跟谁也没有目光交汇,胆小得让人感到可笑。 然而在蕾娜塔的视线里,似乎事情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的,她怔怔地盯着那个男孩目不转睛,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陌生的男孩低头并非是怯场,而是在躲避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寻找着什么。 那黯淡的视线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就像走丢的小海豹,叫也不敢叫,只是一个劲儿地扭着头瞪大那双滴溜溜的黑色眸子,寻找着自己的母亲。 ------------ 无耻之徒 就是我(大拇指朝鼻子),为什么是无耻之徒,因为明天最后一天了,我想求月票(理不直气有那么一丁点壮)。 你看我给大家拜个早年,卖个萌是不是就有月票拿了(蒙混过关)。 ------------ 开年1月总结,以及2月更新准备 今天还没更新,不过下午点就会更,听说之前求票节奏挺大的,就先发个总结吧。 这个月工作台统计更新总计18w字,比起上个月的30w确实拉了很多,这倒是事实了,毕竟上个月开悬赏爆肝了,欠了五十章。不过看间贴里说我这个月更新没五十章我就直呼冤枉了,算三千字一章,我也更新了六十章,还没拉胯到不够五十章的情况。 所以除去一半的基础更新,就是还了三十章,下个月还得继续还,所以下个月依旧是每天两更保底,每更三千字往上保质保量。 求票这件事嘛...看见月末了,没忍住涎着脸求一波,毕竟开书到现在还没求过票,悬赏那一次求了一次,这一次算第二次就挨打了,不过也算是更新不够自食恶果吧,挨打要站直,我会加紧更新的。更新是本分和码字公职,毕竟没读者我就是破敲键盘的啥也不是,就算现在欠得不多了,接下来以后每个月大概都会每天两更打底了,意外情况才会请假,我也尽可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吧。 2月就过年了,提前说一句新年快乐,下午还有双更,就这样吧。 ------------ 第三百五十五章:土豆炖牛肉 冰冷的暴风雪是在傍晚抵达的,淹没了港口,坚硬的墙壁覆盖了厚厚的积雪,每次暴风雪留下的积雪都会压实成坚冰将港口建筑的墙壁包裹得紧紧的,要想清理完整个港口的积雪足以铲断一仓库的工兵铲,如果置之不理港口就会像披着雪白狐裘的贵妇人一般,再怎么浓妆艳抹狐裘裹身都遮挡不了衣衫下发福的小肚子...像是贪嘴土豆炖牛肉吃太多了! 大概港口里的孩子们联想到发福贵妇人后时只能继续联想到土豆炖牛肉了,就像古代的农妇羡慕皇后娘娘大饼卷大葱,酱想蘸多少蘸多少,一点都不心疼...眼界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可能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鲑鱼卷、鱼子酱提拉米苏类似的美食存在,起码就他们来看祖国的高官名流们最奢侈的生活就是无限量供应的橙子和土豆炖牛肉吧?攫欝攫 地下宫殿里斯大林端着橙汁三分之一满的高脚杯,面前满桌都是土豆炖牛肉,名媛高官们一人一盘面带笑容...这幅场景想来也是满谐的,共产主义的难点在于分配不均,如果大家最顶级的享受就只是土豆炖牛肉,直接限制住了满足度的话,大概全世界究极共产主义化也不再只是个梦想了? ...好像扯远了。 队伍前列的蕾娜塔吞了口口水,膀大腰圆的护士面前的铁锅里,土豆炖牛肉的香气强行把她不知道飘到哪朵瓷青白云后的思绪给扯了回来,耐住馋虫端着餐盘上前一步走到了护士面前抬起头,用一百分的可怜巴巴视线试图感化护士的铁石心肠。 在她身后排着长龙的孩子们都端着空餐盘酝酿着自己的表情,似乎每个人都想在此时此刻化身奥斯卡影帝夺得今晚的‘最佳牛肉奖’。港抠里的孩子没人不喜欢吃土豆炖牛肉,热乎乎、麻辣辣的牛肉在红汤里和鲜嫩的土豆一起沉浮,食堂灯光的照耀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端着金属餐盘的孩子们都流着口水盯着打菜的护士长,希望那舀牛肉的勺子能多用点力,踏实地捞上那么满满一勺呈到餐盘里。 护士长看了蕾娜塔一眼,很明显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了,拿着勺子在铁桶里转了一圈,动作粗犷得让人想起和水泥的工人,如此豪迈的动作不经让后面排队的孩子们倒吸一口冷气。 可等蕾娜塔眉毛都快飞起来眼里按捺不住涌起小小的欣喜时,从铁桶里掏出来的铁勺却满满都是土豆跟红油,牛肉只有稀缺一两块...这种反差彻底让蕾娜塔愣在了原地。巘戅宝来戅 “打完就走吧,别耽搁!”护士长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纸娃娃,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见沮丧和难过的表情,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方就那么盯着牛肉收起笑容后脸上面无表情,端着餐盘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餐桌。 “喔,是霍尔金娜啊,又漂亮了皮肤也白了些,真像当年年轻时的我。” 排在蕾娜塔后面的是霍尔金娜,护士长拿着铁勺看着这女孩笑了一下,往她的盘子里打了满满一勺牛肉和土豆,把后面排着队的安东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谢谢护士长。”霍尔金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在护士长满意的目光下端着餐盘转身走到了食堂中靠角落的位置独自坐下了。 “霍尔金娜是个好女孩,因为她很漂亮,漂亮的女孩子都不会太坏,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我可是为了养活我在莫斯科上大学的可爱的娜塔莎,才残忍放弃了在莫斯科会所里跳舞的优质工作,转而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赚高薪养家!” 以上是护士长经常自言自语的话。 护士长说霍尔金娜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但从现在看来,脱掉衣服能和黑天鹅港最强壮士兵摔跤的她似乎跟高挑漂亮的霍尔金娜其实并没有什么相似处,唯一的相近点大概就只有发色了,她们都是金发。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护士长长什么模样,但听说这个女人曾经也风光过,甚至为了女儿的大学学费曾经她还当过一段时间莫斯科的红牌舞女——能在莫斯科头牌会所里当舞女的都是好胚子,这点肯定没错,所以港口里有传闻护士长曾经和博士有过一腿...但现在大概没有了,除非博士口味独特。 护士长的人生履历很复杂,故事讲起来就像遥远非洲加纳利岛的龙血树年轮一样弯弯折折,年轻时当过护士,后来打仗又上了战场抢救伤员,她在战场上跟自己的一个伤员大头兵坠入爱河,事后两人退役后又面临起了家庭危机。当战争二度爆发时,他的丈夫再度响应号召又去参军了,只不过这次却没能回来,只留下了家里怀孕的护士长收下了他战友带来的遗嘱。 短短的半个人生记下来能写一本瓦西里·格罗斯曼的,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港口港的负责人,赫尔佐格博士才会在莫斯科聘选人手的时候一眼相中那个穿着红色舞女服,裹着一腿漂亮黑丝的中年女人,不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因为她低胸装露出的左乳上面那道子弹留下的伤口。 每个来这个港口的人都有故事,除了孩子们,他们是孤儿,他们诞生在这个港口,所以他们没有故事,亦或者说他们的故事还未开始。 但有一个孩子不同,虽然他也是孩子,但他却似乎是从外界来的,而从外界来的人都意味着身上带着故事,无论故事是喜是悲,没有读过他的人们总想靠近去读一读。 在打餐队伍的最前列,护士长盯着站在一米外端着餐盘没靠过来的谢尔盖有些恼怒地用勺子敲了敲大锅的边沿,“不想吃了?那就让开位置,后面的人还想吃呢。” “不是,护士长小姐,我没有这个意思。”尽管谢尔盖被女孩子群体评为最有男子气概的男孩,但现在他被护士长凶神恶煞地盯上那么一眼,还是差点吓得腿哆嗦端不住餐盘。 “那是什么意思?这个距离你是想我把桶盖到你脑门上喂你吃饭吗?” “还没轮到我...”谢尔盖苦着个脸,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面前。 护士长怔了一下,挑了挑眉探出头去,往下看了看,果真在打餐的台前还站着个小男孩,只不过这个孩子太过瘦小了,像是才出生的幼兽一样包在白色棉衣里,端着餐盘抬头怯怯地盯着她不敢说话。攫欝攫 “博士留下的新孩子...”护士长嘟哝了一句,这怪不得她,她身高足有一米九,站在台后看不见这个连餐台高都没有的小家伙太正常了。 “搭把手。”护士长瞪了谢尔盖一眼命令道。 谢尔盖立马把自己的餐盘塞到了自己身后的同伴手中,拿过矮矮的小男孩手里的餐盘递了过去,护士长一摔锅勺就舀了满当当一大勺牛肉混合着土豆在了餐盘里,舀了一勺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拍了一勺进去,整个餐盘几乎看不见饭了,全是土豆牛肉。 谢尔盖看着这写满了幸福的餐盘差点舌头都吞进去了,但在护士长威胁的目光中,只能闭着嘴巴帮小男孩把餐盘端到了一旁的桌上...刚好放在了蕾娜塔的面前,小男孩也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了餐桌上。 “你可把我害惨了。”谢尔盖放下餐盘,回头看了一眼队伍脸上的表情如丧考妣,自己辛辛苦苦抢排的位置果然被挤没了,他灰溜溜地跑了过去,只能重新回队伍最后面排起,大概等再到他的时候估计连土豆都没得吃了。 再看餐桌前的小男孩,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甚至没有对谢尔盖说一声谢谢,只是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餐盘,上面辣椒和土豆牛肉的味道随着白气蒸腾而起,他抽着鼻子嗅着味道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完全没有吃的意思。 “再不吃就冷了。”蕾娜塔盯着小男孩的餐盘,默默地吞了口口水,忍不住低声提醒。 小男孩抬头看了眼蕾娜塔,又看了看餐盘,用微乎其微似乎被风吹一下就会淹没的声音说,“可以...吃吗?” 要不是护士定期给每个孩子清理耳垢,不然蕾娜塔真听不见小男孩在说什么,饶是如此她还是花了几秒钟时间分析了一下对方蚊子似的话语,在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才说,“当然可以吃...你没吃过土豆牛肉吗?” “...没有。”小男孩在得知面前的东西可以吃的时候,才大着胆子拿起了勺子,看着他从袖口里伸出的纤细胳膊,蕾娜塔简直怀疑举起勺子对对方来说是否算是一次举重训练?这孩子这么多年究竟被博士藏在哪儿了,还是说真跟其他人说的一样是才从港口外面捡回来的? “可以吃,只不过有些辣,得配着白米饭。”看着小男孩五根手指一齐握住勺子柄端后,蕾娜塔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伸出抓着勺子在小男孩的餐盘里舀了一块牛肉示范说明,“你看像我一样,这样用勺子。” 看着蕾娜塔有若无物地用着勺子进食,小男孩这才尝试着去舀上一块土豆,但很显然第一次尝试是以失败告终的,他把土豆从餐盘里挑飞了起来,飞出了一道弧线落进了蕾娜塔的餐盘里。 小男孩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蕾娜塔,丢下勺子就缩到了桌子底下去,蕾娜塔也被对方的动静给吓到了,愣了好一会热才低下头看向桌子下面,发现他正蜷缩在一团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打骂和惩罚。 “你别这样...”蕾娜塔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时不时抬头看向餐厅其他地方,害怕别人注意到他们...这副模样总弄得像是她在欺负这个新来的孩子,想霸占对方的土豆牛肉死似的。 天可怜见,她也就只是想大着胆子蹭对方几块牛肉吃...对方这样子也吃不完这满满一盘嘛!她蹭几块也不会怎么样!巘戅九饼中文戅 似乎察觉到打骂没有落到头上,小男孩这才放下手看了一眼垂着腰盯着自己的蕾娜塔,颤颤巍巍地重新坐在椅子上,又拿起了勺子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还是弄糟了,一块牛肉飞到了餐桌上滑出了一道痕迹。 蕾娜塔这也才确定了这个小男孩不止是身体有问题,脑袋也笨到了一种境界,居然连勺子都不会用! “你要这样来...”蕾娜塔苦着脸走到了小男孩身后,握住他的手,帮着他舀了一块牛肉起来。 如果没错的话,这大概还是蕾娜塔第一次教别人做事情,她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当老师的一天,要知道在平时的一些测试里她可总是垫底的那一个。 小男孩艰难地举着牛肉,抬头看向蕾娜塔,似乎是在征求着对方的意见,蕾娜塔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看着对方咽口水的动作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困扰地点了点头说,“你当然可以吃啊...这是你的饭菜啊。” 得到了同意,小男孩立马就把勺子塞到了嘴里,咯嘣一下,蕾娜塔发誓自己绝对听到了对方牙齿碰撞铁勺的声音,随后小男孩也似乎终于理解到勺子的用处了,学会了这个技能开始不断地舀牛肉和土豆进自己的嘴巴里。 蕾娜塔坐回自己的座位时,就惊悚地发现小男孩面前的饭菜已经少了一半了,这个孩子虽然很笨身体也很差,但却意外地能吃...特别能吃!护士长超级加倍的一整盘饭菜就算是男孩子都不一定吃得完,短短半分钟时间几乎就全部进了小男孩的肚子! 在解决完所有土豆牛肉后,小男孩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着勺子,抬头就看见了拿着勺子还在发愣的蕾娜塔,视线慢慢落到了她的餐盘上... “这是我的!”蕾娜塔立马就护住了自己的餐盘。 “别小气嘛,他这么饿,给他多吃一点又如何?”在蕾娜塔身边,有人调笑着说。 小男孩的视线从蕾娜塔护住餐盘的手上挪开了,看向了走向餐桌里侧,坐在了蕾娜塔身边的那个女孩,视线里多了一丝好奇。 蕾娜塔在扭头看见身边坐下的女孩后,也被吓了一跳,抱起桌上的佐罗,一下子就跳着站了起来害怕地看向她,“你是...!” “我是?我是什么我是?我是雪姑娘吗?能吓你这么一大跳。”端着餐盘施施然坐下的金发女孩看了一眼小男孩,又看了一眼蕾娜塔,微笑着说,“怎么,没见过大美女吃午餐吗?” ------------ 第三百五十六章:叶列娜 “安东!谢尔盖!你们还记得...”蕾娜塔气喘吁吁地站在谢尔盖和安东的面前。 “要吃牛肉找自己的去,别找我啊,我本来就只剩下汤了。你要找找安东,我们不熟。”餐桌上的谢尔盖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餐盘一副苦瓜脸。 “滚你的啊谢尔盖...蕾娜塔,不是我不给你,我真没多少了...”安东也苦着脸看向蕾娜塔。 “不是,谢尔盖,我是说...” “蕾娜塔吃饭时间,你在吵吵什么?”打饭的护士看着在餐厅里奔走的纸娃娃皱着眉头,用铁勺大力地敲打了几下铁锅,震得红色的汁水抖落到了面前等着打餐的男孩脸上。 “护士长女士。”蕾娜塔像是被雷劈一样定住了,站在原地,扭头看向护士长,但迟疑了片刻,还是立刻转头过去指向了角落餐桌,仿佛用了毕生力气咬出了三个字,“雪姑娘...!” “雪姑娘?”餐厅里大部分用餐的孩子都愣住了,似乎是都听过蕾娜塔见到雪姑娘那个荒谬的传言,下意识顺着蕾娜塔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每个人一眼就看见了餐桌前坐着的小男孩和金发女孩,而蕾娜塔指住的人也自然是拿着勺子优雅不失礼数正在进餐的金发女孩,手拿着勺子舀着炖得稀烂的土豆和牛肉好像正在品用高档晚宴上主厨精心烹饪摆盘的佳肴。 “你是说...她?”跟雅可夫和安东坐在一起的谢尔盖抬起手指,指向了金发女孩挑眉看向了蕾娜塔确定。 就连护士长也挑眉盯住了餐桌上的金发女孩,又看向了蕾娜塔,“你什么意思?” “我...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啊。”蕾娜塔似乎没弄清楚所有人的反应,这时候发现一个陌生人坐在餐厅里难道不该震惊吗? “蕾娜塔你...”雅可夫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谢尔盖就已经低下头猛捶桌子了。 在蕾娜塔愣神的时候,谢尔盖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就冲着角落的餐桌喊:“叶列娜,蕾娜塔说你长得像雪姑娘!” 这一席话终于点爆了餐厅里的气氛,所有孩子都没忍住哄笑了起来,护士长愤怒地敲着铁桶大声谩骂也无法制止这欢快的气氛,人群里霍尔金娜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端起空餐盘走到屯放点放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可怜霍尔金娜一天都被人称赞长得像雪姑娘...原来你是把叶列娜堪称雪姑娘了,倒也没错她们两个都是金色头发的。”谢尔盖擦了擦眼泪看向蕾娜塔说。 “叶列娜?”现在蕾娜塔才是一脸茫然,抱着佐罗站在餐厅中央像个呆呆的小傻瓜一样,所有人都在笑她然而她却不知道笑点何在。 “好了,别笑她了,谢尔盖,作为男生的代表你还不去安慰一下霍尔金娜吗?现在她的心情可不太好,如果你嘴甜一点的话,我们的小公主说不定就给你一个追她的机会咯!”餐厅角落的金发女孩点了点勺子笑着喊道。 “叶列娜,多谢提醒!我欠你一次。”谢尔盖这才反应了过来,端着餐盘在护士长怒视下急匆匆地跑向了屯放点,放下后立刻跑出了餐厅外,沿途不少大一些懂事的孩子都在吹口哨——博士并不禁制孩子们提前说一些情情爱爱,他称这是成长中必须经历的过程,前提是别让他看见哪个女孩的肚子变大了。 可护士们却见不惯孩子们如此嬉皮笑脸,在愤怒得差点把锅都提起来砸在地上之前,餐厅里的笑闹声也逐渐小了下去。只是依旧站在餐厅中央不知所措的蕾娜塔遭了殃,被护士长堪比捕猎海豹的北极熊似的视线死死瞪住了,相信如果可以的话今晚蕾娜塔大概会被塞进那口比她人还大的锅里做成苏联南方那个国家特有的美食,煲仔饭。 蕾娜塔木木地走回了角落的餐桌,在金发女孩...或者说叶列娜的悠扬视线中坐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没坐在刚才的位置,而是换到了桌对面跟还在尝试着舔餐盘的小男孩坐在了一起。 “你的午餐。”叶列娜贴心地把一旁蕾娜塔的餐盘给推了过去,后者接过餐盘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金发的女孩,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雪茬子出来。 “还觉得我是雪姑娘变的吗?”叶列娜托着腮看着蕾娜塔微笑着问。 “你到底是谁?”蕾娜塔抓着勺子几乎都没心情吃饭了,一旁的小男孩倒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的餐盘似乎刚才那一顿还没彻底饱餐。 “我是叶列娜啊,蕾娜塔,你不认识我了?”叶列娜说。 “...我很肯定黑天鹅港里没有过你!”蕾娜塔死死抱紧了布袋熊,看叶列娜的视线像是在看怪物。 “怎么可能没有我?大家都认识我,我也认识大家,你是蕾娜塔,今年10岁,爱好是看书和抱着你的‘佐罗’幻想白日梦。刚才那个笑得最大声的男孩是谢尔盖,黑天鹅港里最健壮的男孩,算是男孩里的领头羊人物,坐在他旁边的是安东和雅可夫,他们三人被并称黄金铁三角,算得上孩子中最顶级的圈子,每个人都想融入他们的小圈子。顺带一提,和他们并列的圈子是霍尔金娜、娜塔莎和朱洛娃她们三个,你曾经想过跟她们成为朋友,但朱洛娃嘲笑过你这么大了还玩‘佐罗’,你认为她贬低了你最心爱的朋友,所以你就放弃了跟她们搭话聊天。” 叶列娜说出了一件又一件具有信服力的事情,蕾娜塔听着脸上忍不住泛起呆滞,因为这个金发女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了解的事情比蕾娜塔还多,好像的确黑天鹅港里就是有那么一个容貌比霍尔金娜还要惊人的金发女孩从小长到了大! 但饶是如此蕾娜塔依旧没有觉得是自己的脑子忽然出问题了,看向这个金发女孩的目光越发忌惮和害怕了,进而问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黑天鹅港里只有38个房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和编号,你是多少号?” “首先你说错了一件事,黑天鹅港并不只有38个房间,而是39个,你少算了一个零号房,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刻意漏算掉它,但我确定你是知道它的。其次,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编号或房间,你身边的他就是个例子。”叶列娜伸手沾了一点餐盘里剩下的酱汁塞进嘴里吸吮着,盯着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小男孩微笑着说,“我跟他一样,都是例外。” “你是说玛特维?”蕾娜塔转头看向身旁的小男孩,却发现对方竟然大着胆子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餐盘,惊得她立马把餐盘端开了。 “别那么小气嘛。”叶列娜微笑,“给他吃一点。” “他已经吃得够多了!”蕾娜塔很明显想要拒绝。 “他的食欲很大的,必须要吃饱。”叶列娜耸肩,“不然他会做出一些很糟糕的事情,我敢保证没人希望见到那一幕。” 蕾娜塔没说话,端着餐盘一动不动,一旁的小男孩就直直地盯着她,可怜地像是祈食的小海豹。 “好啦...”叶列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这个姐姐不愿意就算了,别逼她了。” 小男孩茫然地扭头过来看了一眼叶列娜,叶列娜也注视着他微笑说,“晚上你就会有好吃的了,不用那么着急。” 蕾娜塔端回了自己的餐盘,依旧不安地看着叶列娜,她回到餐桌上后一度想惊叫出声,但其他人一定会认为她疯了,因为每个人似乎都清楚黑天鹅港有那么一个叫叶列娜的女孩存在。 可就蕾娜塔来看,这个女孩出现得简直太过诡异了,在今天以前她根本没听过这号人的存在!但就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好像整个黑天鹅港除了她以外就没人不知道叶列娜这号人物的存在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唯独蕾娜塔意识到了这一点,难道这是什么恶作剧吗?她今天说了雪姑娘的故事,所以雪姑娘特地来报复她了吗?可面前的女孩一点也不像雪姑娘啊,反而像加强版的霍尔金娜,金灿灿的头发,雕塑家和画家会为之趋之若鹜的容颜,桌下随意翘着的傲人长腿...这种人出现在黑天鹅港里,就算只有短短一次,蕾娜塔没理由不会没印象!更没可能生活多年而蕾娜塔完全不知道她存在的可能了! “如果真的、真的很好奇我是谁的话,吃完饭后干脆你就去问问其他人我的事,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叶列娜,没有姓。当然你问问题的时候记得自然一点,问的方式也委婉一些,不然的话别人会以为你发烧把脑袋烧坏了,说不定博士还会因此把你拉去做手术,你不想当整整一个月的阿拉伯人吧?”叶列娜歪着头看着蕾娜塔说,话里似乎有些...威胁的意味? “当然...不想。”蕾娜塔低声说,心里一寸寸冷了下去,看来这个横空出现的叶列娜的确很了解黑天鹅港的情况,就连做手术的事情都清楚...难道对方也做过手术? “一个人最清醒的时候,往往也是她最孤独的时候。”叶列娜看着蕾娜塔淡笑了一下,“所以何必为了清醒而陷入孤独呢?” 蕾娜塔还在愣神这句话意义的时候,桌边的忽然又走来了一个人,那是娜塔莎,她走到叶列娜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迟疑地说,“嘿,叶列娜,霍尔金娜似乎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这个时候她看了一眼蕾娜塔),但我觉得作为霍尔金娜最好的朋友,你应该去看看她。” “嗯好的,谢谢你娜塔莎,但我想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毕竟我们都是霍尔金娜的朋友,记得再还要叫上朱洛娃。”叶列娜伸手轻轻按在自己肩上娜塔莎的手背上抬头微笑着说。 见到这一幕,蕾娜塔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她盯着娜塔莎试图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点被威胁的色彩,但她看到的只有亲密无间...可之前叶列娜自己才说了,霍尔金娜为首的黄金铁三角里可是容不得其他任何一个女生加入的,可叶列娜她自己凭什么成为“霍尔金娜最好的朋友”,分明霍尔金娜最好的朋友是朱洛娃!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叶列娜站了起来(这时蕾娜塔才发现她的棉衣居然是改过的,加了一圈小蕾丝边),她看了一眼蕾娜塔又看了一眼小男孩,“请慢用你们的午餐,今天很高兴又见到新孩子加入我们了(她看了一眼小男孩露出了个微笑)。但现在我有事就得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欢迎来找我,尤其是你,蕾娜塔。” 蕾娜塔僵硬地看着叶列娜跟娜塔莎离开了餐桌,而她身旁的小男孩见叶列娜走了,似乎也断绝了还能在这里蹭到吃的幻想,默默地下了餐桌,扭头走向了餐厅外面。 蕾娜塔想叫住小男孩但却没喊得出口,因为她现在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满脑子都是刚才跟叶列娜的交谈,时而觉得对方有问题,时而觉得自己有问题...总有一方疯了!可她不希望是她自己! 良久,她都呆呆地看着面前餐盘里的土豆炖牛肉,直到最后才机械式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然后下意识吐了出来。 ——饭菜已经冷透了。 ------------ 第三百五十七章:皇帝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北极罂粟沐浴着月光,洋洋洒洒落下的白雪像北极书写给黑天鹅港口的信书,一笔一划落在地上,铺满、压实,带着股凉薄之意,冷到彻骨的时候又能感受到一些回暖。 月光和雪花从窗口一齐飘入了白垩片剥落的走廊上,白光灯发出咝咝啦啦的响声,挂在墙壁上一盏又一盏,像是阴间的月亮,一轮接一轮,两盏灯之间伸手不见五指,每一次走入黑暗中都是对胆量的挑战,像是地狱中蒙眼前行的俄尔普斯,心中不敢升起半分胆怯,一旦回头就将堕入黑暗。 蕾娜塔穿着白棉布的睡衣抱着小熊‘佐罗’走在这条路上,她并不害怕走廊上这些黑白交替的阴影,因为这条路她走了快接近五六年了,每晚都走,因为她每晚都会起夜,不然就会尿床。一旦尿床又会被护士长关禁闭,最糟糕的是还会被强迫戴上小黄花,这样每个孩子都知道她昨晚又尿床了,会不遗余力地嘲笑她把她弄哭。 蕾娜塔一直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这种自命不凡的感觉理应不该出现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但她却是例外,因为她是黑天鹅港唯一没有动过手术的女孩,只有没当过‘阿拉伯人’(指手术后纱布缠头上)的孩子才能在夜晚保持清醒...所以黑天鹅港38个孩子里也只有蕾娜塔会尿床!她也偶尔苦中作乐其他孩子嘲笑她那么大年纪还尿被子,但他们甚至想尿床都不行。 每一次蕾娜塔尿床护士长都会大发雷霆,得亲自去收拾臭烘烘的床铺,时间久了发现禁闭和戴小黄花也无法组织这纸娃娃尿床时,她也干脆地晚上不再锁38号房间的门了,任由里面住着的蕾娜塔晚上起夜出来解决自己的内急。 真是棒极了的特权,这也是为什么蕾娜塔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原因,38个房间从左依次排到右,38个黑天鹅港的孩子都住在这里面,没人能搞特殊,时间一到了就得上床休息,护士长每晚十一点都会准时准点地拿着铃铛沿着走廊摇过去,房间里的每个孩子都会被铃铛带来的困意扯上眼皮陷入睡眠,一觉睡到早上护士长的铃铛再将他们摇醒,期间无梦无扰。 唯独蕾娜塔,她没有动过手术,所以铃铛对她也没什么效果,博士的梆子声也是,别的孩子听起来都会癫痫似的打颤,但她却只觉得声音单调枯燥没什么兴奇的。在晚上借着起夜的理由像是女皇巡视领地般巡视整个走廊,踩遍她每一片领地是她一天里最大的乐趣,这让她能真实感觉到自己的唯一性,自己的不凡之处。 走廊上,蕾娜塔停下了脚步,她站在了走廊上的12号房间前,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里面床上睡着的是朱洛娃,黄金铁三角里第三漂亮的女孩,跟霍尔金娜一样会跳芭蕾,歌喉是孩子里面最好的,每次圣诞节的合唱都由她起头。 视线掠过朱洛娃,蕾娜塔视线再仔仔细细地在12号房间里扫视了一遍,除了实在看不到的死角外,就连阴影里都认认真真地眯着眼观察了一遍,在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才从房间口离开,走向下一个13号房间。 ...是的,她已经重复这种行为12次了,现在是第13次,黑天鹅港里一共38个孩子,38个房间,她今晚就得重复第38次这种行为(包括她自己的房间),她试图找到一个人,一个理应不存在于黑天鹅港的女孩,而这个女孩的名字正是“叶列娜”。 “你问我认不认识叶列娜?你在开什么玩笑,黑天鹅港还有人不认识叶列娜吗?就连看门的士兵都知道她!”在白天,这是蕾娜塔向安东询问有关这个“叶列娜”的问题后收到的答案。 她还问了许多人,而这些人回答她的时候无一不是挑着眉毛,看傻子或疯子一样看着她。 “这是什么把戏吗?你跟叶列娜发生矛盾了?嘿不是我说,我劝你赶快去给叶列娜道歉,她在男孩子那边受欢迎的程度可是第一名,免不了不少脑子有毛病的笨蛋会为了讨叶列娜开心来找你的麻烦...” “我对叶列娜的印象?为什么你会忽然问这个,我还以为蕾娜塔你对谁都不关心呢...叶列娜是个很好、很有魅力的女孩啊,是我们黑天鹅港里最受欢迎的孩子没有之一!大家都喜欢她!也没人不喜欢她!” “她会弹钢琴,会弹巴拉莱卡,圣诞节合唱的伴奏就是她演奏的...” “她会跳舞,尤其是芭蕾舞,霍尔金娜很多时候都会像她请教跳舞时发力的技巧和如何扩张表现力,在圣诞节上她可是舞池的中心!就连博士都夸赞如果再年轻几十岁,一定会向她约上一支舞。” “她的成绩很好,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每一次测试都是名列前茅,博士称赞她说如果以后有机会送哪个孩子去莫斯科读书,一定优先选她!” “她很漂亮,是女孩里最漂亮的...” “她体育很好,能跟男孩子掰手腕...” “她从不尿床...” “她的胸部是发育最好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男孩子们评出来的!” ... 蕾娜塔几乎把所有人都问了个遍,将得到的有关这个叶列娜的消息碎片拼凑起来,得到了一个闪亮的、完美的、宛如聚光灯宠儿的天之娇女,如果黑天鹅藏有一颗明珠,那势必就是叶列娜了! 她简直为黑天鹅港里孩子们的生活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教会了所有男孩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暗恋,教会了所有女生什么叫性感,什么叫美丽。这种人生来就是每一个地方的台风眼,受到万众瞩目,然而...然而蕾娜塔在今天之前压根不知道她是谁! 如果换一个人来,在这些信息的冲击下她大概已经觉得一定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选择性忘记了一些记忆,可蕾娜塔不同,她是个倔强的孩子,从护士长揍她屁股她都能忍住不掉一滴眼泪就能看出来了,在物理的伤害下她没有妥协过,在精神上的挫伤她也绝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并且,蕾娜塔在今晚睡觉之前,也想到了一个最为、最为关键的点,可以一举颠翻是自己疯了的可能,那就是黑天鹅港38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并且每个孩子都有编号,就像蕾娜塔是38号所以住走廊末端的38号房间一样——可叶列娜呢?叶列娜是多少号?如果叶列娜是39号,那么黑天鹅港就该多一个39号的房间!可这条走廊上最后的房间依旧是属于蕾娜塔的38号! ...只是蛮可惜的,这个巨大的关键漏洞是蕾娜塔在晚上才想起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难受得睡不着觉,忽然脑子过电才反应过来了这个问题,终于睡不住了穿上鞋抱着小熊布偶就跑进了走廊,准备依次地检查这条走廊上有没有多出一个房间,亦或者哪个房间里多睡了一个人! 现在大概时间是凌晨三点的样子,护士长已经休息了,守夜的护士也应该聚在餐厅里打牌聊天,她们每一个小时巡逻一次,在十分钟前才走过一遭,那时蕾娜塔在装睡,那么这意味着她现在在下一次巡逻到来前有充分的时间把整条走廊的房间全部检查一遍。 如果真没找到叶列娜的存在的痕迹,那明天一早她就要召集所有孩子好好讲一讲这件事...昨天中午的事情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讨论她脑袋是否有问题了,甚至还考虑跟博士汇报这件事情,最糟糕的情况是她可能真会被拖去动手术,就因为她不认识这个子虚乌有的叶列娜!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蕾娜塔从头到尾看了一遍38个房间,每个孩子都被她记在心里,除了那三个已故孩子的空房间,其他34个孩子一个没多一个没少,所以也不存在叶列娜忽然顶替了某个孩子的情况,在检查完最后娅可的1号房后,她缩回了脑袋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不是她疯了,而是整个黑天鹅港的孩子疯了!这里从来都没有叶列娜这号人物,这个女孩压根就没有... “没有什么?”在蕾娜塔身后,女孩冷不丁地问,声音跟雪一样凉薄,舔舐着蕾娜塔的耳根顺着脖颈钻到后领子里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蕾娜塔差些跳了起来,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出声招来护士,她猛地向一旁蹦了出去,脚下忽然踩滑了啪一下摔在地上,就地滚了两圈,手足并用地向后爬想站起来,抬头惊恐地看着站在1号房前刚才她身后的金发女孩。 “晚上好啊,蕾娜塔。”叶列娜双手插着腰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扭头看向了地上的纸娃娃,在她视线与对方接触时,那个名为‘佐罗’的小熊布偶立刻被举起遮挡住了她的目光。 “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叶列娜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蕾娜塔。 “你...你到底是谁?我看过了,38个房间根本就没有属于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蕾娜塔心其实以及凉了一半了,在这种时候碰见了身份不明的这家伙,如果对方真的是什么恐怖故事里的吃人怪物,那她岂不是今天就得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吗?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走廊里鬼鬼祟祟的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叶列娜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别...别狡辩。”蕾娜塔抬头仰视着这个金发女孩,窗外的月光照在女孩的白色的棉衣上,显出那即使有着年龄限制却依旧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乍一下都让她看呆了,但在对方饶有趣味的注视中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说,“这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你到底是谁,对大家又做了什么?” “是什么给了你,住在黑天鹅港就一定要在这条走廊上有自己的房间这个错误的判断?”叶列娜挠了挠自己柔顺的金发反问,“今天新来的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男孩不就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吗?他可是从小就住在黑天鹅港里的。” “......?”蕾娜塔被这反问问得一时间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反驳。 “而且谁说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然我睡哪里?真以为我是雪姑娘吗,在外面随便用雪堆一个雪屋就能住进去了,我又不是爱斯基摩人,不会做冰屋。”叶列娜摊了摊手看着地上的蕾娜塔,“以及,地上很凉的,如果不想感冒就赶快起来...算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去我房间喝点东西吧?” “去你的房间喝点东西?”蕾娜塔脸有些僵,觉得这套说辞是大灰狼骗小红帽进狼窝的谎言。 “我房间还蛮大的,比你的小破屋子好多啦,要来吗?”叶列娜也不管蕾娜塔的反应,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了,走向白光灯相间的黑暗中。 蕾娜塔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有些迟疑不定,但她隐约意识到如果想探清叶列娜的真实身份可能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对方虽然神秘不定,不知是好是坏,但起码刚才她从自己的背后出现没有害她...如果按恐怖故事来讲,刚才她就该被对方杀掉了吧? 可现在叶列娜却完全没有露出什么恐怖的模样,温柔美丽得像是白天孩子们描述的那样,甚至还请她去房间喝杯东西。 等等,喝杯东西?孩子们的房间里哪儿有什么东西可以喝? 诸多疑惑乱乱地塞在脑子里,蕾娜塔徘徊不定了数秒,听着前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了,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佐罗咬着牙大着胆子跟着跑了上去,还没跑几步却发现前面的叶列娜似乎早猜到她会来,站在那儿等着她。 “走吧。”叶列娜从一旁的房间上收回了目光,淡笑了一下,扭头向前走去了。 蕾娜塔跟上的同时扭头看了一眼叶列娜刚刚看着的地方,这同样是这一层的一间房间,只不过从来没有被蕾娜塔算进38个孩子的房间里,因为她到现在都不确定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铁门,上面用红漆写着巨大的‘Zero’。 零号房。 “不准备进去看一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吗?你偷看了38个房间,但唯独没有看这个,说不定里面藏着有关我的答案哦。”走在前面的叶列娜头也没回地笑道。 “...不了,你这么说,里面的东西一定跟你无关...护士长说过不准我们接近这里,不然就会关禁闭或者动手术。”蕾娜塔下意识就拒绝了叶列娜的怂恿,不知为什么她对零号房有下意识地排斥感,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接近这里,这里面也一定没有跟这个金发女孩相关的事情。 就算叶列娜今晚没有出现,在看完1号房后她也会乖乖地去一趟厕所然后回去睡觉,绝不会对零号房抱有任何期望。 “这样么。” 蕾娜塔看不见叶列娜的表情,也不清楚对方为何对零号房抱有兴趣,但这股兴趣似乎也不太大的样子,在她拒绝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了,只是领着她转过了走廊,深入了楼层的其他区域。 暖气管吹着热风回荡在走廊里,蕾娜塔吞咽着口水跟着叶列娜行走在这巨大的建筑中,她还从未深入过这么里面的地方,她们走过了工具间又掠过了设备间,走过守夜护士没关的门前,还能看见里面围在一起打牌的身影,惊得蕾娜塔大气不敢出,踮着脚尖走过了门前。 “还没到吗?”走过护士房间后,蕾娜塔才敢大着胆子小声问。 “快到了。”叶列娜随意地说道,比起蕾娜塔,她似乎才更像是黑天鹅港夜晚真正的女皇,随性地走在走廊上从不压低自己的脚步,好像完全不惧怕被护士撞见...难道她是幽灵?可以选择性让自己想看见的人看见?所以昨天早上葬礼的时候才只有蕾娜塔一个人注意到了她。 在蕾娜塔胡思乱想之间,她忽然撞到了前面停下脚步的叶列娜后背,她们来到了楼层最为偏僻的一个角落,暖风机箱呼哧呼哧地响着,墙壁高处通风管道里里扇叶旋转着发出咔咔的声音,在这里没有白光灯提供照亮,唯一的光源是尽头一扇巨大铁门上的红色应急灯。 “怕了?”叶列娜仿佛感觉到了背后蕾娜塔的退缩,笑着问。 “......”蕾娜塔没回答,因为她真的怕了,她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冷冻库! 黑天鹅港里有不少冷冻库,里面冻藏着不少肉类食品,每年这些库藏都由列宁号跨过北冰洋运送而来,被护士和士兵们搬到一个个冻库里,成为黑天鹅港全员整整一年的消耗。不少冻库因为年老失修的缘故被废弃了,面前的这间冻库就是其中之一,里面应该是漆黑一片挂着铁钩和肉架子,地上全是冻结的褐色血印子,空气里满是铁锈味和腥味。 “你住在这里?”蕾娜塔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是啊,我住在这里面,现在我就要把你拖进去挂在铁钩子上成为我明天的应急食品了。”叶列娜又猜出了蕾娜塔心里想的东西,转头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伸手就按在了铁门的红色转轮上,稍微一用力就打开了大门。 蕾娜塔正想转身就跑并且大声呼救,这里离护士的房间并不远要是她嗓门够大说不定能招来救援,比起被当成冻牛肉挂在冷冻库里,她情愿被膀大腰圆的护士们救下来后面临动手术和关禁闭的惩罚。 可就在叶列娜拉开了铁门的时候,温和的光线盖过了走廊里的红光,照在了蕾娜塔的脸上,优美的歌声和香甜的气味一齐从门后飘出掠过了她的耳畔和鼻尖,让愣住的她下意识抖了抖耳朵咽了口唾沫。 叶列娜完全打开了门,露出了门后粉色系的房间...不,这哪里是房间,这根本就是公主的寝宫! 蕾娜塔不可置信脸上眼眸中倒影出了那粉色的王国。 在黑天鹅港女孩们曾经的幻想中,公主的寝宫应该是由云朵铺成的,星星和月亮簇拥在房间里闪烁着眼睛,周围的墙壁是美好的粉色,床榻比云彩还要柔软,上面撒着巧克力和糖果,每天早上都有鸟雀欢唱唤醒睡眠中的公主殿下。 而现在,这个幻想居然成真了,铁门后的房间里粉色的壁纸贴满了整个墙壁,天花板上细细的丝线垂落下手工做的纸星星,月亮挂在正中央被涂成了亮黄色。角落甚至还有着一张崭新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小东西,最夸张的甚至是还有一台唱片机在缓缓运行,撞针下黑胶唱片慢慢旋转播放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在粉色‘寝宫’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圆形的床棉絮塞了很多的缘故整张床看起来鼓鼓的,只要跳上去一定陷得连人都找不到了!用窗帘裁下作的白色纱帘瀑布一般洒下笼罩住了床榻,上面贴着不少星星贴纸,想来躺在床上仰望纱帘时一定宛如置身星空。 “愣着干什么?”叶列娜走进了房门里回头看了蕾娜塔一眼,“还害怕我把你挂肉钩上吗?” 蕾娜塔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疼得差些掉眼泪,才相信了自己看见的一切,她颤颤巍巍地迈出步子跨过了铁门,踩在粉色的地板上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童话世界里。可房间角落天花板上进风口呼呼吹着的热风却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这里以前的确是一间冻库,但却被面前的女孩改造成了现在的粉色王国! “还觉得我是一个没有房间的幽灵吗?”叶列娜走到梳妆台前,端起了唱片机旁的两个铁杯子走回了蕾娜塔面前递给了她一杯,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牛奶...居然还真有东西可以喝! 不仅是喝的,蕾娜塔还在梳妆台半开的抽屉里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巧克力豆、水果口味的糖果罐、威化饼干以及火腿肠!这种稀罕东西只有在圣诞节的时候可以从护士长的手中领到那么一些,但在这里居然还库藏了这么多! 不止是零食,在梳妆台上蕾娜塔还看见了不少违禁品,比如没拆封的丝袜、金属管口红,银制的项链和耳坠,还有一盒映着摩登女郎的扑克牌...这间房间不止是女皇的寝宫,甚至还是一个宝藏库,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拿出去都会被孩子们抢疯的!怕是连护士长都没法拥有这么一间奢侈到极致的房间吧? “雪姑娘才不能喝热的东西,所以到底你是雪姑娘还是我是?”叶列娜坐再了房间中的软床上,看着持续发呆的蕾娜塔举了举杯子调侃。 “你...你到底是谁?”蕾娜塔现在算是陷入了难以自解的迷惑中,以前她还可以解释叶列娜是一个幽灵,是雪姑娘,甚至是一个怪物,可现在看来怪物和幽灵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起码那些东西不会有这么一个童话般的房间!这彻底让蕾娜塔无法判定叶列娜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蕾娜塔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来我房间的人。”叶列娜看着蕾娜塔笑着说,“所以你一定是特殊的,你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 蕾娜塔顿了一下,没有应和叶列娜的话,可她心里却隐隐认为对方说的是对的,她的确是特殊的,起码她以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所有人都记得我,但你不记得,这里面一定有所谓的原因,我也希望你能找到这个原因然后解决掉他。”叶列娜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蕾娜塔捧着牛奶杯有些不懂叶列娜在说什么。 “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叶列娜说,“所以我想在这里住下去。” 这算是摊牌了。 蕾娜塔盯着这个金发的女孩,对方这句话算是承认了自己是外来者?果然是她对整个港口里的人动了手脚,大家才莫名记得整个女孩的。 可为什么自己不记得?叶列娜为什么没法影响到自己? “嗯。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叶列娜看了一眼蕾娜塔微笑。 又来了,她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蕾娜塔后退了半步没敢跟叶列娜对视,害怕自己想的事情又被对方读到了。 “我观察到你并不讨厌有新朋友加入黑天鹅港这个大家庭是吧?就像今天中午一样,我看见你在教玛特维怎么用勺子吃饭...你是一个很富有同情心的人,蕾娜塔,既然你可以接纳玛特维,为什么不可以接纳我?”叶列娜笑着问。 “接纳你?”蕾娜塔没弄懂叶列娜的意思,对方这是想跟自己做朋友? “从明天开始,放弃调查我的想法,就像其他人那样,接受我的一切。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然后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叶列娜侧了侧头说,“这样你会受到应有的回报,比如每天晚上都可以来我的房间玩上一会儿。” “你的目的是什么?”蕾娜塔没有被诱惑迷昏了眼,机警地看了叶列娜一眼,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我的目的?其实悄悄告诉你,我只是一个难民啦。”叶列娜可爱地瘪了瘪嘴,“有人在追杀我,我逃到过很多地方都被祂找到了,最后我发现了这里,只要我躲在这里追杀我的人暂时就找不到我了!” “谁在追杀你?”蕾娜塔似乎被这个理由惊呆了。 叶列娜歪着头想了想说:“嗯...我也不大清楚,但祂说祂是...皇帝?” ------------ 第三百五十八章:篡改认知 “皇帝?” 蕾娜塔端着牛奶杯坐在了地上的一块蒲团上,面料是用的白色的被罩,里面塞满了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棉絮,很大一团像是懒人沙发,坐下去的瞬间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以为自己会陷进去,紧紧地抓住杯子担心牛奶撒出来。 “跟大灰狼差不多,我就是个纯善的小红帽啊,而祂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还是那种对我情有独钟的神经病。”叶列娜有些无奈。 攫欝攫。“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把祂打跑?”蕾娜塔好奇地问,能让整个黑天鹅港的人都产生幻觉,在她看来叶列娜一定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我的确很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就像你,起码我就拿你没什么办法。”叶列娜上下打量了一下蕾娜塔,“我的把戏虽然对大部分人都有用,但总有小部分的人免疫,而皇帝就是其中之一,通常这种情况下我都会拿一块板砖呼在这些人的后脑勺上,但如果板砖砸碎了他们脑袋都没事的话,我就只能跑路了。” 蕾娜塔下意识觉得后脑勺发冷,盯着叶列娜寻思对方会不会也偷摸着朝自己的脑袋上来那么一下。 “别担心啦,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对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动手,不然你现在也没牛奶喝了...跟我比起来,皇帝才是坏人,如果你不帮我隐藏身份,曝光了我的存在,皇帝找过来的话这一整个港口的人都得翘辫子。”叶列娜安慰道,可蕾娜塔只觉得惊悚,完全没感到安心...皇帝能杀死整个黑天鹅港的活人?对方真的还算是“人”吗? “祂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谁知道呢?反正比起“人”祂更像“怪物”,因为你能想到的“怪物”身上的一切特点祂都满足,如果祂真找到这儿,估计那些大头兵是拦不住祂的。有一次我准备坐飞机离开新加坡,飞机还在跑道上祂都能以一己之力给拦下来,折断了两半机翼,还好我溜得快才没被祂逮到,那也是祂最接近抓到我的一次了。” “祂能拦下飞机?”蕾娜塔眼中涌起了不可置信的色彩,仿佛在听神话故事,她可是知道飞机长什么样子的,博士给孩子们放过幻灯片,那些钢铁怪物的震撼至今都留在每个孩子的心目中。 巘戅英雄联盟戅。“祂当然能,如果有必要的话,疾驰的火车祂都能拦下来。”叶列娜也显得有些头疼,“我躲在豪华贵族邮轮上祂就找制造冰山撞邮轮,我藏在堪萨斯城的饭店里祂就拆饭店,我藏在飞机上祂就往行李舱里塞炸弹!甚至我躲在人最多的印度,她就大范围地投毒产生毒气把我逼出来。” “这样你都躲过来了...”蕾娜塔看着叶列娜眼中满是佩服,主要是对方阐述这些事情时情绪十分到位,眼中满是后怕和懊恼简直让她没法去质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如果叶列娜是个骗子,那么她一定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骗子。 “祂就是个怪物,不择手段地想要抓到我,无论波及到多少人,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和灾难,于是之后我就干脆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躲了,这样起码她找到我时不会波及到太多无辜的人。”叶列娜摊了摊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叶列娜看着蕾娜塔慢悠悠地说。 蕾娜塔心想我怎么又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叶列娜似乎也读出了她的想法缓缓解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黑天鹅港大概是我最后一个能藏身的地方了,如果这里再被皇帝找到我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藏了,而如果真被祂找到,那么黑天鹅港大概也会在祂找到我后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时付之一炬,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蕾娜塔忽然就读懂了叶列娜的意思,如果她这个港口里的唯一知情人执意要跟对方作对,那个“皇帝”真的找来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包括她自己。 “所以你是好人么?”蕾娜塔踌躇了好一会儿问了一个让叶列娜愣神的问题。 “被追杀的受迫害方就是好人么...你也可以这样认为吧,起码我有自主意识到今天起就只一个劲儿地躲那个狗皇帝了,根本来不及干什么坏事儿...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准备干坏事儿,而是我的能力很适合干坏事儿!”叶列娜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话说到一半发现蕾娜塔的目光怪怪的又立刻改口了。 “你的把戏。”蕾娜塔抬眼看着床上翘着腿的叶列娜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好像一天的时间里大家都忽然认识你了!” “我如果告诉你了,算是我跟你坦白了我的秘密,你接下来就会帮助我藏在黑天鹅港里吗?”叶列娜微笑着问。 蕾娜塔迟疑了,因为她似乎意识到这是一次交易,但她看着带着淡淡笑容的叶列娜,从对方身上她自始至终其实都没有感受到过半点恶意。 虽然这个女孩身上依旧有很多谜团,比如她出身在哪儿,皇帝又是谁,皇帝为什么要追杀她着一系列问题没有得到解惑,但她却莫名地愿意去相信对方说的话。 “我愿意。”蕾娜塔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叶列娜也点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能力是篡改认知。” “篡改...认知?”蕾娜塔有些没能理解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把大众认知的现实篡改成我所认知的现实,比如我问你白云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蕾娜塔回答。 “如果我认为白云是黑色的,那么明天你去向黑天鹅港里的人问这个问题,他们都会回答你是黑色的。”叶列娜说,“因为在我的认知了,白云就是黑色的,他们的认知会被我强行拉到我的频道上,共享我的认知。” “可白云明明是白色的,抬头就能看见啊!”蕾娜塔忍不住抬了抬头,只看见了天花板上吊着的星星和月亮,在角落也的确有一团白棉絮被挂着,当做了白云。 攫欝攫。“所以我也不会篡改这么容易被戳穿的现实,让我篡改白云的颜色,我不会直接设定‘白云是黑色的’,而是采用‘白云在晚上的时候会变成黑色所以它是黑色的’这种看似符合逻辑的设定。”叶列娜说,“我想要白嫖飞机票,就让所有人觉得我是机长的女儿,因为那趟航班的机长真的有个女儿,我想白吃白喝就让大家认为我是店长的女儿或者情人...只要篡改的认知不会跟现实起到太大的冲突,他们就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认为的事情是错误的。” 巘戅奇幻戅。“我篡改所有人的认知,让他们认为黑天鹅港里一直都有我这号人的存在,我不会从我在黑天鹅港里的生活痕迹上下手,因为我的能力没法真正地影响现实,这算是我能力的硬伤,所以我就会选择去无限加深他们对我‘一头金发’、‘精通乐器’、‘长相漂亮’、‘聪明伶俐’的这些印象!因为这些印象是合理、符合逻辑的,因为我的确每一样都占到了!每次他们看到我都会不断地加深这些印象,进而重复增加‘叶列娜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并且一直都很优秀’这件事的可信度。”叶列娜撩了撩自己金色的长发说。 “只要我不揭穿你,你就能一直正大光明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蕾娜塔也算是理解为什么叶列娜要跟自己做约定了。就像叶列娜没有编号一样,这是一个篡改认知后留下的BUG,但如果没有人点出这个BUG,那么所有人都不会主动意识到叶列娜在黑天鹅港里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正式房间。但如果她这个没被篡改认知的不确定因素将这些BUG主动提出来,进而找出更多的BUG,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叶列娜不对劲,就会瞬间打破篡改认知的效果。 “你可真是...厉害。”蕾娜塔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震撼了,这种宛如超能力的把戏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有了这个能力,就等同于黑天鹅港几乎完全变成了叶列娜的家,在没有人拆穿她的情况下,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里,随时随地地更新着篡改认知的设定,她可以是最优秀的孩子,圣诞节的时候可以获得最多的糖果;她也可以是护士长的女儿,她就能肆无忌惮地欺负其他孩子,不顾宵禁在走廊里乱跑了;她甚至可以是博士的女儿,这样黑天鹅港里的所有人见到她都得看她脸色,对她好言好语...只要时间足够,她完全可以把黑天鹅港变成她自己的王国! “可...为什么你的能力对我无效?”蕾娜塔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觉得被篡改认知很有意思么?”叶列娜偏着脑袋看着蕾娜塔问。 “不...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是特殊的。”蕾娜塔缩了缩脑袋。 “我也很好奇这点。”叶列娜说,“但其实你知道吗,你还真不是唯一一个对我篡改认知免疫的人,在黑天鹅港里还有一个人对我的能力免疫,我在昨天第一次大范围发动能力笼罩港口的时候忽然发现的。” “谁?”蕾娜塔下意识问。 “玛特维。”叶列娜说,“那个笨笨的小男孩。” ------------ 第三百五十九章:旁观者 “玛特维?”蕾娜塔愣住了,脑子里想起了中午餐厅里那一幕,那个怯懦胆小并且傻乎乎的小男孩甚至连勺子都不会用,动静一大些他就抱头缩下去鸵鸟似的,这样的人居然可以抵御叶列娜的认知篡改? “我能感觉到他很不一样...特别不一样。”叶列娜摩挲着铁皮杯子挑眉说,“我没法篡改他的认知,就跟你一样,并且我在黑天鹅港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从来没见过有外人进来,也就是说明这个男孩并不是如博士说的那样是‘新朋友’,他是在这里从小长到大的!只是从来没人见过他!” 攫欝攫。从小到大没有见过任何同龄人? 蕾娜塔有些不敢想象那个名为玛特维的小男孩是怎么过过来的,没有交流,没有朋友,孤独过了五六年的时间,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会疯掉吧? “你应该也发现了,阿廖沙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他的房间也空置了下来,但那个男孩却完全没有要搬来跟我们一起住的意思,你难道不好奇他今晚睡在哪儿吗?”叶列娜忽然问道。 “...博士的房间?”蕾娜塔下意识说,但却立马就发现叶列娜看向她的视线变得诡异了起来,而她本人却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哪里奇怪了。 “好吧看起来你不是那个意思。”发现蕾娜塔眼里满是纯真茫然后,叶列娜也假咳了两下摆正表情说,“我就直说了吧,我对可以摆脱我篡夺认知这个能力的人很有兴趣,这个世界上我总共就遇到过三个这样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玛特维,还有一个...” “...是皇帝?”蕾娜塔说。 “很聪明。”叶列娜点头,“就跟你想的一样,既然我拥有这么厉害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篡改皇帝的认知,让对方认为我是一个路人,或者是一个完全无害的家伙...但可惜我做不到,我的能力在皇帝身上完全无效,而祂也强大的可怕,我只能一直逃。” “为什么皇帝可以一直找到你?”蕾娜塔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的这一点,抬头诡异地看向叶列娜。 之前叶列娜提及这件事时一直强调皇帝的可怕,却让她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皇帝总能找到她?按叶列娜的说法她已经逃遍整个世界了,以她的能力应该能很轻松地躲藏在任何一个地方过的自由自在,可皇帝却总是能找到她。 叶列娜顿了一下,看向蕾娜塔,房间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最后,空气凝滞到令人感到不适时,她才吐了口气轻声说,“好吧...我承认我隐瞒了一些事实,那就是好像我跟皇帝之间有种冥冥之间的联系,能牵引着祂找到我,但我却没法斩断这个联系,所以祂总能找到我...我希望黑天鹅港能成为我最后的庇护所,但我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蕾娜塔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因为叶列娜这席话的意思是黑天鹅港也根本不是对方最后的藏身地,这里地处偏远大概只能让那个可怕的皇帝找得久一些,但也是迟早的事情对方总能找上门来,至时的结局就真会如叶列娜之前所说的一样,整个港口面临着覆灭的危机! 说到了这一步,叶列娜的脸色似乎也有些白,不那么好看了,“比起我祂才是真正的怪物,祂身上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我只知道祂抓到我后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为此我宁愿一辈子逃下去,放弃沿途上所有的风景...如果祂真的找来了黑天鹅港,我大概会主动离开的,可我也没什么地方去了,无从南方一直走到北方,再往北走,就只能跳进大海里了。” “你可以跟祖国说这件事,让他们帮你啊。”蕾娜塔绞尽脑汁也没法想到破解这个局面的方法,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是驱逐叶列娜离开黑天鹅港,这样皇帝就不会对这里造成伤害了...可她却怎么样都没法说出这句话,只能干涩地做出这个建议。 “没用的。”叶列娜收拾了一下心情,注视着面前的蕾娜塔说,“但其实这个死局也不是没有解法...有些时候钥匙往往放在面前,只是找不到她的使用方法。” 蕾娜塔没反应过来叶列娜的意思,但却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巘戅LOLm戅。“...我?”她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 “其实我会主动找上蕾娜塔你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也正和你问的这个问题有关。”叶列娜看着蕾娜塔的表情慢慢地严肃了起来,“你想过为什么今晚我会特别招待你,跟你叙述这些事情吗?” 因为自己是特殊的,可以免疫认知篡夺?叶列娜希望自己能守约不戳破她的存在? 蕾娜塔是这么想的,因为包括之前叶列娜也是这么说的,但接下来对方的一席话却打破了她的认知。 “如果真是害怕你戳穿我,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排除掉你这个威胁?”叶列娜说,“我的能力是篡夺认知,我没法篡夺你的认知,但却可以篡夺其他人的,让她们认为有问题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生活在38号房间的人一直都是叶列娜而不是蕾娜塔...” 蕾娜塔听完这席话脸色都变了,叶列娜却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我说过我不是坏人,所以我也不会这么做的,而是跟你好好喝点东西谈条件,相互信任...包括现在,我也把这些话摊出来说了,也能显示出我的诚意了。” 听到这里,蕾娜塔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心情好像做了过山车一样刺激。 “不过蕾娜塔你知道吗?之前我说你是我摆脱皇帝的钥匙并不是在开玩笑,我说过你可以无视我的认知篡夺,这似乎是一件很没有理由的事情,但在我这里的感受来看,就像是我释放出一个领域,而你的身上裹着一层绝缘膜一样,完全将我的领域排斥出去了,我的能力才无法对你生效...你对我来说就像被一颗密不透风的球保护在里面了一样!这意味着什么?”叶列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这意味着如果我能找到你免疫我能力的办法,我再想办法复刻的话,说不定就能有机会阻隔掉皇帝对我的感知,这样我就彻底自由了,祂也再也找不到我了!” 蕾娜塔因为叶列娜的这套说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心想自己还有这个本事?可她平时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该吃吃该睡睡,只是偶尔晚上跑出来撒撒野,带着佐罗一起去图书馆烤烤壁炉什么的,哪里有叶列娜说的那么厉害了。 “看起来你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叶列娜的目光渐渐缓了下来,颔首说,“但我会找到这个原因的。”攫欝攫 “你刚才说那个叫玛特维的小男孩也跟我一样对你的能力免疫。”蕾娜塔想了想迟疑道,“所以你准备也找到他跟他说这些事情么?” “我会的,你们两个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共性,这代表这种特殊可能是可以重复的,一旦我能找到这个共性说不定就能隔绝掉我跟皇帝之间的联系,让祂再也找不到我了。”叶列娜认真地说道。 “可玛特维没跟我们住在一起,你知道他的房间在哪儿吗?”蕾娜塔问。 “我知道。”叶列娜点了点头,“其实今晚我最开始就是准备先去找他的,只是中途遇到了你才改变了计划,现在时间还早,或许我们还有时间。” “我们?” “难得可以进行冒险的机会,你舍得不跟我一起去么?”叶列娜侧头看向蕾娜塔笑着问。 “我...”蕾娜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闷闷地闭上嘴巴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极了。”叶列娜一拍手,站起身把牛奶喝完的铁杯子放在床上,小跑向蕾娜塔拉住她的手就往房间外走。 “别...别急啊。”蕾娜塔似乎被叶列娜的热情吓到了,头一次被人拉住手脸上也有些坨红,踉跄着被拉向门外,“不关门吗?” “不用。”叶列娜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内,像是看见了什么人似的,莫名的笑了笑,“记得带上门。” 蕾娜塔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但却什么都没看见,随后调头回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外。两个女孩的背影在暗红的长廊内越跑越远,脚步声也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蕾娜塔和叶列娜离开后,这条走廊彻底陷入了寂静,冷冻库上的红灯放射着暗红的光线,风扇呼哧呼哧的转着,外面传来风雪的呼啸声。 可这个时候,在一片寂静中,本该无人的粉色房间里一只手伸了出来,铁门缓缓地从里面被这只手推开了。 林年推开了铁门,走出房间,站在了走廊上。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逐渐消失的背影,头顶的红灯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晦暗不明的阴影。巘戅顶点戅 “有点意思...”他低声说。 皇帝、篡改认知、蕾娜塔、黑天鹅港... 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 金发女孩...或者说,叶列娜? ------------ 第三百六十章:末代公主 林年走在黑白交替的走廊中,墙壁上一颗失灵的白光灯闪烁不定,灯丝传来嘶啦的响声,像极了恐怖游戏里闹鬼的过道,他伸手轻轻擦过墙壁,碰掉了几枚白垩片落到了地上,摔碎成了粉末溅到了他的运动鞋面上。 一切都恍若真实,空气中的寒冷,忽明忽暗的光线,那冰雪和排气管上黑油的刺鼻气味,手指在划到白垩片时皮肤下陷的凹痕里会沾上点点白色的粉末,轻微一捻还能听见细微的碎裂声在指尖中发出。 林年收回手在黑色风衣的后摆上蹭了蹭,就算身在这里他也穿着执行部标志性的风衣,风衣里藏着两柄开着樋‘樋’黑钢匕首,风衣内衬的右边挂着一把三棱军刺和一把柯尔特左轮,十五个弹巢又依次排列挂在左边,末端系着两颗破片手雷、一颗震撼弹和一颗烟雾弹。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背后风衣下横着的那把炼金古刀‘菊一文字则宗’,他居然连这把大杀器都带进来了,现在的他可谓是全副武装,就算正面遇上一个机械化步兵部队他都能用这些装备给应付过去,别说一个位于西伯利亚的无名港口了。 ...黑天鹅港? 林年记得金发女孩是这样称呼这里的,只不过现在对方不叫金发女孩,而叫叶列娜,这下他也倒算是解决了一个一直以来的未解之谜。 在第一次遇到金发女孩后,对方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性命,她对林年了若指掌,能倒背默写林年的生辰八字和XP系统,肚子里的蛔虫都没她亲近林年,可反观林年,经历了那么多,他甚至不知道金发女孩的名字。 可现在这个谜题被揭开了,并且揭开的也不止是谜题。 林年从最开始恢复意识时是出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他躺倒在冰原上被火辣辣的风雪抽着脸颊,坐起身来后发现自己被丢在了一片茫茫的雪地上,最开始他还不能确定这里是南极还是北极,但在看到一头白熊在雪丘不断挖掘着什么的时候,他才确定了这里是北极。 白熊的真实身份无疑就是北极圈之王,北极熊了,除去人类外几乎没有任何天敌,为了耐寒囤积的脂肪堆积足500公斤的体重,加上能撕开铁皮的利爪和牙齿,一巴掌下去就是一头豹毙,任何生物在北极圈见到它都得闻风丧胆而逃。 然后那头北极熊被林年宰了... 如果是普通混血种的话大概会头疼一下,但很可惜这头北极熊遇到的是全副武装的‘S’级,他甚至就连刹那都没有使用,轻松躲过一次凶狠的扑击,抽出装备部微调过的柯尔特左轮,一颗穿甲弹就把白熊的脑浆给扬了一地。 随后在进一步观察北极熊刨开的雪丘时,林年才发现这只大可爱并不是想刨坑抓鱼吃,而是在找另外的‘肉食’,在雪丘下藏着一件粘血的小孩子的衣服,大概就是这个东西吸引到了嗅觉异常灵敏的北极熊。 这时他也进一步地注意到了雪堆里埋着的那块崭新的墓碑,上面刻着俄文,从而进一步确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什么时候。 墓碑上有俄文就意味着有俄罗斯人居住在附近,首先排除科考队,因为科考队的尸体是不可能葬在这里的,那大概就是原住民的坟墓,而正常有人居住且会出没北极熊的地点就能粗略锁定在西伯利亚以北的高纬度地区。 这片地方人烟稀少,食物链顶端的除了北极熊以外就是俄罗斯人...哦不,这个时候还没有俄罗斯,因为崭新墓碑上刻着【1985——1990】,现在这里的土地还属于苏维埃共和国,世界上的两极之一,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大哥。 忽然回到了1990年左右的北西伯利亚,林年当然不会认为自己赶上了流行的穿越,虽然他平时也看过几本网络,但很显然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可没遇到过货车司机或者天雷灌顶的劫难,就算遇到了他也都能轻松躲开(闪电每秒的速度是106米,是一种放电现象)。 他没有失忆,反而大脑特别清晰,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很清楚地记得他人是在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二楼的考场,当时他正在进行3E考试,他还清晰记得教室里播放的掩盖龙文的歌曲是《Can't_Take_My_Eyes_Off_U_》,他只听完了前奏就有些困了,闭上眼睛才打个哈欠的功夫就一瞬间就失去意识来到了这里。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大概只有一个。 那就是金发女孩无疑了。 金发女孩能在一定程度上把玩自己的记忆,这一点林年是清楚的,因为那家伙不止一次暗示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她就可以帮忙安排自定义梦境体验,地点、时间、年龄、发色、甚至大小、性格她都能帮林年设定...有了在梦里试错尝试掌控言灵·浮生的体验后,林年完全不怀疑对方有说到做到的本事... 现在他身在这里应该就是金发女孩的杰作了,他起先像个傻子似的在雪地上呼喊对方现身,但在徒劳无功的数次尝试后,他也意识到了如果自己不动,那么大概他就真得在这里傻傻地待上几个小时,因为梦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不一致的。 在彻底认命之后他也就干脆地在雪原附近寻找起了活人的踪迹,随便乱逛了一会儿后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港口,那些漆黑的建筑拼凑在一起,就像卧倒的巨人一样藏在风雪之中磅礴而震撼。这下他也算是知道金发女孩想做什么了...这就像一场游戏,只要他愿意探索,就能轻松找到线索,从而跟进线索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应了这倒霉女孩的安排,走向了港口。 黑天鹅港的安保并不强,虽然各个出入口都有带着苏联红星军帽的士兵,但他们根本没机会看到林年的影子,在独自行动下林年甚至不需要暴血使用时间零,光是刹那就能轻松欺骗这些普通人的眼睛。 他毫不怀疑这些士兵如果发现了自己立刻就会对他进行攻击,因为之前那只倒霉催的北极熊可是把他当成过走丢的海豹,他不想节外生枝弄一出单人屠杀苏联港口的戏码来——金发女孩应该也没那么无聊让他在梦里也得大开杀戒,平时那家伙可是很反感林年杀杀杀的,用她的话来说出任务不如窝在家里多看几集动画片或者美剧,她在林年脑子里待着可是闲得蛋疼,每天还看手脚落地脑浆乱飞简直会把人逼疯。 在进入港口后,林年也发现这里的科技水平的确十分落后,护士们身上穿的衣服都特别具有年代感,到处都是生锈冻冰的铁管,虽然偶尔能见到少年牌的彩电,但里面播放的画面却比马赛克好不到哪里去。 老式布局的房间里能见到普通的家电,比如吸尘器、冰箱,但款式都很老旧,泛黄的铁皮外壳上贴着护士家人们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都带着白色的包头巾站在满是俄语的横幅下举着手面带腼腆的笑容。 但潜伏在这个港口里大概半天时间,林年的注意力很轻松就被那群穿着白色棉衣的孩子吸引过去了,也就是在这时他才隐隐开始察觉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起初他还以为这里只是前苏联的某个军事基地,里面置放着核弹头和大堆科技武器,但这群孩子出场后,他很轻易就在里面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金发女孩。 在这里金发女孩有着自己的名字,叶列娜,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她,女孩仰慕,男孩渴求,像极了一个学校里的舞会女皇。 林年也无数次想直接走上去问金发女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对方却完全没给他机会,一直待在人群中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 他几乎看了这群孩子在港口中一整天平常的生活,午饭、午睡、上课...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港口里的孩子们要上的课程还特别丰富,除开数理化以及一些常识课程之外,男生有特别的格斗课强健体魄,而女生则是有舞蹈课锻炼柔韧性培养身段。 尤其是在舞蹈课上,金发女孩也是最吸引人的那个,每一次垫脚起跃小腿绷的弧线都是那么美丽,每一次旋转都是那么完美挑不出一丝瑕疵,教导舞蹈的护士鼓掌之时满嘴‘bravo’,又再扭头怒斥教室外的玻璃窗上扒着的一整排男生...林年也在其中,只不过他换上了一身士兵的装扮,正大光明地偷看着女孩子们练舞,金发女孩也注意到了她,甚至还悄悄对他做鬼脸,偷看的所有男生都瞬间高潮,面红耳赤地争论这个鬼脸是做给谁看的。 练舞、学习、放风、晚餐...金发女孩完全融入了这群孩子中,跟他们有说有笑着,甚至还在草坪上跟女孩们玩跳皮筋,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好像她真的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就算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林年依旧没有轻易下达定论,因为她知道,金发女孩很会骗人,他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某部电影里的场景,对方闲得无聊了就在他脑袋里上演了这一幕小剧场自己演戏玩...而拖他进来的理由自然也有了,演戏这种东西本来就需要观众,而她唯一的观众就只有林年了。 直到梦境里的时间来到了夜晚,西比利亚的寒风带上了墨的颜色,染黑了整个北冰洋,这一场闹剧终于有了结束的征兆。 那个林年熟悉的金发女孩,在这里名叫叶列娜的家伙终于落了单,主动脱离了被护士带领着走向房间的一众孩子的队伍,形单影只地走跳着哼着歌,走向了港口的复杂的走廊末端,林年跟了她一路,最后发现她停在了一条走廊尽头的一扇废弃冷冻库的铁门前。 “怎么样?”在大铁门的面前,金发女孩头也不回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 昏暗走廊的的角落,跟了对方一整天的林年也终于走了出来,站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望着那身穿白色棉衣的纤细背影,一头金发在暗红的灯光中晕染上了一层血色。 “总不是在问你当了一整天的跟踪狂的感觉怎么样。”金发女孩撩了撩自己背后的长发,转身倚靠在了铁门上看着不远处的林年微笑道,“我是指这里怎么样?黑天鹅港。” “不怎么样。”林年扭头看了看周围斑驳的墙壁和失修的管道,铁风扇在网栏后咔咔地转着更是显得有些扰人,“比起在这里陪你玩谜语游戏,我更想回去考场考试,现在在外面我应该是睡着的吧?如果不答题的话,我就得交白卷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可不会让我的男孩考试交白卷。”金发女孩微笑着说。 “你上次的确没交白卷,而是交了一只乌龟,暗喻我们的校长是只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老王八。”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脑袋里吗?”金发女孩叹了口气看着林年。 林年偏了偏头望着这每一个细节都逼真到极致的一切,“我当然好奇,但事实证明,不管你弄什么幺蛾子,不到关键时候你是不会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的,所以我现在也懒得去猜了。” “嘿,别这么冷漠无情嘛,我保证你这次3E考试得满分,交上一份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卷。”金发女孩耸了耸肩,“以你的能力应该已经基本弄清楚现在的年月时间,和这里的地点了吧?” “前苏联的一个实验港口?我听说过苏联和美国在冷战期间都做过不少丧心病狂的实验,这也是其中之一么?那些孩子也是实验的牺牲品?”林年淡淡地问。 “黑天鹅港,这是这里的名字。”金发女孩缓缓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轻轻点头看向林年的双眸说,“现在的我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林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金发女孩居然这么简单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他原以为对方出现在那群孩子中应该是一个障眼法,像是过家家一样的玩耍,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以前似乎没跟你提过我的名字。”金发女孩说,“就你所见,我也有过名字,起码在这里,我的名字是‘叶列娜’。” “全名呢?”林年下意识问。 “罗曼诺夫...叶列娜(名)·阿历克丝娜(阿历克丝之女)·尼古拉耶夫娜(尼古拉耶夫之女)。”金发女孩做了一个宫廷礼仪,抬首看向林年微微挑眉,“我的母亲名叫阿纳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俄国沙皇末代的公主!” ------------ 请假一天 医生开了什么复方氨酚烷胺,吃了有些起瞌睡,状态不是太好,刚好看看书吧…顺带昨天其实在一章更新后还熬夜写了一万三千的番外(起点番外活动,详情可评论区了解),人都给写傻了,今天更不舒服了… 请假一天,望谅解,对唔住,对唔住,对唔住。 以及预告一下,黑天鹅港的短剧情将会在三章内完结。 ------------ 第三百六十一章:故事的结局 “我们还要走多远?”漆黑的走廊上,蕾娜塔小声地问。 即使她刻意把声音压到最低、最低了,却她的话语却依旧在走廊中无限回荡着,足以见得这条走廊的冗长。攫欝攫 “黑天鹅港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大,这个建筑在设计的时候饱含了很多隐秘的设施建筑,比如阁楼、露台以及...地下室。”叶列娜淡淡地说道。 黑天鹅港,凌晨四点,实验区B区域。 走廊上,两个女孩并肩走在一起,她们现在正身处黑天鹅港的实验区,在这里港口的主人,赫尔佐格博士会经常性地做一些有利于祖国的科研,在冷战攀登到极致,军备竞赛到达冰点的时候,总就会有人想另辟蹊径,制造出一些能打破局面的创造。 听说黑天鹅港就是为此诞生的,所以在这里特别会有一个实验区,占地约莫是整个港口的三分之一,三座建筑呈凹字形连在一起,使得里面的走廊长得令人胆战心惊。巘戅戅 这里是黑天鹅港里最神秘的地方,听说这里有时夜晚会传来惨叫声,走廊上经常能看到血脚印,在实验室里藏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胚胎,带着血丝和筋膜。更有人亲眼目睹过,在手术台上躺了一只剥皮的北极熊,划开的腹部五脏六腑还在搏动... 各种听说、好像将实验区营造为了一个禁区,而这里的确也是无关者的禁区,在各个入口都拉上了带电的铁丝网,上面用俄语写着禁止进入,就连护士们都没有权力踏进这里一步。 而现在,她们却胆大包天地闯了进来,叶列娜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钥匙,打开了通往实验区的一扇门,大大方方地就带着蕾娜塔进来了,看样子应该是惯犯各个路线不看地图都熟络于心。 蕾娜塔行走在孤寂的走廊上,只能听见自己和叶列娜的呼吸声,在这里她每说一句话,声音都会响彻这个空荡荡的建筑群,只能轻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醒了这漆黑建筑里藏着的怪物。 两人唯一大概的光源就是叶列娜手中的提灯,光线亮度有限只能照亮五米以内的黑暗,简直就像是在大雾中行进,永远不知道深处的黑暗等着你的是什么。 “我感觉背后有人跟着我们。”蕾娜塔不安地扭头看向身后。 “实验区除了博士和相关人员之外谁都不允许进来,怎么可能有别人?”叶列娜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安慰蕾娜塔说。 “......”其实蕾娜塔并没有感觉错误,因为此时此刻真的有人在跟着她们。 林年藏在转角的角落里,避开了蕾娜塔忽然回头的视线,他经过执行部的专业追查训练,想要跟踪这样两个孩子,可谓是再简单不过了,尤其是其中一人还跟他心照不宣的情况,就算蕾娜塔真的不小心瞥见了他的身影,叶列娜估计也会忽悠她看错了吧? 在废弃冷冻库改建的粉色房间中,藏在衣柜里的林年听完了两人的全程谈话,可能在蕾娜塔的角度来看,叶列娜所说的那些话,譬如‘皇帝’什么的,有些云里雾里。但在林年这里来看,叶列娜说的每一句话都宛如惊雷般炸耳。 ‘皇帝’早在几十年前就出现过了。 金发女孩居然也是几十年前的人。 ‘皇帝’居然还在这些年月里追杀过金发女孩。 金发女孩的能力是‘篡改认知’。 ... 可就现在金发女孩以没有肉体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情况来看,难道那个皇帝算得上是追杀成功了?可为什么金发女孩还像个幽灵一样俯身在自己身上? 林年不清楚,但金发女孩让他看下去,大概意思就是一些谜题搞不准真的会在这次给揭开。他跟着两人一直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在那里是一间绿皮的木门旁挂着银色的门牌号,上面刻着一句潦草的德语。 叶列娜用德语念出了这串字符,一旁的蕾娜塔抬头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她有用俄语翻译了一遍,“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这里是博士的办公室。” “博士的办公室?”蕾娜塔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绿了起来。 在黑天鹅港里每个孩子都怕护士长,那是因为护士长有关人禁闭的权力,而博士不同,他几乎从来不关人禁闭,孩子们调皮他只会露出长辈般温和的笑容。理应没有人会害怕这个老人,但提及博士的名字时,却没有哪个孩子不夹紧腿脸色大变的...因为博士几乎给每个人都动过手术,有关大脑的手术,要用到切割机的手术刀,那是一段令人望而生畏的记忆,深深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以物理的形式刻下了。 蕾娜塔没有动过手术,但生活在身边全是敬畏博士的孩子中,久而久之她也对那个温和严谨的老人抱有了恐惧的心态,即使对方一直对她很好,没有让她也上去手术台。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天真地认为过博士把她当成了特殊的家人看待,但之后在发现老人偶尔扫视所有孩子时眼底流露出的一些晦涩和漠然的情绪时,蕾娜塔心中就悄然排除了这个可能。 “怕什么?如果我愿意我还可以是博士的亲女儿呢。”金发女孩耸了耸肩。 “但我不是啊。”蕾娜塔苦着脸。 “你可以是,那你想是吗?”金发女孩偏头打量着蕾娜塔,“我可以把你设定成博士的私生女,你的母亲是苏联当红的歌姬,所以男生们都会开始认为你现在只是还没发育,等以后一定能长成长腿细腰的真正女人!” “我感觉我长不了多高。”蕾娜塔下意识说。 攫欝攫。“努力多喝牛奶吧,有时间跳跳皮筋,有助于骨骼拉伸,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叶列娜说着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蕾娜塔被带偏了话题都忘记阻止了。 打开门办公室内一片黑暗,叶列娜顺手就打开了墙壁上的灯,温黄的灯光照亮了书架堆满的房间,比起办公室,这里更像是一间书房,左右都是书架上面塞着各种语言的书籍,大多俄语和德语系,少部分的生僻语言蕾娜塔甚至见都没加过。 “我们不是要去找那个小男孩...玛特维吗?为什么会来这里?”蕾娜塔缩了缩脑袋打量着这书卷气息浓厚的房间问。 “他就在这里啊。”叶列娜说。 “就在这里?”蕾娜塔和躲藏在办公室门外偷听的林年都是一愣。 像是书房的办公室并不大,最多就五十平米左右,并且大多地方都堆着书架和书籍,完全看不见能藏人的地方,难道那个小男孩躲在办公桌下面? 就在蕾娜塔想要提问的时候,却发现叶列娜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去,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人她完全搞不清楚这个女孩究竟是来找人的,还是借口跑来博士办公室捣乱的。 “进来一些,如果不进来的话一会儿就没机会进来了。”叶列娜说。 门口的蕾娜塔下意识迈前了几步,叶列娜弯腰拉开了办公桌第三个抽屉,在里面不知道做了什么,忽然整个办公室都震动了一下,书架上的书籍相互碰撞发出异响声。 蕾娜塔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以为惹什么祸了,回头看向来时的大门却发现门外已经不是走廊了,而是一面正在缓缓移动的墙壁!不...不是墙壁在移动,而是她们在移动,这间办公室整个就是一个电梯,带着这个书房似的屋子向着黑天鹅港的地下缓缓沉去了。 也难怪叶列娜说在不进来就没机会进来了,这句话不是跟蕾娜塔说的,而是跟门外的林年说的,他也在电梯启动的瞬间进入了房间,在蕾娜塔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站在了她的身后,蕾娜塔转头他就挪动位置,足够快的速度和反应能保证他绝对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叶列娜像是完全看不到蕾娜塔身后那么大个人似的,看向面前不知所措的女孩面色平静地嘱咐,“我们现在要去找玛特维了,但玛特维的状态一直都不是太好,所以等见到他的时候不要惊慌,不要尖叫。” “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地方?”蕾娜塔有些唇干舌燥,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本来实验区就已经够神秘了,藏在实验区博士办公室里一架秘密电梯通往的地方又该有多么禁忌?被藏在那里的玛特维又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无助地看着叶列娜,因为这一切都是叶列娜引领着发生的,她现在也只有跟着对方的步调前进了。 “其实我比你们早很多时候就认识玛特维了。”叶列娜感受着办公室下沉的震动说,“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机不太好,我完全无法跟他交流。” “无法交流...?那个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吗?”蕾娜塔想起了那个小男孩甚至连勺子都不会用的情景。 巘戅奇幻戅。“不,比这更糟糕。”叶列娜看着蕾娜塔...亦或者她身后的男孩说,“那时候他简直就像一只嗜血的野兽,一个彻彻底底的小怪物。” “小怪物?”蕾娜塔有些理解不了,因为在她看来那个叫玛特维的男孩是多么的无害,甚至显得蠢笨胆怯,这种孩子就算受到了欺凌也会抱着头躲在角落挨石子儿砸吧?怎么会跟怪物扯上关系。 “没有理智,没有意识,完全被杀戮本能控制。”叶列娜说,“你想到了什么?” “怪兽?”蕾娜塔原本想说北极熊的,但北极熊某些时候也有很有爱的一幕,譬如带着小北极熊玩雪撒欢,没有理智没有意识的东西只有童话故事里的吃人怪兽。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的东西。”叶列娜说,“他见到我的第一个瞬间就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像是疯狗一样,还好他的身上长着五根铁链,我才没有被他扑倒在地,但他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差些把墙壁都扯塌了...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有被吓到了,差些就转身落荒而逃。” “五根铁链?他做错了什么事情被关着?”蕾娜塔低声问,在她的印象里,铁链只有罪犯才会穿戴,而也只有十恶不赦、灭绝人性的真正坏种才会被足足五根锁链锁住,但一个玛特维才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受到这种非人的待遇呢? “我不知道,可能他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吧。”叶列娜说,“一个绝不被世间伦理所允许的错误。” “就连你都没法跟他交流?”蕾娜塔轻声问。 “是啊,我的篡改认知对他没有效果,我很多次想利用能力改变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失败了,从一开始的‘主人’到‘医生’,再到温和一些的‘家人’和‘朋友’都没有效果,反倒是很多次我逾越安全红线差些被他杀了。”叶列娜说。 “他...他只是一个孩子啊,怎么会杀人?” “幼豹在小时候也是会联系扑咬的,更何况怪物。” “可今天白天的时候他看起来很正常啊。”蕾娜塔实在费解,无法将白天那个自己教他用勺子的小男孩,跟现在叶列娜描述的藏在黑天鹅港地下的恐怖怪物联系到一起。 “所以这也是我好奇的一个点。”叶列娜说,“看起来这段时间内博士对他做了什么,可能是一场实验,也可能是一次手术,让他忽然就变得懂礼貌了...或许抓住这次机会我也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来。” 办公室停下了,落稳响起沉闷的震动声,此后不再有任何的颤动,办公室内陷入恒静。 攫欝攫。她们到了。 “先别回头。”叶列娜看见蕾娜塔有回头的迹象开口道。 在蕾娜塔疑惑的目光中,她又说,“首先答应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尖叫,不要晕倒,因为我没试过掐人中到底能不能把昏迷的人叫醒,我也不想把你从这里一路背回你的床上去。” “我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吗?”蕾娜塔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了。 “倒也不是。”叶列娜说,“我只是觉得可能我站你身边的话,你接下来的承受能力应该可以变得更强一些吧?” 说罢她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走向了大门前蕾娜塔的身边。 此时蕾娜塔也逐渐意识到大门外已经不再是黑天鹅港实验区的走廊了,而是一片红光,从外照射到书房里的猩红一片的红光,似乎还有些冷,像是有人贴着自己的脖颈在追气。 被冷气吹得发毛的蕾娜塔还是忍不住提前转头了... 就像即将闯出地狱的俄尔普斯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在回头的瞬间就被那红光吞噬了,右脚忍不住后退半步,浑身上下的汗毛倒竖,交感神经在受到巨大无比的刺激之后将瞳孔扩散到了极致。 在稚嫩细幼的尖叫声还没涌起时,转到蕾娜塔身后的林年就已经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弄晕了过去。 这时叶列娜也走到了林年的身边,两人站在办公室的门前看着外面的景象驻足了一会儿,谁都没先说话。 “如果这场梦境是你编造的一个故事,那么这里就该是故事的小高潮和结尾了吧?”林年放下了手中的蕾娜塔,任由她躺倒昏迷在了地上。 “算是吧。”金发女孩点头说。 林年看了一眼地上的蕾娜塔,又沉默着抬头望向办公室的大门外,眼中的倒影里,人影绰绰。 — 小孩的尸体,满目都是小孩尸体。 巘戅妙笔坊戅。红光之下尽数都是冷藏的孩子尸体,年龄有大有小,赤身裸体像是猪肉一样挂在铁杆上,一排排、一列列布满了几乎整个地下空间...简直就像是一个肉类冷冻库。 一张张年龄不一,长相各异的孩子脸颊扑入了林年和叶列娜的眼帘,地下空间里红色灯光为这些孩子的脸颊带来了别样的血色,可瞳孔上的厚厚冰霜却昭示着他们的死亡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寒冷与死亡的气息是冰冷的铁锈味,让人每一次呼吸都能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原来死亡这种东西不仅仅是一个概念,而是在物质层面上真实存在的,并且就存在在黑天鹅港赫尔佐格博士的办公室地下。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年轻声叹息了。 “我也想我在开玩笑,可那一天,蕾娜塔的确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只不过她没有昏过去,而是尖叫出了声。”叶列娜淡淡地说。 “我不会把这些当真的。”他摇头。 “我知道,相不相信在于你自己,‘皇帝’已经找上你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了,比如你的身世。” “身世?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没有否认这一点。”叶列娜扭头看他。 “我长大的孤儿院叫向日葵之家,并且我在那里有完整的从小到大的记忆,包括五岁以前。” “你确定吗?”叶列娜才问出口,菊一文字则宗已经出鞘横在了她的脖颈。 “我忽然想起,你之前好像说过你的能力的篡夺认知。”林年扭头看着她,眼波静冷地像是港口外冻结北冰洋的冰层。 “是啊。”叶列娜说,“但我也提到过,这个能力对玛特维无效对吧?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玛特维,那个可怜的小怪物呢?” 她话语刚刚落下时,她身边的林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把菊一文字则宗插在她的面前像是一颗笔直的钉子,刀锋切裂地面延展开蜘蛛网般的裂痕。 金发女孩盯着这柄刀,忽然笑出了声音。 随后她掠过了这把跳脱梦境出现在现实的刀子,徒步走进了如尸体陈列间般的地下空间,在那一具具冷冻的尸体中走过。 在地下空间的尽头,一切的尽头,有一面白垩片剥落露出红砖的暗红墙壁,在那里,林年安静地站着。 她站在了林年的身后,而林年却是头也不回地垂着首看着什么东西。 在他的面前,那面猩红墙壁上长出着五根锁链紧缚着一个黑发的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此时也正抬头望着他。 两人对视着,眼里互相倒映着彼此的脸。 “你回来了?”他怯生生地说。 双漆黑的瞳眸里倒影着无限的期盼。 ------------ 第三百六十二章:24小时 就像睁开眼睛却睡着的人终于醒来,他感觉自己的眼前揭开了一层纱,脑门像是开了一条缝隙,有清泉从外面灌入里面,又分流成细细的支流洗刷着大脑每一处的阴霾。 轻快、通明、愉悦,各种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内,血管中的血液肆意地流淌仿佛失去了某些隐晦的枷锁,崩腾起来像是要歌唱出来似的,让人心血澎湃。 林年停下了手中的铅笔,笔尖停在了白纸的尽头,凌厉的笔锋也在这时中断了。 教室内静得像是死了一样,他抬起头没有看到任何人。攫欝攫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人也没有歌,每个座位前的椅子上都是空的,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纸屑垃圾,突出了卡塞尔学院就算只是预备的新生们,一个二个都是高素质讲文明的好孩子,绝不给校方填半点麻烦。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二楼,而这里也正在进行着一年一度的3E考试。 林年停下笔锋后大概凝坐在原地一分钟时间,在这一分钟内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白纸,在那上面画着一幅华丽精美的铅笔素描。 教室窗户外的黑色防爆钢板忽然开始升起了,机械摩擦声和忽然刺入的阳光打破了林年的沉寂,他微微抬手遮住了窗外的阳光,像是数个月没有见过光线的人一样眯着眼脸上稍微有些不适。 教室的门轰然打开,几个身穿防爆衣的人提着机械设备的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扑向了靠窗后排座的林年! 林年突然扭头盯住了他们,这几个虎背熊腰的家伙也瞬间滞住了身形,如临大敌般停在了离林年三米的位置,站在教室桌椅板凳的过道上盯着他。 “卡塞尔学院2009级龙族谱系学,林年?”其中一个家伙瓮声瓮气地报出了林年的信息。 “是。”林年点了点头也在打量着这几个家伙,这些人身上都没带武器,但却穿得像是防暴部队的排雷兵一样,好像正要从事着什么高危工作。 “两条铁轨上绑着两波受害者,一波只有一个人,一波有十个人,电车驶来了碾向十个人的铁轨,你站在变道杆前,你是拉还是不拉?”为首的男人忽然问。 “...不拉。” “原因?” “因为拉动变道杆变道害死一个人救十个人这件事情,跟把一个人直接推到铁轨上,使得电车压到他脱轨翻车,从而救下另外十个人的性质一样,都是蓄意谋杀。” 林年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还想开口再问什么,这群穿着防爆服的家伙居然就直接冲了上来,一下就把他的衣服给扒了下来,露出了那一身锻炼痕迹明显的肌肉!随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不少电极贴片就立刻粘在了他的身上,嘴里被插入一根温度计,右手食指被采血器夹住回馈起刺痛感,双眼还被扒拉开被手电筒猛照。 “体温,正常” “血压,正常。” “心率,正常。” “体内外压力,正常。” “瞳孔反应,正常。” ... 围绕在林年身边的人高效、快速地报出才检测出的数值,每个人都面色严峻得像是在抢救一个病危的病人一样。在教室门外,以曼施坦因教授为首的古德里安、富山雅史等人也快速走了进来,直直就朝林年这边走来。 林年抬手把还想照自己喉咙的手电筒扒拉开了,皱着眉头看着周遭这一片乱七八糟的人和医疗设备说:“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记得了?”曼施坦因教授匆匆走到了林年的面前问。 穿着防爆服的医护人员们也纷纷给他让开了位置,起码就现在看来林年没什么大毛病,能说得话、走得路,应该不会在下一刻忽然暴毙什么的。 “记得什么?现在不是3E考试吗?其他考生呢?”林年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大对劲问道。 “你看看窗外。”曼施坦因说。 林年扭头看过去,太阳高高照,也没多一轮月亮或者再多一轮太阳出来...等等,太阳高高照?巘戅九饼中文9bz.om戅 可他在看到东边向上爬的太阳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 3E考试的时间是早晨,为时两小时,但在现在考试结束后窗外的太阳依旧挂在东边的天上,缓缓地向上努力爬。 在黑板正上方的钟表上,时间好像没有走一样,他九点参加考试,现在考试结束后依旧是九点。 可事情很明显不是这样的。 在无言的沉默中,林年很明显注意到了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身上的衣服很明显换了一套,不过站在他们中间的林弦却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只是比起平时梳得漂漂亮亮的头发现在倒是显得有些茬毛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那么好,看向林年的眼眸里有些忧心。 “我坐了多久?”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整整24小时,也刚好24小时。”曼施坦因看了一眼腕表又看向林年低声说,“3E考试日在3号,是昨天的事情,而今天...是4号。24个小时过去了,没人能叫醒你,也没人能叫醒你...我们等了你足足一天的时间,你考试也足足考了一整天!” “我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林年问。 “是的。”曼施坦因说,脸上的表情也颇为凝重,“整整一天时间。” “期间我做了什么?” “答题...你一直都在答题,但谁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写什么。”曼施坦因看向林年的答卷,但林年不知为何却早早将答卷的白纸反扣在了桌面上,仿佛不想让人看见上面画的东西。 “不方便么?”曼施坦因说。 林年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监控里你们看不到吗?”攫欝攫 “角度问题,在你进入灵视状态的时候,你的身体刚好挡住了考卷全部,24个小时内没有任何姿势变动。”富山雅史开口说道,眼中涌起了惊奇和担心。 “没有人试图叫醒我?” “我们做不到。”古德里安教授摇头,他看着林年像是看什么稀奇动物一样眼里藏着不该在此刻表现出来的狂热和兴奋,“我们甚至没法接近你,更没法看你的考卷。” “什么意思?”林年心沉了下去,“什么叫没人能接近我...这过程中我伤到了什么人吗?”巘戅妙笔坊mIaobIfaG.om戅 “这倒是没有...因为你发生灵视时的情况有些特殊...特别特殊。”古德里安顿了一下看向曼施坦因,似乎这种“特殊”的情况不太好说明。 “我们原定的计划是如果你的灵视状态超过24小时,就联系校长和校董会,但就在刚才,中央控制室的监控小组汇报说你做出了24小时内都不曾做过的事情,我们也把这当成了你灵视结束的讯号。”曼施坦因冷冷地看了一眼教室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里不太友善。 “外面有什么人吗?”林年说。 “执行部的‘枭鸟’小队,本来不少人都在外派任务的,但在过去24小时中紧急调回了本部,准备处理现发的紧急事态...如果刚才的医护班遭到了攻击,进来的就是他们了,而不是我们。” “看起来我的情况很严重?”林年微微颔首。 “不...不是严重,而是特殊。”古德里安说,“你还记得你在考试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如果记得我就不会问了。”林年缓缓摇头,但还是重新问了一次,“没有人因为我受伤吧?” “没有。”曼施坦因肯定地回答。 他不得不这么肯定,因为眼下这件事可大可小。 ------------ 第三百六十三章:机密档案 档案编号:S090709 日期:██\\██\\████ 档案等级:S(已封存)。查阅应经过两位以上校董批准。 描述:位于卡塞尔学院本部,███,██,██,3E考试过程中出现的小范围精神、记忆、逻辑紊乱现象。经执行部专员研究调查,现象可控,建议下调档案等级至‘A’(已驳回)。 不排除复刻现象可能。 不排除为言灵可能性。 排除恶意行为可能。 不排除灵视现象可能。 附录1: 测试时间:██\\██\\████ 测试对象:S090709-1(冯·曼施坦因教授,现风纪委员长) 测试地点:现象发生地点 测试现象:曼施坦因教授在所有人的监视下拉开了教室门,走了进去,在向前踏出三步之后他停止了脚步,(这时S090709-2,古德里安教授出声呼唤,并未得到回应),在三秒的站立后,转身三步走出了教室,步调不止走向楼梯口,同时嘴里低声念着:“我还有工作要做,该死的学生会主席为什么还没被开除...” 测试记录: “我当时是穿着防爆衣的,但里面坐着的是我的学生,所以如果有谁得身先士卒进去,那一定就是我了,这是我的职责,我带他来学校,就有义务保证他平安无事毕业。”曼施坦因教授这样对档案记录者说道。 “可你进去后不超过三秒就走出来了,如果不是你的好友拉住了你,并大声质问你怎么回事,你大概就会一路离开现场。”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但情况很特殊,特别特殊,光是用语言是难以形容清楚那种感觉的。”曼施坦因教授脸上有些犹豫和古怪,像是在回味,“用古德里安的话来说,就像是你嘴里念着‘九九八十一’,但走进里面后脑袋里忽然就跑茬到‘九九八十七’了,嘴里也情不自禁地开始念着错误的东西,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错误的地方。” “这种例子...很有意思,当时你进门后脑袋里想着什么?” “我当时只想着带我的学生出来。” “然后呢?” “进门之后我就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满脑子工作上的一些细节。” “我听说你在走出教室时嘴里念着学生会主席的名字?那个恺撒·加图索?你跟他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他在自由一日玩枪战械斗!把草坪和人工湖里的假山都给炸碎了!我们还得大花销请人去把假山的残骸打捞上来,还有那块百慕大草坪...要不是██及时阻止了他们,大概就连教堂都保不住了,我简直想把这家伙开除了!” “好的,好的,冷静,外面的人提醒我让你注意自己的血压...” “见鬼...我们现在不是在聊██的事情吗?”曼施坦因看起来很恼怒,“他没有问题,现场根本没有人受伤。” “这一点我们将有待商榷,执行部会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的。” “我希望你们会这样做...”曼施坦因的语气有些冷,并且时不时看向单反玻璃。 附录2: 测试时间:██\\██\\████ 测试对象:S090709-2(古德里安教授) 测试地点:现象发生地点 测试现象:与曼施坦因教授无异,进门三步后转身三步离开,具走廊中的监视者表示,古德里安教授在进门前惴惴不安面露忐忑,出门后反而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就连曼施坦因教授都差点没拉得住准备离开的他。 测试记录: “你是曼施坦因教授的朋友是吧...” “是啊,我们一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古德里安教授看起来神采飞扬的样子,并且对精神病院的交情颇为自豪。 “好吧...请问你精神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如果我有的话,那曼施坦因他也有,而且还得比我严重,毕竟我又没有高血压。”古德里安教授言之凿凿地说道。 “我们聊正事...你的朋友曼施坦因教授之前的留案记录里提到,在进门之后会受到精神、记忆、逻辑上的干扰,请问你有没有遇到这种现象。或者我们更干脆一点问,你在进门是想着什么,而进门后又想着什么?” “我在进门前想着我的终生教职是不是得泡汤了,毕竟我可是抱着殉职的心态冲进去的...等等,现在的对话是要留案记录进诺玛档案的对吧?” “对...”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害怕,而是抱着为学校英勇就义的心态进去的,所以双腿有点抖是正常的,证明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请说正事...” “好的好的,当时我脑子里就想着终生教职和害怕了,但在进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像搞点意大利面来吃了。” “意大利面...?” “你没吃过意大利面?就是番茄浇汁配上通心粉的那个?” “不...我吃过意大利面,我是说为什么你会想到意大利面?” “我也不知道,但当时我就是想搞点意大利面来吃,好像我从一开始脑子里就是想着准备去吃意大利面一样,当时曼施坦因拽住我,我下意识都邀请他一起去吃意大利面。” “...为什么是意大利面?” “...为什么不能是意大利面?” 附录4: 测试时间:██\\██\\████ 测试对象:S090709-3(当届3E考试大一新生陈墨瞳) 测试地点:现象发生地点 测试现象:与前两者无异,进门后三步,转身后三步离开教室,但在踏出教室后两秒内恢复自主意识,再度进门,再度退出,往返三次。 测试记录: “你是第一批次受到干扰的人,在现象发生时,你正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位置进行3E考试。” “嗯啊。” “当时现象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干扰最强烈的时候,你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的地方吗?毕竟3E考试导致的灵视被强行中断,一定会有一些负面反馈。” “不,你们可能弄错了什么,如果说灵视是指让我看了一场无声的惊悚电影的话,那么那场电影在演职表都播放完之后,你们说的‘现象’才出现了。”陈墨瞳在记录者的注视下玩着肩膀前的一撮红发,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回忆什么。 “是你的灵视时间正好很短,刚好在现象发生前结束了吗?” “我只知道那个时候已经准备收卷了,考室里的安全措施也在撤销了,窗外的钢板升了起来,但就在升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我的快递应该到门卫室了,得赶快去取了,所以就跑了出去。” “其他的学生的口供和你几乎一样,他们都说忽然想起某件事,并且表明当时完全忘记了正在考试中,毫不犹豫地就去执行想到的那件事了,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做这件事的途中,完全没有思维跳跃的错落感。” “是的,起码当时我满脑子都是我从代购那儿买来的新款耳坠。” 这时记录者的笔忽然停在了本子上,“你买耳坠的事情跟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这是我在入学之前买的,地址提前填了学院的门牌号,在入学后我也没有主动跟别人提过这件事。” “好的...那第二次进入教室呢?听说你是主动申请进入教室的,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毕竟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你整整三次往返了教室。” “我去游乐园坐云霄飞车也坐三次。” “好吧...那根据现象的情况,三次你都临时想到了其他事情?” “是的。” “这三件事情是否与耳坠那件事一致?” “不一致,第一件事是想到我寝室的空调没有关,第二件事是想到我要帮我的室友苏茜带去食堂带一杯果汁,第三件事是我想去校医的地方复诊我的牙齿。” “这样么...谢谢合作。” “顺带多问一句,我能知道上一个进来这里的男生在进入教室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记录者挑眉抬头。 “因为他在我之后进入的教室,跟其他所有人不同,他在教室里站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最后才走了出来。” “...对不起,这是机密,包括你的这次对话记录也将封存进档案库,事后还会请您签订保密协议,将以上所有信息保密进诺玛的信息库。” “哦,好的。” — 陈墨瞳离开了位于执行部的审讯屋,玩着指甲走出了大门,在审讯屋内,铁桌前的记录者扭头看向了倒影着自己的单面玻璃,向着玻璃后面站立的人微微点头。 单面玻璃后,监控着审讯室内一切情况的执行部部长施耐德站在总控台前,看着离开审讯屋的红发女孩背影一言不发,他挥了挥示意部下继续带人进去审问,今天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涉事的所有人都会接受这么一次审讯,无论教授还是学生。 在兰斯洛特被带入审讯室时,施耐德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片刻,而是低头在屏幕上翻看着之前的录像。 那是在陈墨瞳之前的上一个学生的供词记录,而这个学生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的名字是楚子航。 ------------ 第三百六十四章:夜谈 “当时,在走进教室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你。” “朋友,No_Gay_我们不搞耽美,会被人出警骂我们刻意卖腐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 “芬格尔我问问题你别打岔。” “好的好的...我的我的,不过你们现在在寝室里聊这种已经封存到诺玛信息库底层,而且多半还得归档成A级以上的机密真的合适吗?我这个无关人员压力很大诶。” “那你就把你放在笔记本上的手给我放下来,如果今晚我在守夜人论坛上看到相关的帖子,那么明天早上你就得去执行部喝茶了,我说到做到。” “...师弟你变了,你以前还叫我芬格尔师兄的。” “我是不是还得亲吻你的戒指。” “小的诚惶诚恐,您大可不必...” 时间是深夜,白凤凰的胸脯挂在了树枝的尖头,月亮已经爬上的夜空,光辉洒在寂静的古堡建筑群中,像是银色的凤羽贴满大地。 卡塞尔学院,1区303寝室。 四个床位或坐或躺占满了三个人,寝室里只留桌上的一盏台灯照明,黑暗却依旧阻止不了大学寝室必然经历的夜话环节。 “你说你在进入教室的时候看到了我?怎么会看到了我?其他人的供词无一不是想到了其他事情,可为什么你会想到我?”穿着恐龙睡衣的林年枕着左手臂躺在床铺上玩着弹力球。弹力球被丢到墙壁上,弹力球在寝室里的墙壁、天花板三次回弹发出连续密集的砰砰声后,再精准落入他的手中。 “其实最开始我想到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在过道另一边的下铺上,一身中规中矩蓝色睡衣的楚子航坐在台灯点亮的桌前操作着笔记本电脑,似乎是在写邮件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 “哇哦,剧情忽然就苦情起来了。”上铺抱着笔记本刷论坛的芬格尔吐槽,然后下一刻弹力球就打在了他的额头上,撞了他个踉跄额头上出现了个红印子。 “你想到了谁?”弹力球撞到天花板回落地面,被林年伸手一捞重新抓回了手里,继续回弹着墙壁。 “我的爸爸。”楚子航顿了一下后说,在黑暗中他悄然看了一眼上铺的芬格尔。 林年眼中出现了一丝明悟,楚子航的亲生父亲,那个名叫楚天骄的男人迷失在了尼伯龙根里,楚子航寻找了多年未果几乎成了心中的执念,如果有什么事情能打断他的思路,那么大概就一定是这件事情了。 而近期有是林年帮助楚子航找到了楚天骄的那个孤独堡垒,揭开了自己亲生父亲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林年几乎也算是跟楚天骄挂上勾了,找到林年就能进一步找到楚天骄这个等式是成立的。 “这样么...所以你就想起了我。” “嗯。” “也难怪别的人进去后三秒后就往外走了,而你却在教室里站了整整一分钟。你当时的情况就像计算机命令出了BUG,那个现象让你找你的父亲,而你想要找到你的父亲又得先找我,然后又跳回找你的父亲...”林年有些理解了。 “不是...我说朋友们,不是我非要说烂话,但你们这话题是不是有些诡异了点?”芬格尔又忍不住开口了,“为啥想到爸爸,师弟二号就得想到师弟一号你?” “师弟二号?”楚子航说。 “说的是你。”林年叹息,倒也没用弹力球砸芬格尔脑门了,半年的相处下来他也知道对方这张嘴是闭不上的,很多时候当真就是嘴欠烂话多,倒是没什么恶意。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楚子航说,“我不喜欢代号。” “或者等他成为狮心会主席后继任会长,你就改口叫他楚会长。”林年笑了笑说,在发现笔记本电脑后的楚子航正抬头看自己时,又忍不住继续笑着摇了摇头,“开个玩笑。” “此一时彼一时啊,趁着师弟二号还没走马上任前多过一下嘴瘾,到时候继任狮心会大概就连诺顿馆都一起全盘收下了,名利双收啊,那么大的会馆房间多得能每个星期一天睡一间,不同的心情换不同的装修风格住。”芬格尔啧啧道。 “我不会搬走。”楚子航说。 “但诺顿馆会成为狮心会这整整一个学期的驻地,到时候你大概也得经常往那儿跑,夙夜不归也会是常态,毕竟狮心会领袖这个职位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林年说。 “我会尽量做好的。”楚子航轻轻点头。 “话题跑歪啦,我们不是在说S级机密档案的事情吗?”芬格尔懒散地说道,“这件事最后执行部怎么定性的?师弟你在执行部一直很混得开,这次他们统一口风向你闭嘴了吗?” “这倒是没有。”林年说,“施耐德部长让我不要太过应激了,让我放宽心该怎么过就这么过。” “套话。”芬格尔吐槽。 “不少人把这次现象当做了‘言灵’的流露。”林年忽然说。 “什么鬼?你的言灵不是‘刹那’吗?”芬格尔说,“怎么突然跳戏到精神控制了,你们‘S’比我们多一个技能槽吗?” “谁知道呢,这个猜想一出来就被曼施坦因导师给嗤笑为无稽之谈,并且按他的意思是要把这次事件归纳为灵视引起的‘血统紊乱’现象。”林年面无表情地说。 “归纳为‘血统紊乱’现象?高啊...”芬格尔抬了抬眉毛,“不亏是混风纪委员会的,处理事情有一手啊。” “怎么了?”楚子航听不懂这个专业术语。 “我找我姐姐了解了一下,她一直都泡在图书馆里了解混血种以及龙类文明相关的文献,懂很多专业词,她说‘血统紊乱’是混血种基于本身血统沸腾时产生的异常现象,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异常现象之一就是黄金瞳。”林年闭上眼睛半秒,睁开时,楚子航和芬格尔都感觉像是有电磁扫过身体一样涌起一股淡淡的麻痹感,仿佛有一层“薄膜”穿过了他们笼罩了整个寝室。 “其二是言灵。”林年又说。 上铺的芬格尔右手摸向身边的奥利奥桶,却发现抓了一手油腻,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奥利奥全部给换成桌上的卤鸡翅膀了...他也没怎么在意,耸了耸肩抓起就吃。 “这些外在现象都是血统紊乱可以表现的,当血统紊乱作用于黄金瞳时,混血种本身会无法掌控黄金瞳的自由收放,可能永远无法点燃黄金瞳,也可能永远无法关掉。基因学家的解释是,这是基因链本身出现了问题,比如基因链断裂,亦或者基因链重组,这种情况可能导致坏的结果发生,譬如癌症,也可能出现好的结果,像是第二天起床发现裤子短了,自己又长高了几厘米。” “这好坏结果的差距好像有些大。”芬格尔啃着鸡翅膀吐槽。 “基因这种东西很难控制,像是二战期间德国***还意图利用基因编辑制造超级婴儿,受到了社会各界的谴责,但由于科研技术水平不够,最终失败了。在他们的预想中,那个基因编辑成功的婴儿可是能比肩神明的完美生物,拥有一切自适应能力,杂糅所有野兽猛禽的优点,前提是他们能将人类的基因跨物种跟其他基因组合起来。” “天方夜谭吧,生殖隔离啊兄弟。”芬格尔说。 “那混血种又怎么算?”林年冷不丁地说。 “这不一样啊,毕竟在典籍记载中龙王可是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过的,而且还有文献记载以前还传过某种神话说人类不是上帝也不是女娲创造的,而是龙族基于自身的人类形态制造出的劣等物,只有人类姿态而没有龙族之躯。创造人类的目的是需要奴仆和士兵,按照那种理论来说,人类不是依靠自己反抗才击败纯血龙族诞生混血种的,而是龙王们需要士兵,可人类又太过孱弱了,才与人类结合诞生子嗣作为彼此战场上的炮灰...算是龙王战争之间的内卷吧。” “龙王之间也会内卷吗?” “怎么不可能,人类之间为了领土美人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凭什么龙王之间不能因为某个漂亮母龙大打出手?要打仗总得屯兵吧?龙族的数量又有限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暴兵咯。所以,那个学派的理论认为,人类和龙族其实是同源的,人类的祖先不是猿猴而是龙类,这也是为什么人类能打破生殖隔离跟龙族**产生后代混血种的原因。人类在他们看来是为了龙族的战争而生的,讽刺的是最后龙族又被人类的战争给镇压到了历史的角落里。”芬格尔总是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别渊博,看似废材却总能说出一些惊人的观点来。 “有趣的理论,但我们讲的是基因编辑,不是**产生后代,两者理论是不同的。”林年坚持自己的看法。 “林年是对的...基因编辑产生特种后代是可能的。”楚子航忽然开口说道,他的双手放在键盘上盯着屏幕说,“我维基百科了,科学家成功将鱼抗冻蛋白基因转入番茄过,在基因编辑后诞生的后代番茄耐寒能力大大提高了,可以在相对寒冷的环境中生长。以及荧光烟草、荧光斑马鱼、荧光小鼠这种物种都是通过维都利亚荧光水母的基因进行嵌入编辑的。” “这么离谱?”芬格尔发现自己的思想还是落了下乘。 “基因这种东西被称为上帝的代码,如果人类能破译基因就能获得永生。”林年说,“而混血种的血脉秘密也正是藏在基因里的,鸟类为什么会长出翅膀,游鱼为什么会长出腮来,真的是达尔文的物竞天择理论吗?还是真的是基因操控了一切,决定了人类生来是两只手而不是三只手。” “我倒是蛮想要三只手的,因为经常打游戏两只手不够用....”芬格尔幽幽感慨,但忽然发现寝室里莫名安静了下来,连林年手里的弹力球都不丢了,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立马大声解释,“我是说PS游戏!PS游戏!正经游戏!” “...话题扯回来,继续说血统紊乱。”林年翻了个白眼,继续丢弹力球,楚子航也继续敲键盘写东西了。 “血统紊乱的立意是在血统受到极度刺激的时候会导致基因链崩溃,我姐说这种现象曾经出现在直视次代种的血统稀薄的混血种身上过,在档案记载中,次代种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尊贵存在,复苏在帖木儿墓中,在东欧和俄罗斯流传着这位君主的诅咒:善动君王之罪者,万兵过境,死无完骨。事实证明这个诅咒成真了,次代种从9个石墓冢地下的真正墓冢中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塌掉了陵墓,所有探墓者骨头都被碾碎了,而压碎他们的天花板上也画着曾经那位君主带领的千军万马....” “那个倒霉蛋居然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了?”芬格尔好奇地问。 “是的...次代种是破地而出的,所以陵墓里有一次大规模地陷,所以他摔进了次代种的棺材里...次代种完全没注意到他,因为棺材是大棺套小棺,他刚好落在了大棺的角落里...” “哇哦。”芬格尔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感慨‘幸运儿’的遭遇。 “可能是才苏醒的缘故,次代种才翻了一次窝很疲惫,没有发觉到他,在歼灭了闯入者后,第一时间回到棺材里休眠补充体力...直到远洋秘党集结的屠龙小队在十二小时内跨国赶到,并且进行了一场为时二十分钟的歼灭战后,那个倒霉蛋才得救了。” “额,也就是说这家伙跟次代种睡了半天?被那种压力笼罩,不崩溃才怪了吧?” “事后医疗组发现他的时候,他几乎跟死侍没什么区别了,全身长着鳞片,甚至背部都破肉而出长出了半成品的骨翼,意识混乱,躺在棺材里一直抽搐。医疗组把他抬了回去准备研究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在实验室的扫描下,科研人员直言这家伙跟被核辐射全身上下不间断照过了一样,高能电磁波和粒子流把他的基因搅乱成了一锅粥,没有当场死掉简直是上天保佑。”林年说,“最离谱的是,这家伙后来居然还活过来了,恢复了一点意识...可在恢复意识后就立刻选择了自杀,折断了自己的手臂,用骨头扎穿了自己的心脏。” “师弟,上一个‘S’级是自杀走的,你不会也...” 弹力球砸到了芬格尔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 “这只是血统紊乱最严重的情况之一。”林年接住弹力球,“清一些的只是会出现部分龙化现象,比如嗜龙血家族的贝奥武夫,他们那个疯子家族每诞生一个男婴就会喂一枚剧毒的龙血结晶,如果男婴的血统足够强劲撑得过去,那他就会成为下一代的战士,撑不过去就埋进家族陵园,在那里有着他的其他兄弟陪他。但即使撑过了这一道考验,他的血脉也会异化得不成样子,基因序列遭到龙血侵蚀,脸上会长出鳞片,指甲和牙齿也会锐化,在战斗的时候更具有威胁性。所以就连贝奥武夫家族里的人都能正大光明地因为血统紊乱得利,我只是出现了一次异常现象,当然能在学院的接受范围内。” “你知道贝奥武夫家族?你跟他们的人打过照面吗?”芬格尔有些惊讶林年居然知道得这么多。 “没,我见过长鳞片的只有死侍和龙族,而且都被我干掉了,嗜龙血家族的事情是我姐跟我说的。”林年解释。 “你姐不是在心理部给富山雅史打下手吗?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她喜欢逛图书馆了解知识。” “我靠,这些东西可不是图书馆能查到的。” “冰窖也不是恺撒·加图索和埃尔文·莱茵能进去的。”林年说,“想进去那些藏着高机密东西的地方,就得需要相应的权限,你猜猜他们从哪儿搞到了这个权限?” “咳咳咳咳。”芬格尔剧烈咳嗽了起来。 林年也懒得跟芬格尔一般见识了这家伙盗刷他学生证,借用网络权限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也没弄出什么大乱子,反倒是经常帮他的忙抢课和利用诺玛超级权限订购限量甜甜圈什么的。 “血统紊乱的借口很万金油,所以曼施坦因导师才会坚持上报这个借口,我是‘S’级,而你们知道‘S’级意味着什么吗?”林年淡淡地说。 “万里挑一的超级混血种?”一直担当着听众的楚子航开口了。 “什么又叫超级混血种?”林年继续问。 “血统异于常人,比所有人都要强大。”芬格尔接话。 “可混血种之间还存在着一个名叫临界血限的东西。”林年说,“超过临界血限太多,天秤倾泻翻倒,血统崩溃失控就会成为死侍,从而被昔日的同伴被肃清。” “你的血统...”楚子航忽然看向了林年。 “超过了啊。”林年坦然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应该早就超过了吧?或许现在超过更多一些?我感觉在3E考试后更舒服了一些,原本只能爬一楼的桎梏,现在能轻松爬到二楼了。都说龙血剧毒,大概连一些深度死侍的血统都没我来得毒性吧?或许哪天做任务下毒我都不用装备部准备毒药了...前提是那天我上火流鼻血。” 寝室里沉寂了数秒,因为除开林年外另外两个人都意识到了现在他们的话题其实相当敏感...就算林年现在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的戏谑,可若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去半句就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每个‘S’级都是走在死侍路上的危险因素?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在秘党们的造势下,‘S’级可是混血种的领袖,灵魂人物,跟死侍那种高危的东西沾不到边。 “其实细细一想就能想清楚‘S’级的矛盾了。”他又继续说,声音里没太多感情,“所谓的‘S’级这种东西啊...本来就是‘特殊’的东西,超级混血种,自然都是跃过了那条线的怪物,你以为跃过临界血限的混血种很少吗?不,其实数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他们弱吗?不,他们相当强大。但为什么他们没有被叫做‘S’级,或者超级混血种?” “因为他们都成为死侍了啊。”台灯的冷光中,楚子航看不清林年渐渐垂在阴影中的眼睛,只能见到那颗不断抛玩的弹力球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所谓‘S’级这种东西,最重要的不是他们的血统比例,而是他们的稳定性,他们最强大的绝非是血统,而是他们掌控血统的天赋和技巧!所以昨天3E考试的事情才会闹得那么大。” “是前天。”芬格尔出声指正,“你考了24小时。” “这件事不会继续扩散了,虽然异常现象出现的原因不明,但起码归纳到血统紊乱里是没有被辩倒的漏洞的。”林年说,“只要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出现异常,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来找我的麻烦。” “所以...你连自己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么?”芬格尔忽然问。 “...我说我其实知道,但我不想跟你讲你相信吗?”林年悠悠地说。 “嗨,师弟,我们谁跟谁啊?”芬格尔立马嬉皮笑脸了起来。 “是啊,我们谁跟谁啊。”林年点了点头,但却不再继续延展这个话题了。 “你在3E考试的时候画了很长时间的东西,我能知道你画了什么吗?”楚子航说道,他合上了笔记本,点击发送。今晚他的功课完成了,在几秒的时间内大洋彼岸滨海城市里,他的妈妈就会收到这封邮件,在读完后会安心地喝下一杯牛奶同步跟他进入睡眠。 “你怎么会好奇这个?”林年偏头看向台灯前的楚子航。 “个人好奇。”楚子航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当我从来没有提过。” “不...你不像是会忽然好奇的人,一定有某种原因引起了你的好奇。”林年了解楚子航的为人,直言不讳地说道。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后,说:“我在当时进入教室时站了一分钟,所以不像其他人完全注意不到教室里的情况,我的确看见了坐在角落的你。” “你的视力不错啊,隔这么远看到了我的考卷。”林年随口说。 “不,我没有看到你的考卷,我只看到了你。”楚子航解释,然后又补充说,“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林年抓住了手里的弹力球。 “你当时的眼睛是金色的,但却在哭。”楚子航说,“仿佛就是看着你,都能感受到你的...悲伤。” 安静了数十秒,远比之前林年引起的寂静还要久,然后上铺才幽幽想起了芬格尔的声音:“...师弟二号你共情能力真棒。” “可能吧。”楚子航说。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说我画了什么,只是觉得不合适说出来。”林年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摇头。 “没事,是我的问题。”楚子航说,“我不该问的。” “但无论如何,考卷都要上交诺玛那边吧?”芬格尔说,“我想不出有什么题会需要二十四小时作答,你画的东西应该是考题之外的,也不知道诺玛会怎么给你判卷,总之不可能定义成乱涂乱写就是了...说不定师弟你还有机会发现新的龙文,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校董会还得连夜给你发锦旗,上面绣着‘龙语小先锋’。” “别胡扯了。”林年揉了揉眼睛,随手一丢,弹力球飞到了桌上笔筒里,“睡了。明天就正式上课了,下午还会出成绩,都早点睡吧。” 上铺的芬格尔也将笔记本调到了夜间模式,放低了敲键盘的力度说,“晚安咯。” 楚子航看着彻底躺在床铺上的林年,伸手关上了台灯,将寝室彻底置入一片黑暗中,窗帘缝隙落下的点点月光,他脱下拖鞋坐上了自己的床铺,回望了一眼床榻上侧着身子面朝墙壁的林年,拉起了被子说,“晚安。” “晚安。”林年也说。 于是寝室里陷入长久的安静。 一夜无话。 ------------ 第三百六十五章:混血君主 “我以前似乎没跟你提过我的名字。就你所见,我也有过名字,起码在这里,我的名字是‘叶列娜’。” 攫欝攫。“全名呢?” “罗曼诺夫...叶列娜·阿历克丝娜·尼古拉耶夫娜。” “我的母亲名叫阿纳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而我就是俄国沙皇末代的公主!” ... 那是前天的事情,但对林年来说之后每个夜晚入睡时,那一切都像是刚刚才发生一样。 在303寝室中进入睡梦中后,金发女孩的声音依旧如梦魇般回荡在他的耳边,3E考试时那场梦境的细节再度涌至眼前,仿佛电影一般回放着。 在梦里林年站在暗红灯光的走廊上,远处的铁门前站着报出了自己真名的金发女孩,两人隔着阴影和红光对视着,彼此脸上都带着一些难以明喻的黑色,眼眸深处全是陌生。 阿纳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 如果林年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极具传奇性的人物...也是俄罗斯帝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与妻子亚历山德拉·费奥多萝芙娜最小的女儿。 “你说你是沙俄时代的人?”林年皱眉说,“末代沙皇在1917年就被拉下了马,沙皇全家,皇后、太子、公主都被处决掉了...你的意思是你是从那场大清洗中活下来的人?” 金发女孩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林年的猜想,“大清洗,真是熟悉的字眼,我还记得那是1917的第一个冬天,沙皇全家第一次品尝到了俄罗斯的寒冷,象征荣誉和权力的帝皇肩章不再允许沙皇佩戴,沙皇时代开始步入了覆灭的终章。” 1917年,二月革命,“血腥的沙皇”被人民的怒火吞噬,阶级的斗争与世界的轮盘开始旋转。 “那是凛冬正烈,初春未至的那一天,伟大的罗曼诺夫王朝完了。”金发女孩轻声述说,“封建主义的城堡被群情激奋的人民砸开了大门,以往美不胜收的礼服被挂在竹竿上点燃,精美的瓷器从城堡高处坠落摔碎成美丽的白花。人民挥舞着铁锤和铲子,将沙皇一家赶出了他们的城堡,在他们的身上唾弃自己的愤怒。如果没有克伦斯基临时政府的保护,他们将会被怒火攻心的民众生啖其肉,君王被折磨至死,公主们会沦为发泄的工具。” 金发女孩说着背靠铁门的双手轻轻向后一推,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了刺眼夺目的白光,她转身走进了后面那富丽堂皇的房间,留住了门示意林年跟上。 巘戅奇幻7H&#戅。林年只是顿了一下就迈步穿过走廊,跟着金发女孩走进了那扇铁门,而门后本不该在黑天鹅港里出现的别墅装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黑色的铁门后面并不是漆黑的冷冻库,居然是一处豪华的官邸,白纱窗帘下,贴着窗花的窗外飞着鹅毛大雪,但官邸的室内却温暖如春天。炭火木材在壁炉中静静地燃烧着,巨大的沙发上放着手工制品的枕头,桌上温着咖啡和一众佳肴,官邸里沙俄帝国风格的装修透露着奢靡和权力的气息。 “在王朝倾倒的头半年,我们被临时政府保护了起来,没有被愤怒的平民撕碎,那时我们依旧还是帝国中的皇族,享受着仆人的伺候,生活和曾经的沙俄时代并没有什么区别。”金发女孩站在房屋中心看着这温暖的一切。 “临时政府需要我们的权威,沙俄即使倒下了,但他曾经的统治者依旧还留有余威,所以他们认为我们是开启下一个时代的钥匙,而钥匙自然要藏在安全的地方细心保养...只是很可惜,这种安逸的生活只维持到了1917年的年末。” “1917年的年末...十月革命?” 林年的历史学得不错,总是能根据年份精准地指出当年发生的大事件,而十月革命很显然就是1917年人类历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临时政府被推翻,苏维埃政权正式建起,为以后庞大的红色政权垫下了最初的一块基石。 “谁又能知道一个国度在同一年里会进行两次阶级革命,而且两次革命都居然成功了,短短一年世界,从封建主义时代,到资产阶级时代,最后再到无产阶级当家做主。”金发女孩挥了挥手,豪华官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装潢单调、空荡荡的别墅,没有了壁炉只有冰冷的地板倒影着熄灭的、满是灰尘的水晶吊灯。 “仅仅是一年时间,沙皇一家就从前朝遗老,成为了更加古早的封建残留物,就连溥仪都没有他们惨,忠心的奴仆被秘密处死,居住环境从安逸的官邸搬到了伊帕切夫别墅...说是别墅但其实就是一个墓陵,里面葬着半死不活的人。”金发女孩说,“那时候沙皇一家每天最大的愿望是一杯咖啡和涂了黄油的面包,但就算是这种愿望还是被拒绝了,理由是太过奢靡。” “那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林年说。 “但现在我所述说的一切却是我母亲所经历过的。” 1918年7月底,布尔什维克对外宣布,沙皇全家已被秘密枪决。 没有公审,没有过程,只有血淋淋的结果。 “他们怕沙皇一家成为保皇派复辟的希望,只要沙皇一家留有活口,被欧洲其他皇室匡扶为流亡政府,那就有机会为才建立起的红色政权进行威胁。”金发女孩淡淡地说,“行刑的地点正是伊帕切夫别墅。那一天沙皇全家老小被军人们带去了地下室,领头的人搬来三把椅子让沙皇夫妻坐下,尼古拉二世怀抱着刚出生的太子,将他放在椅子中间,然后告诉他们:鉴于你的皇室亲戚不断干扰攻击苏维埃革命,决定对你们进行处决。” “然后枪响,手枪近距离穿喉而过,将沙皇本人送倒在了血泊之中,在他身后军人们连番开枪对准所有仆役和侍从扫射,还在襁褓中的皇太子脑袋中了两枪,皇后想要祈祷但却在第一轮扫射中就失去了双手倒在了自己丈夫的尸体上。” “半小时,十一具尸体,血流成河。”金发女孩说。 别墅的地下室真的有枪响声响起了,剧烈得像是放鞭炮,林年低头看了看地板,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金发女孩利用记忆的把戏构造出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象那一幕人间惨案。 等到枪声停息林年才缓缓抬头说,“但他们还是漏掉了一个人。”攫欝攫 “阿纳斯塔西娅,我的母亲。她的名字意为“枷锁的破坏者”或“监狱开启者”,但我更喜欢她的另外一个含义。”金发女孩看着林年说,“复活。” “幸运的阿纳斯塔西娅,沙皇最小的女儿,从秘密枪决中幸存了下来,流离在红色政权笼罩下的国度中,这是当时最有名的传言。”林年淡淡地说。“你说她是你的母亲?地下室密集枪决她怎么可能活下来,并且逃亡出去生下你?” “真金真钻的首饰,沙皇家最后的底蕴,尼古拉二世期盼着用女儿妻子的贴身首饰兑换巨额换取日后的奢侈生活,但很可惜,这些首饰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咖啡和黄油面包,但却确切实际地救下了一位公主的命。”金发女孩说,“阿纳斯塔西娅是被别墅的主人发现的,他们来清扫尸体,发现那位最小的公主在尸堆中盯住他们,还尚存着一丝呼吸——尽管她被三颗子弹击穿了腹部,刺刀捅穿了胸膛...可她依旧活着,顽强地活着。” “她是混血种?”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只有那神奇的血统可以解释了。 “或许吧...从我出生后记事的那一刻起,我的母亲就让我逃,我们藏在谷仓中忍耐着苏联的风雪,听着外面密集的脚步声...全世界的人都在找我,我是沙皇时代最后的火种,最后的公主和...皇帝。” 听到皇帝两个字,林年愣了一下,面色渐渐沉了下去,右手轻轻搭在了背后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上,手指轻轻撬动刀身。 走廊中的气氛开始像是投入深渊的石子,在弧线中越走越低,直至那金色的眼眸投放出来的微光粘稠得像是泥潭一般让人呼吸不畅。 “不要误会了。”金发女孩淡笑了一下,“我并不是说我就是‘皇帝’,我所谓的皇帝不过是唯一有资格继承沙皇之位,复辟帝国的人而已,还比不了外面那位存在。” “你知道‘皇帝’的底细?”林年面无表情地说。 “我当然知道。”金发女孩说,“可能我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了。” “我其实之前一直以为‘皇帝’是你。”林年淡淡地说。 “是因为菊一文字则宗吗?这把刀?”金发女孩看向了林年身后倾斜的刀鞘,“不用担心,这把刀的确是我送你的,但水蛭不是,那个水蛭的用意十分险恶,幸好你没有接受,不过那也算是一种宣告...‘皇帝’根本不担心你接不接受这个东西,祂只是想向借此你宣告祂的存在。” “告诉我她的情报。” “我不能。” “为什么?” “如果我说了,她会听见的。”金发女孩直视林年。 “她就在我身边。”林年问。 “是的。” “这次梦境你是在警告我。”他又问。 “......” “‘皇帝’知道你的存在。” “是。” “你跟‘皇帝’的关系是对立的。” “是。” “你站在我这一边。” “是也不是。” “‘皇帝’在我身上动过手脚。” “是。” “你能帮我清理掉这些手脚?” “是。” “就像往常一样...你能给予我力量?”林年说,“那还剩下的三根锁链。” “‘浮生’的解封其实都有些过快了,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皇帝’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你必须拥有自保的能力。”金发女孩说。 “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能自保吗?” “在一般的混血种面前,可以,甚至你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异于龙王。但在‘皇帝’面前,你还是太过孱弱了,你对上‘皇帝’的胜算是零,不是一也不是零点一,而是零,彻彻底底的零。”金发女孩声音像是铁石般坚硬,透着一股冷意。 “那么好,斩断其他三根锁链,给予我可以打败祂的力量。”林年说,“你跟‘皇帝’是敌对关系,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藏在我的脑子里,算是把我当做了避风港,我受制于人你也会陷入险境...那么给我力量就好了!我答应你会找到祂,并且彻底解决祂。” “最后三根锁链并不是那么容易好斩断的,浮生和刹那这两个言灵对你来说算是‘本源’的力量,而剩下的三个言灵想要真正发挥出他们的力量则需要一些媒介。” “媒介?”巘戅奇幻戅 “四大君王。”金发女孩缓缓说道,“去找到四大君王,然后杀了他们。” 青铜与火,天空与风,海洋与水,大地与山,四位王座上不容动摇的恐怖君主。 “那可是龙王!不是什么次代种、三代种。”林年皱眉,“...鬼知道那些存在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沉睡着,我想宰他们都找不到地方!” “大地与山之王和青铜与火之王已经行走在了人世间。天空与风之王和海洋与水之王还处于未知。”金发女孩平静地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先苏醒的将会是大地与山以及青铜与火这两位君主。” 听到这个泄露出去足以惊天动地的消息后,林年瞳孔紧缩如针,看向金发女孩的视线更加深沉了,“说下去。” “龙王的复苏在某个人的计划里,如果没有意外,三年之内,将会有一位龙王复苏,而你的目标也正是那位君王,杀了他,然后把他的龙血结晶带给我。”金发女孩说,“到时候我会赐予你相应的权能,斩断你的其中一根锁链。” “你能做到这一点?” 攫欝攫。“我能。”金发女孩说,“或者说,是你能。” “看起来‘皇帝’的确把你逼急了,你们应该有过一段故事。”林年说。 “是我们都跟‘皇帝’有过一段故事,只是你忘记了。”金发女孩轻声说,“有些时候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能说啊,林年。” “那就别说了。”林年点头。 “从今天开始,二度暴血将对你解封。”金发女孩也点头,“你应该注意到了,高频率的暴血之后,你的血统已经超过临界血限太多了。但不用担心,你平日的感觉是对的,你是特殊的,就算超过临界血限再多也能完美掌控,记得隐藏自己。你就像是希腊神话中弑神的人类,端坐奥林匹斯山的神灵都会对你的存在感到敬畏,想方设法地除掉你。” “...你说你是沙皇的后裔,那么为什么会和‘皇帝’扯上关系,‘皇帝’也是沙皇时代的人?”林年并没有在意自己血统的问题,反倒是再度追溯起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 “这个我倒是可以跟你讲,还没有逾越红线。”金发女孩说,“‘皇帝’自称祂自身存在地比黑王还要久远,是那遗落时代的遗民。” 遗落时代? “......”林年沉默了,“你认为可信度如何?” “我不知道。”金发女孩说,“但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凌驾于四大君王。”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你需要变强啊。”金发女孩叹息了,“现在的你还太过孱弱了。” “龙王的复苏时间能再确定一些么?” “不能...但如果你真想开始向这方面着手的话,我建议你关注一个人。”金发女孩说,“他是龙王复苏的关键,也可能是你以后一个不错的助力。” “谁?” 金发女孩看着林年念出了一个名字。 林年愣住了,下意识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 “...路明非?” “我没有开玩笑,他很特殊,只是很少人能发现这一点,他会在今后充当一个重要的角色。”金发女孩说。 巘戅戅。“你说他也是混血种?”林年原本严肃得吓人的表情忽然就开始有些奇怪了,像是大家都在聊世界毁灭的事情,忽然蹦出来了一个搞笑角色,而这个搞笑角色还得充当拯救世界的关键人物。 “他不算是混血种,他的来源很复杂,跟你一样复杂。”金发女孩耸肩。 “那我是什么?” “你?”金发女孩笑了笑,“你是怪物啊...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认为‘S’级,超级混血种这种词汇都不太好形容你...我更 ------------ 第三百六十六章:御令 “Checkmate.” 黑白的棋盘上,白色的王被将军了,苍老的手指松开战车,视线投向了棋盘对面的弈者。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棋盘上抬起了,握住一个棋子,几秒后又松开了,又换向另一个棋子,但却没抓住它,只是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会儿后,就收回到了桌后放在了膝盖上。 “你输了。”他说。 “我输了。”收回手端坐座上的曼蒂点头说。 棋盘对面,坐在椅子上的曼蒂再度伸出手轻轻将自己的‘王’推倒在棋盘上,臣服在了黑色的‘王’前。 “按理说我们现在应该握手。”他这么说,可却没有丝毫要伸手言和的意思,右手手指轻轻撑住了额侧,手肘靠在棋盘边上看着曼蒂面带微笑。 “一边倒的屠杀局没有什么握手可言吧?这种时候胜者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对败者的讥讽和怜悯,最该做的是站起来振臂高呼庆祝自己的胜利,彻底将败者遗忘在棋盘的角落。”曼蒂说着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复位。 “别那么沮丧,只是一盘棋而已。”他说。 “在十八岁之前,这一盘棋就是我的全部,当时你也一样毫不留情地把我击溃了。”曼蒂收回了手放在桌下的双膝上,望着他的眼睛。 “今天心情不好?” “有点吧。” “为什么?” “大姨妈。” “你心情应该好一些的,你就要从幕前转到幕后了。”他侧开视线,顺口扯开了话题,“离开了‘太子’的身边,你暴露的风险以及监视的危险性将会大大降低。” “但我听说小paco她们那几个在幕后的好像更忙诶,而且全年无休。”曼蒂说。 “谁说的?这样搞得我好像是倡导996的无良资本家一样。” “996?” “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一周工作六天的吃人制度。” “您当然不是这种资本家啊。”得到专业名词的解释后,曼蒂惊诧扬眉反驳,“您是封建主义帝王啊,996怎么可能限制您的御令,要是您愿意,一句话的功夫,paco和Wonderpus就得007了。” “007?” “现编的词儿,早上0点干到晚上0点,一周工作7天。”曼蒂耸肩。 “我就喜欢你的幽默,所以我才舍不得把你从幕前送到幕后,你跟着‘太子’我简直太放心了,没有谁更适合你接触他获得他的信任了!”他感慨道。 “其实没有差吧,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今年才进入卡塞尔学院入读大一,跟‘太子’同一批次入学,亦或者让我跟校董会和昂热的双面间谍一样,强行留级个几年,就为了那个特殊的家伙入学。”曼蒂把玩着‘皇后’的棋子说,“安排我提前入学和毕业,您是想让我加入执行部吧?毕竟以师姐的身份只能在平日里接触到‘太子’,但如果是以执行部专员的身份,就能有很多机会跟‘太子’一起出没于任务之中了,从而监控他的成长和心路历程的变化。” “聪明,不愧是我的女孩。”他鼓掌。 曼蒂捏着皇后的棋子什么话也没说。 鼓掌完后,他又放下了手安静了几秒,“所以我总觉得真可惜上次他回老家的时候,你没能跟着一起去。” “交易晚会那次?”曼蒂抬眼看向他,“就算我在现场好像也改变不了‘太子’的意愿诶,水蛭固然是好东西,但以他的性格没当初把这玩意儿切片塞进paco嘴巴里都算脾气控制得当了。” “不不不,我不是指这个,毁掉水蛭还不至于让我可惜,比起‘太子’一只水蛭又算是什么东西?那种东西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如果‘太子’愿意,我甚至可以给他拍个多米诺牌骨让他推着玩儿。”他饶有兴趣地笑着说。 “那您在可惜什么?” “有一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他说。 曼蒂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而这时他发现对面的人也在看着自己。 “没有什么事情超出过您的掌控。”她说。 “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一直想找一个人,但这么多年了,却从来都没找到过她?” “是的您提到过。” “那事情就很显而易见了。”他微笑说,“只有一直超出我掌控的人,才能继续重现这种奇迹。” “她做了什么?”曼蒂凝神问。 “她送了一把刀给‘太子’。”他说。 “那把菊一文字则宗?”曼蒂皱眉,“我一直以为是您的手笔...” 他摆了摆手,“算了,就当是她许久不见的一次挑衅吧,很多人认为我借着那次交易晚会向所有人宣告我登至台前,而她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是独独向我做出了宣告罢了。” “您准备怎么做?” “给她一次敲打吧,如果可以的话,就杀了她。”他说。 “可这件事您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办到过,怎么忽然就...”曼蒂悚然抬头看向他。 “最近找到了个有意思的棋子。”他伸手在棋盘中黑方的‘象’上推揉了几下,“可能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您要亲自动手吗?”曼蒂垂首了下去,浑身渐渐紧绷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一旦对面人的回答是肯定,那么就代表着这一场下了太长、太长的棋局即将收官了,而在收官前总会有一场惨烈的腥风血雨,造就血流漂橹。 “不。”他随后的回答让曼蒂顿了一下,“我准备让你来。” 曼蒂顿住了,“我?”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你的生日了。”他微笑说,“这项荣誉就赐给你吧。” “这...”曼蒂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动手的时间会在你生日的当天。”他说,“到时候具体该怎么做,你会知道的。” 曼蒂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这是一道御令,无论她的想法态度如何她都只能沉默着接下,即使等待她的大可能是死亡。 “好的。”她说。 “paco现在在俄罗斯有些事情抽不开身,这次任务Wonderpus会协助你的,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向她提就好了。”他点头。 “我能多问一句吗?”曼蒂忽然说。 “问吧。” “驱使您谋划这次行动,更大的原因是否是因为3E考试时,‘太子’身上发生的异常?” “我回答这个问题能给你带来什么安慰吗?”他说。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曼蒂低头轻声说。 室内安静了数秒,只能听见秋叶落在窗户上的摩挲声,日光穿过叶缝割在棋盘上,像是峡谷中的一线黑色天堑。 在曼蒂沉默后,对面的人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着,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和秋风声。 大概半分钟后,一只苍老的手伸到了曼蒂的面前,也正是这只手将死了她,又向她斥下御令。 她抬头看向桌对面的曼施坦因教授,对方正一手揉着光滑的脑袋,一脸佩服地看着自己。 “果然啊,国际象棋这方面上我再怎么练习都赢不了你啊!”曼施坦因一脸服气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桌面是棋局逆转了过来,明明被曼蒂复位的棋局却还原到了最初的模样,只不过换成了曼蒂执黑棋将死了白棋。 “嗨,我就靠这一手吃饭了,别说导师您了,就算换师弟来,练个几年也不一定能打败我!”曼蒂再度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另一幅表情了,笑得那么得意洋洋,喜上眉梢,跟曼施坦因教授握了握手以示言和。 “如果说其他方面上我还不信,但在下棋这方面上你的确天赋异禀。”曼施坦因难得的点头认可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做好准备参加毕业实习了吗?执行部那边已经有留位了,我可以帮你招呼一下那边。” “都行吧,迟早也逃不掉这一遭的,不如早点认了。”曼蒂躺在了椅子上舒展自己曼妙的身姿,日光下贴身的校服将那一丝丝的线条投在地上,轮廓美不胜收。这些日子里天天被师弟追着大,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小肥肉全给报销成了辛勤汗水。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毕竟你是我带出来的学生,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曼施坦因看着没个正形的曼蒂缓缓点头,“我比谁都清楚,你其实很有潜力,只是很多时候不想去争夺那激烈的风口...但有些时候人总是要向前走的,最怕的就是没有向前去的信念。” “信念什么的...太假大空了啊,我只是想毕业随便找个班上罢了,如果有谁能稀罕我,不介意我在床上吃薯片,我也就随便嫁了呗。”曼蒂靠在椅子上抱着手看向窗外金色落叶的梧桐,眼眸中倒映着远处教堂上的鸽群起落,“没什么远大理想呀,只想平平淡淡。” “有些时候平淡才是最难完成的理想。”曼施坦因站了起来,“我也希望你能成功毕业,在英灵殿里的毕业礼上获得校长的授礼。” “但愿吧。” “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林年向我反应抓到了几个试图用炼金子弹的外壳提炼炼金金属的三年级混蛋,我还得去花时间去处理他们,给予警告处分。”曼施坦因拿起了椅子上挂着的外衣转身准备离开棋室了。 “教授你真让小师弟去风纪委员会上班了?最近学校里大家都被搞得有些风声鹤唳啊。”曼蒂挑眉问。 “没那么严重,而且总不能因为他缺钱就一直往执行部跑,近期他需要的是低调,给他找些事情做刚好也能分担一下我的压力,反正风纪委员组里的预算一直够用,调拨点给他也无所谓。”曼施坦因匆匆走向棋室门口,随口说道。 “一比起来我真是捡赖的,师弟才是亲生的啊。”曼蒂忍不住发出感慨。 “他要能是亲生的那就好了。”曼施坦因回头瞪了曼蒂一眼,没好气地说罢后,拉开门走了出去,“走了。” 曼蒂也懒懒地躺在椅子上随手挥了挥算是道别了,待到曼施坦因的身影消失在了梧桐的落叶中,才低头看向了棋盘上的棋子,门外的光线照亮着将死白王的黑王,影子在黑白棋格上拉得很长。 ------------ 第三百六十七章:风纪委员 “货安全吗?” “安全,就在我身上。” “来的时候有人跟踪你吗?” “没有,不可能有人能跟踪我。” 废弃的教室里,两个男人分别隔着三米远站立着,神情都有些严肃,怀里似乎揣着东西,眼睛时不时看向紧闭的教室大门。 “按照之前的价格算?” “不,涨价了,现在的价格需要上涨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你为什么不去抢!你们狮心会的还有没有些道德准则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右侧的买家男人眉毛陡然飞了起来,看向另一方一脸难以置信。 “去你的,别扯上社团,要是扯这个我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跟你线下交易!上个月自由一日过后我们学生会跟你们狮心会关系有多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左侧的卖家男人咒骂着说。 “溢价三分之一你这就是在明抢。” “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的情况?风纪委员会查得厉害,新上任了一个...学生里的狠茬子,抓人跟抓鸡一样,像我们这种踩着红线的违禁交易已经不知道抓了多少起了!” “狠茬子?能狠到你溢价三分之一?你编的吧?”买家明显不信,“抓这么多人,那家伙不怕得罪太多人在学校里混不下去吗?” “他可不怕得罪人。”卖家郁闷地说,“之前我们会里的炼金部部长想卖点炼金子弹给那些科研疯子回血都被逮到了。” “没抵抗?像这种事情跑了不就好了?抓不到就没证据,没证据就当不存在了!”买家对此表示将信将疑,虽然他之前的确听说过学校里警告了几个倒霉学生,好像就是因为类似的事情。 “抵抗了啊,怎么没抵抗,之前风纪委员会里的人都是一些软柿子,随便丢个烟雾弹大家就闪人了,但新来的这个有点狠啊...我们部长当时想上去说几句让对方卖自己个面子,还没走几步就被打飞了三颗牙齿,在场所有人枪都没摸出来就被暴打了一顿。” “我靠...什么人这么狠?” “...你别管什么人这么狠了,东西你要不要吧?”卖家有些焦急,“最近出事情的兄弟太多了,我都是顶住很大的压力才敢出来跟你交易的,光是在英灵殿广场那边我就专门喂了一早上的鸽子,再绕了三圈路才敢拐到这儿来的。” “溢价三分之一太多了!我的预算不够!” “你预算多少?” “三万。” “不够,按照国际走私的行情来算,三万最多买五克钚,我这里可是有十克...我还是很好奇你买这玩意儿来干什么,造核弹的话这点似乎杯水车薪吧?” “做实验,我们想试试辐射元素能不能降低小白鼠受到龙血侵蚀的程度,原理是辐射裂解龙血细胞,再利用龙血的重组性质维生,从而...” “别跟我解释这么多,你们要作死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管卖东西。反正想也又是毕业论文那一套,想学分想疯了的人不差你们一个。”买家嘟哝道,“我最多卖你五克,你爱要不要。” “我全要了!”买家一咬牙,“但剩下五克得分期,我可以把我的学生证抵押给你。” “行...但得十二期内还款完毕。” “没问题,毕业论文搞定之后自然有人会跟投我们的项目,到时候绝对第一时间清掉欠款。” “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家精神头上来了,感觉交易步入了正轨。 两个男人分别伸手摸入了怀里,一个拿钱,一个拿密封好的交易品,可这时两人脸色都忽然变了,因为他们都摸了个空。 “东西呢?”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又怒然盯向对方,“你偷我东西!你个狮心会(学生会)的混蛋!” 就在两人准备撸袖子开干的时候,一个手机铃声忽然在教室里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两人对视一眼,买家扬眉古怪地说,“你带手机了?” “怎么可能带,诺玛能通过手机监控我们的实时地址,这可是会留证的蠢操作。”反侦察意识特别强悍的卖家下意识说。 “那是谁带了手机?” 两人同时扭头寻找铃声的方向,忽然扭头就发现废弃教室的角落里竟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穿着卡塞尔学院校服的男孩,正摸着怀里的手机出来盯着屏幕看。 在他面前满是灰尘的桌上摆着一个银色富有科技质感的金属罐子和几大沓绿油油的美钞——那正是他们不知如何遗失的东西! 买家和卖家同时扭头看向教室的大门,却发现门依旧是紧闭的,根本没有打开过的迹象。他们又瞬间盯向那个拿着手机的穿着校服的男孩,发现对方臂膀上绑着一个红色的袖章,上面印着‘judgement’的单词。 在英文里,这个单词的意思是‘审判’。 ...风纪委员会的人。 “接个电话。” 林年随口说了一句后,按下手机屏幕放到了耳边,视线直接挪开到了窗外,无视了讲台上的两人。 “怎么了?哦...今天下午?我还以为是明天...没事,有空。现在在处理一些事情,马上就搞定了...我会到的,你先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吧,别出什么岔子...” 在寂静的教室里只能听见林年接电话的声音,另外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些,只等到电话挂断了,林年才抬头重新把视线放回了他们身上。 “兄弟,做人留一线,我们是社团的人,你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家正想提起气魄硬气地说几句劝退的话挽留局面,但一旁的买家却主动靠近他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看仔细一些。 卖家愣了一下,重新盯住那个风纪委员的脸,莫名感觉有些熟悉,在脑袋忽然过电联想到什么后,表情瞬间就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我草?见鬼了? “不继续说了?”座位上,放下手机的林年看着买家问,“我还期待着你能多一个贿赂风纪委员的罪名出来,这样我抓你们的功绩还能算高一些。” “...为什么你会来做这个?”卖家脸色瞬间变了,尽管他是大三的学长,但盯着这个大一的学弟却像是见了鬼一样。 “自己去风纪委员会报道,或者我送你们去风纪委员会报道。”林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摸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我还要去狮心会一趟,不能在这儿耽搁太长时间了。” “不至于,兄弟,我犯事儿了没必要找我们社团麻烦吧?”卖家脸色更难看了。 “谁说关你的事情?”林年瞥了他一眼,“下午狮心会新会长上任特别邀请我去参加换任仪式...你这个狮心会的成员不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卖家吞了口口水,更加确定面前人的身份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兄弟,你不上课的吗?大一课挺多的嘛。” “是蛮多的,但我上半年旁听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把课程学完了,最近在考虑学大二的课程,但得提前通过诺玛的考试...你们是大三的吧?”林年瞥了买家和卖家一眼,“不好好上课在这儿玩什么黑道交易?” “大四...在准备毕业论文。”买家吞了口口水,“那个...我跟我们社团主席蛮熟的。” 卖家大惊失色扭头看向买家寻思能加入两大社团,大家好歹都是‘B’级以上的精英混血种,遇见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同仇敌忾勇斗恶龙吗?怎么你一个照面就拉关系认怂了? “恺撒?你跟他熟关我什么事情?”林年说,“能让你少掉一颗牙吗?不见得吧,前段时间自由一日的时候你们主席也掉了两颗。” “没得聊?”两个男人似乎是认命了,面色终于缓缓沉下去了。 ‘S’级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几乎没人能跟他攀关系,没想到新仍风纪委员居然是这个硬茬,难怪那些遭了罪的学长学姐们宁愿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也不敢曝光抓他们的那个风纪委员。 “没的聊,我赶时间,要跑的话就跑,要打的话也可以直接来。”林年躺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窗外的金秋时节笼罩在蒙蒙金华中的学院,“别求饶也别抱怨,好歹都是两大社团的,说出去丢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猛地后一个冲向了教室窗户,一个冲向了门口。 他们选择逃。 一脚踹开教室门的买家抬头就看见走廊上林年好整以暇地在那儿站着等他,他眼睛都瞪圆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一咬牙抬起拳头...然后下巴就挨了一脚,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到门框上震碎了玻璃摔倒在地上躺平了。 学生会自诩精英的‘A’级混血种连蹦跶都没蹦跶一下就躺平了,可能是对方并非战斗类学员的缘故?谁又知道换战斗专精的人到这儿来又能坚持几个回合呢? 而这时教室里也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卖家已经跳窗了,不亏是狮心会的成员,逃跑都逃得那么野性。这里是三楼,下面是草坪,直接跳下去还不至于骨折,只要卸力翻滚到位,顶多软组织挫伤修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在学生会的买家遭到狙击时,卖家已经撞破玻璃飞出去了,他大喜过望之下低头看向楼下的草坪...然后就发现楼底下林年正提着装金属罐子和美钞的口袋在那儿抬手遮着阳光望着他,在那身边的地上还躺着不省人事脑袋冒血的买家。 “我...干!”这位的大三学长在空中张牙舞爪了起来,眼睛都憋金了,还在空中就被林年飞一脚踹在胸口横飞了出去在草坪上滚了几个圈儿撞到了一棵歪脖子树,震得梧桐叶纷纷落下盖住了翻白眼的脸。 林年走了过去,伸手摸了一下脖颈,确定没嗝屁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教授吗?对,又抓到了两个...没死,为什么会这么问?具体地址我会让诺玛发你的,我就不在这儿等你们了,我下午还有事。” “对...就是狮心会的事情。”林年拿着手机抬头看了一眼诺顿馆的方向,在群秋之中,巨大的建筑冒出了尖儿来顶着水蓝的天,“也不是决心加入狮心会的意思...我总得去一趟,毕竟是好朋友上任来着。” ------------ 第三百六十八章:继任仪式 诺顿馆,狮心会总部。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空气郁结着一些闷热。 攫欝攫。会馆的大厅中摩肩接踵,站满了人,理应说这幅场景下应该人声鼎沸,但实则不然。 如今诺达的会馆里没有一丝杂音传荡,就连人群的呼吸声都难以耳闻,唯独窗外的秋风吻落叶时的亲昵显得那么大胆、激情,飒飒地拥吻着滑落在床沿上显出金叶上的脉络。 无数人站在诺顿馆的大厅中,驻足等待着,视线投向上方二楼的魁梧男人,余光注视着窗外落叶的秋景呼吸平缓。 二楼上古朴时钟摆荡着,楼上钟前站着的魁梧汉子的身影,今天的他没有穿着臃肿的战斗服,而是穿着像所有人一样的卡塞尔学院校服,墨绿的衣领上别着鲜红色的扣子,扣上有着烫金的雄狮隐隐咆哮。 在魁梧汉子身后的桌上摆放着一张棕红色的长桌,上面摆放着一张猩红色纹有狮纹的旗帜,一方即使保养得当也依旧带着丝丝锈意的铁盒,以及一口铜灯与坩埚,微小的火苗安静地舔舐着坩埚的底部,角度问题没人能看见里面在煮沸着什么。 巘戅书仓网戅。当时钟指向一点整,钟声敲响时,会馆外天上的烈阳也升到了最高处,将诺顿馆的阴影打在了茵绿的草坪上,盖过了走到门前的楚子航的身形。 他抬头望向巨大的会馆,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隆隆钟声下的浑浊号角,像是战争开幕的战曲。 低沉的号角声在钟声过后响起,雄浑却又不沉闷,委婉而朴实,那是阿尔卑斯号角独有的音色,那是德意志曾经的民族乐器。 不少人都知道狮心会的创建者也是一位德国的伯爵,在他曾经建立狮心会时,也有如此肃穆的音乐奏响。就像是传统一样,这些号角一届一届地传承了下来,每当有新的雄狮踏入诺顿馆时,长号就会奏响,等待踏入者的将是与乐曲同样肃穆的责任。 楚子航走到了诺顿馆的门前,驻足了几秒,从玻璃门中望着自己的倒影,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以及胸前的狮心会徽章,再推开了门。 门后的号角声变大了起来,像是打开了高气压瓦瓮的瓶塞,庄严的号角声扑面而来,除了号角声外涌向楚子航的还有无数的视线。 大厅里都是狮心会的会众,井然有序地站在会馆的一楼内,向着进入新领地的男孩行注目礼,像是欢迎,又像是狮群对于新首领的审视。 每一届的狮心会会长在这时都有不同的反应,第一任的创建者梅涅克·卡塞尔是在同为创建者的好友们的簇拥下走入会堂的,那时作为秘党中最为杰出的混血种,他来时身上带着无限的荣誉和新时代的光芒,所以对于那些视线他只需要微笑就行了。 有的狮心会会长会挥手致意,也有人会用同等审视的目光扫遍整个狮群,而上一任的狮心会会长埃尔文·莱茵则是将右拳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简单的动作昭示了他所有的决心,于是所有人都为他回礼了。 现在的楚子航,新的继任者,来到了他的领地前,他的视线却是掠过了所有人,抬头看向了二楼上俯视他的埃尔文·莱茵。 两人的眼中都带着浓过秋意的金色,进行了一次意味深长的对视。 楚子航站在门口,两侧的长号发出隆重的呜咽,他被沉重感裹挟了,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是阻力一样要把他往外推,可他却没有退半步,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概过去了数分钟,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退步,场面就这样静着,只能听见长号长鸣。 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动作?像是初代狮心会长一样露出一个微笑? 没有,在楚子航身上什么都没有。 二楼上钟表走了一圈又一圈,窗外投入的阳光在狮心会的旗帜上炙烤,大家都沉默地凝视着这个即将走马上任狮群领袖位置的男孩,没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唯独他真正在等待的那个人。 二楼之上俯视门前男孩的埃尔文·莱茵渐渐地露出了笑容,因为他读懂了楚子航的意思。 这个男孩在等的是一个邀请,一个真正的认可。 ——如果自己不退步,那么底下的那个男孩就永远不会再往前踏出一步。 驻足在狮心会的门前,却没有上前一步,这是一种态度。 不是他求着狮心会给予他这个席位的,而是狮心会需要他成为他们的领袖,这是最基本的原则问题。尽管他得到狮心会位置的契机是一场游戏,一个赌注,但也要明确主次之分,他是抱着野性的目的来到这里的,可如果不被承认,他宁愿将这个无数人渴求奢望的位置弃如敝履。 不是我需要狮心会的权柄,而是你们狮心会需要我这个未来的领袖。 这就是楚子航在踏入门后唯一表达出的意思。 如果说初代狮心会会长梅涅克·卡塞尔带着荣誉踩入了狮心会的门槛,那么现在的楚子航身上只带着那像狮心会旗帜上阳光一样灼热却又沉默的骄傲。 埃尔文·莱茵笑是因为他觉得没有看错人,他一向看人都很准,从自由一日那一天初见这个男孩时他就知道了,虽然男孩显得稚嫩了些许,但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情绪简直骄傲得像一只狮子,即使还尚且孱幼,但狮子培养出自己的獠牙和凶魄只是时间问题,狮心会自然就是最好不过的养狮之地了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肃然的颜色,向楚子航招了招手。 而这一次招手也算是做出了认可,在这一刻狮心会这个组织接纳了他们未来的新任领袖。 一楼的人群分出了一条通往阶梯的道路,楚子航抬步走入,在他经过的时候每个人都伸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重量依次给予了他脚下坚实有力的脚印,他走到了阶梯的路口,发现在那里同样身着校服的林年居然已经早早地等待着他了。 这场继任仪式本该只有狮心会的内部成员可以参加的,但林年却还是正大光明地站在了这里,可这并不是因为他‘S’级的特权,楚子航注意到了在林年的领口上也戴着一个纹着狮纹的金色纽扣,那是狮心会的徽章。 “狮心会每一届都会有几个为数不多的荣誉会员。”林年看见楚子航盯住了自己的袖口,微微垂首抚过扣子说,“这是我向昂热校长申请到的权利,别看校长已经不在狮心会中活动了,他的话语权依旧很大...但其实起码我还是争取到了这个位置,算是对你上任的支持。” 巘戅阅笔趣戅。攫欝攫。“最关键的是,狮心会里没有人会认为您没有资格,您加入狮心会是每位成员都翘首以盼的事情。”在一旁的人群中,一位狮心会的女成员忍不住开口说道,那正是大一新生里的狮心会新成员维乐娃,看向林年的脸红扑扑的,似乎有些激动他戴上了代表狮心会的徽章,就连称呼都换成‘您’了。 其他狮心会的成员也没有半点‘被代表’的恼怒,反而极为认同维乐娃的话,林年并非是什么默默无闻依靠关系获得狮心会荣誉会员的人,如果林年愿意的话他根本就可以是这一任的会长,毕竟真正的狮群总是慕强的。 楚子航并不知道荣誉会员意味着什么,但在林年身边的其他狮心会成员们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兴奋,荣誉会员虽然并不代表正式入籍狮心会,但在狮心会危急时刻的时候拥有这项荣誉的人将会无条件地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在站队时荣誉会员也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从今天起,狮心会得到了一直都摇摆不定的‘S’级,获得了学校学生中的主导权。 如果这是一份送给狮心会新任会长的礼物,那么这份礼物将会是历史上最大的手笔。 “谢谢。”楚子航看着林年十分认真地说。 “哪里的话。”林年摇头轻笑着说,“去吧,你击败了学生会的主席,为狮心会赢得了又一年的主场权,这是你应得的,今天你才是主角。” 楚子航点了点头,不再留念驻足了,踏上了阶梯,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琴弦被拨动了,在长号之后是空灵的齐特尔琴声,曲声中充满了仪式感,仿佛在着歌颂一位登上奥林匹斯神殿的候选者。 在阶梯上的两侧依次往上站满了狮心会的部门部长,无论男女他们都是校服着身,带着狮心会的徽章,庄严得像是中世纪的骑士,而他们眼中的肃穆就是最坚硬的铁盔,在楚子航登上阶梯时他们都点燃了自己的黄金瞳,这是狮心会的一种仪式,他们在此时都在对楚子航垂首致意。 楚子航没有停留半步,走上了二楼,在那里,埃尔文·莱茵正等着他,桌前的黄铜小灯上坩埚里沸腾着猩红色的宛如凝胶似的液体,空气里散发着异香,而他也正着手打开着带着锈意的铁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羊皮卷轴。 “不必那么拘谨。”埃尔文·莱茵铺开卷轴的同时说,“多代以来的徽会长继任已经简化许多了,但仪式可以简化,成为领袖的人却从来没有降低过标准,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无论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了,无能者和怯懦者是不会有机会站在我面前的,如今你在这里,就代表你有资格成为狮心会的领袖。” 楚子航缓缓点头,见到对方铺开了羊皮卷轴,在上面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从尽头那泛黄剥落的字迹,留名的人有很多,自然也包括埃尔文·莱茵的名字。 “尽管你有资格,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位置所意喻的责任。”埃尔文·莱茵凝视着卷轴上一排排带着历史痕迹的名字,“你为我们带来了‘S’级,这很好,但却不够好,因为我更看重的是作为领袖的你,是否有足够信心带领整个狮心会继续走向鼎盛。” “可这一点我现在无法证明给你看。”楚子航说。 “时间会证明给我看的。”埃尔文·莱茵注视着楚子航说,“你是大一新生,能在大一就上任会长位置的你也是第一个,所以你势必会遭受到很多视线的注视,作为过来人,我建议你多依靠身边的人,你有一个很有力量的朋友,这是好事,多请教他,汲取经验。尽自己可能地去做到最好,让自己成为狮心会的领头的狮首,成为狮心会的脸面。独占鳌头总是意味着身后跟随着无数挑战者,你要让他们惧怕你,而你从今天开始就代表着整个狮心会,他们惧怕了你就意味着他们惧怕了狮心会。” “学生会?” “他们只是其中之一,狮心会的挑战者可不只局限于校内。”埃尔文·莱茵说,“我要的是你带领狮心会去面对整个世界的挑战,我们是秘党最尖锐的矛,敌人最恐惧的刀,我们的成员从入会起就注定未来必将投入战场,没有任何安逸可言。每一个狮心会的成员都是如此,而你更是不例外,作为领袖,你面对的挑战将是正常的数倍。” “比如。” “比如在成为狮心会的主席后,你的名字就会默认在执行部的部长的批准文件上出现。” “什么文件?”攫欝攫 “申请加入执行部成为专员的文件,每一个狮心会的在任会长都是执行部的正式专员,也只有狮心会拥有这个权力。”埃尔文·莱茵说,“所以我也才说,狮心会的主席不可能有庸才,没有人能在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还敢站在我的面前。” “我也是才知道的。”楚子航说。 “那你会转头走下楼梯离开这里吗?” “不会。” “很好。”埃尔文·莱茵从桌上拿起了一支笔递给了楚子航,又取下了黄铜灯上的坩埚,将里面煮沸的猩红液体倒了一点在羊皮卷上。 楚子航走到了桌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用的是中文,字体工整。 “用拇指按下去。”埃尔文·莱茵看着羊皮卷上新名字下面的猩红液体说。 楚子航伸出拇指按下,灼热感笼罩了他的指端,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改变。 “龙血结晶融化的液体,每个狮心会会长都会走上这么一遭。”埃尔文·莱茵竖起了自己大拇指,一方面是给楚子航的果断和冷静点赞,一方面也露出了拇指上的烧伤痕迹。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楚子航收起了手,看着灼痛发红的拇指问。 “没有多少人可以真正的接触龙血。”埃尔文·莱茵收起了古老的羊皮卷轴,看着楚子航的拇指意味深长地说,“比起折磨,我更愿意将这个仪式称为奖赏,前人为后人留下的遗馈。”巘戅追书看戅 楚子航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了。 “最近你可能会发生一些生理上的不适,这是正常现象不必理会。在继任仪式结束后,隔天就会有人来找你交接我之前的一些事务,整个狮心会的权柄都将彻底移交到你的手里,七处社团暗室向你开启,一千五百余宗密卷任你调阅,十八个部门唯你差遣,狮心会全员一百二十八位战士将跟随你的脚步,希望你能在在任期间做得比我更好。”埃尔文·莱茵,拿起了桌上的狮纹旗帜递向了楚子航。 “接过了这个旗帜,你就将抗下这些担子。”他说。 “我该从哪里做起?”楚子航接过旗帜,以此作为了自己的答复。 “先从在卡塞尔学院这个自诩精英混血种聚集地的地方出名开始吧。”埃尔文·莱茵笑了笑,低头看向了阶梯尽头的那个男孩,“毕竟你的朋友也是从出名开始的,契机我记得好像是上一届大一的战争实践课?” “战争实践课?” “每一届大一新生都会有这么一次机会,这也是领悟混血种使命的最好途径,我最近听有消息说,大一的战争实践课要提前了,执行部忽然遇到了一个特别棘手的案子需要大量的人员,现在整个部门暂时进入了一个用人紧张的局面,大概率在近期你们大一新生就会有一次任务调动。” 埃尔文·莱茵和楚子航站在了一起,向一楼的所有人抬手致意,楼下掌声雷动,热烈得几乎要将整个诺顿馆的房顶掀掉,窗外鸟雀飞散,阳光大好,似乎寓意着伟大前程的开启。 “这也是个机会。”在掌声中,埃尔文·莱茵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S’级在学校里的风头很盛,没有人能压过他,作为一个奔跑的目标和方向,他再合适不过了。” “......”楚子航抬头看向了这个魁梧的男人。 “先试着接近他,再找机会超越他。”埃尔文·莱茵俯视向楼下同样鼓掌着面带微笑的那个男孩,“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因为我已经有预感了,在未来的四年中,攀爬这座新起的巍峨山峰,将会成为这所学院里每一个人的目标和愿望。可惜我已经毕业了,没有攀登高峰的机会了,但你不同,如今狮心会的你也好,学生会的那位年轻主席也好,你们在未来的四年都会存在着这同一个目标,有着一座绕不过也必须征服的山峰。” 直到这时,楚子航才从身旁这个魁梧的男人眼中捕捉到了那一直刻意隐藏的遗憾和热烈,看来自由一日的败北并非对对方来说那么的无所谓。这个男人也想要从头来过,像是自己说的那样去振作起来挑战这个活着的不可能,但很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竞争的心态。”楚子航轻声说道。 “因为他是知道这点的。”埃尔文·莱茵说,低头凝视着那个男孩说,“他表现出的的确是毫不在意,因为高峰本来就是从不会挪动的...高峰本身的存在就该是被人挑战的啊!” 楚子航为这句话怔住了,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向了楼下的那个男孩,在掌声中他们对视在了一起,两人的眼中都带着别样的情绪。 人群中,林年鼓着掌,看着楼上的楚子航,脸上带着的一抹笑意不知道是庆贺...还是某种隐藏着期待的盛邀。 ------------ 第三百六十九章:生日 8月11日,秋。 卡塞尔学院梧桐遮掩的一隅,金色的叶落盖在椭圆穹顶之上,像是一层毯子,叶的脉络和枯荣就是上面的印花与线脚,阳光从漏出的针眼里照入穹顶之中,落在了那黑白棋局上。 棋桌前林年抬手想要挪动棋盘上自己的‘兵’,但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因为他发现棋桌对面的曼蒂在冷笑,笑容极其阴险狡诈好若偷了鸡的狐狸,让人不寒而栗。 林年又把手放到了‘象’上,曼蒂的表情又忽然戏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表示嗤之以鼻。 林年沉默地收回了手放在了下巴上用力摩挲着,似乎是在盘包浆,但再怎么盘都揉不出几根胡茬子来,可能是最近的生长激素都拿去长个子了,短短半年内就冲到了一米八,从而导致了没有多余的激素去生长胡子。 曼蒂盯着踌躇的林年带着一脸微妙的笑容说,“我有时候真想你连输我二三十把的样子都是装的,等到我毕业要离开学校那一天的时候忽然又叫我说,师姐我们再下一把,只不过这把干脆就增加一些可观的赌注吧...” “赌脱衣棋局吗?”林年微眯眼睛盯着错综复杂的棋盘,黑棋和白棋相杀的局面简直像是龙蛟在怒海中翻腾,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得落得满盘皆输的局面。 他走棋通常算之后的十步局面,已经算是看得很长远的了,但对面这女孩却是算了整个后半场,还针对他的不同应变推出了好几个后半场的局势。这导致他现在往往走一步就要想到二十步,乃至三十步,对于脑力运算符合极大,这是对大局观的掌控力,在这方面上刹那、时间零再厉害也帮不了他。 “输一把脱一件衣服?也不是不可以。”曼蒂哼哼着,视线如狼似虎地盯着林年,露出了中年女人看见小奶狗的色眯眯表情,“师姐我馋你身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赢我再说。”林年把手放在了皇后上。 他眼下想解决困境,就只有放弃固守,打快攻,强迫曼蒂放弃攻势转攻为守,这样才能把节奏重新带回来。而皇后是国际象棋里几乎最强的棋子,很多时候都可以依靠她撕出重围打破僵局,这也算是林年准备孤注一掷了。 “哼嗯...”曼蒂抬眼也微眯着眼睛,在林年走出一步之后,也随意车动了自己的一枚棋子,看似随意的一步却又把林年逼入了隐晦的死局中,让他再度陷入了沉思。 “师弟,你知道么,皇后之所以在国际象棋里这么强,是因为历史原因的影响。”曼蒂趁着林年沉思的时候,端起了一杯果汁,咬住了习惯嗞了起来,“象棋这种东西的规则是活的,而规则又因历史的进程而改变,其实在以前皇后并不强,只能移动一格,跟中国象棋里的士差不多,但后来欧洲国家为了推崇叶卡捷琳娜大帝,意喻皇后的强权时,国际象棋里的‘皇后’才有了现在的新的玩法。” “大帝?俄罗斯帝国的沙皇?”林年终于下定决心后,挪动了棋子。 “师弟历史学得不错啊。”曼蒂咬着吸管吃掉了林年的一个棋子。 “只是最近研究过沙皇的一些历史。”林年反手将曼蒂的棋子吃掉。 “研究沙皇干什么?”曼蒂继续跟林年对吃棋子,数十分钟的僵持在现在终于进入了快吃快打的节奏,如果这是林年老家街边的象棋,老爷子们估计已经把棋盘拍得啪啪响了,胜负也马上进入分晓的时刻。 “我是专业是‘龙族谱系学’,研究历史不奇怪,最近我怀疑沙皇一家都是混血种,才能统治俄罗斯那么长时间。”林年再度捡掉了一颗曼蒂的‘车’,白皇后节节逼近黑色的皇帝。 “沙皇一家是混血种?有意思的看法。”曼蒂挑了挑眉继续吃起林年的棋子,“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著名发言不就是:‘假如我活到二百岁,整个欧洲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吗?” “但她只活了34岁死于中风。”林年又停下了手,发现局面好像更加不利了,现在的残局几乎是他一个孤王和皇后竖立在棋盘上,被那黑色的王远远冷视着,一群枭鸟鬣狗围绕在皇后和孤王的身边磨牙吮血。 “可能是跟秦始皇一样,要死的时候忽然就迷信永生,开始找长生不老药,结果找到了混血种才诞生下子嗣呢?”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确有很多亲夫,包括下一代的沙皇保罗一世不都是传言是她跟情夫的儿子么?”林年随口说后躺在了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这盘似乎已经盘不活的棋局了。 “保罗一世死于政治暗杀,很可惜不是自然死亡的,不然可以依据他的寿命推算他是不是混血种,毕竟混血种都比较长寿。” “当皇帝的都很难善终,每一任几乎都是离奇死亡。”林年皱眉艰难地推动了一个残兵棋子。 “沙皇最后一代才是最惨的吧?一家老小被丢在地下室给突突死了。”曼蒂吐槽道。 林年抬头看了一眼曼蒂,但片刻后就低头下去了,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棋局上,“只可惜后面就没什么出色的女皇帝了,不然的话再改改规则加强一下皇后,让皇后能一回合走两次,那么现在我就能直接干掉你的皇帝了。” “你想得倒美。”曼蒂推出自己的兵,将死了林年。 “啧。”林年推倒了自己的棋子认负了。 “想要下赢我你还早了十年啊!”曼蒂插着腰仰天长笑两声,穹顶上落叶的影子斑驳地打在她的脸上、脖颈上像是黯淡的藤蔓绕上了她的肌肤。 “所以你过生日最想要的礼物是再用国际象棋打败我一次吗?”林年把桌上的棋子复位了,看向狂笑得意的自家师姐。 “平时都被你揍,再怎么说我也得揍你几次,拳脚上打不过,那就在棋盘上打。”曼蒂挥舞着拳头倒躺在了椅子上舒坦地伸懒腰,“而且我相信师弟你是给我准备了礼物的!” “因为我一开始就是带着礼物来的。”林年从椅子旁地上的袋子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了棋盘边上,推给了曼蒂说: “师姐,生日快乐。” “嚯嚯!师弟亲手准备的生日礼物!届到了!”曼蒂把礼物捧了过来,盒子大概十五厘米左右粉色包装,上面绑着漂亮的绸缎,还别着一个贺卡用西班牙语写着生日快乐和曼蒂的全名。 “里面是什么?梵克雅宝的项链还是香奈儿的口红?”曼蒂摇动礼物听见了声响脸色逐渐亢奋了起来,“师弟出品必属精品,师姐我可是知道的,你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儿。” “很可惜,都不是。”林年拇指轻轻挠了挠脸颊,“不过你现在就可以拆开看看。” “当着人家的面拆开礼物不会显得很失礼吗?”曼蒂疑惑地说。 “在我们那边没这个说法。”林年摇头,“礼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拆开看的,分享喜悦才是礼物最大的意义。” “那我就不客气了。”曼蒂三下五除二就把礼物给撕开了,看向里面后表情怔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穿着项链的暗红色子弹吊坠。 “准备了有一段时间,希望你喜欢。”林年看着曼蒂说。 这妮子此时借着阳光打量着暗红色的子弹挂饰,似乎在思考这水晶的纯度如何,当掉能不能换点钱买新衣裳。 “挺好看的,师弟你有心啦。不过论贴心程度你还是得跟你姐姐学习一下哦,人家可是送了我一件针织毛衣。”最后曼蒂还是笑眯眯地把项链塞牛仔裤兜里了,又向前弯了弯腰,扯了扯领子,给林年看里面的高领毛衣,“手把手织出来的呢,穿上贼暖和,之后换季也不用临时去买衣服了。” 林年仔细地瞅了毛衣的花纹一眼,点点头说,“的确是她的手艺...我每次过冬的时候她也会给我织一件毛衣,大概再过几天就得塞给我了,我不穿她还不高兴。” “见鬼,师弟你可真是老实,期待你羞红脸颊直呼‘师姐不要’的我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曼蒂丧气地直起腰把领口松了回去拍了拍胸脯。 “过生日真不准备开派对吗?如果你想开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林年仰头望着棋室满是落叶的金色穹顶说,“学院里现在每逢生日就开派对已经是习俗了吧?在你们学生会里也有一个部门叫派对部?还能租借安铂馆的场地玩。” “开派对什么的...不适合我啦。”曼蒂挠了挠头发,“而且租借场地死贵死贵的,我哪儿来的闲钱?” “我借你?” “不还的那种?” “嗯...的确,派对的确不适合你。”林年点头说。 “我靠,真现实啊,师弟你。”曼蒂白了林年一眼,“再说也没有时间开派对啦,你忘了今天下午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林年伸向棋盘上拨动白色皇帝棋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曼蒂,“是在下午吗?” “执行部都已经发通知了,好多大四的学生都被叫过去了。”曼蒂摸出了手机滑出短信给林年看。 “过生日这天被外派实习你也是够倒霉的。”林年虽然早就知道了这回事,但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嗨,这就跟大年三十夜还要加班一样,为了工资(学分)不得不拼啊。”曼蒂放下手机叹气,“这次任务也不知道麻不麻烦,希望把我分到后勤组去,做坐冷板凳就行了,勇猛的大哥们冲前面,我在后面喊加油!” “之前我们去日本那次你的学分还没凑过么?”林年双手揣在了校服外套的兜里。 “差了一点,这次实习结束应该就够了,直接立地毕业好吧?”曼蒂挑眉,“只要这次任务回来我就一身轻松了!” “那毕业后真准备去做后勤?” “嗯啊,要不然嘞,跟你们这些超人一样提刀子去砍人吗?”曼蒂右手弯起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随便吧。”林年想了想后,发现自己的确没什么想说的了,轻轻颔首说,“虽然是最后一次实习了,但还是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了。” “知道啦。”曼蒂摆了摆手,“只是蛮可惜的,到毕业都没把师弟你这颗白菜给拱了。” “我姐听见你说这句话会揍你的吧?”林年笑着看着曼蒂。 “揍?你真是太看清你姐了,她有多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曼蒂伸脖子吐了吐舌头,“上次我调侃说再没人对你动手,我就对你下手了,她整整一个星期没理我,我后来登门道歉,她又一脸茫然地对我说,哎呀?有这回事儿吗?我哪儿不理你了,是你的错觉吧?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简直惊悚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腹黑一直很行的。”林年笑。 “妈的,想来想去还是感觉亏了!”曼蒂忽然一拍桌子,满脸义愤填膺,“养了大半年的师弟结果到头来还是得被师妹拱了!果然师弟都是属于师妹的吗?老牛啃嫩草都不允许了吗?这什么世道!” “什么师妹?瞎说什么呢?”林年一脸莫名其妙。 “就那个维乐娃啊。”曼蒂啧啧说,“你后援团里的那个土豪妹。” “...土豪妹?别跟人家取奇怪的绰号。” “你不知道?那个维乐娃·赫尔辛基,她家里是入编的公爵封号啊,王室都跟她们是亲戚关系,每年的王室聚会他们全家都会受邀。”曼蒂挑眉。 “芬兰不是共和国吗,哪儿来的贵族?”林年愣了一下。 “瑞典贵族,她是芬兰人,但她祖辈是瑞典人。”曼蒂说,“实打实的贵族阶级,富得流油,再往祖上推,如果芬兰还保持贵族头衔,那她大概得算王室公主,毕竟她母亲的那一系可是沙皇时代的王室!所以她应该也有三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头发才是白金色的...现在瑞典那边的王室都特别买她以前祖上的账,她去走关系时见到王室都不需要行礼,跟公主王子们平辈交往。” “这个芬兰小公主大概也算是这一批大一新生里最有牌面的了,自身血统一顶一的棒不说,还特有钱,家里现在在国际鱼油市场是龙头位置,标准的带资入校...之前自由一日学生会和狮心会不是打烂了很多东西吗?恺撒放话自由一日造成的损失学生会会全部照价赔偿,随后狮心会这边也不甘示弱了,就她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我们狮心会在人工湖那里布过防,所以我就先以身作则捐学校一座新的人工湖吧...” “可这关我什么事?”林年听后脸上表现的兴致缺缺。 “等人工湖砸你头上你就知道关不关你的事情了...”曼蒂看傻子似的看着林年说,“人家才加入狮心会就愿意为了社团捐一座人工湖,你觉得为了追自己喜欢的男孩,她会做什么妖来?” 林年挠了挠脖颈,“啊?” “小道消息,那个芬兰小公主对你的兴趣可不小,好像从自由一日那一天开始就跟你瞅对眼儿,现在正私下疯了一样重金搜集你的信息。”曼蒂说。 “不关我的事。”林年摇头。 “真是属木头的啊,公主找我谈恋爱如果我是个男的,我当场就从了。”曼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着林年,“我可是用一件Balenciaga换季外套才卖了你的生辰八字信息。” “你还卖我生辰八字...我又不认识她,跟她谈恋爱不如跟师姐你谈恋爱,反正感觉都一样奇怪。”林年吐槽。 “你搁这儿比烂是吧?虽然你师姐是穷了点,但好歹也是有不少人追的主!”曼蒂斜眼瞅着林年,“不过你不也是天天嚷嚷着穷吗?怎么没见着你直接入赘人家啊?” “你不也天天嚷嚷着想谈恋爱,单身苦吗?怎么没见着你去找男朋友啊?” “互相伤害真是有一手的嗷,师弟。”曼蒂眉毛抬得飞起,“我跟你说,我出了这次任务回来我就找人谈恋爱,半年之内必让你个小家伙在我的婚宴上哭得鼻涕泡儿都冒出来,大骂自己悔不该当初没有挽留住你师姐我。” “哦。”林年白了她一眼。 “啧,跟你聊天真没劲儿,跟个木头似的。”曼蒂跃过桌子一巴掌摁林年脑袋上了,解气地挼了挼那头黑发。 林年也被按得没脾气,换在别的日子里早就回挼过去了,但今天好歹是人家生日,当是迁就这不正经的笨蛋师姐了。 “溜了,回去收拾收拾滚去执行部去报道咯!希望出完任务回来能看见师弟你被师妹泡到手啊!”曼蒂一通发泄后,神清气爽地转身双手揣在牛仔裤兜里溜达向了大门。 “想多了。”林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了笑,“一路小心。” 曼蒂举手握拳挥了挥,应该是势在必得的意思,推开了门一溜小跑了出去。 林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施施然起身准备离开,准备将桌上的棋子收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棋子少摆了一枚。 他愣了一下,晃了一眼黑棋的确比白棋少了那么一颗,下意识低下头看向了地上,却没找到那颗棋子。 这倒霉催的曼蒂,下个棋都毛毛躁躁的能把棋子给弄丢。林年弯腰在地上找了老一会儿都没找到那颗棋子的影子,脸上不由涌起了郁闷的神色。 棋室的棋子是公有的,分黑白玉石打磨制成,造价相当贵,弄丢了可是要赔偿的,如果真找不到了,他大概莫名其妙就得出一笔赔偿钱了。 “怎么会呢...”林年不信邪地又找了一会儿,当真没找到那颗棋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才选择了放弃,郁闷地准备掏出电话打给国际象棋的社团报备,但在伸手进自己外套兜里的时候,他整个人却顿住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从兜里掏了出来。 他缓缓打开了自己的手掌,在手心躺着的正是那颗失踪的棋子。 穹顶的金色叶缝中,阳光懒懒照下,黑色的皇帝安静地卧在林年的手心,亮丽的黑玉上折射着淡冷的白光。 ------------ 第三百七十章:鬼故事 一个时间点+一件小事+形容润色+海誓山盟。 听说这是告白的最佳公式,但总有特立独行的人从不按规章套路出牌。 情况是从林年离开国际象棋社开始的。攫欝攫 从国际象棋社出来后,林年的面色就有些沉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走路时垂着头手指间滚着一枚硬币,梧桐叶落到他的肩膀上像是指尖相触流水的肌肤,又立刻被浓浓的心事给拨开了坠到地上。 在林年走过的鹅卵石路边的草坪上,有一个高年级的学长躺在草坪上正抱着一把木吉他拨着弦,像是一首乡村小调的前奏,抒情而唯美。 林年忽然驻足住了,扭头看向这个高年级学长,草坪上对方的身边铺着些许零落的金叶,亮丽得像是遮光板,将他的文青气息与秋意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高年级学长似乎也注意到了林年的视线,扭头过来,露出牙齿给了一个漂亮帅气的笑容,继续拨动琴弦开始弹奏小调。 “出来。”但没想到的是,林年一开口就打断了这诗意的画面,面无表情地盯着抱着木吉他的高年级学长说。 “?”学长表情僵硬了一下,差点没把调子继续弹下去。 林年指了指一旁用英文、中文以及日文写的爱护草坪的牌子,又指了指学长屁股下的茵绿草地,“要躺回寝室躺,要练琴去琴房练。” 学长顿时陷入了尴尬,在他还在一边弹琴一边犹豫的时候,却悚然发现林年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红袖章戴在了臂膀上,风纪委员的徽章红底白字打在上面扎眼得很。 “别让我请你出来。”林年虎着个脸,看面色就特别不好惹的样子。 在学院里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不认识这位风头压过所有人的大一新生了,现在甚至都有人把昂热校长跟这位新生‘S’级拿来对比了,足以见得舆论之大。再加上时不时论坛传来几张偷拍,而且拍摄角度之刁钻,再精修后每张都能用来当做手机壁纸...你不认识‘S’级,总不能不认识自己的手机壁纸吧? “我...我马上出来。”学长苦着个脸,从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叶落堆中爬了起来,抱着木吉他边跑边弹。 我去,这么敬业? 林年抬了抬眉毛瞅着抱着木吉他连爬带滚还不忘继续演奏的学长,这家伙从草坪出来就站在了小路中间,抱着个木吉他反复弹着那个小调的前奏也猛盯着他看,眼里莫名有些焦急...你这在焦急个什么东西?你只是踩草坪,还犯不着把你移交风纪委员会吧? 等等... 林年眯了眯眼睛盯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打开的木吉他琴盒...这家伙不会是想要他给钱吧? 开什么玩笑?我不把你抓去风纪委员会罚你款都算今天心情好了,听你反复弹个破前奏还想我给钱? 林年转头就离开了,背后的木吉他小调声越来越远,直到远处低低响起一声如释负重的叹息。 — 在林年走到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时,他又听到了曲声,只不过这次不是吉他声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假山水池边有个穿着校服的大二女生在吹长笛,演奏时目光斜斜地看向了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年只是看了一眼,就路过了...依照他以前在滨海城市的经验来看,这种街头表演听久了是得掏腰包的。 穿出了鹅卵石路是一片枫叶林,才走进去林年就发现枫叶林中的路边上,有一群看起来像是音乐部的人在枫树林中组队演奏大号,沉闷悠长的号声震得枫叶纷飞而落,站在曲谱前的指挥十分畅意地点着手,陶醉在那舒畅的音乐中。 ...倒也的确是贵族学院,像是平常的大学,就算是音乐学院也见不到这般场景,随时随地都能见到街边演奏,不过这下午还是上课的时间,又没有多少听众,难道这种演奏不应该等到晚上人多的时候组织进行吗?现在演奏给谁听,化作红泥的枫叶吗?巘戅妙笔坊miOBif&#戅 但这也不关林年的事情,他现在只想着回寝室。 走出了枫叶林,路过商业街就是寝室区了,商业街也被卡塞尔学院的学子们戏称为堕落一条街,平时训练有素的体魄和贵族姿态,全在星巴克和蛋糕屋里化作了奶油泡沫,也经常能见到才下课穿着校服的男女生们在这里逛街。 林年才踏进商业街就看见了一群学员围在一个拉小提琴的女孩前,女孩带着棕色的格子贝雷帽,一副英伦风的穿搭闭眼拉着提琴,身前的琴盒里放着面额大小不一的钞票,看数量还挺多的,倒也对得起她的颜值以及演奏技巧的高超。 林年听了几耳也忍不住探了探头,摸了摸包发现自己没零钱,干脆就扭过头走了过去,在他走远的时候,围在一圈的学员都扭头看向了远处他的背影,最里面戴着贝雷帽的女学员也放下了小提琴踮起脚尖往外瞅。 完全不知道诡异事情还在发生的林年依旧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但就算迟钝如他之后也逐渐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比如还没出商业街,他就又遇到了街头表演的学员,只不过这次是直接上的钢琴,在路边一架立式钢琴前,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学员沉浸着按动黑白键,弹奏的音乐一样抒情唯美。 走出商业街后,林年又看见了三个拉大提琴的,坐在椅子上靠在人工湖旁,忘我地拉奏着歌曲,最见鬼的是,他居然还下意识地哼出了这三个家伙拉的曲子...他明明以前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不...他是听过的!就在刚才来的一路上! 当林年反应过来这件事时,他已经走到了1区寝室楼,还没走到入楼口,他就被不远处的场面给震住了。 在寝室楼下一整编的乐队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大概十几个人穿着正装站在楼下,在他出现的瞬间,每个人都扭头盯住了他,目光灼灼地像是守株待兔的农夫,而他就是那只即将撞树桩的小白兔... 林年一从小路中出现,指挥就瞬间放下了自己的矿泉水,嘴角都来不及擦,一脸严肃地扬起了双手,再深吸口气舒缓地挥下,然后木吉他开始拨弦起前奏,长笛娓娓升起小调,大号开始婉转而起,小提琴和钢琴接连应和,大提琴骤然攀升升华曲调....攫欝攫 林年被这架势给整懵了,大意了,没有闪,站在那里无所适从,感觉自己中了埋伏。巘戅叮叮戅 但在站久了之后,那乐队演奏的熟悉音乐飘到他耳朵里,这才让他猛地才想起了...见鬼的,难怪刚才路上一直听到的歌曲都那么连贯,那些曲子根本就是同一首拆开了,分不同的阶段和部分一路演奏过来! 而他也一路走着听了过来,直到现在所有的器乐才合奏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首温柔舒缓的情歌! 一区寝室楼上所有的哥们儿早早地都从楼上阳台上伸出了头来,一脸唏嘘地观望着楼下的演奏会,某个永远吃不饱的吃货还端着泡面探着脑袋,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称赞弹得真他娘的好啊.. 所有兄弟的视线都聚焦在不远处独独站在那里的林年身上,大家的表情都充满了看乐子的不怀好意,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场埋伏战的前因后果,唯独局中人还不识庐山真面目。 林年站在小路口盯着这支乐队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说不出是茫然还是诡异,但他反射弧再长也应该明白一些弯弯绕绕了。 他的目光锁定住了一个人,那是乐队中演奏小提琴的C位琴师,他不认识整个乐队里的任何人,却唯独认识她,因为那头白金色的长发实在太耀眼了,几乎只是一眼他脑袋里就浮现起了对方的名字。 维乐娃·赫尔辛基。 而那个女孩也正拉着小提琴嘴角带着笑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林年后退了半步,嘴角抽了抽。 曼蒂讲的鬼故事好像成真了。 ------------ 第三百七十一章:闲聊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一路之上情歌常伴。” “太情圣了吧,对‘S’级的宣告主权!学院里的其他妹子们要当心了!” “情歌之后又会是什么?大一新生女孩如狼如虎的秋季爱情攻略!” “卡塞尔学院七年级高龄学生为何惨死寝室?尸体肢解无迹可寻?” “等等...论坛上没这条吧?”上铺的芬格尔探出脑袋试图偷窥林年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是啊,没这条,但你继续念下去,今天晚上这条帖子就上论坛热门精选。”林年敲着键盘面无表情地说。 1区303寝室里,白光灯照亮着三个网瘾男孩的脸,每个人都抱着一个笔记本,心无旁骛地敲着键盘。 时至傍晚,窗外的阳台上飞着雨水,秋天的雨像是蛛丝,黏黏地网住了秋景,偶尔跃过窗户沾染到人的脸上让人扯也扯不开扑面而来的浓郁的秋味。 “查到了。”过道对面坐在笔记本桌前的楚子航忽然开口了,吸引了林年和芬格尔抬头看向他。 楚子航滚动着鼠标,看着泛光的屏幕机械报表似地说,“维乐娃·赫尔辛基,女,17岁,A型血,巨蟹座,上升星座是狮子座,有瑞典的王室背景,替芬兰参加过冰上花滑夺得了金牌奖,在夺冠后就立刻隐退了,后又参加过芬兰的‘赫尔辛基小姐’选美比赛,夺得了冠军,我还找到了她参加比赛时的照片,家庭情况优良,无绯闻,无公开配偶,单身...” “停一下,朋友,停一下!师兄你什么时候跟芬格尔学起了?”林年看向楚子航有些吃惊,这种狗仔活儿一般都是上铺的仁兄干的,没想到楚子航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挖得一手好情报! “有人找上了门,我们总得知道他是谁。”楚子航把笔记本转了一圈朝向对面,上铺的芬格尔瞬间就探出半个身子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 林年也忍不住瞅了一眼笔记本上的照片,那是一张维基百科上扒下来的冬运会现场照,在领奖台上那个高挑的白金色的女孩一身蓝紫色宛如花瓣般簇贴在腰间侧胸的轻薄舞服,那是集结芬兰顶尖艺术家制作的花滑专用Costume,从下腹露出了肚脐到脖颈一线白皙几乎能晃花人的眼睛,使人情不自禁将玲珑和高挑两个不相干的词结合到了一起。 “才女啊,而且素质教养也是顶尖的,高中上的是瑞典的SSHL,欧洲最顶级的国际中学之一,有名的贵族培训学校。”芬格尔看着下面的个人信息啧啧道,“师弟你有福了。” “有福个屁。”林年抬头瞪了芬格尔一眼,“我压根不认识她!顶多就在3E考试的时候见了一面。而且什么叫找上门?那根本就是她...一时兴起!” “我不认为那是一时兴起的无理取闹。”楚子航说,“我查了她在守夜人论坛上的蛛丝记录,从三天前她就开始预谋今天的事情,今天下午你看到的每一个乐手都是她通过狮心会的情报网,在学校里有关音乐的社团高价请来的,时薪三千欧元,电子转账。” “我靠,三千欧元,请问公主殿下还想再来一次吗?我也想报名。”303寝室知名穷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里面写满了羡慕和渴求。 “你会乐器吗?”林年没好气地杵了芬格尔一句。 “你这就小瞧我了师弟,能歌善舞是我的个人标签,当初我可是学院里出了名的情歌小王子,一手吉他一手麦克,不少女孩为了我都舍不得毕业...”芬格尔一脸缅怀地说道。 林年不知道这家伙在缅怀什么,大概是他失去的八块腹肌和浓郁的头发?现在这家伙就只能顶着个大肚腩和胡茬子走忧郁路线钓入世未深的小女孩了,但卡塞尔学院的女学员们都是见识广的优才,根本不吃他这套。 “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忽然就弄这么一出...感觉太突兀了。”林年说。 “你觉得突兀人家不觉得啊,所有的偶然都是处心积虑,你以为人家只设置了一条路线吗?”芬格尔冷笑两声,“如果师弟二号你再仔细一点的话,你会发现受雇佣的乐队人数是今天师弟一号见到的五倍不止,但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们被安排到了学院的各个角落,只等待着偶遇目标。”楚子航略微思索就一针见血地说出了真相。 “聪明!”芬格尔鼓掌,“这不是一场偶遇,这是一场危机四伏的遭遇战啊!” “......”林年不想说什么了,他只觉得头疼,整个人都麻麻的,下午那一出乐队现场演奏彻底惊呆他了,有寝室楼上的哥们儿还录像发到守夜人论坛上被赞爆了,现在还在首页前三飘着呢,视频里他站在路口呆得跟只受惊的傻狍子一样一动不动,蠢极了 “人家可是发长文公开表白你了啊。”芬格尔感慨,“如果你再经常性一点上论坛,大概就能发现征兆了。” 林年见着芬格尔把笔记本给递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在看见帖子里那长长的小作文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显然写这篇小作文的女孩是用了心的,文体都是用的中文,生怕某个呆鹅不解风情。 “没人告诉我这茬事。”林年脸色有些不对劲。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芬格尔啧啧,“这个芬兰小公主可是有说法的啊,现在整个论坛的舆论都围绕着她跟你展开了,人家这摆明了就是想先向这个学校宣告主权,告诉所有人这个男人我有在追了,欢迎其他有财力有魄力有魅力的人挑战。所以你短期内回不回应都无妨,因为人家只要先把其他所有潜在的争夺者都给摁死,后面四年里拿下你就只是水磨工夫的事情了!” 林年顿时感觉自己头疼了起来,“我能直接拒绝吗?” “为什么拒绝?”芬格尔问,“是人家长得不好看吗?还是家室不好?性格不好?” “不是...我根本不了解她!” “是啊,你根本不了解她啊,凭什么拒绝人家?你找得出站得住脚理由吗?就一句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要来找我了?”芬格尔冷笑,“有些时候拒绝人也是需要正当理由的啊!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追人的时候不会轻易死心?如果你认为简单的拒绝就可以拍死对方的满心欢喜就太天真了!” “或者你也是有一个理由可以用。”楚子航忽然插嘴,看向了林年淡淡地说,“你可以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的确是个万金油用法啊,但我提醒你,师弟你要小心哦,一旦你用了这个理由,按照那位芬兰小公主的执着和能量,怕是不到半天时间就得把你所有疑似暧昧的对象给挖出来,不管是在学校里的,还是从前的青梅竹马。”芬格尔憋着坏笑说。 “有这么夸张吗?”林年叹气,他以为暂时没有执行部的工作就能清闲一段时间了,但没想到事情总是一件一件地找上门...可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算是‘麻烦事’呢?可能在别人看来偷着乐都来不及呢。 “总会遇到这种事情啦。”芬格尔摆摆手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只是以前你遇到的师姐们都是抱着调戏和撩拨的心态找上你的,你遇到这种动真格的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情,这种事情你师兄我老有经验了。”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林年歪头瞅着靠着栏杆喝着罐装啤酒指点江山模样的芬格尔问。 “那当然是大手一揽,收做翅膀,不在一起试一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芬格尔扑腾了一下自己的两对鸡翅认真地说,“一看师弟你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别人追你你就答应嘛,凡事都有第一次。记住一句话,没有合不合适,只有能不能合适,愿不愿意合适!” “说这些话你真是一套一套的。”林年再度叹气。 “那可不止,我跟女孩子出门也是一套一套的。” “啧。”林年不想理会芬格尔了,瞅了一眼楚子航随口问,“师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楚子航抬头看向林年。 “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林年看向外面逐渐下大的雨水,如果不是这一场忽如其来薰蒸的秋雨,他今天下午大概还真跑不掉。 “要看人。”楚子航沉默了一下后看着林年说。 “看人?”林年本以为楚子航会说无聊、无视这种话,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答案。 “你会觉得困扰是因为感觉到了麻烦,而麻烦总是因为不顺心意。”楚子航盖下了笔记本,拿起了桌上堆成小山的教科书翻开看了起来,“如果那个芬兰的女生换成顺你心意的人,大概你就不会感到困扰了吧?” “...?”林年敲着键盘无意识打出了几个省略号和一个问号。 “你现在想起了谁?”楚子航视线从教科书上跃过盯住了林年问。 “啊?”林年陡然抬头。 楚子航看了他几秒后又垂下了头轻声说,“对外就说有喜欢的人了吧。” 林年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挠了挠头删掉了笔记本电脑上的一排字符,脑子里似乎也陷入了思索,情不自禁地点开了电脑上的聊天软件,似乎准备做点什么。 上铺的芬格尔瞅着这两个师弟,听着这男生寝室的经典话题忍不住脸上挂满了笑容,边笑着摇头边喝啤酒。 ------------ 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会被拉去走亲戚,应该会鸽,但我看看能不能在走亲戚的时候码字,但不要过度等待了,大家过好年玩好吃好吧,晚上瞅瞅有更新就有无就无。 ------------ 第三百七十二章:惊悚片 美国,卡梅尔小镇,凌晨十二点。 夜幕街边的小电影院前,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今天上映的剧目与场次时间,结伴的情侣们依偎着成双入对地出入在里面,出租车碾过街上不平整的石板路溅起水花,升起的车窗倒影着路边餐厅里温柔的灯光。 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车门被打开了,女人从里面钻了出来,隔着降下的窗口塞进去一张钞票,然后耐心地在车边等待,直到里面找出了零钱收下后,才把每个硬币和小钞塞进自己手里的小皮包里,等待出租车驶离路边露出了街对面的电影院。 女人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路上的街灯外就只看到了情人和情人,偶尔有着一个醉醺醺的穿着沙滩衣的大叔提着酒瓶子在街边晃荡而过,倚靠着电线杆子发酒疯,坐在餐厅路边桌前的情侣都指着他笑,嘴里衔着分岔的同一根习惯喝着酒精饮料。 女人站了一会儿,看了十几秒钟这幅夜景,最后才轻轻笑了笑走向了街对面的电影院。 她没有忘记今晚是来看电影的。 街边的这家电影院很小,小得像是上个年代那种卖不正经碟片的路边小摊,像是这种电影院通常来说都会被大城市里的3D和imax给挤占掉市场的,但在这个小镇不同,信奉艺术至上的小镇氛围总是会留给这些曾经风华最貌时的文化一些自留地。 而女人面前的这种影院也的确走的也是复古风,像她这样有兴致的客人甚至都会特地穿上自己的白狐裘抹上最红艳的口红,像是从黑白的大都会海报里走出来的女郎一样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夹带着皮包,款款走进了电影院内,门口的侍者为她行礼,她带着娴熟的微笑着从皮包里夹出一张钞票放到侍者的托盘中,迎面走向了影院内售票厅里的温黄灯光中。只是在这时电影院的大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电影已经开幕了,这个时候再来或许显得晚了那么一些? 可女人不在意,毕竟真正的主角从是迟到现场的。 电影院里也是符合上世纪摩登时代的装修,闪亮的吊灯,黑白的电影海报,复古的柜台后站着的是躺着摩登女郎大波浪卷的售票员,大厅的黑胶唱片放着老歌《Two_Little_Girls_from_Little_Rock》,嘴上还抹着口红面带微笑地看着走来的女人。 影院并不禁止观影途中买票,在以前的年代交通并不发达时总会有人迟到,因为电影业大火的时代正是美国经济危机的时代,想要花闲钱买上一张电影票并不容易,所以相对之下影院的规矩也就显得宽容了一些。 这家电影院也不例外,它是允许中途入场的,甚至懂行的人还会发现电影院隔壁的小巷里还有一个踩着垃圾桶可以供小孩钻进去的通道,从通道里买不起电影票的小孩子可以偷偷绕到后场的,免费看上那么一场电影,很有年代气息和人情味儿——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播放R16以上的剧集时,这个通道是锁上的。 女人走到柜台前,看了一眼旁边小黑板上的报目标,售票员亲切地为这位很有仪式感的观众介绍说:“请问需要买票吗?今晚的场次预留位还有很多,但所有电影都已经开幕了,需要从后场进入,这里个人推荐今晚可以观看《罗马假日》或者《乱世佳人》,这两部电影才开场十分钟,现在进入还可以获得相对完整的观影体验。” 是的,没错,这家电影院在排片上也遵循了复古风,没有当季最红火的电影,没有CG和特效齐飞,有的只是播放时会响起细微咔咔声的胶片电影,里面的每一句台词,屏幕里每一个噪点都充满了年代的气氛,全是经典。 而看客往往都是看过这些电影的,但怀旧的念头却能每次都让他们带上自己的西装和帽子走进这家影院,和着电影院里的所有人思绪一起飞向曾经那流金的年代。 女人身边黑板上写着的今天的电影院里的剧目分别是《罗马假日》、《乱世佳人》以及更老久一些的《蝴蝶梦》和《妖妇》,但女人的视线却径直落到了最下面一栏只有一场的,名叫《血情小镇》的电影。 那是一部拍摄于1980年的小众电影,就算在当时排片量也特别少,但这家影院的老板出于兴趣的缘故搞到了当时发行的初版胶带,所以这部片子大概也只能在这个小地方看到了。 “8点场的血情小镇,谢谢。”女人递出一张钞票。 “可这部电影已经播放一个小时了,快要过半了。”售票员接过钞票迟疑了一下提醒。 “第二遍。”女人微笑着说,“里面人不多吧?” “不多,只有三四个观众。”售票员也随即露出了了解的笑容,不再有顾虑,将电影票放到了柜台上。 女人接过零钱,和电影票,款款走进了内场,侍者为她将电影B厅门前的红绳放下,轻轻推开了门,从门后传来的是电影的原声和黯淡的光,她垂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电影院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让人想起了大城市里的VIP影厅,里面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电影放映机投射到白幕上的光。 幕布上面的画面是一条公路,公路的两边是旷野,一辆红色的老式敞篷跑车疾驰在路上,掠过一片又一片的风景。 女人在黯淡的光线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她特意买的是靠后一排的座位,不过就今天的场次来看。 这场冷门电影似乎只有零星四个人,其中一个还睡着在了座位上,脑袋望着天花板好歹没扯鼾,另外几个人都安静地看着电影,侧脸被白光照得微亮似乎很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来进场的女人。 没人注意到她,她也没有去看任何人,电影院里的电影一直放着,红色的敞篷跑车在道路上跑着,远处是山,山后是蓝天,蓝天下是白色的小镇。 全是没有重点的空镜头,像是导演在抒发自己那无人能理解的怅然情感,只能听见轮胎滚滚碾过马路的声响,敞篷车上坐着的一男一女甚至没有正脸,只有两个后脑勺。 开车的男人左手靠在车边单手握着方向盘看着远方,而女人则是自顾自地低着头不知道在玩什么,浩浩的风吹在他们的身上,扬起了头发,路过了山与旷野,白云与蓝天,全程没有台词,只有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电影的名字是《血情小镇》,如它的名字,这是一部惊悚片,可就现在看来这完全是宣传片和旅游片,但他们的观众都没有抱怨半句,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空镜头,看着红色敞篷跑车上的男女背影。 女人也一样。 在补完妆后,她双手抱着身前的包包注视着电影上的跑车和公路,一言不发地看着,光照在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忽暗忽明的光线中,从后面去看,女人的双手也是并非抱着小包的,而是伸入了侧倒着的小包里,在她涂满指甲油的手上轻轻握着一个黑色的柄装物。 那是一柄手枪。 她看着老电影,面带着淑女的微笑,手里却拿着一把夺人性命的武器。 电影院里有着四个人,一个在睡觉,三个在专注地看着电影,如果女人从包里掏出手枪,她会打谁? 在下一刻,女人给出了答案。 没有人能预料到她的暴起,在旁人的角度看来,这个女人进来看了一会儿电影忽然就站了起来,那么自然而然地从包里掏出了那把手枪,从高到低对准了角落仰躺着帽子扣在脸上睡着的观众扣动了手中手枪的扳机。 三声枪响,剧烈的枪响中,猩红的子弹斜斜地打下,爆开在了那个观众的胸口上! 电影院内观影的其他三个观众陡然一缩脖子,头一次有了看惊悚片应该有的反应,惊恐地回头发现了开枪的那位摩登女郎,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来时的笑容,只有冷峻的严肃和沉重。 场内被子弹命中的观众甚至连醒都没有醒的机会,胸前一片血污,静静地躺在座位上,他脸上的帽子缓缓滑落下去,露出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脸上带着呆愕和震惊。 “确认...命中!”女人拿着枪对准着这个男人淡淡地说。 她单手掀起了波浪金发,在下面藏匿着一颗黑色的耳麦。 电影院的大门瞬间被撞开了,各色的人群冲进了狭小的影院中,这些人有身着情侣装的情侣,也有餐厅的侍者,其中更有穿着沙滩衣的大叔和出租车司机,从女人后排的过道上穿梭而过每个人都是在路上随处可见的角色,手持冲锋枪瞄准了场内的所有人。 在门外,售票台后售票员惊恐地双手抱着后脑勺趴在地上,所有侍者都蹲在角落双手抱头,而在电影院的门外原本热闹的街景也不知何时陷入了死寂。 街边上原本的路人、厨师此刻脸上全是统一的严肃和冷漠,藏在栏杆和放倒的桌后面,耳中戴着耳麦,手中握着制式枪械瞄准住了街边电影院的大门,就连路边的一排出租车上司机们也都人手持着武器随时反应情况。 直升机从天空呼啸划过,沿路上的每个屋顶都趴满了黑色风衣着身的男人和女人,手持红外望远镜和狙击枪控制着现场,三个街区以外的地方才能听见封锁道路的警铃声,而在封锁线之后的街区里全是严防死守。 整个过程全都是在女人走进电影院后发生的改变,而女人开枪便是行动开始和结束的信号。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专项任务的教官快步走进了电影院内,他手中握着的一把银色的伯莱塔利落地拉膛,径直从过道上女人的身边过去,把枪抵在了场边上中枪年轻男人的脸颊上,凑近细细地审视着男人的面部细节。 “确定是在逃混血种,与监控录像拍摄的嫌疑人基本一致。”十秒后,教官按住耳麦冷声说,“行动成功,现在立刻开始收敛尸体,清扫现场无关人员。” 电影里另外三个观众正想说什么,手持手枪的摩登女郎立刻就开枪了,三发子弹精准命中三个观众的胸膛,血花渐开的同时三人应声倒地。 “带他们去心理部,按照正常流程走。”教官说。 穿沙滩衣的大叔带着几个人走进了过道里,扛起了几个中了弗里嘉子弹陷入昏迷的观众往外走,而剩下的所有人都把枪口对准了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的年轻男人。 “确定就是他吗?”开始一切,也是结束一切的女人忍不住开口说,就算自己开枪命中了这个男人,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似乎对方立马就能从沉睡中醒过来。 “确定就是他,执行部记录在案‘A’级混血种逃犯,与数十件神秘力量案件有关,尤其最喜欢在电影院作案,近半年执行部一直在大城市里追捕他但都没有太大收获,最近有情报说他出现在了卡梅尔小镇,现在看来情报不假,我们抓到他了。”教官看着面前沉睡的年轻男人冷冷地说道。 “就这么简单么?”女人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一眼。 “曼蒂·冈萨雷斯,你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实习生,估计我带过的实习生里没有人比你潜伏和卧底更加优秀了,你完美地扮演了你的角色,也正是你的演技才让我们这次的行动那么顺利的完成了。”教官转头看向高处的女人点头说。 “谢谢夸奖...”曼蒂放下了枪,挠了挠自己的卷毛金发,“只是感觉的确太容易了...上次任务我可是打生打死才完成的。” “不是每个任务都那么困难。”教官抬起手指转了转,立刻就有三个专员提着箱子走来,在沉睡的年轻男人脖子上扎了一针强效镇定剂后,用手铐和束缚衣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再用担架抬着走向电影院外面,在门口已经有着一辆嵌着钢板的收押车等待在那里了。 所有的持枪专员都护送着犯人上了收押车,电影院里也只剩下了曼蒂和教官。 “就算他是‘A’级混血种,但他也仅仅只是一个人,我们是整个团队,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将整个街区都清空了,换上了我们的人,他从一开始踏入这个街区起就落入了我们的圈套,我们接下来在做的不过是在将拘捕的困难和损失降到最低罢了。”教官将伯莱塔里的子弹退了出来压回了弹匣里。 “我靠我还以为今天又是一场硬仗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他车掉了,真是丢‘A’级混血种的脸啊!”曼蒂坐在了椅子上拂了拂胸膛呼了口气。 “看来让你来完成特勤的角色是正确的选择,也难怪‘S’级会在上一次的任务汇报中表扬你实战时的冷静和果断了。”教官看着曼蒂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实习我会给满分,回到学校后你的学分大概就足够毕业了吧?怎么样有兴趣继续来执行部工作吗?。” “不了不了,我只是临场发挥好一点而已。”曼蒂苦着个脸,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被历往战绩给坑了,原本她还以为执行部只会给她这个大四实习生分配一个后勤任务,但却没想到被如此看重丢到了任务里最危险的特勤位置上! 还好这次的危险混血种是只猪,假装睡在那里不知道在等什么时候对谁下手,她站起来啪一下就三发子弹给打过去了,直接终结了这次任务。 “别想那么多,事后犯人犯了什么罪,拷问部的都会让他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的,他的罪越重你的评价就会越好,这次你是最大的功臣。”教官路过曼蒂地时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一会儿冷静一下再出来吧,有些紧张很正常,毕竟跟危险混血种待在了这么小的空间里很长一段时间,有心理压力可以理解。” 说罢后,教官就离开了影厅,只留曼蒂一个人坐在里面,大厅里全是专员们的脚步声和枪械退子弹的声音。 曼蒂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挠了挠专门烫成波浪卷的金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走到过道上的时候扭头多看了一眼幕布,上面的电影还在播放,依旧是敞篷车,男女背影和旷野蓝天的画面...这幅画面至少播放了有几分钟了,电影居然还没有一点推进!难道之前一个小时都全是这个画面吗? “这么想来这电影还真是挺惊悚的。”曼蒂嘟哝了一句准备离开。 可这个时候,影厅里忽然响起了歌曲声,曼蒂的脚步顿了一下古怪地回头看向幕布上,只见到敞篷车里的男女头一次的开始有了新的动作,不再是背对着观众了。 “今天天气真棒啊!”敞篷车里,那躺着金色波浪的女人忽然抬手伸了个懒腰,开口说话了,幕布下方也出现了英文台词。 开了这么久的车第一句台词就是感慨天气棒?这导演和编剧脑抽了吧?难怪这种电影就只能在这种小电影院上映了。 曼蒂翻了个白眼,但却莫名觉得这女人的声音挺耳熟的,不知道在哪儿听到过,这让她忍不住多站了一会儿,抱着手瞅着这电影心想他们开多久的车才会到远处的小镇,电影名字里带个小镇故事肯定是在小镇上发生的吧?这电影演一般还没到小镇就离谱。 “曼蒂,准备撤退了,当地警方要接管现场了。”影厅外传来了教官的喊声。 “来了来了!”曼蒂开口喊道。 可就是这一瞬间,她猛地滞住了,因为她忽然就响起了电影里金发女人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那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也正是这时,她的余光却瞥见了电影里的画面跳转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就彻底坐实了这部电影正如它所介绍的一样是一部惊悚片。 在敞篷车上,金发波浪卷的女人抬手遮着阳光仰望着镜头的方向,在镜头的拍摄下,幕布上呈现的那张脸,跟曼蒂一模一样,正看着镜头面露微笑,看着曼蒂自己,面露微笑。 ------------ 第三百七十三章:事发 事情是在8月11日过后第二天的上午发生的。 地点是金色的阶梯教室,里面正在进行着大一、大二联级的公开课,题目是《梅涅克·卡塞尔命运论和秘党屠龙指导方针》。 这堂公开课的讲师是担任平时《龙哲》课程的的斐迪南教授,正在讲台上挥斥教鞭引经据典地为新一代根正苗红的屠龙幼苗们灌输秘党最经典的思想。 这是每一届学生都必然要经历的‘洗脑’过程,将屠龙的宿命论刻在骨子里,认为龙族与混血种之间的敌对关系誓不两立,混血种天生的血液就比旁人的还要粘稠和沉重,那是因为每个人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责任和使命。 大三大四的学生不需要上这一节课,只有大一和大二才会有,必修中的必修,并且期末还设有考试,一旦不合格就得重修一整个年级直到毕业,如果毕业都没有通过那就得像某个高龄学长一样在学院里多挂个几年了。 如果现在从下面往上看,那么整个金色的阶梯教室正呈现着一副完美的众生相,从前面需要占位的热点位置一直到最后的教室角落,每个学员的性质和精神面貌也在递进地衰退。 坐在第一排的有过半数的都是狮心会的学员,每个人的胸前都别有徽章,最中心的位置坐的是楚子航,一身规矩的校服,胸口别着狮心会的雄狮徽章,左护法兰斯洛特,右护法苏茜,都是大一新生中精锐中的精锐。 再往两侧分摊开就是狮心会各个部门的精锐了,放在桌子上的臂膀比凳子腿粗三倍,圆珠笔在他们手中仿佛一折就断,让人想搬来一根泼墨的毛笔塞他们华丽纵横开阖,坐在三人身边宛如门神或保镖,感觉如果楚子航举手想回答问题,教授不给面子的话这群人就得把桌子掀到教授脸上去... 楚子航坐的位置视野极佳,算得上是公开课里的极品位置之一了,早在开课的前一个小时,就有狮心会的马仔给占位置了,这似乎是狮心会的传统,每一任的狮心会会长无论绩点还是出勤率,各方面都是当届的拔尖人选。 到了楚子航这一届也不例外,或者说就正像是尖刀插进了好鞘里,精英最优制度的培养方案完全贴合这个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三好学生模板的男孩。 顶尖的体能素质,一流的知识储备,十足的精神韧性。 在楚子航加入狮心会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狮心会都为这个新上任的大一新生会长侧目了,埃尔文·莱茵从来都不会看错人,这句话也的确得到了证实。3E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全场哗然,因为楚子航的血统评级在诺玛的表格上赫然就是一个红赤赤的‘A’。 前任狮心会会长自由一日赌注那样好似丢花球招驸马的举动居然真都给招到了一块好宝,不得不佩服狮心会会长这职位的确要有点能耐才能坐得上。 同样新生中为数不多的‘A’级混血种里,还有在自由一日里表现同样出色的法国新生兰斯洛特、中国新生苏茜等人,除此之外整个大一新生中的寥寥一些‘A’级混血种,几乎过半都被狮心会给捡走了,剩下的基本归了学生会所有,那批人里面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当属红发的狙击手陈墨瞳了,不过听说最近她都让别人叫她的另一个名字,好像是叫什么nono...还是诺诺来着? 越是3E考试上出彩的,越是被看重的,在第一个月里行课中也越是认真,精英制度的学风全靠比拼,毕竟努力才能达到别人天赋的起点,这种环境里要强的天才们不得不努力了,其中楚子航就是个典型的天赋高到离谱的例子。 斐迪南教授讲十句话,楚子航就在笔记本上记四五个关键词,事实证明他总能在事后依靠着一本子的关键词将整堂课的重点给复述出来,记忆这种东西就像沙滩上的堡垒一样堆砌在他的脑袋里,能有这种类思维殿堂的记忆方式,他很难不科科都有拿‘A’的潜力。 这也不得不让大二的不少学生忍不住把视线挪向后排方那个背靠着椅背双手怀抱好似发呆的学生会主席了。毕竟不少人真切实际地感受到了楚子航给学生会带来的压力,狮心会换届后非但没有露出颓势,反倒是未来可期、蒸蒸日上了起来,这不得不让很多人产生焦虑。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人则是注意力一直都维持在阶梯教室的最角落、最角落的地方。 在那里是整个学院里最大的变数,也是无论到哪里都是风暴的聚焦点,瀑布冲刷落底的那块坚硬礁石,卡塞尔学院里唯一活动的‘S’级学生,林年。 而现在的林年...现在的林年正在玩手机,干着跟藏在最后排所有摸鱼的学生同样的事情。 前三排里狮心会的成员中,白金头发的维乐娃时不时回头瞅着角落里捧着手机自顾自玩着的的林年,偶尔瘪瘪嘴似乎有些沮丧...如果她不是狮心会的人的话,大概她也早就奔后排去了,看那 嗡嗡,林年手里的手机震动。 “今天我在学校里看到一棵树,长得好怪啊。”小天女, “...怎么怪了?”林年啪啪啪打字回复。 嗡嗡,手机又震动。 “树脖子就歪得离谱,比学校里那棵樱花树还歪。” “...到底有多歪?” 嗡嗡。 “上吊能挂四个我,三个你。” 林年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点了点头回复:“那的确挺歪的...”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班主任又炸了,班上有人谈恋爱传到教导主任那儿去了,说是家长都请来了...” “家里车坏了,得去坐公交车上课了,车上还遇到几个初中生欺负一个小学生不让他下车去上课,估计你在的话大概一脚就踹过去了吧?不过还好,我骂了他们两句,他们就让开了。” “学校举办才艺表演会了,说是市上领导来了要当评委,那领导其实我还真挺熟的,来我家跟我爸一起吃过饭还发了红包给我...没太敢参加,害怕名次真给我了被人说闲话...如果你还在学校里你会上去表演吗?” 嗡嗡来,嗡嗡去。 全都是没有营养的话题,就像泡方便面,吃着不长身体也不长个儿,但肚子和整个人却是暖暖的。像是吃进肚子里的不是面条,而是蝴蝶...一肚子的蝴蝶,想想都很美好。 “‘梅涅克·卡塞尔’在德国海德堡发表公开演讲时整篇演讲稿的核心句子是哪一句?这个问题就由第三列最后一排的同学来回答吧。”讲台上斐迪南教授抬了抬手看向教室尽头说。 每个人都回头,尽管大家都知道坐在那里的是谁,第一排的楚子航也停下了笔转头望过去,发现一直走神的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也当了乐子人抱着手回头看着教室末尾。 有几个狮心会的哥们儿在斐迪南教授点出排列号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低头速写答案准备举起来给他们的荣誉会员支招,但还没动笔后面就已经响起了漫不经心的答案。 “一场毁灭必须有正确的位置才能有效。这个再好不过了。我们脚下站着的废墟,是历史留下的创伤,施暴者依旧藏在时间洪流的深处,展望、展望着头顶文明的重建,在瓦瓮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林年放下手机站了起来,“1890年,德国海德堡遗址演讲,第三段第二句到第五句。” “正确。”斐迪南教授点头,完全无视了回答完就继续坐下拿起手机啪来啪去、嗡来嗡去的这个学生了。 一心二用,甚至一心三用,这是‘S’级已经公知的绝技了。不管他在做什么,只要是在他身边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他都能一句不漏地记在脑袋里,有需要就调回来翻阅一下给予你答案。 这种能力一般在医学上叫做超忆症,从出生起就能记住五官感知过的一切,痛苦的,幸福的,悲伤的,美好的。学院里怀疑过林年有这个症状检查过他的大脑,但除了脑电波异常活跃之外就找不到任何毛病了,只能将这种记忆力归根于天生的。 学院里的教授也评价过,就算林年不是混血种,他也能成为一个活的图书馆,一个超级学霸,亦或者一个超级侦探,拥有这种潜力的人只要愿意去做些什么,总能成为翘楚。 不过就现在来看,这份潜力基本上都被他用来上课时开小差了,别人都是听课他是背课,背下来慢慢悟,就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在同年级里的选修、必修的成绩甩别人一条街了,就算是狮心会会长的楚子航都总是差他一头,至于同为社团领袖恺撒...挠了挠头,人恺撒似乎一直都不在意绩点和成绩,要跟人比成绩人家只会透过开香槟的泡沫花儿瞅你,全是满不在乎。 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比较的确是方方面面的,内卷卷得跟麻花似的,用芬格尔吹牛打屁时的话来说就是再比下去就得比谁放的屁比较响了,这些比来比去都是分不出高低的,真要说哪方风头强劲还是得看实战战绩,毕竟这是一所屠龙学院,玩课本的总是比不过玩刀子的,最后的比较舞台还是得放到战场上去。 当届的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战绩比拼还是学生会要更胜一筹,毕竟狮心会这边的会长还是大一新生,学生会的主席大二就完成了两次任务了,一次‘A’级,一次‘B’级,证明了平时成绩差不代表没有实力。 在芝加哥医院的那次‘A’级任务里恺撒·加图索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策略可是获得了执行部不少老人的认可和欣赏,那里面的人们从来看的都是临战表现,而目前恺撒很明显在所有人心中的评价要比嫩白菜楚子航高不少。 但这也并没有降低楚子航的评分,毕竟后者还没尝试过进行任务,或许等到一次机会就彻底能将楚子航和恺撒这两者真正放到天秤上好好衡量一下高低了。 至于林年。 他是例外,不参与这种比拼,执行部的专员位置早已经给他留好了,估计毕业他想跑其他地方去,执行部的老人们蹿遍天南地北也得把他逮回来屠龙。所以平时的一些陋习倒是能得以容忍了,反正人家平时成绩也从没有落下不是吗? 现在学院里的看头还是在恺撒和楚子航身上,谁让他们在开学就玩了一出对手戏呢?结局还是楚子航爆冷干掉了恺撒,大家都在期待他们两人的下一次交锋,毕竟第一次恺撒是吃了轻敌的亏,对抗也并非以实战为例,被楚子航拔得头筹一次倒也可以理解,如果双方都在真实战场上全力以赴,谁能表现得更加优异一些就是一场很有看头的好戏了。 可这种机会什么时候才会有呢? 谁知道。 可能是一两年后,也可能是...今天? 金色阶梯教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大门撞到墙壁的剧烈声响惊起了所有人抬头,其中也包括最后排的林年,他取下耳机,扭头看了过去,发现几个身穿他再熟悉不过的黑色风衣的执行部成员快步走了进来。 斐迪南教授没有惊怒也没有呆愕,只是沉着地站在讲台后看着为首的那位鹰钩鼻专员走到自己身边,附耳快速低语了几句话,斐迪南教授一边听一边点头,双手按在讲台上双眸静静地扫视着整个教室的学员。 整个过程被教室里所有大一、大二的学员们都看在了眼里,部分人没起太大兴趣,只以为在执行部忽然闯入后不到一会儿就得继续恢复行课,毕竟天大地大上课最大,就算忽然地震了没把房子摇倒他们都得滚回来继续上课,执行部闯入耳语教授几句话又算个什么。 但观察最为仔细的一些人却都敏锐地注意到了斐迪南教授那因为刻意隐藏震惊而抽动的脸皮和眼角,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而这些人的表情也无不为之有意思了起来。 最前排的兰斯洛特和苏茜是最先注意到的,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扭头看向楚子航,但却发现楚子航正回头看向教室后面,途中发现恺撒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眼,恺撒的手里正握着根圆珠笔轻轻地按动着按钮,饶有趣味地笑了笑后,两人又整齐地回头看向了教室后方...却发现林年又低头在手机上啪啪啪打着字,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他才抬起头来瞅了他们一眼,更发现教室里认识的那几个人都在盯着他看,他只能无声地摊了摊手好像是在说:what? 也就是这个时候,讲台后的斐迪南教授忽然咳嗽了两声淡淡地说,“突发事件,执行部要求,请现在教室里的学员有序离开,这节公开课将延后到下个星期的同一个时间在阶梯教室进行。” 教室里每个学员都扬起了眉毛,前几排的好好学生们倒是没太大反应,收起课本就准备离开,而后面比较贪玩的学员们倒是直接站了起来用课本代替击掌拍在了一起,就连恺撒都吹了声口哨,转着圆珠笔若有所思地盯着讲台后面站着的几个执行部专员思考着一些东西。 而这个时候,就在过半学员基本上都站起来的时候,斐迪南教授身后的那个面相凌厉的专员忽然探前身子俯在了讲台上的鹅颈麦克风前低沉地说,“请‘A’级的部分学员暂时留下,其余‘A’级以下的学员可以先行离开,谢谢合作。” 此言一出,教室里站起的被点名中的那一批次人都顿住了,楚子航、兰斯洛特、苏茜三人几乎才站起就对视了一眼看向讲台上手握麦克风的专员坐了下来,随着他们三个的动作,前三排中狮心会过半的学员都坐下了,沉默地看向讲台上的专员。 教室里的听到这个古怪命令的其他学员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教室里重新坐下的‘A’级精英们,虽然有些好奇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但奈何血统阶级终究差个门槛,只能转头离去...但部分阅历充实的大二学生倒是悄然皱起了眉头,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了...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因为一般卡塞尔学院执行部要人都不会以血统为评判标准,以血统评判一个人资质是绝对错误的,执行部从来都是以一个学员的历往任务经验和一项它们对每个学员的特别评估来做判断的...可这一次为首的专员一张口就只要‘A’级血统的学员,必然是遇见什么情况特殊的大问题了... 等到所有无关学员都清空之后,教室里只稀稀拉拉坐着二十多个人,这几乎算得上是大一大二全部的‘A’级学生了,其中狮心会和学生会各分了一半抱团坐在一起,零散几个还没有选择的学生坐在角落。 “重新确认一遍现在在这所教室里的应该只有‘A’级的学生了,如果还有其他没有撤离的学生请离开,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并帮不上什么忙。”执行部专员冷冷地说,视线从人群里扫过。 二十多个人里有几个想鱼目混珠留下来看热闹的哥们郁闷地站了起来,耸了耸肩转身离去了。 教室里最后剩下的十几个学生,清一色的‘A’级,他们正等着对方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发现台上的执行部专员正抬头盯着教室最后面,这引得他们也在座位上扭身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只见到尽头处的林年正一边玩着手机,一边举着自己的右手,似乎有话想说。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林年才放下了手,也扣下了手机,抬起视线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偏了偏头盯向讲台后的执行部专员,“‘A’级的留下,那我怎么说?” 执行部的专员沉默了一下,眼中掠过了一分迟疑,但最后还是点头,“你的话...暂且也留下吧。” 哦? 教室里所有人都为这位专员话里的停顿侧目了,很明显对方是认识林年的,可偏偏却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对林年的去留产生了迟疑。 ...什么事情能让执行部对林年的去留产生迟疑? 专员的这一停顿直接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包括林年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抬头看着那个专员避开自己的视线开口说:“有什么事情,说吧。” ------------ 第三百七十四章:针锋相对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二楼,中央控制室。 施耐德站在大地球投影的下方,驻足沉思着,铁灰色的眼眸里倒影着蔚蓝3D投影上无数个脉动的红点。 在他的身后,无数人员人来人往,整个控制室高效而有序地进行着分工,坐在联通诺玛的分控制台屏幕前的专员们眼球飞速移动着,各项机密的情报被传阅、加密、封锁,无数的思维导图在诺玛的信息库中建立、上传、审核,通过的立刻执行,驳回的打回重做。 “部长,伦敦方面的专员申请学院方给予授权接洽英国王室一方,可能需要会面一次女王,此次行动需要最上级批准许可。”分控制台前的一个女性专员抬头看向施耐德。 “事关大英博物馆里的那件炼金物品所有权的任务么?”施耐德头也不回地问。 “英国王室希望我们松手在非洲尼日利亚的石油开采权。”女性专员说。 “那部分是校董会的财产,申请暂时驳回,任务权限上调到‘A’级封存至诺玛,批注十二小时加急送上校董会。” “部长,也门的当地武装组织要求跟我们谈判,希望我们能支援他们一批注销来源的军火,换取他们对我们当地专员缉捕危险混血种的全面支持。” “他们要多少?” “500支自动步枪和至少20000发子弹,手雷和烈性TNT等高爆武器有待商榷,武装起义组织的首领希望能面谈,他们诚意很足甚至愿意告诉我们他们的主要分基地在哪儿...” “同意他们的谈判,但条件改为带我们的专员去他们的主基地而不是分基地,既然合作就要有点诚意。”施耐德说,“派心理部的外勤专员出访,见到他们的首领后该做什么就不用我教了。” “是。” “部长,这里有一笔外汇的交易单需要签字...” “部长,意大利的外勤专员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一个满编100人小队的战术支援,但事态发生在闹事中,我们害怕小队会引起国际纠纷被误会为恐怖组织,需要学院向意大利报备...” “部长...” ... 卡塞尔学院几乎每天都在全世界的范围内进行着活动,上到古墓里探索疑似龙王陵墓的遗址,下到在闹市城区中拔枪追捕危险混血种,经济活动、犯罪活动、考古活动...任何领域都能见到卡塞尔学院的影子,一旦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酿成大祸,这对总控室内值班的教授来讲算得上是一件手里二十四小时都得捧一杯无奶无糖黑咖啡的巨大挑战。 但施耐德不喝咖啡,他也不喜欢喝咖啡,他唯一的饮品是医生开的营养液,喝起来像是鼻涕虫的黏液,并且有一定的镇痛效果,但就算是喝着低效安眠药干活儿,他也从来不犯任何错误。 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报告不断送到施耐德面前,他从善如流地处理着这些问题,每个报告才送到他面前,他就能在数十秒中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几十年的经验让他在大事小事上已经有了相当的敏锐程度了,什么该踢皮球,什么该延缓决策,什么又该拍案下定,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可能已经没什么问题能让他失色了。 “部长,大一和大二的联合救援队伍已经出发了,由教官罗蒙洛索夫带领,分教官为伊万诺夫和金敏智。诺玛正在上传罗蒙洛索夫教官的编队计划,事关新生的实习需要您过审签字。”一位留着长马尾的女专员举手喊道。 这个报告让本来安静的中央控制室更加寂静了些许,不少埋头干活的专员们都下意识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做出报告的长马尾女专员,又看向了蓝色地球投影上右侧那个已经持续脉动二十四小时的红点了。 二十四小时之前那个美国偏僻小镇里的事件终于要开始着手解决了吗?不过执行部居然选择派出大一大二的学员进行远调支援?整个学院里也只有施耐德敢这么做了吧...? “......” 只是这一次,不像之前一样在数秒内就能得到应答,蓝色地球投影前的男人顿了足足有数十秒的样子,才缓缓回头,“把联合救援队编队详情放到屏幕上。” 下一刻,在大屏幕上,一张详细的编队表格被陈列而出,所有关注着屏幕上表格的专员们在看清后第一时间就微微抽了口凉气。在表格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两个在卡塞尔学院里如日中天,广受关注的名字。 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 狮心会会长,楚子航 两个名字旁附带着学生证上的证件照,没有人不认识这两个人的脸,再往下看十八余名学生分别被分成了两拨,分别用红色字体和黑色字体区分。 所有在表格上的学生名字和年纪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而每个人的最前面都有一个显眼赤红的‘A’。 清一色的‘A’级学生,卡塞尔学院最宝贵的资源没有之一,每一个都是未来不可限量的精英种子,现在却被聚集在了一起准备送向美国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去。 “这是在干什么,狮心会和学生会实战比拼吗?”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但由于控制室内太过寂静的缘故,不少人都听见了这句嘟哝,就连最前面的施耐德都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 “罗蒙洛索夫教官认为学生会和狮心会的社团内部有着自己的管理系统,与其强行拆散打乱到一起,不如让他们分拨进行救援任务,说不定这样还能爆发出意料之外的效果。”长马尾的女专员解释。 “但也势必会导致竞争,一旦在救援过程中产生了恶性竞争就会适得其反。”施耐德嘶哑地说,但尽管他将这个最大的弊端说了出来,却也没有指挥诺玛更改这个编队的意思。 “列表上是不是少了一个人?”有人大声问。 “大一、大二联合救援队,十八位‘A’级学员都已经在直升机上了,每个人身上都有诺玛的定位系统,三分钟前才进行定位过,不可能缺人。”长马尾女专员下意识回答,但在回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不是施耐德问的。 声音是由远至近而来的,施耐德站在中控室内的最高处,俯视着远处推开门走进来,一身教职西装视线直刺自己的严肃老人开口说,“晚上好,冯·曼施坦因教授,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个时间点身为风纪委员长的你应该在学校里例行巡逻,检查学院里留下来的其他学生有没有聚众进行违规活动。” “而不是出现在中央控制室的现场?” 曼施坦因从过道走过,他的突然拜访打乱了控制室内的秩序,过道上匆匆经过的人们都为他让路,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严谨的老人,视线回转在执行部部长和风纪委员长的身上,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准备发生些什么。 “下个星期的周末才会轮到你值班,现在这里我是主要负责人。”施耐德说。 “潜台词是现在这里你做主,我这个无关人员该被你的部下架着胳膊拖出去吗?”曼施坦因站定在台下,背着手仰望着上面的施耐德说。 “如果是以前的话,可以。但就现在来看,谁敢对一位‘S’级学员的指导教授动粗呢?会被人从三楼上丢下去吧?”施耐德讲了个笑话,但问题就在于他的那张脸根本不可能露出‘笑’这种表情,铁面之下枯朽树皮般的脸皮里全是沉重的冷肃。 “我是为了大一、大二联合救援队的事务来的。”曼施坦因也不想跟施耐德打暗语了,他不喜欢跟这个活死人打交道,但却并不代表他怕了对方。 “风纪委员长对执行部的人员调配有意见吗?如果有,你可以去校董会的投诉箱里塞便条,他们每年的一月一日都会定时清理那些投诉意见。”施耐德说。 “定期将便条倒到垃圾库里焚烧掉吗?”曼施坦因说,“如果没有昂热的同意,就算校董会想撤掉你也得花很大的功夫吧?何况现在想跟你唱反调的只是一个风纪委员长?” “说明你的来意吧,曼施坦因教授。”施耐德说,淡灰色的眼眸放在老人的身上像是阴郁的灰天,能让人无时无刻感受到气压的沉闷和压迫。 “我从一开始就说明了我的来意。”曼施坦因说,“救援队里少了一个人。” 他重复的这句话,让中央控制室里的其他人齐刷刷地抬头了,看向了屏幕上的表格,在连番审视后果然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起了微妙的表情,看向曼施坦因的背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施耐德也抬头看着大屏幕,上面最顶端的楚子航和恺撒·加图索的名字十分耀眼,但有心人都知道,本应该有一个更加有资格排在顶端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那里,很多人其实早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有胆子说出来,因为十八位‘A’级学员的调动本就是施耐德一手安排的,不会少一个人,也会不多一个人。 “林年,学院里唯一的‘S’级,这次救援队里最为有力的助手,执行部所谓的未来的‘王牌专员’。”曼施坦因面色平静地问,“为什么我没有在人员调动上看到他的名字?按照执行部的救援指导方针,像卡梅尔小镇这样的标准‘A’级救援事件不该派出卡塞尔学院里最顶配的救援小队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年应该完全符合所有的救援要求吧?” “卡梅尔小镇相关任务的情报应该是封锁的,人员调动也只经由诺玛的信息库流通,没有任何相关的纸质文件,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入侵了诺玛的信息库,盗取了此次任务的相关情报?”施耐德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可每个人都注意到了,执行部部长如今看向曼施坦因的目光很冷,或者说他的视线从来都是这么冰冷刺人,只是他从来不刻意地用这种视线去正视身边的同伴,毕竟历往的过去说明了唯一能被他如此注视的只有等待审判的罪犯。 显然,现在施耐德已经对曼施坦因忽如其来的僭越表示出了相当的敌意,如果话题继续下去今晚的中央控制室必然会发生一些相当不愉快的事情。 “访问诺玛有关执行部事务的情报区域用一般的手段固然没有办法通过权限封锁,但也不一定要通过入侵的手段才能获得这些情报。”曼施坦因没有避开施耐德的目光,眉峰沉下的弧度像是刀子抖出了鞘口,下面淡绿色的眼眸里全是针锋相对的野火,“只要拥有足够的权限就好了,而我刚好也能借到访问诺玛百分之九十信息库的权限。” “你的学生么?”施耐德说,“的确,以他的权限卡塞尔学院里很少有地方会拒绝他的访问,但这不足以成为你私自盗取执行部机密的理由。” “入侵诺玛信息库的惩罚是受到执行部的拘留进行党规处分,属于一级犯罪,但盗用权限这种三级犯罪,我记得只是会被全校通报批评和撤销当前职位吧?而且想要完成后者的定罪还需要召开教职评审会,至少三天的时间,所以大概我现在也还有三天的时间能站在这里。”曼施坦因冷冷地说,大家的话题越来越不愉快了,逐渐开始上纲上线了起来。 “公开承认‘盗用权限’,而不是‘非法借用权限’,是因为顾忌‘非法借用权限’主动借予的那一方也会受到追究吗?曼施坦因教授,不惜做到这一步,可以看出你的确很爱惜你的学生。”施耐德说,“只是你觉得你冒着受到惩处的风险只是来这里质问我,不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吗?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让你站在这里质疑我对于‘卡梅尔小镇’的救援调配,只是因为我剥夺了宝贝学生一次大好出风头的机会?” 当着所有人的面,施耐德俯视着曼施坦因说,“你不觉得你太过于无理取闹了一些吗?这件事根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你一直认为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是吗?”曼施坦因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语气也逐渐变冷,“那如果我说这件事跟我关系很大呢?跟我的学生关系也很大呢?” “你的学生固然是‘S’级,但不是每一个任务都需要‘S’级亲临,或许你应该考虑一下你的学生平时的心理状况,而不是他完成任务的成功率和出风头的频率!”施耐德作为执行部部长的辛辣和毫无顾忌也彻底表现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关心学生的人,曼施坦因教授。你的要求很无理取闹,不要再让其他人看笑话了,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现在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中央控制室里所有人都转头注视向了曼施坦因,这是一项十分刺耳的责问,可面对施耐德刀子似的言语,这个年过中年的小老头却是脸色都没有涨红一下,反倒是冷静得要死,也肃穆得让人害怕。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望着施耐德平静地说道,“我的确是一个关心学生的人,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施耐德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曼施坦因从教职西装的领口里抽出了一叠文件甩到了他的脚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在看见文件上的照片和名字时微微一怔,原本更加锋锐的话忽然就在嘴唇微合中消逝了。 在文件上是‘卡梅尔小镇’任务的原初人员调配名单,在特勤这个职位上批着一个名字。 曼蒂·冈萨雷斯。 而在下面则是她作为实习生的指导教授担保名字。 冯·曼施坦因。 而现在,这份调配名单上,特勤职位的女孩照片上盖着一个血红色的印章,那是由诺玛针对当下专员情况批下的注明。 【高危·生死不明】 3D的蓝色地球投影上,红点依旧在安静地脉动着,像是那颗年轻的心脏还在搏动只是显得稍微有些孱弱。很少有人清楚它的含义,但无论是曼施坦因还是施耐德都十分清楚,这颗红点代表着在遥远的卡梅尔小镇,卡塞尔学院遍及世界的任务中,有一位年轻的女孩身为学院的专员陷入了绝境, 曼施坦因看着垂首望着白纸文件的施耐德平静地说,“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不让‘S’级赶往‘卡梅尔小镇’进行救援的理由,我觉得我的学生因为调配问题陷入了危机,值得在第一时间得到执行部提供的最优的救援条件,而你却将他排除到救援名单外了。” 施耐德弯腰,伸手抓起了地上的文件,五指深深扣住白纸,低头看向曼施坦因淡淡地说,“看来你站在这里不止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S’级也应该在后面怂恿你来找我对峙吧?”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后,将它们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总控台前,视线盯向了曼施坦因说,“可既然踏上了战场就得代表愿意非服从执行部的调动,她们每个人一直都是接受的这种教育!”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冷硬地将后面的话说完了,“为了使命可以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她在执行任务之前签过遗体遣返书,现在遭遇到现在这种危机也是早有准备的吧?即使你是他的导师你也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在事态尚未盖棺定论之前来跟我无理取闹!” 曼施坦因怔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无言以对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黑色的硬底皮鞋! 曼施坦因原本是准备低头找块砖的,但奈何这里是中央控制室没有砖块或石头,所以他只能脱掉了自己的鞋,然后猛地把手里的皮鞋投掷向了台上的施耐德,抬头时血色瞬间涨红了脸颊,“去你妈的早有准备和保险起见!” 不少专员瞬间就从分控台前蹿了出来,在曼施坦因即将做出进一步的攻击动作时控制住了他,在台上施耐德的胸前还留有灰色的鞋印子,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污渍没有去拍,下面的曼施坦因还在对着他发出吼叫,“现在生死不明的人是我的学生!你还记得你带学生的时候做过的宣誓吗?现在我的学生陷入高危境况,你却不愿意派出最好的资源去营救她?以前的是事情我只以为让你失去了人养,但现在看来你连人性都失去了吧?” “曼施坦因教授今晚情绪很不稳定,来人把他带出去。”施耐德抬手冷冷地说。曼施坦因做出了攻击行为,事态已经升级了,现在他也有权驱逐扰乱控制室的闲杂人等了。 两位架住曼施坦因的专员点了点头,沉默着把依旧沉在怒火里的老人往外拖去,台上施耐德远远地望着老人被拖离过道,在最后那扇离开中央控制室的大门被推开时,他忽然看见了在门外正对的墙壁前倚靠着的男孩。 隔着百米远,靠着墙壁环抱着双手的男孩视线远远地和他交汇在了一起,即使是刹那的接触,他却也是从里面读到了对方传递而来的像是铁幕冰层般的情绪...那无法压抑的愠火和冷厉决心。 ------------ 第三百七十五章:卡梅尔小镇 “如果我杀了她...他会死吗?” “没有人不会死,包括他。” “对于您来说...他始终跟我一样只是一枚棋子吗?” “世界皆为棋盘,只有足够资格的人才能成为弈者,在这个世界上能与我对弈的人很少、很少。”攫欝攫 “他是您培养的,他会有坐在您对面的机会么...?” “可能吧...!可也仅仅只是可能啊...他现在还尚且孱弱,不知未来与归期。” ‘...那我呢?我也能有机会坐在您的对面吗?’ 这句话只是刹那间浮现于她的脑海,没有说出口。 可在她恍然抬头时,却发现对面的人正盯着自己在笑...不知是讥讽还是宽容。 — 咔擦,时钟摆动。 曼蒂·冈萨雷斯从自己的床上惊醒了。 她几乎是吓到跳了起来,厚厚的被子被掀到了地上,身下的被褥一片被汗水打湿的水痕。 黑暗卧室里寂静无声,视线中的模糊影子逐渐与现实重叠、 借着窗外的一瞥月影,可以模糊地看见曼蒂·冈萨雷斯身上的黑色内衣黏在了她曲巧玲珑的身线上,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绷出的线条像是画家手中美人的勾线,石雕上的高光。 可在现在的深夜,这幅美而诱惑得让人窒息的场景却十分遗憾的只有曼蒂·冈萨雷斯自己一个人可以欣赏。在床侧墙壁前的落地镜上,她呆呆地看着倒影里床上的自己,就算不施粉黛也极为漂亮的脸上全是疲惫和恍然。 像是一梦千年后恍然之间,大梦初醒。 窗外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狗吠的声音,远处有水声和风声。 曼蒂扭头看向卧室的窗外的卡梅尔小镇的湖边燃着几盏街灯,涟漪的湖水偶尔荡起了几丝月影,绵绵地拍碎在了岸边,将月光的点点辉光留在了石阶上。 整个卡梅尔小镇都像是睡着了,静得像死。 “啧。”曼蒂轻轻咂了一下舌,发出了细微的啧声,缓缓低头下去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她居然做噩梦了... — 卡梅尔小镇,湖景区,冈萨雷斯家。 点亮着台灯的卧室里,冲凉间的门被拉开了,裹着浴袍的曼蒂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脚丫里踩着暖暖的棉拖鞋,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台灯温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才煮熟的龙虾或者螃蟹什么的...很奇怪的联想,但大概卡梅尔大学的每个男生看见她这幅模样都不介意去拆开裹着龙虾的热毛巾尝上那么一尝。 可他们也只能想想,在学校里对曼蒂有这种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一个也不多一个。 曼蒂走在自己的卧室里,在她周围的墙壁上到处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都是绝版的海报和照片,猛鬼街首映海报、马龙·白兰度剧照、詹姆斯·迪恩的签名相...歌手、影视明星、电影海报,有价无市的稀罕玩意儿像是拼图一样几乎将靠床乃至延侧的墙壁给贴满了。 在床头柜上摆着银色的收音机,台灯上贴着‘freedom’字样的黑色贴纸,一辆昂贵的山地车倒挂在床边,碟片、飞轮、链条一尘不染,保养得彻彻底底。 整个房间充满了美国八十年代年轻人的气息。 ...咦?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想?现在不就是1984年么? 走到床边的曼蒂怔了一下,没想得出个所以然来,她歪了歪头揉着头发走到了床边,踮起棉拖鞋的脚后跟转了圈儿,闭着眼睛任由重力将自己扯到了床上,拖鞋飞得多高又摔在了地上重叠在一起。 床上换过的新床单被女孩压得凹陷了下去,四周涌来的都是白天晒过被子的阳光味儿,舒服感一下子就包裹了她。巘戅LOL戅 曼蒂呼出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还活在现实里。 卧室里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深夜3:00,一个万籁俱寂的时间,千家万户都沉睡在梦境里,曼蒂也该是这样,但她却提前醒了,就因为一个噩梦。 躺了一会儿,她又忽然站起来了,随手打开了角落桌上的电视机,电视机在噪点花屏后显示出了画面,上面的健身操的教学视频,背景音乐很动感,里面的健身教练挥舞着汗水不断地蹦跳着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曼蒂走到了床前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在上面放着昨晚睡前写完的家庭作业,字迹工整条理正确。 作为卡梅尔大学里名列前茅的明星优等生,她在大学之前的高中里成绩从来都是第一,成绩单上永远只会出现‘A+’一个单词,在进入卡梅尔大学后,她也当仁不让地保持了这份优秀,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极尽所能地做到最好,毫不保留。 所以在每个人的眼中,曼蒂·冈萨雷斯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孩,聪明、勤奋、性感美丽以及永远跟得上潮流。在正常邻里的眼里,她是完美的无缺的‘别人家的孩子’,洲际国际象棋大赛冠军、高中全额奖学金获得者、镇长的亲外甥女... 而在学校里,才刚刚就读大一的她几乎就已经是卡梅尔大学女生团体中,舞会皇后级别的领头人物了,差不多就像是里魔鬼身材团里的... ...贱女孩? 那是啥? 曼蒂正准备打开日记本,脑袋又是一歪,皱起了眉头,最后只能抽了抽鼻子无视了这个忽然冒起的念头。 打开黑色的日记本,里面记载着曼蒂生活里的琐屑事情,卡梅尔小镇没多少新鲜事,所以日记里大部分都是她对于日常的赘述和吐槽。 像是大一新生里没几个能打的帅哥,女孩们也都是只想着将校服改短吸引男孩的没脑袋货色,就连跟她相处的几个姐妹都显得那么庸俗,每天都想着上大三学长的敞篷跑车,或者参加某某私人团体的派对。 但就近的一段时间里,日记里很少出现这些日常吐槽了,相反的多起来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像是曼蒂昨天晚上才做的噩梦。 混血儿...山顶学院...言灵...还有什么来着?攫欝攫 曼蒂咬着笔杆子沉默地盯着笔记本,努力回溯着噩梦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她好像记得自己在梦里是在一个贵族学校上学? 她最近总是沉浸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最近几天这些梦境就像是连续剧一样不断地在她脑袋里倒腾,在梦中她好像在体验别一般的生活一样,成为了另外一个不同于现实中的人...一个糟糕的人! 她记得在梦里,那所自己上的大学的环境似乎比现实里的卡梅尔大学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到处都是梧桐树和枫叶...哦对!在梦里的季节是秋天!她还穿着那所学院的秋季校服。 那所学院叫什么来着...卡什么?好像是卡萨...卡萨尔学院? 在卡萨尔学院里,自己好像还是大三还是大四的学姐,混得还很差,功课垫底,上课不认真听讲,经常被教授点起来罚站。 梦里的自己好像也自暴自弃了一样,自甘堕落地过着每一天,暴饮暴食一点也不注重体重管理,学校里没有哪个男生喜欢自己,她基本就是一个小透明...而且最可怕的是她在梦里居然还有小肚子! 小!肚!子! 曼蒂长呼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挑不出毛病的曲线,恼怒地在日记里疯狂吐槽这个不切实际的梦,她这种对身材爱惜到极致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小肚子?而且学习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啊,从不复习刷题都能轻松写论文拿‘A+’,在梦里她居然是一个学渣!学渣! 太离谱了... 曼蒂刷刷刷地在日记里一通发泄,把所有自己认为不合理的东西全记录下来了,感觉梦里的自己完全就是跟最真实的自己的负面版本,她根本不敢相信究竟要遇到什么事情,她才会堕落到跟梦里的自己一样跟个小废物似的...总不能在某个平行世界真有个废材版本的曼蒂·冈萨雷斯存在吧? 曼蒂想了想那副画面,感觉挺扯淡的,躺在椅子上忍不住笑着摇头,那种生活真的离她很远,一个真正有天赋有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会自甘蒙尘沦落到那一步。她曼蒂·冈萨雷斯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娇女啊,不管走到哪儿都是聚光灯聚焦的地方...这才是最真实的她啊! 不住地写,不住地吐槽,最后,她终于写累了,转着笔,台灯温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卧室的天花板上。巘戅书仓网戅 她呆呆地看着笔记本上一大堆潦草狂乱的发泄,随手翻页将这些负面情绪给掀过去了,在全新的一页上她又准备继续写些什么,但在落笔的时候她又顿住了。 虽然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记住了梦里一些其他的细节,一些相对她难以接受之外的...挺有意思的细节? 曼蒂捏了捏笔,再落笔的动作变得轻柔了些许,不再那么狂草发泄了。 比如,在梦里她也是一个国际象棋高手,跟现实中的她一样,基本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实际上在梦里她还是输给过一个人,不过具体是谁她已经记不清了,都说梦是现实的倒影,或许现实里她一直怕输给别人,才会梦到自己输了吧? 比如,在梦里她似乎还有一个不错的闺蜜朋友,是个黑头发的外国女孩,长得也十分漂亮,聪明程度不下于她,在谈话聊天中甚至连她的话题都一直被对方导引着走,像是一个年长的姐姐一样照顾关心着自己...真好啊,可惜现实里都是大家簇拥着她,她可没什么‘姐姐’可以去依靠。 比如,在梦里她还有一个黑心老板?一直叫她跑这跑那儿,虽然记不清楚具体去做什么了,但她拿的工资还蛮高的,抠抠搜搜地存在银行里只想着哪天去买栋靠海的好房子,邀请自己喜欢的人住一起。 曼蒂边写边忍不住笑,她就像是在看一场荒谬的电影,而这部电影的导演居然是正是她自己。 如果是电影的话,里面自己是女主角...虽然有点衰,但自己一定是女主角这点肯定没错,但男主角是谁呢?如果自己在梦里想存钱买一栋大房子,那么她想邀请谁去房子里一起住呢? 笔尖轻轻地在本子上戳动着,曼蒂偏着头看着窗外寂静无人的街道思索着有的没的的问题。 梦里白头发跟年轻人似的啃嫩草的帅逼校长?...不对,自己从来都不好这一口,绝不可能是年上控! 大二的那个金头发的有钱土豪学弟?...啧,虽然梦里那个金毛长得很帅,还是学生会主席什么的,但她不好这一口啊,她最烦的就是自视甚高的男人了,尽管对方的确很高...好像有一米八接近一米九来着? 梦里自己那个最要好的闺蜜?一起去喝咖啡和奶茶的中国女孩?...不对不对,自己又不是拉拉,也不可能是深柜。 ...... 思来想去,曼蒂咬着笔杆子忍不住再度蹙起眉毛来了。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什么重要的东西。 攫欝攫。在梦里是该有个男主角啊,这个男主角一定就在梦里自己的身边,而且戏份很多...她怎么就记不得了? 不该啊... 曼蒂挠了挠头发,总觉得怪怪的,盯着笔记本上一长串记叙,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歌调,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这首歌叫什么了。 她想把这首歌哼出来,笔尖在纸上轻划着勾勒曲调。 巘戅bxWxco戅。男主角应该是男的...对,这点没有任何问题!自己只 ------------ 第三百七十六章:转校生 卡梅尔小镇,上午八点半整,太阳挂在冷杉树的枝丫,像是剥开了皮的果子,放出的阳光正好。 卡梅尔大学正门,阳光下宽阔草坪上洒水器旋起飞花,照出了淡淡的彩虹,街道上一辆又一辆汽车和山地自行车驾靠在路边,从上面下来的都是背着书包赶来上早课的年轻男女。 不远处大学门口前的不小空地前聚集着大群的人,熙熙攘攘的,全是穿着潮流的学生,戴红色鸭舌帽衣着摇滚风的男孩们聚在人工喷泉前,脚下踩着开到音量最大的收音机,里面播放着带感的‘Rip Her To Shreds’,空气里满是阳光和青春的气息。 一本被点燃的教科书丢抛在草坪上,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呼,远处大学的正门口常春藤红墙前的黑人保安猛地吹起勺子,掏出腰间的警棍指着他们冲了过来,所有人在闹腾的起哄声中一哄而散。 被男生用力抛起的橄榄球划过蓝色的天空,在卡梅尔大学的拱门大门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蓝天之下卡梅尔大学的占地面积不大,三百米相邻隔壁的文斯顿大学,两所大学连在一起勉强让小镇西北这片被人称为大学城,是年轻人最火热的聚集地。 这里充满了这个年代该有的一切新事物,摇滚、rap、兄弟会、毒品、非法小电影...所有能跟年轻人的字眼联系到一起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 在高大红墙包围的大学区,教学楼、园艺区、图书馆、体育馆等巨大的建筑在蓝天下露出尖儿来,正常大学该有的这里都有,并且设施建筑都是近年翻新过的,比起隔壁以历史悠久出名的文斯顿大学,卡梅尔大学很显然更朝气蓬勃一些,自然也使得它的学费更加高昂了一些。 现在在小镇上众所周知的都是,能出钱读得起卡梅尔大学的学生家庭背景大多都比文斯顿大学出色很多,不少人宁愿花一辆新保时捷的钱塞给学校当赞助,也不愿意委屈孩子下读到连独立游泳池都没有的文斯顿大学,所以卡梅尔大学的有钱人很多...特别多。 街边响起了响亮的喇叭声,几个抱在一起在街上打闹的男学生被赶跑到了路边上躺在草坪上,随后一辆崭新的红色保时捷911缓缓驶到了大学门正对着的路边,草坪上蹲坐着的男孩们扭头看到阳光下锃亮的红漆和车标都忍不住大声地吹起口哨。 就算卡梅尔大学里的有钱人很多,但能在学生时期就开着保时捷来上课的依旧是众人眼中的焦点...更别提车主还是一个焦点中的风云人物。 红色的保时捷停稳后车门被拉开了,曼蒂打着哈欠从驾驶座里钻了出来,将手中的书包随手丢在了车顶上,右手提了提脚上白色运动鞋的鞋根,仰头呼吸了一下阳光下的新鲜空气,再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大学门前聚焦过来的视线。 今天曼蒂的打扮依旧很惹眼,棒球帽子束住了那一头灿烂的金发,稍作化妆点缀脸上的颜色就比晴天还要明媚几分,黑色的连帽卫衣前挂着一串银色的项链,脚下纯黑的阔腿裤更带了几分嘻哈的风格。 吹口哨和起哄的声音更高了,曼蒂·冈萨雷斯虽然只是大一学生,但在卡梅尔大学里已经算是人气颇高的台风眼了——换你开学第一天就开一辆保时捷来惊艳全场,大伙儿也都能记住你,毕竟这是卡梅尔小镇,不是纽约或者洛杉矶那种大城市。 曼蒂才下车就有两个跟她同龄的女孩从路边跑了过来,伸手就帮她提书包,弯着腰轻轻低着头带着笑容簇拥在她身边,“今天这么早啊?曼蒂姐。” “加西亚,米勒娃,早啊。”曼蒂没拒绝两人帮忙拎包,任何的殷勤都是有所图谋的,她很清楚这两个女孩一大早就蹲在校门口守着自己是为了什么,但也不失热情地跟她们聊天社交。 “曼蒂姐,这是昨天历史课的作业,我写了两份。”褐色短发的米勒娃反背着书包,伸手在面前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递了过来。 “这样么...多谢了,不过下次不用这么费心了,我觉得作业也是大学生活的一环体验。”曼蒂笑着接过了历史作业,顺手锁掉了车门。 “哪里的话,能帮曼蒂姐做些事情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米勒娃见曼蒂接过了笔记本,脸上兴奋地涌起了一撮红韵。 一旁的加西亚也不甘示弱地说,“曼蒂姐,我听说学校里兄弟会那边今晚准备在郊外别墅开party,在私下发邀请函,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能参加,我认识的兄弟会里的一个朋友可以帮我弄到几个邀请资格,你看你有没有兴趣...” “再看吧,最近晚上我都睡得挺早的,party什么的大概没时间参加,而且兄弟会的party...说实在话我对那群人挺不感冒的。”曼蒂摸了摸帽檐轻笑着把钥匙丢给了加西亚,加西亚机灵地接过后放进了曼蒂的包里。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情吗?”曼蒂走在草坪间的路上随口问向身边的两个女孩,围聚在大学门口的学生里不少都主动向她打招呼,她都一一摆手回应。 “兄弟会的会长昨晚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跟一个男人吵起来了,然后在酒吧里打了一架,打得挺狠的,差些破了相。”加西亚想了想说。 “最后谁赢了?” “没有谁赢了,听说双方都很惨...”加西亚迟疑了一下说,“那个男人下手很重,用兄弟会会长的话来说就像是要杀了他一样...今晚兄弟会会长才从医院出来,party也就是庆祝他出院的。” “也就是打输了?”曼蒂挑了挑眉,想了想兄弟会会长的样子,一个魁梧的雅利安人,橄榄球校队的主力,能背着三个女孩子做俯卧撑,这种块头的人打架居然会输给别人?真是难以想象,“对手多高?有一米九吗?” “不...正常身高。”加西亚摇头,“但下手十分狠,如果不是一旁的人拦着,大概兄弟会会长就得被他捅了。” “动了刀子?”曼蒂蹙了蹙眉。 “砸碎的啤酒瓶,那家伙就跟疯了一样,不知道那两人在酒吧外面到底聊了什么,能弄到这个局面...”一旁的米勒娃小声补充。 “人没事就好。”曼蒂摇了摇头,“警察应该插手了吧?” “先动手的那个家伙被抓走了,估计得暂时关上十天半个月了,如果上诉的话可能会进一步量刑。”加西亚说。 “还是那句话,没出事就好,不过这样看起来我大概也能清闲很长一段时间了。”曼蒂笑了笑。 米勒娃和加西亚对视了一眼,兄弟会会长追求曼蒂的事情并不是秘密...或许她们真不该跟曼蒂说这件事的,如果曼蒂当面拿这件事情糗对方乐子就大了,一个魁梧汉子居然被路边随便一个普通人给打进医院什么的,实在是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走进了大学后,曼蒂直奔教学楼而去,米勒娃和加西亚也跟在她的后面小跑着。 “学校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转校生,好像是从城里面来的人。” “这个时间点转校过来?还一下子十几个?”曼蒂登上阶梯小跑进了教学楼里。 “我们系里就有两三个,大概今天就会一起上课吧?听说里面有个男生特别帅气!”加西亚闪着星星眼说。 “随便啦。”曼蒂扯了扯头上的帽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只要别缠着我就是了。” “恐怕很难,曼蒂姐的话走到哪里都会被男生围住吧?”米勒娃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此,曼蒂只是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从阶梯上楼后,三人快步赶到了历史课的教室,拉开门后教室里基本已经坐满了人,女生们围在一起聊着小话题,男生们仰躺在椅子上腿翘桌面嚼着口香糖闲聊。 在教室的最前面位置,两个打扮时髦漂亮的女生在看见曼蒂走进来后,眼睛一亮立马挥手示意这边。 “下课聊,先走了。”曼蒂从加西亚手中接过了包向她们道别。 米勒娃和加西亚见到曼蒂离开也识趣地没有继续跟上去了,只是羡慕地看着那三人,如果卡梅尔大学里除了兄弟会之外还存在着姐妹会类似的东西,那以曼蒂为首的那一圈子人大概就算得上姐妹会的核心了。 她们两人不惜一大早起早蹲曼蒂就是想打个眼缘,以后好加入这个圈子,毕竟大学里混的就是圈子和人际关系,一旦被孤立整个大学四年就得形单影只地过下去了。 “早,莉莉,阿玛拉。”曼蒂坐在了预留好的位置上跟自己两个好姐们打招呼。 “曼蒂,今天有新转校生要来,我们系里就有三个,二男一女。”跟曼蒂同样是金发的阿玛拉一来就兴致勃勃地说道。 “别这么激动,转校生而已,电影桥段里还看少了吗?”曼蒂把书包放在桌上取出作业和书本笑着摇头。 “听说转校生里有一个来自意大利的贵公子啊!家里是做商贸的,特别有钱!如果我能吊上他,接下来大学四年就都完全不愁了。”阿玛拉撩了撩金发目光炯炯地看着曼蒂,“到时候你可别跟我抢啊!学校里就你对我最有威胁了!” “没这个心思。”曼蒂翻了个白眼,“不过转校生是意大利人?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准确吗?家里特别有钱为什么还要来我们这个小镇念大学?不去常春藤名校?” “不清楚,但消息的确属实,这次转校生好像挺多外国人的。”黑色短发的莉莉也跟进了话题,“不仅有意大利人,还有中国人、韩国人和日本人,感觉不像是转校生,而是外籍旅游团进了我们大学参观。” “真的假的。”曼蒂忍不住笑出了声,“别又是假消息。” 阿玛拉和莉莉正想说什么,教室的门忽然被拉开了,穿着黑色风衣冷峻高大的任课老师从门外走了进来,腿翘在桌上的男生瞬间就抽脚,差些人仰马翻摔下去,足以见得任课老师在所有人心目中的恐怖。 不少人第一时间眼观鼻鼻观教科书不敢与之对视,但在曼蒂身边阿玛拉和莉莉两人却是在看了一眼教室门口后眼前一亮,什么话都没多说,肩膀不停撞着曼蒂示意她看过去。 曼蒂也似有所感地回头过去,在教室门外,跟着任课老师的身后居然真的走进来了三个陌生的年轻学生,配置也正好是之前所说的二男一女! 一个金发,一个黑发,一个红发,穿着卡梅尔学院统一发放的墨绿色校服,就单单从外表来看三人随便往街上一站都会格外引人注目。 在所有学生的注视下,那陌生面孔的三个学生纷纷站在了讲台边上。任课老师从腰间掏出了一根黑色的教鞭砸了砸黑板,等到教室安静得能听见落针的程度才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三人,开口淡淡地说道,“三个新的转校生,自我介绍一下,接下来四年里教室里这些人都会是你们同系的同学,打好交道,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三人中为首的黑发男生最先点了点头,走到了讲台上拿起了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却没多少人能看懂他写的什么,因为黑板上留下的不是英文,而是三个方块似的图形。 而恰好曼蒂就刚好读懂了这三个字,嘴里悄然念出了男生的名字,抬了抬眉头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写完后,男生放下了粉笔转身回来,扫视了教室里的所有人颔首说,“新生,楚子航,很高兴跟大家成为同学。” 标准的美式口语,没带多少口音,这无疑在他冷峻的外表上又多加了几分,毕竟没人喜欢跟语言不通的哑巴做朋友,更别提发展恋爱关系了。这个叫楚子航的男生在做完跟他的脸一样简洁的自我介绍后,教室里不少女生都鼓掌了,反倒是后排几个男生发出了嘘的声音。 曼蒂也在鼓掌的一列中,在她身旁两个好闺蜜巴掌都要拍红了,看起来这个外国男生很对她们两人的胃口。 第二个上台自我介绍的是暗红色长发的女生,才上台教室里的男生们就都坐正了,他们敏锐的美女雷达告诉他们,这个女孩在各项评分上基本都达到了‘A’的水准,除了身材有些那么不尽人意,但那头天然的暗红长发和气质加分完全掩盖了这份不足。 红发女孩也在讲台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样是三个方块,有了之前黑发男生的例子,大家也都知道这个女孩居然也是中国人,那三个字也自然正是她的名字。 “陈墨瞳,中国人。”红发女孩的自我介绍比黑发男生还要简短,说完后就漫不经心地走到一边玩手机了,无视了台下男生们的热烈掌声。 最后一个转校生,也是最受期待的学生,一头阳光似的金发,健壮的身材,两步走到了讲台上没有接过任课老师的粉笔,而是站在讲台前双手撑住桌面微微往前倾。 在他前倾的时候,像是有着一股气场压了下去,不少男生都后仰避开了视线,而女生们则是屏住了呼吸,像是被夏天海浪带起的涛声泼中了一般浑身舒畅。 金发男生在扫视完所有人后,开口用绕口的意大利语轻声念出了一小句话,音调低沉富有磁性有着一种别样的征服感在所有人都不解的情况下,他露出了一个富有感染力的微笑,海洋般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每个人的脸说: “恺撒·加图索,故乡是波涛菲诺,一个跟这里一样美丽的小镇。比起英语的名字,我更喜欢别人用的母语叫我的名字,就像刚才我示范的那样,如果有人能一遍就记住意大利语里我名字的发音,那么就意味着她很在意我,那么我们大概以后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教室里一片骚动,控场满分,不少女生都被那股扑面而来的夏天似的氛围给感染了,忍不住捂嘴按捺住自己的尖叫。男生们都说不出话来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制力,每个人对视的眼中都充满了凝重...阶级敌人!这个金毛意大利人男人一出场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磁场感就已经给了他们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顺带一提,这位同学,我很喜欢你的头发,我们好像有着接近一样质感的发色。”金发男生在自我介绍完毕后,还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前列转着笔侧着头望着他的曼蒂微笑着说。 一句话引来了所有视线的凝聚,而歪着脑袋的曼蒂看着这个满是意大利风情气息的金发男人只是笑了一下,没有任何过多的表示。 “那么现在自我介绍算结束了,下去找个位置坐着,三分钟后开始上课。”转身擦干净了黑板,任课老师抖了抖风衣上的粉笔灰尘。 曼蒂转着笔,三个转校生从她身边走过,她似有察觉地抬了抬头,莫名发现,三个人在路过她的时候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里面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莉莉用肩膀撞了撞忍不住回头跟看过去的曼蒂,低声说,“看上哪个了呀?” “不是...只是忽然觉得...他们好像...”曼蒂转头回来,迟疑了一下后最后还是摇头,“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而已。” ------------ 第三百七十七章:出发 阳光从体育馆穹顶斜侧的方形玻璃窗外射入,照亮了空旷的篮球场中央站立的林年,篮球击打木制地板的‘砰砰’声清脆舒缓,回荡在整个无人的体育馆中。 电子计分板上的计分是0:0,但在下一秒,篮球击打地板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在数秒后突兀的嚓的一声中,电子计分板跳动,一记3分球入网。 站在篮球场的中场,林年放下了自己做出投篮动作的手臂,4米外的篮筐下篮球落地砸得回弹跳起,他伸手向自己身边的装篮球的大网兜,随手又捞出一颗篮球以标准的姿势抛投出去,篮球飞过半场砸在篮板上弹进框内,落地砸在了地上弹跳的第一颗篮球上撞开。 一颗又一颗的篮球被丢出悠扬的弧线,半场投篮,林年只重复机械式的动作,取篮球,投篮,命中,以他投篮的速度身边整整一网兜的篮球应该在一分钟内就得被丢个干净,但奇怪的是无论他丢得再怎么频繁,怎么快,身边的篮球永远不会见底,但凡他伸手就永远能摸到一颗球,网兜里的篮球永远不会见底。 体育馆里一直响起持续的篮球砸地板的声音,电子计分板一直跳着分数,很快一边就被刷到了上限,在抵达999计数极限的时候,林年伸出手摸篮球却摸了一个空,他扭头看向网兜里,里面的篮球终于见底了。 “总要有个结局吧?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什么事情都是有结局的,投篮也好,人也好。”篮球场的另一头响起了熟悉女孩的呼喊声音。 林年收起了手抬头看向篮筐下面,金发女孩坐在一颗篮球上托着腮,腰间揣着个篮球吐着舌头像是被累坏了,而事实上她的额头和身上的确有许多汗水,那身白色的病号服黏在背脊和胸口上透明出了下面牛奶似的白皙皮肤。 林年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地搭在了网兜的边上,金发女孩看见他这副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小声嘟哝着坏话抱着两颗篮球呼哧呼哧地一溜小跑,跑过半场来到了林年的身边把篮球狠狠地摔进了里面...这也是网兜里的篮球为什么总是丢不完的原因。 “我知道你很不爽,但不爽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执行部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啊,而不是一拍脑门说:啊,我觉得‘S’级最近风头出够了,这次就不带他玩了。于是就真的不带你玩了...事情压根不是这样的,我都能理解,为什么你不能理解呢?”金发女孩双手抱着后脑勺转头走向一堆篮球的篮筐那边,大声说着。 “这件事你早有预料吗?”林年把网兜里金发女孩才捡回来的两颗篮球又丢出去了,还是命中,远远地看着她捡起一颗篮球的背影问。 金发女孩双手抱起一颗篮球,回头远远地望着昏暗篮球场中央一米阳光下的林年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不知道啊,你以为我是什么?未卜先知的巫女吗?你们这里是卡塞尔学院,不是霍格沃兹,没有水晶球占卜课!” “不过有必要急成这样么,我以为在执行部呆久一些就可以磨掉你的急躁了,但感觉不管过了多久你还这样,情绪用事。”金发女孩懒懒地拍着手中的篮球,运球走向了中场的林年,“还记得3E考试的时候,他们问过你的一个问题吗?电车难题那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年看着阳光后面昏暗中拍着篮球走来的金发女孩淡淡地问。 “我只是想说啊,电车难题是有很多变种的,这个问题的主要核心是你是否愿意放弃一些人拯救另一些人,说白了还是取舍的问题,一个流氓问题,我把两根轨道上的人换成你姐姐和曼蒂,这个问题是不是瞬间就变成了女朋友和老妈掉海里了你先救谁了?”金发女孩拍球到了林年的面前,双手捧住回弹起来的篮球,递给了林年,“那么问题来了,你救谁?” 林年没有回答,伸手去拿球,但却被金发女孩收手躲开了。 “回答不上来是吧?所以我才说这种问题是流氓问题。”金发女孩说,“但事实上,当你真的遇见这种问题了,你心里是不难做出答案的,这个问题和电车难题又不一样了,它难的不是做出选择,而是将这个选择真正地说出口。” “我只是想去救人,你把问题复杂化了,没有谁会被牺牲,这件事也用不着上升到这个地步。” “嗯...按照表面上来看的确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呢...这次你可爱的金毛师姐遇到危险的事情还真不是什么意外。”金发女孩叹息。她话才刚说完,衣服单薄的领口瞬间就被扯住了,一股巨力强行把她拉拽了过去。 金发女孩一点也不惊慌,似是早有预料会发生这种情况,腰间跨着篮球,散漫地偏着头不跟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那双黄金瞳对视,自顾自地说,“嗨,其实你心里不都一直有谱的吗?只是等着我亲口说出来罢了,墨菲定律嘛。” 林年的拳头捏得很死,盯着面前表情越来越不在乎的金发女孩很想一拳砸在她的脸上,可他以前再愤怒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做过,总觉得真的这么对她,自己就会失去什么似的...这次也不例外,在怒视了足足三分钟后,他抓住对方领口的手才渐渐地松了下来,但语气依旧夹着冰碴一样坚冷,“这件事有关‘皇帝’?” “嗯哼。”金发女孩被放了下来,退后了两步点头回答。 “目的是我?” “嗯哼。” “如果我不去的话。” “你师姐就凉凉咯。”金发女孩说,“肯定凉的,不用报以任何期望,‘皇帝’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人,你不出现,你师姐必死无疑。” “但如果我出现了。” “阳谋就是不怕你知道人家准备坑你,就是让你心甘情愿地踩进去,而往往这种坑才是真正要人命的,即使你以为你准备好了,祂也总能在最后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金发女孩瘪了瘪嘴,耸了下肩,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你是不想让我去?”林年低声问。 “哪里的话。”金发女孩挠了挠头发,“我只是觉得有义务给你说清楚,其实你也早就察觉到这件事里有问题了吧?虽然你师姐走之前立flag立得蛮多的,但真出事了就显得很巧合了...可事实证明每一个巧合都是处心积虑的必然。” “你比我了解‘皇帝’,如果我去了,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林年问。 “可能会死咯。” “就只是可能会死?而不是绝对会死?” “哪里的话,对自己自信一点好吧?虽然你现在蛮弱的,但‘皇帝’不亲自下场,还没什么东西能让你‘绝对会死’的。”金发女孩伸手敲了敲林年的胸口扬眉,“不还有我罩你吗?” “为什么是曼蒂?”林年问,“这次是曼蒂,下次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姐了,然后是楚子航,大洋彼岸的苏晓樯,或者其他我认为重要的人?” “喔,原来苏晓樯排在楚子航后面。”金发女孩古怪地笑了一下,但发现林年压根没什么反应,只能无趣地瘪了瘪嘴。 她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有没有注意到,‘皇帝’一直以来的目的和手段都没那么简单,绑票这种事情想要做对祂来说真的很简单,就拿苏晓樯举例子,那种身边一点防备手段都没有的妞儿,‘皇帝’真的是想怎么绑就怎么绑,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她带去不透光的小屋子里摆成十八般姿势录视频发给你,让你怒得跟豪猪一样不顾一切冲锋过去...” 说到一半金发女孩又瞥了一眼林年已经攥起的坨子,缩了缩脑袋继续补充,“但是!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但是祂直到今天也没有这样做过不是吗?就连我都知道苏晓樯其实已经算是你的软肋了,可祂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对那女孩出手,而是挑了有卡塞尔学院执行部背景的曼蒂...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林年问。 “我只是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啊,就真的只是一种可能...你师姐嘛,被扯进这事情来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你师姐本来就...置身事内...跟‘皇帝’...嗯哼?”金发女孩扭着头没看林年,哼哼哧哧、断断续续地说着。 林年逐渐听懂了金发女孩的话,随即看她的视线沉了下来。 “嘿,别摆出这幅脸给我看!你这样我就不高兴了啊!”金发女孩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从来都没骗过你啊,你好好想一下,你从认识我那一天起,你叶列娜姐姐骗过你吗?” “你最多算个妹妹。”林年居高临下地盯着矮自己整整一个脑袋多的金发女孩声音有些冷。 “靠!” 金发女孩久违的嘟哝出了句脏话,抬头瞅着林年摊开手“爱信不信,我只是在做合理推论罢了,我又没说你师姐金毛切开一定是黑的...但我说的又的确是实话啊!毕竟你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她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如果师姐要害我,她早就有很多次机会了。”林年淡淡地说。 “的确,那小妮子想害你确实有很多次机会下手,那时候你还不懂‘浮生’,我也没能力像现在一样蹦跶,她如果下手了你大概也就活不到现在纠结这件事情了...但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没有否认她跟‘皇帝’有关系了?”金发女孩抬眉问道。 “为什么挑现在跟我说这个,如果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你之前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跟我讲,甚至可以拉我去跟她摊牌。”林年说,“我很难不觉得你别有用心。” “我就是别有用心。”金发女孩嘴一横扭头说,“我看那金毛小妞儿老早就不爽了,顶着跟我一样的发色跑来跑去,同性相斥懂不懂!” 林年没说话,就盯着金发女孩看,后者抱着手踩着脚尖一脸不爽,僵持了数分钟后她还是最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服了你了...你那破师姐有哪里好?让你这么惦记着,师姐控是坏文明啊,我宁愿你心思挂在小天女身上。” “曼蒂跟‘皇帝’有没有关系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林年说,“我只问你一句话,现在她是不是很危险。” “是啊。”金发女孩抱着手点头,“但这是她自己作的,凭什么苏晓樯没事,你姐没事,就她有事?苍蝇不叮无缝蛋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我暂时不想深聊这个,我继续问,你继续回答。”林年说,“如果我对她置之不理,她是不是会死?” “死定了,透透的那种!”金发女孩不假思索地说。 “那问题不就结了。”林年轻声说,“她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要去救她,无论她在哪里,我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尽管你知道她身上真的有问题。”金发女孩看着林年低声问,“你这样做很蠢诶。” “蠢的确是蠢了一点。”林年右手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打开了手掌。 金发女孩也低头看了过去,然后陷入了沉默。 在林年的手中躺着一颗黑色的国际象棋棋子。 黑色的皇帝。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给你的?”金发女孩忽然无趣地笑了一下扭头看向了别处淡淡地说。 林年点了点头,静静看着这颗黑色的棋子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但如果她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身上不干净,那她该是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向我伸手寻求帮助?...如果我在这时表现出了迟疑和恐惧,那么我会看不起自己一辈子的。” “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会让你万劫不复?”金发女孩嗤笑出了声音。 “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林年点头说。 “就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师姐,而她现在想要你帮她?就算她本身其实藏了很多坏心眼儿,但在危机来临时只能涎着脸求你救她?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去救她?”她低声问,垂首看着地板里倒影的两个身影有些恍惚。 “她是师姐啊。”林年嘴角轻轻扯出了个弧度摇头说,“她那么蠢,能有多大的坏心眼呢?” “是啊,一个人那么蠢,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金发女孩终于按捺不住嘴角那股笑意了,抬首中双眸里倒映着阳光中的林年忍不住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所以说你这种人啊...就算有人对你居心叵测,但只要她流露出了对你一点好,在她危险的时候就会奋不顾身地去救她吧?简直就像小狗一样!” “说就说,别骂人。”林年摇头。 “我哪里骂你了。”金发女孩笑着把篮球砸在了林年的怀里。 “我觉得你真的就像一只小狗啊...因为小狗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把他关在门外十分钟还是两小时记恨你,小狗只知道你给它开了门,它就要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保护你,奋不顾身。” “你这样的人,我们这些坏家伙又怎么会真的狠下心去伤害你呢?”她边说边转身走向了篮球馆昏暗的地方,仰头望着体育馆漏着阳光像是火烧一般的穹顶咯咯笑着说,“...简直就跟从前一模一样。” “跟从前一样?”林年忽然抬头,却发现金发女孩已经消失在了昏暗的角落中了。 体育馆里只留他一个人站在中场,身边都是散乱的篮球,地上拉拽着椭圆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计分板上一直都是0:0,像是从来都没有动过。 他驻足了很久,直到怀中的篮球不经意间掉到了地上弹跳着发出‘砰砰’声,他转头看了过去,视线落向了体育馆的大门处。 在体育馆的玻璃门前,阳光的照射下一个戴着铁面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他。 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教授。 “用言灵打篮球好玩吗?”施耐德淡淡地问,刻意提高的嘶哑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里回荡。 林年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两人的影子都在篮球场里拖拽得很长。 “有兴趣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么?”施耐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孩,双手揣在风衣里轻轻侧身,“比如去看一场电影?” ------------ 第三百七十八章:比赛 篮球砸在了体育馆的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砰砰’声。 手持篮球穿着篮球队服的男孩有说有笑着走进了卡梅尔大学的体育馆,手里拍打着篮球,又让篮球在手指上转圈。 这时,忽然一阵嘘声将他们的聊天和欢笑声打断了,男孩们惊然转头时居然发现不知何时篮球场里居然已经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群,带着长枪短炮西装帽子打扮围聚在一起,正转头嗔怒地看着他们。 看起来今天的体育馆被包场了,他们似乎是打不了球了。 篮球场的中央,照相机的咔擦声不绝于耳,镁光灯爆亮将棋盘前稳坐的两个身影投在了地面上,棋钟上靠右侧的秒表咔咔走动着。 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沉默地盯住面前棋盘上错综复杂的黑白棋局,双手撑捂住嘴巴一言不发,在他身边手持照相机的记者们或跪或趴在地上,忠实地将他脸上每一分思考的皱纹和眼神的沉吟记录了下来。 这局的局势已经很明了了,黑棋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皇帝孤立无援,大军压境。白棋的皇后立在场中优雅地前行着,踏入禁区,斩敌杀将...然而棋盘边的棋钟最长一方的时间竟然还没有过三十分钟! 这显然是一场棋力很不相当的博弈,而对决的双方实际年龄和外表也差距迥异,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并非是某非是全美国际象棋冠军,而是一个年轻到过分的女孩,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头金发被镁光灯曝光成了白金的颜色,自然优雅地躺在椅子上重叠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俯视着棋盘。 “继续给皇帝腾挪位置?还是继续卖子拖延时间?你的兵卒已经所剩无几的。”在中年男人还在沉吟思考的时候,曼蒂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在她开口的瞬间,所有记者都抬头了,像是抓到了什么火热新闻一样,立刻把镜头对准了这个女孩猛拍了起来。 “我不想表现得很无礼,在比赛中对方在思考的时候说垃圾话会显得很没有礼貌,但我不觉得现在在比赛了,真正的比赛在前五手你失误的那手的时候就结束了,之后所有的时间你都是在拆东墙补西墙进行拖延战术,等待我失误。”曼蒂轻声说,“但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是不会失误的,因为我思考的时间永远比你短,你的时间会先用尽的...” 中年男人抬眸看了一眼棋局对面金发的女孩,又扭头看向了指针马上就要抵达小红旗的棋钟,面色上看不出太大的波动,但抖腿的频率却透露出了他内心按捺不住的焦虑。 “还是说你正是准备拖时间么?等到时间结束后自动判负,这样记者报告写起来就好听多了,前国际赛亚军不慎超时落败,憾败小镇天才少女?”曼蒂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天才少女...他们是这样报道我的对吧?毕竟当初进卡梅尔大学的时候就是因为联赛三连冠才被特邀入学的。” “有些时候,该认输就认输吧。”曼蒂说。 中年男人放下了掩住自己嘴巴的手长舒了一口气,挠了挠一丝不苟的头发,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年龄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女孩读出来了,自己都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一声,笑完后就顺手把自己的皇帝给放倒了,伸手向了曼蒂,“I_resign_.” 镁光灯一时闪到了最密集的程度,曼蒂和中年男人同时站了起来,手握在了棋盘之上。 周边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掌声,带头鼓掌的是卡梅尔大学的校长,是个一头银发的老年人,外表看起来格外渊博绅士,胸前戴着金色的挂表,一边鼓掌一边爱惜地看向棋盘前的曼蒂,“精彩至极,精彩至极啊!” 曼蒂礼貌地点头向其他人回礼,对她来说这只是一场半小时左右的快棋,但对于其他的记者和学校主任、校长来说,这是卡梅尔大学的首席棋师战胜了前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赛亚军的大事。 这场邀请赛是卡梅尔大学的国际象棋社导师举办的,校方也全力支持这种能增加学校曝光率的活动,原本做的准备是自己这方作为噱头的天才女棋手能在亚军的手中撑过一个小时,事后报道得颇具造势感一些,但没想到曼蒂给力过了头,半个小时就把前亚军给斩于马下,彻彻底底地闹出了个大新闻。 记者蜂拥而上高速圣言进行采访,校长和导师们笑着在旁边围观,等到差不多了再挤进去将曼蒂从人潮中拯救了出来,挽住她的肩膀合照,假言比赛过后选手有些累了,主动接过了受访的位置开始夸夸其谈了起来... 曼蒂也并不介意所谓的风头被抢,对她来说只是战胜一个国际赛的亚军还算不上能记入人生里程碑的大事件,她在导师的包裹中穿过记者群里走向了体育馆的大门,在推开大门后才发现门外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闻讯赶来的大学里的学生早已经簇拥在了体育馆外的路上了,在看到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曼蒂的时候,都发出了震天的尖叫欢呼声,像是赢棋的不是曼蒂而是他们一样... 米勒娃和加西亚两个人也在人群里,主动地钻了过来给曼蒂套上了一个花环,激动得就差拥抱她了,莉莉和阿玛拉两人也是第一个冲过来搂住曼蒂胳膊的,曼蒂也没有拒绝。 “亚军啊!世界赛的亚军啊!曼蒂你击败了亚军基本上就等于世界第二了!”莉莉激动地在曼蒂身边跺脚,时不时转头看向体育馆门口被拦住的记者们。 “友谊赛而已,而且你也知道,亚军而已。”曼蒂微笑着说,“有机会拿冠军在庆祝吧。” “现在学校里都在讨论你的名字了,虽然你已经够出名了,但这次你几乎要红到天上去了!不少原本不知道你的高年级男生都在问你的名字了,兄弟会那边甚至都找我想我对你发出邀请,参加今晚他们的派对!”阿玛拉看着两侧欢呼鼓掌的学生群兴奋地说。 “嘿,别那么激动,他们邀请我我还不一定去呢。”曼蒂笑着摇头,“我事情挺多的,今天上午历史课不才布置了一篇论文吗?每个人都得公开演讲,不合格的话期末可是没法拿‘A’的,我还得回去准备论文素材。” “别提那么扫兴的事情啊。”阿玛拉瘪了瘪嘴,“论文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啦,但今晚的派对如果你去的话一定嗨到爆啊!大家都会讨论你今天比赛的事情!” “再看吧。”曼蒂笑着说。 “阿玛拉,就算我们叫不动她,也有人叫得动她啦。”曼蒂左边的莉莉钻出个头来,嘿嘿笑着说,同时抬首示意人群的最前面。 曼蒂看了过去,发现人群的末尾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能不熟悉,对方那头金发实在是太惹眼了,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再加上对于学生来说健美到赏心悦目的身材,就算不说话杵在人堆中也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过去。 恺撒·加图索? 对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意大利富商家庭的孩子...这家伙转学过来只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让整个大一的女生都知道他了,明明没有刻意去做什么,但那股子招蜂惹蝶的气息就像是瘟疫一样短时间内就传开了。 导致今天她们每节课上都有不同系的女孩跑过来蹭课,没有座位都不惜站在后面簇拥在一起发花痴,放在卡梅尔大学已经算是不得了的奇观现象了。 “晚上有时间吗?”恺撒看着被莉莉和阿玛拉挽着手臂走到路边的曼蒂面带着温和笑容搭讪。 “开口问女孩子晚上有时间么,可不是什么绅士应该做的。”曼蒂轻轻抽出了被挽住的手臂,看着路边上站着的这只大型金毛犬眼中露出了有意思的笑意...她不是太理解对方为何现在就找上了自己,这算是忽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再者说,这个恺撒·加图索会转学进卡梅尔大学她都觉得挺奇怪的,摸不清楚对方和对方的家庭到底在想什么,总不能是城里人下乡体恤民情吧? “今晚听说郊区那边会有一场party,我觉得你像是特别喜欢party的人,有人拜托我邀请你去参加那场party,他们”恺撒扯了扯领口笑着摇头,“或许是认为我是转校生,有新生buff类似的效果存在?” “可我今晚还得准备论文作业,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你应该是跟我们上的同一节历史课吧?那份论文你可也有份。我得提醒你,我们的历史老师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就算你是转校生没有准备的话也是得被他大发雷霆严肃处理的。”曼蒂完全没有受到对方那股波涛菲诺夏季海洋般温暖的气息感染,依旧保持了正常的聊天节奏,有说有笑。 “历史老师?今早那个穿黑色风衣点名像是要杀头的老师么?”恺撒想了想问。 “对,就是他,有印象了吗?”曼蒂打量了一下恺撒,“虽然以你的身材看起来似乎很能打的样子,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干不过我们历史老师的,我们学校附近的社会闲杂人等可都是他亲手摆平的,学校里不少体育老师都很服气他!” “...如果是他的话,我觉得大概你没必要担心这个问题了,你的历史论文大概得延后准备了。”恺撒扭头看向了远处校门口的位置,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一些。 “什么意思?”曼蒂顿了一下,同样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了,在校门口处她居然看到了三四辆警车停在那里,还亮着红蓝的警示灯,几个警员站在门口处似乎在跟门卫交谈着什么。 “表面意思。”恺撒微微按着太阳穴眯眼说道,“我们的历史老师似乎不走运,遇害重伤进医院了。” ------------ 第三百七十九章:案件 卡梅尔大学的大一历史老师遇害是在下午发生的,时间点正处于曼蒂和国际赛亚军下棋的时候,地点是北教学楼后面接近人工湖的一片树林。 卡梅尔大学的绿化植被十分丰富,种植满了冷杉树、梧桐和枫树,事发的地点正是冷杉树扎堆成群的那块区域。 现在的卡梅尔小镇还很冷,这个季节的冷杉树还并未披上绿衣,光秃秃地透着明亮的天光。树林中满地下都是掉落的干枯树枝,踩在上面会发出十分解压的嘎吱声,不少爱闹事的学生也经常在树林里捡树枝试图进行篝火,在几次差些引发火灾后校方就禁止学生进入树林内逗留了。 当天下午的2:20,卡梅尔大学的上课铃声敲响了,当天下午2:20有历史课的大二的学生们却并没有等到他们的老师。 在2:30的时候,大二的系代表学生询问了有关教职工,才得知了历史老师在20分钟之前声称有事从教师办公室主动离开的消息。 2:40,根据询问之后,有半小时前在冷杉树林逗留的目击者声称,曾看见了穿着黑色风衣的历史老师在那短时间进入了冷杉树林,从而开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熟悉那片树林的人都知道,冷杉树林里是因为树枝常年掉落的原因,地上是存在着不少被落叶和枯枝掩盖的隐蔽的天然坑洞和水渠存的,以前也有过学生在树林里划伤了腿的意外发生过,不少人担心消失的历史老师也遇难了,从而使得几位教职工主动请缨去树林找人。 2:50,三位教职工在冷杉树林里找到了历史老师。 2:55,冷杉树林周边学生的围观下,腹部被树枝捅穿,浑身风衣染血的历史老师被三个教职工抬了出来,双眼紧闭嘴唇惨白生死不知。 3:10,救护车赶到,送走了历史老师。 “有人说这是一起谋杀案,并非意外,在送走历史老师前在他身上发现了搏斗的痕迹。” 冷杉树林前,曼蒂的身后忽然响起了男孩说话的声音,轻微惊得她抖了一下向前迈出了半步,转头过发现一个黑发的男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听说从创口来看,树枝是从正面捅进去的,直穿左侧腹部,但遇害者的双手上没有摩擦的痕迹,这代表着他在受伤前没有摔倒过,唯一的解释是他在跟人起争端的时候,被正面用尖锐的树枝捅进了腹部,施暴者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慌了神,没有进一步补刀而是立刻逃跑了,如果是决意要杀人,在那种情况下补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黑发男孩看着傍晚逐渐开始幽深的冷杉树林说道。 “你是...啊...你是今早的那个...”曼蒂借着晦暗的天光眯眼看着身边的黑发男孩,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楚子航?我记得你好像叫这个名字。” “中文不错,自学的吗?还是以前经过系统性的训练?”名叫楚子航的转校生男孩扭头看向曼蒂问,“如果可以的话能介绍给我你的外语培训班么?我想补习一下英语。” “我们的话题是不是跳转得有些大?”曼蒂眨了眨眼睛,他们上一刻还在疑似凶案现场的附近还原现场发生的事件,下一刻的话题就变成外语培训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同时讨论两件事。”楚子航说,“现在警方已经立案了,初步认为这是一起蓄意伤人案,如果医院里受害者没有撑过来,那事件就会升级成过失杀人案,犯人势必将面临牢狱之灾。” “你说詹姆斯老师身上有搏斗过的痕迹?你是怎么知道的?”曼蒂随口问道,她现在只把这个男孩当做又一个来搭讪的了,只不过搭讪的方式十分别有新意,别人都是借着庆祝她国际象棋获胜的理由接近,但这位却一来就跟她还原可怕的案件。 “我亲眼看到了,当时我正巧就在案发现场。”楚子航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校方封锁了事件的详情,所以今天下午学校里的焦点依旧在你身上,而不是聚焦于这个案件。” “那个叫恺撒的也在案发现场?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你们两个是朋友?”曼蒂扬眉说道。 “不算,只是认识。”楚子航说,“比起这个,你不好奇下手的人是谁吗?” “好奇。”曼蒂点头,“但如果我问你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你是不是就会以此作为要挟让我跟你约会?” “不会,你想多了。”楚子航看了曼蒂一眼就别开了视线,“我不喜欢你。” “......”曼蒂微微扬眉了起来,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直接被男生说‘不喜欢’三个字,而且对方的表情看来似乎还真没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 “不要误会了,我说的不喜欢是男欢女爱上的喜欢。”楚子航发现曼蒂的表情很微妙后解释道。 好一个男欢女爱... 曼蒂很想挠头发,这几个转校生里面真的有正常人吗?第一个是自视甚高的渣男,第二个就是不解风情的杀人案爱好者了?而且为什么两个都找自己搭话? “你是少有的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内幕后还选择到现场来驻足停留的人之一。”楚子航看向曼蒂说,“所以我很好奇你跟受害者的关系很好吗?” “不...他是我的老师,仅此而已,只是忽然知道他进医院了而且情况好像很严重有些心情复杂。”曼蒂摇头说,“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平时很严肃但却格外负责...谁会下得去手伤害他?” “听说他在离开办公室之前收到了一封信。”楚子航说,“收到信之后他才选择只身前往杉树林,然后遇害的。” “信?”曼蒂蹙了蹙眉。 “不知道内容,但办公室里不少老师都有过印象,受害者是收到了一封信后才起身离开办公室的,不少老师都以为他只是准备去正常行课了,但再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遇害了。” “恐吓信?还是拿捏到了詹姆斯老师的私人信息用以要挟?但最主要的是...信呢?里面的内容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啊。”曼蒂忍不住说。 “没人找到了那封信。”楚子航扭头看着曼蒂,“大部分人认为那封信已经被凶手回收了。” “这些都是你道听途说的吧?”曼蒂忍不住说。 “是的。”楚子航诚实地点头,“我是从兄弟会那群人口中听说的,他们的消息来源似乎很广,大概也是学校里最清楚这件事的人了。我对这件事很有兴趣,所以在着手调查...你是受害者最喜欢的学生,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更了解他的一些事情。” “没什么可说的。”曼蒂摇头,“说实话...在听到他遇害之后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我一直都认为詹姆斯老师的格斗技巧算得上是顶尖的了,徒手格斗上学校里没谁能制服他,但他居然倒在一个树林里...” “受害者会格斗技巧么?”楚子航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眯着眼睛似乎在调动脑力有些头疼的样子,“他从哪里学来的?你知道吗?” “...嘿,听着,想了解这方面的情报去找警察吧,或许警察现在都已经找到嫌疑人了,这件事应该只是一个意外,没那么弯弯绕绕的阴谋和蓄意。”曼蒂看着楚子航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我有预感,这种事情是不会结束的。”楚子航放下手看向曼蒂的背影说。 “不错的预感,福尔摩斯。”曼蒂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有时间玩侦探游戏撩妹不如去兄弟会的party上试试水?很多女孩都去了,你的那个转校生朋友应该也去了,你也应该去。” 她有些厌倦这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了,她只是放学路上路过这片冷杉树才驻足了一会儿,从来都没有兴趣去调查案件真相什么的。 “曼蒂·冈萨雷斯!”在曼蒂的背后,楚子航忽然叫出了曼蒂的全名。 “还有什么事情吗?”曼蒂站住了脚步脸上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这种事情你都没有兴趣的话,那你上这所学院的意义在哪里?”楚子航语气平淡地问,“夺得国际象棋世界赛的冠军吗?还是拿全勤奖学金?” 这又是什么狗屁问题? 曼蒂已经完全摸不清这个转校生的脑回路了,交浅言深这个忌讳对方难道不懂吗?怎么才一搭上话就直接问自己的人生理想了...而且对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这种意外案件有兴趣? 她头都没有回,只是摆了摆手说:“不关我的事,你要继续玩你的侦探游戏就继续玩吧,我没兴趣,pass。” “你还记得...”楚子航立刻开口还想说什么,但在张嘴的瞬间,他的神情就恍惚了一下。 但在下一刻转瞬即逝之间他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丝紧绷,走神的双眸瞬间就清醒了起来,按住了太阳穴如临大敌般扭头看了看周围,却只看到了死寂的冷杉树林和远处路过的几对学生情侣。 他无声地皱起了眉头,再看向前方时,曼蒂已经走远了,卡梅尔大学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一盏盏阴沟里的月亮依次延续到道路的尽头汇聚成一点,也照不亮那独自远行的人影。 ------------ 第三百八十章:派对电话 深夜11:30。 黑暗从小镇的天边暗起,一直暗到宇宙的尽头,太古的洪荒——人的幻想,唯有人才能思考到如此深邃的地方,都随着夜空的黑暗暗成了黑色,只留下浩浩荡荡的寂灭和空冷。屋里和屋外都打成了一片,唯有人性最后的光火点亮了一盏灯,在街边长存。 曼蒂弯着腰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罐啤酒,低着的头发垂在身侧散漏进来几点屋子里的光,纯白松散T恤挂在背上,胸口、身前多余的布料被重力牵引着往地下坠,透光的白T恤下面模糊地映出着片片美好轨迹的轮廓。 只可惜没多少人有幸能欣赏到这一幕,因为这栋房屋里面只住了曼蒂一个人,诺大的屋子里空荡荡地回着湖边吹来的风,窗帘后面呜呜地响,两根手指折开百叶帘的一条缝还能看见远处黑色湖上摇曳的半片月亮。 客厅茶几上的作业和课本零散地放着,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永远没个尽头的电视广告,曼蒂端着冰啤酒走到桌边时顺手就把电视静音了,再随手拍开了桌上的录音机,在稍微卡壳的读带后屋子里开始播放起了《Old_Time_Rock_and_Roll_》,动感的音乐让她忍不住拍了拍握着冰啤酒的手背,轻轻摇动了一下身子一个转身躺在了床上。 可能是倒下速度太快了的缘故,落到床上后她手里的冰啤酒洒了一点出来,倒在了她的T恤上,冷得沁人的酒液让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立马坐起身来,略显尴尬地擦拭起了水渍,也就是这个时候放在桌上的白色电话响了。 曼蒂边低头擦拭着衣服边拿起电话,顺手把录音机的声音调小了,接通电话后对面立马传过来了不小的噪音,让她忍不住微微后仰扬着眉毛把电话拿得离自己耳朵远了一些,等对面的声音正常一些了再靠近过来。 “曼蒂!曼蒂!听得见吗!曼蒂!”电话那头传来了女孩兴奋到癫狂的欢呼声,背景音乐是很多人组成的嘈杂尖叫声,还有重物落水的噪音以及水花四溅人群发出的尖啸。 “莉莉?是莉莉吗?”曼蒂拿着电话轻轻挠了挠眉毛,“你在派对给我打电话?” “对!曼蒂,我在派对...你真的该来,我的天,他居然试图跳过篝火!那个意大利的转校生!他要从篝火上面跳过去!” “什么篝火...?莉莉,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你喝了多少酒?”曼蒂苦笑着摇头,其实她大概已经听出来对方已经喝多了,那群兄弟会的男生平时都玩得很嗨,不知道今晚莉莉到底已经被灌了多少酒了。 “酒?我不知道...这里的酒多到喝不完!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的派对太棒了!我真希望你也在这里啊!曼蒂!你知道吗...刚才...哈哈哈哈...刚才有人把鱼缸里的鱼放到...放到了烧烤架上,烤好之后夹进汉堡和热狗里....哈哈哈吃掉了!”莉莉离型地大笑着,一边配合着背景忽然汹涌而起的欢呼声尖叫,“他跳过去了!我就知道转校生能行的!他从篝火上面跳过去了!” “好吧...你们是在郊外的别墅吧?还升了篝火?麻烦告诉一下派对的主人...就是兄弟会的会长,克洛斯?是这个名字吧我记得...让他克制一点注意消防,我不想我叔叔大半夜还得跟消防队一起跑到你们那儿去。”曼蒂叹了口气无奈地劝道。 “你真该来的曼蒂...我说真的,你真的该来!转校生们都来了!还有好多...嗝,好多好多不认识的人!他们有人提议准备用啤酒把游泳池灌满!意大利的转校生正在给街上的酒吧打电话...你真的该来啊!现在来正好能赶上有意思的部分啊!”莉莉有些口齿不清地呼喊着。 “不,我就算了吧,我才做完功课,在家里看电视呢。”曼蒂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里的电视广告,“倒是你们,玩开心点就好,但注意别喝太多了,小心被别人占了便宜...阿玛拉呢?她应该也跟你在一起吧?她现在还清醒着吗?” “阿玛拉?阿玛拉...阿玛拉就是逊啦!”莉莉咯咯地笑着大喊,“她喝醉了!醉晕了,被人抱出派对送回家了!” “被抱...被谁抱出派对了?”曼蒂愣了一下,发现莉莉的用词不对味后立马追问,“男生吗?还是我们认识的人?谁带她离开了?” “...男生!但具体是哪个...嘿,曼蒂!你要来派对吗?他们准备了蛋糕要玩俄罗斯轮盘赌,谁输了谁就得浑身抹满蛋糕跳一支舞!” “莉莉,清醒点,我是在问你阿玛拉被谁抱出派对了。”曼蒂忽然就坐了起来,摁了摁太阳穴问,“她是我们的好朋友!别让他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这件事可能很严重,莉莉!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的天...有两个男生准备学那个意大利转校生跳篝火!等等...他们知道自己正对着的篝火对面还有个人吗!” 电话那头的莉莉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电话上了,只是自顾自地进行着派对现场的复述,就跟她现在的逻辑和口齿一样混乱疯狂。 “莉莉...喂!莉莉!阿玛拉身边有电话吗?” “他们跳了!喔,见鬼...”电话那头响起了混乱的叫声,莉莉大喊道,“那两个男生撞在篝火上摔下去了...把他们拖出来!快把他们拖出来!丢进游泳池里!哈哈哈哈...” 曼蒂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里的杂乱只感觉头疼和心焦,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现在被灌醉了,可能还被陌生人带离了派对!虽然派对上男女发生关系了很常见,但被抱着离开派对现场又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被人这么晚带到其他地方去,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现在唯一可能帮助到阿玛拉的另一个朋友居然还在围观两个蠢货跳篝火...她开始考虑现在跑去郊区那边一趟还有没有机会把自己的朋友从陌生人的裤裆下拯救出来了。 “喔...他们没事,谢天谢地...曼蒂...曼蒂?你还在吗?曼蒂!”电话里莉莉似乎回过神了,受到了一些刺激的惊吓后她终于清醒回神了一些,记起了自己还在跟闺蜜打电话。 “我在,莉莉,听我说话,我在问你问题...你看见阿玛拉被谁抱走里了?你认识那个人吗?阿玛拉喝得有多醉?”曼蒂捂着耳朵(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大声问。 “唔...为什么你会关心这个?阿玛拉只是喝醉啦,那个转校生送她回家罢了。”莉莉的声音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 “转校生?”曼蒂蹙了蹙眉,“你...你把电话给派对的主人,就说我找他有事情。” “喂!等等我...我也要玩俄罗斯轮盘...我是说我跳舞真的很棒!”然而电话里莉莉没有再听曼蒂说话了,这女孩儿的思维再度跑偏了道,这次干脆就连电话都忘记了,曼蒂这边只听见了一阵呼啸的风声,然后就是噗通落水的声音,直到电话被迫挂断。 曼蒂放下电话满脸愁容和郁闷,她大概猜都猜得住那一头的电话遭受到怎样的待遇了,也不知道明天派对的主人起床发现泳池里飘着自己的电话是什么样个感受。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阿玛拉的问题,莉莉说阿玛拉喝醉被人抱走了,这件事曼蒂实在太在意了,尤其是今天下午学校里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很难让她放下心来...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她一直都将阿玛拉当成自己的师弟...不,不对,是学妹,当学姐的总要对学妹负责不是么? 曼蒂迅速将啤酒罐放在了桌上,把电话插回了桌上的槽位内,关闭电视站起身来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往外赶,就在准备走向大门的时候她忽然站住了脚步,没来由地猛地扭头看向了院子方的落地窗! 窗外,晦暗的月光下草坪上寂静一片,灌木里甚至没有蛐蛐的叫声死寂一片,围绕着院子的黑红围墙顶端伫立着铁荆棘,再外面就是黑暗的街道,离得最近的一盏街灯在十米开外,幽暗的灯光难以照亮院子的全貌。 曼蒂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盯住窗外黑暗寂静的院子什么话都没说,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熄屏的电视机屏幕和落地窗中都倒影着门口前她一动不动的身影。 在好一会儿街道外响起一声路过的摩托车引擎声打破了这份令人不安的死寂。 像是破冰一样,曼蒂忽地泄了一口气,结束了这诡异的僵持...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僵住了,像是被人锁住了脖子一样...可这间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到底在疑神疑鬼什么? “...错觉?” 她喘了口气,整理好身上的外套舒缓莫名其妙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准备离开屋子,可就在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瞬间时,屋内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刺耳的铃声让曼蒂整个人都是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桌上的电话时深吸了口气偏过头喘了出来,才快步走了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曼蒂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是...曼蒂·冈萨雷斯家吗?”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你是?”曼蒂迅速在脑海里检索这个声音,但却没什么印象。 “今天白天的转校生,红头发那个。”女孩说。 “...陈墨瞳?”一提到红发女孩,曼蒂脑海里跳出了今早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三个转校生。 “是我。”陈墨瞳说,“你刚才跟莉莉打了电话?” “对,我想问我的朋友阿玛拉是不是被陌生人带到派对外面去了?”曼蒂说,“你也在派对里吗?你知道这件事吗?” “阿玛拉?淡金色头发那个么?”陈墨瞳问。 “是的,你见到过他吗?” “她喝多了,很不舒服,一直嚷嚷着要回家,我让我的朋友带她先回去了。”陈墨瞳解释说,“刚才在派对上听莉莉提到了你可能要来派对找阿玛拉,我才借了电话打给你的,阿玛拉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原来如此。”曼蒂忽然就舒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安静了一会儿后她又继续点头说,“多谢...明天有时间的话我会亲自道谢的,之前听到阿玛拉被带走了吓了我一大跳。” “解释清楚了就好,以及你不准备来派对吗?这边挺有趣的,大家都玩得很开心。”陈墨瞳问。 “你现在也在派对现场吗?怎么没听见噪音?”曼蒂问。 “我在别墅里面,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陈墨瞳说,“现在他们大概在玩脱衣舞了,我不喜欢所以就进来休息一下。” “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曼蒂摇头说,“我就不来了。” “...不喜欢社交活动?”陈墨瞳问。 “一般吧。”曼蒂轻轻笑了笑说,“倒是你们转校生挺有一手的,这么快就能混进兄弟会的派对了。” “我们其中一个转校生在来之前是别的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社交能力挺不错的,今天半天时间就已经跟兄弟会那群人称兄道弟了,会长还硬说下一任会长的位置就推给他坐了。”陈墨瞳同样轻笑着说。 “那个恺撒·加图索吗?” “对的...看起来他给你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算不上。”曼蒂摇了摇头笑说,“比起他我更喜欢那个黑头发的...好像叫楚子航来着?” “你喜欢黑发的男生吗?”陈墨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就有些断章取义了。”曼蒂淡笑着躺在了沙发上手指绕起了肩前的发丝,“我只是觉得那个叫楚子航的...挺熟悉的,感觉以前在哪儿也认识像他一样的人。” “我会原话转达给楚子航的。”陈墨瞳笑着说,“没想到舞会皇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居然喜欢黑发的男孩,那群黑发的男生会高兴坏吧?” “随你了。”曼蒂听出了对方只是在调侃自己,同样也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玩得开心点。” “好的...你一个人在家?”陈墨瞳在准备挂电话之前又随口多问了一句。 “对,我一个人住,怎么了?”曼蒂问。 “没什么,一个人住的话得小心点,毕竟下午才出了一些事情。”陈墨瞳提醒。 “知道了。”曼蒂应了一声后就随手挂断了电话。 坐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曼蒂又扭头看向了窗外安静的院子,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打开了窗户,顿时一股凉风扑了进来吹得她被打湿的白T恤里有些凉意。 她光着脚走到了外面的草坪上一个人站在漆黑的院子里,唯一的光源是背后屋子里的白灯,影子投在院子的草坪上,扭头看了看院子四周的角落,在确定没什么人之后,才摇了摇脑袋走进了屋子里,关上落地窗的时候顺带别上了锁。 回到沙发前,曼蒂拿起了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出去,等待了足足两分钟,电话里只传来了忙音,她很有耐心地重新再拨打了一次,在拨打到第四次的时候,电话那头才终于咔嚓一声接响了。 ------------ 第三百八十一章:窗外的人 “喂?是阿玛拉吗?我是曼蒂。”曼蒂在电话接通后立马在茶几边走了几步低头问。 “...喔,嗨,曼蒂。”电话里响起了阿玛拉的声音,有些迷糊像是酒醉才醒,说话带着点含糊不去的口吃感。 “你到家了?呼,你没事就好。”曼蒂听见阿玛拉的声音后才终于放松了下来,轻轻坐在了茶几上右手贴住桌面冰凉一片,“我之前听莉莉说你在派对上被人抱走了...吓了我一大跳,还好你没事。” “喔...我没事,是转校生,他把我带回来了。”电话那头除了阿玛拉的声音外还响起了床被摩挲的声音,“我现在在床上...睡了半小时?还是多久...有些搞不清了,头有些疼。” “他们灌了你不少酒吧?”曼蒂苦笑着说,“你酒量不好还去参加这种派对...小心别被兄弟会的人占便宜了。” “嘿...哪里的事情,不是有你在吗?就算你不在派对你也会帮我的,是吧曼蒂姐?”阿玛拉懒笑着说。 “如果今天你真的在那么远的地方出事情,我很可能就帮不了你了!以后小心一点啊。”曼蒂叹了口气说。 “那还不是曼蒂姐你不陪我们去参加派对。”阿玛拉嘟哝着说,“如果你在的话他们就不敢那么灌我了,估计我还能玩得更久一点!” “懒得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澡了。”曼蒂确定了阿玛拉没事后就摇头准备挂电话了。 “额...曼蒂姐,你现在在我家吗?”电话那头,阿玛拉忽然迷迷糊糊地顿了一下问,“然后...你现在准备回家了?为什么不进来坐一会儿?” “什么?你在说什么”曼蒂没听懂阿玛拉的意思随口问,“我在家啊...我是说我在我自己家。” “那...我感觉有些迷糊了,那我窗外院子里那个...人...是谁?” 曼蒂怔了一下,原本想要站起的,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窗外,院子里寂静一片,草坪上没有风也没有影子,只有微弱的光照在灌木上。 “什么...人?” “有个人...在我院子里转来转去...曼蒂姐那不是你吗?”阿玛拉声音依旧有些迷糊,“我是准备起床喝口水的...才看见了。” “我在家里给你打电话,那肯定不是我...你确定你院子里有个人?是你的家人吗?”曼蒂轻声问。 “不...我家里人今天不回来,所以我才偷偷去参加派对了...” “人?你确定是人?不是看错了吗?现在已经晚上了...你院子里有灯吗?”曼蒂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落地窗外,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人。 “没开,客厅里的灯也没开...院子里只有路灯的光...天,我的脑袋好疼...” “那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可能生病了?感觉他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才注意到...他的?”阿玛拉低声说。 “他?他是个男人?” “不...我不知道...太黑了,他大概离我的窗户有...七八米远?有点怪,有些黑我看不太清...嘿!谁在院子里?” 电话里安静了十秒。 “谁在院子里!” 电话继续安静。 “他...没有答应我...曼蒂,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在家是吧?我记得你住在皇后路2329号?我马上过来,别靠近窗子,把所有门窗锁起来。” 不知为何,曼蒂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糟糕的感觉,她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闷,浑身有些难受了起来,立马站了起来。 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冥冥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涌起了一股很坏、很坏的感觉,像是站在一堵知道后面是漆黑一片的门前,而她却必须打开它然后走进去陷入一片混沌。 “...是...是不好的人吗?”电话那头阿玛拉似乎也因为曼蒂紧张的语气而清醒了一些,语气开始正常些了,像是意识过来了自己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我前门锁了,我去检查一下后门。” “我马上来,等我,我开车过来。”曼蒂跑向了自己的屋子准备找车钥匙。 可等她找到钥匙重新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电话里安静一片,静得有些让她不安。 “阿玛拉,说话,跟我说话,现在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我后门锁了,但他...”阿玛拉开口了,只是声音有些小声,还夹杂着难以理解的低骂声,“WTF...” “......” “他...他是上下颠倒的...?” “上下颠倒...?”曼蒂站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难看还是怪异,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回荡起了一个画面,很模糊,只是影子,但却足够瘆人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别挂电话...阿玛拉,千万别挂电话。” “他...他现在是倒立的...我猜?”阿玛拉说,声音里满是困惑和不解。 “他在草坪角落一动不动...就直直地盯着我...在笑?他用手撑着草坪...对着我笑?而且他一动不动!” “他在...倒立?” “我...我不...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在院子的墙角边,面对着我,倒立着...WTF?”阿玛拉的声音开始有些颤音了。 无法理解之中终于开始灌起了水一般的恐惧,盈满着她依旧因为酒精而恍然的大脑,冰冷和颤抖慢慢地占据了电话那头女孩的肌肤和血液。 “曼蒂...你能赶快过来吗?我感觉很不好...我有些害怕...” “我马上就过来。”曼蒂立刻跑向了大门,但在准备出门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电话不能一起带着走,如果自己要开车离开势必就得先挂电话。 “我的天...曼蒂,你能不能...快点过来?”阿玛拉已经开始喘息了,光是听见呼吸就能想象她胸口起伏的频率和幅度。 “离窗户远一点!” 曼蒂拉开了房门,强迫自己冷静一些,才能给阿玛拉最正确的指导...她也完全不知道现在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毫无疑问地现在阿玛拉的情况很不对劲,一个处理不好就得发生很坏的事情。 “对了,把客厅门锁上!” “我...后退,我在盯着他。” 阿玛拉说话都开始小心翼翼地用鼻音了,夹杂着喘息,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隔着电话那股紧张和不安感都传递到了曼蒂这边,“我摸到门把手了...我得检查一下门栓。” “把门栓插上。”曼蒂立刻命令道,“我马上开车过来,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很快的,我大概得挂电话了,但不要怕...我马上就到!”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了,曼蒂不得不低头确认了一下电话依旧在拨打中没有挂断,但那头却是没有丝毫回答她的声音。 “阿玛拉?阿玛拉!?你还在吗?” 电话里女孩的声音响起了,但很闷,闷得让人心慌:“我的...天...呼呼...呼...他把他的脸贴在了窗户上。” “窗...窗户?他...怎么了?”曼蒂只能听见阿玛拉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声。 “我...我低头检查了一下门栓,他...他...他就把脸贴在了窗户上。”阿玛拉努力的吸气想要正常说出话来,“他...他的牙好大,而且他还在笑...他在笑,曼蒂,他在对我笑...” “......”曼蒂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无意识之间吞了口唾沫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眼睛里没有颜色。” “天...曼蒂,帮帮我,他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动...他就那么盯着我...直勾勾地盯着我...你...为什么你不动!为什么你要盯着我!”电话里的声音到了后面几乎情绪崩溃地吼叫了起来,有些刺耳,里面全是对未知的恐惧。 “锁上...门窗,我...”曼蒂很想放下电话,但她却感觉如果自己放下了电话...可能就再也听不到阿玛拉的声音了,可她如果还在这里耽搁时间,那阿玛拉可能就... “他一直盯着我啊曼蒂...他...盯着我...” 阿玛拉的声音有些哭腔了,听杂声应该坐到了客厅的门前,拿着电话盯着窗外她所看的景象,“他...他是不是要进来了?” “离开那里。”曼蒂艰难地说。 “对我...我要进屋子...我进屋子...” “对,进屋子,锁门,躲在衣柜里或者床下。”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 “他动了。”电话里阿玛拉忽然颤声说。 “...他怎么了?” “他在摇头...他在...他在跟我说不?” “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他在告诉我我错了!曼蒂他能听到我说话!曼——” 电话对面的阿玛拉瞬间情绪失控吼叫了起来,背景里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在下一个瞬间电话挂断了。 曼蒂站在原地呆了几秒,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电话后,猛地把电话丢了出去,推开门就冲向了门外。 ------------ 第三百八十二章:审讯室 “然后你就冲出了家门...?” “是的。” “你冲出家门的时候是几点?你还记得吗?” “十一点五十?还是十二点整,差不多就那个时间,你们可以查电话记录。” “电话记录并不可靠,毕竟靠电话记录可脱不了罪,洗不清嫌疑。” “...所以到头来你们居然认为是我做的?” 审讯室内,曼蒂微微后仰,扯动了手上的银链子,金属的碰撞声引得房间里桌对面的两个小镇警探都轻轻坐正了,对视了一眼后,右边的络腮胡警探右拳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扭头看了眼审讯室里的挂钟。 现在已经是上午9点了,密不透光的审讯室外阳光正好,穿透了乌云将昨晚的隐蔽和诡谲冲散成了烟雾。 “再最后走一遍流程吧,姓名?” “曼蒂·冈萨雷斯。” “年龄?” “18。” “跟失踪者的关系?” “朋友,或者说闺蜜?”曼蒂叹息道。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失踪案现场?”络腮胡警探沉声问,“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这取决于你今天还能否继续照常回到学校上学,而不是坐在这里跟我们消耗时间。我们探员的耐心比你想象的还要充沛,遇见过更难缠的嫌疑人和口供提供者。” “我说过了。”曼蒂面无表情地盯着络腮胡警探,“阿玛拉在遇害之前正在跟我通话,我全程都在电话里听到了,而且在电话里的内容我也完完整整地复述给你们了一遍!” “一个倒立的...上下颠倒的牙很大的‘人’,袭击了你的闺蜜。”络腮胡警探左边的高个子警探开口了,脸上表情说不出的质疑还是嘲讽,“我们很难相信这个口供...毕竟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成年人...喔,冈萨雷斯小姐你似乎才刚刚成年,甚至还得等两年后才能独立购买烟酒?” “嘿,我不喜欢你的朋友的语气。”曼蒂躺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络腮胡警探,“如果要唱红脸白脸,或者应该找一些更帅更有气质的警官来试试?” “我的同伴应该没这个意思,只是通宵调查后大家脑袋都有点不清晰了,所以容易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来...就像冈萨雷斯小姐你的口供一样,作为警探,我们很难相信你所说的有一个像是圣经里地狱爬出来的‘怪物’,袭击了家中的阿玛拉小姐,将她强行掳走了。”络腮胡警探揉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说,“实话实话,因为您口供的离奇,以及现场时发现你的时候你精神的不稳定状态,现在局里不少警探都在怀疑您了...” “怀疑我?怀疑我深夜十二点开了自己的保时捷到我闺蜜的家,翻墙进她的院子里扮鬼吓她,然后把她强行带离她的屋子吗?”曼蒂声音有些冷,“而且干完这一切后我还得开车重新回到现场转悠一圈,刚好被你们发现?” “抱歉,恋人和作案凶手大概率会回二度到现场...正好我们就在受害者的家附近发现了你的和你的跑车...”络腮胡警探说,“而且...那一整段路的监控录像也‘正巧’被人掐掉了。” “那我猜你们一定查了我的后备箱?”曼蒂说,“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发现吗?有没有一具被绑起来用胶布缠住嘴巴的女孩尸体?” “没有...”络腮胡警探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缓缓摇头。 “你们为什么就不信我说的话呢...”曼蒂幽幽叹息,双手轻轻搁置在了桌上,看向桌对面脸上依旧带着沉默和多疑表情的两个警探,“你们应该也考察过现场了吧?” “你是指受害者家的客厅么?”络腮胡警探低声说,“是的,我们当然考察过了,没有指纹,没有脚印,只有...只有一片狼藉。” “你觉得就凭我能把那块地方破坏成那样吗?”曼蒂低声说。 两个警探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了案发现场的样子,那是一栋在卡梅尔小镇随处可见的独栋小屋,坐落在街边有着前院和后院,在后院的草坪上落地窗连接着独栋小屋的客厅,而悲剧也正是在那个地方发生的。 当大量的警察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时,院子和客厅的景象彻底将他们惊呆了,首先看见的就是血,大量的血,泼洒在院子的草坪上和客厅里。天花板、墙壁、甚至鱼缸里都洒满了鲜血,入目一片赤红。 客厅连接院子的落地窗崩碎成了碎片均匀地洒在草坪和客厅地板上,在那之后客厅里的场景几乎是满目疮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上百公斤重的沙发倒插在了墙壁中跟地板几乎呈直角,电视机被某种利器切成了两半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电子‘内脏’。 茶几、门板上全是重物砸击出来的凹痕裂缝开花般蔓延四周,鞋柜中穿了一个大洞像是被枪械崩穿似的,但没有硝烟的气味,从上面找到了血迹...初步判断应该是被某种生物一拳砸穿了。 屋子的正中央三角钢琴从中间折断塌陷在了地上,像是被人暴戾砸断了,电视机上方的壁纸盛开了一朵血花,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墙壁的面积,顶替了上面挂着的那唯一一幅抽象画。 最令人惊骇的还是天花板、墙壁以及瓷砖地板上那些被尖锐的利器划出了无数深深的沟壑,那些沟壑无处不在,让人感觉简直像是有人把两只猛兽放在了这间客厅里进行了短时间的困兽之斗,亦或者有一个旋转的巨型切割机在客厅里飞舞过一遭似的,伤痕中的那股暴戾、狂乱的气息现在依旧留在了所有警员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同时,一个疑问也紧紧地锁住了所有人,昨晚这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受害者现在究竟在哪里?如果死亡的话,那尸体呢? “你们调查了那些大量的血液吗?”曼蒂问。 “还在取证化验...很繁琐,但这是必要的过程。”络腮胡警探把双手按在了桌面上,“客厅里那些划痕很深也很利落,就算让一个成年人手持锋锐的厨具都难以切开那么多痕迹...但根据报警的邻居来看,整个混乱发生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就结束了,也就是现场的一切都是在一分钟内留下的...” “我一分钟的时间最多围绕操场跑三分之二圈。”曼蒂说。 “我承认...一个人的人力的确是无法做到那一步的。”络腮胡警探颔首说,“所以我们并没有鲁莽地将您定性成重大嫌疑人...请您理解现在我们所做的都是必要的程序,您是唯一一个在受害者失踪之前与对方有过直接联系的人,所以您在这次案件中保持着很重要的一个位置!” “阿玛拉在电话里表现得很惊恐。”曼蒂轻声说,“我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那股惊恐不是作假的...那是接近崩溃的恐惧,我觉得她真的只有在看见不可思议和不可名状的恐惧之物的时候,才能战栗成那副模样。” “你还是坚持自己的认为么...你的闺蜜撞鬼了...现场我们发现了几把沾血的厨刀,你的闺蜜很勇敢起码跟魔鬼正面对抗过,还刺伤了对方。”络腮胡警探轻轻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也认为我他妈撞鬼了...但警署和上面的人是不会将这认为是有效口供的,他们会说要么你吓昏了头,要么你就是凶手在试图掩饰自己的罪状。” “我无所谓。”曼蒂平静地说,“如果你们认为我有嫌疑,那么大可以下达拘捕令,前提是你们能找到证据,现在我在跟你们聊天的时候,大有可能不少探员已经去我家搜集证据了吧?” 络腮胡警探没说话,但视线也悄然避开了曼蒂。 “我坚持我的供词,但我也相信我的朋友还没有死。”曼蒂说,“在没有见到她的尸体之前我是不会相信她死了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敲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女警官,拿着一个电话走到了络腮胡警探的身边递给了他,警探接过电话后听了几秒,微微抬眉看向了曼蒂,绕了绕胡子后低声应了几句就将电话扣下了。 “浪费您太多的时间了,冈萨雷斯小姐,我代表警署向您表达诚挚的道歉...您的口供我们这里会如实记录,现场的血迹现在正在化验匹配,我相信那是能推动整个案件的重要关键,如果之后案件有进一步的突破需要您的帮助的话,我们会在第一时间登门拜访您的。”络腮胡警探站了起来,伸手从腰间摸出了手铐的钥匙帮曼蒂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不觉得我的口供是被吓坏小女孩的臆想了么?”曼蒂看着被解开的双手问。 “或许吧,在我看来你的口供依旧不算太好。”络腮胡警探说,“但起码比起口供,你有一个很好的镇长舅舅...就目前看来你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能力,所以我们也没有理由拘留你超过十二小时,并且据我所知以一个女孩的力气是没办法扛起一座沙发到处挥舞的。” 在凶案现场,墙壁上插进去了一座沙发,直通了隔壁的卧室,那幅场面算得上是第二惊骇的画面了。 “舅舅知道这件事了吗?”曼蒂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话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离开了?” “当然可以,你的车已经停在警局门口了,随时可以离开。”络腮胡警探说。 “警探...你认为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曼蒂在起身准备离开时,看向了座位上的络腮胡警探问,“以你那么多年的办案经验的直觉来看。” “直觉吗?”络腮胡警探沉默了一下说,“我不认为真的有怪物...起码我不会轻易将无法理解的案子推到怪物身上,这是无能的表现、” “所以你认为这依旧是一起人为作案?” “是的。”络腮胡警探颔首,看向曼蒂的双眸中全是笃定,“我也希望冈萨雷斯小姐你能在脱离嫌疑后主动离这个案件的后续远一些...我不希望在短期内出现第二个受害者。” “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希望你能有更进一步的发现,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迫切地希望找到我的朋友。”曼蒂轻声说道,双眼里满是疲惫,径直走出了审讯室。 她已经一晚上没合眼了。 审讯室里,络腮胡警探和高个子警探回头看向女孩离开的背影,久久后才开口交谈道,“你觉得她真的没有嫌疑吗?” “我不知道。”络腮胡警探低声说,“我只知道卡梅尔小镇这段时间是不会太平了...做好加班和殉职的准备吧!我的朋友...” ------------ 第三百八十三章:怪物 当曼蒂开车到校门口时,卡梅尔大学门口已经被警车占据完了,不少穿着警署制服的警员站在草坪上以及假山的附近。 原本熙熙攘攘热闹的校门口此时只剩下了肃穆的寂静,只能听见几个警员偶尔抬起头的交谈声,彼此手中捧着一个笔记本走两步记一笔,盯着学校拱形门口看的目光像是艺术系的学生在素描写生,也不知道能观察个什么东西出来。 曼蒂轰了地板油,又拍了拍喇叭示意前面的警车给让个路,几个警员看见驶来的跑车后都是挑了挑眉,没有动作,直到曼蒂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怒视他们,他们才认出了这个女孩是谁,想起了这辆保时捷似乎在昨晚的案发现场出现过。 围在校门口的警车缓缓驶开了,曼蒂一脚油门就蹿了进去,几个资格不够没能参与审讯过程,想要从曼蒂身上多挖点情报的警员只能立刻后跳几步躲开了这暴躁架势的女孩儿。 开车进了学院里,曼蒂才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传播地要更广,大学里无论是小路上还是木椅前都有警员的身影,只是路过的学生都有几率被拦下来问话,问话的内容多半都与阿玛拉的名字逃不了干系,只是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这场离奇恐怖的失踪案就已经传遍整个卡梅尔大学了。 这不失是一件好事,但却不可避免地让曼蒂的心情很坏,这种铺天盖地的调查总让她有一种阿玛拉已经凶多吉少的感觉,因为事实证明每当过去有这种级别的失踪案发生时,警方寻找的力度越大,受害者获救的可能性就越低... 她忍不住地想到了昨天冲进阿玛拉家时,看见那客厅里噩梦般的场景,那到处的血迹和暴乱的痕迹简直让人窒息。 “呼...”曼蒂深吸了口气后呼了出来,思考片刻后没有开去停车场,而是继续一脚油门向着远处的教学楼驶去了。 将保时捷丢在了教学楼旁的空地上,曼蒂直接上了三楼找到了英语课的教室门,轻敲三下后拉开了门,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曼蒂!” 最前排的莉莉忽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跑了过去抱住了曼蒂,声音有些哽咽,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态,但眼眶却是红得惊心动魄,看得出来得知了阿玛拉遇害的消息后她哭了很多次... “没事。”曼蒂拍了拍她的背,虽然是上课途中,但却没有人指责她扰乱课堂,讲台后的老师也撑住桌面轻轻摁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对自己学生的遭遇也感到无比悲伤,整个教室里满是低落的情绪。 “继续上课吧,有什么事情下课再说。”曼蒂带着莉莉走向自己的座位,途中的时候扫了一眼教室,发现了三个转校生都在,并且也都在看着她,她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莉莉坐在了曼蒂的左边,但右边的位置却是空的,空得有些让人不习惯,曼蒂只能深吸了口气压住心里有些难受的情绪,将课本拿了出来,讲台后的老师也调整好了状态继续讲课。 一堂课下来发言率很低,老师的提问频率也很低,大家心思都不在课上,期间倒是曼蒂被点起来过草草应付着读了一些文章之后,下课铃就打响了。 英语老师出了教室,教室里的议论声才终于起来了,不少人都走到了曼蒂和莉莉身边,伸手轻微按压她们的肩膀以示安慰,几个跟阿玛拉关系还算不错的女生也抱团着站在一旁哭泣。 “真他妈见鬼了...昨天晚上阿玛拉还在派对上跟他们玩骰子,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居然就...”有坐在阿玛拉附近的男学生踢了一脚课桌嘟哝着。 “昨晚要是阿玛拉没有回去就好了...谁送她回去的?这不害死了阿玛拉吗?”又有人嘀嘀咕咕地说。 “听说阿玛拉凶多吉少了...有人说在案发地上找到了手指头和残余的肠子...” “送阿玛拉回家的好像是转校生里的一个?警察找那人问话了吗?” “不太清楚...昨晚我没参加派对,兄弟会那些人大概都被警察找去问话了吧?说不定就是里面的谁...” “好了,这件事暂时就到此为止。”曼蒂开口了,打断了教室里越来越激烈的讨论声。 每个人都看向了她,比较跳脱的学生都闭上了嘴,曼蒂虽然平时脾气不错,但认真起来没人想惹她。 “这件事就交给警方了,我希望阿玛拉没事...我也相信她一定没事,她回来只是时间问题。”曼蒂轻声说,“最近的话大家就不要晚上翻墙出学校泡酒吧了,走读的回家最好也结伴一起,尤其是女生。” 班上的学生们都沉默着纷纷点头,昨晚上的案件虽然很多细节都被警方隐瞒了,但就从阿玛拉邻居透露出的风言风语来看,在大学流传的版本里昨晚阿玛拉的家里可谓是发生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暴力入侵,情况很糟糕可以称得上惨不忍睹,所有人都对阿玛拉的存活不看好,而大家自然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阿玛拉。 “陈墨瞳。” 曼蒂低声安慰了几句莉莉后站了起来,看向了教室的角落,随着她的点名,不少学生也都把视线投向了那个暗红色长发的转校女生。 “有事吗?” “麻烦跟我出来一趟,我有事问你。”曼蒂走向了教室门,看了她一眼,语气很疏松平常但却透着一股难以拒绝的命令感。 教室里另外的两个转校生,楚子航和恺撒倒是互相对视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任由陈墨瞳被曼蒂给领了出去。 — 曼蒂和陈墨瞳两人一直走到了教学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才停下了,半开的窗户外能俯视小半个学院的景观,放眼望去满学校的警员,风里夹杂着通告全校的学生近期的安全问题,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有嫌疑人就立刻向警方举报... 曼蒂站在窗边安静了一会儿,陈墨瞳也站在她不远处静静地盯着她,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昨晚你也在派对现场?”终于曼蒂先开口,转头看向了陈墨瞳眼里满是平淡。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确定一下这不是审讯犯人的节奏吧?”陈墨瞳倚靠在了墙边轻轻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走廊远处上下课走出教室的熙熙攘攘人群。 “不是,只是作为阿玛拉的朋友,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实在无法接受,能缓解我情绪的唯一途径就是更深一步了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曼蒂说。 “对这件事情越挖越深只会让你负罪感越来越强,按照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现在你该做的是哭一场,然后大睡一场忘了这件事。”陈墨瞳说。 “很难忘记,昨晚阿玛拉在遇害之前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但我却帮不了她,她的声音现在还时不时在我耳边响起。”曼蒂淡淡地说,“我找你出来只想问你,昨晚送阿玛拉回家的转校生是谁?是我们班上的那两个男生之一吗?” “不是,是隔壁系的,一个名叫兰斯洛特的男生,倒是跟我们班上的黑发小帅哥楚子航挺熟悉的。”陈墨瞳说。 “他现在在哪里?” “警局问话,不必在他身上找嫌疑了,他在送完你的朋友后就直接回派对现场了,而且他的身上是干净的,现场那么多血迹他不可能一点都不会沾上。”陈墨瞳说。 “......”曼蒂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陈墨瞳什么也没说了。 “昨晚你的那个朋友在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我很好奇,她描述出犯人的长相了吗?”陈墨瞳问道。 “长相?” 曼蒂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艰难地呼了口气看向窗外,摇了摇头,“情况很特殊。” “也就是没有。”陈墨瞳点头表示了解,“其他特征呢?” “我说她遇到了恐怖的怪物,被怪物绑票走了,你会相信吗?”曼蒂转头直视陈墨瞳。 “很难相信,毕竟没有证据。”陈墨瞳也看着曼蒂的双眸,“如果你觉得你的朋友是被怪物绑走的,那你为什么不描述出怪物是什么样子的?” “阿玛拉在电话里说得很少...但我知道袭击阿玛拉的就是一个怪物。”曼蒂笃定地说。 “什么样的怪物?人形的还是兽形的?”陈墨瞳思考着问,“皮肤是黄色的还是黑色的?有爪子吗?有体毛吗?几只手?几只脚?背后有翅膀吗?怪物肯定有这些特征的吧?如果这些特征都没有你凭什么说凶手是怪物?” “...你在胡说些什么?凶手只是一个长得像人的怪物,也没有什么多的手和爪子,皮肤也不可能是黑色和黄色的...他就是一个人,只是很怪异的人,倒立着,白皮肤,光头,像是...” “你见过怪物?”陈墨瞳皱眉反问。 正在努力挖掘记忆的曼蒂瞬间滞住了,“没有...” “你没有见过怪物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还能知道怪物皮肤颜色和毛发特征...你不是说你的朋友在电话里没怎么具体描述过那个怪物的长相吗?” “我...”曼蒂张了张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发现陈墨瞳盯着自己的目光里透着一股让人不适的光,像是想从她脑袋里挖出来什么东西似的。 是啊...她的确没见过怪物,为什么脑海里会情不自禁地蹦出这些具体的特征来... “蛮奇怪的。”陈墨瞳说,“所以我才认为什么怪物啊,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人在遇到不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大脑都会主动地让其合理起来...凭什么你那么确信入侵屋子的就是一只怪物,还能把那只怪物描述得那么真切,你明明根本没见过它...” 末了,陈墨瞳忽然顿住了,扭头看向曼蒂打趣般笑了笑,“说不定你是见过的?只是你忘记了。” “...抱歉,失陪一下。”曼蒂脸上浮现起了难受的表情,深吸了口气,踏步就准备离开了。 陈墨瞳微微后退靠墙让开了过路的道儿,侧头看着曼蒂快步走入走廊的样子,脸上浮现起了一抹若有所思。 “看样子快了...”她低声说道。 ------------ 第三百八十四章:洗手间 曼蒂推开了女厕所的门,门板撞到墙壁发出咚的一声,水桶里的拖把弹了出来倒在地上,打翻的水桶里污水流了一地。 洗手台镜子前化妆的两个女生被吓了一大跳,口红都涂歪到了腮帮子,恼怒擦拭的同时扭头看了过去,发现闯到身边双手撑在洗手台前的女孩是谁后都把嘴里的“F-word”吞回了嘴里。 洗手台的水被曼蒂拧开了,水流哗哗而下逐渐蓄满了水池,她把双手浸没到了水池里感受到冰冷的凉意从皮肤蔓延到全身,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垂首在镜前头也不抬。 “冈萨雷斯同学…?”涂歪口红的女生擦干净了嘴角,抬手想触碰一下曼蒂的肩膀却发现她侧身避开了,抬起了右手示意自己没事。 洗手台前的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都是面面相觑,整个洗手间里的只能听见水池里水流哗啦的响声。曼蒂就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面前水流不断,镜子里倒影着她低垂额发下的眼眸,有些低沉和躁动…可能是错觉?水池里倒映着的水波里有着一抹金色,让人莫名感到不安。 莫名的气场像是水池中的积水一样逐渐水涨船高,当满溢时直到水流漫到池面外的洗漱台上,淌到了地上,两个女生才感受到了自己的窒息,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纷纷将水池台上的化妆盒拿了起来,低声说了句回见就跑出了洗手间外。 洗手间内唯独曼蒂一人独处着,窗外阳光已经升到了当空,将冷杉树林的影子聚成黑阴阴的一团,学生们都洋洋洒洒地离开了教学楼,朝着远处走去。 教学楼里开始安静得让人不安了,像是整条走廊都只能听见洗手间内的水声,直到很久曼蒂才抬起来自己的头,揉了揉眼睛淡褐色的眼眸里全是恍然。 陈墨瞳…那个转校生,曼蒂的直觉告诉她这人有问题,她笼统只跟这个女孩谈过两次话,两次都有一种强烈的被看穿以及引导感,似乎对方想告诉自己什么事情。 不,不止是陈墨瞳,还有那个叫楚子航的男生,这么算起来那个恺撒·加图索似乎也有些问题?这三个转校生为什么会挑这个节骨眼上转校过来…或者说正是这些家伙转校过来才发生了这些见鬼的破事情。 曼蒂越想越糟心,但脸上却是依旧冷静一片,她从不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漏给别人看…她本性就不是一个会放心去依靠别人的女孩,虽说她也想过有一个可以放心丢锅给对方的人存在,可如果真那样的话她就不再是她了吧? 毕竟一个人颓废的起点就是依靠,去做轻松的事情,过于懒惰而无法做好事情,欣赏太多艺术…以及喜欢上怪诞异常的事物。 “啧。”曼蒂烦躁地咂了一下舌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连串急躁的脚步声。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撞开了,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一下子就趴在了洗手台上,双手的袖子被溢出的水流打湿了,溅起小片水花在地上。 “撑得住吗?维乐娃,如果不行的话趁早‘切断’吧。”扶着踉跄女孩的另一个女孩低声说道,用的是有别卡梅尔大学里普遍英文的中文进行交流的,十分标准的普通话,然而放在大环境内却是如此晦涩聱牙。 “不...我暂时还撑得住。”被叫做维乐娃的女孩低声说道,“苏茜,你先去找会长他们吧,我不要紧的。” “你的血统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韧,你已经接近临界线了...不用逞强,学生会那边不少人也有些撑不住了,有几个甚至已经主动回去了,如果你不行的话暂时也可以...” “我还撑得住。”维乐娃深吸了口气打断了身旁苏茜的话,“我必须撑得住,现在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不能走。” “凶手的事情我和会长还有学生会的主席会...”苏茜开口说到一半忽然才注意到洗手台上一直开着的水龙头,瞬间闭上了嘴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卫生隔间。 维乐娃也注意到了苏茜的动作,扭头看了过去,视线互相传递的是谨慎的情绪,微微侧头确认眼神后苏茜拧掉了水龙头,主动走向了隔间过去,轻轻推开了第一间卫生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合着盖子的马桶。 然后是第二间卫生间、第三间以及第四间,直到最后一间的门被打开,甚至还十分细节地检查了门背后,苏茜才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水池前的维乐娃微微点头,“没有其他人,应该是走的学生忘记关水龙头了,水池已经蓄满很久了,这里没有别人。” “得尽快找到凶手,不然大家都撑不下去了。”维乐娃倚靠在了水池边,手里泼着凉水打在自己的脸上,“现在也只有找到凶手才能解决问题了...我们认识的所有专员都失去了记忆,也变得难以接近了...詹姆斯·弗兰克教官就是个例子,不能让凶手继续任意妄为了!” “凶手藏得很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就躲在学校里,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再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苏茜低声说,“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你的血统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大脑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就算是我估计也快了,我们这十几个人里唯一能在这里留得更久一些的大概只有会长和学生会的主席了...” “可惜‘S’级不在这里。”维乐娃低声说,“如果他在的话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吧?” “虽然在这里血统的优势很明显,但执行部是不可能让‘S’级踩进这里的。”苏茜背靠在墙壁边上摇头,“这里的情况还不太明了,让我们这些‘A’级学生进入这里都已经很冒险了!” “我好一些了...”维乐娃靠在洗漱台前清理了一下鼻腔,水池里满是鲜血,她放空了水池里的水,重新洗了把脸,“学生会主席提议今天晚上在学校里进行情报交流和人员情况汇总。” “大概他是在这个学校的‘兄弟会’里发现了什么?”苏茜点了点头。 “到时候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我掩盖一下我的情况。”维乐娃抽了口气摁了摁太阳穴,“我想继续完成任务。” “别太拼了。”苏茜轻声说。 “如果我们这批人没能完成任务,那就真的得拖‘S’级下水了。”维乐娃抬头看向了镜子里额发湿漉漉的自己认真地说,“不能把他也置身险地,这次任务最好在我们这里就彻底完成。” “不过我听说‘S’级倒是特别想亲自赶来。”苏茜走向了维乐娃淡淡地说。 “可以理解。”维乐娃低声笑了笑,“毕竟他的师姐也陷进来了啊...叫什么名字来着?” “曼蒂·冈萨雷斯,记得留意一下。”苏茜帮维乐娃推开了门,示意她先出去,“如果你想给‘S’级留个好印象的话,就试着从她的身上下手吧,把她完整地救出去。” “这算什么...想接近喜欢的男生,就得先从他最在意的人开始接触吗?是不是有点挖墙脚的意思了。”维乐娃苦笑着边走边说。 “会长说过有关林年的事情...他不是那样的人,现在的情况也是单身,不过似乎有个女生在追他,如果你真的想要行动的话大概就得抓紧了。”苏茜轻笑着说。 “还是先聊怎么找到凶手吧,现在聊这些太过不合时宜了一些...”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门外压低的聊天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微不可闻之后,洗手间尽头的窗户口处突然伸出了两只手扒住了床沿,外面的身影灵巧地翻跃进了里面,踩在了地上的积水上溅出小片水花。 ...那正是曼蒂,她没有躲在卫生间里,而是藏在了窗户外面才逃过了一劫。 曼蒂站在窗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下的小石台呼了口气,还好她体重控制得当,再重一些这个地方就真不能藏了... 她原本还错以为是凶手找上了她,才果断翻了出去,但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不过也幸好如此,她铤而走险才听到了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 会长,主席,血统,A级,S级... 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全程都是中文对话,但曼蒂也完全听懂了她们聊天的内容,有些莫名其妙,但越听却越让她感到警醒。 因为对方提到了凶手两个字,这两个一个叫维乐娃一个叫苏茜的女生似乎也在寻找凶手,并且还有一定的组织...这群人是个什么情况,学校里不为人知的侦探社团团员吗?还是说他们跟之前的两起案件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不过最让曼蒂在意的还是对方居然在最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曼蒂·冈萨雷斯,就算扒在窗户外面她也绝对没听错,风声里她的名字被念得清楚无比,并且对方还将自己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S’级...林年? 曼蒂走到水池边,上面还残存着一点血迹,似乎其中一个女生受伤或者生病了,她站在两个女生站的位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咀嚼着‘林年’这个名字尝试回忆起什么。 ...很陌生,但却又异常的顺口...顺口得就像吃饭时需要卫生纸也会随口叫一声网管一样...等等,网管又是什么东西? 曼蒂又开始觉得脑袋有点疼了,就像之前遇到陈墨瞳时一样,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太阳穴...林年...林年...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了? 试图进行深呼吸但又立刻被洗手间里的氨气冲到鼻子的曼蒂脑袋里略微有些眩晕,只能放弃更深一步的思索,转身匆匆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她已经有了打算了,今晚似乎有一群人将会在学校里进行秘密聚会?如果她运气不错的话,大概能在今天晚上找到一些真相。 ------------ 第三百八十五章:密谈 午夜十二点。 黑色的教学楼像是站立熟睡的巨象,背脊上扛着黑云下的半轮缺月,偶尔响起杂音回荡在空荡寂静的校园里。 保时捷911上,躲在副驾驶里蜷缩成一块的曼蒂喝了一口咖啡,双腿屈起踩着脚下的真皮座椅,视线直直地盯着车窗外的路灯下昏暗的学员,以她的角度来看,远处的教学楼、图书馆以及音乐大楼几乎连成了一条线,而她蹲住的这条路是想要进去任意一栋楼的必经之路。 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整,如果今晚有什么秘密结社或者邪教仪式进行聚会的话,那么这个时间点正好,满足一切邪门歪道的时间观念。 而事实证明曼蒂还真没猜错,她在喝咖啡的时候忽然咳嗽了一下,放下了咖啡杯擦拭着嘴角压低声音看向了远处的通往树林的一条鹅卵石小道,那是大道上的一条分叉路,可以通过小路走进图书馆,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容易忽略这条幽深小径。 “那是...转校生?”曼蒂眯了眯眼睛,她的视力很好,就算是在晚上也能清楚看见百米开外的东西,虽然没看见小路上一晃而过人的脸,但却确切地看见了对方的发色...醒目的暗红色,在路灯下格外耀眼。 这个学校里只有一个人顶着这头辨识度极高的头发,那就是白天跟曼蒂交谈过的那股转校生女孩,陈墨瞳。 “她果然也在这件事里么?这群转校生究竟是什么名堂?”曼蒂微微皱眉,她白天虽然在洗手间外没看见聊天两人的样子,但却听到了彼此称呼的名字,苏茜和维乐娃...她询问过一年级学生后发现这两人居然都是转校生。 这群转校生在调查之前两次案件的凶手?为什么?总不能是他们是隔壁某个侦探社过来的实习生吧,一群人凑在一起比谁破案快? 蛮离谱的。 曼蒂摇了摇头把咖啡杯轻轻放在了凹槽里,轻手轻脚地抠开了车门溜了下去,一路摸黑弯着腰小跑跟上了走进小径里的陈墨瞳。 — — 进了教学楼,曼蒂一下子就迷路了...见鬼了,这陈墨瞳走路真没声音的吗?对方前脚进教学楼她后脚跟进去就完全找不到人影儿了,脚步声完全一点都没有,走进教学楼后整个走廊和楼梯都安静得像死了一样,一点杂音都没有。 连带着曼蒂也忍不住把自己的脚步继续放轻了,从教学楼一楼摸索了过去,每个教室前都驻足一会儿再离开,甚至连男女厕所都往里面探了探头——谁说邪教就不能在厕所里开会了?说不定人家还能拿大粪往墙壁上涂撒旦符号呢。 一直地毯式搜索到教学楼的三楼时,曼蒂才终于听到了一些细琐的杂音,是从阶梯教室传来了的,她无声地潜了过去没有带起一点波澜,如果这一幕被录下来重播的话,大概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出如此完美的潜行动作,像是一只在黑夜里捕食的雌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贴在了黑暗中难以分辨。 “已经...三个...切断...回去...” 当靠近阶梯教室时,曼蒂已经隐约能从门后听到一些动静了,越离大门静一些就越能听得清声音,直到她大着胆子蹲在门侧时才完全听清了里面的对话,但对此她还并不满足,居然还直起了身子试图从窗户窗帘隙开的一角看清里面的情况。 在昏暗的阶梯教室里,没有灯光烛火点明,只有教室内侧的窗户拉开了窗帘,外面照入了外面白霜似的月光落在了教室里每个人的脸上。 在看清教室里聚集的人时,曼蒂忍不住憋了一口气,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阶梯教室的讲台上。 在那里,带着银霜的金发男生坐在了讲台上,双手揣在兜里平视着台下的所有人,眼眸里映着月的霜辉。 这个男生曼蒂是认识的,恺撒·加图索,转校生之一,在仅仅半天时间内让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并且混入了兄弟会中站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这换作任何一个新生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伟状。 平时恺撒·加图索看起来完全像是亲和力满的暖男风格男生,但现在阶梯教室中那个金发的男生的气场简直压迫地让人无法呼吸,海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往常的柔和,取而代之的只有高效的冷厉和决绝,眼里那轮蓝色的月亮幽冷得让人心抖。 在阶梯教室中最前排的地方坐着的是曼蒂同样认识的转校生楚子航和陈墨瞳,再之后阶梯教室里纷纷坐着一群曼蒂陌生的人...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群人清一色都是转校生! 如今每个人洒满月光的脸上都带着她读不懂的肃穆,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场和氛围完全与这所学院相违和,让人感觉他们根本就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人! “被‘切断’的三个专员里有两个是我们的人。” 讲台上的恺撒开口了,“还有一个是狮心会的人,论血统,不带任何偏见的说,狮心会的确普遍要高一些,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所以接下来的任务我建议将情报汇总到狮心会这边,学生会进行辅助工作,完成凶手的缉捕。” 教室第一排的楚子航双手交叠在一起,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恺撒的话,“现在对于凶手我们还没有可靠的情报,饵已经抛出去了,但凶手似乎并不想咬这个饵。” “执行部给我们提供了凶手的照片,但我们的人找遍了整个学校,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说见过这个人。”楚子航另一侧的兰斯洛特低声说,“是不是我们搞错了搜索范围?对方可能真的不在这所大学里?” “可能性不大。”陈墨瞳开口了,摇头说道,“一个凶手打造出这样的乐园,唯一能享乐的方式就是在一个相对完美的位置静静地观察着乐园里的一切发展和动向。” “你肯定吗?”兰斯洛特身后一排上的苏茜问。 “我对整个卡梅尔小镇进行了一次侧写。”陈墨瞳说,“以造物主的角度进行了一次侧写...事实证明,这所大学给我直感最强,如果冥冥中存在着一个剧本,那这个剧本就是围绕着这所大学进行的。” “剧本的舞台是1984年的一所美国大学?‘水晶湖杀人案’还是‘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做了什么’?”教室后面有男生叹气,“范围太大了,凶手很难找到啊...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如果坚持不了的话不强求,感受到无法忍受的剧烈排斥就直接‘切断’脱出。”恺撒抬头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待在这里对血统的要求很高,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就算是我也会经常感觉到难以遏制的脑神经疼痛...谁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在这里死了,会发生什么。” “我有个想法,或者说是猜测。”楚子航开口了,抬头看向恺撒,“这两天的时间里我进行过几次尝试...似乎在说出‘敏感词’和‘敏感信息’时,这个世界的排斥感会相对增加很多,我觉得其他人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算是游戏规则吧。”恺撒单手摁了摁太阳穴认可了这个说法,“凶手并不想我们拆穿真相,我们在这里举步维艰,弗兰克教官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昨天阿玛拉的事情又给了我们一次提醒...没有血统的我们在这里乱说话、乱来真的可能会死...现在麻烦各位交流一下情报。” 阶梯教室里每个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一个接着一个举手阐述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清一色都是有关卡梅尔学院的,上到成绩表上排名前十的学生个人信息,下到学院过去的历史和一些流言传说...甚至还有人把教导主任的三个情人都挖出来了,细细剖析她们的身份和家庭背景。 而教室外的曼蒂却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这群人真的是学生吗?为什么会调查这些事情,而且他们好像真的知道阿玛拉的事情,并且还很清楚一些她不了解的内幕...这群看似转校生的家伙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这里的?! “信息很少,这才是第二天,但我们还是得抓紧了,迅速排查这所大学的可疑人员,寻找是否有足够嫌疑构成疑点的流言、学院传说什么的,我们得抓住每一个蛛丝马迹,找到凶手就能解决这一切。”在汇总结束后,恺撒拍了拍手说道。 教室里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遗憾的表情,现在他们才只到了一天,的确没有什么时间收集情报...在没有诺玛的支持下,或许让狗仔部的那群人来效率更高...可狗仔部那群人血统似乎都普遍不高吧?让他们来这里无异于是送死。 “那还要继续尝试唤醒他们的记忆吗?”陈墨瞳忽然抬首说,“其实我这边碰到了个特别的案例有些奇怪,让我感觉像是一个突破口。” 这句话出口,整个阶梯教室的人都略微振奋了起来,看向了面色平静的陈墨瞳,恺撒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最近接触了谁?” “曼蒂·冈萨雷斯。”陈墨瞳说,“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并不陌生。” 楚子航抬起了头,而其他人眼中都是掠过一丝明悟...这个名字他们的确不陌生,在这个学校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直接或者间接地听到过这个名字,同样的,这个女孩以前也跟他们一样,同样是卡塞尔学院的一员。 “在卡梅尔大学的学员和教授老师中都很出名,舞会皇后,选美冠军候选,国际象棋冠军,全额奖学金获得者...我经常在想,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么她大概就是电影里的女主角了吧?”陈墨瞳说,“正巧的是她似乎也是卡塞尔学院里的一员,在现实里你们有谁跟她熟悉吗?”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曼蒂·冈萨雷斯?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获得了嘉奖?但具体见没见过...无论是大一的还是大二的都没人说话。 “她好像是我们学生会的干部?大四学生,实习过程中陷入了这次事件里。”恺撒自然认识曼蒂·冈萨雷斯,昨天她也才跟对方搭过话...但这也仅仅是在这个卡梅尔学院里,并非卡塞尔学院。 他以前是熬夜背过学生会所有的成员名单,所以才略微记得自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也仅限于成了,在卡塞尔学院里他甚至没跟这个曼蒂·冈萨雷斯正面对过一次话。 可这时有一个人举起了手说:“我想我熟悉她。” 举手的人是楚子航,教室里的人都看向了他,就连窗外的曼蒂都看向了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错愕。 “你认识她?”陈墨瞳低头看向下面的楚子航问。 “她的导师是曼施坦因教授,而林年也是曼施坦因的学生。”楚子航说。 大家脸上都涌起了恍然,都知道楚子航跟‘S’级私交很好,‘S’级跟冈萨雷斯的关系不错,那么连带着楚子航也熟悉这个号人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她对昨晚阿玛拉遇见的事情有反应。”陈墨瞳进一步说道,“我利用侧写的技巧引导她自己清楚地描述出了那只怪物的样子,并且在之后她表现出了相当的不适,并借口去了洗手间。” “我们三人都或多或少试探过她,她和其他人表现出来的反应差不多。”陈墨瞳玩着手中的圆珠笔边转边思考着说道,“但挺有意思的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细节...这所学院大多数的学生和教师都是原本我们的同伴,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或者教员...大家都是混血种,凭什么曼蒂·冈萨雷斯在这群人中表现得最为优越?” 每个人都愣住了,陷入了思索。 恺撒瞬间理解了陈墨瞳的意思,“然而她在卡塞尔学院里却显得那么默默无闻,甚至需要我们努力去回想才能想起有她这号人的存在。” “如果曼蒂·冈萨雷斯是‘S’级,那么她在这里表现得一样突出我不会觉得奇怪,但似乎她在学校里的血统评级也不是那么优秀啊。”陈墨瞳用桌面轻轻撞着圆珠笔头,扭头看向夜色里的学院,“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这次任务的突破口在她身上,说不定凶手还可能借用了她的模样,这样她那异常的优秀似乎就说得清了...” “那想搞清楚这些疑点我们得想办法抓到她...”兰斯洛特低声说。 “可能很难,但可以着手准备。”恺撒沉默了一下同意了这个方案,“在没有突破口的情况下,这似乎是我们唯一能尝试的机会了。但切记不要重蹈弗兰克教官的教训,那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我们本来人手就不多了,无法承受更多减员的发生。” “第一次尝试总会有意外发生,谁也料不到弗兰克教官的抵抗会那么激烈。”兰斯洛特忍不住低声说道,因为那一次行动是狮心会的人主导进行的,失败肯定也会算到狮心会的头上。 “我没有责怪任何一边的意思,只是进行照例提醒。”恺撒淡淡地说,“虽然曼蒂·冈萨雷斯在现实里的血统评级不高,但根据她在这里表现出的异常,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真要对她出手,到时候她一定很难搞定,所以伏击必须做到面面俱到,这次行动也将由学生会和狮心会配合进行。” “我没有意见。”楚子航开口,然后沉默。 “动手的时候记得稳定她的精神状态,最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陈墨瞳说,“在上次的盘问中她已经表现出一些异常了,话聊到一半就直接丢下我去了洗手间,她对我们这群转校生似乎开始有了戒备了。” “那样的话我准备...”恺撒张口正想进行布置,但却立刻被教室里一个陡然升起的声音打断了。 “等等...洗手间?你们当时谈话的时候是在几楼进行的?”教室中一直安静着的苏茜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骤然抬头看向陈墨瞳瞳孔如针缩般聚集。 “三楼...怎么了?”陈墨瞳扭头过去问。 “三楼...那时候我们也在三楼...当时你们谈话的时间是几点?”苏茜一旁的维乐娃脸色也微微变了。 “上午接近中午点下课的时候。”陈墨瞳回忆了一下说。 “三楼只有一间洗手间。”苏茜和维乐娃对视了一眼,眼眸中掠过一丝惊然,两人的脑海中都浮现起了那满盈的水池和无人关闭的水龙头。 她们几乎是同时扭头看向了阶梯教室的窗口。 一瞬间,教室外陡然响起了毫不掩盖的剧烈奔跑声!一阵黑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窗帘的缝隙中飞驰而过跑向了楼梯! “联系放风的人,抓住她!”恺撒最快反应过来,知道这场秘密聚会居然因为阴差阳错暴露掉了,低吼了一声,矫健地跳下讲台豹子似的冲向了教室门口。 可跟他反应近乎一致的还有还有翻越课桌飞奔向门口的楚子航,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踹开了阶梯教室的大门,冲进了走廊,抬头就看见了远处那几乎是手脚并用,在光滑的地板上甩尾刹车,逃亡般扑向楼梯的那个金发女孩! “冈萨雷斯!”恺撒几乎瞬间就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楼梯口的曼蒂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愤怒和恐惧,头也不回地就冲了下去! ------------ 第三百八十六章:谈判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冲进楼道,满脑子嘈杂纷乱的曼蒂直接一个翻身起跳就跃过了楼道的护栏,双手扒在护栏上双脚一蹬就跳到了二楼的楼梯上,仔裤坐在滑道上倾斜着就往下滑了下去。 这时头顶的追击二人组才冲进了楼道口,扒在护栏往下看,一低头就见到坐在护栏上滑到一半的曼蒂直接往下跳,双手抓住护栏一个减速,双腿再一蹬就跳到了下一层的护栏上成功落到了一楼。 恺撒见状直接准备翻越护栏往下跳,但才翻出一条腿就惊然想起自己在这里完全没有血统优势,这个高度跳下去估计得摔得很惨,他才浮现起这个念头身边的人影就已经飞出去了,他甚至来不及制止他! 翻出护栏的楚子航直接就往下跳了,落到二楼的位置猛地伸手扯住了护栏减速,右脚一踹墙壁整个人倒摔了下去,感觉就像将一个皮球丢进了弯窄的通道里各种弹跳撞击,最后落地的时候不忘双手保护脑袋蜷缩成一团保护脆弱点。但尽管这样楼上的恺撒还是清楚地听见了楚子航摔在一楼地上时发出水袋落地一样的一声闷响。 ...怎么这么拼?到底这金毛是‘S’级的老婆...哦不,师姐,还是你的师姐? 才冲进一楼走廊的曼蒂正以为自己甩脱了后面的追兵,没跑两步就听见后面闷响一声,扭头过去就看见黑发的男孩在地上摔得滚了两圈,然后余势不止地爬了起来疯也似的向自己冲了过来。 这场面吓得她亡魂皆冒...这群人真是疯子啊,好歹她练过一段时间跑酷,但你这三楼的高度直接开跳是不是有些不要命了? 紧随楚子航其后的又是一个金色的皮球落地了,恺撒也跳了,只不过比起楚子航的蛮劲儿,他效仿了曼蒂的下楼动作,在护栏上借力弹跳下楼,慢是慢了一些但这种情况也不打紧了,前面已经有楚子航咬住曼蒂了他现在已经从追击的第一批次退到了后援的位置。 曼蒂咬牙扭头就开蹿,但在短程爆发的速度比拼上,女生的确弱于男生,荷尔蒙和代谢系统的差距使得曼蒂在这场不足一百米的短跑上瞬间处于下风,漆黑走廊里扑过来的黑发男孩简直就像夜间活动的黑豹一样矫健得让人恐惧,完全不像才从三楼上摔下来一样。 曼蒂再度扭头的时候悚然发现背后的男孩已经不见了...不是不见了,而是对方已经俯冲到自己身后了,一个助跳擒抱锁住了她的腰腿,两个人在全力奔跑的状态下失衡摔倒在了地上滚成了葫芦。 曼蒂反应超乎了楚子航的想象,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进行地面技锁足,对方就猛地抽出右脚一踹,闷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直接踢得翻滚了出去撞在了墙边! 而曼蒂自己也是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了数米远才止住了身形,这一耽搁彻底让她的逃亡计划泡汤了,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出口,一个男生猛地推开了门冲了进来,抬头就看见了地上的楚子航和曼蒂脸色变得阴沉得可怕。 伏兵? 地上仓促爬起来浑身疼痛的曼蒂感觉自己的脑神经热得发烫,为什么她来之前没有发现有伏兵?还是说这个伏兵是一直在教学楼附近放风巡逻的,在她潜入时偶然错过了对方?也难怪对方脸色这么差了,抓到自己之后肯定得拿自己泄愤吧? 现在的情况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前有饿狼后有虎豹,楚子航身后的恺撒也冲过来了,速度完全不比前者慢多少,几乎已经成为了两面夹击的局面。 安全通道口堵路的伏兵在向她这边冲过来十几米后就停住了,正好守在了这一段走廊上唯一的一个窗户旁...经验丰富得要死,完全杜绝了猎物逃出生天的所有可能性。 在曼蒂身后,楚子航也撑着墙壁站了起来,驻足在她的不远处没有继续靠近,恺撒也在数息后来到了他的身边,走廊上曼蒂被彻彻底底地包围住了,楼上密集的脚步声也紧随其后而来,现在的她插翅难逃。 “没受伤吧?”恺撒低声问向身边撑墙站起的楚子航。 楚子航轻轻摸了摸出血的鼻子,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腿脚,落地的时候他反复撞击了护栏和墙壁,有一定的减速效果,在确定自己暴力着陆只是撞伤了几大片淤青后摇头说,“被踹了一脚...除了鼻梁外,其他关键部位没有骨折,不影响活动。” “那就好,但接下来的情况才是最麻烦的。”恺撒看向了远处扶墙而立的曼蒂低声说。 被必入绝境的曼蒂感觉自己心跳快要爆炸了,浑身的温度都在随着心率的上升上涨,自己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敌人是数十个身份未知的成年人,在这种窄小的环境里她该怎么办?束手就擒还是拼死一搏? 越是想,曼蒂就感觉大脑越是混乱,这种危机感就像被白金之星攥住了心脏一样无法呼吸,她越是紧张就越呼吸急促,倚靠在墙边像是走投无路的幼兽一样死死地盯住后面追来的人群。 ...或许在曼蒂自己的臆想中,她是一只被狼群追到角落的小鹿,可在后面赶来的学员们的眼中,走廊不远处那个黄金瞳已经完全点亮了的女孩才是真正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 “啊哦。”陈墨瞳站在后面赶来的人群最前面,看到曼蒂的黄金瞳忍不住低声嘟哝了一句,“这下麻烦了。” 恺撒最先做出反应,向身后赶来的支援抬起了右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整个走廊在脚步声消失后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不远处女孩剧烈喘息的呼吸声,以及走廊窗外草坪里蛐蛐的叫声。 在安静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后,恺撒看向了身旁的楚子航,后退了半步示意让他进行交涉,曼蒂·冈萨雷斯这个人物所有人都对她不熟悉,唯独楚子航在卡塞尔学院里跟对方是熟识,并且可能说过很多次话,一起吃过饭,这种情况下只能优先让熟悉的友人来进行交涉。 楚子航向前走了半步,也仅仅是这半步,激起了曼蒂巨大的警惕,轻轻按在墙壁上的右手手指下意识一抠...所有人都清晰见到了混凝土墙壁上留下了五道微深的指印。 “我们没有恶意。”楚子航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曼蒂开口平静地说,“我们只是想聊聊。” “用‘Tackle’(橄榄球术语,意为擒杀)截停我然后跟我说只想跟我聊一聊?”曼蒂靠在墙壁上苦笑着盯住楚子航,眼眸里全是精神濒临极限的无奈和恐慌,“我听到了你们在教室里的对话,我也知道你们准备对我做什么...詹姆斯老师那件事就是你们干的吧?” “那次是意外。”楚子航沉默了一下,居然承认了他们就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注视着曼蒂说,“所以我不希望这次也发生意外。” “你们也在寻找凶手?那个带走阿玛拉的怪物?但为什么你们要向我们这些人下手...我不明白。” “这件事很复杂,我也不能解释。”楚子航说,“但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跟你聊聊。” 按照谈判的标准来看,楚子航这几轮的发言差劲到了极致,但却没有人能站出来批评他,因为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受到环境因素影响的他们的确不能解释,在不能解释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出这种差劲的发言,利用不断强调我们不会杀害你,来稳定对方的心态。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吗?”曼蒂问。 “找到真正的凶手...带所有人安全地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卡梅尔大学?” 曼蒂看了一眼四周的走廊,校园里静悄悄的,这里离住校生的寝室楼大概有四五百米远,就算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你们这群转校生是不是有病?没有人求着你们来我们学校搞风搞雨。” “不仅仅是大学,而是...我们只是想帮忙。” “帮忙?把一根树枝插进我们历史老师的肚子里就叫帮忙吗?你们这群疯子。” “我说过了,那只是意外。”楚子航沉声说。 “意外?你倒是解释一下什么意外?”曼蒂说,“你一直说无法解释和意外,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 楚子航注视着曼蒂,数十秒的沉默后,才抬起了手摁了摁太阳穴,缓缓开口说,“最开始,我们到达小镇后第一个锁定的人是这次任务的原负责人,詹姆斯·弗兰克,于是我们选择寄了一封信给原卡塞尔学院大四外勤实习教官弗兰克...也就是你口中的詹姆斯老师。” 这句话一出口,楚子航身后待命的那群学员脸色就变了,苏茜和兰斯洛特一个箭步出去想要开口阻止楚子航,但恺撒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们示意他们闭嘴,让楚子航说下去。 “信件的内容是詹姆斯·弗兰克真实的上半生履历,卡塞尔学院1986级力学系毕业生,‘A’级混血种,毕业于1990年,进入执行部工作,3年内完成‘A’级及以下任务共13宗,在第四年被提拔为执行部特级专员,于2008年进行教官指导任务时,在原卡梅尔小镇陷入了...” 楚子航的声音忽然停住了,曼蒂正听得入神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就要跳出来时,抬头就惊然发现这个男孩用手捂住了自己口鼻。 这个小镇仿佛有一股宏大的力量突兀地降临了,从各个角落渗透进了这条走廊,如潮水般汹涌冲击着违规的错误,虽然不可目视,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存在。 在平日里他们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受到这股力量的排挤,并且随着时间的推演越来越严重。如今楚子航主动触犯了禁忌,这股力量也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了他的身上,他原本断裂的鼻梁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双眼里不知何时全是血丝,额角青筋绷起,浑身不自然地膨胀...简直像是要从内而外爆开一样。 “我们进入这个小镇的方式是不正规的,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强行介入了这里,在写信时,每写出一个关键词,写信的人就会受到这座小镇的‘排斥’。” 可就算如此楚子航依旧站得笔直,忍耐住了那种不适感,擦去了脸上的鲜血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惊悚的曼蒂,“所以在写完那封信后,我们折损了一个人,不得不强行切断他与这座小镇的联系...” “在接收到信件之后,弗兰克教官的确如约赶到了会面的冷杉树林,见到了我们约定好碰头的专员...嗯,专员也是敏感词不能说么?见鬼...又说了一次。”这时,恺撒也上前了几步揉着太阳穴代替了楚子航继续叙述。 “在接头时,我们又折损了一个人,你所知的詹姆斯老师在接收到我们透露的信息后失控了,他的格斗技巧很强,但跟他接头的那位学员也不差,算是狮心会柔道社的社长。在武力冲突的过程中,我们的人被重伤濒死强行切断,而弗兰克教官也付出了腹部受创的代价。” “所以你们想说,你们是正当自卫才把詹姆斯老师给送进了医院?”曼蒂脸色难看地问道。 “这是事实。”恺撒扶了一手楚子航,跟他一起共同承受了宏大力量的排斥,看向曼蒂淡淡地说,“我们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小镇里真正的死会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的那位专员最开始只是在一味地防御,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进行自卫反击捅伤了弗兰克教官...我们压根就没想过要伤害他!” “你们在我看来真是一群疯子...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学校,说你们是认识我的,我也应该认识你们,我不相信你们就要想办法绑架我。”曼蒂苦笑着说,“你们一直嚷嚷着要找凶手,那你们去找啊,这所学院里的学生什么事?” “你真的忘记了很多东西,你们就不是卡梅尔大学的学生,包括这座小镇里的所有人,甚至这座小镇也不是真实的...嗯。”恺撒瞬间住口了,因为他意识到了如果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有可能下一秒他就真的会被这座小镇丢出去。 “你们是上火了吗?一直流鼻血...” “我听你这句话倒是挺上火的...”恺撒擦拭了一下鼻下的鲜血面无表情地说。 再这么作死试探下去他和楚子航两人迟早得被这所小镇给踢出去,现在他们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还能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他们的血统在所有人中算是一流的,换作其他人,说了这些事情早就该退场了。 或许真如曼蒂所说的,恺撒和楚子航他们就真不应该试图从这些原本的同伴身上下手...可他们真的没法获得更多的情报了,只能试图在曼蒂他们身上找找希望了,在被排斥出小镇之前尽快找到凶手。 这天真的聊不下去了...说事实会被小镇排斥,说其他又无法取得信任。想要依靠暴力手段来获得更好的谈判平台,对方身上现在又开始表现出了血统的力量,如果动起手来虽然他们人多不一定输,但一定会死伤很多。 跟一个暴怒的混血种动手...那种情况下没有血统优势的他们很难保证双方的伤亡...谁也不想在这座小镇里死上那么一死! “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撒谎,你不记得我们,你总该记得林年吧?”楚子航低声说道。 “林年...?”曼蒂的脸色更加奇怪了,她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异常的熟悉...熟悉得让人心慌。 “我们来到这个小镇后其实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楚子航说,“在这里的每个人失去了自己以前的记忆就像是脱离了‘枷锁’一样,他们在这个小镇里表现出来的性格和习惯完全就像是他们心底里最本性的,不加压抑的模样。” “詹姆斯·弗兰克在进入执行部四年后原本可以晋升更高一级的专员等级,执行更为重要的机密任务,这算是每个专员的梦想,但他最后却成为了教官,因为他说过他喜欢教书育人的感觉,喜欢培养一个又一个学生成为优秀的人...所以就算在这所小镇里他不是一个混血种,也是一个历史老师,一个具有威严,对学生格外善良的老师...”楚子航一边说身上一边渗血双眼里几乎充血成了红色。 “在冷杉树林的时候,他看见找到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其中一个学生,在冲突发生的时候已经算是留手了,不然那位学员也没有机会把树枝捅进一个‘A’级混血种的身体里。”楚子航低声说道。 这下就连身边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变化的发生了,在他身边的景物竟然开始发生了淡淡的曲光现象...跟VCD影碟机里的碟片卡壳了一样,不断有裂痕在他的周围闪烁,让人感到荒诞和恐惧。 这个小镇似乎在试图纠错,抹除一些什么东西,而楚子航正是抹除的对象,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还在注视着曼蒂继续说下去,“深陷在这里的人总都会记住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不能忘记的?优秀的成绩?万众瞩目的魅力?甚至是你不管在外面还是这里都喜欢吃的零食仙贝?这些都是你印象里最执着在意的东西...那林年呢?他有资格该被你记住吗?” “我...” “我们知道阿玛拉在哪里。” 这时就在曼蒂还依旧在迟疑的时候,人群中一直沉默的陈墨瞳忽然说话了。 她抬首直视向曼蒂,“你不记得‘S’级,那你总得记得最好的朋友吧?如果我说我们能帮你找到她,你是不是就暂时愿意相信我们了?” 听到阿玛拉这个名字,曼蒂陡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陈墨瞳,“你确定...?” “我能理解为什么你那么执着阿玛拉,她是你在卡塞尔学院里的同级好友,算得上闺蜜的朋友,认识得比‘S’级还要早,所以在这座小镇里你们的关系依旧密切...”陈墨瞳摁了摁太阳穴忍耐着头疼,她的血统没有恺撒和楚子航那么优秀,只能迅速做出总结,“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们就能带你去见她。” “...你们找得到阿玛拉,却找不到凶手?” “我已经付出我们这边最大的诚意了。”陈墨瞳说,“如果你再不相信,今晚的事情真的就无法挽回了,如果我们真的要害你,还会跟你说那么多废话吗?” 曼蒂看了一眼走廊里十几个人影,迟疑了一下,在沉默着思考了数分钟后,她看了一眼楚子航,两人的视线也对在了一起。 似乎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她终于点头了。 “你们带我去找阿玛拉我就相信你们...以及说说那个叫林年的...男孩?是男孩吧?”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长呼了一口气,包括守门守窗的那位兄弟...这场谈判里他的压力才是最大的,如果谈崩了曼蒂一心想逃,唯一的出路就是他守住的安全通道和窗户,那时他势必会第一个受到一个混血种的正面攻击,生还率感人。 现在终于谈拢了,冲突就没有必要发生了,这个局面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 曼蒂放松了身体一边揉着额头叹息,一边走向了满脸鲜血的恺撒和楚子航,两人都注视着她,脸上依旧血迹斑斑。 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情况下,楚子航忽然脸色紧绷了起来,想要喊出些什么,但却因为伤势的缘故吐了口血出来把话逼了回去。 这一刹那里,昏暗走廊中他的眼眸中倒映着的那个揉着额头的女孩的指缝中那抹金色简直刺眼夺目... 向前走了几步的曼蒂忽然一个急停转身,鹰隼似的冲向了背后走来的守门学员,一个锁喉把他拖拽到了地上,双手死死箍住了他的喉咙,往后用力拖开了距离。 谁也没想到原本都已经开始互相信任的曼蒂居然忽然变卦了...不,这种一气呵成的动作,只能是提前在脑袋里演练了数十次才能如此顺利完成的。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他们的任何一句话。 “‘动手的时候记得稳定她的精神状态,最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曼蒂死死擒住怀里涨红着脸无法呼吸的男生,看向人群中的陈墨瞳说 每个人都看见了她脸上原本放松和松散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寒的面无表情,眼里的黄金瞳锃亮无比。 “...我记得你之前这样说过的对吧?”她问道。 “你...” 陈墨瞳还没说什么,曼蒂已经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说小镇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真实的模样?如果你们在现实里真的认识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抱歉我是没法相信你们的,我没法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会自己找到带走我朋友的凶手的...只是时间问题。” 每个人在这一瞬都看见了这个金发女孩眼中掠过的一抹绝厉。 恺撒和楚子航几乎同时准备冲过去营救,但还是慢了一步,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居然会痛下杀手,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曼蒂锁住了那个学员的喉咙,猛地一扭将其彻底折断了,在令人发寒的骨裂声中,尸体被径直丢飞了过来砸中了恺撒和楚子航两人。 “曼蒂·冈萨雷斯!”身后的恺撒几乎是吼了出来。 曼蒂没有回头,但她大概能想象到那个金发男孩那海蓝色眼眸的结冰般的冷意和怒火,她冲向了安全通道一脚踹开了大门逃进了夜色的学院里。 ------------ 第三百八十七章:歧路 UH-60通用直升机划过卡梅尔小镇的天际,现在正是深夜时分,从宇宙中的航空站往下俯视,整个北半球一片灯火辉煌,一片片网状的光芒串联在了一起,像是大地裂开了伤口从里面涌出了却是温驯的熔岩。 然而在一片光火之中,UH-60通用直升机正在划过一片漆黑无比的区域,像是一块突兀出现在地球皮肤上的黑斑,令人心惊。 就像如果说灯火是地球伤口的血液,那这块黑斑无疑就是恶性的肿瘤,突兀地出现在火光之中,与那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光明成为了鲜明丑恶的对比,视线所及之处阴森黑暗得让人背脊发凉。 直升机上,戴着抗噪耳机的林年探出头,黑色的风衣被风鼓动在身侧,他垂首往大地上看,看见的是一片黑暗...深邃的黑暗。飞过这片区域的直升机正想是在黑色海洋上跃过的孤鸥,黑暗中藏匿着风暴和浪涛,以及一些更深处的,令人忌惮恐惧的事物。 以他的视力和直升机的高度,从地面上的黑暗中依稀还能看见排排的独栋房屋群、建筑楼以及广场、教堂,最令人惊悚的是在街道上甚至躺着无数的行人,衣着各异安安静静地趴在黑夜中生死不知。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是一层让人不安的黑色,这种漆黑简直并非只是一种单纯的颜色,而是一种蚀骨的惰性物质,灯火无法侵入,只能任由它在这片区域里缓慢流淌。 这片小镇被某种东西吞噬了,任何胆敢接近它的人都将永眠其中, “现在的高度在一千米左右,超过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子塔楼几乎一倍,在这个高度基本可以确定行驶在‘领域’之外,之前尝试过下降到八百米,驾驶员有明显精神不适感,通过自动驾驶拔高高度才得以安全离开。”直升机机舱内,身穿同样制式黑色风衣的教官走了过来,伸手按在了林年身边的机舱门上,站在他的身边俯身看向地面,“在这个距离我们很安全...但也仅仅是安全罢了。” “有测试过领域的边缘吗?”林年收回了目光抬起了头,大风将站在机舱边缘的他的黑色碎发吹得狂舞,远处地平线的灯火微微照亮了他额发下的眼眸...也只能微微地照亮这么一点了,如果直升机再飞得低那么一些,那不正常的黑暗仿佛就会连带着将他和这架直升机一起吞噬进去一样。 “囊括了几乎三分之一个小镇,直径15平方公里,这是执行部从建立以来第一次见过如此规模的言灵,之前你在芝加哥港处理的那只三代种暴走时释放的言灵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过家家。”教官注视着地面上那令人不安的黑暗低声说。 “执行部的意思是我们的敌人可能是龙王水平的东西?”林年取下了抗噪耳机。 “不大清楚...但我记得你应该看过一手的卷宗,也就是在事发之前这个小镇上执行过的原任务档案。”教官说。 “‘A’级危险混血种,收押切尔诺贝利监狱之前在狱车发生的一场车祸中逃逸,后在卡梅尔小镇被发现行踪,半个月的勘察布局时间,在最后收网缉捕时发生了巨大的意外。” “一个‘A’级混血种,却引发了这么大的乱子...”教官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沉闷。 “看起来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原本那个危险混血种的言灵是什么?” “序号55,言灵·歧路。不少专员在他的手中吃了亏,对方很懂得隐藏自己的身份,反追踪能力强悍,释放言灵时没有光热的征兆,受到影响的人的特征像是被注射了镇定剂...这是其中一个遭遇过他的专员的原话:感觉服下了大剂量的安眠酮,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一场噩梦。”教官低声说,“言灵的最大捕捉数量记录在案的是‘5’,这是一个因人而异的言灵,血统越为纯正效果越强。” “但这次他捕捉了一整个小镇,几乎数万的人口。”林年说。 “没有那么多,在进行任务之前执行部秘密进行过人员疏散,受到波及的人数大概只有四千到五千左右,这是二十四小时之内执行部紧急统计出来的人数。” “四千多个人如果死于言灵,那这件事就是一件足以轰动全世界的大事了。”林年点了点头,“但一个‘A’级混血种利用言灵一口气捕捉了数千人,是不是太过夸张了一些?还是说你们看走眼了,其实对方是一只尚未苏醒的龙王?” “......”教官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黑暗的卡梅尔小镇。 “随便了,就当龙王处理了。”林年轻声敲定了教官不敢轻易言及的事情,大概这场行动中也只有他敢这么说了。 在执行部敲定了任务详情后,就算他们面对的是一只次代种,执行部说他们的目标是混血种,他们嘴里也得叫对方混血种,有些时候过于离谱的定性结果总是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暗流,这些暗流只有足够资格的人才能去试探,其他人踩进去的瞬间就会被拖入无底深渊。 “说说我不知道的事情。” “领域是从中心街区展开的,在数分钟内扩散到现在这个规模,15平方公里内的所有在编专员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联系,普遍的物理规则没有被改变,但电磁波却显示异常,在装备部的成员赶到现场经过设备的专业测定后,才确定了的确有一个不明的电磁场笼罩了这个小镇。” “已经基本确定是某个‘东西’的言灵了么。”林年点头说,“言灵领域内的具体表现呢?” “受到言灵直接影响的只有领域中的‘生物’,包括人类之外的常见猫、狗、飞鸟、游鱼以及各类细小昆虫,只要具有大脑和完备的神经系统的生物在领域内都会陷入‘待机’状态。根据卫星摄像观察,街道上的那些遇害者大部分都还尚且存活,但得不到食物和水的补充,他们的体态只会日益渐微直到...” “直到死亡。”林年点了点头,“所以这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宜,原先我还以为只有几位受害者,但现在看起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执行部的初期应对是...?” “当时现场的所有执行部人员全军覆没,位于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的部长得知这件事后,立刻紧急组织起了‘特项应急部门’以及‘救援小队’。”教官说,“最开始我们没有贸然深入领域内,只是在领域的五百米外进行了临时驻扎...谁也不知道领域会不会忽然继续扩张,施耐德部长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局,要将我们整个执行部都一网打尽的局。” “我想知道你们尝试过什么失败的救援措施。” 教官被这句话给杵了一下,看向林年后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如果救援措施成功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了,继续说吧。” “第一次救援是装备部提出来的方案,利用他们改装的中大型无人车将领域内人带出来...但这个方法还没有开始就宣告失败了,他们在计算无人车信号接收范围时意识到领域中是存在电磁干扰的,无人车开进去后就成了摆设根本没法接收到外界传递到里面去的信号。” “用无人车把人拖出来么...很装备部的想法。”林年挠了挠眉毛,“他们就没想过一个一个地搬,才搬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人就得先饿似、渴死了吗?” “他们想到了这点...他们最开始的对策是让校董会撤资盖一个无人车制造流水线,一口气做个百来台无人车出来,这样十几次就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发现带人容易,但找人难,他们的确可以这么做...但前提是他们得知道小镇里每一个人在哪里,电磁波的影响可没机会和时间给他们制造一个能覆盖整个小镇的生物雷达。” “麻烦告诉我下一个救援措施不是装备部想出来的。” “嗯...装备部在提出这一个救援方案后就被施耐德部长打去后勤监控仪器和电磁波指标了,尽管他们在坐了半天冷板凳后又突发奇想想出了又一个方案,大抵意思是在载人直升机上挂载爪子,像是抓娃娃一样把小镇上的人抓起来...施耐德部长没有理他们,所以后面的救援措施都是执行部里内部决策出的。” “我不想再听装备部的点子了。”林年叹了口气,“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我们派人直接进入领域试水。” “装备部之后又是很执行部的做法...但不失为一个很直接的做法,试探领域的强度和效果。”林年顿了一下,“但这样做不怕进一步的人员折损吗?” “如果能用一次牺牲的代价拯救四千条人命,那么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并且承担那一次牺牲后的一切骂言。” “施耐德部长的原话?”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口是心非的家伙。”林年说,“如果他真的一开始就抱有这个准备,那他大可以直接把我丢进去。” “牺牲的代价也是大和小的,试水行动只能自愿申请,有婚姻和家室的人员也会在第一轮就被筛掉...”教官看向林年说。 “但还是掩盖不了派人踩雷收集数据的事实。”林年淡淡地说,“一些直接高效的方法往往都是不对的,比如把人推到铁轨上让电车脱轨。” “如果我是施耐德部长,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拿你去冒险...‘S’级并非是用来冲锋的,你的统帅和坐镇的价值大于你斩将杀敌的用途。”教官说,“能冲锋陷阵的死士有很多,但能树立起死士心中信仰的人往往只有一个。” “也是他的原话?死士?”林年问,“他觉得下面那些人愿意为我而死么?” “是的...他说如果我这么问起,就这么回答你...其实部长没把你列入第一救援队还有其他的原因...”教官还想说什么,但瞥见了身旁男孩的表情后就闭嘴了,话也就只说到了一半。 “下面没有愿意为我而死的人,只有我愿意为之牺牲的他们。”他淡淡地说。 螺旋桨和大风的噪音中,机舱内陷入了沉默,等待着直升机驶到了小镇尽头的湖泊,在回旋之后再度向着黑暗远处来时的起点飞去。 ------------ 第三百八十八章:十字路 黑鹰直升机落地了,林年从机舱中跳了下去,草坪上的杂草被螺旋桨吹拂得呈波纹状扩散开,他迎着强风走向了远处巨大空地上林立着帐篷亮着灯光的临时基地,步履坚定。 在他身后同样跳下直升机的教官弯腰迅速跟上了他,凑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按照‘歧路’这个言灵的特性,血统越是强韧的混血种越有抵抗性,所以最开始我们从‘C’级血统的专员开始派入,在进入笼罩小镇领域之后几乎是在数十秒内失去了抵抗力,被拖入了言灵中昏迷在了地上。” “我相信你们一定做了后手准备。” “是的,我们提前在试水专员的身上绑了安全带,在他失去意识后我们第一时间将他回收了,通过医疗手段进行唤醒...但结果差强人意,在脱离了领域后他依旧保持着沉睡,于是我们紧急将他送去医护条件更优秀的芝加哥...在救援直升机运输的过程中意外发生了。” “人死了?”林年回头看了眼教官。 “不...人醒了过来,体态特征正常,没有任何不适感。于是我们又赶紧把他带回了临时基地,施耐德部长准备亲自问询他在领域中的所见所得...但很可惜的是那位专员没有任何有关领域内的记忆,他唯一的可靠描述是: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但又忘记了梦见了什么,可我又确切实际的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 “是的...这很符合‘歧路’这个言灵的特征,‘歧路’这个言灵正是将使用者拖入梦境然后杀死对方,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巨型领域与那位危险混血种有关。” 教官跟着林年走进了临时基地,军事帐篷有排有序地立在这片卡梅尔小镇的郊外马路边的空地上。在这里各种尖端的科研设备随处可见,小雷达似的金属盘子对准着临时基地远处的方向滴溜溜地转。 手持电磁检测辐射仪的人不时小跑而过,足有婴儿手臂粗的电缆在地上七纵八横地交错在一起,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坐在地上,抱着写满公式的笔记本电脑,被冷光照亮的满是黑眼圈的脸上若有所思,手里无时无刻都端着的可乐也透露着他们的实际身份。 “...装备部还没放弃设置思考救援方案吗?”林年看了这些人一眼,借着夜色的掩护,没太多人注意到他到来,他也略微扯了一下领口遮挡了一下侧脸。 “他们在试图再进一步破解领域内的电磁场,如果有所突破的话,他们就准备向校董会申请调来还在美方OAC实验室里还在测试途中的军用EMP,理论上来说如果这个言灵的领域大部分是由电磁场构成的,那么他们就能依靠设备制造一个高频电磁脉冲跟领域进行对冲,这样说不定他们能从物理手段上将笼罩小镇的领域的框架给整个冲毁掉,框架倒了言灵自然就解除了...就像是往已经有了一圈圈涟漪的池子留丢个假山进去,直接把桌子给掀掉。” “这个计划大概率不会被批准,有些时候言灵崩溃的后果不是解除,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譬如大名鼎鼎的莱茵和烛龙。”林年对这群疯子的想法并不感兴趣,但也得随口提一句表达自己的意见,免得他们真的去作死了...毕竟这群疯子是既有想法又有行动力的,想一出是一出,前些年生这群人还想鼓捣高达和扎古来着。 “那群大一大二的‘A’级学生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林年走了半个临时军事基地了,站在了无数帐篷中央,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入眼只能见到穿着执行部风衣的专员和一些科研人员,“你们不会疯到真的让他们自杀式地冲进领域里了吧?” “当然不会,虽然执行部奉行的高效和果断,但却从不莽夫和无谋。” “你们说这句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林年面无表情地吐槽了一句...但只是因为心情问题为了吐槽而吐槽。 执行部的风格一直都很粗暴直接,但却总是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在粗暴和直接的表面下执行部的一切行动都是可受控制的,在看似乱来的后面总是有一个团的尖端人员在兜底,随时掏出备用计划A、B、C、D来进行情况管控。 但现在林年没看到那群大一大二的学员,只能代表着他们在这里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了,施耐德对这群人已经有了恰当的安排。 “在告知‘A’级学生们的现状之前,我得先继续给你讲明白第一次的试水以失败告终后的后续发展。”教官带着林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将‘C’级专员带离开领域的远处后,他苏醒的事情吧?” “施耐德部长针对那位试水的‘C’级专员身上发生的现象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认为笼罩小镇的领域实际上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大一些,就像一个强磁场,没有绝对的固定的范围,铁制品放在强磁场的‘红线’之内会主动飞过去,但在红线之外一些就一定不会受到强磁场的影响了吗?” “还是会受到影响,只是影响不会那么大。”林年果断回答。 “是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位‘C’级专员在进入领域后脱出依旧无法摆脱言灵的控制,因为当时他尽管离开了红线内,在临时基地这片区域依旧是会受到近在咫尺的领域影响的,‘C’级专员就像进入了一片蜘蛛网,我们把他拉出来,但他的身上还是黏着看不见的细丝!” “很形象的比喻。”林年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你们从中得到了什么启发吗?” “在‘C’级专员进入领域成功脱出后,我们相继派出了‘B’级专员和‘A’级专员进行测试,‘B’级专员在领域内坚持了二十五秒,‘A’级则是坚持了两分钟,在昏迷后我们按照前例将他们带离领域,‘B’级专员在离领域一千五百米远的地方苏醒了过来,‘A’级专员则是在基地中...也就是五百米的地方就苏醒了。” “他们醒来后都声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例外。” “那个‘A’级血统的专员?” “是的...我之前不是说过,‘C’级专员在苏醒后声称自己做了一场奇怪的梦吗?那不是诳语和梦话...这件事在‘A’级血统的专员的身上是更为突出!” “他声称自己在进入领域后在短时间内进入了另一个卡梅尔小镇,在那里面他有全新的身份,和全新的生活,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一场电影进行着角色扮演...但在陷入领域中的时候他是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直到我们将他带离了领域唤醒后他才慢慢想起了这些细节。” “电影...?角色扮演?”林年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军事基地外极远处黑暗小镇与深夜天空连成的影子说,“你的意思是,那群陷入昏迷的人...正在另一个不存在的小镇里活动?一个...梦里的小镇?” “具体来说是一个处于1984年时期的卡梅尔小镇,这是那位‘A’级专员回忆里留下的片段,在那座小镇里全都是八十年代的气息,公共饮水机遍布各处,健美操,飞行员夹克,猫王的黑胶唱片...全都是复古的感觉。” “为什么是1984年?”林年不太理解。 “很多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唯一的答案是1984是一个挺特殊的年代,一个很受剧作家喜爱的年代,不少电影和都爱惯用1984的这个特殊的时间,在那一年里美国发生了很多大事,比如第一次太空行走,苹果Macintosh诞生,震惊世界的印度博帕尔毒气泄漏惨案...但我比较喜欢另一个答案,那是一个装备部的恐怖片爱好者提出的,他说1984那个特殊的时期也是连环杀人案最多的一段时期....”教官幽幽地说。 林年忍不住嗤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总之那个虚假的小镇里大概也正在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谁也说不准,因为当时我们根本无法了解里面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一个大致的环境。” 林年和教官现在已经走到接近临时军事基地的末端了,在军事帐篷之间的道路也逐渐开阔没有太多闲杂人等和电缆设备,在不远处还有一栋红色的小房子特别扎眼,就连林年也下意识多看了一眼,但立刻就被教官接下来的话吸引过去了。 “任何混血种进入领域就会迷失,但血统越强抗性则就越强,针对这种性质,执行部里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我们能在领域外接入领域中,是否就能相对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进入领域中,接入那个虚假的小镇。”教官说,“我们有理由相信所有受到领域影响的人的意识都还在那片1984年的卡梅尔小镇中生活着...包括它的始作俑者。” “宰了领域的发动者就能直接中止整个言灵。”林年说。 “就是这样...但我们得先想办法在里面找到他。”教官站定了脚步,林年也停在了他的身边,他们已经走离了军事基地站在了公路的边上。 在两人前方的不远处是一条十字路口,最远的一条公路延展向了黑暗的卡梅尔小镇,两片都是荒芜的郊外,沿着公路望去,远远的能看见小镇群群建筑的轮廓,壮观而朴拙,具有相当的年代感却依旧留有繁华时的优雅。 “看见那条警戒线没有。”教官指了指远处十字路口上通往小镇的那一条道路,在那里封锁着一条刺眼的黄黑线,“过了那里后面五米的地方就是‘红线’了,踏进去你就会迷失,一梦回到1984年。” “还是多问一句,你们提到了在领域外也能接入领域内的可能,所以你们真没有把‘A’级的那群家伙丢到红线里面去吧?” “有...也没有。” 林年挑了挑眉毛扭头看向教官,后者继续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最新一轮的救援早在昨天起就已经开始了,而施救者正是那十八名学生,他们现在正在那座梦境中的小镇寻找制造这片领域的真正凶手。” “他们人在哪里?”林年问。 “那里。”教官转身指了指远处那间红房子,“他们人全都在那里。” ------------ 第三百八十九章:言灵·蛇 红房子的建筑材料是装备部特质的纸面石膏板,外表漆成了鲜艳的红色突出它的特别,整个建筑看起来轻薄无比,但却意外的隔音、隔热以及耐火防潮,在它旁边的空地上倒是大兴土木铲掉了一大堆草坪,试图准备还要修建什么似的,但现在夜深了动工的人都休息了,也难以猜出那里究竟还想盖什么东西起来。 林年和教官走回了基地附近,在红房子的附近区域几乎没有闲杂人等徘徊,最近的执行部帐篷都离得有一百米远,还特地拉了警戒线,房子顶端还有一个雷达静静地朝着天空似乎在勘测什么,或者发射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着核弹头或者其他高危材料。 靠近红房子的周围拉满了警戒线,入口处修建了一个临时的警卫岗哨,驻守着一个身穿风衣的执行部专员。 他在看到教官和林年走来时,视线着重落在了后面的林年身上,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惊诧和一丝喜意,立刻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和恪尽职守。 ——执行部的大多数专员都是认识林年的,毕竟没人不想跟一个活的‘S’级一起出一次任务,大家都记住了这个男孩的模样,就差在将那几张私底下传阅的照片给裱起来了。 看来救援行动持续到今天,执行部终于坐不住了,还是将最先保险起见冷藏的王牌拎出来了,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但却好得有限,因为这代表着对于小镇上发现的异常现象执行部真的没有多少招数了... “上一次换岗是多久?里面还在正常运转吗?”教官走到了岗位前抬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红房子,看向里面的专员。 “上一次换岗是五小时前,弗洛伊德已经退下来了,现在接受工作的是助理执行官,那个03级的年轻人。”站岗的专员低声汇报道,视线还是忍不住在教官身边的林年身上停留,然而林年却没有在意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的红房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有些不自然。 “年轻人?你是说叶胜么...轮到他值班了?弗洛伊德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吧?想要长时间维持言灵可不是什么容易活儿,逞强的话很容易累垮的。”教官回头看了眼帐篷区的方向似乎有些担心。 “施耐德部长在总指挥部已经重点提醒过这件事,现在所有相同言灵的使用者都在往这边调,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都被延期了,执行部最近的整个重点都放在了这一块。”站岗专员说。 “现在里面就叶胜一个人?就他一个不要紧吗?” “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弗洛伊德抽空给我解释了两句,‘蛇’这个言灵对于使用者的消耗并不大,五小时的维持就像是跑了五小时的马拉松,体能优势和精神强韧的人都能坚持下来。” “也就是说叶胜马上也要换班了吗?”教官点头。 一旁的林年听到他们对话里一些有意思的词句后也扭头回来注意起了这场谈话。 “他说他还年轻,有体能和精神优势,在其他‘蛇’的使用者到来之前他可以暂时先撑着,他在进去之前给我们定的红线时间是六个半小时,到时候如果支援的人还没来,就换之前休息的弗洛伊德继续去顶替。”站岗专员笑了笑,“他说帆船运动的体能、精神消耗不比马拉松小多少,而他刚好又是帆船运动的好手!” “明白了,我进去看一看。”教官点头,又侧身示意了一下身边跟着的林年,“他也一起。” “施耐德部长终于下定决心了吗?”站岗专员深吸了口气,跟林年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他早该来这里了。” “大部分人和你想的一样,但一小部分则选择保守。”教官说,“虽然社会上总说少数服从多数,但实际上卡塞尔学院里真正话事的人永远都是那一小部分人。” 站岗专员听懂了这句话,立刻就住嘴了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解开了面前的一小段警戒线放行通过。 教官和林年一走过了警戒线,在离开岗口一段距离后,林年回头看了眼岗位上恢复平静的专员说,“‘蛇’?” “你的言灵学还没正式入学时期末考就拿的‘A’,你还只上了半个学期的课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个言灵。”教官说。 “序列号46的言灵,具体表现是可以释放生物电流探查周边情况,无法穿透绝缘体,水和大部分金属都能成为优良导体,具有扩大和加速传导的效果,有些类似镰鼬,但用途比镰鼬广,比如使用者甚至可以利用‘蛇’连接通讯器或笔记本电脑那些...”林年说到这里时忽然站住了脚步,看似没来由地扭头看向了黑暗小镇的方向。 “反应过来了吗?”教官走到了红色屋子前,在虹膜扫描和指纹检验后打开了防爆金属门,拉开门后里面传出了温热的气流。 林年站定一会儿后也迈出了步子,踏进里面后目光所及的是昏暗一片,红房子这边没有点灯,所以需要极佳的夜视力才能看清这里面的情况,而每个混血种多少都有继承一些夜视能力,毕竟他们血脉的祖先都是那些脊椎爬行生物。 屋子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气密,反倒是十分凉爽透气,秋季的夜里这间屋子保持着十二摄氏度到十五摄氏度的温度,干湿宜人,除了没有点灯以外基本是一处格外适宜露营或是长住的地方。 “装备部在盖这间屋子时优先配备了空气循环系统以及独立的空调供暖,以保证他们在睡着的时候不会因为温度问题照亮感冒或者出一身汗水。”教官站在门口看着黑暗屋内的景象说。 林年的也正注视着屋内,在屋子里像是军训时分配的学生寝室一样,一左一右依次排开了无数床位,整个屋子人满为患,每一张床位上都静静地躺着一个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们身着带编号的特质病号服,盖着凉被露出被子的手腕上插着输液针,连接着床位旁竖立起的挂着透明液体的输液架。 18个床位对应着救援部队18位‘A’级血统学生。 这些床位上的人大多数林年都认识,他们也正是他之前在临时基地中没有看到身影的大一大二学生们,18位‘S’级学生都被藏在了这间红房子里,沉睡在那一张张白色病床上,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停尸间一样。”有人小声说道。 房间里唯一的活人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带着友好的戏谑,林年从进门时就注意到了这个人。 那是一个黑发的大男孩,年纪大概在20岁左右,正坐在过道中央的一张酷似电椅的金属椅子上,他低垂的眼眸抬起注视向林年时,里面洋溢的满是澄澄的金色,像是被梧桐染过的湖泊,在这间昏暗的房间内是唯一的光源。 “叶胜。”教官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跟对方微微点头示意,“后续的支援人员很快就会到了。” “我还能撑个把小时,维持‘蛇’并不像其他言灵那么难,就我所知,施耐德部长一天可是有十二个小时以上维持着低效率的‘冬’呢,跟他比起来我的现在的工作不值一提。”被叫作叶胜的大男孩摆了摆手轻声说。 “少说话,‘蛇’和‘冬’不是一个性质的言灵,说太多话会消耗你很多体力的。”教官提醒。 叶胜闻声后也只是微微点头不再说话了,目光倒是一直盯着教官身边的林年,跟之前那位站岗专员一样眼里全是别样的情绪。 “能猜到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吗?”教官看向林年问。 “八九不离十吧。”林年扫视完整个房间,视线在角落的3号(楚子航)、5号(恺撒·加图索)和13号(维乐娃·赫尔辛基)身上停留了一下,“我能模糊感受到空气里有不少看不清的‘线’牵连到了...他的身上。” 林年目光锁定在了金属椅子上的大男孩身上,一旁的教官则是抬首多看了林年一眼,“你能感受到‘蛇’的领域?” “丝状领域...不,导管状,从床上每个混血种的身上...具体来说是额头上,一直连接到了他那里。”林年缓步走到了维乐娃的身边,慢慢伸出了手但却没有碰她,只是在她的额前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这个举动看得叶胜眼睛睁得很大,在他的视野来看林年的手指真的就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就触碰到‘蛇’的生物电了。 虽然血统优势的确可以导致混血种对言灵产生的各种领域有感应倾向,但能光凭感觉就找到他‘蛇’的具体导管流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蛇’几乎算是最难被察觉的探查类型言灵了,但林年却能感应到。 往往能感应到就代表着能切断,这意味着‘S’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如果‘蛇’对‘S’级无效,那么言灵中几乎过半的探查技能在释放的一瞬间就会被这个男孩发现,并且进行领域反追查! “不算什么很厉害的事情,我还徒手抓过‘镰鼬’。”林年把叶胜的反应看在了眼里,随口说道。 过了几秒后,他又开口说,“你用‘蛇’的生物电流连接了他们所有人,然后再经过某种方法聚合在一起连接上了小镇上的领域。” “该说不愧是‘S’级吗?”教官轻声说,“看到地上的电缆了吗?” 林年低头看向了地上,的确有一根粗壮的黑色电缆从墙壁上攀附而下顺着过道连接到了叶胜的金属椅背后,由于电缆颜色跟屋子里的环境一样是漆黑的,就连他都差些忽略了这个大玩意儿。 “人的身体是会出现放电现象的,尽管十分微弱,解构出来会发现进行放电的是大脑内神经元模组,这种行为在睡眠中尤为显著,在睡眠时大脑会重演清醒时经历的神经放电模式,又称“离线回放”。我们一般认为这种回放是巩固记忆的基础,通过回放,最近的记忆在其神经表征中变得更为持久...” “于是你们通过‘蛇’这个言灵,利用‘蛇’本身的生物电流态连接了十八位混血种的神经元放电现象...”林年说。 “同向电流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而不是排斥,在技术人员的建模后,完成这一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简单。”教官说,“在第一次进行尝试时,‘蛇’的使用者声称看到了一些画面,而那些画面正是被连接着的‘离线回放’,我们平时称之为...” “梦境。”林年说。 “你们是怎么把他们跟小镇连接在一起的?” 教官走到了叶胜的金属椅后,注视着接通金属椅的电缆,“此时此刻正有一股10毫安以下的无害电流通过叶胜的身体...电流对于‘蛇’来说算是最完美的导体了,比各种金属和水还要优秀,所以‘蛇’可以顺着二度绕转回去的电流抵达它来时的地方。” 和着这椅子还真是电椅么... 林年放弃了吐槽,忽然抬头,看向了电缆连接的屋顶方,“一切的关键在于那个雷达么?” “装备部出品。”教官点头,然后又问,“知道广播是如何接受并且播放的吗?” “我不是理科生。”林年说,“但大概应该是磁场和电场什么组成的。” “变化的电场转为变化的磁场,再由磁场转化为电场,这就是广播的发射接受原理。”教官说,“我们将带着十八位混血种生物电的‘蛇’进行频率调制,电流通过电磁线圈产生电磁波,再将十八个不同的信号通过雷达发射出去...” “将‘蛇’的使用者变为中转站,把十八位混血种的意识通过雷达投射向小镇上的领域里...”林年揉了揉太阳穴,“我该说你们是异想天开还是聪明绝顶?” 这大概就是有规有矩的秘党组织不一样的地方了,寻常的混血种大概都只知道将自己的言灵当做鞭炮玩,点亮放个大炮仗炸几间屋子或者几条街玩,但这种力量落在真正的专业人员手里就能给你搞出一些你想都不敢想的操作来...譬如现在这幅场景。 “就暂时来看没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我们甚至可以随时‘切断’他们跟小镇领域的联系,再撤离一段距离就能恢复意识了,足够的葡萄糖营养液能让他们外界的身体保持脑力消耗带来的能量损失。”教官说。 “这也是我们当前唯一能安全地跟小镇领域连接上的办法了,‘A’级混血种徒步走入领域都只能撑个几分钟,但利用这种办法我们可以保证我们的人在那块虚假的小镇里保持意识并且自由活动数天乃至更久!” “所以现在你们基本上已经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了。”林年呼了口气,“我注意到最里面有三个床位是空的。” “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个学员被切断联系了,他们正在休息区养伤。” “养伤?” “生物电流过载,导致中枢神经系统紊乱,具体表现是兴奋不安,体温升高,抽搐,以及陷入昏睡。”教官说,“风险还是有的,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不怕把他们搞成植物人吗?”林年叹了口气。 “生物电流的强度还没到那个地步。”教官摇头,“这些‘A’级的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未来四年内卡塞尔学院的半壁江山了,我们没可能把他们置入太过危险的险境,施耐德部长有他的打算。” “带我去见那三个学员。” “没问题,他们现在应该是清醒的。” 在离开红房子之前,林年向叶胜道别式地点了点头,最后扫了一眼房间,视线在楚子航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再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门外的夜色中。 ------------ 第三百九十章:打算 林年掀开了军用帐篷走了进去,在里面三张病床上坐着三个正在沉吟的学员,在意识到有人进来后他们都纷纷立刻抬头看了过去,原本以为有新的同伴归来了,但在看到进来的人是林年之后他们的脸色都变了...惊喜而诧异。 在他们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之前,林年就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坐下,放下了帐篷的帘子将外面的教官给隔开了,这场问话将由他单独进行。 “我来这里的身份不是你们的同学,而是这次特派任务的执行官。”林年拉过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过道上坐下。 随后他从风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纸质文件,上面盖着执行部的红色公章,在看见这份文件后三个学员都面面相觑了几秒。 “都先安静,我问什么,你们才答什么,让谁说话,谁才说话,但如果有需要立即补充的,可以开口补充。”林年淡淡地说。 三个学员都重新坐好了,点头表示没什么意见,就算他们有先出来和晚出来的,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所有情报都已经交流完毕了,让谁说其实都一样。 现在他们现在坐在这里就代表着服从执行部安排,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现在林年的身份是特派执行官,现在整个基地里大概声音最大的除了电脑屏幕里远在大洋彼岸指挥中心的施耐德以外,就是他了。 “看你们急迫的样子,应该是保存有小镇里面的记忆,看起来经过‘蛇’连入小镇的领域里,你们的确能最大限度地保持清醒以及留存里面所见所听到的一切。”林年看着三人的表情做出了最初的判断,“如果是这样的话,里面的情报也有了固定的来源,接下来就算在外界我们也能渐渐地掌控里面的全部情况。” “小镇里大抵是什么样一个状况,我想知道他的构成、氛围以及主基调。”林年说。 被林年看中的第一个学员轻轻抬首,在其他两人的注视下开口了,“我从我认为您应该知道的开始讲起。” 林年缓缓点头,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十八位‘A’级学员在卡梅尔小镇中两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错落的1984年代,神似卡塞尔学院的卡梅尔大学,失去记忆的往日同伴,冷杉树林的谋杀,窗外的颠倒人...他们所了解的情报也到此为止。 一直沉默听着的林年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只在该提问的时候才忽然插嘴提问,譬如兄弟会的会长是谁?(回答是卡塞尔学院大四实习生中的当届新生联谊会会长),又比如那所卡梅尔大学里教导的课程是否与外界相同...讲述者对于一切问题也是有问必答,而某些问题也偶尔需要沉思一下再得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比如林年问他:你觉得在那所大学里面,最有嫌疑的可能是凶手的人是谁? 在沉吟很久后,讲述的学员给了林年一个熟悉的名字。 曼蒂·冈萨雷斯。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林年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三个学员也看出了他的讶异,讲述者也缓慢地继续讲起了在他视野下,1984年卡梅尔小镇里那个别样于现实的曼蒂·冈萨雷斯,虽然三人的记忆并未延续到后面教学楼里发生的事故,但早在之前十几个学生里其实就已经有不少聪明人对曼蒂·冈萨雷斯这个发光发热宛如超新星一样的角色起了疑心了。 “舞会皇后?奖学金获得者?年级第一?” “...是的。” “你觉得这种角色设定换在卡塞尔学院该是哪些人?”林年斟酌了一下语句直视那位学员。 “......”三个学员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视线却直直地看着林年自己。 “我明白了。”林年点头,“掠过她,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在小镇里你们失去了血统?” “混血种的脑电波和生物电流是异常于普通人类的,也依赖于此我们才能拥有黄金瞳、言灵这些力量——这是言灵学的奥利维亚教授的原话。”负责讲述的学员开口解释,“但‘蛇’这个言灵只能将我们的一部分生物电流接入小镇,我们每一个人对于‘蛇’的使用者来说都是负担,就像海面上载货的小船,一旦携带的信息量太多就会沉船过载,所以‘蛇’的使用者只能相对地减轻负担,祛除掉信息量中的冗杂部分。” “血统和言灵,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这些可能算是最大的负担了,你们的优势被剔除了个干干净净。”林年捏了捏鼻梁,“也难怪你们在设伏的情况下都无法制服弗兰克教官了。” “由于我们是利用‘蛇’进行非法连入的,就像是刺了一个针进入了小镇领域,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承受的排斥感就会越来越强,一旦做出了违反领域规则的行径就像是肉里的针不规矩地搅动了起来,感到疼痛的领域就会不顾一切地把我们挤压出去。”最右边的学员补充道,“表现出来的实际情况就是头疼、神经出血、心率暴涨以及血液加速,我在写那封信的时候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吹气球一样吹爆了,在最后实在无法忍受才主动切断了‘蛇’与领域的联系退了出来。” “为什么血统越强的混血种能停留得越久?对排斥抗性越强?你们带入里面的信息量应该是相同的,匆忙的情况下‘蛇’的使用者应该只能对十八个混血种的信息量进行均分。” “很好理解这个问题...我们被接入领域的信息数量都是‘1’,大家都失去了力量和速度,但血统越强的混血种携带进去的那个‘1’的质量就会相对越高,一根铅笔和一根钢笔的硬度是截然不同的,留存的时间和对排斥的抵抗力也大相庭径。” “我暂时明白一些了。”林年点头轻声说,“现在最大的麻烦不仅是要在数千人的小镇中找到释放领域的凶手,在找到之后你们还得想办法干掉他...在没有血统加持的情况下想干掉一个不知深浅的混血种,这个难度犹如登天,最关键的是这场游戏甚至还有时间限制。” “现在留在里面的同伴还有十五人,恺撒主席和狮心会的会长还在领队,也不知道我们‘切断’之后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但值得一提的是我发现我们学生会里那个叫陈墨瞳的新生懂得‘侧写’技巧!我感觉之后很大一部分工作可能需要交给她来推进了。”中间的学员低声说。 “试图跟往日的同伴沟通就会遭到抵触,他们的身体也在领域的缘故,脑电波释放的信息是满额的,这意味着他们在梦境里也拥有跟现实一样的血统,所以来强的也基本不行,在领域里寻找具有血统的内援帮忙对付凶手的办法也很难实现了。”林年分析道,“直到最后也没什么进展吗?” “我们在里面被削弱得实在太厉害了,在寻找线索的时候还得强忍住神经性头疼,很多时候一恍惚差点都会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忘了自己是谁。”左侧的学员苦笑着说,“如果是你进去的话大概就不一样了吧?你的血统是我们里面最强的...是整个卡塞尔学院里的最强,如果你通过‘蛇’接入那个小镇的话...” “情况也不会改变多少。”林年淡淡地说。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那位学员接下来的所有言语,三人都僵住了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在他们看来代表着‘希望’的‘S’级混血种。 “‘蛇’将我的意识接入小镇,势必也需要抛卸掉一些冗杂信息,这意味着我进入小镇也会失去血统,就算我能找到凶手,面对血统优势的凶手我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林年平静地说,“格斗技巧和搏击技巧固然可以给人带来厮杀上的优势,但一旦厮杀的双方有一方拥有了绝对力量,那么另一方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听说本部马上就派来更多的‘蛇’的使用者了,他们会挑选一个对于‘蛇’这个言灵掌控最强的专员1对1帮您进行接入...你注意到接入点的红房子旁边的空地了吗?装备部准备就在那里再度建造一个新的接发站点,专门供给你一个人使用。”学员连忙说道。 “但实力还是会被削弱,我不觉得‘A’级混血种可以将我的信息量完全上载。”林年低声说,“而且时间才是最大的问题,再度修建一个接发站点需要几天?两天?三天?三天后我再进入小镇里开始寻找凶手,到时候多久能找到又是一个新的问题,现在的情况是不超过三天里面的所有人都会面临着脱水、饥饿的死亡问题。” “那...我们无计可施了,这个领域的成形原理太过离奇了,简直就像是...”右侧的学员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林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三人的注视下转身走向了帐篷,“但我基本上已经有打算了...里面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你要直接通过红房子接入领域?” “我说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林年没有回答背后三人的疑惑,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走了出去。 ------------ 第三百九十一章:笑话 “时间已经不多了,干脆让他直接通过‘红房子’进入小镇吧...” “有什么意义吗?现在里面凶手未明,出来的三个学生都汇报进度堪忧,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观望,等剩下的其他还在小镇里的学生找到关键情报了,再派关键的王牌进去。” “等新的‘红房子’修建好?到那时候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濒临死亡了!现在再多迟一步把‘S’级送进去,就越接近一步任务失败了。” “在敌人身份和实力位置的情况下,没有血统的‘S’级算什么‘S’级?知道为什么施耐德部长不将‘S’级放在第一批救援队中吗?就是因为对这个原因耿耿于怀...我甚至都不支持将‘S’级送到里面去,我们已经让十八位‘A’级血统的学生进入了,如果他们都解决不了,那么这次任务失败也情有可原...” “注意你的发言,什么叫情有可原?小镇里的是四千余条性命,其中包括了我们执行部自己的人!我们还没有到达那种可以丢手之后叹气说我们尽力了的地步!” “各位请控制自己的情绪,人我们肯定是要救的,现在这个视频会议我们主要讨论的是‘时间’问题...我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同时我们缺少实质性的进度也是一件事实,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自乱阵脚。” 帐篷内,教官站在数个大分屏幕前,看着里面身处各地的执行部高干们,每个人都在各抒己见,有的面红耳赤,有的不屑一顾,更多的还是沉吟着思考解决方案。 如今随着时间推移卡梅尔小镇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之前一位干部说得不错,这是四千多条性命的大事情,他们必须在今晚拿出一个定论出来。之前甚至有人都将装备部试想的EMP对冲实验都提出来了,可见现在这群人已经开始被卡梅尔小镇这一锅温水煮得焦躁不安了起来。 然而,尽管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事主,任务的主要执行官却没有身在这个会议的现场。 半小时之前,林年跟教官说要出去透透气,整理一下思路,原本站在视频会议里受到这些言论轮番轰炸的主角是他,而现在这个位置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副执行官身上,那十八位‘A’级学生都是教官带的,他在这个基地也算是第二有发言权的人物了。 至于现在林年在做什么...他做的和他之前说的事情是一样的,他在透气,准确地说是在吹风,一个人坐在十字路口边的杂草坪上,远离着灯火通明的军事基地,和藏在淡淡黑暗里的红房子,一个人坐在星空下岔开膝盖玩着手里的草根,偶尔抬头一下,看向百米外无限向黑暗中延伸的十字路口。 天空的黑暗已经淡去了很多,今晚大多时间都浪费在军事基地的视频会议上了,就算他是执行官,但在更上头依旧有人想要发号施令,这件事牵扯很大不可能让他自己拿主意胡来,但无论如何在天明的时候从那个帐篷就会得出一个结论,他也只需要执行那个结论就是了。 这么长的夜晚,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林年不太喜欢基地里的氛围,尤其不喜欢跟那群装备部的人一起待着,事实证明不过几分钟总有人就会认出他然后凑过来问他介不介意抽他几毫升的血拿回去收藏。 在草坪上林年的手里揪着两撇草根绕在了一起,然后用力互相拉动,在清脆的‘啪’的一声中,较为脆弱的一边被折断,坚韧地完好如初般活了下来,然后他又找下一条草根,重复之前的动作。 有些时候他总会找到一条格外强韧的选手,连续扯断数条草根都能保持自身不断裂,通常这些草根的特点都是通体茵绿,很年轻...毕竟年轻就是资本,在根脚里流动的汁液勃发着力量,可以一往无前地战斗下去,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都扯断,掰碎。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将充当他今晚一晚上的余兴活动。 啪,又一声清脆的响声,林年手里的草根碎掉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道路上俯视着草坪边自己的金发女孩,还是那身看着都嫌单薄的白色病号服,被十字路口上吹过的夜风一撩,就露出了下面素白的皮肤和身线,背后映着天空,天空上就半轮白得有些发黄的月亮,挂在她的耳边,像是某种银制的首饰随着她的上下垫步不停摇晃着。 “别丧气,没什么东西可以一直赢下去。”金发女孩重复垫着脚耸了耸肩,把手中随便扯来的草根丢掉了,“有些时候输一次也无妨。” “我还没开始,哪儿谈得上输。”林年拍了拍手没继续扯草根玩了。 “你怕输罢了,输了师姐就没咯,大半的大四学长学姐也都没咯,里面可能也有不少金发的漂亮大姐姐,胸部比你师姐还大!只是你没遇见她们她们就得香消玉损了,说不定尸体都捞不回来。”金发女孩假惺惺地做哭泣状,然后从擦眼泪的动作里偷看林年的反应。 但很可惜,林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那通往小镇的十字路口问,“你说我直接走进去会发生什么?” “啊...不知道,‘A’级能撑个两三分钟,你‘S’级是‘A’级的牛逼plus翻个倍,撑个十分钟了不得了?” “十分钟?” “大概就这个时间吧,你应该有预感了,这玩意儿是某个权能很大的人强行搞出来的东西,就算是你进去也得中招!你自己思量着该怎么办咯!”金发女孩一个旋转加自由摔落,倒向了草坪上林年的位置,然后啪一下就躺在了草坪上后脑摔得生疼。 不知何时林年已经往旁边挪了半米,动作保持不变。 “我教你‘浮生’不是这样用的啊!”金发女孩揉着后脑勺难过地在草坪上扭了扭身子,似乎想找个舒服的躺姿,用右手枕着头瞅着天空。 草坪上陷入了安静。 只要她不开口,林年就不会跟她说话,他们两人一直都是这样。 “啊,小混蛋,我问你个事情。” “虽然按年纪来看你可能是沙俄时期的人,但就现在你的外表最多14岁,小混蛋不是你能叫的。”林年头也不转地说道。 “那大混蛋,我问你个事情。”金发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揪了一条草根放嘴里嚼着,盯着无星有月的夜空,“你觉得你师姐到底靠不靠谱?” “什么叫靠不靠谱?” “我的意思是...这是个圈套你看得出来吧?”金发女孩抬手对着小镇那边画了个圈圈,“陷阱两个字快要写脸上了,里面再关一个有问题的金毛疯批美人,林年诱捕器,成了!” “金毛疯批美人?”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金发女孩瘪了瘪嘴,“曼蒂这女孩儿一直蛮疯的,只是你看不出来,总有一些胆大妄为的主意,碰不该碰的人,站不该站的边。可这么疯的后果就是会闯下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并且承担自己为自己带来的风险,尽管这些风险会要了她的命,但这就叫‘ consequences ’,因果关系!” “但...也算是她运气好了。”话说一半,金发女孩又摇头晃脑地嚼着草根继续说下去了,“这种疯批美妞儿总是运气好的,能碰到有个给她兜底的人,惹乱子惹到天上去了,都有人坐飞机上去给她撺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我才觉得这妞儿可真命好啊。” “所以你出来是想干什么,感慨两声曼蒂命好么?”林年问,“你不像是这样的人,当初我跟苏晓樯一起...玩的时候,你可没有跳出来说两句,反倒是异常老实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金发女孩叼着草根撅起嘴巴一副揶揄的模样看着林年。“玩...都可以玩啊!约会两个字就快到嘴边了,怎么就给咽下去了呢?” 林年砸了一下舌很不愉悦地摆开了头不看她,虽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也蛮无聊的,但再无聊也不想跟这家伙深夜聊人生。 “诶对了,你说,那几个进去过里面的都说在里面迷失自我的人都会大变性情,显露出最真实的自我...你如果进去的话会变成啥样子的?”金发女孩见林年闷着不主动找话题,自己就自顾自地好奇地开口问。 “不知道吧,大概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想看看。”金发女孩啧啧说道,“他们说你师姐在里面耀武扬威霸气得很,我想看看你进去之后直接反手镇压她!让她匍匐在你的修身仔裤下唱征服!” “你无不无聊。”林年叹了口气。 “我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了!你通过特别的红屋子进行意识传输,带着部分血统进入里面,然后大显神威踏平整个卡梅尔大学,每个女生都暗恋你。你师姐十分愤怒不甘,可在追逐你的过程中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最后居然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此时凶手伺机而动要绑架你师姐,你跳出来一刀砍死凶手!顺利解除领域!最后你师姐一清醒过来冲出帐篷哇哇哭着就来找你,扑进你的怀里就是一顿猛哭加示爱...然后你就得纠结究竟是要忠贞不渝大洋彼岸等着你的小天女,还是对面前柔弱可怜地像是金毛犬一样的师姐挥洒爱心了!” “你为什么不去写剧本,笔给你你来写好吧?”林年已经不想说金发女孩什么了,“你才是那个金发疯批美人吧?” “是吗?”金发女孩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林年,“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找得到人给我兜底咯?不管我惹乱子惹得多厉害,他都愿意上九天为我揽月,下五洋为我捉鳖?” 林年侧眼瞥了她一下没接话。 “今天天气不错,我久违地给你讲个笑话。”金发女孩忽一下就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林年的身旁,两只手抱着自己黏着几条草叶的白净脚丫,抬着头望着天上说,“有一对看起来像是朋友关系的男女孩在晚上的时候睡不着,女孩的就问男孩的:我睡不着,好无聊,该怎么办啊?男孩就跟她说:既然睡不着那就数窗外的星星吧,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女孩说:好啊,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一旁的男孩过了一会儿又问她:我没听到声音啊,怎么不数呢?女孩说: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啊...” 一旁的林年抬了抬头,身边的金发女孩继续讲,“男孩叹了口气说:那没有星星...你干脆数月亮吧,起码我们数的是同一个月亮。” 草坪上陷入了沉默,过了几秒后林年开口了:“你这算什么笑话?” “这不是没讲完的嘛。”金发女孩挑眉,“这个故事的最终笑点是在最后一句旁白的话上。” “那就讲完它。” “我把你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故事讲一半的感觉。” “哦。”金发女孩点点头,抓了抓脖子看着黑不溜秋的天空说,“这个笑话的笑点在...这两个男女孩其实都是蠢蛋,因为他们宁愿躺在两张床上数窗外的月亮,都不愿意转个头看彼此眼里的星星。” “好冷的笑话。”安静了好久,林年淡淡地总结道。 “我也觉得,反正我讲笑话之前又没说这是个好笑话。”金发女孩噗呲笑出了声音点头说,“你刚才抬头了,你是不是也在数月亮?” “数了,就一个。” “那挺好,起码现在你跟镇子里那个疯批金发美妞数的是同一个月亮。”金发女孩低笑着说。 林年忽地回头看向她,但在他身边,金发女孩已经不见了,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荒芜草坪上,冷风吹过,折断的嫩绿草根在十字路口的水泥路上滚过。 他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扭头看向天边十字路口尽头的小镇。 他们只是聊了短短一会儿,但反映在现实却像是过了很久,不知东方之既白。 — — 军用帐篷的帘幕被掀起了,教官弯腰走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抬起身子就猛地撞到了一个试图冲进来的女人。 “后退,专员,这里面没有批准禁止进入!”教官被撞了个踉跄,皱起眉头强行挤出了帐篷外将帘幕放下了。 视频会议虽然已经结束了,但这个帐篷他早已经封过出入权限了,除了副执行官以上的人员都立止禁入这里面。 慌忙的女性专员也后退了几步衣服上被撞出褶皱都来不及整理,磕磕巴巴地说道,“不是...长官,我有急事通报!” “什么...急事?”教官在问话的同时抬头看向了军事基地的周遭,发现不少人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小跑过去,在这群人中甚至还能看见装备部那群疯子,每个人抓着鸡腿和可乐都不忘跟着人流往一个方向蹿,简直像是得知了某个地方有热闹看一样。 天已经是黎明了,教官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借着蒙蒙亮的天光看见电线杆和模糊的轮廓后,几乎是在瞬间就确定了那正是卡梅尔小镇的位置,脸色立刻就变了,所有人流都往那边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意外...难道是领域开始扩张了?可不对啊,发生这种情况装备部那群狗比肯定往反方向跑,等他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时候,那群畜生估计都已经在安全地带重新架好望远镜给他做祷告了。 “不是...是‘S’级,他...他正在...”女性专员强行把自己的气理顺了,将情况分毫不差地汇报给了教官听,可她还没等自己的话讲完,抬头就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人了,在远处教官的背影已然快要消失不见了... 当教官赶到十字路口时,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大半个军事基地的人都已经汇聚到了一起,没有嘈杂只有统一的沉默,每个人都看着灰暗天空下,十字路口上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提着一把黑色刀鞘站在血色红线前的男孩。 “林年!”教官走到路边几乎是用吼的喊出了男孩的名字。 站在红线前的林年下意识回头看向了路边踏上了水泥公路的教官,对方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怒意,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头了。 踩上水泥路的教官正想冲过去把林年带回来,但他却发现自己往前冲出了几步没有靠近林年,反倒是调头从马路上冲回了草坪里,差些跟站在草坪中的装备部成员撞个满怀,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滞住了,大脑几秒反应过后才勉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试几次都是这样,也不是没人在你之前尝试要让‘S’级冷静一些。”装备部的成员看着差点扑到自己手里鸡翅上的教官耸了耸肩,递出了鸡翅,“早饭,要吃吗?” 教官伸手就推开了鸡翅,转身走向了路边,只是这次他的右脚在即将踩到马路上的时候停住了,缓缓放在了马路下的草坪上,直视着远处的林年喊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会议已经有结果了,后援小队会在今天中午的时候赶到,新起的红房子所需要的建材和设备也会在半天的时间内解决,至时三名以上的‘言灵·蛇’的使用者会作为中转站尝试将你的意识完全上载入小镇中,你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完全没有必要,且成功率极低的险。” 林年伸出手放进了地上红线之后的空气中,在其他人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在他的感知中自己就像将手深入了一片刺骨般寒冷的凉水中,整个手掌都木木的,像是在冬天的雪地里埋久了,甚至没有血液带来的回暖感。 金发女孩说得没错,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S’级都很难撑过十分钟,一旦这种作用反应到大脑,整个意识会像是冬日里赤身行走的人,逐渐冻僵成冰棍被埋进雪地里陷入永眠。 “林年!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教官看见林年把手伸入了领域中神经狂跳大吼道。 林年自始至终没有跟他搭话,在初次尝试过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抬腿迈过了那条红线,一阵恰好的冷风吹过了十字路口以及后面的草坪,每个人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那降临在男孩身上莫大的权能。 但他抗住了,举重若轻,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出现一丝迟滞,在进入那条十字路口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路边稍显绝望的教官,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 教官愣住了,因为他听过这句话,这句话在直升机上林年也曾是跟他说过的,只是他没有去当真。 当他回过神来后,林年已经再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披着月与日共辉的天光,踏上那条荒芜的道路独行向了天边的白色小镇。 ------------ 第三百九十二章:师姐弟 保时捷911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头上顶着月辉与晨曦黎明的阳光,曼蒂坐在驾驶座上嘴里叼着块喝咖啡时吃剩下的仙贝,面无表情地双手抓着方向盘。 好险...真的好险,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被那群人抓到了,如果不是自己冰雪聪明,应对能力强的话,在走廊里的那段对话结束后迎来的就真的是她的结局了。 在她用锁喉的技巧箍死那个男生时,她有那么一瞬间是慌张失措的,但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甩脱这群人她只能故作冷厉,很显然她是一个出色的戏子,最后表现出的走投无路的那种绝厉完美地把那群人骗到了。 手里在车上喝咖啡时吃剩下的半块仙贝,再加上锁喉窒息的晕厥和一点假动作,那群转校生就真的信了她徒手把一个人的脖子给折断了,造成了效果非凡的威慑力,一群人只能在原地检查他们的同伴是否真正断气了,可在他们发现自己被耍了的时候曼蒂都已经跑出教学楼上车了。 ...这招是曼蒂现想的,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情况下这个糊弄人的小技巧忽然就浮现起她的脑海了...感觉自己好像以前在哪里也用过这招?她记不太清了,现在她也没工夫想这些了,反正都已经逃出来了,手法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无论如何,她得立刻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躲起来,再进而考虑报警的事情,就算这群转校生声称他们也在寻找凶手,但詹姆斯老师的重伤必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真是可惜了当时没有录音设备,没法把他们说的话录下来,不然直接递交给警局就能成为呈堂证供了。 只是她现在最困惑的还是走廊里那些转校生说的话,已经身上表现出来的诡异现象...总不能这些人身上一人绑了一堆血袋,故意演出那种要爆体而亡的效果吧? 在曼蒂看来这些家伙身上的谜团太多了,说话又遮遮掩掩的,她很不想听他们说的鬼话,但某种预感告诉她,这群人在一些事情上又十分的诚信没有骗她。 比如...他们说她认识一个人,一个叫...叫什么来着的人? 曼蒂忽地抬了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要到家了,停下了思索,减慢了车速打亮转向灯靠边,就在她要驶进车库之前,她忽然一脚刹住了,因为她注意到自己家旁边的独栋房屋前居然有亮光,门前还停着一辆白色的中型卡车。 卡车上写着什么什么公司的字样,看起来挺眼熟的,好像是镇子上的一家搬家公司?专门为人搬家的,卡车上多半也装着各式各样的家具,别墅房屋的大门和门前灯也是打开着的,里面有杂音传出来,应该是工人在忙活。 如果曼蒂没记错的话,她家隔壁一直都是无人居住的情况,她住的这片住宅区在卡梅尔小镇也被称为别墅区,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非富即贵,可别墅区也意味着位置偏远,出行很不方便,就算是曼蒂出门上学都是自己开车的,有些时候还得让跑车飙起来才能勉强不迟到...所以这边地段经常有很多空房子,要么是没卖出去,要么是有人买了却没有在这边住。 这个节骨眼居然有人搬过来当自己邻居了?曼蒂有些头疼,保时捷停在了路边没有直接开进车库...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警告一下自己的邻居,就近一段时间可能有一群疯子会来这里找她的麻烦,如果那群转校生没在她家找到她的话,多半也会招惹到附近的人... 想了一下,曼蒂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提前警告,对方听不听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在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奉行邻里关爱的好姑娘。 她没有下车,而是轻轻踩了脚油门,把保时捷开到了卡车的前面,轻轻鸣了两声喇叭,没人反应她又踩了一脚地板油,突兀的引擎轰鸣声在街上嘹亮而起,如果这样房子里面的人都注意不到她也没辙了。 不出半分钟,别墅的门里居然真的有脚步声响起了,一个黑头发穿着围裙,带着口罩烫了个蓬蓬头的女孩跑了出来,穿着拖鞋走到了街道上左右看了看,在发现卡车后停着的保时捷后才又小跑着过去,蹲在了驾驶座车门边弯下腰。 曼蒂没有开敞篷,降下了车窗后瞅了一眼窗外的黑发女孩说,“你好,我是旁边屋子的住户...请问你是这里的新主人吗?你们这是准备搬进来了?” “啊,你好,你好。是的,我们是今天才准备搬进来的,看来以后我们得当很长一段时间的邻居了...请问你怎么称呼?”黑发女孩立马把手伸进了车窗内跟曼蒂握了握。 “曼蒂·冈萨雷斯...熟悉的人都叫我的名字。”曼蒂抬头看了看前面,果然从门里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搬家工人,从卡车上抬了个大沙发下来准备搬进去,但似乎遇到了尺寸问题没法很好地进门。 “你不是本地人?”黑发女孩听见曼蒂的话后好奇地问,“你的姓氏...” “老家在西班牙,但从小都在美国长大,这个小镇也住了快六七年了,没口音很正常。”曼蒂随口解释道,“倒是你们...如果你们近期要搬进来的话,我想提醒你们一件事...” “哦,等等,我不是一个人搬进来的。”黑发女孩忽然打断了曼蒂的话,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问,“请问你今年多大?有20岁吗?” “20...不,我没有20岁,我只有18岁。”曼蒂轻轻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黑发女孩把她看老了,她其实感觉自己不是那么介意年龄的人,但20岁这个年纪说出口后她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开心了像是被冒犯到了。 “不好意思...我们是中国人,对于我们来说你们外国人长得都比较...成熟!”黑发女孩抱歉地笑了笑说。 “你想说着急吧?”曼蒂吐了句槽,但又立刻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准备扯开话题继续说正事,但黑发女孩似乎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开口又继续说,“曼蒂你今年18岁应该读大学吧?是在镇上读的吗?” “肯定是镇上读的...我在卡梅尔大学读书。”曼蒂还是没忍住被对方牵着话题走了,这黑发女孩似乎莫名有一股支配感,她情不自禁地就跟着对方的步调往前踏了。 “那真的巧了!”黑发女孩取下口罩露出了那让曼蒂都微微后仰感觉到知性和美丽的脸庞,笑着看着她说,“我弟弟也准备在卡梅尔大学读书了...准确地来说是明天就会转校进去!之前我还在犹豫到底让他报名文斯顿还是卡梅尔,但现在来看还好是后者,这样在他入学后身边有认识的人的话就不会孤单了!” “不是...你弟弟?你不是一个人搬进来的?”曼蒂被弄得有些晕乎。 “当然不是,我们是姐弟一起搬进来的...我帮你叫他。”黑发女孩转头跑了几步就在保时捷车头的位置,对着大门那边喊道,“老弟,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曼蒂把保时捷的车灯调成了近光灯,照着的别墅大门后不一会儿真跑出了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孩,也是黑发,带着个黑色的防尘口罩,露出的眼睛在看见保时捷的灯光时微微眯了眯...可能是错觉的缘故曼蒂在里面仿佛看见了星辰一样。 坐在驾驶座上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彻底关掉了车灯,这下视线才适应了过来,而那个男孩也走到了黑发女孩的身边。 “认识一下。”黑发女孩把他带到了车窗边,笑着说,“这位是曼蒂,我们以后的邻居,也在卡梅尔大学读书,以后大概就是你的师姐了,你们一定得好好相处啊!” 黑发男孩抬起食指轻轻勾下了口罩,低头看了一眼车内驾驶座上的金发女孩,两人对视在了一起,前者轻轻点头说,“你好,我叫林年。” ...林年? 男孩背后街道外是黎明的天空,日与月的淡薄光辉洒在他的黑发上,眼眸里倒影着驾驶座上呆住的曼蒂。 她盯着窗外的男孩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们见过吗?不应该啊,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这个小镇。”黑发女孩挠了挠头发,同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顺带一提,就如刚才所说的,我们是姐弟,亲姐弟,我姓林,名弦,不叫弦·林,直接叫我林弦就好!” 车内的曼蒂并没有留意黑发女孩说了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男孩,直到对方再度开口了,“对不起,是我脸上沾到灰尘了吗?” “不...不是。”曼蒂摇头,接着她又鬼使神差地说,“叫声师姐来听听?” 黑发男孩顿了一下说:“师姐...?” “啊...师弟。”曼蒂点了点头,有些惘然,脸上的表情逐渐奇怪而复杂起来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只能抓到它留下的痕迹...可她确切实际地抓到了,死死地攥在了手中不肯松手,所以她又忍不住加重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师弟!” ------------ 3月月票悬赏通知 如题,试图作死一波,复刻十二月奇迹。 3月200月票加一更,还是跟12月那波一样,当月每天【三更万字打底】,在不影响质量的情况下【能加更就加更】,向老鹰看齐(敬礼)。 其实说到底阿水我还是懒的...没人逼就没冲劲,没冲劲就导致剧情推进缓慢,各位的月票就是冲劲(笃信),所以三天后的3月开一波悬赏,再冲一波,每天从睡醒更新到睡觉,尽可能保质保量,推进剧情,让各位看个爽。 但还是提醒一下,如果我被双倍月票提前背刺了...唉,那就被背刺了吧。 ------------ 第三百九十三章:林年和林弦 一杯热茶被推在了圆桌边上,茶水里茵绿如一汪被柳叶染过的春水,一根竖起来的茶梗在其中倒立着,由于叶尖跟叶尾厚薄不同的缘故,在曼蒂端起来的时候杯中心沉底的倒立茶梗就不断地摇摆来摇摆去,荡起一圈圈涟漪。 “可别把茶梗弄倒咯,听日本那边说茶梗立起来可是要有好事发生呢”端着另外两杯热茶落座在客厅沙发上的林弦看向曼蒂手中的茶杯轻笑了一下提醒。 曼蒂还没来得及道谢,坐在她身旁的男孩就开口了:“那是茶商为了推动茶叶的销售,想将茶叶和幸运关联在一起从而推动滞销的茶叶才编造出来的谎话。再加上姐姐你买的茶叶是便宜话,里面大多原来就有茶叶杆,再加上泡茶时,迅速加入热水,茶梗就很容易倒立起来了,呵呵,只能骗骗不了解的人和小学生。” 啪一下,很快啊,曼蒂身边的男孩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声音很脆响想来也是一颗好头,下手力道之大差些把那张帅脸给怼进桌上的茶水里了。 曼蒂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以为自己真是属扫把星的,才被人邀请进家里做客,就得激起一场家庭骂战...但她发现根本不会有这回事儿。 脑袋挨了一巴掌后林年才慢慢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确定不是曼蒂下的手后又看向身旁翘着腿喝茶的林弦,好似之前根本无事发生一样扭头端起了自己的茶水。 “让你见笑了,我弟弟一直说话没大没小的,还怪喜欢杵人的,就连对我都忍不住嘴碎几句...如果以后他有什么说错的话的地方,随时可以揍他一顿。”林弦笑着跟坐在林年身旁的曼蒂解释。 “你们姐弟...可真有意思啊。”曼蒂原本想说奇怪的,但她怀疑如果自己也没大没小的,那一巴掌会不会落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保险起见还是委婉一点。 “大家都这么说,我们是从中国那边搬过来的,最近一段时间打算久住,申请的是三年的护照,户籍还在祖国不准备变动。在这边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只有这一间亲戚送给我们的暂住的房子,还希望能在这段时间多交交朋友,跟邻里邻居好好交流一下。”林弦说。 “他去上学的话,你们平时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曼蒂问。 “平时白天我要去打工的,家里大概没有其他人,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些家具都是我们那个亲戚临时给我们从其他房产里调用过来的,还没收我们使用费。”林弦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 “打工?我看你年龄跟我差不多大啊,怎么没继续上学?” “我比你大个两三岁吧?我大学读一半没读了,虽然拿奖学金还是可以继续读下去的,但总有人得照顾这个小鬼头啊!那时候他才刚刚高中嘞。”林弦拍了拍林年的脑袋,盘球似的挼着他的后脑勺,“有些时候为了家庭嘛,总得做出一些牺牲。我们在国内和国外其实都差不多了,亲戚说近年的话国外好发展一点,刚好这边又认识人,寻思一下我们就坐飞机过来讨生活了,等这小鬼头三年大学读完了就回国,到时候海归也挺好找工作的!” “啊...嗯...”曼蒂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如此现实的话茬,只能勉强喝了口茶点头应了两声。 “曼蒂你这么晚才开车回家,是在外面参加什么party了吗?我听说美国这边的大学生玩得都挺开的...” “没有没有,我从来不参加那种乱七八糟的party的。”曼蒂揉了揉金发,“我只是在学校里遇见了一些...事情,惹了几个不该惹的人,跟他们起了一些矛盾,吵了一架耽搁了很多时间。” “啊,学院暴力吗?”林弦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曼蒂。 “谁欺负你了?大学里的高年级学生?”捧着茶喝的林年没头没脑地问道。 “这个就不用你们担心了...这算是一些私事吧,如果问题闹大了大不了我报警就完事了,我在警察局那边也认识一些人。”曼蒂随口敷衍。 报警...她的确是想过这招的,从教学楼跑出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报警,那群转校生都已经在密谋绑架她了,如果她在不想出点对策来,之后的日子肯定得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现在缓过神来后细细想来,自己报警似乎是个昏招,因为自己没证据...啥证据都没有,那些人固然承认了是他们捅伤詹姆斯教授的,但她又没录音设备没把这一番话给录下来,再加上对方说他们知道阿玛拉在哪里,口说无凭,她甚至人都没见到,对方更有可能在撒谎。 如果就现在的情况跑去警察局一口气指控十几个看似没有任何作案动机的转校生联合作案,警探要相信她的话就有鬼了,反而会认为她更有嫌疑一些。 “看你的脸色不是太好啊,是真被人欺负了吗?有没有受伤啊。”林弦把茶杯放到了茶几上探出头仔细地看着曼蒂的表情询问。 “不...我没事,真的没事。”曼蒂微微呼了口气,没注意到林弦和林年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这样吧。”林弦说,“正好明天林年要去你们大学报名,你正好就带他去去吧,如果沿路上认出了那几个跟你不对付的霸凌者,你就指给这小子看,让他帮你收拾那群人!” 曼蒂伸了伸脖子似乎被这发言给惊到了,转头看去就见到林弦拍着黑发男孩的脑袋,把那头碎发给压得塌陷了下去,后者有怨不敢发只能等老姐拍完后再悄悄打理起来。 “真不用了...那群人很麻烦的,牵扯到的古怪事情也很多。”曼蒂想象到那群人令人不寒而栗的发言背后有些发冷...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盯住了身旁的林年...然后猛瞅! 对的啊,林年这个名字...好像一直被那群人挂在嘴边啊,对着自己林年来林年去,张口闭口就提这个名字,好像自己不认识林年自己就是个背信弃义的薄情人一样...没想到现在居然还真蹦出了一个林年跳到了自己的脸上! “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以前认识我吗?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前认识吗?哪里见过面?”曼蒂鬼使神差地指了指林年又指了指自己,盯着对方问。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林年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来,在曼蒂愣神时又解释道,“这种搭讪方法在我们中国那边已经过时了,如果你喜欢我,你可以约我去吃好吃的,说不定还能打动我。” 啪一下,林年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乱说话!”林弦盯着林年说,“给人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 一气呵成,曼蒂忍不住又呆住了...好吧,她没法把这个林年跟那群转校生嘴里的‘林年’,如果说那群转校生带给她的唯一感觉是不适和恐惧,那么面前这个男孩带给她的就只有...直男和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你认识叫恺撒·加图索或者楚子航的外国人吗?”曼蒂吞了口唾沫准备问。 “恺撒·加图索?楚子航?后面一个人的名字是中文名吧?”林年揉了揉后脑勺抬起头问,“都没什么印象...哦他们就是欺负你的学生吗?我记住了。” “不是...你别记住啊。”曼蒂看着林年忽然一副认真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你可别乱来啊,我们才认识,我还不需要学弟帮我出头什么的。” “我姐喜欢你。”林年摇头认真地说,“所以我也喜欢你,有人欺负你,我就揍那人,有一群人欺负你,那我就揍一群人。” “他打小就是这样的。”林弦无奈地说,“直脑筋,做事不分轻重,太意气用事了...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支持他的,校园霸凌不可取,就算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如果你真的被欺负了,告诉我弟弟就行,他很能打的。” “有多能打?”曼蒂下意识问。 “...他耐不住性子,总想张扬自己很厉害,我按都按不住,以前我一直害怕他吃亏,直到他偷摸市里综合格斗冠军的家里下战书,把人家揍进了医院,我才知道...唉...医药费啊!”林弦似乎提到伤心事了,扭头就上手把林年按在了沙发上一顿乱挼,看她抓狂的样子像是想生吃了这个男孩一样,被压在下面的男孩也只能无奈地保护着脑袋被各种‘欺凌’。 “他才17岁吧...”曼蒂看着肌肉并不是太发达的林年说。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真的很能打的...但缺点就是爱惹事!”林弦搂着林年的脖子看着曼蒂笑了笑说,“放心吧,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你也是他的师姐,有人欺负你找他帮你出头就行了...但医药费的事情可能就...” “不不不,算了算了算了,我不想把你们也扯进我的破事情里来,我就先告辞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去学校我会带他去报名的...但其他事情就不必麻烦了。”曼蒂把几乎喝完的茶杯放下了,站起了身来。 她已经大概了解这对姐弟是个什么情况了...简直人畜无害,虽然有些跳脱,但总体来说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她又忍不住想这个林年应该是跟那群转校生嘴里的林年重音了吧?毕竟对方也没具体说明林年是哪两个字,甚至还有可能是个英文名... 要想把面前的林年和林弦看成那群诡异的转校生?曼蒂感觉自己做不到,这完全就是一对普通和有爱到极致的姐弟。 “要回去了吗?林年,送送你师姐。”林弦收拾起了桌上的茶杯。 “好的。” “不用了,几步路而已。”曼蒂刚想推阻,就发现林年已经乖乖站在她的身边了,让她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总感觉这个男孩就像是某种大型犬一样,平时不知轻重嗷嗷叫,这种时候又贴心乖巧地让人心暖。 “好吧...就送几步。”曼蒂点了点头,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她其实没打算回家的,因为不确定那群转校生会不会发疯似的跑到她家里来,但现在马上都要天亮了,邻里邻居的家里也开始点灯了,这里好歹也是富人别墅区有保安和警察夜巡的,那群转校生这个点跑过来无异于是作死,她叫上那么一嗓子大概半个街区的人都得提枪奔过来看热闹。 曼蒂被林年送出了门,站在基本已经天明的街道上,左看右看没什么可疑人物在蹲点,她这才放心下来。 而一旁的林年却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开口说,“那些人真的有那么讨厌吗?校园霸凌你的那些家伙。” “很烦,特别烦。”曼蒂边走路边沉思,听见问题几乎是下意识回答了出来。 “都是女的?我不太喜欢打女生。”林年说,“但如果有必要我还是可以帮你打,毕竟姐姐让我帮你。” “不...我不需要你帮我打谁。”曼蒂哭笑不得地说道,“我遇到的事情真的很复杂,不是一句校园霸凌可以解释的...而且不怕告诉你,那群人可是有十几个,个个凶神恶煞的,你对付得过来吗?” “喔。”林年随口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曼蒂以为自己唬到对方了,终于才松了口气下来,在难得的沉默中被送到了家门口。 站在原地看着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再走进去,在准备关门的时候,曼蒂才发现这男孩还杵在那儿盯着自己,无奈地笑了笑挥了挥手,对方才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转身离开了... “还真是说到做到,说送我回家就送我回家。”曼蒂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 她坐在了地上像是把一天的疲劳和恐慌都吐了出来,呆呆地看着没有开灯的空旷屋子。 明天一定还得去学校,如果遇见那群转校生了她又该怎么办呢?她孤身一个人想一边调查阿玛拉的事情,一边对付那群家伙简直不要太难... 哦等等...好像明天她不会是一个人去学校。 ...不过自己真的要拖这个男孩下水吗? 曼蒂又头疼了起来。 总感觉有点舍不得啊...好像打心底里不想看他受伤,希望他一个人好好的过好自己的大学生活。 ------------ 第三百九十四章:六亲不认 “熊猫你好。”林年认真地说。 曼蒂顶着个黑眼圈降下了保时捷911的车窗,跑车停在了林年和林弦家的房门外,烤漆折射着日出的阳光将光斑照在了车窗前背着单肩包站得笔直的男孩身上。 “为什么我们都熬夜,都睡两三个小时,我有黑眼圈你没有?”曼蒂把头探出了车窗趴在了上面侧着头枕着胳膊仰视门外的林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经常化妆的人容易导致肌肤拉扯过度,眼圈周围就会形成色素沉淀形成黑眼圈,而且我注意到你有一些淡淡的泪沟,有泪沟的人皮肤通常都比较松弛,会让阴影加深形成泪沟型黑眼圈。”林年弯腰几乎杵在了曼蒂的脸上,仔细地观察着这女孩的脸部。 曼蒂没动弹,就这么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瞅着面前这张年轻得过分的帅脸,反正她不相信对方会忽然亲上来占自己便宜,如果是别的男生靠这么近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但对于这个昨天晚上才认识的大男孩,她似乎打心底里起不了任何排斥、厌恶的情绪。 “以及,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好好洗脸,我看见你眼角还有点黄色的东西。” 曼蒂一个抬头然后撞到了车顶,疼得龇牙咧嘴,但也立刻凑到了后视镜前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发现居然真有那么一点东西没擦干净,赶紧拿出卫生纸清理,这时副驾驶的门也被打开了,男孩大大方方地坐了进来...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搞人心态有一手啊...”感觉着后脑勺的疼痛,曼蒂嘀咕了一句,放下手刹,踩住离合挂挡转方向盘开了出去。 “你姐姐呢?” “睡着了,大概中午醒,然后去镇上上班,我亲戚给她安排了工作。”林年说。 “你亲戚真万能啊...介绍给我也认识认识?” “在国内,做矿产生意的,你如果想认识我可以带你回国。” “...感觉怪怪的。” 保时捷开出了别墅区上了大路,压着阳光和早晨的露水一路飞驰向大学的方向。 一路上曼蒂都悄悄用余光看着身边的男孩,对方倒是一直撑着脸颊,手肘靠着车窗边沿盯着外面的小镇看,太阳把他的睫毛晒成了白色,眼眸里飞花似的穿梭过街景,看得聚精会神的,像极了新来一个地方时候的游客。 “师...师弟?你准备进什么系?”曼蒂随口问了一句。 “历史系。”林年收回目光说。 “跟我同系啊...以后难不成还要成为同班同学?” “不好吗?” “也不是说不好...倒也挺方便的了,以后互相有个照应。”曼蒂转开了视线注意起了前面的路况。 “说说学校的事情。”林年说,“我听说卡梅尔大学最近出了几起杀人案?” 走神的曼蒂冷不丁听见这句话,立刻闷了一脚刹车,刚好停在了红绿灯前,急停弄得后面的车差些追尾,喇叭声瞬间就按了起来包含着一些问候家人的谩骂。 在嘈杂中曼蒂扭头看向林年问,“谁跟你说的?” “昨天白天的时候打听到的。”林年如实说,“住宅区里的人问我读什么大学,我回答他们之后他们都劝我不要去,说最近里面很不太平,据说大学里闹鬼,人心惶惶的。” “闹鬼?” “猛鬼街看过没有?”林年说,“就是那种鬼怪,晚上会找里面的大学生然后一刀子捅进他们的肚子里放血到天花板上去。” “......怎么越传越离谱了。”红绿灯跳转,曼蒂挂挡后松开一些离合慢速向前驶去。 “阿玛拉,这个人你认识吗?”林年问。 “怎么了?”曼蒂心里沉了一下,但面上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听说她就是被鬼怪杀死的。”林年继续说,“鬼怪在晚上找到了她,把她撕成了碎片,血洒了大半个客厅。” “那你怎么看呢...” “放屁。”林年说。 “什么?” “放屁。”林年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有鬼的事情是在放屁。”林年看着曼蒂说,“我是唯物主义者,如果有人想要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神神鬼鬼的事情,那我就会让他把鬼抓到我的面前我才相信。” “如果你真遇到了呢?” “揍它一顿。” “揍谁?” “揍鬼。”林年说,“如果我能打过它,那它就不过如此。” “小孩子暴力倾向能不能别这么严重啊?”曼蒂苦笑着说。 “你跟我年龄差不多,凭什么说我小孩子?” “对不起,跟你在一起聊天总有一种我比你大很多的感觉...”曼蒂挠了挠头又把手放回了方向盘上。 “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林年说道,“进了学校后大概我会着手调查这件事。” “千万别,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些事情背后真的有一个凶手。”曼蒂脸色不太好看,扭头冷冷地警告道,“你如果乱来我就跟你姐说。”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林年愣了一下后,声音有些小了,像是有些沮丧? “是朋友才担心你的安危。”曼蒂皱眉,“总之你离这件事远一点就好了,阿玛拉已经出事了,我不想有第二个人出事情...” “你认识阿玛拉。”林年话语里的沮丧瞬间消失了,抬头重新看向曼蒂目光灼灼,“果然,你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了解得很深,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阿玛拉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遇害了,所以你才会深陷进卡梅尔大学发生的两起凶杀案里...在这过程中你跟一群人起了争执,也就是那群校园霸凌你的人?昨晚你那么久才回来也是在调查凶杀案的事情吧?” 曼蒂滞住了,要不是正在开车,她真要好好地打量一下身边这个男孩。 这才几句话?对方就基本上把盘摸清楚了。 “我好奇心很强,行动力也很强。”林年看着曼蒂脸色不太对劲,开口解释说,“所以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我都会主动去找乐子,看看有没有架...看看有没有热闹可以凑。” “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很怪?” “经常,姐姐一直让我克制自己,但我不想这么做。”林年扭头看向窗外,“有力气使不出来的感觉很难受,既然我这么能打就该每天找人练一练,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学校我罩你,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哦,明天开始报吧,我还没入学,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曼蒂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男孩了。 一离开他姐这小子话就多了起来,而且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简直像是个多动症+自恋狂+暴力倾向+骚包+中二病患者?全部加起来就是一个完全没长大的孩子...闷骚中带着一些蠢蠢欲动,像是时刻准备着向世界证明自己的闪亮登场。 话题聊到这儿,他们基本也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没开两步就被门口依旧驻守着的警察拦了下来,降下窗户后例行盘问了一遭才放行了。 “看起来情况真的挺糟糕的。”林年转身看着后面校门口一堆警车和警员。 “是啊,所以我才说这件事很严肃,能离远点就离远点。”曼蒂把车开到了停车场,停下车后带上了自己的包下了车,“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去报名。” 林年跟着曼蒂走出了停车场,从大路上走向了教职办公楼,一路上边走曼蒂也边跟他介绍学校里的大体布局情况,一旁上早课的学生在看见曼蒂后也都主动问好,视线忍不住飘到了她身边的林年身上,无数只眼里写满了揣测和八卦。 “师姐你很受欢迎吗?”林年注意到了周边的情况。 “...一般吧。”曼蒂说。 “一般就好。”林年呼了口气。 “怎么,感觉压力大了?”原本在凶杀案之后心情一直都保持着压抑的曼蒂,也忍不住被身边的男孩给逗乐了。 “没有,我害怕以后抢了师姐风头师姐你不高兴,听到师姐你不是太受欢迎我就松口气了。”林年说。 “啧。”曼蒂忍不住咋了一下嘴...这小子有些时候真的好欠啊,搞人心态真的有一手的。 “那抱歉我刚才骗你的,你师姐在学校里其实是风云人物,最受欢迎的学生,你想超过我的话就尽管来试试吧。”曼蒂也不惯着这男孩,直接哼哧哼哧地下了战书。 “看得出来你是骗我的...那些人也是师姐你的粉丝吗?这么早就在路上等着你了。”曼蒂身边林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通往教职办公室的必经之路,在那里站着一小拨人,几乎将路都挡住了。 曼蒂抬头看了一眼,在看清那群人为首的人后愣住了...那群人正是昨晚她撞破秘密聚会的那群转校生,为首的金发男生和黑发的男孩她再熟悉不过了。 而这群人在看见曼蒂走近几步后也愣住了...准确地来说是看见曼蒂身边的男孩后愣住了。 大家的脸上这一刻都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他是...” 一大早等在学校里的恺撒以为自己眼花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子航和兰斯洛特,发现两人也正直直地盯着曼蒂身边的男孩,这样就杜绝了他一个人幻视或者看错了的可能... “走,快走师弟。”曼蒂回头就扯住林年想往路上学生多的地方赶,但一扯居然没扯得动。 “就是他们?”林年看了眼曼蒂的反应,又看了眼前面那十几个学生打扮的家伙问。 “师弟,走啊,这里是学校,他们不敢乱来的。”曼蒂有些急了,这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在这儿横给谁看啊? 反观另一边,恺撒在确认曼蒂身边的就是林年之后目光也沉着了下来,脑海中瞬间想清了很多事情,果然在他们失利之后执行部还是忍不住把林年派进来了,对方现在也在红房子里顶替了之前折损的三个学员的位置吗? 现在这个档口林年进来对他们寻找凶手的进度帮助似乎也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巨大的助力,现在他跟曼蒂·冈萨雷斯这个关键人物出现在了一起,难道这意味着林年成功唤醒了冈萨雷斯的记忆? 这个过程如果可以效仿的话,那岂不是他们就可以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学校里拥有血统的同伴全部叫醒了?在人数的优势下那么多个混血种想要对付一个凶手,就算对方可能是次代种级别的东西他们也必然有一战之力! 脑海过电一样掠过无数思绪后,恺撒立刻就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抬头主动迎向了林年开口喊,“林...” 话没出得了口就给咽回去了,因为恺撒脸上多出了一双43码的鞋子,一记漂亮到极致的飞踢正中了学生会主席的脸,将他整个人踹了出去,摔进了后面的草丛堆中扬起一堆绿叶杂草! “S...”后面的曼蒂几乎是瞬间吐出了‘S-word’的脏话。 在恺撒身边的楚子航也呆住了,看向林年跟看陌生人一样...而很明显,林年看他也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拳头分秒就已经招呼到他的脸颊前了! 楚子航没来得及做反击,好在了兰斯洛特拉了他一把,自己吃了这一拳,正中鼻梁被打得倒飞了出去,空气中血花飘散。 这下这群‘A’级学生才意识到了情况好像他妈的有点不对劲了起来,伸手就要抓林年,都是手还没碰到人肩膀,手腕就被扯住了,猛地一拖就被扯翻到了地上下巴吃了一脚昏厥了过去,干净利落下手狠辣。 这时楚子航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主动向前伸出了手想要制止林年在他们眼里的发疯行为,林年避开了抓过来的手一个膝撞就顶向了楚子航的裆部,但却被单手按住了膝盖。 膝盖上传递而来的巨大力量直接把楚子航送得向后翻倒过去,感受着这股霸道的力气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了林年的眼眸,可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他。苏茜和维乐娃立刻扑过去接住了倒飞出去的楚子航,三人后退了几步才堪堪没有滚倒在地上。 就在林年正准备继续冲上去扑打,一旁的其他‘A’级学生也要冲过来擒抱他的时候,刺耳的哨子声吹响了了。 不远处几个学校里的保安和巡逻的警察冲了过来,有几个警察还伸手按在了枪套上,脸上写满了惊怒和严肃。 曼蒂这时也抓住机会扑了过来,死死扯住了林年的手臂帮他往回拖,那几个‘A’级学生都愤怒和不解地看向了林年身边的曼蒂,很有可能是在这一场冲突中意外误会了什么... “下次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林年看着被扶起来的楚子航,意识到了对方可能是这群人的话事人说,“出现一次我打一次。” “好了...少说两句!”曼蒂被这男孩的生猛给吓得不轻,只能一边劝着一边担忧地看向不远处跑来的警察和保安。 话说林年这才是第一天来上学吧?来就搞那么大动静真的合适吗?不会入学就被退学吧? ------------ 第三百九十五章:游戏开始 “现在的年轻人啊,争风吃醋要不得,我知道你们现在17、8岁正处青春的年纪,但有些时候不为了他人着想也要为了自己着想啊...” 校长室,曼蒂和林年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办公桌对面的银发校长双手抱着拳拖着下巴苦口婆心地做着劝诫。 校长室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走廊,百叶帘后可以依稀看见鼻青脸肿的几个转校生排排坐在外面等待着训话,偶尔走过几个教授和讲师,在看见这些学生脸上的挂彩后都不由摇头叹息,又仿佛司空见惯一般不多说半句话,抱着自己的教案和书本就离开了。 年轻人嘛...打架太正常不过了,尤其是为了漂亮的女生打架。 如果是平时的话,这件事大概都不会上纲上线到校长室来处理,随便口头批评一下该干嘛干嘛,但最近一段时期太过于特殊了,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曼蒂趁着校长训话的过程中扭头向窗户外看,阳光洒在窗口空气里像是弥漫着金色的灰尘,窗外的冷白色的太阳挂在天头,一点点往下落。 校园里的人们被黄色的阳光晒着非但没有精神起来,反倒是显得有些疲态和乍静,整个校园乃至小镇都像是陷入午睡的梦境,亦或者回味着梦境,步履下的乏味和平淡就像是拿手指在黑白键上拨弄小调,反复来反复去都是那么一小段,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在曼蒂身边的林年注意力也从未放在校长的身上,他是跟曼蒂一起犯事的,所以曼蒂成了他的保护伞,就算不给他面子也得给曼蒂几分面子,校长就算再威胁、恐吓也显得那么色厉内茬。 他的视线一直都是投放在落地窗外的走廊上的,在走廊的排排座椅上,金发的转校生和跟他同样黑发的转校生坐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就像是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好了...基本上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回去吧,下午应该还有课吧?别迟到了。”校长停下了说话,喝了口水看着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顺带让外面的那两个人也进来。”在林年和曼蒂起身走向大门时,校长说,“大家都是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我不求你们握手言和,以后见着实在忍受不了调头就走就行了...但也千万别因为到底谁该调头先走起矛盾再打起来。” “知道了...谢谢校长。”曼蒂叹了口气拧开了门把手,先让林年出去,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老人点了点头,老人也微笑着冲着她摆手。 出了教室,椅子上的恺撒和楚子航都站了起来,曼蒂第一时间就伸手按住了一旁的林年,警告式地盯住这两个居心叵测的转校生说,“你们现在没有在警察局的监狱门前,而是在校长办公室是为什么,我猜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想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戏码,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我现在只说一次,离我和我的朋友都远点,滚出我们的生活!” 楚子航和恺撒看都没有看曼蒂,而是把目光投在了她身后的林年身上,眼里都掠过了难以明悟的情绪。 林年也盯着他们,尤其是看恺撒,这个走到哪儿都会被女生追捧的大帅哥现在可谓是破了相,鼻子上盖着纱布,一大团脸都红得像是渗血了,但对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懊恼或者愤怒的情绪,盯着林年就盯着,目光让一旁的曼蒂都有些发瘆,主动挪动脚步挡开了两者。 “校长让你们进去,希望你们识相一些,不要让我抓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曼蒂匆匆威胁了两句后,拉着林年从走廊离开了,恺撒和楚子航一言不发就那么站在门前看着两人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 从教职大楼走了出来,晒到了黄暖的阳光,曼蒂这才吐了口闷气,头顶太阳已经爬到顶头了,这一耽搁就是一上午的时间,课也没上到几节,估计事后还得找莉莉和阿玛... 曼蒂顿了一下,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一旁的林年倒是脸色如常,好像啥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双手揣在兜里望着阳光下人来人往的校园发呆。 “走了,吃饭。”曼蒂扯了扯他的衣袖说。 有曼蒂这根半个老油条带路,两人几分钟的路程就走到了校园食堂的地方,打了两份饭,土豆泥、猪肘子、鸡肉沙拉以及一盒牛奶和一根新鲜的香蕉。 曼蒂请的客,林年倒也没显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还多要了一颗橘子...引得曼蒂侧目了几眼,以后这家伙不会真赖上自己天天蹭自己饭吧? 食堂里人不少,两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了,才吃了几口,林年就主动挑起了话题,而话题内容果然也是跟上午事情有关的。 “那群家伙跟那两起凶杀案有关系?” “注意,不是凶杀案,詹姆斯老师还没死,阿玛拉也只是失踪了,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两起案件中有人死亡,所以最多定性为暴力案件。”曼蒂有些心神不宁地说道,咬着勺子多看了一眼对面陷入思考的林年。 没想到这师弟还真挺能打的...虽然早上一人单挑所有转校生酷炫地要死,但毫无疑问林年也被牵扯进来了,那群转校生看林年的目光很不对劲,简直就像是看什么稀世之宝一样...上一次见到这种目光还是那天晚上在教学楼里的时候,她差点就被那群痴汉给摁住了。 “会不会他们就是凶手?阿玛拉就是他们带走的,冷杉树林和入室凶手都是同一批人。”林年问。 “不大可能...一般人根本没法做到客厅里那一幕,詹姆斯老师的事情和阿玛拉的事情是不同的人做的,前者那群转校生已经单方面向我承认了,而后者...一定是某种...怪物干的。”曼蒂说,“我知道我用‘怪物’来形容这” “所以我们重点要找的凶手是一个怪物?”林年点头说,“怪物是什么样子?” “...你就这么相信了有怪物这件事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希望有,如果有的话我会很高兴。”林年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除了我之外的其他怪物,如果遇到了我就能跟他打一架了。” “你暴力倾向这么严重吗?”曼蒂感觉有些头疼,勺子不断地在土豆泥里戳着,歪头盯着面前的男孩。 “要不然呢?憋着,装作自己是个正常人,在社会里一直长年累月地伪装下去,希望有同类发现自己然后接受自己?”林年淡淡地说。 “你只是个比较能打的普通男孩,别那么中二病好吗?”曼蒂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们继续聊凶杀案。”林年把话题扯回来了,“既然你说你的朋友阿玛拉只是失踪了,那我们就想办法把她找出来,然后带回来送去医院治疗,听传言里说她家的客厅出血量似乎很大,如果是正常人应该会在半小时内出血性休克濒临死亡,但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时间了,假设她没有死亡,那么她也需要治疗。” “福尔摩斯,你有什么见解?你才来这个小镇一天...哦不,半天时间。”曼蒂耷拉着眼皮盯着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餐盘。 “那群转校生。”林年说,“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群转校生就是凶手,我们只要逮住他们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能不能别去惹他们了?”曼蒂有些头疼,她也知道那群转校生有问题,或许知道很多事情,但某种预感告诉她,她得离那群莫名其妙的家伙远一些,只要挨近了那群人准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这是唯一的线索啊。”林年抬头看向曼蒂,“我了解的情况很少你是知道的,在我看来那群转校生就是最大的线索,为什么我不去抓住这条线索,而是要白费功夫和时间到其他地方去?” “他们人多,而且...而且有问题。” “人多不是问题。”林年说话之间从来没有忘记干饭,餐盘里基本已经空掉了,正在慢腾腾地剥着橘子,“你不想你的好朋友回来了?” “......”曼蒂沉默了,脸上满是烦闷。 其实就这么想起来的话,她之前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平稳的,上学放学偶尔性质不错参加一两个party调解情绪舒缓压力,直到有一天那群莫名其妙的转校生就出现了,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她郁郁寡欢,然后历史老师被刺,阿玛拉被拉到party上单独回家又被绑架了...好像所有的问题都是从那群转校生出现开始的! “找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去试想什么怪物,什么复杂的问题,知道‘奥卡姆剃刀定理’吗?” “听说过...”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林年看着曼蒂的眼睛说,“比如‘宇宙大爆炸理论’和‘神创造世界的理论’,比起前者,后者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个‘神’,而前者的宇宙是确实存在的,两者相比后者值得质疑的条件多了一个。根据剃刀理论,多出不必要条件的选项则被否定,所以‘宇宙大爆炸’比‘神明创世’更站得住跟脚。” “......”曼蒂眼里还是有些奇怪,“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我记忆力很好,平时会看许多东西。”林年说,“还没理解吗?那我再举个例子吧,你知道车库里的喷火龙吗?” “什么玩意儿?” “有一天有人说他的车库里有一只喷火龙,我表示怀疑,我就说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这时他就解释说,哦,你没法看见,因为那只喷火龙是隐形的。我说那他总会喷火吧,让我感受下温度?他又说对不起,那条喷火龙喷出来的火温度和室温一样,你感受不到的。我说那他总有实质体积存在吧,让我摸摸它?他说不行啊,这条喷火龙只有我能摸到也只有我能看到。”林年说,“这样无穷地提出质疑和做出解答是无休止的,根据剃刀定律,这个人在这段问话中为这只喷火龙增加了无数的条件,隐形、常温火焰、无法触碰。而另一个答案就很简单了,这条喷火龙不存在...” “根据剃刀定律取条件最少的一方为正确。”曼蒂叹了口气,“你是想告诉我怪物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那群转校生自导自演的吗?包括阿玛拉的事情?可我之前偷听过那群转校生聚会密谈,他们说他们也在寻找凶手,如果阿玛拉的事情是他们干的,那他们在找的凶手又是谁呢?” “你不是做刑侦的料。”林年打量了一下曼蒂说,“在我看来,遇到这种事情没必要纠结那么多有的没的,先把手上的线索抓牢了,调查清楚了才是应该做的。起码在我看来,‘凶手是转校生’和‘凶手是怪物’,这两个推论里,转校生是实际存在的,但怪物却是你多加出来的条件,所以我更觉得转校生们有嫌疑。” “别忘记了你也是转校生。”曼蒂吐槽道,“你准备怎么做?一进学校就打了一次群架被校长约谈,然后下午继续找他们麻烦,达成当天入学当天被开除的记录吗?你姐知道的话会疯掉的吧?我也得被你姐姐骂死。” “你不想你的朋友被救出来了吗?”林年反问道。 “我当然想。” “那就跟我一起去找那群转校生的麻烦。”林年边吃橘子边说。 “...到底是我跟那群转校生不对头还是你跟他们不对头?”曼蒂有些费解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个带头的金毛...就那个什么加图索来的男生,有些不爽。”林年说。 “怎么不爽了,你嫌他比你帅?” “也不是不爽了,而且他也没我帅...没什么恶感,但就想揍掉他几颗牙。” 不谈你自恋的过分的事情了,曼蒂微微眯眼,你现在都想揍掉人家牙齿了,这还叫没什么恶感? “干脆就现在去找他们吧,他们应该已经从校长室出来了。”林年拿起了桌上最后一根香蕉剥皮塞在了嘴里一口咬掉了一半。 “可别,你最好...”曼蒂正想起身按住林年,但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了周围的食堂。 就连林年一时间也四顾周围了起来,因为他们发现不知何时食堂里开始骚动了起来,原本正常的纷闹嘈杂的环境忽然像是一滩湖泊分岔出了一条支流,所有的学生都莫名地向食堂外涌去了,简直就像是冲进食堂抢饭的倒放版一样... “外面出什么事情了。”林年看了一眼打饭口的方向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又一口吃完了香蕉把皮丢到了餐盘里站了起来。 既然打饭口还老老实实地在食堂里没有飞出去,那这群学生冲出食堂的原因只能是外面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比打饭还要轰动人心的事情。 “什么情况?”曼蒂把餐盘推开了,才站起来就发现林年拿起了她的香蕉剥开了,还递给了她。 “多少吃点,不然对胃不好。” 把香蕉塞到了曼蒂手里,林年两步小跑出去伸手就按住了一个正要随着人群跑出去的带着棒球帽的雀斑男生询问情况。 几秒后,走过来的曼蒂发现林年居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放开了手中的雀斑男生,让他挤进了人流里。 “外面怎么了?” “哦,没什么事...死了个人。”林年抬头看向食堂外的校园,“有个转校生死了,好像叫什么...兰斯洛特来着?” ------------ 第三百九十六章:凶杀现场 尸体是在男厕所里发现的,B栋教学楼四楼的男厕所,万幸食堂里这栋教学楼比较近,当林年和曼蒂赶到的时候警察和保安还没有到现场,整个走廊里被人挤满了,几乎整个教学楼的学生都闻风赶来了,过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慢一点...我去...师弟慢一点。”曼蒂几乎是被林年扯着跑上来的,她没想清楚看起来纤瘦的男孩哪儿来得那么大力气,打架的时候也是,快跑的时候也是,被林年扯着手臂她感觉自己被一辆火车给挂住了,整个路上风驰电掣都没法形容那股子狂飙感。 他们算是先一批到的人了,依旧被堵死在了走廊的中段,但这阻碍不了他们的脚步,林年一只手牵着曼蒂另一只手就只顾划拉人,像是逆流而上的黑色鲑鱼,强行把前面的所有人给拨开,但凡有脾气暴躁想拉住林年动手的,肚子就先挨了一拳差些把午饭给吐出来退到了旁边去。 一会儿功夫,林年和曼蒂就挤到了男厕所外,到了这里倒是一下子就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一群学生似乎就只敢聚集在洗手间外面,谁都不敢再往里踏一步。 林年带着曼蒂往前走了两步,曼蒂的手忽然就被人扯住了,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莉莉,对方正单手捂住口鼻满脸惊慌的模样低喊,“别进去...里面死人了。” “有些时候死人才是最好的线索。”林年回头瞥了莉莉一眼,“里面还有谁吗?” “没有人了...刚才我们会里有几个男生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吐着出来了,还劝我别进去。”在莉莉身旁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飞行员夹克的男学生低声说,“里面那家伙...好像死得有点惨。” “克洛斯?你当时也在现场?”曼蒂一眼就认出了说话的这人正是兄弟会的会长克洛斯。 “没有...死人的事情是几个偷跑出来去厕所抽烟的男生发现的,有个当初被吓尿了,另外两个倒是比较镇定,冲出来就回课堂跟教课老师汇报了这件事,然后整个教学楼都知道了。”克洛斯脸色难看地说。 “死得有多惨?”林年问。 “你只需要知道很惨就是了...我们会里平时胆子最大,最喜欢恐怖片的几个哥们儿进去想拍照,才进里面不到五秒钟就哭爹喊娘着冲出来了,边跑边吐...还有一个都吓尿了。” 曼蒂发誓这句话一出口,她从林年的眼睛里看到了猎奇和兴奋的光芒闪过去了...见鬼的,这家伙不会真的有暴力倾向吧? “死的是转校生?”曼蒂低声问。 “转校生,太好认出来了,好像是叫兰斯洛特来着...然后就这么死了,他们拿相机给我看了照片...就算是只看了照片我感觉回家都得做噩梦了。”克洛斯的表情有些发白。 “照片给我看看。”曼蒂说。 “有现场还看什么照片...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林年随手就把曼蒂扯离了人群,走向了男厕所里面,“我们才在讨论那群转校生是凶手,结果其中一个转校生就遇害了。” “你难道认为...”曼蒂脸色一紧,视线也从欲言又止的莉莉和克洛斯身上抽离了回来,看向了拉着自己的林年。 “说不定是我错了,真是怪物干的,而那群转校生也在追查这个‘凶手’,他们的行为已经被‘凶手’注意到了,于是开始对他们进行猎杀了!”林年说。 曼蒂有些悚然...如果凶手找上了转校生,那未必不会找上她,因为她也是寻找凶手里的一员,而且比起转校生她更为势单力薄一些。 脑袋胡思乱想一些事情的时候,曼蒂和林年已经离开人群走到男厕所门口了,四周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屏息就能听见厕所内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声,以及没有拧紧的水龙头的水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回荡着,令人脑海中弥漫起幽深清冷的雾气来,按捺不住的轻微呼吸抽进鼻腔里的也全是冷意。 卡梅尔高中很注重校园环境,就算是洗手间这种地方也格外结晶,每天都有固定的班级打扫,所以它的瓷砖是瓷白的,白得有些发蓝,将整个环境染得格外幽深。 林年面色如常地走进了男厕所,耳边全是水滴声和风声,窗户外吹进来的冷风撩起了他的额发,身后的曼蒂也忍不住东张西望了起来,想看看那副死相惨状的尸体在哪里... “别找了。”林年忽然说道,他似有所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转身过来抬头看向了身后门上面的宽阔墙壁,“在上面。” 曼蒂下意识回头,然后窒息了。 一具男性的尸体被钉死在了洗手间进门高处的墙壁上,距离地面三四米左右,一根黑色的铁钉穿过了他的太阳穴,将他整个人侧着钉死在了墙面上,由于是大脑贯穿伤,伤口堵塞很严,鲜血并没有肆意流淌成血泊,只是一滴一滴地落下...他们之前听见的水滴声也并非是水龙头的声音,而是血滴的声音。 铁钉钉得很深,几乎贯穿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大脑,那颗脑袋与地面呈九十度,双眼呆呆地直视着前方,铁钉入脑的地方能看见一些红白的粘稠之物。单论死状来说其实很一般,就算是路上大卡车碾过的尸体都比这可怕数倍,真正吓倒那些男生的是这种具有诡异宗教仪式感的死状。 那一头金发像是被人暴戾拉扯过一般沾满了血迹,成年人的身体被悬空鼎在高处,整个身体都被重力拖直了,像是死而未僵一样,睁着的双眼无神又呆板,原本立体英俊的脸庞上每一道线条都流淌着血迹。 “兰斯洛特。”曼蒂念出了她的名字,眼里满是震惊。十几个转校生她几乎都认完了,毕竟她总需要知道自己敌人的一些情报,而这个金发的男生正是转校生中的一员,经常跟在那个楚子航身边。 但他现在死了,死得那么突然 “我记得他。”林年点头,“早上他挨过我一拳头,没晕,算是条硬汉。” “可这是怎么挂上去的...”曼蒂轻轻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踩踏物,厕所的大门也是往外推开的,无法拉到里面来利用门板作为踏板。 “把尸体丢上去,然后丢出一根铁钉穿过侧脑,将人钉死在墙壁上?” “你在开玩笑吗...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气...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完成的。” “那我们的凶手就不是人咯。”林年注视着尸体说,“如果不靠任何器具将一个成年人钉死在墙壁上,那只能是怪物能做到的。” “器具...对,凶手可以搬梯子来进行尸体的悬挂!” “你才笃信阿玛拉是怪物带走的,现在又拒绝相信怪物二度作案是不是有点矛盾?”林年看了她一眼问。 “我只是...”曼蒂还处在震惊之中,思维有些混乱,可话还没说出口,厕所外又再度冲进来了两个身影。 恺撒·加图索和楚子航,两人问询后几乎是飞奔而来的,脸色铁青,在人群中还挤出了剩下的十几个转校生,近乎堵死了洗手间的入口,将这里封闭了起来。 “你的人?”林年看着走进来的两人,抬头示意了一下墙壁问。 在看到墙壁上的兰斯洛特后,两人几乎第一眼就看向了林年。 “看我干什么?我们也是刚到的,外面的所有人都可以作为人证。”林年有些莫名其妙,“监控录像也可以证明我们在赶到之前一直都坐在食堂里,没有任何作案时间。” 恺撒和楚子航都没说话,算是暂时相信了这套说辞,就这个情况来看林年和曼蒂并不大可能是凶手,早上才起了冲突,中午就死人,傻子才会挑这个时机作案,动机不要太明显了。 他们驻足凝视着惨死的兰斯洛特,眉头紧皱着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危机,但在眼眸中的深处却也燃起了火焰...那是终于看到凶手动静的悸动,他们寻找凶手那么久都没有收获,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凶手主动出击了,并且一来就矛头直指他们这群‘外来者’。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前者踏步向了大门与墙壁形成的夹角微微蹲下双手重叠在了一起,后者一个垫步上去被送到了近乎三米的高度,四肢并用撑在了墙壁的夹角中,几乎与挂着的尸体高度持平。 “...嗯,不错的技巧。”林年点头看向曼蒂小声说,“其实之前我还准备让你趴下让我踩一下的...但感觉高度还是不够就没这么做。” 曼蒂扭头古怪地看了林年一眼,总感觉对方说的这种操作怪熟悉的... “尸体还很新鲜,具有一定温度。”楚子航探出用衣袖包裹的右手,轻轻触碰检查了兰斯洛特的身体,“没有尸僵,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贯穿伤...暂时只找得到这一处伤口,应该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铁定贯穿了脑袋,反应都没反应得过来就直接脑死亡...敌人的速度很快,特别快,符合混...的特征。” “并且跟踪技巧也很强。”恺撒说,“能跟踪狮心会的精锐不被发现,并且成功偷袭,有一定的暗杀经验。看看凶器。” “帐篷钉,实铁,贯穿大脑后继续贯穿墙壁,一气呵成...墙壁上甚至没有裂痕出现,只经过了一次碰撞,并且入射点是与墙壁垂直的直角。”楚子航的声音很低沉,有一些难以置信在里面。 “总不可能是遇见犯人被吓得跳起了三四米高,然后被铁钉钉死在了墙壁上吧?”曼蒂低声说。 “暂时只能分析出凶手速度快、且力量强悍...暂时无法还原遇害过程...等等!”楚子航正准备从上面跳了下来,但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身形,不惧尸体地探头了过去,伸手轻轻拨开尸体的身体... 还好那根铁钉刺得够深,力量足够挂住尸体才没让尸体摔下来,楚子航将尸体微微掀开露出了后面的墙壁,在看了里面一眼后瞳孔紧缩如针。 “你看见了什么?”下面的恺撒迅速问道。 “有血字...凶手留下的。”楚子航说,“一个数字,‘3’。” 洗手间外响起了骚乱声,楚子航低头看了一眼,立刻跳了下来,他身旁的恺撒忍不住多看了林年一眼... “‘3’?什么意思...凶手下一次要杀‘3’个人吗?”林年也回看了一眼两人,“不管谁动的手,我劝你们小心了,很显然动手的人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真是多谢提醒。”恺撒低声说。 这时警察也终于冲出重重包围涌进了厕所,开始厉声驱逐守在洗手间门口的一众转校生们,他们从得到消息就开始往这边赶了,教学楼外全是警笛的声响,如果不是走廊里人满为患他们早就已经封锁现场了。 曼蒂和林年几乎也是在恺撒和楚子航的注视中离开的,无论如何...凶手已经开始走向台前了,如果这是一场恐怖电影,那么从现在开始电影就逐渐进入了高潮。 ------------ 3月月票悬赏公告 啊...之前说200月票加一更是我自信了,我下意识还以为这本书跟12月的时候没起来一个样子,现在反应过来以及迟了,毕竟话都放出来了。 不食言...200月票一更就一更吧,我会死得很难看(确信)。还是跟12月一样,基础一更,其他算加更,基本上每天更新不会少于三更,后面我能加多少更就加多少更...以及希望读者们别盯着章节看,我经常一章写四五六千字,这么算一章我大概要加死在电脑前(吐血)。 总而言之3月我每天还是会写到状态允许下的极限吧,基本每天都是四五更起步,希望月票能给力一些,让我死得惨一点。 以及都说这个月摸,这个月其实我也写了17万字,这个月还只有28号...我章节看着少,字数却是不少的,摸也必然不会摸得很厉害。 就这样吧...月票悬赏开始,我明天也化身码字机器了,每天基本万字起步,写个痛快。 ------------ 第三百九十七章:圣经 兰斯洛特死了。 作为跟曼蒂和林年不对头的转校生的一员,兰斯洛特的死亡本该让两人幸灾乐祸或者开香槟庆祝一下,但他们此刻却完全没有这个兴致——准确地来说是曼蒂没有这个兴致,她在离开死亡现场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赶往了学校的图书馆。 在图书馆中,林年坐在椅子上抱着本《犯罪心理画像》在啃,曼蒂忙不迭地在无数林立的书架之中穿行,一边嘀咕一边翻弄着书架上的书籍,发出的噪音屡次引来图书管理员的关注,不过由于中午的事情,几乎也没多少人耐得住性子还能待在图书馆啃书,她这么胡来倒是也吵不到其他人。 “你在找什么?” “一本书...很老的书。” “有多老?” “在它写出来的时候你爸爸都还没出生。” “我哪里知道我爸爸是多久生的?我是孤儿。” “喔,抱歉...我找到了!”曼蒂忽然低喊了一句,从面前的书架里抽出了一本满是灰尘的黑色封皮书籍。 坐在书架旁长桌上的林年斜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你花了那么长时间,就找到了这本书?” “要想在一个年轻人都胆敢戏谑上帝的年代找到一本完好无损没有涂鸦的《圣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放在明显地方的《圣经》谁敢去翻?打开封皮里面的内容大概都被换成《PlayBoy》了。”曼蒂风风火火地走到了桌前把手里的书放在了桌上,掸了掸灰尘翻开了。 “什么是《PlayBoy》?” “别装纯,我看见你挑眉了。”曼蒂嘟哝着来回翻阅着圣经,似乎试图在找些什么。 “我们在厕所发现一个转校生死亡后,你立马就跑到这儿来找《圣经》读,是被吓到了,想用上帝的手稿警示作恶的魔鬼,还是说你觉得转校生的死亡能从这本旧得吃灰的书籍里找到什么线索?”林年翻完了手里的《犯罪心理画像》合上书后看向专心致志的曼蒂。 “那个叫楚子航的转校生说受害者脑袋里钉着的是帐篷钉。”曼蒂说道,“帐篷钉,不是木钉,不是BBQ的烤串,而是帐篷钉...你就不好奇凶器千千万,为什么一定得是帐篷钉吗?” “不好奇啊。”林年说,“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需要我好奇?” 曼蒂还在翻找圣经里的内容,林年就已经把手伸了过去,帮助她翻到了其中的一页,曼蒂原本还想让他别捣乱,但看了一眼书页里的内容后视线就再也拔不开了。 “以色列人反复无常,并不满足于一个神灵,而大多数时候他们陷入困境只因为当他们当时正背叛着上帝的教义。那时他们正承受着他们的敌人杰宾王和西西拉将军的残暴统治。上帝知晓后派先知组成了一只军队,先知找到了一个名为巴拉克的人领导这只军队,巴拉克说如果要让我相信你,那么你就必须加入这只军队为我而战...” “先知却说...他们的敌人,也正是上帝的敌人西西拉将军并不会死于她的手中,而是会死于一个女子,这是神的旨意,任何不遵从神明的人都将走向死亡。”曼蒂看了一眼林年,低头手指着圣经上的故事继续低声讲述,“迷途知返信仰上帝的以色列人很快就胜利了,但西西拉将军却成功地逃脱了战场,他躲进了一顶帐篷里,帐篷的主人给他喝了一杯牛奶。在喝完牛奶后西西拉昏睡了过去...” “然后帐篷的主人就用铁锤将一颗帐篷钉一下子敲进了西西拉将军的头里,钉子从太阳穴刺进西西拉的脑袋,再从另一边刺出来扎进地里,如此一来西西拉的的头就被钉进了地里,死前也像是在临终向上帝忏悔祷告。”林年接着讲完了最后残忍的一段。 “帐篷钉。”曼蒂缓缓将圣经推到了桌中心,“这是圣经里的死法。” “你要的线索。”林年伸手在圣经书页上蹭了蹭,收回手来捻着指肚上的灰尘,“原来你大费周章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查证这个啊,你找一些说出来说不定我就直接告诉你了。” “我哪知道你闲得那么无聊背圣经玩?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基督教徒!” “我说过了,我只是记性好而已。”林年把手上的灰尘在桌面上蹭干净了,“这个线索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钉死西西拉将军的人在圣经里原名叫雅亿,女性名字,是个外邦妇人,却对神有充足的信心和认识,也明白神的旨意,先知在看到西西拉的尸体后都对英勇的妇人抱有敬意,直言在她身上看到了神的光辉,在杀死西西拉的那一刻她就是神的代行者。”曼蒂看着圣经念出了一段原文,“西西拉在她脚前曲身倒卧,在她脚前曲身仆倒;在那里曲身,就在那里仆倒灭亡。” “以色列人因为背弃上帝而陷入了西西拉的暴戾统治,在重新信仰上帝后又得来了神明的庇佑杀死了他们的敌人...意思是不敬神的人终将面临残酷的死亡吗?”林年说,“在我们中国这个故事大概可以总结为两个成语: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凶手为什么会选这么有宗教意义的死亡方法?他在暗示什么?”曼蒂摩挲着手指轻声自问着。 “他的行为是神明指示的,任何追查他的人都是与神明作对?喔,那样子的话转校生被钉死在墙壁上的惨状也可以得以解释了,凶手是神的选民,是神的代行者,拥有一些威能也是情有可原的。”林年低笑着说道。 “这个玩笑可不好玩,事实证明在现代社会里任何胆敢自称为‘神’的东西都会被现实主义粉碎。”曼蒂低声说。 “圣经里有不少死法,那些死法简直不像是圣经里该出现的,反倒是放在恐怖片里更合适。”林年双手手指交叉,“可这些死法基本都是有原因的,死得越惨的越是情有可原,而大多数的原因也只有一个——死者背弃了上帝的旨意。” “被火烤脆、刺入内脏、被虫子活活吃掉、肠道病以及...被狗所食。”曼蒂迅速地翻阅着圣经,越看越心悸,在林年时不时的提示下,很快将这些零零总总多少与背弃上帝有关的死法找齐了,读完之后她的脸都有些发白了。 故事中这些死法格外惨烈,如果放到现实里该是怎样恐怖的场面?被火烤脆...一个活人被火烤脆将是怎么样一种痛苦的过程? “帐篷钉刺头很显然只是开始。”林年直视曼蒂的双眼说,“转校生还有十四个人,这剩下的十四个人估计就得遭受这些背弃上帝的苦难了...即使是这样你还想我抽身事外吗?就凭你一个人可能没法解决这件事吧?” “...不能让他这么为非作歹下去了。”曼蒂深吸了口气,“如果我们的推论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我们面临的将是十四条人命!” “即使十四个人之前想过绑架你?”林年侧头看着曼蒂,对方已经跟他多多少少说过一些转校生的事情了。 “他们在寻找凶手,我们也在寻找凶手,我们算是有同一个敌人。” “两方针锋相对的时候,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第三者插入其中树立外敌?”林年笑了笑,“很老旧的套路,但往往也特别有效。” ------------ 第三百九十八章:两轮太阳 “凶手的目标是转校生,因为转校生在大张旗鼓地调查他,那我们呢?我们也在追查凶手,他不会把矛头转向我们两个吗?” 下午接近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了血的红色。 林年和曼蒂站在教学楼A栋的窗口,眺望着操场里正在漫步前行的三个转校生。 “怕什么,那个叫兰斯洛特的转校生死了是因为他反侦察意识还不够强,但我跟你在一块,就算那个凶手真是神明的代行者也得被我揍趴下。”林年把玩着一枚硬币,让硬币在指缝间快速翻滚,一旁的曼蒂手拿着望远镜仔细监视着校园里三个转校生的情况。 “凶手都留血字放话说下一次要死三个人了,他们还敢这么落单走?”曼蒂问。 “如果他们是真的向追查凶手,这么做反倒是明确的选择。”林年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操场里似乎闲来无事做遛弯的三个转校生,两男一女,男俊女美特别养眼...似乎这群转校生就没一个不养眼的,让人感觉这批人像是模特学院转校过来的一样。 “你是说他们在故意设计诱饵诱导凶手上钩?” “很明显了,这群转校生挺有意思的,如果是寻常人同伴离奇死亡又受到这种威胁,要么一瞬间因为恐惧分崩离析,要么就是拼死抱团在一起,这样做就只会出现两种情况,被凶手逐一击破,或者在抱团紧张到出现纰漏的时候,上厕所时刚好死上几个...经典的恐怖片桥段。”林年分析道: “可这群转校生却是反其道而行,直接把人分批行动,现在我们能看见的操场里有三个人,在操场靠近三百米外的树林里其实还有五个,最近的教学楼B栋里有四个,我们这边教学楼A栋楼下也藏了两个,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不出半分钟他们就可以集体赶到事发现场包围凶手。” “我们楼下还有两个转校生?”曼蒂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吃了一惊。 “你没注意到吗?我们离开案发现场后就屁股后面就一直吊了两个尾巴,一个红头发一个黑头发,都是女生,跟踪技巧很好,但差了点,如果我这都发现不了,那以前都不知道被背后套麻袋揍了多少次了。”林年笑着说。 曼蒂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天罗地网啊...如果出现失误了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那就不要失败。”林年说,“敢制造机会给凶手就代表了他们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有一点我不知道我感觉得对不对,那就是我一直觉得他们挺急躁的,感觉像是在抢时间一样,每次行动都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感...有这种感觉的人多半都不怕死。” “这么明显的局,你觉得凶手会上套吗?”曼蒂低头瞅了一眼极远处校门口的警车,出了中午那档子事情整所学校都风声鹤唳了起来,“同一天作案两次...还是在同一个地点,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吧?” “信仰宗教的人大抵都有些沾点疯气,而且别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我们之所以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转校生那边压根就没怎么防范我们,除了楼下那两个监视我们的人刻意隐藏,其他的布局都是放给我们看的。”林年淡笑着说,“好像他们也挺期待我们做些什么动作似的,总不会以为我们两个是杀了他们的人的凶手吧?” “我不像凶手,但你挺像的。”曼蒂斜眼瞅着这个只认识一天的师弟,帅气的脸蛋上被斜阳染得红彤彤地。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所以我备过案的警察局也不止一个。”林年耸了耸肩毫不在意这种不痛不痒的诋毁,“那我以杀人凶手的角度帮你分析问题,今天十二点之前不管这群转校生放不放弃诱饵行动,凶手必然会再次出手!如果我们保持旁观,那么必然再死三个人!” “那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应该是自信。”林年低笑着说,“我就是自信的人,所以很能理解凶手那种狂气,那是没把这个社会和世界规则当回事儿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这种人遇到转校生的挑衅很难忍住不继续出手...而当出手就是我们逮住他的最好机会。” “逮住凶手一切就结束了,阿玛拉也能救出来了。”曼蒂小声说。 她看了一眼袖下的手表,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七点,学校里因为中午的事情已经基本停课了,除了住校生外大多学生都提早回家了。整个校园里寂静一片,只能听见夕阳在教学楼建筑上摩挲的宁静声,偶尔飞过两次黑色的鸟禽,振翅的动作有气无力似是随时都会跌落进残红的天角里。 在教学楼上,曼蒂和林年等待得很有耐心,谁也没有抱怨半句话,安静地倚靠在窗户的左右墙边自己玩着自己的,偶尔抬头互视一眼又不说话,那时林年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曼蒂问他在笑什么,他又不肯说,只是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落阳,脸上的笑容就这么缓缓地融化在了渐落西边的残红里。 时间就这么过渡到了晚上。 可能是天不遂人愿,故事电影里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可今晚的月亮却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漆黑的天空上像是挂了新一轮的幽蓝的白太阳,月晕就像是蓝汪汪的火焰,将整个学校都煮得沸腾起来了,虫鸣鸟叫声不断,可就是不见人声。 “十一点半了。”曼蒂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自己的腕表了。 “我之前以为凶手会在七点钟下手,但看起来我猜错了。”林年走到了窗边没有露面,而是轻轻地侧头观察校园里的夜景。 那三个转校生正在人工湖泊边的长椅上坐着聊天,附近有绿化带和小树林以及一片假山群,是再适合不过的藏身地,如果凶手要动手那必然就是从这三个地方任意一个下手...但想一口气杀死三个有所准备的成年人是不是太过托大一些了?难道凶手这次杀人不准备按照圣经里的规矩来了吗,而是直接上火器? 感觉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年头就算是美丽的修女的袖袍地下也藏了一杆左轮,你诚心祷神她就抽出圣经为你祷告,你动心邪念她就抽出左轮送你去见上帝,我凶手身为神的代言者用M1917史密斯威森惩戒你似乎也合情合理不是吗? 反正曼蒂是猜不到凶手会用哪种方法干掉三个转校生了,反正对方动手的瞬间身份就会天下大白,是人是鬼是怪物,在他露面的那一刻就宣告暴露。 “应该是十二点动手,十二这个数字在圣经里表征神性与人性的调和,为着完整并完全地执行神的行政。”林年说,“转校生们应该跟我们一样解读出了帐篷钉的含义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三个人坐的姿态,时不时地扭头张望,以及藏在袖子和怀里的手代表他们已经做好临战准备了。” “...没想到凶手这么说一不二,用帐篷钉干掉你的人透露给你自己是替神动手的,继续施下惩戒的时间也强行完美贴合符合交易的神圣数字。”林年啧了一下,“我都要快被他感动了,如果有机会跟他搭上几句话,我一定会跟他好好聊聊。” “戏别那么多好不好!我们现在在三楼,如果出事情了第一时间能赶过去吗?”曼蒂问,“要不要先下去二楼?下面有片草坪,我学过跑酷和舞蹈,真出事情了我们直接跳下去赶路也不会摔伤。” “我不是说过了么,楼下就有两个转校生在监视我们,现在马上十二点了,我们挑这个点下去不是增加自己的嫌疑吗?本来那群转校生看见我们第一个赶到现场就觉得我们有问题了。”林年白了她一眼。 “那就等吧...到时候在看怎么办。”曼蒂被林年杵哑火了,总感觉这个师弟出现后她的地位就开始逐步下降了,原本在学院里她好歹还算个人物,怎么现在活像个跟班的了? 腕表上秒针嘀嗒转圈,分针每一次的拨动都像是末日审判的号角在呜咽。 很明显转校生们比林年和曼蒂还要清楚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坐在长椅上的他们都攥紧了怀里的武器,面上装作无事发生一般闲聊着,全身的血液却都在难以遏制地膨胀,汗水顺着脊梁流到了腰上,令人难受。 湖里倒影着月的影子,白光像是将整个湖面冰封了,而那倒影的圆月就是冻面上的一处冰坑,里面有暗暗的影子流淌,像是底下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猛兽。 张开笼罩了半个小镇的巨型领域的使用者,身份一直未明的真正凶手,疑似龙王级别的恐怖存在...这是他们的敌人,而他们的敌人就要来杀他们了,踏着十二点的月光和悼亡的钟声。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 于是时间来到了十二点。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然后真的巨大的钟声敲响了!轰隆而宏大,古朴而沉重。 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抬头望向了宏大声音的来源处,那是学院的钟楼,尖顶上挂着那轮圆月,古铜色的钟表盘上的秒针、分针、时针完全重合在了一起,让人想起了挂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在钟声中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致,明面上的、暗面上的、台前的,幕后的,这场戏剧终于要上升到高潮了,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着那如接天狂潮般落下的巨子! 长椅上的三个‘A’级学员僵坐在一起,屏气敛息注视着周遭的每一处环境,眼眸的深处跳动着一抹微乎其微的金意,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悚然的情绪似是在他们的胸腔里胀满了一团滚烫的气流,需要用接下来视死如归的战斗彻底释放出来! 可接下来什么都没发生。 十二道钟声长鸣,然后学院陷入寂静,秒针继续走,月亮继续圆,心脏一直在跳。 分针继续走动了,这完全就像是一个日复一日的普通十二点深夜,没有任何值得激动的事情发生。 “难道我猜错了?”A栋教学楼上,几乎是趴到窗口的林年盯着长椅上开始东张西望的转校生面露疑惑,“不会不是十二点啊,而是一点吧?十二个门徒加上耶稣自己的‘十三’?” 这个疑问也正出现在十四位转校生的心里,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黑暗的卡梅尔学院里,有温和的光亮了起来。 人工湖边长椅上的维乐娃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远处伫立在黑夜中的教学楼,在她身边另外两个学员也纷纷站直了睁大了眼睛死死看向同样的地方...他们的脸上都被那温和如日出的光芒照亮了。 【1:3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光是从A、B两栋教学楼中升起来的,每一扇窗户都往外射出着温和的阳光,教学楼像是张着巨口吐射光芒的巨人,光线几乎照亮了半个学院。 就连月亮在这一瞬都黯然失色了,像是降到西边的太阳并没有藏在地平线后,而是躲在了这两栋教学楼里,在十二点之后,再度升了起来,光耀大地。 冷杉树林之中,恺撒和楚子航一群人也冲了出来,本是晚上,但每个人的身后都被那两轮太阳照射出的阳光拖拽出了清晰的影子,每个人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神圣感,温和的光芒照亮着黑暗中的他们,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戏谑着阴暗中卑劣的老鼠。 亦如创世所言,上帝在第一天创造了地球,第二天创造了月亮,第三天才创造出太阳。 进入卡梅尔小镇的第三天,两轮圆日乍现。 ------------ 第三百九十九章:怪物 林年和曼蒂是在后知后觉才发现异状发生的,身在庐山的缘故,他们观察到那注意点亮整个卡梅尔大学的光芒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那正是在他们自己所在的教学楼发生的神迹。 他们在那瞬间只知道有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情在刹那间就脱出了正常凶杀案可以掌控的范围...在夜晚时分制造出足以将整个大学照明的通天光芒,这根本不是正常逻辑可以解释的了。 真正提醒了两人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脚下的是一阵歌声...一阵女人的歌声,在那温暖神圣的光芒中有女人在唱歌,而歌声就在他们的脚下...A栋教学楼的二楼,那两个监视他们的转校生的地方! “我有些开始相信你说的‘怪物’了,我也做好准备去会会他了。”这是林年在翻出三楼窗户的前一刻跟曼蒂说的话。 下一刻,曼蒂就被他硬生生扯住跳出了三楼,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快速下坠不到五米,林年就一把扯住了二楼窗户的床沿,硬生生刹住了下坠的势头。 单臂用力,林年展现出了曼蒂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将她给甩进了窗户里,而林年一个翻身就跃进了二楼的走廊中,在落地站稳后他发现被自己丢进来的曼蒂正呆呆地坐在地上看向走廊的深处,而他也在下一刻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就见到了令人窒息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是走廊中心,靠近楼道的地方,在那里站着两个女孩,一个黑发一个红发,曼蒂记得她们的名字,苏茜和陈墨瞳,两个中国来的转校生...但现在她们已经死了。 觐见神明者,终会留下代价。 而她们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在两人的面前站立着一个笼罩在炽热光芒中的纤瘦人形,披着白色的斗篷,斗篷下的身体被绷带缠绕满,只露出一双能让人想到烈阳当空的双眸,祂身后的阳光仿佛浪潮一般不断在走廊中冲刷着,空气里没有灼热,只有温暖和圣洁。 歌声彻天响,来源正是那白斗篷如神般的存在,在祂身边,两个女孩也化作了白色的天使...她们的整个身体化作了白色的腊状,维持着人形,都坐着准备攻击的动作,但她们却始终没有机会拔出腰间的枪来。 白色的神祇站在两个女神的中间,探过了头像是在跟她们耳语什么,她们在听完神言后就永远消失在了这个小镇中,甚至没有反抗和求救的机会。 背弃上帝的惩戒之一,被火烤脆。 两个转校生的死法真的应了林年和曼蒂的猜想,暗合了圣经中的惊悚事例。 “这就是你说的白色的怪物?”林年低头看了一眼曼蒂,又看向了笼罩在光芒中的神祇,“白倒是的确挺白的...也的确像是个怪物。” “我觉得我说的不...不是这种白色。” 曼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迎着那股温热的光芒感觉自己连呼吸都那么紧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对走廊深处那位神祇的不敬,恨不得窒息到死匍匐在地上才能求得对方的谅解。 无论如何,这未出场无论是宗教寓意还是外观都符合了‘神祇’标准的东西,完全将那群转校生玩弄于了股掌之间。 ‘3’这个寓意现在也迎刃而解了,并非是3个人...而是3组人,如果林年没记错的话,转校生们的人员分配是3、5、2、2、2,3个诱饵,5个伏击,剩下的六人两个一组,两组驻守在B栋教学楼,另外一组则是监视林年和曼蒂。 照这么说的话,另外一边的教学楼里那四个人也正在经历着同样的场面? 如果那四个人并不在同一楼层的话,那是不是代表这一尊神祇同时出现在了三个地方? “可从来没有人说过凶手会以这种形式出场啊。”看着这幅场景,林年居然笑了出来。 他正在跟那位神祇对视,而神祇凝视他的目光也不带任何感情波动,仿佛林年并不值得祂在意半分,祂的目光反倒是缓缓落到了林年身边坐在地上的曼蒂身上。 “别看她。”林年挪动了脚步站在了曼蒂的面前微笑着说,“想动她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得先过我这关。” 曼蒂大脑有些混乱,看向林年表情有点匪夷所思,这男孩真的磕大了吗?虽然这么保护她她很感动...但就算你再能打遇到这种超现实的情况再怎么也得怕一下吧?直接挑衅是个什么情况? 紧接着,林年做出了让她血压拉满的动作...这家伙居然从袖子里抽了一把刀出来!足足有半米长,黑色刀柄银色镡口,没有刀柄从袖口抽出来就是光可鉴人的刀刃,在走廊中温热的光芒照耀下显得锋锐无比。 “伊贺太刀,千层钢烧刃。”林年说,“可惜是仿的,正品收藏在博物馆里,搞不到手。” “你想干什么?”曼蒂看了一眼神祇又看了一眼林年感觉有些脸皮发麻。 “我不是说过了吗?”林年屈起右手臂轻轻擦拭干净的短刀,“我是怪物的嘛,遇到另一个怪物自然就想交流一下。” “你拿什么跟祂交流?还不趁祂没准备杀我们的时候跑路?背后就是窗子,这里是二楼,我先跳你再跳?”曼蒂脸色僵硬着说。 “可能不大行,你看人家都说不好了。”林年努了努嘴,示意曼蒂看过去。 曼蒂也看了神祇一眼然后滞住了...对方在摇头,祂在摇头?祂听得见两人说的悄悄话。 “是什么个东西打过再说了。”林年甩了甩握住短刀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怎么打?”曼蒂有些崩溃了。 林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几乎是瞬间,这个男孩睁开了眼睛,一股油然而生的威严从那看似淡薄的身躯中升起了。 ...卡梅尔大学点燃了第三轮太阳。 曼蒂哑住了,在她的眼中,炽热的光芒从身边男孩的双眸中升了起来,那是何等炽热的眼眸,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而对面的神祇竟然也跟他一样拥有着相同的双眸! 一股绝对不输于那位神祇的光和热从男孩身上汹涌而出,以压倒性地驱使反推了过去,整个走廊中就像有两股光明的力量在互相抗衡,不分上下! ——林年说的没有错,他没有必要怕这个怪物,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大的怪物。 他抬起了手中的短刀,跃过头顶,再收拢到了腰间,在海潮般的光和热中矮下了身躯,左手推平虎口呈直角锁定了走廊尽头的那位‘神明’,如岩浆崩裂般的金色瞳眸下,嘴部微微开合吐出了灼热的气息。 “来啊,神祇,看看是来自上帝的圣裁更快,还是我砍掉你脑袋的刀更快!”他低笑着说。 而神祇对之回应的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祂的手臂纤细而柔弱,捆绑着无数的白色绷带仿佛干尸一般。 男孩迸发出占据了半个走廊的光与热瞬间收拢了,终点是他腰间横着的短刀中,两股对冲的海潮其中一股瞬间消失不见,走廊深处神祇爆发出的光芒刹那间汹涌吞噬向了窗前的他和曼蒂! 而这一次,这些光芒带着实质性的高温,将沿途的走廊彻底烧灼了起来,教室的门板焚为黑灰,窗户融为了液体,这些光芒足有上千摄氏度,一旦被笼罩结局必然是成为与那两个转校生女孩一样的白色蜡像! 就在这一瞬之间,林年拔刀了,抽刀的那一刻,刀锋就像抵住了不可见的鞘口一般数倍地推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在她身旁的曼蒂听见了一声振聋发聩的爆响,再而只感觉眼眸一阵难以遏制的剧痛忍不住闭眼了。 那是刀光挫伤了她的眼睛,一刀几乎盖天蔽日的刀芒势如破竹地斩断了火与光的浪潮,整个走廊都在他起步的瞬间崩出裂痕,尚未融化的玻璃崩碎四射! 在乱象之中,他带着那柄短刀穿梭而过火海,一刀切裂了汹涌而来的曜日,暴跳之下直取神祇的脖颈! ------------ 第四百章:合谋 当恺撒、楚子航以及三四个转校生赶到A栋教学楼的二楼时,差些没有敢从楼梯踏到二楼的走廊上。 整个二楼的地面都是漆黑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味,他们越接近二楼走廊的地面裂痕越多,当他们真正踏上去后左右纵观整条走廊简直像是在看通往地狱通道的绘卷。 空气里还带着令人心惊的余威,裂痕就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条走廊,整个建筑都在摇摇欲坠,沿途上教室的窗户和门灰飞烟灭,后面的教室里桌椅板凳尽数杂乱地堆到了墙壁的另一边,像是被一阵狂风吹飞了一般, 整条走廊被切裂成了两半,两侧漆黑如炭的墙壁上平行着一刀狰狞的刀口,从走廊的一边尽头拉扯到了另一边的尽头,就是看到这道刀痕都能让人感到一股锋锐的划伤感,而斩出这一刀的人正静静地站在走廊的中间。 恺撒和楚子航慢步走了过去,站在了把玩着一把空刀柄的林年身后,视线跃过了他的肩头看向了那两樽白色的蜡像,从体态和临死的表情上他们认出了这正是派去监视林年和曼蒂的陈墨瞳和苏茜,她们遭遇到了那两轮夜中亮起的太阳,最终化作了圣经里的白色天使。 曼蒂站在角落四望着这条火吹风割过的走廊,满目疮痍的狼藉每一处细节都流露出数分钟前这里经过的暴戾和恐怖,那长长的触目惊心的刀痕更是显露着那个把玩刀柄男孩之前做出的伟状。 向神跳劈挥刀,这个在任何人看来是可笑玩笑的行径,对方居然真的完成了,而且只差一点就真的砍下了神的头颅。 “差一点的意思就是差很多。”似乎听见了曼蒂心中所想,林年看向了正注视着自己的女孩摇头说,“那一刀劈不中祂的,或者说那一瞬间祂根本就不在那里了,我砍到的只是一道影子。” “你见到了凶手。”林年身后楚子航开口了。 “如果是疑问句请用疑问语气,不要用陈述句来代替疑问句。”林年回头看了一眼黑发的男孩。 “你见到了凶手。”恺撒重复了一遍楚子航的话,还是陈述语气,走廊里这一幕几乎算是明着彰示林年见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且还向对方发起了进攻。 这可怕的刀痕并不难理解,恺撒和楚子航都是知道林年的言灵是刹那,当神速系的言灵使用者到达了一定程度时,挥挥手都能造成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烈效果,何况是给对方一把刀子。 而林年手中的刀也只剩下一把刀柄了,千层钢烧刃的伊贺太刀受不住那切裂的锋锐,在触及凶手的脖颈之前碎裂成了成百上千的碎片,以抛射的状态洒了出去打碎了走廊尽头的墙壁...而那个看似神祇的凶手,却在最后的一瞬间消失了,连带着席卷走廊的神火。 “白斗篷,身体用白布缠住,分不清男女,身形纤瘦,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林年把刀柄随手放在了楚子航的手中,走向了之前神祇站立的位置,“没有任何出现的征兆,我发现祂的时候祂的目的就已经得逞了,很抱歉你们的人死了,我爱莫能助。” “没有看见脸么...”恺撒走到了陈墨瞳的白蜡像前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悲,“他的言灵是什么?” “什么言灵?”林年看向恺撒,发现对方正拿手摁着太阳穴一脸头疼的样子。 “我是说...他的超能力是什么?”恺撒见到林年完全没有反应,只能变了一个词。 “超能力啊?”林年这下明白了过来,“极致的光和高温,并不是概念性的力量,不然被神火一照我就死了,我倾向于解释那些光和热拥有实质的温度和焰压,所以能被我斩击出的风压给吹开。” “喂喂喂,怎么画风一下就变得奇怪起来了?超能力是什么东西?”一旁的曼蒂惊了,怎么大家聊天聊得好好的,忽然就超能力起来了?难道现在在上演的不是恐怖惊悚片,而是超能都市片吗? “小把戏而已,不用在意。”林年摆了摆手。 “你看着这走廊的惨状再说一遍这是小把戏?”曼蒂脸色难看,瞅了一眼那两樽还热乎的白蜡像,“这尸体还有温度啊...” “逝者已逝,不必悲伤。”林年瞥了那两具尸体一眼,“师姐你别忘了,里面其中一个人还提议怎么绑架你呢?她死了你不该开一瓶香槟庆祝?” “真冷血啊...”曼蒂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她忽然想起林年一脸平淡地说他自己是怪物...怪物当然冷血,怪物哪里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所以这句话只敢在心底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可现在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林年说他入校之后可能要抢她的风头了,对方要真发光发热起来她还真只能匍匐在对方的修身仔裤下,什么舞会女皇,以后这所学院大概都要姓林了。 曼蒂又看向恺撒和楚子航,想从这两人的脸上找一些难过和悲伤...也没找到,这两人眼中只有凝重和沉思,望着面前的雕像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些端倪来,时不时张望四周的环境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和着这群人里就她一个正常人呗?大家都是冷血无情的破案机器,就跟那凶手卯上了,不管对方的来头可能大得吓人,表现力强得跟真的神明代行者一样? “你们来得有些慢,以你们之前赶到洗手间的脚力来看,速度应该缩短一半更多,你们来之前去了另一栋教学楼吗?”林年问。 “那边的情况和这里几乎一样。”楚子航说。 这时楼下也传来了脚步声,另外几个尚且存活的学员都赶到了这里,其中第一个冲上来的是诱饵三人组中的其中一个,是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曼蒂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维乐娃来着? 她来时的第一时间就是被这条充满力量痕迹的漆黑走廊给震撼到了,在片刻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林年的身上,忍不住扑了过来。 “干嘛?”林年一个侧身就避开了这女孩的拥抱。 楚子航顺手扯住了维乐娃没让她继续扑上去,附耳低声说了一句,她才愣住了,看向林年表情有那么一丝...哀怨? “你认识她?”曼蒂也附耳小声问向林年。 “不认识。”林年说,“我不喜欢她的头发,白不白,金不金的。” 维乐娃听见这话瞬间犹如雷劈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年,摸了摸自己麻花辫的发梢,在楚子航的拉扯下闷闷地走回了人群中,时不时抬头看林年一眼又看曼蒂一眼,视线着重在曼蒂的头发上... “还剩下八个人?”林年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个转校生,包括恺撒和楚子航在内,原本十八个转校生不到三天几乎就已经去了一半多了,“你们这人数怕是承受不住后面几轮的袭击啊,凶手最多再走个两三轮你们就得全灭了。” “你知道下一轮袭击的线索?”楚子航瞬间读懂了林年话里潜藏的意思。 林年高看了楚子航一眼后点了点头,“如果说洗手间里留了血字写的是‘3’,那么这次凶手留下的信息就是‘6’。” “从哪里可以得出这个结论?”恺撒追问。 “之前的歌声...福音第六章的小调。”林年说,“仔细听很简单就能听出来...但我不会轻易断定凶手是女的,毕竟圣歌这种东西就没有男版的。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二十四小时你们其中会有六个人再度直面凶手,以我对你们的评价,你们多半是没法正面抗衡的...就算你们从非法渠道搞到了枪械。” 曼蒂听到枪械二字就抖了个机灵,看向那两个白蜡像,两个女孩在遭受袭击的时候正在做的动作不是抱头逃窜或者掩面痛哭,而是伸手摸向了腰间...很典型的经受过培训的拔枪动作,但可惜还没完成到一半就被炙烤成了蜡像。 这么说来这群转校生是动真格的要跟凶手不死不休了?死了那么多人了非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越战越勇,现在连热武器都弄上手了。 曼蒂不由打了个寒噤,还好那晚她没有做得太出格了,鬼知道那个时候这群转校生身上有没有武器,如果抽冷子给她一枪她大概就得原地扑街了。 恺撒看着这条走廊上的惊心疮痍沉默着思考了很久,在跟楚子航对视一瞬后,互相的眼中都闪过了共同的光彩,再平静地看向林年,“我们需要帮助...有能力帮助我们的人的帮助。” “找警察?警察可不靠谱,你们就算藏在警察局里也得被烤成炭火。”林年淡笑着说。 “你不是也想抓到凶手吗?”楚子航开口了,直视林年,“你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你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特别感兴趣!如果你想抓到凶手,我们剩下的八个人就是活的诱饵,只要你藏在我们身边,就有机会跟凶手过上招。” 其他转校生都为这一席话感到精神振奋,同时看向林年的眼眸中醍醐灌顶一般涌起了恍然大悟的光芒。 — 是的,他们这群人以‘蛇’为中介偷渡进了卡梅尔小镇中,在这个领域里他们没法使用言灵,所以面对今晚这种能引起这种异象的敌人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这也是他们之前一直所担心的。 所以他们之前才会那么费尽心思地想要拉拢以前的同伴作为战力,因为本体陷入了领域中的同伴们很明显是身怀血统的,只是每个人都像是尚未经历过3E考试一样无法唤醒潜藏在深处的力量。 而现在,‘S’级以一个土著的身份出现了,尽管他看样子是失去了记忆,但却完全保留了血统和言灵,也只有他这种论外的存在刚好能跟深不可测的凶手正面抗衡了! 这种巧合...不,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S’级应该早就算到了这里面的情况,才会甘愿陷入险地跟他们汇合,他相信自己在任何处境下的力量和潜力,也相信他们这群保持着本我的人能在他失去记忆的时候将他拉拢到同一战线来! 恺撒和楚子航现在基本算是摸清楚了林年的布局和想法,毫不犹豫地就向这个强力的外援伸出了橄榄枝! “有点意思...你们甘愿把自己当成诱饵吗?那如果我为了诱敌深入把你们全卖了呢?”林年看着楚子航伸出的右手挑眉问。 “只要你能解决凶手,我们的死活无所谓。”楚子航看着林年的双眼,“我可以把我的命赌在你的手上,因为我赌你赢。” 在他身后,几乎所有转校生都给予了肯定的目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了楚子航的这句话里,他们都赌林年能赢。 “我感觉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诶,师姐。”林年扭头看了一眼曼蒂。 “啊...啊?”曼蒂愣神了一下...从刚才开始她就没什么存在感了,好像林年一登场她这个原本的主角就变成了配角一样的打杂人物。 “我师姐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我这次也是蹭着师姐的车玩进了这次凶杀案里的。”林年顺手就拍在了楚子航的手上。 “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剩下的八个人当诱饵,再骗凶手出来两次...我负责宰掉他!” ------------ 第四百零一章:最后一天 两碗热茶被推到了恺撒和楚子航的面前。 是的...两碗热茶,正常大小的饭碗里面装着香气扑鼻的茶水,黑色的茶叶重重叠叠地沉淀在碗底。 楚子航和恺撒分别端起了茶水,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是该学古代大侠一饮而尽还是轻轻地对着碗口小酌一口...不管怎么样看起来都好像很喜感的样子。 “不好意思,家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杯子没有准备那么多,只能用碗将就一下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林弦满脸抱歉地看着端着碗面面相觑的恺撒和楚子航。 在他们两人身边的沙发上坐满了其他的‘A’级学生,一间客厅里虽然谈不上人满为患,但乍一看也显得十分热闹,像是团年或者某人过生日聚在一起吃饭。 这里是别墅区,林年的家。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距离袭击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在商量一致后,林年果断将恺撒一群人带回了家,美其名曰同学聚会,弄得上晚班回来正想躺着休息的林弦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把客厅收拾出来让所有人堪堪坐下了,然后又是准备零食又是泡茶,学员里的几个女生都看不下去了起身帮忙才把这么多人一口气招呼了下来。 “凌晨两点开同学聚会,这个借口真的没问题吗?”坐在林年身边小板凳上的曼蒂,看着跟恺撒和楚子航寒暄的林弦小声问道,“你姐真不会揍你?” “要揍也是事后揍,往死里揍那种,所以你一直跟着我别乱跑我就不会挨揍。”林年也小声回答她,而后又提高声调看向林弦,“姐,你进屋去休息吧,我跟我朋友一起聊一会儿。” “我没事的,我就在旁边招呼你们就好...好不容易看见你交那么多朋友我打心底里高兴啊,你们有什么需要就给我说,我帮你们准备。”林弦笑着摆了摆手看向沙发上挤成一堆,还有几个端着碗站在沙发后喝茶的学生们说。 “没有的事情...您进去休息吧,我们只是聊一聊一会儿就走了。”恺撒露出了一个微笑。 其他人也立马跟着劝林弦回屋休息,后者似乎也感受到了淡淡的拒意,只能挠了挠头笑着摇头走回了房间,嘴里嘟哝着果然三年一代沟什么的... 直到林弦房间门关上了,客厅里才重新陷入了寂静,恺撒和楚子航放下了手里的茶,看向了林年表情有些怪,“你带你姐姐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林年摸了桌上一块饼干丢嘴里,古怪地看了一眼他们,“我跟我姐姐搬家都需要过问你们的意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恺撒正想继续说什么,却看见一旁的楚子航微微摇头,他也顿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停住了嘴里的话。 现在没必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之前的几次案例证明了试图唤醒这些失去记忆的同伴的记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在林年主动陷入小镇跟他们合作的布局成功后,他们也就没有再去作死的理由了。 “说正事。”恺撒点了点头语气平缓了下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找到凶手,再揍祂一顿,这次注意一些别让祂跑了。”林年喝了口茶简单地说。 沙发后的几个‘A’级学生对视了一眼悄然点了点头,执念很强...该说‘S’级不愧是‘S’级吗?进入领域的人都会失去记忆,从而按照自己的本性进行全新的一段生活,然而‘S’级就算是莽进领域里了,依然还是这么...嫉恶妒仇?跟他们的目的几乎完全一致。 只是从某些细节上来看,他们还是能看出‘S’级的确处于本性外露的模样...比如现在这番说话的腔调和做事的姿态过于放飞自我了。在现实世界,卡塞尔学院里,他们认识的‘S’级可是一个话少,做事干练,同时特别冷淡的王牌专员,完全没有面前林年身上难以掩盖的孩子气。 “从现在获得的条件和情报来看,我们的敌人至少是次代以上的存在,普通的混血做不到这一点。”恺撒说道。 他十分聪明地将一些敏感词汇缩短了,却又将意思讲明白了,一旁的楚子航撩起衣服抽出了一把黑色的伯莱塔放在了桌上,曼蒂看见后忍不住后仰了一些,而林年却是凑近了发现枪柄上有明显的血迹。 “从兰斯洛特身上取回来的。”楚子航说,“在查看血字的时候我把他的枪收起来了,以免被警方查到给我们增加更多的任务量。” “当时他身上带了枪,遇到了今晚你遇到的那个...怪物,只可惜他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钉死在了墙壁上。”恺撒看着林年淡淡地说,“敌人表现出来的第一个特征就是快...但我相信在速度方面上很少人能超过你太多。” “对我这么了解?”林年把枪捡了起来把玩了一下,熟练地把它拆成了零件又装了回去,整个过程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但却没人说什么。 “其次就是言...超能力的问题了,就今晚你对凶手的描述,对方至少表现出了两个性质。”恺撒说,“拥有控制光和热的能力,可以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方...你对这种类型的‘东西’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见过。”林年放下伯莱塔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之前我一直以为就只有我是怪物了,但看你们的接受程度,世界上这种怪物似乎还有很多,只是我没遇到?” “是的。”恺撒爽快地承认了林年的猜想,“我们算是知情人,但没有跟你一样的力量,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些依靠这些力量为非作歹的危险存在,发现他们然后抹杀他们。” “挺干脆的做法,我喜欢。”林年啧了一下,“如果你们存在一个组织说不定我还能在里面混个不错的职位?” 岂止不错的职位,你在执行部里根本就是王牌专员。 所有人内心都默默吐槽了这么一句。 “我们现在的战线基本是稳定的,之前的矛盾可以直接放下,我们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抓住凶手,然后解决掉他。”楚子航看了一眼曼蒂平静地说道。 “由于某种原因,你可以认为是信仰问题,我们不怕死,你也不要担心我们会死,在关键时候我们会为你挡枪,拖延时间,最大可能帮你提供斩杀凶手的机会。”恺撒补充道,“凶手死亡就是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安慰,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钉头,火烤,还剩下刺入内脏、被虫子活活吃掉、肠道病和被狗所食。”曼蒂说话了,每个人都看向了她,只是这次大家的眼里没有太多敌意了,毕竟真正的敌人已经出现了,曼蒂表现出的优异也完全被新跳出来的林年给掩盖了过去...之前还真是他们多心了。 “刺入内脏可以理解,后三种的条件都太苛刻了,如果我是凶手,以我极快的速度为基准,我大概率会选刺入内脏作为下一次审判罪人的手法。”楚子航分析道。 “但也不能大意,在祂表现出光热能力之前谁又知道祂会以炙烤的方式进行第二次惩戒?”恺撒提醒。 “关于刺入内脏的典故,我记得圣经上说是一个肥胖的国王背弃了上帝,于是上帝派出代行者,让代行者觐见那位国王时在私下相处的时候掏出捆在右腿的匕首,刺进了肥胖国王的内脏,就连刀柄都一起陷入了进去。”维乐娃开口,她在私下查阅过圣经典籍,做了很多功课。 “私下相处的时候被捅死了吗?那看来这意有所指接下来我们八个人中谁落单谁就会遇见凶手呢。”恺撒轻声说。 “可以依此布局,但还是要当心,毕竟上一次凶手就钻了文字漏洞...祂并不是那种拘泥于圣经路子的死板机器,可能祂的变通能力比我们想的要强很多。”楚子航说。 “又是背弃上帝...上帝还真是容易被背弃啊。”林年倚靠在椅背上,“凶手既然自认为是神的代行者,要替神完成惩戒,那祂究竟是信仰的哪尊神明呢?你们又犯了什么罪值得受此大刑呢?” 八个转校生都沉默不言了。 现在这屋子里也只有他们清楚现在当下的这个小镇是虚假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言灵领域构建出来的梦境,而构建出梦境的嫌疑人却是一个‘A’级危险混血种? 现在秘党中对这件事的看法有两种不同的声音,第一种就是这个‘A’级混血种其实是尚未苏醒的次代种甚至龙王,在抓捕过程中受到了精神上的刺激导致了错误觉醒...在历史上这种事情是有案例的,事实证明大部分的龙族在尚未苏醒前都以不同形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黑蛇,有的是巨兽,作为迷失人类行走在人世间的例子自然也存在。 而的第二种可能在刚刚被提出的时候就被否认了,有人提出这位‘A’级混血种被更高位,以秘党的知识尚且不能理解的存在更改了血统,从而导致言灵异常扭曲扩张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更改血统这种事情并不是虚妄,因为部分秘党的长老都清楚,在诺玛信息库的深处就有着一份名为‘尼伯龙根计划’的企划,那份企划的最终目的就是人为的提纯血统达到可以匹敌龙王的程度! 可现在早在他们准备实行尼伯龙根计划之前就有了类似的事情发生,让他们接受‘A’级危险混血种被提纯了血统,无异等同于让他们接受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另外一股未知的势力已经提前掌控了‘尼伯龙根计划’了。 可秘党们的‘尼伯龙根计划’甚至还是未完成品,因为他们还缺少了一些最关键的元素,譬如龙王的血清... 所以现在大风向依旧是吹得是这个‘A’级混血种其实是一只苏醒的次代种,而这个猜想似乎也更合情合理一些,能让人比较好接受一点。 “不愿意讲述就算了。”林年扫了这些人一眼随口说,“今晚我们把大致计划定好,之后你们就住旁边曼蒂的家里(一旁的曼蒂陡然抬头一脸茫然)别回去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学校做最后的准备。” “啊?去我家?为什么去我家?” “去学校?”恺撒等人完全无视了曼蒂若有若无的抗议,“明知道敌人是那种恐怖的东西我们还要把他往学校里引吗?” “总比在这片住宅区好,而且你们不知道吗?大学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已经弄得人心惶惶的了,更别提最近小镇上还兴起了一种流行感冒,校方已经准备进行为期一周的停学了,住校生只要不是离得太远的都暂时遣返回家,所以空荡荡的大学里算得上是最好的战场了。”林年说。 “流行感冒?”恺撒愣住了。 “我姐才告诉我的,她说她去上班的时候发现小镇上的人都有些病恹恹的,大家好像都有些气无力,一问才知道是感冒传开了,你们最近也要小心点出门记得戴口罩,不然得着病去拼命是很容易死的。”林年随口解释。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A’级混血种的脸色都是一紧,因为他们清楚林年描述的这并非是什么流行感冒,而是他们时间不多了的证明。 卡梅尔小镇已经被领域笼罩整整三天时间了,三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已经足够摧垮一个人了,人不喝水只能活四到七天,死亡时间完全因人而异,如果不是因为领域的缘故,所有的被困者在现实里都处于一个低消耗的冬眠状态,在第三天的时候这个小镇就应该面临大规模死亡了。 明天,大概也是最后一天的时间,他们必须搞定凶手,不然每往后拖一天就是成百上千人死亡。 “那胜负应该就在明天分晓了。”楚子航轻声说。 “现在情报那么不足,敌人有那么古怪,你还敢那么相信我吗?”林年看着沙发上这个有意思的男孩轻笑着问。 “一直如此。”楚子航也看着他说道。 ------------ 第四百零二章:夜谈 风吹开的窗帘外是黑黢黢的天,天外是黑黝黝的湖,路灯一盏接一盏,明晃晃地照着陷入沉睡的小镇。无边的沉寂,无边的荒凉,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完全没有卧在舒适床榻上的安心感。 曼蒂双手枕着后脑勺,侧头盯着黑夜下小镇的轮廓,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可无论如何她的思绪肯定是不在这间屋子里的,躺在软塌上的只有一具空壳的躯体,牵绊着外面远游的灵魂,直到游荡到宇宙洪荒里撞见惊骇的恐怖才能收回神来。 然后恐怖就出现了。 林年没来由地从床上抬起头来,脑袋占据了曼蒂眼里大半个窗户的位置,盯住了床下地铺上她的眼睛,黑暗中四目相对一下子就把远游的灵魂惊得回神了,不知所措地抬了抬头瞪着林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的视线和思考声吵到我了。”林年顿了一下如实地说,“你在想什么?思考声那么吵?” “我在想要不要起床去搞点面吃,有点饿了。” “5美元,我起床去下面给你吃。” “喂...别太过分好吗?”曼蒂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时间分不清楚这家伙是认真地想要赚自己的5美元还是在搞黄色调情。 “这是我家。”林年低头瞅着她,“我过分点怎么了?” 你特么的... “那要不你把那群人赶到你这边来睡觉,我一个人去我家睡。”曼蒂瞪着林年说。 “那不行。”林年说,“我怕吵到我姐。” “那你就不怕委屈你师姐我?” “我们谁跟谁啊。” “我们很熟吗...?” “最主要是我担心那个凶手不讲武德,搞夜晚突然偷袭。”林年摇头说,“如果战斗发生在你家,这样被烧毁切烂的就是你家了,我家的房子是租的,不太好乱来。” “你人看着不错,心思挺多的啊,简直蔫坏。”曼蒂不知道说这男孩是实诚还是缺心眼。 “你不想睡下铺?”林年支出半个身子看着打地铺的曼蒂,连被子都没盖一身薄薄的睡衣躺在被褥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看着他。 “我是第一次见到跟女生睡一个房间让女生睡下铺的,别的男生都是尽可能地把女生搞到床上去,到你这儿就恨不得把我赶去客厅睡沙发了。”曼蒂吐槽说。 “我怕你有不干净的想法,我姐说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尤其是我这种。”林年扒着床沿看着曼蒂。 “......” 曼蒂挑了挑眉盯着床沿边上那张脸细细观赏了一会儿,“你姐说的其实有那么点道理,但这不能成为你恃宠而骄的理由。” “彼此彼此。”林年点了点头说,“你跟我姐比虽然差了一点,但你头发好看可以加点分。” “哦?你喜欢我的头发?”曼蒂心里一动,枕住后脑勺的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金发大波浪。 “还行吧,金发挺好看的,尤其是你长得还不错,在我这儿可以得个7分到8分...不,7.5分到8.2分。” “你这怎么还精确到小数点了。”曼蒂一边吐槽一边乐呵,毕竟被小帅哥夸赞长得漂亮是个女孩都会高兴,前提是对方别忽然来一句是百分制。 “只可惜你胸稍微平了那么一点点。”林年审视着曼蒂贴出曲线的单薄睡衣,用一种逛卢浮宫欣赏画展和雕塑的眼神扫过,“你平时应该垫东西了,要么就是努力挤了。” 曼蒂默默地抽出手把被子拉了上来,这破小孩屁事情不懂,怎么眼睛就这么毒辣呢?看来平时没少偷偷看她的胸部... “那我是8.2,其他人呢?就比如隔壁我家里那个苏联女孩。”曼蒂好奇地问。 “哪个?” “叫维乐娃,被你吐槽白金色头发不好看的那个女孩。” “哦,她啊,7.5不能再多了。” “这么低?人家长得不赖吧,要腿有腿,要胸有胸,气质还好,而且成绩看起来也不错,脸蛋也是一绝。” “你都说了,白金色头发不好看,减分啊...”林年说,“我喜欢金色头发的。” “你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金发控?你不应该喜欢黑发吗?” “如果评分存在一个数轴,那金发就在正方向,而黑发就在零,其他颜色的头发就在负方向。”林年解释说,“但其实还有其他加分项和减分项,比如你如果有小肚子在我这里就得减0.5到1.5分。” “师弟你物化女性有一手的。”曼蒂被子里的手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小腹,还好一片平坦甚至还有马甲线,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女生也会给男生打分吗?”林年斜了她一眼,“这就跟寝室晚上必聊男女关系一样,别说什么两个男生处在一起一定聊女人和性爱,你们女生也是一样的!” 曼蒂想反驳,但委实找不到反驳的点... “不过按照你的意思,你喜欢金发女孩,我也是金发,而且我在你那里打8.2分,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可能追我咯?” “嗯...”林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曼蒂见他这反应眼皮一跳,寻思自己难道真的撩拨成功了?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窗外月明星稀,湖水涟漪,这种夜谈忽然谈到男亲女爱然后情投意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这么久没有考虑过恋爱难道不正就是因为找不到上得了眼的人吗? 平时都是那些男生刻意引导自己的话题,但都被她敏锐地察觉然后避开了,可今晚居然是她自己主动导向了这个话题,莫不然自己的潜意识里真对这个只有一两天交识的小师弟动心了? 说实话小师弟也蛮帅的,打扮一下都能拍下来做成海报一起贴她房间墙壁上了,跟那一群rock天王在一起毫无违和感,而且能打,特别能打,面对那个浑身冒火的怪物的时候直接冲上去一刀简直A爆了好吧?哪个女生又不喜欢一个能打有颜的帅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呢(虽说现在是她跟在对方屁股后面)? 想想看好像挺带感的啊,之前也挺恺撒·加图索他们聊到了什么超能力,莫不然这个世界真是超级英雄的设定,而面前的师弟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Superhero们的后面不都有一个漂亮的女人,Tony·Stark有Pepper·Potts,Peter·Parker有Mary·Jane,Clark·Kent有Lois·Lane,那小师弟后面从今天起是不是也得有一个Mandy·Gonzalez? 越想越动心,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曼蒂抬头看着林年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问,“怎么,害羞了不敢回答师姐的话了?” “你好油腻啊...”林年盯着曼蒂杵了一句让她瞬间熄火的话,“而且我不是见到金发就喜欢,不然的话我大概走不出关岛。” “我怎么了?”曼蒂的女生骄傲瞬间就被激起来了,一掀被子,不再遮掩自己虽然胸小一些但也称得上是极品的好身材,在床上努力地摆出侧躺的动作来展现腰肢和臀线,感觉像是准备来一出现实版的世界名画《侧躺的**》。 然而床上的林年笑出了声音,不是刻意的那种,而是真的没忍住的鼻腔嗤出的笑音。 你特么的... 啪一下,一个枕头就被丢到了林年的脸上,但提前被他伸手抓住了,反手丢回去砸曼蒂连砸了个瓷实,她整个人也都失去了灵魂一般躺在床上,枕头盖住脸躺平了。 “你没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作为谈恋爱的对象。”林年瞅着这女孩说,“我也不是见一个金毛就爱一个,不然为什么我不养条金毛犬?” “我不懂你这是在骂我是狗还是说我狗都不如。”曼蒂叹了口气,把枕头垫到了自己的脑袋后面赌气侧过头不看林年了,感觉自己矜持了一辈子的尊严在这男孩面前一晚上就丢光了,其他人要是知道她跟某个男孩共处一室还被这么杵,大概她的形象会在学校里一落千丈吧? “不是这么个说法。”林年盯着曼蒂,“感觉你适合当朋友。” “我悟了,别说了。”曼蒂悲伤地说。 “这在我这里已经是很好的评价了。”林年盯着曼蒂的后脑勺解释,“所有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不喜欢没有关系基础的感情,想交往男女关系肯定要先做朋友,互相了解性格爱好和三观,差不多了再培养暧昧,然后再表白...现在总有蠢货把表白当作冲锋号角而不是凯旋的胜歌。” “年纪不大,倒是挺变扭的,你这套在我们这里吃不开的。”曼蒂摆了摆手,“果然中国人就是保守...” “保守也好迂腐也罢,我姐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林年翻回了床上躺平了,“要自爱啊师姐,18岁是完璧之身的美国女孩已经很少见了。” 这次换床下的曼蒂绷不住了,咳嗽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东西...” “经验。”林年说。 “经验你个毛线。”曼蒂忍不住爆粗了,“交往过了吗?还经验。” “喜欢过一个女生,但感觉不合适又溜了,现在依旧还喜欢着,但能不能成看缘分吧。”床上传来了林年的声音。 曼蒂怔了一下,安静了一会儿,“我去,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算是吧。” “你爱她吗?” “爱?还谈不上吧,只是喜欢,毕竟喜欢这种东西又不奇怪,谁没喜欢过人,最重要的还是有没有机会互相喜欢,然后再谈爱情的事情,爱情这种东西,想挂在嘴边是要有资格的啊!”林年说,“想跟人在一起起码条件得一致吧,时间,空间,相互感情,以及其他强大外力的制约,这些搞不定就别去谈爱不爱了。” “...话题怎么越来越奇怪了。”曼蒂躺平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让她不舒服的事情,眼里掠过一丝怅然,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我们明天还得去跟不知道是神是鬼的凶手打一架,现在聊这些真的不算竖旗吗?” “什么?” “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打完这场仗我就要回家跟Marry结婚了那种台词,说完之后转眼啪一下,脑袋就开花了,然后镜头锁死在他胸前的怀表上,里面就是那个叫Marry女人的照片。”曼蒂说,“在角色死之前,先给他一段文戏,聊一些让人舒服的放松的话题,然后马上转场,咔一下,把他给宰了,骗观众眼泪!” “师姐,你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林年忽然问。 “...为什么这样问?” “只是问一下,你可以不回答。” 曼蒂迟疑了一下说,“有。” “这件事情结束后回归正常生活了你会去看他,或者说些什么一直不敢说的真心话吗?” “...会。” “有你帮我竖这个旗挡刀我就放心了。”林年翻了个身背对了床下的曼蒂,抬起手竖了个大拇指,“这样明天要死也是你先死,我抱着你的尸体痛哭了。” 我特么的... 床榻下,曼蒂吊着个死鱼眼盯着床上男孩的背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是吧? 比如忽然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冰锥刺死这混蛋什么的... ------------ 第四百零三章:暴雨 天微亮时窗外有雨声,等天明之后雨声已经渐渐变得轰鸣了起来。 一觉醒来,林年拉开了客厅的窗帘,外面投入的是湿冷的空气,砸碎纱窗飘进的雨雾像是蜘蛛丝一样黏在脸颊上,街道开满了白花所见之处尽是朦朦胧胧一片。 站在窗口边,他看着街道上,顶着伞踩水跑回来的曼蒂,一路穿进院子里呼地就从虚掩着的大门外冲了进来,打湿了地上平铺着的鞋垫,伞都来不及放就扭头看向了窗边看雨的林年上气不接下气说,“全没了...我原本想叫他们起床吃早饭的...但人全没了!” 林年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现在是上午七点,炉子上的水才烧个半开,坐在炉灶前穿着围裙的林弦也被曼蒂的大呼小叫给惊醒了,茫然四顾了一下,发现没什么要紧事又开始打盹了,看来昨天的工作的确让她有些劳累了。 “转校生们不见了。”林年一句话总结了一下喘气曼蒂想要说明的重点。 “全没了,我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走错房子了,被褥全都折得整整齐齐的,规矩得跟豆腐一样,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他们是不是临时怯战晚上悄悄逃跑了?”曼蒂有些后悔了,“昨晚我就该跟他们一起睡的。” “如果他们真要逃跑,肯定不会带上你,而是先用枕头把你闷死。”林年拉上了窗帘走到了餐桌前,在那上面放着两个餐盘,里面是经典的美式早餐熏培根煎蛋加两三朵绿油油的西蓝花,旁边还摆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冒着热气。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跑?”曼蒂似乎被林年的镇定感染到了,不再喘气了,将湿漉漉的雨伞伸到门槛边上抖干净收了起来,放到了鞋柜上,一边单步跳着脱下鞋,小跑到了餐桌边坐了下去。 “计划中的一部分。”林年慢条斯理地切起了鸡蛋和培根,叉了半块放到了曼蒂的面前,扭头看向她。 曼蒂愣了一下,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刚想撩起耳发凑过去的时候,林年就一下把叉子收了回来放到了自己嘴巴里,“我还以为你不吃呢,你面前有你那份,吃你自己的。” 曼蒂已经没法对这种幼稚鬼的行为说什么了,翻了个白眼端起了牛奶吨吨吨一饮而尽,爽快地放下杯子然后对自己的盘中餐动起了刀叉。 “吃慢一些好消化。”林年咀嚼着西蓝花说,“师姐你玩过枪没有?” “枪?”曼蒂咬着培根抬头看了林年一眼,“玩过,怎么了?” “什么时候玩的?” “去年,我舅舅在夏威夷教我的。” “什么类型的枪械?长枪还是手枪?” “我跟舅舅一家人在夏威夷过了一个暑假,他的儿子特别喜欢玩枪,也带着我上了整整一个月的枪械培训课,感觉那段时间我虎口和肩膀都快裂开了。” “长枪短枪都玩过咯?但你主要擅长玩什么类型的?” “狙击枪!扳机扣下去——砰!”可能是被林年的幼稚鬼气息感染了,曼蒂现在说话也不带学校里的高冷女神架子了,显得格外跳脱,还用上了拟声词。 “最高的有效距离射击是多少米?” “一千米?还是九百米来着,忘了,反正就这个数,教练都夸我有天分,问我有没有入伍当女兵的意向。”曼蒂三下五除二干完了饭又盯向了林年的餐盘。 “我大概了解了。”林年点了点头又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早餐给干掉了,没有给曼蒂任何觊觎的空间。 吃完早餐后,林年擦了擦嘴就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把伞看了一眼林弦,“姐,我出门了。” “啊...学校不是停课了吗?”林弦睁开了打盹的眼睛揉了揉眼角问。 “停课了就不能去学校吗?”林年说,“一群住校生朋友在学校里开party邀请我去玩。” “小心点啊,别感冒了,最近流行感冒挺厉害的。”林弦走到了林年面前给他理了理衣角,又看向曼蒂,“你师姐也一起去吗?” “一起的一起的。”曼蒂点了点头,像是吃饱了有些困意了,说话很简洁。 “你们两个互相照应好,别起矛盾了,林年你也是,平时让着点你师姐,说话别那么讨厌。”林弦把林年和曼蒂送到了门口,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林年似乎被拍得有些生疼,顿了老一会儿龇牙咧嘴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微笑的林弦又看了一眼曼蒂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今天还是要去上班的吧?外面这么大的雨小心点,别摔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还小。”林弦笑道,“就这点雨还想让我摔跤迟到?说不定我还能借着这雨情划水过去呢。” “不扯了,我要迟到了。”林年摆了摆手,把鞋柜上的雨伞递给了曼蒂,自己打了一把新的黑伞跨出了大门,“我出发了。” “需要我开车送你们吗?” “不用,有师姐开车。” “怎么说的我好像是个司机...”曼蒂揉了揉眼角嘀咕着也打着伞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后屋子隔壁响起了跑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头灯射入大雨中,随着油门的轰响声,红色的保时捷鱼跃一般蹿过了屋门口飞驰向了街道的远处,只留林弦一人站在雨落的屋檐下看着他们笑着挥手道别。 — — 可能是大雨的缘故,今天的卡梅尔小镇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少,保时捷在街道上开出了八十码的速度,驰骋飞跃了一段路后在红绿灯前才逐渐减速。 就算路广人稀见不到其他车辆还是得小心驾驶,因为各种车祸事例都证明了每每就是这种天气里红绿灯的另一个街口总会冲出一辆大卡车出来。 “还好你买的是硬顶的车,不然今天车都开不出来。”林年抬手拍了拍被雨水打得劈啪作响的车顶。 “是吗?当时没想那么多,车是过生日的时候我舅舅送的...啊。”曼蒂打了个哈欠双手无聊地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扭头看向四周无人的车道,“今天倒是不错,没多少车,以前每次开这辆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感觉都是在被当做遗体道别。” “什么意思。” “别的车主看你的眼神啦...”曼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昨晚没睡好?”林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曼蒂没什么精神的眼睛, “有些吧?不该找你深夜聊心的。”曼蒂强行提了提精神睁大了眸子,扫了一眼四周的街口,“不过今天街上倒是的确没什么人,下这么大雨好多店铺都没开。” “没开是好事情,减少人流量,流行感冒的传播路径也少一些。”林年随口说道。 曼蒂想了想也没什么话可以说,等红绿灯跳转后挂挡,一脚油门就飞了出去。 在一路狂飙向学校的途中,路上也没见到多少车,但却是错身而过了四五辆亮着警笛的警车,吓得曼蒂立刻减速了,但看那些警官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没功夫查她这辆超速的跑车,倒也是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很快的,他们就赶到了卡梅尔学院,在校门口以往日子里的警车都不见了,看来取证基本完成了,尸体也全部收敛到了法医部,现在这所大学算是处于正式停学中,这种大雨里往日热闹非凡的门口都显得冷清寂静得很。 保时捷靠近校门口后,立刻有人将门禁下了,那正是转校生里的一员,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对着他们打手势让他们进去。 看见他后曼蒂也松了口气,这群转校生看起来的确没有落跑,而是提前赶到学院了...不过这群家伙都不吃早饭的吗,不吃饭哪儿来的力气抓凶手? 保时捷减慢速度开进校园里的停车场,刚停下穿雨衣的转校生就穿着大雨过来给两人拉开了车门撑起了伞,林年首先跨了出去接过伞绕到驾驶室把曼蒂也接了下来,问向走来身边的那个转校生:“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准备工作一切就绪。”转校生递过来一身黑色的雨衣大声喊道...雨越下越大了,也只有这样说话才能不被雨声干扰。 “主席说担心今天天气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曼蒂忍不住问了一句...她还真不知道今天他们准备怎么抓捕凶手。 “今天天气很坏,可能是好事情也可能是坏事情。”林年向曼蒂伸了伸手示意她不用多问,再扯好转校生披上来的雨衣,边说边走向了不远处的A栋教学楼。 “会长和主席已经在教学楼里等着你们了。”转校生见状立刻走到了前面带路。 跟在两人后面的曼蒂撑着伞,看了一眼地上的积水,抬头时看向教学楼顶部不知何时开始盘踞的厚重乌云,偶尔有白蟒一样的雷光一闪而逝,照亮乌云之间的间隙。 她感觉心情有些发闷...一切都好像征兆着什么即将发生一样。 ------------ 第四百零四章:准备完毕 教学楼A栋阶梯教室的门被推开了,里面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走进来的林年,湿漉漉的黑色雨衣滴着雨水落到木地板上,如果是平时教授一定会斥责这种对公共环境不负责的行为,但今天这栋教学楼里只有他们的人,所有多余的闲杂人等都被驱逐了。 “就你们四个?”林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恺撒,楚子航坐在下面,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他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转校生。 “另外四个在体育馆,就跟计划一样。”讲台上手揣在裤袋里的恺撒扭头注视着他走来。 “今天天气很坏,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错。”林年走到了阶梯教室的窗边一把扯开了窗帘,将整个卡梅尔大学的大雨雨景收入眼底,往日人来人往的操场和林间小路如今只有白色的水花绽放,整个大学里空荡荡只有雨烟缭绕,人气都被收拢到了水下。 “现在还只是大雨,天气预报说今天最大的雨情能达到暴雨,雨势倾盆,每小时18毫米以上。”坐在阶梯教室第一排的楚子航开口了。 “东西。”林年向楚子航伸了伸手。 楚子航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恺撒,对方微微点头,他才站了起来走到了林年身后从背后抄出了一把大口径的转轮手枪递给他。 后走进阶梯教室的曼蒂看见那大杀器眉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这群转校生从哪儿搞来的这些玩意儿,就这把左轮的口径一枪爆掉水牛的脑袋应该不成问题吧?打在人身上还了得? 接着林年抽过转轮手枪就对准窗外开了一枪,枪声泄露了一些进阶梯教室里,除了曼蒂以外没人捂耳朵,更多的声音宣泄到了大雨中没传递多远就被雨声淹没了,几乎没造成任何影响。 “雨情最大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林年把左轮拍还到了楚子航的手中。 “中午十二点。” “也是十二点?” “是的。” “昨晚十二点凶手如约动手了,那么今天中午十二点他也没有不动手的理由了,如果他得逞之后今晚十二点就必然还有一次袭击,至时就是你们全军覆没的时候。”林年又向曼蒂勾了勾手,曼蒂愣了一下但还是小跑过来了。 “东西给她吧。”林年看向楚子航说。 “你确定吗?我们这边有更好的人选。”恺撒看向林年问。 “我确定。”林年头都没回,“我信她。” 恺撒听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闭眼点了点头,阶梯教室后面坐着的女转校生低头从身下取出了一个银色的盒子,提着盒子走到了讲台前,将盒子平放在恺撒身旁的讲台上输入密码锁打开。 “去吧。”林年轻轻推了曼蒂一把,她踉跄几步走到了讲台前狐疑地看了一眼背后的林年,再把目光投向银色盒子里,在看到的瞬间她惊得眉毛都飞起来了。 在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把M82A1大口径半自动狙击步枪,纯黑色的枪身被枪油保养得泛着冰冷的黑光,正方形小盒子似的枪头中央一个硕大无比的漆黑枪孔只是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这玩意儿江湖人称巴雷特,这个款型的枪还暂时为半自动的,1983年投入民间市场,而后又被军方采用一百支试用,直到后世才真正打响名头。 “1982年试生产,近半年才推出市场,能在这个年头找到已经很不容易了。”恺撒手指轻轻抚摸过枪身,像是指尖划过情人的肌肤,看了面前的曼蒂一眼,“试试吧。” “你们打劫军火库啦?”曼蒂将盒子里拆开的部件捡了出来闻着上面还尚且新鲜的枪油味儿有些不可置信。 “这玩意儿只是开胃菜,还有更给力的东西。”恺撒说。 这时曼蒂也发现了这家伙腰间居然插着两把沙漠之鹰,明明之前他还没这种东西的,结合今早她发现转校生们集体消失的事情,她越来越怀疑这群家伙就是趁着夜色去打劫军火库了! “昨晚祂在十二点出现,我们有理由怀疑今天他也会在相近的时间动手,并且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今天中午十二点凶手会准时动手。”林年说,“你暂时不在凶手的猎杀名单上,所以狙击手这个重要的位置最好由你来担任。” “...你们就不怕我打偏了?” “不怕,你只是其中一道防线而已,真正的保险是我。”林年伸出了手,恺撒探手到背后从讲台后面提了两把被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出来丢到了林年手中。 “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了,这两个我们打劫了一家冷兵器收藏馆时找到的。”恺撒看着解开油布绳子的林年说。 这群家伙果然昨晚去抢劫了! 曼蒂看着林年解开油布后露出了里面东西的真面目,果不其然,还真是两柄带刀鞘的长刀,林年拇指抵住刀镡露出一寸刀刃看了一眼,检查了一遍两把长刀,“仿制的,但用钢不错,应该能坚持住几次碰撞。”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些准备已经算是短时间内能做到最好的了。”楚子航说。 “足够了,接下来就是引蛇出洞,凶手预告的是‘4’,现在我们把人只分成了两组,把对方玩文字游戏的可能降到了最低,将可能性保持在了百分之五十。”林年将两把刀交叉背在了背后,模样看起来像是日本某个年代的大剑豪一类的人物。 “要么他出现在体育馆,要么直接出现在我们这里,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是两百米,从阶梯教室下去是草坪,我们最快支援只需要半分钟左右。”恺撒走到窗边眺望大雨相隔的另一栋藏在乌云阴影中的建筑。 “可上次你们半分钟的时间赶到,我们这里架都打完了,凶手也跑了。”曼蒂忍不住说。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恺撒盯着窗外的雨情淡淡地说,“上次我们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但现在他已经露面了,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对策。” “可赌输了就会死四个人。” “我们可以承受这个代价,没有人逼我们选择,只要能拯救更多的人,我想就算现在的环境更极端一些,对面那栋楼里的四个人也会选择接受这个计划。”恺撒说。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群转校生在想什么。”曼蒂叹了口气,手里却是不知何时将巴雷特组装好了,手法熟练地让另外两个转校生眼里露出了赞许的光芒。 “看来夏威夷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林年看了曼蒂一眼。 “练多了就有肌肉记忆啦。”曼蒂扒拉下来了弹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我在哪儿准备?” “教学楼的屋顶,在那里架设了临时的避雨棚。”林年指了指楼上,“对面的四个学员现在在体育馆里待命,你在这所大学读得比我久,体育馆的情况你比我更了解,最大一块的穹顶是玻璃制的,并且伴有许多落地窗,里面是开阔场地没有太多遮挡物,算是一个完美的被狙击的地点。” 曼蒂点了点头,多看了一眼林年,感觉一到正事上对方身上的孩子气和幼稚鬼的感觉忽然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信服和愿意跟随的冷厉和镇静,让人有一种只要跟着他的步调走一切都能完美解决的错觉。 “现在时间是九点半,我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背着两把黑色长刀的林年走到了窗边注视向了雨落狂流的黑色校园,“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解决掉祂。” ------------ 第四百零五章:到来 大雨一直下,愈下愈大。 湖水上涟漪不断,湖下的游鱼静静地藏在深处仰望着湖面外黑色的天空。 整个卡梅尔大学陷入了静谧的雨声中,没有虫鸣,没有人声,只有下不完的雨,流不完的水。 10:30,A栋教学楼阶梯教室中,林年正坐在讲台上闭眼休息。 半分钟前恺撒被赶下去了,按理说他是不会主动让位置的,只因为林年骗了他,让他过来一趟,在他走下讲台几步路后翻身坐到了上面什么话都不说闭眼就开始休息。 恺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愣神,只能多看了林年一眼,扭头走向了阶梯教室中坐到了楚子航的旁边。 10:31,楚子航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10:40,穿着黑色雨衣的曼蒂看着面前的转校生女孩帮自己打开了天台的门,女孩推开门后大雨的雨雾如烟一般扑面而来,她张口呼吸的空气忽然就变得潮湿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 她下意识地就挥了挥手,试图赶走那股水味,但却是徒劳,因为整个天台都积水了。 “这我怎么架枪?” 曼蒂抱着半自动狙击步枪看着脚下几乎漫过门槛流进楼道里来的积水有些傻眼,难道要她卧倒在三四厘米的水里面十几分钟? “没关系我们在知道今天有暴雨的时候就提早做好了准备。”转校生女孩把雨衣的帽子戴上走了出去,曼蒂也只能硬着头皮戴上帽子将巴雷特用防水布包好走到了大雨滂沱的天台上。 走到了天台中央,曼蒂扭头看向被雨水笼罩的整个世界,整个雨没的校园几乎都映入了她的眼帘,天上的乌云几乎要塌陷到了她的头顶上。在这种天气里站在百米高的教学楼顶端,仿佛能抢先整个世界更近距离地直面这倾盆而覆的骤雨,有一种独自一人抗住晦暗天空和疾风骤雨的孤独感。 “你的位置就在这里。” 天台的边缘传来了呼喊声,曼蒂抬头看过去,发现在那里围绕着天台一圈的铁丝网被人为拆除了,转而用铁丝网加防水布搭建出了一个三角倾泻的雨棚,在雨棚下堆积着数袋湖沙,正好高出了积水数十厘米,这也是天台上唯一的干燥地了。 转校生女孩站在教学楼边沿上,为身旁走来的曼蒂指向远处大喊道,“这个角度是最好的狙击入射角,由于人手紧缺问题暂时没法给你配备观察手,所以你的狙击难度会很大,但你更重要的工作是盯死体育馆的动向,有情报随时向我们汇报!” “我一个人在天台上怎么汇报?”曼蒂提高声音试图没过这室外汹涌的雨声。 “用这个!”转校生女孩把一个用塑料密封袋装着的黑色传呼机递给了她。 “传呼机另一边连着主席...也就是你认识的恺撒·加图索。”转校生女孩大声解释,“如果你提前观察到了敌人的动向,也记得第一时间汇报,在这场大雨里只有你能看得最清楚,这次行动你就算是我们的‘眼睛’...不要搞砸了!” 说罢之后,转校生女孩就匆匆转身离开了天台,曼蒂扭头看着她钻进了楼道矮身下来趴在了沙袋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盖着防水布的巴雷特架了起来,一边调整着狙击镜,一边低声嘀咕,“不要搞砸了...嘿,这么信不过我就别让我来这里啊...哦,是师弟让我来的,那没事...啊嚏!” “怎么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吗?”曼蒂皱着眉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子,侧过头透过狙击镜观察起了另一边体育馆的动向。 11:10,体育馆中,昏暗的篮球场里,观众席上维乐娃在调试着呼吸,目光扫视整个布防完毕的体育馆,各个出口都被桌椅板凳和铁柜堵死了,玻璃窗口后藏着难以发现的银色丝线,每个能进出活人的地方都被设置了安全措施,整个空旷的空间里无处可藏。 “你没事吧?”维乐娃身边的人察觉到她的呼吸频率低声问道。 “我没事。”维乐娃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孩。 狮心会大二年级学生,乐义,美籍华裔,同时也是狮心会的成员。 听说对方好像是射击部的干部?也难怪会被安排到这里了。 “没事就好。”乐义低声说,他看向了篮球场里背靠背坐在一起的两个学生会的学生,“不过说不紧张是假的,你好像才是一年级吧?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差不多吧。”维乐娃说,“在任务里能帮上忙就好。” “做好准备,大概率我们这次得‘牺牲’了。”乐义剥了一块从曼蒂家顺出来的巧克力,递给维乐娃对方却摆了摆手拒绝了,他就直接丢进了嘴里,“虽然昨天真正的敌人已经露面了,但跟对方交手过的唯一一个活人只有‘S’级,我们这些人谁都不知道敌人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就算现在做好了防御措施,也可能被见面杀掉...” “这是最坏的情况吧。”维乐娃低声说。 “也是最可能的情况,在我们进来之前执行部那边最大的声音都是认定这次事件是一只苏醒的次代种而为的,但没有敲定这个结论,所以我们任务的目标只是追杀‘危险混血种’。但就从昨天那个凶手的表现来看,恐怕实际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糟糕。”乐义苦笑了一下,“我们大二学生有些时候会被执行部临时抽调进行实战任务,我以前有幸遇到过一次三代种。” “三代种?纯血龙族?” “嗯...许多混血种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只,大多时间都是在跟危险混血种打交道,但我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什么,暑假回芝加哥老家的时候被执行部临时抽调去了港口,说是有龙族复苏的任务,可把我吓得不轻。” “芝加哥港口?我知道这件事。”维乐娃原本垂着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是不是‘S’级当时也在场!” “你知道这件事么?”乐义多看了维乐娃一眼,“嗯...是的,那次事件是‘S’级处理的,我们那些专员只负责控制战场范围没有插手,虽然最后三代种还是被‘S’级处理了,但当时临场的时候那股精神威压却是让我记忆尤深,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忘...” “...三代种冲出工厂的时候,看了我们一眼,我跟祂对视几乎只有一瞬间,但那一瞬间我几乎感觉整个密歇根湖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呼吸都不顺畅了,如果让我直面那种玩意儿,几乎照面就得死。”乐义苦笑着说道。 “你的血统应该也是‘A’级。”维乐娃皱眉说。 “这无关血统的事情。”乐义摇头说,“面对纯血龙族,那是一种仿佛遇到天敌的恐惧感,如果克服不了那种恐惧感你甚至无法释放你的言灵,黄金瞳都没法点亮。你知道日本有一段时期被美国侵略过吗?那时的美国人由于登陆日本兵力有限的缘故,试图训练那里的农民组成火枪阵来击溃日本武士。在数月的训练后美国人将这群新练的火枪兵搬上战场,在遇到带着鬼面具的骑马武士冲过来的瞬间,这群火枪兵要么过早开枪打偏,要么直接丢掉了手里领先对面一个时代的武器仓皇而逃了...在真正直面恐惧的时候,只有拥有真正强大的心态才能握得住手里的刀枪。” “‘S’级之所以是‘S’级,不仅是他的血统,我感觉更多的是他的性情。”乐义扭头看向了体育馆落地窗外教学楼的方向,“你信不信就算失去了血统,他面对龙王的时候依旧敢冲上去挥刀?” “我一直都相信这一点,所以我才会崇拜他。”维乐娃直言不讳地说。 “不过现在更好的是‘S’级保有了本身的血统。”乐义点头,“看样子‘S’级没有经过‘蛇’进入小镇,而是直接冲进来了,而且冲得相当深才能保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也不知道一会儿直面‘凶手’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拖到他过来。” “现在几点了。”维乐娃问。 “十一点半。”乐义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深吸了口气,摸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维乐娃。 而这次维乐娃没有拒绝,接过之后剥开吃了下去,“不需要猜,我们一定能拖到他来救我们。” 体育馆的穹顶上雨水噪音逐渐增加了,暴雨越发地攀升向了顶峰,整个世界被水声填满了。 11:40,阶梯教室中,除了林年以外的人都站了起来,开始预热活动,一把把枪械被摆放在了桌上,子弹一粒粒地竖起,被塞进弹匣中压实。 “时间快到了,你猜敌人会从哪里来。”恺撒检查着沙漠之鹰的枪膛看向楚子航问。 “体育馆只留了一个出入口,那个出入口也是送给对方的登场点,如果凶手真的富有神圣感,那么他一定会从那里正大光明地走进去。”楚子航将两把伯莱塔插进了快速拔枪枪套中,又将一把带鞘的修长长刀背在了背上。 什么二选二,都是假的。 剩下的八个人分为两组可以赌到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不,他们赌赢的几率是百分百,因为只要林年在其中一组人身边,凶手就必然会锁定另一组没有防备的人。 体育馆才是唯一可能受到袭击的地方,这是一场转校生们和凶手都彼此心知肚明的阳谋。 现在就看凶手怎么踏进这个阳谋了。 11:50,风吹飞了操场上旗杆上的彩色旗帜,旗帜飞向了乌黑的天穹,转瞬即逝之间消失在了视野中。 阶梯教室里讲台上小憩的林年睁开了眼睛,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扭头看向了窗户外。 而在窗前,恺撒、楚子航四人早已经全副武装站在了那里,整齐地看向了校门的方向。 11:59,卡梅尔大学沉重的黑色铁艺大门前,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门锁上,雨流如注落在那只手臂上主动分流开了,在那下面是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 12:00,“来了。”恺撒沉声说道。 — 天空爬过一只白蟒,白光照亮了大门前白色斗篷的人影。 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了,铁索扭曲绷断,两扇数百公斤的铁门似是被疾驰的火车正面冲撞了一般飞向了校园深处,砸进了湖泊中掀起数十米高的水幕。 水幕降下,在恺撒等人的视线中,那身着白色斗篷的神祇沐浴暴雨走进了卡梅尔大学,朝向远处的体育馆踏步而去。 ------------ 第四百零六章:神道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次,暴雨当真在十二点准时升到了顶点。 黑云中像是有庞大的东西在翻滚,雷声、雨声、风声搅和在一起疯狂地撞击着地面,雨水奔腾咆哮着冲刷着这个世界。 而在这一切混乱之中,苍白色的人影踏入了卡梅尔大学,徒步走狂风骤雨之中,祂的眼眸是刺目的金色,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祂抬起了右手,于是狂风和怒雨都要为祂让路,在祂的前方暴雨的帷幕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了_就连天空上的乌云都为之切开了一条道路,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那条‘神道’上,为祂的身影镀上一层圣洁的金芒! 在昏暗的学院中,暴雨黑暗之间,一条金色的‘神道’划分了出来,直直朝向了远处尽头的体育馆。 教学楼中,恺撒四人都以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天空的异象,他们想过这位‘神祇’会以高调的形式登场,但却从未想到过会是以这种方式出现。 这种抬手分割雨幕召来光明的手段放在以前已经可以成为‘半神’了,不禁让人想起圣经里“摩西分红海”的神迹,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王国,祂都会成为神的代行者,被跪倒的国王亲吻手面,赞颂伟大的权能和智慧。 次代种...不,绝对是次代种以上的存在。 恺撒和楚子航死死凝视那白色神祇斗篷下太阳一般的眼眸,那炙热的黄金瞳就算隔着百米的风暴都难以遮掩,从祂踏入校园的瞬间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威压就已经出现了,风雨都成为了祂出场震撼的衬托,这场暴雨也正是为祂即将落下的审判而作出的激昂乐章。 天台上的曼蒂架着大口径狙击步枪,狙击镜里锁定住了那位神祇,在看见对方的黄金瞳时,她都忍不住侧开了头趴进了手弯里缓解双目的刺痛和大脑的混乱...跨越数百米她都难以直视这位存在,她甚至开始怀疑起了手里的人间凶器就算成功命中了对方也不可能对其造成怎样的伤害。 “我该...怎么做?”曼蒂只能按住了传呼机请求另一边的指示。 阶梯教室的窗边,恺撒身上的传呼机响起的声音才堪堪将他从震撼里拉了回来,立刻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向身旁同样恢复了冷静的楚子航,摁住传呼机说,“先不要轻举妄动,重复一遍不要轻举妄动。” “体育馆那边没有异常,这次敌人没有展现出上次一样的分身能力。”狮心会的男学员放下望远镜小声说道,像是放大声音都害怕被那位神祇听到一样。 “也就是说他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了进来,要当着我们的面过去杀了他点名想杀的人?”恺撒看着这条金色的神道低声说。 “他的步行速度不对劲。”楚子航皱眉说,“他在...往前闪烁?” 恺撒定睛看去,发现真如楚子航所说的一样,在神道中那位白色的神祇看似正常走路,但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居然已经走到人工湖了,而人工湖距离学校大门足足有三百米的路程。在他又一次眨眼后,神祇赫然已经挪移到冷杉树林,距离体育馆的距离瞬间缩短了一大半! “我们快没时间了。”他沉声说,但却没有人回应他。 唯一算是有所反应的是楚子航,他拉开了阶梯教室的窗户,一时间暴雨和狂风涌入了阶梯教室,吹拂得桌面上的纸页漫天飞舞。 “我们得拦住他,或者直接杀了他。”楚子航一脚踩在了窗户上简单留下一句话后就跃了出去,跟在他后面的还有狮心会的干部。 在教室里学生会的女孩看向恺撒,却发现恺撒正扭头盯着林年,她才发现讲台上坐着的林年还在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还在等什么?”恺撒低声问。 “主角永远是最后登场的。”林年放下了手侧头看向窗外那条神道,“你们先去试试他的水,我速度比你们快,一会儿就到。” 恺撒临走前深深看了林年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跟着楚子航的脚步跳了下去,在跳出去的瞬间反手抓住了挂在窗外的绳索速降,接近地面两三米时松开,落到柔软的草坪上侧翻滚,一个加速冲刺就冲向了远处光芒大招的神道。 楚子航和狮心会干部最先冲到了神道的边上,这时白色神祇已经走到远处了,在祂再度闪烁之前楚子航就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伯莱塔双持开火,子弹穿过暴雨射向神道中那白色的背影。 没有血统的缘故楚子航很难看清自己子弹的轨迹,但却能清楚看见神道中的神祇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那几发子弹进入神道后像是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楚子航身边的狮心会干部更是直接,掀开雨衣从里面架出了两挺乌兹冲锋枪,边开火边向前面冲去,暴雨压抑下的乌兹连发声中,弹壳像是雨滴一样往外蹦出,成片的弹幕被挥洒而出笼罩了神祇。可这次的结果也跟刚才楚子航一样,子弹进入神道后就没了踪影,本该命中神祇的弹幕完全没有在对方的斗篷上带起半点涟漪。 又一次的,神祇跳跃了,出现在了百米开外,恺撒和学生会的女生直线冲到了神祇跳跃的位置,在触碰到神道之前停下了。 楚子航两人赶了过去,发现那两人正在低头看着地面,他们注视过去发现地上全是弹坑。 “没有打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子弹直接穿过了祂的身体。”恺撒的脸被神道的光芒照得微亮,上面全是雨水在流淌。 “这已经是祂表现出的第五种特性了。”学生会的女生低声说。 “林年呢?”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周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跟着他们冲出来。 “他说他迟一点到。”恺撒抽出了沙漠之鹰将枪柄递向了神道,在枪柄触碰到神道光芒的一瞬间就融化掉了。 “极致的高温,约莫大概有五百摄氏度以上。”恺撒抽回了沙鹰保留了完好的部分确保不影响它之后的正常工作。 “‘S’级不出手我们解决不了这个东西。”狮心会干部低声说道。 “让狙击手试一试,如果子弹射速够快,应该能穿过高温有效命中”楚子航忽然看向了教学楼的顶楼。 “只是约莫五百摄氏度以上,实际温度可能比这个高很多,只有等祂走出神道才是最好的狙杀时刻。”恺撒摇头拒绝了回头看向教学楼的打开窗户,“估计他也在等待对方离开神道进入体育馆的瞬间吧...我们都清楚,教学楼到体育馆这个距离其实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祂已经进去了。”楚子航说。 恺撒骤然回头,发现神道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与此同时体育馆的方向骤然响起了冲霄的连环爆炸声,就连暴雨都被压制而下了,火光和烟雾升腾而起——那是他们安放的诡雷被触发了,连带着炸响的还有刺耳的爆鸣声,摆放在体育馆正门口的阔剑地雷也一起炸响了,无数的钢珠和碎片射进了暴雨之中拥抱向了闯入其中的客人!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恺撒撤去视线的教学楼方向也响起了一声轰鸣! 神道前的四人扭头过去,只看见那大开的窗户边沿墙壁崩碎出了一道口子,在天空中有一道人形的漆黑影子划破了漆黑的苍穹... 楚子航认出来了,那正是林年!只是如今对方的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半寸完好的肌肤了,而是如墨般深色的一枚枚盾剑形鳞片,细密地附着在他裸露的皮肤上,鳞甲之间微微开合好像在进行着巨量的呼吸吞吐着湿冷的雨雾,缝隙里喷涌而出白色的高温气体,而那手握双刀的利爪正在微微合拢,在刀柄上迸射出了灼目的火花。 精炼血统技术·二度暴血。 楚子航脑海中浮现了数月前他在狮心会中那古老羊皮卷旁的笔记本里看到的东西...而那让他几乎以为是天方夜谭的东西却在现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空中,那个男孩只是一次起跃就跳出了百米,在高空中轻轻挥手之间撕扯开了面前的暴雨,踩着天空上划过的白光和暴雷的轰鸣声中,斩碎了体育馆的穹顶坠落了进去! ------------ 第四百零七章:雨 体育馆的大门被推开了,诡雷、阔剑地雷以及铁丝电网一口气触发了。 这是他们趁着半夜细节了镇上警局的军火库得来的战果,警用的、军用的,在里面一应俱全,而这些陷阱雷则是占据了他们布防的很大一块。在科技进步的近现代以及很长一段未来里,这些动能武器将占据绝对的主导权,只要是血肉之躯无论是龙族还是其他猛兽,都会受到打击伤害。 数种暗雷炸开的饱和打击下,半秒内有效爆炸覆盖了体育馆大门周边500平方米的范围,将一个人放在范围中心,在爆炸的瞬间他就会整个地消失掉,十秒后的天上就会下一场血肉雨,没有人能在触发了这种极端的陷阱后活下来。 ...但也仅仅只是没有‘人’而已。 烟雾散去后,临时掩体后的维乐娃探出了头,在看见烟雾中外射的光芒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在烟雾中那只被绷带绑住的白色手臂伸了出来,上面的绷带甚至都没有被灰尘燃黑半分,爆炸的冲击波、弹片以及火光就像暴雨一样主动规避了白色的神祇。 沉重的威压霎时间笼罩了整个体育馆,狮心会的乐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感受到这股压力的刹那间他就回想起了芝加哥海港的过往...毫无疑问这就是纯血龙族的精神威压!现在在体育馆中横扫爆发的是比那只三代种强上数十倍乃至百倍的龙威! 维乐娃和其他掩体后的两个‘A’级学员咬破了牙尖,毫不犹豫地就抽出了掩体下的枪械架起,对准了烟雾中的目标扣死了扳机。 M16自动步枪、突击步枪以及霰弹枪的火力一口气倾泄到了从烟雾走出的神祇身上,弹幕几乎在昏暗的体育馆中织出了一片明亮的弹幕网,扑向了那位神祇! 可令人绝望的是,所有致命的子弹在接触这位神祇都穿了过去,命中了背后的木地板或径直飞进了暴雨中,爆炸对祂无效,子弹的动能伤害自然也对祂无效,这是合情合理却又如此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 神祇在踏入体育馆的第一时刻就选择了进行审判,没有任何拖延,祂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带走四条生命的。 祂伸出烟雾的手轻轻一握,在祂身后陡然刺出了一道模糊的光影,在光影发射出去时,空气中响起了一声炸裂般的撕裂声!在光影的四周带着肉眼可以见到空气扭曲的光弧! 在那刺耳骇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掩体后一个学生会的学员被身旁的人猛地推开了,而推开他的人则是被那道穿破掩体的光影刺中了腹部,飞出去了数十米滚在了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色轨迹! “跑!”从地上爬起来的学生会学员十分无奈而愤怒地吼道...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谁也没想到神祇居然能无视所有的动能武器,这种能力就算放在次代种身上也极度罕见!难道他们真的撞大运觐见了一位龙王吗? 掩体后维乐娃不远处的乐义丢出了三枚烟雾弹,白色的烟雾迅速在他们的脚下扩散开,可就在这个瞬间神祇再度出手了。 祂挥动了苍白的右臂,体育馆两侧的落地窗同一时间爆开,玻璃和风雨同时被无形的力量冲破灌入室内,暴雨的水流紧随其后冲进室内,将那三枚释放白烟的烟雾弹裹挟着抛飞到了外面的大雨中! 同时,被救的学生会学员还没来得躲避,又是一道带着炸裂声的光影穿刺了他的心脏,将他整个人都直接撞飞了出去撞断了远处篮球场球框的铁杆,心脏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维乐娃扭头盯住了濒死同伴,在他的心脏上却找不到任何凶器,只能看见一滩水迹...水迹? 维乐娃骤然转头看向了窗户破碎外的暴雨...凶器是水,凶手的确再度按照了背弃上帝者受到惩戒的死法,以水凝为尖刺刺穿内脏而亡...而他们这些在体育馆的诱饵不正就是‘孤立无援’的人吗? 能掌控光火,如今又能以在暴雨中斩出神道,同时掌控了青铜与火,海洋与水的权能...如果面前的人是龙王,那祂究竟是座上的哪一位君主? 可维乐娃以及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了,另外两道超音速水波已经飞向她和乐义了,在她身边乐义拼死扯了她一把想把她丢飞出去,但可惜他的速度没有神祇动手快,在他的手伸出去的瞬间就被一条后来居上的水波打成了肉沫,同时他的腹部也先一步被钻出了一道口子宣告了死亡。 维乐娃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孩倒飞出去成为一具尸体。 而这时在他们的头顶上有暴雷声和破碎声骤响。 飞到维乐娃心脏前的水波炸开了,纷飞的水雾带着劲风滑过那漆黑鳞片,在上面留下了细密的白色划痕,折射光线的鳞片里清晰倒映出了缓缓放下手臂的神祇。 大雨混合着刀光齐下,黑色的怪物飞身落地,连带斩碎了那道带起激波的超音速水刺,扯住了维乐娃的领口爆发出了难以抗衡的巨大力量,将她从破碎的窗户口丢了出去! 维乐娃只觉得浑身被风压和惯性捆死在了一起,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猛然坠入了一片汪洋中。 这时她才堪堪反应了过来,闭住了口鼻努力往上游去,在从人工湖探出头来时望向体育馆,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数百米远... 她惊魂未定地浮在湖面上,混乱的脑海里试图拼凑起刚才那刹那间迸发的画面。 “刚才那个是...林年?” — — 体育馆中,水流缓缓漫过了神祇的脚踝,暴雨倾盆而下,从破碎的天穹上落下,慢慢地填满着地面。 黑色的怪物站在水中抬起了双臂轻轻扭动,响起了骨骼爆鸣的声音,他呼出了一口肉眼可见的灼热白息,眼眸中的金意与那神祇相差无异,覆盖全身的黑色鳞片轻轻互相撞击着发出琐屑的金铁交戈声。 “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在活动完之后,林年开口了。 他注视着神祇将左手的长刀背负到了身后,双手持住了右手中修长纤细的那把,在恺撒和楚子航他们昨晚洗劫的刀剑收藏馆里,这柄刀名作‘三日月宗近’,三条宗近所铸,天下五剑之一,虽然是仿品,但在现在他的手中沐浴着雨水,冷光透出的杀意却比正品拥有过的还要惊人。 “进入这个状态我也很吃力,所以来慢了一步,让你得手了两个人。”林年摆出了拔刀的起手式,“在后面的人赶到之前我们有十五秒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计时,时间一到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他要一击定胜负。 神祇抬起了手。 祂说:“好。” 声音很清冽,是个女声。 在听见这个声音后,林年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神祇闭口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并非是武士对决时,一眼春秋过,风叶停的意境,而是四周真正安静了下来。 风声,雨声和隐约的海潮声都消失不见了。 奔跑向体育馆的恺撒四人瞬间刹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向了周围的异象。 暴雨停下了...真正意义地停下了。 在楚子航的面前,无数滴悬浮的水滴倒影着他和恺撒的脸,水波中仿佛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让人望而生怯。 一个足以笼罩整个卡梅尔大学的领域已经张开了,在领域之中所有水流都被征召了,成为了某个存在的武器,手中演奏乐曲的琴弦,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完全由祂的心意决定。 “别动。”雨中,恺撒说。 可他还是说慢了一步。 在他身边的学生会女生下意识抬起了手想去触碰这些美丽的雨滴,可在她的手臂触碰到身旁雨滴时,衣衫节节撕裂,她的皮肤被洞穿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她深吸了口气没有叫出来,忍住了剧痛轻轻放下了血流如注的手,看向了远处的体育馆。 “这哪里是下雨啊。”狮心会干部小声说,“这简直是在下刀子。” 成千上百万的雨滴停在了空气中,不再下坠。 它们受到一股力量,一个命令的制约,安静地停在了原地,等待着那人的下一个指令。 体育馆中林年缓缓转头看向身边密集的雨滴,每一滴雨滴都开始调转方向了...直到全部朝向站在中心的他。 神祇站在雨水的中心,伸手对准了祂,金色的眼眸里平和而宁静。 他再看向了那位神祇拇指划过了刀镡说: “来啊。” 刹那·八阶·256倍神速增益。 下一秒,雨落狂流。 ------------ 起迟了下午点更新 如题,起迟了下午点更新,五更 ------------ 第四百零八章:赌博 小时候的孩子们应该都做过这样的事,站在乌云蔽日的街道中仰望着天空,望着即将落下的雨滴,当被雨水点湿了额头时,开始了一场属于个人的舞蹈游戏,在雨中闪躲挪移,极尽所能地避开雨水。当雨下大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可能是他的妈妈,或者姐姐,举过一把伞到他的头顶,数落着他把他带回听雨的房檐下。 — — 暴雨倾盆而下,雨落狂流! 像是整片天空坠落了下来,如果世上有神那么他祂的威严在此时此刻尽数填满了这片空间,每一滴雨水上都倒映着祂的威严,足以笼罩整个学院的领域收缩到了方寸之间,赐予了这万千水滴刺骨穿心之威。 每一滴水滴都被加速穿越了音速,在它们其中混杂着淡淡的金色,若是用显微镜观察会发现那些金色都是不规则的颗粒...那是玻璃渣!在毫无伤害的雨水在被一股力量压缩到高压状态在发射时,它们的压强都统一达到了惊人420MPa。 这个速度的雨水当真足以穿心而过。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为曾经的孩子打伞了,但他自己却未卜先知地带上了避雨的工具。 在林年的眼中世界停滞了下来,每一滴金色的雨水都被拉长成了针的形状,慢悠悠地向着他飞来,远处的神祇凝视着他,黄金瞳中无悲无喜。 林年伸出了手,他的指甲已经锐化为了黑色,带着碳素钢的质感,他屈起手指弹动了一下手中的三日月,清明的金铁交戈声震响了,蛛网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了整把长刀的刀身,在力量到达临界点时细密的刀片崩碎成了暴雨纷洒向了他的正前方! 在他的前方一片接着一片的雨水都被三日月迸射残骸的刀片给阻击了,水环和水汽的白雾成片地在他的前方爆开,像是一条白晕笼罩的道路一样强行打开了一条林年与神祇之间的通道。 疾风骤雨砸下,穿透了一条裹刀的油布,在空中摇曳的油布几乎被穿透成了筛子,布料与布料之间分崩离析,而在原地林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神祇的身后忽然站起了一个身影,十分之一秒后音爆声响起,一道难以遏制的狂风掀起了林年方前站立的位置,木制的地板片片被吹飞起来又被雨水打碎,一片狼藉之中暴雨砸落在地面掀起数十米高的灰尘,而灰尘又被狂风吹飞向四面八方从体育馆的各个窗口涌出! 那狂风是斩击后带起的风压,在这一瞬间林年的进攻已经结束了,他踏着三日月残骸开出的道路一刀斩过了神祇的脖颈,停在了祂的身后。 神祇缓缓回头,在祂的脖颈上没有出现半点受伤的痕迹,这并没有出乎林年的意料,因为刚才刀锋入肉的感觉是不对劲的,根本没有砍中实物的反馈感,就像穿透了一层虚影切开了层层空气。 “没有实体?”林年说。 八阶刹那,二度暴血,在这个状态下,每一次起速他身后都会有天空撕裂般的炸响,环状的音爆云带起的飓风会掀开周围的一切,而二度暴血带来的龙化现象也刚好赋予了他抗住这些现象的副作用。 林年再度动手了,脚下踏过的地板节节翻起碎成沫,神祇在他二度冲锋的一刻就抬起了手,眼中黄金瞳盛放出了日出一般的光芒。 体育馆穹顶的玻璃尽数碎裂,巨量的雨水夹带着玻璃碎片撞在了祂的身前,径直在体育馆的地面开了一个漆黑的深洞,木地板、混凝土、地基、岩石都被这难以想象的超高压水流豆腐般洞穿了。 这一招的杀伤力的确很恐怖,但前提是要跟得上目标。 在神祇的身后林年倒悬在半空中拔出了第二把长刀,菊一文字则宗,刀身花瓣冽出了清水,水波又被刀刃平滑切开,撕向了神祇的脖颈。 这一次林年盯住了刀刃,注视着刀刃在触碰到神祇脖颈的那一刹那浸没了进去,没有切裂绷带也没有带起血花,而是直接穿透了过去,在整个刀身都没入那脖颈中的时候,神祇也在缓缓地扭头看向身后挥刀的林年。 祂跟不上林年的速度,但却能提前察觉林年的攻击。 “这样的话...” 在刀身彻底脱出祂的脖颈后,神祇才彻底转过身去,这时林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巨大的噪音和轰鸣掀飞了体育馆的穹顶扛着暴雨声冲向云霄,在神祇站着的原地爆碎出了成百上千的刀光,整个地面都被切裂成了狰狞的模样,所有水滴都被在铺天盖地的刀芒中碎成了水雾,而这些刀光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像是要一直持续下去! 每一刀都带起了刺耳的音速激波,每一刀都能将七阶刹那犬山贺赖以为豪的居合切成碎片,而这些斩击在这一瞬间以上千次的速度降临。 笼罩在刀芒中的神祇闪烁了一下,离开了原地,出现在了刀芒覆盖的范围内,站在了体育馆的中心,可就在祂站稳的一刻,远处的斩击停下了,而祂的肩膀也被人搭住了。 “这不是有实体么?”出现在神祇身后的林年说。 几乎是瞬间,林年按在神祇身上的手忽然失去了支撑按了下去,神祇再度失去了实体向前垫步拉开距离,两侧窗外的暴雨洪流般左右冲刷而来,狠狠地拍在了林年站的位置,水花四射漫舞。 神祇还没站稳,林年就已经出现在祂的前面等祂了,祂也意识到了这根本不是极致的速度能达到的。 林年之前的每次加速都会带起空气激波和狂风,但这两次都是毫无征兆的移动,简直就像是闪现一样...跟神祇的手段几乎一模一样! 林年抽刀砍向神祇的脖颈...他每一次动手都是瞄准着对方的脖子,只要中招一次就能直接结束这场战斗。 在林年挥刀的同时,神祇也做出了反击,祂伸手抓向了林年的胳膊,只要依靠速度压制的林年被控制住了,那么这场战斗也将迎来终结。 林年的斩击挥空了,刀身果然穿透了神祇的脖子,斜斜地砍在了体育馆的窗户框架上,成排的框架都被劈碎成了飞沫射入了树林中打穿树木的树干。 ...但神祇也抓空了,祂的手掌居然也穿透了林年的手臂一下捞了个空! “这种把戏我也会啊。”林年抬头注视着祂说,他的眼眸倒映着神祇,也倒映着对方身后那个无声跃起的人影。 在神祇的身后居然有一个林年已经挥刀了。 言灵·浮生。 刀刃穿透神祇脖颈而过没有带起血花。 神祇继续探出手撕向了林年的锁骨,但面前的男孩却如水雾中的幻影一样破碎掉了,巨大的力量抓了个空,摁在了地上,在祂前方的地面被猛地压出了一大块巨石带着纷飞的泥土翘起,可见如果林年被祂碰到了下场将有多惨烈。 刀光再度在神祇背后出现,没有悬念,一刀斩空。 神祇还击,雨水冲刷而过,但却只冲爆了一片幻影。 刀光在祂身后继续出现,然后继续落空,于是神祇继续还击! 两人开始鬼魂一样,不断闪烁出现在体育馆的各个地方,每一次出现就代表一次暴力和暴力的互相泼洒、落空,再重复这个疯狂的过程! 整个体育馆在数十秒内不断发出震耳欲聋巨响,暴雨的乱流,水柱的冲刷,刀光的爆亮,在顷刻间整个体育馆的地貌就被改变了个样子,如果不是体育馆整体的框架之外完全看不出这里在数十秒之前是个什么地方! 谁也伤不到谁,彼此都对互相的力量未知,但却展现出了同样诡谲莫测的强大! 然而在战斗之中,他们也同样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他们该如何真正地给对方造成一次伤害...他们也仅仅只需要一次有效伤害,就能将敌人彻底撕成碎片! 十五秒的时间。 这是林年在战斗之前定下的局限,在最后三秒的时候他做出了自己最后的攻势。 没有遮天蔽日,一刀断瀑的刀光和斩击,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停下了身形,出现在了神祇的右侧。 神祇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挥手带起了百千水流带着爆响声冲向了他,而毫无意外的水流只冲碎了浮生移动时留下的影子,撞断了体育馆的其中一根承重柱,整个建筑都发出了哀鸣声,在暴雨中颤抖摇晃。 在神祇的视线死角中,林年已经出现在了祂的下方,低矮着身形刺向了祂的腹部...不止这一道攻击,在祂的头顶还有一个林年落了下来劈出了一道暴戾的狮子示现,刀刃上切裂的风裹挟在刃口边缘形成了乱流的云雾,简直像是要将一座山一起斩开! ...而在祂的背后,也有一把刀尖已经快要接近祂的后心了,那双满是肃杀的黄金瞳里清楚地倒映着祂的背影。 三个林年,三次攻击,没有一个是虚幻,他们只是到来的速度不同罢了,彼此之间的误差是...0.3秒。 按理来说神祇这一次依旧使用之前的伎俩,让这些攻击穿梭而过自己的身体就好了,但这一次祂却意外地没有去进行闪避,而是直直地伸手刺向了林年的腹部。 这一次是实体攻击。 林年余光看见了掏向自己腹腔的那裹满绷带的手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如果自己执意要砍下这三刀,那么他必然就会吃中这一记致命伤...他同时出现在了三个地方只是速度太快带来的错觉,三个地方的他其实都是实体,任何一个受伤都是他本身受到了伤害。 凭什么对方敢这么跟自己换伤?用死亡换自己一个致命伤,这家伙是疯掉了吗? 林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这三次斩击,启动了浮生消失在了原地,站在了十米外,神祇掏出的手臂也落空了,在空气中震出了一圈水雾泼洒而出。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确定了一件事,想杀你只能用出其不意的攻势,并且一击毙命,你应该有很强的生命力,才敢像刚才那样跟我打以伤换伤。” 神祇并没有对林年的猜想进行回应,废墟一样的体育馆只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 “所以接下来一击就结束吧,我赌你赢。”林年没来由地说道。 说完后林年将刀收到了腰间,左手按住刀身,就算刀刃藏在空气中,却给人一种收入了‘鞘’的错觉,他吐息,然后抬头,迈步,抽出腰间的菊一文字则宗,刀刃在刹那间突破音障,直线切向了神祇! 刹那和浮生,在同一时间是只能使用一个的。 在林年使用了浮生之后,他每次移动时身边就再没有出现音爆声了,而现在这次拔刀他却动用了刹那这个言灵,这也代表着起码他无法在这一刀完结之前使用浮生躲避神祇的攻击。 神祇的黄金瞳中透露着炽目的光芒...祂是清楚以上这个道理的! 可为什么林年还要执意这么做,他应该知道只有利用‘浮生’他才能跟面前这个怪物抗衡啊。 没有时间给任何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思考。 八阶刹那的神速斩击已经出刀了。 狂风夹杂着暴雨,碎石和泥土掀起数十米高,音爆横扫整个体育馆。 林年和神祇擦身而过了,毫无疑问,这一刀居合切断了半个体育馆,却也依然穿过了神祇的身体没有为祂带来半点伤害。 在林年和神祇错过身形的瞬间,后者的手却是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已经扯住了林年的右腿脚踝——就算跟不上林年的速度,但却知道了林年居合的路径,从而判断出他路过的位置并不是难事。 白色绷带的手指深深陷入了皮肤之中,将里面的骨骼瞬间捏得粉碎,下一刻林年的整个右腿将会被自己向前冲刺的惯性扯断掉,摔进泥土里。 胜负已分。 “胜负已分。” 同样的,这也是林年在这一瞬之间说出口的话。 神祇右臂忽然碎掉了,一个圆形的窟窿在祂的身体上炸开了。连带着心脏的部位,抓住林年脚踝的右臂,以及半个脖颈都瞬间爆碎成了血沫洒在了地面上。 林年被惯性带着向前冲刺了出去翻滚在了地上,右手一撑地面跃了起来,落在地面上时原本粉碎性骨折的脚踝却依然跟无事人一样。 只要不被瞬间杀死或者一击毙命,拥有浮生的他几乎不存在残疾和重伤的可能性,这也是为什么他敢这么赌,赌这一枪能命中的原因...就像刚才他对她说的一样。 我赌你赢。 九百米外的教学楼A栋天台,M82A1大口径半自动狙击步枪弹出一颗澄黄的弹壳落进了积水中。曼蒂拉动枪栓,盯住狙击镜里残破体育馆中的林年和濒死的神邸,眼眸中一片刺目的金色。 ------------ 第四百零九章:复生 当楚子航冲进体育馆时,正看见慢慢从地上站起的林年身上黑色的鳞片如初雪见阳般消融,有生命一般缓缓钻入皮肤下,留下的伤口没有出血而是悄然闭合了起来,雨水从肌肤上冲过带走了所有的痕迹。 “等等。” 楚子航主动后退了几步伸手拦了一下后面的恺撒等人,在恺撒疑惑相视下也没有主动让开路,而是等到林年身上再无异常时,才松开了手走了进去。 他不太确定恺撒等人是否知道暴血的内情,如果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见了这一幕,多半会将林年当成怪物...他不想看见那一幕。 恺撒跃过了楚子航快步走进了体育馆,一眼就看见了半蹲在一片泥泞和残骸中的神祇,那身白金色的长袍已经残破不堪了,右臂不翼而飞,一个规矩的圆形出现在了她的身上,从右侧一直扩散到心脏的部位... 神祇从头到尾只受了一次伤,而这一次伤就几乎要了祂的命,整个身体就像被抠掉一块的火腿一样,从前面直接可以看到后面的风景,若不是还有些骨肉相连,祂基本已经断成两半了。 “想杀你只能用出其不意的攻势,并且一击毙命。”林年从地上站了起来,淋着暴雨低头俯视着远处的神祇,“这句话不是跟你说的,而是跟我们的狙击手说的。” “你拥有实体,但也有某种躲过物理攻击的办法,所以想要真正地击中你很难...一切被你捕捉到的攻击都会被你避开,而恰好的是你对杀意的察觉很敏锐,就算我的速度几乎碾压你,你也能知道我的下一刀是从哪里来的,从而使用你的力量避开我的攻击。”他拖着长刀走向了地上跪倒支撑着身体的神祇,站在了祂的面前,“...可你依旧还是要进攻的,我只给了近身厮杀的机会,而你想要动手,就只能脱离那种规避物理伤害的状态真正触碰到我,在那一瞬间你是具有实体的。” 恺撒抽出了沙漠之鹰,四个‘A’级学员一齐屏息走向了地上跪倒着的神祇,在靠近时他们甚至还能看见对方露出的胸膛里的大半个心脏...那颗心脏居然还在跳动,拥有这种生命力的东西果然只能是纯血龙族了吗? 身高一米六左右,身型消瘦,看骨架比起男性更像是女性,外貌被白色的绷带缠绕住了没法观察,但现在还有生命特征没有因为损失了接近五分之一的血肉瞬间死亡...就是祂展开了笼罩整个小镇的领域吗? 他们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十八位‘A’级血统的学员如今只剩下了五个,倒是不算全军覆没,如果现在就立马杀了祂是否就可以结束这样一切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动手之前恺撒出声问道。 “不用装听不懂,之前你跟我开口说过话。”林年将刀放在了低垂着脑袋的神祇下颚,轻轻把她的头抬了起来,“起码听嗓音,你是位女性...一个很年轻的女孩。” 这时,神祇呢喃了一句话,但由于声音太小他们又置身暴雨的缘故没有听得太清。 “祂说什么?”恺撒低声问。 “没听清。”楚子航摇头。 “声带还剩下一半,能发声就已经很不错了吧?”恺撒身边的学生会女孩小声说...面前神祇这幅模样委实让人感到不适,那露出的半个胸腔里内脏的残片都还清晰入目,血淋淋地流在了泥土中染得周围一片深红。 “那就再说一次。”林年蹲下了身子,凑到了神祇的面前。 他这个举动让身后四个人汗毛竖起,忍不住举起了枪对准了神祇唯一完好的脑袋,如果对方有任何异状他们就会开枪。 林年敢如此大着胆子的缘故是因为在他贴近神祇时,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刀尖也贴住了对方裸露出来的血红心脏,这个距离他只需要轻轻一递刀就能捅破它。 在靠近神祇后,在他的耳边,真的传来了一句微蚊一般的细语。 “молодцы.” 那是一句俄语...或者放在现在1984年的时代下,这是一句苏联语。 它的意思很简单,换作英文的话大概意思就是: “Bravo.” 声音特别清晰,因为在这一瞬间,神祇的声带重新修复完整了...连带着祂全身上下的伤势。 在林年的耳边,神祇的说完这句话后眼眸中原本稳如飘焰的瞳孔陡然亮起了,恺撒和楚子航同一时间举起了枪扣动了扳机,而在神祇的面前,林年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也是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甚至九百米开外的教学楼顶端也响起了狙击枪的爆鸣,大口径的子弹在神祇背后的地面留下了一个大坑掀起了数米高的泥土。 菊一文字则轻松地穿透了神祇的胸膛,但那入手的感觉却让林年眼眸中露出了不安,神祇此刻也将头颅轻轻贴在了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依旧是苏联语,恺撒四人没有听懂,但在林年而中这句话却直接浮现出了它的意思。 “这种把戏我也会啊。”祂说。 祂发出的的确是女声,格外的清冽,带着一丝戏谑。 林年怔住了,像是猜出了面前绷带下女孩的身份,眼中掠过了一丝茫然。 神祇浑身重新涌出了太阳一样的光芒,濒死的伤势在一眨眼之间恢复为了全盛时期,雨水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可以见到残破心脏的巨大创伤像是从不存在一般! 林年之前知道对方拥有超速再生的本事,但却没想到这种伤势都能瞬间复原,这种生命力已经不能称之为惊骇了,这已经可以达到惊悚的地步了,就算是龙王也不可能拥有这种修复能力! 现在的状况完全超乎了所有人意料的意外,林年想也不想就整个拥抱向了面前的神祇,抽起菊一文字则宗要把自己和祂一起钉死在原地,但他却扑了个空,面前的神祇瞬间消失掉了。 “祂去哪儿了?” 狮心会的干部神情紧绷地看向周围,但却找不到半点敌人的影子。 可祂还能去哪里呢,祂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杀人的。 楚子航和恺撒统一回头看向了远处的教学楼。 在那里,温热的光芒像是太阳一样升起来了,就连暴雨都为之停下了,光芒照亮了半个卡梅尔学院,像是旭日东升。 “林年!” 两人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林年已经不见了。 林年几乎是在神祇消失的刹那,就奔向了教学楼的天台。 — — 狙击镜内的神祇消失不见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没有任何间隙可言,曼蒂发现自己背后涌起了一阵温暖夺目的光芒,柔和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了身下的沙袋上,照亮了她金发上的雨露。 她猛地抱着狙击枪转身瞄准,但脖颈却被死死抓住,从沙袋上提了起来,对上了那双如海洋般的金色眼眸,浓烈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大海般浩瀚的精神力挤压着她的意识和思维,让她浑身的力气一点点从拖拽在地上的身体里流逝了,顺着雨水滚落天台之下的百米高空。 神祇今天抵达卡梅尔学院是为了审判四位罪人,如今已有三位偿还了他们的罪孽,还剩下一位十字架的空缺需要有人钉死在上面。 如果说追查凶手的人都是背弃上帝的罪人,那毫无疑问,曼蒂·冈萨雷斯这个从一开始就走着这条不敬之路的女孩在十字架上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如今她就要顶替维乐娃成为了被刺死的第四人了,而天台上远离同伴近千米的她,也恰好符合了《圣经》中那位国王的处境,独自一人遗失在万劫不复的陷阱之中。 水涡逐渐在神祇的手中凝聚而成,那是高压的涡流,刺穿肉体就像铁定刺穿豆腐。 祂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沉默地注视着曼蒂,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可在祂的注视下曼蒂早已经几乎昏迷了,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动作。 就在神祇要贯穿曼蒂腹部时,天台的门被一脚踹开了,林年冲进了现场,但却来不及阻止这一幕的发生,他死死地盯住那涡流在曼蒂的腹部迸射出鲜红的血液却又如此无能为力。 ...浮生只能抵达他曾到过的地方,而这个天台却是他从未踏足之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祇忽然扭头看向了天台下暴雨校园中的一个方向。 祂手中的涡流在刺死曼蒂之前忽然崩散掉了。 林年掀飞暴雨踏裂地面冲刺而来,只听见空气中留下了一声嗤笑,紧随其后那位神祇便在一阵强光中消失不见了。 失去钳制的曼蒂摔在了地上,差些滚落下了天台,这时林年已经跨越数十米的距离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了天台上来。 他立刻翻开她的腹部发现平坦的小腹上一片血迹,雨水冲散了血迹,却发现伤口并不深只是一些皮外伤。 在伤口上涡流刺出了一个‘1’。 ------------ 第四百一十章:最后一战 暴雨一直下。 客厅的门被打开了,林弦披着雨衣小跑了进来,站在玄关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拉上了大门。 客厅挂钟上显示着现在是傍晚九点,完成了又一天996工作的林弦正想长舒口气时,视线从挂钟上挪下陡然看见昏暗的客厅里立着五个人影,差些吓得她尖叫出声! “姐,是我。” 其中一个人影开口了,林弦听见后才骤然捂住了嘴,眯眼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弟弟林年,他正坐在沙发边的椅子上岔开着腿,双手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手掌轻轻捂着嘴和下颚,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干嘛啊,傍晚不点灯吓死个人了,我还以为有人入室抢劫了呢。”林弦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下来,不忿地换了鞋伸手把客厅灯打开了,“你们几个怎么回来了也不点灯,就是想刻意吓我吗?还是说今年的愚人节...” 摁开开关后,灯光照亮了客厅,在客厅里此时正站着四个转校生,恺撒和楚子航坐在茶几边沉默着看着沙发的位置,另外两个转校生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也满脸沉重,沙发边的林年一言不发眼里全身沉闷。 林弦一眼就看到了在林年身边的沙发上,躺着的那个金发的女孩...毫无疑问就是曼蒂,此刻浑身湿漉漉地陷入着昏迷,腰间的衣服被剪断了,露出了下面绑着白色绷带的细腰,在茶几上也还留着一些沾血的残余绷带和剪刀。 场面并不太好看,整整一个下午了,这个女孩都还没有醒来,客厅里也弥漫着一股水和血交融的气味,沉闷又让人有些心慌。 “这...她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林弦惊呆了,鞋都顾不上换了穿着湿漉漉的袜子就跑到了沙发边上蹲在了曼蒂身边,伸手去探她的脖颈。 “遇到了一些麻烦。”林年伸手制止了林弦的动作,“我没能照顾好她。” “什么麻烦...她没事吧?需要我送她去医院吗?”林弦看了周围的人一眼。 “没这个必要,只是皮外伤和惊吓过度,现在还在昏迷状态中醒不过来,我们需要有人能照顾她直到她醒来。”恺撒开口了。 “这件事能拜托你吗?姐。”林年转头看向了林弦轻声问。 “当然可以,但你们确定不用去医院吗?她好像发烧了...”林弦伸手摸了摸曼蒂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而且感觉好虚弱的样子...” “我们去过医院了,她好像染上流感了。”楚子航说,“最近镇上不是闹流感吗,她身上也出现了相关的症状,再受到了惊吓和小伤势后就彻底绷不住了,现在她暂时需要休息的地方,又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我们只能想到这里了。” 其他几人都没有吭声,他们之所以不敢带曼蒂去医院的原因是因为那里人流量密集,如果神祇再度出现在那里只会死更多人。 如今折中的处理只能将曼蒂带到林年家由林弦照顾了...林弦没有参与这件事应该不会进入凶手的猎杀名单,可事实上谁也说不定凶手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林年却意外地没有拒绝,可能是因为负罪感的原因。 “姐,先带她进你的屋子吧,我们想聊些其他重要的事情。”林年眼中有些烦闷。 “好...但你们别乱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但我只希望你们别乱来!”林弦警告了林年几人一句,但在看到林年心情低落时也沉默了一下,之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注意一点,别搞砸了。” 林弦抽手回去,林年抬起头后眼里的烦闷也消失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湖水一样的平静,“好的,我知道了。” 林弦把曼蒂从床上搀扶起带向自己的房间,边走边嘀咕着,“等我安顿好她再跟你们扯...你们一群人怎么连一个女孩都照顾不好!” 在门砰一下关上之后,客厅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还是恺撒先开口了,看向林年说:“...你不用自责,如果对方拥有那种级别的回复能力,我们一开始就没有重创到祂,那只是祂嘲讽我们扮出的假象,而且没有你我们根本也不可能把对方逼到那一步。” “我没有在想这个。”林年摆了摆手,他现在身上原本有些浮躁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宁静一片。 “与其思考责任在谁,不如先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楚子航看了林年一眼,轻声说,“现在我们只剩下四个人了。” 客厅里只站着四个转校生,原本在体育馆被林年出手救下的维乐娃没有在这里。 ...因为她死了,成为了神祇预言的四个被刺者中的最后一个。 最后发现她是在赶往体育馆的那段路上,她的心脏被匕首扎穿了,没有凶手,纯粹的自杀行为。 也正是这种自杀的行为救下了天台上觐见神明的曼蒂,第四个被刺者出现这次神祇的审判就已经完成了,于是曼蒂现在也只是昏迷而不是死亡。 这一幕或许对于林年来说震撼很大,但对恺撒四人来说却是可以理解,利用‘蛇’进入小镇的混血种们就算意外死亡,也只会因为信息瞬间过载而被强行踢出小镇。可如果本身就在这个小镇中的‘原住民’死亡的话,大概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反应到现实里的真正脑死亡。 在看到天台的光芒时,维乐娃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裁用自己的出局救下了曼蒂,这也是为什么林年在赶到现场时只听见了神祇的一声嗤笑...利用小聪明延期死亡在祂看来只是一种平白无故令人发笑的行为。 “现在我们的敌人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恺撒轻轻呼出一口气,“次代以上级别的东西,超速再生能力超越初代,并且还有一定情况下免疫物理攻击的权能,火与水的权能,瞬间移动的权能...我猜这并非是祂的极限,如果情况允许,祂甚至应该可以表现出大地与山,天空与风的权能。” “你想说我们面对的是那位黑色的皇帝吗?”狮心会的干部轻声说 “我没有这样说过。”恺撒说,“我其实并不在乎他是什么,我只想知道祂该怎么样才能被杀死,而我们杀死祂的唯一机会现在还坐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们就没有失去希望。” 林年微微抬头看向了四人注视过来的目光轻轻颔首说,“我会尽量的。” “一击必杀。”楚子航说,“林年之前说的没有错...中午唯一对对方造成过的伤害只有曼蒂·冈萨雷斯的那一枪狙击,那是在对方视距之外,超乎察觉的攻击,确切实际地造成了效果!所以祂不可能是无敌的,祂有弱点,而有弱点...” “就可以被击溃。”恺撒点头,“在临走前祂也留下了预告。” 曼蒂的腹部上,那个涡流留下的血字。 ‘1’。 “杀死一个人?是指林年么?”学生会的女生看向了林年轻声分析,“毕竟如果曼蒂·冈萨雷斯因为追查凶手成为了凶手的目标,那么现在林年也有理由成为目标了,中午林年才表露出了血...力量,有理由成为凶手的眼中钉!” “‘1’也可能是我们所有人。”恺撒沉吟了一会儿说,“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在《圣经》中‘一’这个数字通常指全能的上帝...也代指‘所有’。” “下一个十二点的时候杀死我们所有人?”狮心会的干部看了眼挂钟深吸了口气,“无论可能性是哪种,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了,凶手预告了两次,两次都得手了...现在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林年死了,我们留下来也只能等死...现在也已经是第四天了,曼蒂撑不住没有醒过来...也是很正常。” 这句话大概只有他们四个外界来的人能听得懂,曼蒂·冈萨雷斯也是深陷领域中足足四天的人,这四天滴水未进反应到意识上也一定让她极为脆弱了,如今又正面直视了可能是龙王的存在,只是崩溃昏迷可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干掉祂大家一起出去。”学生会的女生低声说,“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离下一个十二点还有时间。”恺撒问,“需要开一次作战会议吗?” 沙发边上的林年轻轻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不用了。” “林年。”楚子航也站了起来。 “无论祂接下来的目标是我还是我们,下一次袭击中我在祂的名单上都得死,毕竟我已经阻碍到祂的行动了。”林年淡淡地说,“那把狙击枪还算完好,你们自己开一场会议选一个狙击手出来吧...或者两个?三个?我们抬师姐回来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现在的条件已经不足以让我们像上一次那样布防了,最后的机会就只能是我负责诱敌,而你们再度复刻那次的狙击成果。” 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林年说得对...接下来的一次作战会议的确也只能敲定这些事宜了。 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十八个‘A’级学员如今只剩下了寥寥四个,尽管拥有了全盛时期的‘S’级作为战力,但却依旧对那位神祇束手无策,如果无法解决神祇领域里的这四千余人将真正的葬身在这里。 “我没有灰心丧气的意思。”林年摆了摆手看了几人一眼目光平静,“我只是...觉得脑袋有些乱乱的,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顺带思考一下,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宰掉那家伙罢了。” ------------ 第四百一十一章:杀机 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小镇上漆黑一片,只有路灯的微弱光芒照亮着街对面房屋的轮廓,远处的湖泊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光能在涟漪中传荡,今晚没有虫鸣也没有犬吠,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她已经基本没事了...我帮她换了一身衣服擦干了身子。” 房间门被打开了,林弦边说边走了出来,“你们说她吃过药了我就没敢乱给她喂药,不过还是用冷毛巾敷了额头,不知道能不能把她的烧退下去一点...这么晚了你们还准备出去?”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玄关大门前准备出门的五个人,又看了一眼挂钟,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 “去学校一趟,有事。”大门前林年穿着鞋头也没回地说道。 “哦,那你等等,我给你加个BUFF。”林弦走了过去伸手在他脑袋上多揉了几下,林年也没有躲任由她在自己头上撒野。 “我检查了曼蒂身上的伤口了,的确是皮外伤...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危险的东西?”林弦收回手叉起了腰。 “没什么,就算是有,今晚也该结束了。”穿好鞋站在门侧的楚子航为林年解释。 “我也懒得管你们了,管多了你又说我干涉你的私人生活。”林弦盯着林年满脸担忧地说道,“记得小心点啊,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之前只是在胡闹而已,之后不会了,我分得清轻重。”林年看了她一眼点头,“我先走了,一会儿就回来,照顾好她。” “走吧走吧...唉,也不知道曼蒂家里的人知道她的事情会不会找你们麻烦。”林弦头疼地看着林年打开门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屋子。 楚子航走在最后,离开前看了一眼玄关的林弦,对方也正摆着手带着微笑跟他道别。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拉上了大门。 “我们有五个人,曼蒂的那辆保时捷只能坐两个。” 出了屋子,恺撒走到了停在路边的保时捷边前,车里面还留着送曼蒂回来时的血和碎布,这个点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警察巡逻了,不然这种车开上街分分钟会被当做凶车给拦下来检查。 “时间还够,我跟林年坐一车,你们想办法找车,十分钟后在学校汇合。”楚子航主动走到了驾驶座拉开了门。 恺撒跃过车顶看了楚子航一眼,对方却没有跟他对视,他也没有在这方面上争论什么,只是点头同意了这个做法,带着其他两个学员先行一步离开了。 林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将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放在了车后面的横台上,一旁的楚子航一言不发地拧钥匙点火,保时捷慢慢开离了路边驶向了大道。 整个别墅区都只能听见保时捷开动的声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杂音了,一切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四天晚上的卡梅尔小镇静谧得像一潭死水,天上也没有了月亮,似乎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在这个夜色中睡下了,路灯像是阴间浮起来的月亮挂在道路的两侧,沿向远方。 在车内,楚子航和林年之间也保持同样绝对的安静,几乎只能听见轮胎压过马路的声音以及引擎轰鸣。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外面的路况,偶尔路过路灯带起白光划过脸颊晦暗难明。 “没什么想说的吗?” 最后还是楚子航先开口了,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的情绪,双眼直视着前方通往学校的道路,路灯以外的地方漆黑无比,什么都看不清。 “没有。”林年回答的语气跟他一样平淡,只是两个字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楚子航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开车上,带着保时捷一路飞驰向了黑暗中的卡梅尔学院。 当他们抵达的时候,恺撒等人还没有影子,就随意把车停在了早就没了大门的校门口边上,等了接近七八分钟左右,才看见路口驶来了一辆经典的美式肌肉车飞驰而来,刹车在了他们的身边。 恺撒拉开了车门下来了,看见早已等待在门口横背着菊一文字则宗的林年和楚子航点了点头。 “你去操场中央迎敌,我和楚子航负责狙击,剩下的两个人掩护。” 恺撒简单一句话就将接下来的计划讲述完了,身边狮心会的干部分别递给了楚子航和恺撒一人一个长款的金属手提箱,“都留点心眼,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那走吧。”林年点头带着四人走进了校门,踏入了寂静无声的黑暗校园。 恺撒原本准备迈出的脚步停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楚子航,发现对方已经跟上了林年的脚步。 他顿了一下后抽出了腰间的沙漠之鹰退出弹匣检查了一下,再重新插了回去,提着箱子快步跟了上去。 在这期间他抬头看了一眼学院钟楼的方向,但很可惜今晚实在太黑了,凭借他的实力都难以看清钟楼的时间,只知道现在离十二点已经很近了。 最后的胜负就要来临了,每个人身上都有些沉甸甸的,仿佛背负着数千条人命,而楚子航看向走在前面林年,他的背影也格外的凝重...但却带了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在里面。 — 卡梅尔小镇,别墅区 昏暗的房间中,曼蒂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云团...并不是真实的云团,而是被挂在天花板上的棉絮,一团接一团的。 她坐起了身来,白色的毛巾从额头上掉了下来,她扭头看向周围,自己睡在一个粉色的房间内,就像是童话里的国度一样,满足一切女孩的少女心。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林弦的房间? 房间外有脚步声和哼歌声,听声音也的确是林弦的,背景还有隐约的沸水声响,她应该是在准备宵夜吃?毕竟对于忙了一整天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一顿宵夜更能安抚人心的了。 曼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的确有些饿了,扭头看了眼挂钟,现在的时间是11:50。 窗外漆黑一片无星无月,镇上寂静无声像是幽冷的坟场。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掀开了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走到了门前。 轻轻打开门后,门缝外的客厅照进来了温和的光芒,她可以模模糊糊看见林弦的身影在外面穿梭着,端着白色的厨用手套端着一锅水正小跑向了跟客厅连在一起的厨房。 接着她又推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厅,远处的林弦在灶台前不知道在忙乎着什么,乐得哼着歌,没有听见这个小贼的脚步声...因为对方是光着脚的,踩在地上跟猫爪一样无声无息。 曼蒂见自己没有惊动对方,就悄悄地走到了茶几前...在上面拿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她把水果刀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看见里面自己清晰的倒影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再转身继续摸向了厨房里背对着自己的女孩。 客厅到厨房有十三米的距离,一步两步之中,曼蒂逐渐缩短了这个距离。 如果十二生肖中有猫,那她一定是属猫的,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超过1分贝的声音,而林弦也一直守在锅炉前盯着里面的沸水哼着歌,完全意识不到有人在接近她。 直到最后,曼蒂站在了林弦的身后,手里握着锋锐的水果刀。 手中锃亮的刀身倒映着她的眼眸和面前的女孩,可她却迟迟没有动手。 “怎么了,现在都不动手么...这不是你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么。”有人说。 林年拔刀了,后腰的菊一文字则宗刀锋脱鞘而出,在黑暗的校园中划出了一道新月,刀光照亮了身后每个人的脸,风压像是鬼啸一样撕裂耳膜,吹飞向了数米远外切断了一枚下落的树叶。 两个‘A’级学生当场头颅飞起,鲜血冲起数米高!菊一文字则宗切断他们的脖子就像水果刀切苹果一样干脆利落,他们到死之前双目中都带着茫然和不解,甚至都生不起一丝愤怒,因为他们死在了绝不可能对他们抱有杀意的人手里...林年。 恺撒和楚子航也被笼罩进了这忽如其来的刀光中,可他们却没有像另外两人一样身首异处,而是奋力地向后摔落。在最危急的一刻他们都做出了相同的举动,举起了手中的金属箱子。 菊一文字则宗直接将那两个箱子直接开膛破肚了,里面坚固的狙击枪被斩成了零件叮当落在了地上,而借力后跳的他们也成功躲开了这狠厉的一刀疯狂后退,直到拉开了数十米的距离抬头看向了持刀的林年。 “你...”恺撒看向林年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说只是因为跟你们两个太熟了,不好下杀手...你们相信吗?”林年注视着楚子航和恺撒的脸说。 “很抱歉,我不信。”恺撒说。在他们前面那两具无头尸体还在淌血,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间的沙漠之鹰,对准了林年,而一旁的楚子航也是做出了相同的举动,抽枪对准着这个他们最为信任的同伴扣动了扳机! “不信算了...反正也没想着能让你们相信这个理由就是了。”林年说,他迎着开火的楚子航和恺撒直接冲了过去,刀身里倒影着绚烂的枪火与冷淡的眼眸。 ------------ 第四百一十二章:局 “怎么了,现在都不动手么...这不是你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么。” 锅炉旁水壶中的水烧沸了,尖啸声像是女人或者小孩扯开嗓子在吼,音浪高而尖细在整个屋子内回荡着。 在曼蒂面前的这个女孩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回过头来,但那一席黑发依旧从末梢开始渐变为了金色...如此灼目的金色! 就连曼蒂看见的第一眼都忍不住拿她跟自己比对,可惜的是两者根本么有可比性而言,对方身上的那股金色只是视线触及就仿佛能嗅到阳光的味道,让人极尽所能地幻想到美好的新事物。 直到最后,那个居家工作的社畜姐姐林弦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女孩,她站在灶台前依旧在哼歌,而直到这时曼蒂才听清楚她哼的是什么,跟那天她听到的第四福音的调子一样,都是高亢空灵的圣歌,只是这次歌曲里带着一些凄哀,那是在悼念背叛者的诀别。 歌的名字也呼之欲出了——《犹大》。 “钉穿,刺死,炙烤,狗食,虫蚀...”金发女孩放下了手里的厨具,侧身坐在了灶台旁的小椅子上扭头看向手握着水果刀的曼蒂,微笑了一下,“背弃上帝者终将面临惩戒与灾厄,这是铁律,吾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曼蒂啊曼蒂,你真的做好反抗上帝的准备了么?” “谁知道呢。”曼蒂看着面前的金发女孩忽然放松下来了,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懒散笑容,耸了耸肩。 “...但反抗这种事情,总得试试不是吗?” — 沙漠之鹰和伯莱塔几乎是一起开火的,弹幕织成了一张三米长的网扫向了林年,但这家伙连避都不想避了,直接用手里的菊一文字则宗把子弹给剥开了,一道又一道火花在黑暗的校园中盛开,震耳欲聋的枪声传入黑暗中不再有任何回声传来。 弹幕没法阻止林年的靠近,恺撒在清空手中沙漠之鹰的弹匣后抽出了后腰上绑着的一把卡宾枪,才撩起外衣抽出来准备瞄准,林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飞起前后两脚一脚踢掉了卡宾枪下面的弹匣,第二脚踢到了枪栓上强行退出了枪膛里的子弹。 恺撒抠下扳机弹簧弹出跟撞针撞在一起发出咔的一声,视线停留在了枪身旁被强行退膛旋转飞出的子弹,伸手想去抓但林年的菊一文字则宗的刀身已经抽在了子弹的底火上,巨大的压力使得火药直接激发,整个子弹直接炸开了,弹头歪斜地飞向了恺撒,一旁的楚子航一个猛扑撞开了恺撒右大臂爆出一团血花翻滚在了地上数米远。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战斗。 恺撒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右臂中枪还在支撑着爬起来的楚子航,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林年,在拥有血统的情况下他们面对这家伙的胜算就已经小得可怜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没有血统...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仗。 林年提着刀走到了恺撒的面前,却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反抗了,而是翻了个身坐在了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而林年也的确没有直接落刀砍掉恺撒的脑袋,而是俯视着这个意大利男人,开口说,“你明白了?”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恺撒吐出了口气,像是终于卸掉了沉重的压力,仰躺在依旧湿润的地面上。 林年如果真的想在瞬间杀他们灭口,那么他们是连口都开不了的,如今事态却闹到了这个地步,很明显对方是留下些什么信息让他们带出去。 楚子航和恺撒其实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内心里的那股冲动还是让他们还击了,没有傻愣愣地站着等待林年攻击他们,虽然他们的还击效果甚微但好歹也算是还击过,等死和反抗失败是不同的概念。 “告诉执行部的人,卡梅尔小镇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了,不用再送其他人进来了,我有把握。”林年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地上的恺撒双手撑住了地面眯眼看着林年。 “你指的是什么。” “记忆...你们没有失去记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直接闯入了这个小镇中。” — “哦,你说这件事啊...怎么说呢,你只猜对了一半。” 厨房内,金发女孩点了点头看向曼蒂稍微思索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话序思考该怎么解释比较轻松。 这时灶台上铁锅里的热水也烧沸了,金发女孩唔了一声,跳下板凳光着脚丫走到了冰箱前,从里面找出了瓜果蔬菜,回来路过曼蒂时还低头瞅了瞅她的水果刀。 “介意吗?”金发女孩抬头瞅着曼蒂。 “丝毫...不介意。”曼蒂把手里的水果刀递给她了。 “那就好。”金发女孩乐呵地拿起了水果刀放到了菜板上开始切起了瓜果,“不得不承认,‘皇帝’制造出来的这个领域的确很强,应该是盗用了某只次代种...哦不,甚至初代种的权能吧?这种级别的精神领域大概就只有白王和天空与风之王拥有了?我大胆猜测是白王,毕竟那玩意儿现在的状态挺好欺负的,只要能找到它有手就能从它身上薅点羊毛下来。” “所以他是没有记忆的?”曼蒂靠在了厨台边上看向金发女孩。 “一半一半。”金发女孩解释,“你窥视了体育馆里我假冒的‘神祇’跟他的那场战斗,应该猜到了他掌控的权能不止是‘刹那’和‘时间零’两种吧?” “‘浮生’。”曼蒂说,“他已经完全掌控了?‘皇帝’说他想要掌控这项技能起码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架不住有我这个老司机陪他天天晚上考科目二啊。”金发女孩哼哼着把切好的配菜下锅了,“你从皇帝那里了解过‘浮生’这个言灵,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个言灵的具体效果就是了。” “回溯...”曼蒂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逃过这个领域的。” “你以为他真是心甘情愿让我摸他的头啊?”金发女孩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每次当他迷失在领域中的时候,我用‘浮生’帮他回溯完记忆,他可是不开心地要死,就因为我假冒他姐姐摸了他的头。” “他自己也能使用‘浮生’,为什么他不一直自己帮自己回溯记忆?” “如果这么做怎么能骗到你呢?”金发女孩偏头看向了曼蒂似乎是对方问了一个蠢问题,“你可是一个绝佳的戏子,如果他留着记忆演戏给你看,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你就会找出他的破绽。所以不惜彻底陷入迷失,才能完全地骗过你。” “骗我干什么?”曼蒂笑了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领域的释放者就是你?”金发女孩笑着看着曼蒂,“你装得再像一个路人也没用啊...你可以骗过其他所有人,但骗不过我。” “他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 曼蒂脸上的轻松和笑容终于缓缓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金发女孩笑了,“...这是一个局?” “这本来就是一个局。”金发女孩也看着她,“皇帝为我设下的局,我为皇帝设下的局,林年为你设下的局,你为你自己设下的局。” ------------ 第四百一十三章:效忠 一锅蔬果意大利面新鲜出炉了,混上的鲜红的番茄汁搅拌,扑鼻的香味满溢在餐厅里,曼蒂坐在餐桌的对面,看着金发女孩把餐盘推到了她的面前。 可她没有吃,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金发女孩。 “怎么,怕我下毒啊?” “不是...只是惊奇你居然会做饭。”安静坐在饭桌前的曼蒂摇了摇头,拿起勺子和刀叉卷了点面条起来尝了一下,味道居然出奇地好。 她们本该在之前那场对话结束后进行一番翻天覆地的打斗,但现在她们居然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意大利面。 金发女孩坐在了餐桌对面撑着下颚微笑都看着进食的曼蒂,“多吃点,在现实里你大概都得饿坏了吧?四天滴水不进原本养起来的小肚子都得饿没了。” “能别提小肚子的事情吗?”曼蒂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很满意现在我这幅身材。” “但可惜是假的。”金发女孩毫不留情地捅刀子,“在这片梦境里你得到的,渴求的,都是自己内心中最渴望的,最压抑的本性,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在你们这群丫鬟的眼里,我大概就是一个寄生虫吧?每天躲在你们‘太子’的脑袋里汲取营养,卑劣而胆怯,如果我是‘皇帝’的话我也会这么形容我自己的。” “比这更糟糕,当时‘皇帝’让我来杀你,我还以为祂在开玩笑。”曼蒂吃着意大利面说,“但之后我才知道祂并不是在开玩笑,祂居然真是这么想的,也的确这么做了。” “祂有资格这么做啊!”金发女孩笑说,“把‘A’级危险混血种的言灵强行嫁接到你的身上,就像祂以前将戒律送给你一样...这种事情祂轻车熟路得很,梦魇这个技能的确很一般,但经由皇帝的手之后就变得可怕起来了,我想祂提纯了你的血统?” “只是精神方面上罢了。”曼蒂吃着面说,“毕竟是长达三四天的等待,如果一直保持着那种强度的血统,我的肉体会崩溃掉的,所以祂就退而求其次选择提纯了我的精神,将我的精神暂时加持到无限接近初代种的水准,从而在数百倍的增幅过后释放出了这个大范围的言灵。” “不难猜到。”金发女孩上下打量着曼蒂,“在我的眼里,你简直就是台风眼,整个小镇的领域场都是围绕着你旋转的。” “你把这事也告诉林年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敌对?” 曼蒂擦了擦嘴说,“我们大家都清楚,卡梅尔小镇就是一个局。最大的局就是‘皇帝’利用我跟林年的关系,让他强行闯进这个精神领域世界来救我——” “一旦如此我这个藏在他脑袋里的寄生虫,也就是我,必然会因为领域的缘故实体化,在精神世界里实体化就意味着平时像是鬼魂一样的我终于可以被杀死了。”金发女孩接着话说了下去,“而被‘皇帝’提纯了精神力的你,在这个世界又是领域的掌控者,你完全拥有可以跟我匹敌的力量。” “是啊。”曼蒂说。 她的黄金瞳在下一刻点燃了,那眼眸中流动的是熔金般骇人的颜色,金发女孩眯眼观赏着这个女孩的眼眸,几乎能从里面嗅到那股熟悉的,海潮般的威严。 整个屋子...不,整个卡梅尔小镇的领域都开始运转了起来,深邃的黑色在天空流淌,像是有数不尽的龙蛇藏匿在乌云之后,这个梦境世界的意志力从四面八方聚集笼罩在了这间屋子中,重压在了金发女孩的身上。 她一直都在藏拙,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中。 “那要不打一架?反正你的目的都是来杀我的,‘皇帝’对你来说可是契约者一样的存在,你应该不可能想要违背祂的命令吧?”感受到那莫大威严与排斥力的金发女孩眯着眼看着桌对面曼蒂曜日般的黄金瞳,“现在碍事的人都离开了,在我和林年出现后,你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林弦就是我...所以你一直在等一个独处的机会,一个合适的下手机会。 金发女孩望着曼蒂悠悠地将一切进行着复盘,“最开始在十八位转校生进入领域时,你一直都在假装自己是失去记忆的普通学员,跟着恺撒·加图索那群人追查所谓的‘凶手’...而阿玛拉事件是所有一切的开始。” “阿玛拉遇到的怪物是恺撒他们假扮的,是她在大一第一次战争实践课上遇到的一只变异死侍,那只死侍当时差点杀了阿玛拉,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所以当时拥有执行部提供的阿玛拉情报的恺撒他们就认为这是一个唤醒阿玛拉记忆的方法,十分干脆地去作了这么一个死。”金发女孩耸了耸肩, “结果他们的确作死得很成功,阿玛拉当时血统就全开了,言灵‘癸力’爆发,将那个扮鬼的倒霉学员给直接手撕了,他们想拦都拦不住,最后血统失控昏迷了过去被他们带走了...你是清楚这件事情的,因为你跟阿玛拉是同级的学生,那一次战争实践课你也参与了,在电话里听到阿玛拉对窗外的鬼的描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是恺撒他们...” 金发女孩转了转手指头指向了曼蒂,“所以你干脆就把这个当做了一个借口,一个顺理成章跟这群‘转校生’扯上关系的借口,监视他们在这个领域中的一举一动,以免他们破坏了你的布局。恺撒他们是注定没可能唤醒这里面的同伴的...” 金发女孩说到这里笑着摇头,“有你这个领域的主导者跟在身边,他们试图唤醒谁,你就让谁暴走,迟早折腾死他们。在一直调查无果的情况下,四千多条人命的压力压下来,执行部想不派他们的‘S’级进来都不行咯...这也是你的双重保险?”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曼蒂,“就算林年不主动进来救你,你也会让逼迫执行部迫于压力的原因派他进来。” 曼蒂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金发女孩抱着手躺在椅子上继续说,“然后我和林年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来了,住到了你的隔壁,你的计划也终于可以开始了。” “其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应该是想着先演着戏陪林年一起去追查根本不存在的‘凶手’,获得她的信任,然后再找机会单独跟我相处,直接把我宰了?” 曼蒂点了点头开口了,“差不多吧,师弟和那群转校生很麻烦的,如果我动手杀你被他们发现,回到现实后我也会被执行部收押,所以想杀你一定得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并且我也要有足够的理由跟你独处。” “然后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金发女孩哼哼笑着说,“‘真正’的凶手闪亮出场了!以神明代行者的身份出现!发出杀人预告,将转校生们一个个的华丽杀死!” “我不得不承认,你装作神祇的样子是很唬人,估计连‘皇帝’都没想到你居然还保留着这种实力吧?”曼蒂上下打量着一米六个头的金发女孩。 “小把戏啦,都是借用林年本来的力量玩的花招。”金发女孩摆了摆手眯眼看向对桌的女孩,“如今到此为止的谜团都揭开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皇帝’的小丫鬟,曼蒂·冈萨雷斯小朋友?” “好的...我摊牌了,我承认了!” 曼蒂叹了口气,放下了刀叉,擦了一下嘴角的番茄酱,吃饱了躺在椅子上努力地伸了个懒腰,“我就是‘皇帝’的人,我不怀好意,我释放言灵诱拐师弟过来想背刺他,宰掉你,这些情报你这个知情的受害者应该早就猜到了,你也一定告诉了师弟吧?”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椅子上,“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一件事。” “你说。”金发女孩笑。 曼蒂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问,“如果你和林年从一开始就知道卡梅尔小镇领域的释放者是我,跟‘皇帝’有嫌疑的也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就来找我对峙?反而要去装神弄鬼扮演一个神祇出来?一个一个地杀转校生玩?我没理解你们的动机何在,在我看来你们应该直接杀过来跟我大战一场,然后让师弟含泪二选一,最后把我刀掉!” “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发女孩忽然笑了出来,笑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屋子都回荡着她愉快的笑声,像是曼蒂说了什么蠢话让她眼泪都笑出来了。 曼蒂躺在椅子上舒展着腰肢扭头看向她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好笑。”金发女孩摇头勉强止住了笑意,看向面无表情的曼蒂淡笑着说,“因为我发现我们的脑回路是一样的,我最开始真的就想这么做,让林年提着刀就来找你,把你给剁了...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没良心的间谍啊,藏在我男孩的身边哄骗他,获得他的信任和保护,最后在欺骗一波他的眼泪抢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曼蒂抱着手看着她,对她的指责不以为然。 “我在进入领域后就把这一切都告诉林年了...他也隐约猜到了你跟‘皇帝’有关。”金发女孩忽然话锋一转,“但你知道你师弟当时对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 金发女孩看向曼蒂说,“他想让你自己选。” 十八个转校生,进入卡梅尔小镇为寻找凶手而来,一头雾水焦头烂额。 林年在进入小镇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可他却愿意给这个凶手一个机会。 “所以神祇出现了。”金发女孩凝视曼蒂,“祂作为凶手的身份出现,杀了所有的转校生,祂表现出来的威能堪比龙王,祂也有资格释放这个言灵,所以在每个人的眼中祂就是不折不扣的凶手!这个领域总需要一个凶手,但林年当时跟我说...” “这个凶手,不能是你。”金发女孩低笑着说,“神祇才是凶手,神祇只能是凶手,而不是你,曼蒂·冈萨雷斯。” 曼蒂坐在桌前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才抬头哭笑不得地抬头说:“...他把我摘出去了?” “现在十二点了,如果我没猜错,剩下的四个转校生也应该被送出去了,在他们看来如果接下来领域解除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神祇被林年单枪匹马干掉了。”金发女孩扭头看了一眼时钟,“作为卡塞尔学院王牌专员,秘党中的‘S’级,为了歼灭凶手而来,在他知道领域是你释放之后,他亲手把你这个真正的凶手摘出去了...他把你摘出去了。” 她轻声说,“你以为这段时间卡梅尔小镇里发生那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神祇、连环谋杀案、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去找凶手是谁,而是想着怎么把你这个见鬼的凶手给保下来...在你还没有酿成大错之前,还有的回头之前给你一个机会。” 房屋内再度寂静了下来,似乎是信息量太大了和着才吃下肚子的那盘意大利面一起需要进行一次消化。 良久,曼蒂轻声地说,“但你知道他给我的这个机会其实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次盛大的背叛?”金发女孩抬首。 解除言灵,放弃暗杀,也就直接代表着要她曼蒂·冈萨雷斯背叛‘皇帝’。 背叛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所以啊。”金发女孩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也是知道的背叛神明是会受到审判的,钉穿,刺死,焚烧,狗食,虫蚀...你是一直知道这一点的。” 卡梅尔大学中,神祇的三次出现,哪一次不又是在隐喻警告着曼蒂即将做出的选择代表的意义呢。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背叛你师弟。”金发女孩忽然抬头微笑着说,“毕竟这样会轻松很多。他现在自己把那群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支开了,你也可以无视他的别有用心,直接动手跟我打上那么一场,成功杀了我,然后解除卡梅尔小镇的言灵。” “...到时候这件事就会草草了之,执行部以为林年成功杀死了凶手,整个事件无人死亡,唯一知道真相的林年又无法跟别人提起这件事,这不是完美的选择吗?”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曼蒂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这可真是一个困难的选择啊。” 就跟金发女孩说的一样,整个卡梅尔小镇就是一场复杂的局。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而每个人都各有选择和迟疑,才造就了如今整个场面。 但饭桌上还是逐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 空气中的松散聊天气氛不知何时逐渐凝固了起来,精神海潮的威压开始填满了整个空间,整个卡梅尔小镇上空的领域开始逐渐盘踞旋转,像是黑色乌云里的恐怖即将降下审判。 “做好选择了?”金发女孩懒撒地问道,她坐在椅子上眼眸中也亮起了微光,颜色正如那白色的神祇一般刺目灼热, 可忽然之间,曼蒂笑出声音了,一瞬间打破了屋内沉闷。 她边笑着边看向金发女孩,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黑色的棋子。 那枚棋子被轻轻放在了桌上,那是国际象棋中的‘皇帝’。 “你觉得为什么我会被‘皇帝’莫名其妙被派来杀你?”曼蒂看向金发女孩笑着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一次尝试?说不定随便派个小卒子出来就能干掉我?祂没那么蠢啦...” 金发女孩看着桌上黑色的国际象棋,知道到曼蒂在暗喻哪件事(欢迎间贴解读),但她没有开口点出来,而是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都看着她,“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你不会真准备这么打算吧?你在来之前跟‘皇帝’真的那么说过了?” “对。”曼蒂点了点头,“然后我现在终于见到你了,这可是我为数不多可以直面你的机会,我当然要把握住了,所以我也准备将对他说过的原话再跟你说一遍。” “说啊,虽然我不知道‘皇帝’信没有信你的话,但我真的想看看你能不能让我相信。”金发女孩微笑,“毕竟在这场游戏里你也是布局人,我可不相信一个国际象棋玩地那么好的女孩会甘愿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私下见到我的第一刻开始你没有动手就已经说明一切问题了...来啊,说些什么让我惊讶。” 曼蒂看着这个女孩的眼眸微笑带有诚挚地说: “我,曼蒂·冈萨雷斯,愿意成为您这边的间谍,潜到皇帝的麾下获得祂的信任,在明面上我将是‘皇帝’的间谍,但在暗中我将向您汇报祂一切的信息,我愿意为您献上效忠。” ------------ 第四百一十四章:三方对谈 别墅屋子的大门被打开了,林年将背后横挂的菊一文字则宗调转角度,从门外跨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换起了拖鞋。 期间他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餐厅,见到了坐在餐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曼蒂和金发女孩,有些意外地开口说道,“没有打起来?” “就差那么一点。”金发女孩抬起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笑眯眯地说,“我跟你说了让我跟她谈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倒是你那边呢?那群转校生解决完没有?” “没什么意外发生,倒是楚子航和恺撒他们像是猜到我有问题了一样,就随便跟他们聊了两句。”林年换好鞋把菊一文字则宗丢在了鞋柜上,刀鞘与刀镡结合的地方流出了一抹暗红的辉芒,“但现在他们应该还没怀疑到正主的头上,依旧以为凶手是次代种或者初代种,我告诉他们我会处理的。” “接下来的故事靠编就行咯?要不要我们真的再来打一架给你的故事增加一些细节?”金发女孩偏头问。 “然后你一不小心被我打死了?”林年问,“中午的时候我就警告你了,别大意,小心摔跟头,结果你还是摔了。” “鬼知道没有记忆的你跟你师姐配合起来那么天衣无缝,如果你师姐真想杀我,那一枪直接狙掉我脑袋,大概我就真的挂了吧?”金发女孩笑眯眯地看着桌对面一直没吭声当哑巴的曼蒂。 “是么,那你不该谢谢人家手下留情了?”林年走到了餐桌边上,拉开椅子坐下了,看了一眼金发女孩又看了一眼曼蒂。 “多谢曼蒂姐手下留情,没有一枪爆了我的狗头!”金发女孩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向曼蒂拜了拜。 然而曼蒂并没有理会她,从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一直放在林年的身上,直到林年安稳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师...” “先把这个东西给撤了。”林年伸手点了点脑门淡淡地说,“一直压着我的脑袋感觉很烦。” 曼蒂把喊到嘴边的师弟给吞了回去,然后点燃了黄金瞳,坐在椅子上的林年明显感觉脑袋轻松了很多,这才把手放在了桌上,“碍事的人已经出局了,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有我坐在这里你们尽管聊,不会有第四个人听得见我们说的话。”金发女孩悠悠地说。 “那师姐,我就开门见山了。”林年看向曼蒂,“‘皇帝’是谁?” “喔喔喔。”不止是曼蒂,就连金发女孩都差些站了起来,后者抢先曼蒂一步伸手压了压林年,“太快了,这个进度太快了,慢着点。” “我没问你。”林年看也没看金发女孩直视着曼蒂,“我们彼此都清楚的,在你临走之前,你把那枚国际象棋塞到了我的口袋里,那已经是一次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暗喻了,我并不蠢,所以猜到了你想告诉我什么,但却因为环境受限的问题无法开口...而眼下卡梅尔小镇的这个领域就是你选择开口的地方,所以我来了,给我们之间创造了一个理想的聊天环境。” “师姐,别提什么选择和凶手了。”林年淡淡地说,“你只是想找个机会跟我聊一聊,而我现在也给了你这个机会。告诉我‘皇帝’是谁。” 曼蒂看着林年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摇头,“很可惜我不能说。” “为什么?” “如果现在她告诉你‘皇帝’是谁,那么无异于是直接将整个桌子给掀了。”金发女孩淡淡地说,“你还不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吗?” “你师姐从以前开始就是‘皇帝’的人,就在最近一段时间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说到这里时,金发女孩看了一眼桌上的黑色棋子,继续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清楚‘皇帝’是怎么样的人,一旦祂对某人起了怀疑,那么等待着那个人的只有死路一条。” 林年看向了曼蒂,而曼蒂却是以沉默默认了金发女孩的话...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师姐这么严肃过,眼眸中流露出的是与他印象里那个女孩不符合的沉重和平静。 “但你的师姐很聪明啊,她一直都很聪明,但如果他不想太过悲惨的话,就不能期望自己过得很开心,所以她就得蠢上那么一些,不那么出色耀眼,于是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眼里的‘B’级学生,曼蒂·冈萨雷斯。但在骨子里,她可是一个能跟恺撒·加图索和楚子航堪比的‘A’级!”金发女孩说。 “‘A’级?”林年看向曼蒂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舞会皇后,国际象棋天才,年级第一?” 曼蒂别开了脸没避开了林年的视线,林年也叹了口气示意金发女孩继续说。 “你师姐应该很早就在给‘皇帝’卖命了,但‘皇帝’跟人的契约呢我也理解那么一点的,用华尔街的术语说,祂跟每个人的交易都有一个仓位,一旦价值下跌就得立即抛售,很明显你师姐的价值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尤其是你师姐拥有者独特的思维方式。”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师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吗?”金发女孩淡笑着说,“那我就简单帮你剖析一下吧,正主反正也在旁边,如果我说得不对她可以立马打断我。你师姐玩国际象棋不一定都很厉害吗?或者用打遍天下无敌手来形容更贴切?可你真正知道能在国际象棋上达到这个位置的人真正的逻辑思维方式么?” “这些人啊...在看到自己兵马就位,一场厮杀即将开始的时候,快感就会油然而生,在挪动第一个棋子之前,她们都会认为自己是赢家,她们想要的不是下棋,而是胜利。”金发女孩说,“在这个梦境里的人生赢家?梦境外的废材吐槽女孩?这些都不是神髓...对于你师姐来说扮演才是神髓,现实里演戏,这里也演戏,她真正想要的是赢啊!” “因为如果赢不了,她就得死,而且死得极为难看。”金发女孩平静地看向了曼蒂,“跟着你跟得越久,她就知道自己在‘皇帝’那里越来越不做好了,在‘皇帝’终于要放弃她的时候,她也做出了求生的决定,她在来这里之前跟皇帝达成了一个新的交易...而交易的内容是她将假意投诚我们,作为更深层次的间谍扎进我们这边,继续为‘皇帝’提供可观的正收益!这样她在短期内就不会被放弃。” 林年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任由金发女孩继续说下去。 “可很显然,你师姐很聪明,特别聪明。”金发女孩笑出了声,“因为她知道‘皇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东西...而我也不是。” 她笑着看向了曼蒂幽幽地说,“‘皇帝’吃人不吐骨头,我就不是了吗?难道我就是吃草长大的吗?在她看来其实我是跟‘皇帝’同样级别的东西啊...而面对这样的东西,简单的假意投诚又怎么能骗到我呢?” “...所以她干脆就将这件事正正当当地放在了桌子上来谈了”林年呼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无论‘皇帝’还是你,你们两个都是自大的家伙,有自信掌控她这枚棋子,相信在最后一刻她这枚棋子是属于自己这边的,能给对面带去致命的一击...而这样她也能活得更久一些,不是在某天被当做弃子丢掉。” “这是一次博弈啊。”金发女孩说,“皇帝清楚她的心思,也很乐意跟我们玩一玩,顺着计划将她推到了我们的面前。你师姐现在想投靠我们,但我们又不排除她是皇帝那边倒勾过来的,可皇帝其实也吃不准你师姐是不是真心实意想帮他做事...这样你师姐的身份忽然就微妙起来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看,像这种立场模糊不清的间谍是该第一时间杀掉的。”林年说。 “是啊...但很幸运的是,我是你的师姐。”曼蒂开口了,她看向了林年,“所以‘皇帝’没有杀我,而是任由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因为我?我不觉得我在‘皇帝’那里有那么大的面子。”林年冷声说,“我甚至不认识祂。” “‘皇帝’的身份是禁忌,如果你师姐透露了这个情报,就是在主动找死,现在她好不容易搏出来的生面也会毁于一旦。”金发女孩看向林年,“但你可以问她一些其他情报,既然是双面不确定因素的间谍,那‘皇帝’肯定也做好准备透露一部分情报到我们这边来了。” 曼蒂也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既然要投诚,肯定也得带上投诚礼,这是一次情报的互换,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一些‘皇帝’的情报,一些很重要的情报!” ------------ 老时间更新 身体感觉怪怪的,超级嗜睡,出去晒下太阳走两步吃点好吃的回来更新。 ------------ 第四百一十五章:皇帝 “首先,我无法告诉你‘皇帝’的真实身份是因为没人真正能确定祂到底是谁,因为祂没有固定的实体。” “没有固定的实体?”餐桌上,林年轻轻敲击在桌面的手指停下了,抬头跟曼蒂对上了目光。 “祂可以以很多种形式、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性别、年龄和人种无法成为界定祂的标准,可能上一次见面时祂是一个朴实善良的中国女性,下一次见祂祂就成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德国老人了...祂甚至还以6岁小女孩的身份出现过,穿着洋装手里拉着红气球在街头吃土耳其冰淇淋。” “你的意思是‘皇帝’可以易容?甚至改变自己的体态特征,甚至性别特征?”曼蒂才刚开始说,林年就忍不住叫停了,“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所说的情报...但想做到这一点应该只有利用‘言灵’吧?我曾经遇到过这种‘言灵’的使用者,可以改变自身的肌肉量进行易容和体态暴增。” “你误会了。”曼蒂摇头,“这并不是易容的把戏,祂以不同形象出现,而这些形象本身却是确切实际地生活过这个世界上的活人。” “说简单一些。”林年缓缓皱起了眉头。 “非法侵占精神意识。”曼蒂说,“用你们中国修仙的台词来说应该叫做‘夺舍’,祂真的可以像是皇帝一样强行征召其他人的躯壳,将自己的意识灌注进去,在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而那些被占领过身体的人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有这段记忆,并且不会有任何的脱离感。” “脱离感?” “比如祂强行篡夺了你的身体一整个上午用于玩了半把文明,在祂离开你身体时你正坐在电脑桌前,你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和错位感,反而会真的觉得自己一整个上午的确是在玩这个游戏,并且毫无隔阂地继续玩下去...”曼蒂举了一个简单易懂的道理。 “所以祂不存在实体?”林年轻声问。 “不,祂是存在实体的,只是实体有很多,就像一百个人偶放在你的面前,祂可以在任何一个人偶里活过来,而祂真正的身体也藏在这些人偶里面。”曼蒂低声说。 “有够恶心的,就像是寄生虫。”林年说。 “感觉有被冒犯的。”金发女孩扭头瞪了林年一眼。 “你也没有见过祂的真正实体吗?”林年没有理会金发女孩。 “没有。在‘皇帝’手下存在着一个组织,由三个人组成,我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一个负责外勤,一个负责后勤,我记得你应该见过其中一个,就在你老家那座滨海城市。” “那次雾尼歌剧院里慈善交易晚会的主持人。”林年说,“我记得她说她叫‘paco’,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到一米五的年轻女性。” “千面人‘paco’,组织里的唯一后勤人员,但也因为人手不够用的缘故经常站到台前,算是最忠诚于‘皇帝’的死士之一,没有任何的策反可能。”曼蒂说,“我前前后后若有若无地试探了她数次,每次表现出对‘皇帝’的好奇,她都会对我表现出相当的敌意和冷漠,如果有一点‘皇帝’要肃清我,我想她很乐意把枪塞进我的嘴里扣下扳机送我一程。” “真是塑料姐妹情啊...”金发女孩啧啧道。 “我看过她死了两次以上,那是她的言灵吗?”林年问。 “不...那不是言灵,如果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验尸官够细心的话,应该就能轻松发现,那三具尸体的DNA都是不相同的...那根本就是三个不一样的人。”曼蒂淡淡地解释,“paco之所以被叫做千面人,是因为她真的有一千张可以随时替换的‘脸’,那些被杀死的都是她的替身,‘皇帝’用祂的手段帮paco找来了数以千计的身高、体态面容和她相符合的人,再经过洗脑和精密的外科手术整容,植入隐形眼镜和耳麦,这些人就成为了paco代行的消耗品...一直都是paco隐藏在后台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林年摩挲着自己的指肚,两根手指之间的压力让皮肤有些发白,因为他想到了一幅画面,在黑色的工厂中站立着无数外貌和体态相同的人,而这些人本该都有自己的人生,但却因为那所谓的‘皇帝’成为了另一个人备用的玩具零件。 “不要用人性来衡量‘皇帝’,祂早就已经不是人了,你会因为猛兽玩弄孱弱的猎物而指责它残暴么?”金发女孩说。 “我以前试探过‘paco’,问她见没有见过皇帝的真身,‘paco’的回答是:没有也不需要。在她看来‘皇帝’根本不需要真身,她也从未关注过这种问题,她只服从于‘皇帝’的命令,在她看来她追随的只是一种意志而并非一个真正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曼蒂说。 “洗脑手段很强啊。”林年说,“另外一个呢?” “狙击手‘wonderpus’,外勤战斗人员之一。” “之一?” “还有一个是我...”曼蒂看着林年质疑的目光翻了个白眼,“师弟,我不是说了么,之前我一直在藏拙,其实我很能打的...” “先说狙击手。”林年摆了摆手打断了曼蒂。 “...wonderpus,学名是斑马章鱼,一种卵生肉食的章鱼,长相酷似拟态章鱼也跟其是近亲关系,但不具备拟态章鱼那种超高的生物拟态本领。”曼蒂说,“但其实wonderpus这个人本身藏匿技能就我来看应该是世界上顶尖的了,最起码能排进前五,因为就算是我在‘皇帝’手下做了这么多年事,都根本没有见过他一面,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唯一能知道的情报就是他曾经应该在阿富汗待过一段时间,然后被‘皇帝’发现了带入了这个小组织,之后一直从事狙击暗杀活动。” “言灵呢?” “不清楚,我没见到过她使用过,或许她的技术也高超到根本不需要言灵就能完成一次次任务了,我听paco说肯尼迪的事件就是他做的,不清楚真假,但具体描述得绘声绘色。说wonderpus当时是在高楼上隔着一堵白墙后动的手,通过窗外车队的引擎声和民众的欢呼声计算被害者的位置,在进入射击点时清空弹匣打穿墙壁掀飞了肯尼迪的头盖骨...” “肯尼迪的时间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的意思是这个wonderpus起码五六十岁了?” “谁知道呢?混血种一直都很长寿,昂热校长不也一百三十多高龄依旧可以飙车屠龙吗?”曼蒂说,“wonderpus的身份一直都是迷,‘皇帝’说这次任务他会配合我,但我张开领域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他出现过,鬼知道他现在躲在哪个旮旯里呢。” “你呢?”林年上下审视了一下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说,“你在‘皇帝’手下又充当了什么身份?” “我...我是007啊。”曼蒂揉了揉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林年,眼神有些飘忽。 “007?” “也就是间谍啦。”金发女孩随口点出了曼蒂的身份,“你以为你遇见曼蒂是偶然?‘皇帝’早就算好一切,把这个金发的小坏妞安插到你身边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她上报给‘皇帝’,由‘皇帝’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安排你。” “挺恶心的。”林年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桌前的曼蒂轻轻挠了挠头没为自己辩解,低着头玩着面前的刀叉,但从额发下可以看出她的眼神有些黯淡,林年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却还是没说什么。 ...一个爱演戏的女孩,谁又能保证她现在的失落不是演出来的呢? 狼来了的故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合理性的。 餐桌上有人在心里讽刺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入戏太深的人,还是被骗受伤的人。 “总而言之。”曼蒂放下刀叉又继续说,“在‘皇帝’那里,林年你一直处于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祂的很多大计划和布局都是围绕着你进行的,在我们这个小组织中有着一条红线,绝对不能碰的红线,那就是我们甚至可以把获得授权一座数百万、千万活人的城市给陆沉、炸掉,可前提是在那座城市里的你不能死,甚至不能受伤,任何会伤害到你的行动都会被明令禁止,这条红线谁碰谁死。” “这么照顾我,把我当作一块宝捧在手里,我是不是还该感谢祂?”林年淡淡地说。 “你不该。”曼蒂摇头,“珍惜一块好玉是因为它有典当卖掉的价值,‘皇帝’不会莫名其妙对一个人一个东西好,如果祂真的呵护一个人到了极致,我不会有任何的羡慕和妒忌,我只会为那个人感到不信,以及对那个人身上以后注定会发生的事情觉得恐惧和悚然,祂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能让祂这么感兴趣地上一个还是...” 说到这里曼蒂住口了,林年注意到后挑眉没说什么。 “起码就现在来看你这次收到的命令是宰了她。”林年看向了金发女孩,“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我对‘皇帝’来说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她了。” 金发女孩无辜地摊了摊手,“你不会要把我交出去保平安吧?” “等哪一天你也得老老实实地给我说清楚,‘皇帝’要杀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林年看了她一眼说。 ------------ 第四百一十六章:迷宫 “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么?” “暂时没了?”曼蒂瞥了一眼金发女孩,“好歹我也是双面间谍诶,如果一口气把情报泄露得太多的话会小命不保的,‘皇帝’固然可怕,但你这边这位也不是什么纯善无害的东西。” 金发女孩仿佛受到了这句话激励一样,向着林年哼哼地笑了笑,露出了一颗锐利的虎牙,好像是在说你姑奶奶我的名号在外面其实也是很给力的。 “‘皇帝’下一步要做什么?”林年想了想问。 “祂的下一步啊...其实祂这次让我来卡梅尔小镇就是准备让我来送死的,毕竟我已经露出了一些背叛的倾向了,这次我都算是被当做一个可燃的烟花爆竹,丢过来炸个响给你身边这位女孩打一个招呼。”曼蒂仔细看着金发女孩说,“所以祂的下一步肯定是找一个更优秀的下仆咯...其实我一直认为除了我们丫鬟三人组以外祂还有其他可以动用的死士,不然‘水蛭’的研发不可能那么顺利。” “这种事情我无法插手也无法打乱,所以接下来他的计划跟我无关么。”林年垂首思考,“一个缓冲期?” “可以这么想,但我劝你不要这么想,我其实觉得我有些时候已经算到很多了,但每每事实证明祂算到的比我们总是多一些,就像之前慈善晚会,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的出现是个意外,直到水蛭出场的时候,我们才反应过来‘皇帝’早就知道你会出现在那里,而那整场慈善晚宴根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曼蒂叹了口气。 “很麻烦的家伙。”林年握拳轻轻放在桌面上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次代种、龙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像‘皇帝’这种东西,永远躲在幕后,却又能主导一切,谁也不知道祂藏在水下的身躯究竟有多庞大,而露出的又只是冰山的多小一隅。 “我站在你们这边的角度来给你们提一个醒,想要对付‘皇帝’就得做好长期埋线的准备,他在暗处你们在明处,这并不代表你们就要被祂牵一辈子的鼻子,你们两个也可以适当地做一些局,埋一些伏线等祂来踩,看看能否炸出祂的身份。”曼蒂手指贴拢,“短期内不要想着跟祂掀桌,你们两个暂时是玩不过祂的,祂的力量比现在表现出来的还要大,我算是直接接触过祂的再清楚这一点不过了。” “这点我当然明白。”林年看着曼蒂,“因为我至今不明白,祂是怎么做到把危险混血种的言灵嫁接到你身上的。” “祂就是能。”曼蒂放低声音,“当祂站在我身后,用手触摸到我脑袋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就像是一瞬间被魔鬼附体了,但我又没法把那种东西归结于邪恶和混乱...因为它给了我一种原始的荒芜感,像是早在天地未分,善恶未明之前,祂就已经存在了。” “你曾经的‘戒律’也是祂给予的。”金发女孩并不为曼蒂的形容感到意外,淡笑了一下,而一旁的林年却是陡然抬起了头。 “那个拥有‘圣裁’的女刺客本该有杀了这孩子的机会,但你还是阻止了她,一方面是作为监视林年的间谍存在的,但另一方面你也算得上他的保镖和保姆。”金发女孩说,“而往往这种卧底一样的存在可最容易让人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卧底,还是一直假装的那个身份。” 曼蒂嘴角扯了扯良久没说出话来,许久后她躺在了椅子上双手环抱了起来,像是在取暖,斜眼看着林年说,“我可是把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抖露清楚了...现在你们基本相信我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林年点头,“拥有如此权能和伟力的‘皇帝’在你看来可不可能是一只已经苏醒的龙王?” 这个问题一出口,曼蒂顿时就静下来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自顾自地笑了一下说,“谁知道呢?可我可是从‘皇帝’的嘴里听说过,祂未来可是要将王座上的四大君主全部拉下马的啊...就连那黑色与白色的皇帝都不例外!” 金发女孩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而曼蒂说罢后也直视着林年,只留林年沉吟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曼蒂,“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或许说你一定会相信我,因为我现在还活着坐在这里,而不是以一个凶手、犯人的身份躺在血泊中。”曼蒂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她的笑容林年看见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交叠在一起构成了信任的迷宫,让人深陷其中难以找寻出路。 “解除言灵吧,如果你可以自由控制这个领域的话。”林年说。 “...终于要结束了吗?”曼蒂仰头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地绷直腰线,像是要一块弯太久的弹簧猛地回缩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走向了客厅不远处的大门。 “在言灵解除后我会告诉执行部,我解决了那位神祇,而神祇的身份我却没能揭开,因为在神祇死亡的时候,我就被踢出了领域。”林年看着曼蒂的背影淡淡地说,“执行部不需要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我把恺撒和楚子航他们驱逐出了领域这件事我也会自行向执行部乃至校董会解释的,你在这期间就只需要装作无害的路人就行了。” “很不错的手段,毕竟总要有一个凶手,如果不是你引出了‘神祇’这个角色,恐怕我还真不好收场。”曼蒂走到了大门前换好鞋拉开了门,露出了外面漆黑如墨的街道,就连路灯都不再照明了,整个世界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所有光线,正如那混沌扰人的梦境。 林年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就在她准备踏出大门时,又停下了脚步,手里抓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忽然问了一句话:“林年,你说,出去之后我们之间该怎么算?” “到时候再说吧...”林年说道。 曼蒂得到这个答案后站在原地很久,突然笑了一下,踏出了脚步走进了黑暗中,带上了房屋的大门。 人与人的交往多半都是肤浅的,只有在肤浅的层面上,交往才是容易的,融洽的,可一旦走进深处,人与人就是相互的迷宫。 因为欺骗所以美好,所谓师姐和师弟的关系大概也这样。 砰一下,关门的余音回荡在别墅中,震得玻璃嗡嗡响,像是差一些就要碎掉,那声没叫出口的称谓也随着客厅里最后的一盏灯熄灭掉了。 ------------ 第四百一十七章:结束也是开始(副本结束) 黑色的气泡忽然炸开了。 但却没有任何声音,跟默剧一样。 起先黑色穹顶是从顶端开始溃散,笼罩着卡梅尔小镇的紊乱电磁场就像泡沫一样绷到了临界点,在忽然一下之间瞬间炸成了基本粒子,飞散在了黑色的天空。辐射检测仪上的波纹在攀登到最高的瞬间又跌落谷底,化作了一条平平无奇的线条,不再有任何波澜。 领域的十字路口上,站在军用试验号EMP前,每个装备部的成员们都面面相觑着,早在之前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也随着那线条断崖般平息了下来。 教官和执行部的专员们大吼着冲上车辆,早已预备好的救援直升机和救护车呼啸着驶向道路的尽头,所有准备就绪的救援像是河堤崩塌一般,滚滚之势冲向了黑暗中的小镇,蓝红色的警示灯与聚光灯的炽白照亮了半边天幕。 一场再长的电影也该有结尾吧。 于是,在第四天的午夜,电影结束了。 昏暗的电影院中,曼蒂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正对着远处电影的白色幕布。 影厅里安静得可怕,电影幕布上闪烁着黑白的噪点,整个小空间中只能听见电影放映机运转的琐屑咔咔声。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走出那栋房屋,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再下令关闭言灵之后,领域自然就崩碎掉了,在最后的黑暗中她像是迷失在了一片海洋里,直到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才踏回了这个久别重逢的现实。 在意识到自己归来过后,曼蒂还没来得及做出张望的动作,一股像是天地撕裂般的剧痛就降临到了她的身上。那是从脑海最深处,谷底深渊中喷涌而出的黑色岩浆,‘皇帝’曾从里面赐予了她无穷的力量,而现在这些力量也该是回归它本来地方的时候了... 曼蒂几乎是在瞬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虽然她曾经受过各种苦痛,但如今这种疼痛感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那是由来于精神的源头,由来于基因深处,如果人类真的拥有灵魂,那也必然是来自灵魂本源的痛楚。 像是一张布在绷紧太久过后终于响起了撕拉声,一寸一寸、一点点地裂出线口,崩开线茬,抓心挠肺的剧痛让她差一些才醒来就昏迷过去了,瘫软在座椅上不住地抽动像是癫痫发作的患者无法自己。 在她的身边,几乎瞬间就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将她放平在了地面上,她的余光瞥见了这人脸,正想张口央求他做些什么,但她的嗓子里钻出的只有惨叫声...永无止境的惨叫,除此之外什么正常声音都发不出来。 电影院中林年看见地上曼蒂的惨状几乎都以为这是‘皇帝’留下的后手了,或许那个家伙根本没准备留曼蒂一条生路,想要在一切结束的瞬间带走这个背叛者的生命。 “什么都别做。”就在林年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金发女孩出现了。 她坐在了观众席椅子的靠背上,抱着一桶爆米花低头看着地上痛不欲生的曼蒂说,“如果你现在弄晕她,她的自我免疫系统的功效就会加倍,在她醒来之后你就只能看见一个傻乎乎只会流口水的曼蒂·冈萨雷斯了。” “她没有说过会发生这种状况。”林年低声说,视线紧盯着已经开始肌肉痉挛的曼蒂。 “想要改写血统一般都需要从物理性质上进行,比如言灵的力量,又比如古龙血清的影响,但精神不同,从她之前透露给你的情报来看你也应该知道了,‘皇帝’是位篡改精神的好手,他其实并非是提纯了曼蒂的精神力量,而是在她的脑袋里种下了一个‘卵’。”金发女孩看着躺在汗水中挣扎的女孩说。 “制造领域的是‘卵’,释放言灵的也是‘卵’,而在‘卵’的使命结束之后,就会开始裂解,而她现在承受的也正是裂解带来的后遗症。其实‘皇帝’占据其他人身体时,利用的也应该就是这一招,植入‘卵’在人的脑海中铺展开,鸠占鹊巢从而替换成祂的意识进行操作,最后在结束时‘卵’融化开成为精神麻药一般的物质麻痹被控制着的海马体记忆。” “听起来倒真像是龙族的伎俩。”林年才放在曼蒂脖颈上的手悄然收了回来,看着地上死死抓住他手腕像是烤红的龙虾一样绷弯着腰的女孩说,“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你陪在她身边就是你唯一能做且应该做的事情了。”金发女孩说。 林年沉默了,在响彻整个空间的惨叫声中,他只能默默地注视着面前颤抖的女孩,用力抓住了她同样死握着自己的手,手指间因为用力变得苍白无比,像是溺死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这是难以想象的十分钟,在前三分钟时,她的哀嚎几乎洞穿了人类痛苦的穹顶,而在五分钟后,她的嗓子彻底哑掉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睁开的那双眼眸里全身血丝,宛如流淌的熔岩般的黄金瞳和她原本的瞳色来回切换,像是失调的明灯,她牙齿死死咬紧在一起崩出血来,因为如果胆敢张开等待她的就是舌头截断。 直到最后,她已经在意识涣散的边缘了,可却强撑着没有真正晕过去,浑身的汗水打湿了那身摩登女郎的戏服,可那只抓住林年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甚至尖锐的指甲都扎入了林年的皮肤里,林年没有吭一声,任由着鲜血从皮肤中流出染红了彼此的双手。 漫长的十分钟过后,曼蒂松手了。 她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眸中的淡金色渐渐退散了,下面露出的目光谈不上涣散,却像是经历了一次地狱,在回到人间时被那炫目光芒晕眩到的茫然...仿佛如获新生。 “给她点时间,卡塞尔学院的人到你们这儿应该还要几分钟。”金发女孩坐在影厅里扭头望向了一个方向,在电影院外的那一边黑色的天空尽头,挥洒着白色聚光灯的黑鹰直升机正劈开云层和狂风疾驰而来。 在沉寂一段时间后,林年察觉到了手中的女孩终于有了动静,她勉强地抬了抬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林年伸出另一只手扯住了她,扶着她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林年感觉自己扶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软体生物,几乎全身倚靠在了他的身上,只要他一挪开对方就会摔倒在地上,他低声问,“死不了吧?”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金发女孩都忍不住捂额了。 曼蒂倒是勉强靠在林年的肩膀上侧了侧头,大概意思应该是回答他没事。 林年这也才发现这女孩现在的身体虚弱得可怕,四天滴水不进,就算领域会将所有人的体态特征降到最低,四天的时间也太过漫长了,曼蒂在这种情况下还经受了整整十分钟的痛苦没有直接死亡,只能依赖于她本身血统的强悍赋予她了极强的生命力。 “就这样出去也不会有什么疑点,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之一。”金发女孩说道。 曼蒂盯着林年眼皮垂落着,轻轻看了一眼椅子上自己的手包,示意林年也把包带上。 林年轻轻呼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抓起了椅子上的手包搀扶着曼蒂走向了电影院外。 现在不宜讨论其他事,先抢救出整个卡梅尔小镇的受害者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混血种,四千余受害者大多都是普通平民,究竟在这四天内有多少不幸死去的人还难以统筹出数字,现在只能清楚的一件事就是‘皇帝’的这次布局造成的死伤不计其数。 扶着曼蒂勉强走出了影厅,穿过售票大厅后,玻璃门外街道上远处直升机的呼啸和车队的引擎轰鸣已经近在咫尺了,林年在进入卡梅尔小镇时是带着诺玛的定位器的,在领域解除后执行部几乎第一时间就奔着定位器的方向赶来了,势必要确保‘S’级的安危。 如今整个小镇都逐渐笼罩进了警笛和人声嘈杂中...不仅是曼蒂和林年醒了,在领域解除之后陆陆续续的,整个小镇的人们都醒了过来,在饥饿和痛苦之中发出了求救声,一片又一片的喧哗彻底将整个小镇给点燃了,入耳满是海潮般的人声嚷嚷。 林年还没走到玻璃门前,门外就急刹车了一辆黑色的防爆武装吉普车,上面印着当地警署的缩写英文,但里面的人应该都是卡塞尔学院调过来的,急刹车带起的耳酸摩擦声让人忍不住皱眉头,但在曼蒂耳中却是天籁之音。 她现在脑子浑浑噩噩的,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任何问题了,什么‘皇帝’、什么间谍、什么领域都被她抛在了一边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最好再追几集这几天落下的最新美剧...她努力地活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些美好的东西吗? 曼蒂靠在林年的肩膀上借着大厅里灯光看着这男孩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不远处的玻璃门也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防爆衣的专员迅速地朝他们赶来,步履匆匆地迎过来就要接住林年搀扶着的曼蒂。 就在林年要把曼蒂交出去的瞬间,他发现那专员的动作变了,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在划过腰间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黑色的伯莱塔手枪,十分流畅地划出了一个弧线对准了他怀里的曼蒂。 林年在看到那把枪时,就已经抬头死死盯住了这个专员的脸,然而在防暴头盔的倒影中他只能看见自己和曼蒂的身影。 他右手抓住了背后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几乎是在同时释放了‘刹那’,直接从八阶起跳...但很可惜这一切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 一个领域抢先扩张开了,释放的源头是曼蒂。 林年没有时间扭头去看她,在她那睁开的赤金一片的眼眸中,满溢着的全是惶恐和不可置信。 她张开嘴想嘶吼出什么,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在曼蒂的脑海深处,另一块‘卵’悄然孵化了,裂缝中流出了金色而又苦涩的权与力。 那是她原本作为底牌中的底牌的言灵,可在此刻却完全不受她控制地爆发了出来,而那代表着威严的力量如今爆发出的如天塌云落般的血统压制效果,也是超越了她本人释放的...数十倍! 言灵·戒律 林年的刹那在瞬间就被压制回了深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上,让他低下头安静地注视着那已经抬起瞄准曼蒂的枪口,像是从那喷射出的火焰形状里见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家伙的嘲讽。 林年挥出了刀,刀锋切开空气啸声如雷,而同一时间枪也响了。 “曼蒂·冈萨雷斯,‘皇帝’让我向你问好。”迎面而来的刀光中,开枪的专员淡淡地说道。 ------------ 第四百一十八章:苏醒(上) 颓废的成因是:做过于轻松的事情,过于懒惰而无法做好事情,欣赏太多的艺术,喜好怪诞的东西。 ——伏尔泰《巴比伦公主》 — — “晚安,师弟,明天...这次没有明天见了。” 女孩站在床边看着男孩放轻声音说道,像是害怕打扰了他好不容易赢来的甜蜜美梦。 “时间到了,走吧。”在女孩的身后的光头,西装革履的老人看了一眼腕表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看向面前女孩的背影眼眸中满是压抑的憎恶和不耐。 — — “虽然我真的给你的不多,但你已经是我的全部了...不要死啊,林年...” 床边有女人在哭,压抑着嗓音,指甲攥到了肉里,每一声抽泣都试图要吞进喉咙里,怕打扰到床上的男孩,但每次她都失败了,捂住嘴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的。 可能是爱得太深的缘故,她连悲伤都那么胆怯。 流泪结束后,她情绪渐渐稳定起来了,安静地看着那个男孩很久,站起身来说。 “弟弟,你永远不用担心被抛弃...被抛弃的那个从来都是我。” — — “我一直以为,英雄的死亡,一定会有一场盛大的仪式。所以我们大家一直都在等,等一场诀别,等着一句由衷的再见。”金发的男生站在床边轻声说道。 在他身后林立着笔直的人影,静默得像黑色的碑林。 — — — “苏晓樯问我为什么你失联了这么久,我告诉她你正在准备论文答辩,用你的口吻告诉她未来半年内你都没有时间。她相信了,可能因为她觉得那是你说的话,尽管这个谎言漏洞百出。”床边,黑发的男孩说,“有机会我会跟她解释一切的,亲自向她道歉,但如果是你应该也会希望这么做。” “曼蒂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自己醒来解决,我就不多说了。” “还有,课上的笔记我都帮你多抄了一份,就在你寝室的书柜里,狮心会的事情多了起来,我搬去诺顿馆住了,执行部最近邀请我去喝茶,可能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不能多来看你了。” “其实我希望你的姐姐可以住来诺顿馆,但她拒绝了,我认为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所以我希望你如果你能听见的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那个男孩的脸,沉默了数秒后不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去。 你一定能听见的,不是吗。 — — 黑色的皮鞋停在了床边,银发老人看向男孩的目光不起波澜,面色平静。 “A_body_that_can_rise_the_moon_must_carry_countless_sunsets.”他淡淡地说道,“这是你家乡一位诗人写的诗,最近偶然读到,很喜欢。” 他把胸前西装口袋里的红色玫瑰摘出了,放在了床边。 — — 黑暗中,又有人来了... 只是这次带着一些诡谲的安静,像是整个医院都死了,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那个男孩的面前,不再挪动了。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祂轻笑着,眼眸中宛如金色的海洋。 “...睡够了,就起来吧。” — — 12月25日圣诞节。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 重症加护病房外的白色的走廊上,林弦抱着一束新鲜的花走向了那个每天都会去往的地方,路过的窗外正在飘雪,学院里的梧桐与枫叶早已褪了金衣,带上了隆冬手织的赠礼。 即使是上午,还有着一些阳光,那飘之不尽的小雪依旧在降,学院里放假的学员们戴着围巾穿着庆祝圣诞节的盛装,唱着外国歌一路跌在冰封的小道上,喧闹声顶撞落下的雪花,人与人之间涌起一股潮热的气息,赋予了卡塞尔学院冬季别一样的活力。 这些美丽的,热闹的,都是走廊窗外的景象,路过窗边时林弦偶然地一瞥只在玻璃内寻到了自己的影子——她那有些憔悴的脸,苍白,渺小,睫毛下的眸子里藏着无力。喜欢在玻璃里寻自己的影子的人都是孤独脆弱的,因为明亮的镜子对于他们来说倒影地太过真切、残忍了,看见里面那不加修饰的真实,会让他们从心底里涌起不适和恐惧。而玻璃...玻璃却是再好不过了,模糊的影子在浑噩的天光的加持下晦暗难明,里面浑浊影子的脸可以成为他们想要的任何模样,给予他们一点点安慰。 窗外的繁华和窗内人的苦楚,在同一个地方,一扇窗户像是隔着不同的空间。 林弦的视线只是在窗户上驻留了那么一瞬,就掠过了,她转过头看向了远处靠近的病房,深吸了口气,开始舒缓自己的面部肌肉,最后在恒冻的冰面上缓缓裂开了一朵花来。 又是一个美好的周五,她要去看望她所爱、所关心的人了。 重逢这种事情,不能带着愁眉苦脸,应当带着笑容和美好的情绪,就像窗外穿透雪花的阳光,即使是在再冷的冬日里,也总该有那一竖温暖照在人的脖颈上,带给他们寒冬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林弦抬起了头,带着笑容,踏快了步子,准备赶向那扇熟悉的病房门。 可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让她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过去。在走廊深处一群戴着口罩的白衣护士和医生步履匆忙地向着她这边冲来,气势汹汹带着难以遏制的急迫感。 还离着几十米远林弦就被这股热潮给推开了,退到了走廊边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经过自己,而在这时那嘈嚷的对话也飘入了她的耳畔。 “001号房的病人...心率呢?各项生命特征...” “为什么会是今天...他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预设的警报确实响了...得尽快,这是校董会的死命令...” 在身边这股嘈杂的风吹过之后,林弦站在窗边呆愣了数十秒,直到她消化完了那些话...手中的鲜花落在了地上,花束被砸得花瓣纷飞,在远处女孩已经飞奔离去了,脚步匆匆... 一缕飞雪从窗户的夹缝里飘入,慢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的花瓣上,落进了露水里,然后融化了。 尔后在阳光中,勃发显露的是无穷的生机。 ------------ 第四百一十九章:苏醒(下) 维生舱中,林年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玻璃顶盖上自己的倒影,视线追踪光点在他注视着的半透明的维生舱盖上轻轻颤抖挪移着。在玻璃的一旁浮现着他的实时心率和精确到毫秒的计数时间,各类体态数据瀑布流般刷过。 在他清醒之后,所有维稳了太长时间的数据开始持续走高,直至触发了警报。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对身体的掌控也如冰雪释融一般走高,他能感觉到沉寂多时的血统此刻正被他猛烈收缩放大的心脏传递到身体各处,血管中崩腾的好像再也不是血液了,而是灼热的岩浆,一股巨大的生机随着他的清新绽放了。 就像冬日里拨开积雪盛放的梅花一般,他嗅到的香味并不陌生,那是身体本能一直在追求渴望的东西...权与力的馨香。 他的身体发生了某种改变...可他却不知道这种改变的由来和好坏。 黄金瞳点燃了,玻璃倒影中他的眼眸不再是璀璨的金色,而是熔岩般的赤金。 对这个异象他内心忍不住涌起了惊悚和疑虑,但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在哪里。 手掌贴近维生舱的玻璃盖,他轻轻一发力,太极中的寸劲在半厘米内爆发了出来,足以撼动轿车的力量传递到了维生舱上,整个玻璃盖像是受到了攻城锤的重击一样整个的凸陷出去了,上面浮现的所有数据都出现了乱码,裂纹在力量抵达的瞬间铺满了视线所及的每一个地方。 玻璃盖平飞了数米高,落在了一旁的地面砸的砰一声,林年从维生舱里坐了起来...只是简单的动作却响起了无数细碎的响声,那是维生舱里刺入他全身上下数十处血管的针孔被抽落了,但却没有鲜血从里面涌出来,肌肉的收缩在同一时间就堵死了所有伤口。 他扫视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所单人间的巨大病房内,一切都是纯白色,空气里透着淡淡的花香味...那是他维生舱身边柜子上的花束传来的,此时他不知为何达到前所未有巅峰的身体机能,让他嗅觉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居然能从花香味里分辨出一股更为熟悉的味道...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林年收回了准备触碰向那鲜艳花束的手,坐在了维生舱中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回溯...抛除在宛如黑色大海里沉浮梦境中他听见的暴风雨下的那些呢喃,他将记忆不断地回溯,像是逆流而上的游鱼,避开无数琐屑的记忆碎片,一直达到河流的顶端,那跨越巨大断层的起始。 在回溯到终点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枪响,再睁开眼睛时,他像是置身此地一般见到了回忆里那一幕幕。 那是影厅外大门的玻璃,有人推开了玻璃,走向了他。 对方掏枪了,瞄准了他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想要嘶吼出什么,但却做不到,竭力地想要推开他。 他拔刀了,意图斩向那颗子弹。 可他斩空了。 于是他将身边的人摁倒在了地上...接住了那颗离膛的子弹。 子弹命中,在最后一秒他听到了女孩声微弱的,却是嘶力竭地低微吼叫声,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奋不顾身地想要爬向他。 记忆到这里结束。 林年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心脏...低头扯开了病号服,在那里果然留着一个伤疤,那一枪直接命中了他的心脏,可他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如此生机勃发。 林年捏了捏拳头,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在指尖中流淌,如果说曾经的他需要用暴血这种技巧来打开力量的阀门,那么现在,阀门后大量的洪水已经占据了他的每一个细胞,肆意贪婪地让他呼吸着周遭的空气,将所有的信息加倍传递到他的大脑中。 有些事情不对劲... 林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却摸不到疑虑的关键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从门外冲进来的是一群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在进门之后为首的医生立刻刹住了脚步拦住了后面的人,看向了床边那满是裂纹像是被某种重型机械砸中过的维生舱玻璃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整个维生舱都是利用防爆级别的特种夹层玻璃制作的,然而现在它居然碎成了这幅模样... 林年抬头看向了他们,从医疗舱里翻身跳了出来,双脚轻轻踩在了冰凉的地上,在触地的瞬间他就看向了拉上窗帘的窗户方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001号病人,冷静,你一定要冷静,现在你的身体状况还不宜下床走动,我认为你...”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现在是什么时间?”林年问。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面露紧张地看着林年,仿佛在看一个怪物...的确,在他们的视线里房间里站着的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怪物... 那白色的病号服下的身躯瘦弱得像是干柴,就算是超级混血种,太久依靠葡萄糖和维生液体存活肌肉和器官都是会逐步萎缩的,甚至就以这个课题学院里的那群生物系教授都进行过数学建模,推倒‘S’级在未来三年内如果一直陷入昏迷体态会萎缩到什么地步,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回复到巅峰。 可就现在来看,他们的数学建模所推导出的结果来看,虽然没有三年那么久,甚至不到一年时间,昏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维生舱里的男孩在醒来后肯定也会进入数个月的衰弱期,那一整套完全科学的康复训练也可以直接提上日程了。 但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个干尸一样的男孩在苏醒后没有哀嚎也没有逃避现实,而是一拳将面前可以抗住步兵地雷爆破的维生舱给掀飞掉了,看那摔落的痕迹维生舱盖起码飞跃了四米高,这意思就是在维生舱里经历过一枚步兵地雷级别的力量爆发吗? “现在是什么时间?”林年见到没有人回答自己,重新再度提问了一次,他向前走了一步,而相对的,所有医生都后退了,差些人挤人摔倒在地上。 林年眼中的黄金瞳尚未熄灭,虽然没有刻意地张扬,但只是稍纵即逝地对视就足以让人心脏停跳。他们都是混血种,可在面对真正怪物的时候又像是普通人一样胆怯。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年听见了一个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了,那是从门外的走廊传来的,跑得很急促,每一声脚步里都带着难以遏制的焦急情绪,像是登山的人,每离山巅近一步心中就多一分期待和恐惧,期待在山巅时能看见升起的明日,恐惧登到山顶时黑雾漫天只是空欢喜一场。 在医护人员的背后,一个女孩冲到了病房门前,喘息着看向屋内,在看见林年时怔了一秒,然后什么都不顾了,推开了面前的一群医护人员,直直地冲了过去在接近时又停了下来,看着孱弱的他...轻轻地张开了手臂抱住了他,像是在呵护某种易碎的鲜花。 在他们眼里的怪物,然而在女孩眼中只是冬日里终于盛开的花朵,恨不得竭尽所能去拥抱,又怕折了他的花枝。 “你回来了。”是肯定的语气,不带任何的疑问和试探,只对她所看到的,所拥抱的深信不疑。 “...我回来了。”林年垂下了灼热的眼眸轻声说。 ------------ 第四百二十章:终身监禁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沉睡的从未死去,苏醒的终将归来》 《两级反转?两极争锋的形势或将逆转》 《四个月的沉眠,‘S’级,你错过太多东西了》 《华丽的背叛还是错综复杂的嫁祸,现在一切都该盖棺定论了...》 笔记本电脑上,守夜人论坛上的热门帖快被刷爆了,一大堆加了同样蓝色标签的帖子被热量和人为加精置顶了,唯有圣诞节的两三个热门帖依旧保持着热度挂在前几名,但看这个热度被顶下去也是迟早的事情...没人能抱怨圣诞节被某人的起床给抢了风头,大家都陷入了相当热度的讨论,像是这件事的表面背后还有着很多值得让他们挖掘、玩味儿的秘辛。 重症加护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林年轻轻挪动鼠标叉掉了网页,合上了笔记本抬头看向走进来的曼施坦因教授。 “林年,听说你醒来后第一个想见的人是我?”曼施坦因走进了房间,今天的他依旧是那身古板的黑色教职西装,打着蓝色的领带,鼻梁上的镜框架得不歪不斜,下面露出的是一片祥和与安慰,看见病床上打着点滴的林年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我以为你会先选择见你的朋友们,楚子航和恺撒·加图索在知道你醒来过后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赶了,但昂热校长却拒绝了他们的探病申请,准备留给你更多的休息时间。” “...四个月?”林年看着曼施坦因走到了床边,“他们说我睡了四个月。” “漫长的四个月。”曼施坦因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了一丝疲累,但还是藏起了那份不容易,“头三天,大家都以为你很难抢救过来了,但校长还是命令投入学院所有的医疗力量强行将你的命吊过来了...那颗子弹并没有形成贯穿伤,在打断你心前区的骨骼后力量基本已经被缓冲殆尽了,但依旧进入了你的心脏卡在了左心室的肌肉里,没有第一时间发生心脏破裂的症状...但在之后运送中你就逐渐出现了脑部供血不足、大脑缺氧,我们只能在卡梅尔小镇当地的医院里对你进行紧急手术抢救...” “可我还是昏迷了四个月。”林年说,“是因为缺氧的缘故?让我大脑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了吗?” 像是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就算抢救过来之后也会出现迟发性后遗症,这是因为在吸入一氧化碳过量时大脑会进入长时间的缺氧环境,在这种情况下会缓慢死亡巨量的脑细胞,从而导致出现不可逆的脑损伤,轻者失忆、健忘,重则半身不遂甚至彻底瘫痪,心脏和各个脏器也会逐渐出现各种毛病。 而根据曼施坦因所描述的,林年肯定也度过了很长一段危险时期,在那个时期内很难保证他的大脑没有受到一定的创伤。 “不...你昏迷的原因不是因为脑损伤。”曼施坦因轻声说,“你昏迷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击中你的那颗子弹。” “子弹?”林年摸了摸干瘦如柴的胸腔,在心脏的部位依旧留着一个褐色的伤口,“难道那颗子弹还留在我的心脏里吗?” “我们倒是想。”曼施坦因说,“这样的话再进行一次内科手术就能将子弹取出来了。” 林年放下了手看向曼施坦因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根据当时手术的主刀医师描述,在切开你的胸膛后,心脏上卡住的那颗子弹并非是常规的黄铜弹头,而是令人炫目的红水晶颜色。”曼施坦因说。 林年骤然抬起了头,与曼施坦因对视在一起,而对方也缓慢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贤者之石...?”林年低声说,“击中我的是贤者之石?” “鲜红色,水晶质感,目测是人造石英晶体,中心留有一道提纯过的龙血丝状纹路,由纯血龙族的骨骸提纯而制,在炼金学中它代表着纯粹的‘精神’。”曼施坦因缓缓说道。 炼金学并非是他曾经的主科,但这四个月过去了,就算他从未接触过炼金学,现在也能将贤者之石的所有特征详细地描述出来,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能将那一整章节贤者之石的描述背诵出来,只因为他复读过太多遍了,早已经烂熟于心。 “主刀医生尝试取出子弹,但在镊子触碰到子弹的瞬间...它碎裂开了,像是破掉的冰晶,细密的碎片扎在了你的心脏上,大部分融入了你破裂的心室中。当时你出现了足以致死的严重内出血,主刀医师没有办法再进行其他操作,只能仓促进行止血,可在止血完后那颗子弹也不复存在了...” “亦或者说无处不在。”林年伸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它就在我的身体里。” “在击中骨骼后那枚子弹就已经进入了崩溃的临界点,镊子触碰到它是打破临界点的最后一道外力,贤者之石本身就脆弱无比,在破碎后已经成为了数不清的碎片随着你心脏每一次搏动流入到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曼施坦因说,“你被击中的是肉体,但按照炼金学的角度来看,他同时击中的也是你的精神,副校长亲自来看过你的状况,用他的原话来说,你就算救活回来了也会是一个植物人,因为你的精神确切无疑地被击中了,你的‘精神’在那一刻已经死亡了。” “...在炼金大师的眼中贤者之石对精神的创伤的不可计量的,你可以血统强悍但你的精神却依旧像是没有保护壳的软肉,这也是为什么贤者之石屡次在历史上都能对次代种以上级别的龙族造成致命伤的原因。” “看来敌人是有备而来。”林年并没有理会那无异于下死刑般的判决,因为他现在还坐在这里正常地说话呼吸,“我现在醒了。” “所以副校长今天公开宣布戒酒一年。” “我醒了关他戒酒什么事?” “他之前放话说你能醒的几率跟他戒酒的几率一样大,但让他完全戒酒应该是不可能的,迫于论坛上的舆论,他也只能放话戒酒一年来绷住自己的面子了。”曼施坦因淡淡地说,“炼金学是他的拿手好戏,在这方面上被打脸了他也很难敷衍过去了。” “......”林年一时间没有说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此时却无法验证。 “凶手抓到了吗?”他又问。 “抓到了。”曼施坦因顿了一下,侧开了头看向了别处地方,角度问题林年看不见他的眼眸。 “经过所罗门王审判已经移交到切尔诺贝利监狱了,没有辩护权,没有上诉权,因为证据确凿,几乎是一宗铁案,在第三天的时间内校董会和秘党的其他长老们都对其做出了审判...终生监禁!” 林年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太在意凶手最后的下场,只要被抓到了校董会总有方法拷问点东西出来,执行部的审讯室他是去过的,里面的那些手法他只是略微学了一点皮毛就够那些硬汉人物哭爹喊娘了,凶手也算是落得了个该有的下场。 不过比起凶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想要询问。 “曼蒂呢?”他问。 但没有收到回答,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睁开了眼睛,发现曼施坦因低头注视着他,眼中的情绪十分安定,让人想起了青苔布满的枯石,弥漫在那皱纹间的全是死水下的泥泞,全是腐朽和藏不住的悲哀。 “曼蒂呢?”林年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曼施坦因还是没有回答他,这仿佛在消磨着这间屋子里那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温度一点一点地降了下来。 呼出的冷空气中,林年放轻了声音,“别告诉我她死了。” “没有死。”曼施坦因摇头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所罗门王对她做出的审判是终身监禁,并非是清洗出局。” “......?” 可能是冬天的缘故,就算坐在床上林年都感觉身上有些木木的,才稍微有了一些回暖,忽然又降温下来,更是冷得让人刻骨铭心。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他问道。 曼施坦因低头看着他说,“有些事情过去就让她过去吧,没必要再为她辩护掩饰些什么了...我知道她对你来说意义很重要,她对我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学生...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有些事情一旦踏错一步就无法挽回...这是不容挑衅的党纪。” “林年...”他一口气说完这席话,看着林年深吸了口气说,“接受现实吧...尽管很不容易,但各种证据已经坐实了。” “什么证据...?” “那一天,对你开枪的人就是她...曼蒂·冈萨雷斯,她辜负了你的信任,在党外势力的诱使下做出了不可容忍的背叛,用你送给她的那枚贤者之石...对你开了致命的那一枪。”曼施坦因说道。 ------------ 第四百二十一章:审判 英灵殿会议厅,在更多的时候它被用于每一年毕业时希尔伯特·让·昂热校长为毕业生颁发证书和奖章的场地,但在少部分的时候,它也会被用于一些严肃的场合。 比如秘党的听证会。 “肃静。”所罗门王敲了敲木锤。 于是会议厅内一片寂静,陪审团的院系主任与终身教授们面无表情,一身黑衣伫立在台侧像是一尊尊墓碑,年迈的脸上写满了对历史的倦怠和漠然,由他们作为陪审团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他们的判决绝对公正,不会留给罪人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 在会议厅的左右侧是遴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多为学生会与狮心会的干部们,坐在两侧高低分明的长阶上,坐姿严谨肃穆沉默地看着大厅最中心方形木栏中的金发女孩。 “我宣布听证会正式开始。”高台上一席黑袍的所罗门庄严地说,“卡梅尔小镇枪击案一事近日在学院内产生了激烈的讨论,正反双方各执一词言辞激烈,就曼蒂·冈萨雷斯是否通敌叛党,勾结党外势力一事,秘党代表方调查组提出了强有力的控诉以及铁证。” 他低头拿起文件说,“其中包括凶器上的指纹、贤者之石的来源、以及枪口入射的角度...七项铁证在近日内已经收集呈堂,而被控诉方迄今为止做出的自我辩护是...无,被控诉方没有进行任何自我辩护!” 会议厅里立刻议论纷纷了起来,但下一刻所罗门外又立刻敲动木锤,“肃静。” 这时,会议厅一侧的调查组站立了起来,说话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士,修身的西服和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流露出了干练和沉静,“所罗门王阁下,被控方保持沉默直到了现在,已经可以视为消极应对法庭了,我建议直接进入最后的问罪流程,尽快将被控方移交到执行部的管控下。” 所罗门王迟疑了数秒,但视线落在木栏中一直保持安静的女孩后,最终还是敲下了木槌,“曼蒂·冈萨雷斯,你承认是自己开枪重伤执行部专员林年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曼蒂·冈萨雷斯,你承认自己隶属于党外势力,并经过党外势力的指示做出此次暗杀行动吗?” 依旧是沉默。 “曼蒂·冈萨雷斯,在此次听证会后你将失去所有辩护权、上诉权,并会移交至执行部审讯室,你的沉默将会让你失去最后的自我辩护机会。” 沉默。 听证会两侧,有人举手了。 所罗门王看了过去,举手的人是学生代表,而在学生代表中这人也是相当有分量的存在,他点了点头示意准允发言。 人群中,狮心会的会长,楚子航站了起来看向木栏后的女孩开口说,“你现在的样子,他会很失望。” 这句话说完后他就不再开口了,安静地看着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也依旧保持着沉默,像是死了一样。 楚子航坐下了,不再有任何动静了,而所罗门王扫视整个英灵殿的会议厅,没有人再有发言的意思,其实楚子航这次的举手本该是会被忽略的,但奈何这次听证会太过简短了,简直像是在死刑前的一次简单问话,没有任何辩护的审讯无异于是单方面的制裁...他倒是挺想看见有人站出来提出异议,但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为这个女孩说话,而她也没有为自己做出哪怕一个辩护。 就在所罗门王准备抬起木槌敲定时,忽然有人又开口了。 “如果不是你做的,你就说话。” “肃静,无关者请保持安静。”所罗门王敲动木槌厉声说。 可场内所有人此刻都注视向了说话的人,面色沉重。 木栏后,女孩听见这个声音,微微抬头,看了过去,见到了那个黑发的女孩,对方正在遥遥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情绪复杂地让人惧怕去解读。 直到最后曼蒂·冈萨雷斯只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是在放弃,还是真正地在最后对自己进行了一次无效的辩护。 所罗门王的木槌也在此刻落定了,做出了最后的宣判,“曼蒂·冈萨雷斯,涉嫌一级谋杀案、践踏党纪党规、勾结党外势力、藐视法庭、态度恶劣情节严重,经审判会裁决,余生永无上诉权、辩护权、不得假释、不得减刑,终身监禁!” 一锤定音。 笔记本电脑屏幕中的画面就此停住了,进度条走到了结尾,画面黯了下去跳出了暂停的提示。 身穿病号服的林年坐在椅子上,他将这份四个月前的录像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直到这一次才没有再拖动进度条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他看向一旁坐在床沿边上同样陪伴着的曼施坦因教授问,“终身监禁?” “位于切尔诺贝利的秘密监狱,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在三个月前她已经被调查组以及执行部的人共同押送上了刑车,经过长度运送在9月20日抵达了目的地,直到今天已经是她服刑的第二个月了。”曼施坦因说。 “终身监禁,不得假释,不得辩护,不得上诉。”林年看着暂停标示旁那预览的虚化的法庭画面轻声说,“这等于给她的余生画上了句号。” “是省略号,关进了那里并不意味着死亡,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能在里面忏悔和自我救赎。” “在一片核辐射区域里进行自我救赎?”林年问,“最关键的是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林年...”曼施坦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以叹息结尾,伸手摇晃了两下轻轻按住了椅子上林年的肩膀,“...现在已经晚了。”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吗?曼施坦因教授。”林年避开了曼施坦因的手,盯着屏幕说,“你是她的导师,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又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我是受害者,你就连受害者说的话都不相信吗?打伤我的人另有他人,而不是她。” 曼施坦因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话涌到了喉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脸色有些异常的红润,死死地压抑住了那一份欲要勃发的情绪,沉闷地说,“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证据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愿意相信,我找到过他,拜托施耐德让我见她一面,我问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都没有,你认为她是什么意思?” 变相的默认么... “那把伯莱塔是她的配枪,而枪上也只有她的指纹,监控录像被提前击坠,没有第三人在场的任何痕迹,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言灵。”曼施坦因深吸了口气,“她的言灵并不是在案记录的‘山’,调查组抽取了她的血液进行化验,事实证明她的血统的确超标了...在后续的言灵测试中经过龙文强制性诱导释放出的那个言灵也的确也符合枪击案的细节。” “戒律。”林年说。 “与党外势力勾结谋害执行部专员,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责么?”曼施坦因声音里全是颤抖,那双手也忍不住攥成了拳头,“我让她不要认罪,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帮她,但她却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她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而她也愿意接受,你知道我跑了多少次执行部,直到被调查组软禁吗?但她都把这一切置若罔闻了...我想帮她...我真的想帮她...但我帮不到...” 林年闭上了眼睛,似乎能感受到曼施坦因那股无奈到愤怒的崩溃情绪,曼蒂是他的学生,他多么想相信曼蒂是无罪的,但他的信任却屡次的被不争的事实给踏碎了,在这四个月里强行让他接受了这个痛苦的现实...他的学生就是杀人凶手,而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就像是玩笑一样被揉碎在了那一片片无言的沉默里。 林年现在算是清楚就算自己是真相的唯一一个人,可他的话语权也已经微乎其微了,审判已经落定了,人也被送到了关押地,如果说一个人被抬进了棺材里还算不上死亡的话,那如今写着曼蒂·冈萨雷斯的这口棺材已经封入了土里,想要将她刨出来想要逾越的山峰却是一重接一重。 “我明白了。”林年说,“这件事从长计议。” 曼施坦因看向林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只以为林年之前为曼蒂的辩解不过是想要隐瞒事实,帮助那个女孩脱罪,因为他是了解林年的,这个男孩有些时候将友谊和情分看得比什么都重。 “这件事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牵扯了很多事情。”林年没有跟曼施坦因进行争论了,“我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 “这四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可能你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接受,但在这段时间里你的姐姐从没有停下来看过你...我觉得你应该花更多时间跟她谈一谈。”曼施坦因垂着头说,“我希望你能想开一些,起码因为你暂时没有大碍,她没有真正伤害到任何人,才没有被党规直接清洗出局,而是终身监禁...” “不,有人受伤了,而且伤势很严重,不过不是我。”林年说。 “谁...?” “没什么...”许久后林年缓缓摇头,“我现在有些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曼施坦因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走出病房时带上了大门,只留下了林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他合上眼,眼前再度浮现起了记忆中的那一幕,那个女孩最后的嘶吼声的含义终于也浮现而起了。 在最后一刻她不是想求救,而是想要提醒林年。 那一枪要瞄准的根本不是她,而是林年。 亦或者说林年身后的那个人。 “叶列娜,你还在吗?”林年轻声呼唤道。 可病房里没有人回应他,窗帘被风吹起,冻彻心扉的雪花飘入其中,校园外冰封千里。 ------------ 第四百二十二章:四个月 “康乃馨啊,怎么想都是康乃馨啊!” “不如玫瑰啊,康乃馨颜色太杂了,玫瑰更纯粹一些。” “你是要去表白吗?还在乎纯粹...那为什么不送马蹄莲?” “人家才醒过来你就送白的,是盼后遗症复发么?而且玫瑰是会长选的,你有意见跟会长说啊。” “嘘...小声点,到了。” 特护大楼三层的走廊上,一群狮心会的学员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在他们身边的玻璃墙后面是一片康复训练用的场地,在里面能看见健身车、综合训练器材以及训练用阶梯...等等各式各样的康复器材零散地放在角落。 混血种也是人,是人就会不可避免地受伤,在于危险混血种和龙族的战场中,总有不幸儿会因为战斗留下一些创伤,想要恢复到正常生活自然就需要一个地方进行长时间的康复训练,学院的人工AI诺玛的信息库里也准备着成百上千套具有针对性的康复计划进行调用。 在训练场地中,狮心会的学员们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今天准备探访的病人,那个正在单杠上缓慢起落的人影,在看见他的时候每个人都下意识愣了一下,视线慢慢挪移到了下方——不是这家伙没穿裤子,而是在他的身下双腿缠绕着足有大腿粗的铁链,铁链的尽头还挂着三块磨盘大小的杠铃片。 整个训练场地中只有这么一个人,在寂静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噩梦般的训练动作。杠铃片在铁链的拉扯下随着人影在单杠上的起落不断升起又触地,发出清晰的脆响声,汗水从毛孔里安静地渗透出,打湿了那身白色的病号服贴紧久病初愈的消瘦体魄,浸湿衣衫下露出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有着钢铁般的色泽。 有脚步声离近单杠了,此时他做着的引体向上拉过了单杠,身形微微停顿了一下,在脚步声停稳后才慢慢舒展肌肉落了下来,双手松开了单杠,沉重的杠铃片重叠落在了地板上砰的一声。 他赤脚踩在了上面撩起脖子上搭着的围巾擦了把脸转身看向站在背后的黑发男孩,一身墨绿色校服的对方也静静地看着他,谁都没先开口,互相审视的目光里居然带着一些陌生,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康复训练?”最后还是楚子航先说话了,他低头看着林年脚下踩着的三块淡灰色的杠铃片,颜色斑驳不均应该添加了别的什么金属,实际的沉重感应该超过了它的视觉效果。 “你睡了四个月。”他又看向还穿着白色病号服的瘦弱男孩,对这种超量的训练进行了合理性的质疑。 “也幸亏只是四个月,还能在最后的档口享受一下寒假的感觉。”林年呼出了口气,看向了楚子航,“好久不见。” “对我来说不算太久,在病房里偶尔可以见到你一次。”楚子航说。 还是那个熟悉的话题杀手,本质上还是没什么区别,四个月的间隔还不足以让以前的关系生疏,林年抬起手锤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回馈的手感让他捏了捏手指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而对方也回望着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我想我应该错过了期末考试,学院不会让我重修所有课程吧?”林年弯腰解下了腿上缠绕着的铁链,卡塞尔学院早在圣诞节的前两周就放假了,再等半个星期又得开学了。 “可能会补考,但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楚子航身后一众狮心会的学员也走进了训练场地,林年看向了为首的捧着九十九朵鲜红玫瑰的维乐娃,又扫了一眼其他所有人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现在算是狮心会的半个成员,被照例探病也是正常情况。 “曼蒂的事情——” “现在不说这个。”林年摆了摆手打断了楚子航的话,走到了一旁的黑皮座椅上,拿起了功能饮料喝了一小口拧上了盖子,“听说这几个月学校里变了很多?” “没有什么变化,上次之后没再出过太大的事情或者意外。”楚子航也走到了林年边上坐下了,其余一众狮心会学员都只能在旁边候着没有半点怨言,林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这群人中除了兰斯洛特、维乐娃和苏茜这样的熟人之外,他还看到了不少生面孔。能跟着楚子航来这里的人多半在现在的狮心会里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多出了这么多不熟悉的人,只能说明在这四个月里狮心会发生了一些人员变动,原本的那些健美先生们也退居二线了,转而替换上的则是面前这一批新生力量。 只有位子坐牢靠了才会换班底,能见到这一幕只能说明楚子航在狮心会的椅子算是把稳了,虽然不知道这四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林年上论坛时也经常见到将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拿来当对仗的帖子,不乏一些吹捧和溢美的个帖到处飞舞,点开里面全是骂战和口水仗。 但好歹来说就现在来看,楚子航这个狮心会会长算是实至名归了,且不谈狮心会班底的问题,就连楚子航本身其实也多多少少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以前不像是戴美瞳的人。”林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向楚子航。 “隐形眼镜,两个月前进入执行部体检时被警告视力下降严重,应该跟我看书的光线环境不当有关,执行部提议我进行激光矫正手术,但我拒绝了。”楚子航侧开了眼眸。 “为什么拒绝?怕主刀医师手抖吗?”林年淡笑着问。 楚子航没接这个问题,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在醒来后第一个要求面见了曼施坦因教授。” “不算,最开始见到的应该是我姐,我醒的时候她也在场。”林年说,“听说她经常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最长时间是48小时没有合眼,护士不得不悄悄在她的水里掺了半片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镇定剂才能让她休息一会儿。后来富山雅史教员对她进行了一次心理疏导,来看你的频率才渐渐稳定、正常了起来,不然你还没有出问题,她就先出问题了。”楚子航点头。 “没事就好。”林年也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说,“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 “小镇里面的事情。” “你是指送我们出去的事么。”楚子航理解了林年的意思,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任务失败我不怪你也有人会将责任推到你的头上。但最后任务成功了,你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有你自己的理由,小小的瑕疵并不影响最后大局的定夺。” “你就不好奇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好奇。”楚子航说,“执行部已经将这件事封存入档案库里了。” “恺撒那边呢?” “也保持了沉默,他不是喜欢争论这些的人,我们都只在乎结果。” 林年轻轻嗯了一声,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还有留有好奇心也得悄悄掐灭了,小镇里的事情涉及到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在卡塞尔学院来看这件事大有可能涉及到党外势力的试探和进攻,就算封存到‘S’级的安全权限也并不稀奇。可这件事大抵还没完,听证会算是一次小结,因为没有更多线索留给他们挖掘了,而现在的四个月后他醒了,说不定有些人又会以此为由头重新掀起这件事来。 两人之间的对话又陷入了断点,他们总是这样,有话题就聊,风风火火地聊完一个话题后就安静下来,直到找到下一个话题继续。当然也可能他们嘴边是有话题的,但只是没法将这个话题圆润地抛出来,总得找一个引导话题的契机才能自然而然地继续聊下去。 在一旁的单杠那边传来了响声,楚子航扭头看了过去,发现是几个狮心会的学员在那里试图搬动那三块灰色的杠铃片,搬倒是成功搬起来了,只是双手托住两片就涨得有些面红耳赤,血管似乎都要爆掉了,加上第三片直接被压倒在了地上,被人连忙扶起来后发现流鼻血了,仰着头急匆匆地问其他人要纸巾。 在止鼻血的时候那几个学员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长椅上的林年,这三块玩意儿加上铁链挂在腿上能做引体向上啊,而且你管这叫康复训练?自杀训练都比这温柔一些吧。 “里面加了金属锇粉末和一些装备部混合的人造重金属,他们听我说我康复训练需要负重就弄出来了这玩意儿。”林年拍了拍手随口解释,“要点死力气才能搬得动,拿来拖着玩儿倒是挺适合不过的。” 解释着的同时,其他的狮心会学员也注意到了这有趣的插曲,纷纷跑了过去围着那三块金属片试了起来,就连女生里的维乐娃也尝试着搬了一下,最后只勉强抬起了两片。大部分人也都只搬得动两块,也只有以兰斯洛特为首的为数不多的两三个体力过人的汉子,可以咬住牙扛起三块做几个深蹲,但做完之后汗水都跟不要钱似的流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疲累。 每个人在试完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年的方向,满脸见了鬼的样子。 “去试试?”林年想了想,转头看向楚子航朝向那边扬了扬首示意。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见到对方只是笑着看着自己,也没说什么,点头后起身走了过去。 其他人看见楚子航过来都被调动了兴趣挪开了位置,三块杠铃片上的铁链被捡开后楚子航伸手从最底下一块抠起,站桩稳健从腿到腰发力在一声轻响中将杠铃片抬了起来,举过了胸前感受了数十秒的重量后再将杠铃片放了下去。 一旁的学员们都忍不住啧啧称赞出了声,楚子航从发力到放下没有任何绷劲的迹象,就连脸色都没有充一点血,跟之前三个用死力气抗起杠铃片的学员的差距高下立判,而且很明显他还没有用出全力。 林年看见他放下杠铃片的样子也缓缓颔首,算是明白了些什么,但也没有去刻意明说。 “一个100公斤左右?”楚子航放下杠铃片后看向林年。 “差不多。”林年说。 “那的确要体力优势的人才能搬得动。”楚子航走回了椅子边,低头注视着林年病号服下瘦弱的身体,四个月的营养液和流食让他的肌肉产生了严重的废用性萎缩,虽然有定期进行电疗和针灸,但这种肌肉萎缩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现在林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甚至楚子航有种错觉四个月一觉醒来后对方比以前更加难测了。 如果说以前的林年是一汪肉眼可见的熊熊火炉,那现在坐在椅子上的男孩身体里藏着一座死火山,外表看来死气沉沉,但内里却是流淌着千度的灼热岩浆,只等待它在时间的沉淀过后彻底活过来,天雷勾动底火的喷发瞬间才是真正举世瞩目的盛状时刻。 “没什么问题吗?”楚子航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看起来这个四个月大家都没闲着,都察觉到了危机感啊。”林年双手轻轻贴在大腿上看着楚子航等人,“我猜在你积极活动的期间,恺撒那边应该也有些不小的动静吧?” “那件事之后他回校整合了学生会最后的所有力量,在安排好一切事务后主动申请离校了一段时间,在近期考试之前才回来。听说是回意大利了一趟,但回来之后感觉他整个人也不同了。”站在楚子航身后的兰斯洛特走上前了几步说。 “现在学生会和狮心会算是暂时休战了,竞争意味没有以前强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维乐娃看向林年说。 “都是好事情。”林年拍了拍手看向楚子航,“你现在一直都住在诺顿馆了?” “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住在学生宿舍有些不方便。”楚子航回答。 “有时间还是可以回来玩一玩,聊聊天,交流一下,不然那么大个寝室空着怪无聊的。” “知道了。”楚子航也微微颔首明白了林年话里的意思,“你也要注意抓紧时间养好身体,调整好状态...除了关心你的人,其他人也在等着你出院。” 说完这句话后他向林年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在简单的道别后,以他为首带着念念不舍的维乐娃和一群狮心会学员转身离去。 在长椅上林年坐在那里目送着所有人离开,只等训练场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再悄然咀嚼了一遍楚子航离别前的话。 “还有其他人么...真是很难让他们死心啊。” ------------ 第四百二十三章:残红 加护病房正式开放探病的第一天,除了狮心会以外,学生会、执行部乃至教授团都来到了特护大楼进行了探访,鲜花和水果将整个加护病房簇拥成了一间水果花店,大概整个卡塞尔学院一整个月的花果店营销额全都在这里了,推开门乍一看还以为走错了地方,进了水果鲜花的批发市场。 作为学生会的代表兼主席,恺撒·加图索送了林年一个首饰,是一根挂着十字架的项链,不是奢饰品牌货,而是某位不知名的匠人手工雕刻出来的艺术品。用某种生物的骨头雕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十字架,在十字架上又有十二位门徒的头像浮雕,戴着这根项链的林年无异于就是耶稣了,耶稣受难3天后复活,算是一个小有寓意的礼物。 虽然恺撒直言不讳卖不了多少钱,但林年也没有感觉到可惜,反倒是十分感谢对方的这份心意,随口问到恺撒这几个月消失回老家做了什么,对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摇头没有回答他,见这个情况林年也干脆没有多问了。 后一轮以执行部为代表探访团倒是感觉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送终的,每人都身穿一袭万年不变的黑风衣,像是除了这件衣服外他们就找不到其他日常便装了,躺在床上的林年瞅着这群人一直在思考如果把他们身上的风衣撩起来能不能从里面发现上好膛的枪来。 以施耐德部长为首,几个与卡梅尔小镇相关的教官、专员都向林年鞠躬致谢了,虽然当时林年挂牌的是任务的首席执行官,处理小镇异常算是他分内的事情,但负伤在床上躺四个月也让这件事性质变了不少,可以说没他这个四个月,面前这些人也没可能有机会鞠这一躬。 施耐德教官写申请,上学期期末考试全免,成绩通通挂‘a’,这一整个学期全科目算满分,顺带实习课和战争实践课这两项独立的课程也将是满分。 大概能获得这个殊荣的大一学员大概林年也算是头一个,按历史意义来看应该能被放在玻璃框里裱起来让以后的新生以此为榜样。 其实就卡梅尔小镇最后的战绩来看,一口气救下了四千余人包括所有同伴,这种伪装换国家也得给个一等功,现在只给了一个gpa.4.0真不算过分,林年还没开口问奖金的事情,在一群肃穆的敬礼和鞠躬中问我这心脏挨一枪能换多少美金委实有些不合适... 进病房出病房的人纷纷攘攘,这还是被医院特别限制过的访问名单,如果要真在整个学院里挂号排队探病,大概名额能被黄牛炒出天价,或者一口气排到大二开学去。 可就现在来看林年的病情也并不能让他躺这么久,苏醒过后他也只进行过了几次全身体检,在沉睡的这段时间内他的体态特征几乎已经被分析透彻了,就连一点点小小的肠胃不调都被记录在案。 就这零零总总十几次全方位体检下来,林年的身体情况在无法避免的肌肉萎缩外,除了“健康”几乎找不到另外的形容词,这也让不少医生直呼见了鬼了。 至于林年近期在康复训练中表现出的就算对于‘s’级来说也优异得过分的血统,校方也没能给出一个十分明确的答复,只能进行粗略的采血进行研究,可就这几天的进度来看大概率研究不出什么问题来。 如果林年的血统出现了异常,那么就不存在现在的病房探访了,冲进这个屋子的全该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以防他随时可能出现死侍化的状态。 可问题就出在林年的血统现在实在太稳定了...稳定得有些吓人和不正常,但在稳定之中又带着研究员们难以理解的强劲,硬要举个例子,现在林年身上出现的异状简直就像是在观摩可控核裂变技术一样令人震惊和难以理解。 毫无疑问他已经跃过了临界血限,而且不再是曾经那样只逾越了几步,现在就算他回首过往甚至都可能看不见那条刺目的红线了,独自行走在黑色的泥潭上却又不沾寸缕颜色,愈行愈远。 在秘党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现过这种例子,所以林年的情况没有被大张旗鼓地宣传,而是彻底封锁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当他重新站回巅峰时又该是哪样一种景观...同时那枚消失在林年身体中的贤者之石子弹也正式被研究部记入了谜题中,重新开始钻研贤者之石之于混血种的各种可能性。 对此一切林年都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任由学院主张着接下来的事宜,他像是在等待着,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等待什么,直到在傍晚时,一个本该来到他面前,却意外迟到了的人出现。 — — 卡塞尔学院孤山远处的旷野上夕阳渐沉,不同于曼哈顿悬日为人带来的崇高感,在荒芜的大地上上升或降落的红日总是显得很大,大得让人涌起孤独感,为它衬托的背景只有无边的天和无垠的地,落向地面的太阳像是睡进了大地的巨大墓坑,尔后从坟墓中升起的,是它孤旷的乱梦颠倒。 “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日落。”老人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内衬佛罗伦萨白衣,踩着跟自己同样迟暮的夕阳站在加护病房前,原本准备敲响门板的手指也随着病房中南海的这句话停下了。 “您留下的这句话我很喜欢。”百叶窗边注视着远处斜阳落幕的林年轻轻把手抽了回来,转身看向了门口的昂热。 昂热双手揣在了西裤的兜里遥遥看着他轻轻颔首,“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我本该早一些到的。” 加护病房里除了等待着他到来的林年外空无一人,就连24小时看护的林弦也暂时离开了这里。 这场对话本该发生得更早一些,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才开始。 “去忙什么了?”林年走了过来。 “工作上的事情,一些不得不处理的小麻烦,我一直不喜欢校董会的人,他们就像市侩的商人总想着在蝇头寡利上用自己磨练几十年的话术说出一朵花来。”昂热揣着手走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伸手轻轻按了按床榻,“但不得不承认,这所学院如果失去了他们又无法正常地运转,所以总需要百忙之中多抽出一些精力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才会收起一些乖戾。” 林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坐在了床上看着这个银发的老人,“听证会的事情是校董会插手了么?” “就算不是校董会也总会有这么一场听证会,各项证据都导向了你的师姐是开枪射杀你的凶手,当时在影厅中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当时赶往小镇的执行部的成员最近的距离你们也有三百米左右,而在这个距离有人亲口承认感受到了‘言灵·戒律’的发动,而中心位置正是你们两人的所在地。”昂热从桌上拿过了一把水果刀,轻轻削起了一颗苹果,刀锋缓慢地磨过果皮响起沙沙的琐屑声音。 “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当事人也没有做出任何自我辩护,这宗案件很难翻案。况且在滨海城市那一次,自诩为‘皇帝’的党外势力头目公开宣告了自己的存在,而校董会从那次以后也一直怀疑学院里有内鬼,你师姐在这种情况下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现在的情况在某种角度来看是必然发生的。”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林年说。 “这种事情就没有不复杂的。”昂热说,“最关键的是你需要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才能将你的动机合理化,如果没有合理动机接下来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将寸步难行。” 林年抬了抬头发现昂热没有看他,片刻后他又低下了自己的头,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上次的事情死了多少人?” “官方给出的数字是353,但实际上应该更多,就算‘梦魇’这个言灵可以将被影响者的体态特征降到最低,但也无法达到‘冬’的水平,四天的时间太久了,混血种或许可以坚持住,但普通人中总有体弱衰老的特例。” “发动这个言灵的人无论目的是什么,手上都已经沾上血了。”昂热低着头削着苹果,“幕后的主使人没有把人命当做一回事,那从现在开始他的命在我们眼里也不再有意义了,这场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 “控诉曼蒂的是调查组,我听说调查组是校董会那边的人?”林年用牙签插了一块昂热切开的苹果放进了嘴里。 “七位校董都派出了自己的亲信组成了调查组,这件事事关秘党的内部团结,外敌渗透的问题从古至今都被看得比较严重,比较我们曾经因为这种事情吃过很大的亏,跌倒过就知道出血的疼痛,更何况我们一直都在独木桥上行走,下面不是宽敞平地而是万丈深渊。”昂热用刀切进了苹果里,“像这种案子,一个个枪毙可能会有冤假错案,但隔一个枪毙一个一定会有漏网之鱼,校董会的一贯作风你是明白的。” “但也不意味着我可以接受。”林年说。 “你知道么?调查组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解散的原因。” “他们没有解散吗,是在想着我死在维生舱里等吃席?” “吃席?” “中国的传统习俗,人死了之后会有一场丧席,全村老小,亲朋好友都会来吃上一两筷子代表哀悼。” “他们大概不会想吃到你的席,他们怕你死了,因为他们还有问题想问你。”昂热将切好的苹果递给了林年。 “什么问题?”林年单手接过切好的苹果,右手牙签一块一块地戳着吃。 “你在卡梅尔小镇里对同伴动了刀子。” “恺撒他们四个么?杀了他们也不影响什么吧?利用‘蛇’接入‘梦魇’的闯入者死亡之后只会被强行逐出领域,并且伴随着一些轻微的可逆性脑损伤,花点时间就能调养过来。” “杀了他们这件事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调查组想知道你的动机。”昂热双手交叉在了双腿中间微微佝偻着腰仰视林年,“卡梅尔小镇疑点有很多,比如至今我们没有找到释放言灵的凶手,最初被怀疑的那个危险混血种已经被排除了,那么总得有一个人释放出那个超规格的言灵。但我们最后却没有找到他,而最后干掉他的人是你,可你在做出解释之前就昏迷了,调查组的盘问只能搁置。” “现在我醒了,被搁置的事务就重新提上议程了。”林年咬着苹果说,“他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对恺撒和楚子航进行了催眠,导向问出了最后的实情,在他们口中你像是在领域中一直保持着记忆,从未受到过言灵的影响迷失自我,这也是调查组想盘问的一个疑点。”昂热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当时你还没有像现在一样。” “像现在一样?” “这点暂且不提...从上次滨海城市脱离诺玛监控开始,校董会就怀疑你隐藏了一些事情,他们想借此发挥,对你进行一次盘问。”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林年抬头。 “调查组还在路上你就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了么?不想着找一些借口糊弄他们一下?”昂热笑了笑。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校董会的底气到底有多足,器量到底有多大。”林年低下头,“让他们来找我啊,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从头沉默到尾,他们有种就把我也关进去,如果没种的话就滚远点,少在我面前晃悠。” “年轻人有脾气是好事。”昂热轻轻摁了一下林年的肩膀,“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 林年咬碎了嘴里的苹果,咀嚼出果肉汁水吞咽下去后说,“切尔诺贝利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所独立于主权国家和联合国的私营监狱,中央监控系统、热红外探测器、计算机管理系统主流的尖端监狱能想到的它都有,占地面积广阔利用墙壁隔绝了内外,对外放出的幌子是核辐射的勘察所和研究所,但实际上那是所有触犯法律和规则的混血种最后的去留底。”昂热淡淡地说。 “秘党全权运营?” “不尽然,秘党只占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剩下的部分由一些分布世界各地的混血种家族和集团掌控,这间监狱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很大,算是一块众所周知的肥肉,在虎视眈眈中安稳运营到了今天。” “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应该有绝对的话语权了。”林年说,“所以这间监狱还是由秘党说了算。” “秘党是秘党。”昂热摇头,“什么时候你以为秘党一直都是一块铁板了?还是说秘党有着一个绝对上位的人物在领导?秘党沿循的是古老的长老会制度,而长老会又由七个位置组成,五十一的股份由七人分成,每人占据的份额都不同,最大一块在加图索家族的手中,其次是洛朗家族。只有在秘党真正需要强行介入那个庞然大物进行根本性改变时,七支股份才会临时移交到一人手中管理形成绝对控股权。” “一间监狱能有什么利益可言?”林年问,“靠贪污家属寄过去的烟酒红包盈利么?” “呵...”昂热笑了一声,低垂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些阴暗的东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事情,但在片刻后他就摇头抬首说,“里面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进了里面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里面有着一套自洽逻辑的森严规则,想要撬动规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股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事态真正被逼到一定程度时,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压力罢了。” “我大概明白了。”林年吃完了最后一块苹果。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昂热说,“但我希望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林年将牙签放到了柜子上拍了拍手,“校长你不觉得校董会的爪子伸得太长了吗?” 昂热没回答这句话,只是看着林年。 “在他们的眼里黑与白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了,只有能掌控的和不能掌控的东西。”林年说,“一个人走了,在他们看来不过又是一片冬叶落进了水中,沉浮落入了淤泥里。” “你真的了解曼蒂·冈萨雷斯这个人么?说不定她从一开始就在对你说谎。”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会继续纠结这件事情。因为我从来不拿一个人的往事,去怀疑一个人的本质。” “她是骗过我,说了很多谎,我甚至现在还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林年轻声说道,他伸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伤痕上,“可到头来...回忆起从认识师姐到现在,她却是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伤害我的。” “一个骗子,可能只会在她死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会是真心话吧。”昂热说,“或许你也该这么想。” 如果她真的是带着恶意来接近他,那从头到尾,他其实只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人真正爱他,除了他自己。 ...可这样他以后还能去相信谁呢,手中的刀子,还是枪膛里的子弹。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林年放下了手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得先弄清楚这四个月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失去了什么。”昂热伸手点了点林年的心脏,“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 林年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昂热,可双方的眼眸中相对的只有无言。 ------------ 没有啊哈 女生节,合法鸽一天,至于合的什么法,我只能说…啊哈! ------------ 第四百二十四章:血液样本 折刀的刀锋是暗红色的,有些丝丝的血色纹路在深处流淌,昂热握着折刀的刀柄右手的手背鼓起青筋,一点一点地在手中紧扣的软肉上滑过,直到将那完整的一瓣给切了下来了,随着血红色落地,房间里响起了一声难以压抑的低吼声。 “这就受不了了么。”昂热轻轻将刀刃上的鲜红印子甩干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扎进了它的肉里面,再扭转刀尖猛地狠辣一翘。 波一声,软木塞子被一股巧力给挽了出来,飞到了天花板上弹射了六十度角准准地砸在了沙发前副校长面前茶几上的空酒杯里。 “1882年的波特酒,红酒中的加强酒,22度酒精,在酿造之前加入了高度白兰地,所以口感会微甜。”昂热将折刀收回了袖口中,单手握着用草纸包裹着的红酒瓶,走向了茶几,在茶几上放着两个空玻璃杯和几罐...可口可乐。 “由于水分蒸发,虽然酒庄定期会往木桶里添加新酒,但木桶陈年的茶色波特也会随着陈年越来越浓缩,而19世纪陈年至今的波特酒浓郁到几乎无法直接饮用,如果想真正品味他最极致的风味,就应该冒着破坏红酒的风味也得加一些东西来进行调和...介意吗?”昂热伸手向其中一罐的时候看向沙发尽头里缩着的,用眼睛死死瞪住他的副校长绅士地询问。 “我说我介意,并且十分希望你能滚出我的副校长办公室...真的用滚着出去的那种,你会让我如愿以偿地看见你那身定制西装沾上我地板上的披萨油吗?”副校长目不转睛地瞪住昂热,像是冬眠被吵醒的狗熊,爪子在沙发上按出一道又一道沟壑。 “如果这是你的临终遗言的话,说不定我会挑没人的时候,在你的坟墓前滚上那么两圈,算是对故去老友的缅怀。”昂热点了点头抠开了面前可乐的拉环,将里面暗褐色的液体倒入了红酒杯里。 “去你的吧!我看见你带着好酒来我的钟楼时就知道你没揣好意!”副校长暴跳起来伸手抓起面前空杯子里的软木塞丢向了昂热,即使他投掷软木塞的速度犹如甲子园里全垒打飞出的棒球。 但他忘了在茶几对面的大概是全世界最棒的接球手了,手指轻轻一抬就食指和中指就简单夹住了那颗软木塞,在往可乐里倒入了适当的醇香红酒后又将软木塞塞了回去以免里面的宝贵液体挥发过多,“脾气别这么大,你的肥胖程度已经可以让你罹患高血压和心脏病等一系列混血种可能一辈子都绝缘的病症,你现在去体检多半能查出三高来。” “就算我没有因为体重得高血压,你再来这里转悠两圈,我估计没有也得有了!”沙发上的老牛仔终于坐正了,冷冷地看了昂热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有些肥胖的肚皮犟嘴道,“而且这不叫肥胖...这叫丰腴,我记得中国隋唐时期就以丰腴为美!” “那是皇帝选妃的审美,只能说当时的皇帝喜欢丰满一些的美人,皇帝的审美从某种角度上代表了最高级的选美潮流。就像是现在的巴黎时装秀一样,真正的时尚和潮流永远都是上层阶级的人掌控风向,而皇帝在那时就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他喜欢的永远都是最好的,金字塔下端的阶级只需要跟着盲从就行了。”昂热单手揣着口袋,端着三分之一满的红酒杯低头看着沙发里的老友,“而且丰腴美多半是形容美人的,你现在只能算肥胖。” “你的专业是历史系,我是炼金学,文理有别我吵不过你。你特地来我这里一趟不会就只是为了开一瓶好酒嘲讽我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由衷地希望你能滚出我的办公室。”副校长盯着昂热手里的红酒,嗅着空气里那甜香的酒味感觉自己的口腔止不住地分泌唾液,活像一个瞅着树顶上蜂巢的狗熊。 “如果你没有大放厥词说那个男孩可以醒过来你就戒酒一辈子,那么现在我很乐意也帮你倒上一杯好酒...你现在的窘境是你自找的。”昂热坐在了沙发上,微微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他们的副校长是一个不专业的炼金学大师了,如果你还希望背上一个‘不诚信’成为‘不专业且不诚信的炼金学大师’的话,我可以帮你倒一杯。” “拉倒。”副校长愤愤地说,“这件事根本就不能成为赌注!那小子作弊了!” “何谈作弊,炼金子弹卡在左心室肌肉前侧的医学录像和手术实况我那里还有备份,他是实打实地被贤者之石命中了,并且也假性脑死亡持续昏迷了四个月,但他就是忽然醒过来了,你总不可能说他睡四个月就是为了骗你大放狂言然后戒酒一年?” “他...他奶奶的。”副校长表情快扭曲地变成麻花了。 “这是一件好事情,‘S’级失而复得,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每个教授和校董会的成员都该长舒一口气,你现在的表现才当真像是勾结党外势力的叛徒,巴不得‘S’级死快点。”昂热斜眼看着副校长。 “...如果勾结党外势力能让我喝一杯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背叛一点点信仰。”副校长伸手拿过一罐可乐抠开,仰起脖子就吹了半罐,他也只能用滑过嘴角的褐色饮料来顶替曾经每日每夜陪他入睡的那些好伙伴了。 “对于贤者之石成功命中目标,目标死而复生的事例,作为炼金大师的你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吗?”昂热问。 “见解?我的见解就是受了那种致命伤,他的精神和灵魂早该被纯粹的‘第五元素’给摧毁了,肉体承载着精神,但凡被红药液击穿肉体,精神就会承受到以点辐面的巨大创伤,更何况这次子弹都直接打进他的心脏碎在了里面...这根本就不是对着湖面投石了,这压根就是陨石把湖都给掀了!然后他居然只是睡了四个月就醒了!”副校长说到这里又说不出话来了,不断地摇头喝着可乐,嘟哝着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一类的词。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炼制贤者之石的是三代种的龙族骨骸,提炼出来的东西缺欠纯度?”昂热提出异议。 “用7.62mm的子弹和6.35mm的子弹打穿你脑门效果会不一样吗?”副校长歪头看着昂热。 “都是死。”昂热说,“只不过留下的洞口大小不同。” “bingo.”副校长抱着可乐缩回了自己的沙发,“所以说外行人就是外行人,贤者之石这种东西可不在乎纯度如何,但凡提炼成功成为了固态的‘红液体’,它就已经成为了凶器了,凶器这种东西造成的结果都是相同的,只是过程略微会有差距,比如匕首和百炼刀切断手腕的结果都是切断手腕,只是切下过程中的快慢不同,匕首需要慢慢剁砍,而百炼刀只需要沉气凝神后一次挥斩!” “贤者之石已经洞穿了那孩子的精神,所以只留下了结果。”昂热理解了副校长的意思,“都是子弹穿头而过,只是留下的大小不一样,但我刚才却在跟你讨论如果用更大的子弹留下更大的洞效果会不会不一样。” “你再蠢一点我就有机会继续趁着科普的时候骂你几句了。”副校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以前有不少漂亮美人就算装蠢也想我多跟他们讲几句性感的炼金学逗她们开心吗?” “可现在被洞穿精神的那男孩还活着,并且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这才是你一直纠结的缘由。”昂热无视了副校长的吐槽说,“历史上有被贤者之石洞穿后尚且存活的案例吗?” “没有,被洞穿即意味着死亡,肉体和精神有本质上的区别,肉体被切断,如果细胞活性够强可以断肢重续,但精神不行,每个个体的精神都是脆弱的,被撕裂可能就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伤神则是以年计算。”副校长思考了一下说,“贤者之石命中而不死的例子多半是在命中肉体的前一刻,被硬性的死亡物质给挡下了,贤者之石无法对没有精神的物质造成伤害...” “而被贤者之石确切实际命中精神而不死的例子也有,但那都是次代种乃至龙王的目标,贤者之石命中但却难以洞穿,就像湖面投石只能带起一片片涟漪或者汹涌巨浪,但一定时间后浪潮总会平息...” 昂热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说,“龙王的精神强度足以抵挡贤者之石吗?” “这就得看贤者之石的纯度了,也就是子弹的口径,三代种提炼出来的贤者之石最多给龙王打一个脑震荡,次代种的话应该可以重创,致命伤的话或许能一击必杀,而同级别的龙王骨骸里提炼出的贤者之石...这个不谈了,我们还从来没有真正杀死过一只龙王。”副校长瞅着桌上的红酒说,“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要开枪的时机够好,三代种的贤者之石也是有机会击毙龙王级别的敌人的。” “如果开枪时机不够好呢?” “就当挠个痒痒咯,如果让一个顶尖的狙击手开这一枪,就算打不死龙王,也能让他规规矩矩地沉眠一段时间吧?” “这样么。”昂热点了点头,“那你怎么看林年的事情?” “......?”副校长把视线从红酒上挪移开了,看向了昂热。 “你什么意思...”他顿了一下,微微坐了回去倚靠在了沙发上,“这孩子可是你自己挑选的人,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开始怀疑他是潜伏进我们中你的龙王了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昂热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我怎么看待?我不是说了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骇人听闻,以及我操你妈,我不能接受。”副校长沉痛地说,看来比起‘S’级死而复生,他还是更惦记一年禁酒的事情。 “根据加护病房那边的康复训练记录,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棒。”昂热说,“似乎在经历一次鬼门关后,他又重新获得了一些东西...用中文的一个词来形容应该就是:破而后立。” “怎么个说法?”副校长眯了眯眼。 “还记得瓦特阿尔海姆里装备部为我建造的热身器材吗?” “机枪自杀房间和闪电侠跑步机那些玩意儿?”副校长哦了一下想起了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 “给你看个东西。”昂热从西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按了几下后放在了茶几上推了过去。 副校长凑近后发现手机上正放着一个视频,视频里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不,说是游泳池它更像是一个冲浪池,就像水上乐园里的人工造浪泳池,在泳池的尽头一股又一股的激流不断打过来,功率大概是造浪机器的几十倍。 而在视频的泳池中,正有一个身影不断地顶着浪潮游动着,像是逆流而上的鲟鱼一样,无穷的阻力和大浪完全无法将他推走,一股又一股的冲刷都被他机械式的摆臂给撕开。 “装备部制定的体能测试设施,之前准备在他上一次测试时使用,但中途放弃了,现在重新启用了。” “‘S’级那小子?”副校长盯着视频中水里模糊的身影问。 “康复训练三天后的他”昂热说。 “三天?” “三天,这三天他只接受过最基础的肌肉电流治疗以及针灸按摩,饮食方面也很克制地选择了正常热量和营养的指定套餐,以免虚不受补。” “康复训练不应该是手握着扶梯学走路吗?我没看出这个正在玩激流勇进的家伙哪里虚了。”副校长摇头,“我年轻时大概都没他现在猛吧?好歹我们大家都是‘S’级,凭什么他那么生猛?他从小吃鲨鱼长大的吗?” “很难说,毕竟他是滨海城市长大的。”昂热耸肩。 “...别扯淡。”副校长挠了挠头,“这怎么看都很异常吧?就他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靠他姐姐嚼烂了喂他,而不是蹦蹦跳跳去陪那群装备部的疯子玩耍!我现在都开始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龙王变的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动手把他逮起来切片研究一下?” “你的戒律对他无效吧?”昂热问。 “不清楚,‘戒律’现在最大捕捉了千余名学生,均分出去的力量很多,如果单独捕捉一个人,效果会成百倍上升。”副校长耸肩,“要不你把他带过来,我把蜡烛吹了就压他一个人试试?” “这会被当作挑衅和蓄意不良吧?他大概率得砍了你。” “这么暴躁?那算了,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大家都是‘S’级没必要互相找不自在。”老牛仔立马窝沙发上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可乐。 “你不好奇这四个月里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他现在的情况调查组和校董会可是好奇得要死,如果不是我这边的干涉,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找上门了。”昂热抬头看向副校长。 “听说验血的结果很正常?没有出现死侍化的倾向,精神状态经过富山雅史鉴定也比较正常,只是有些小焦虑和信任危机,既然如此我们还担心什么,就不能单纯地把他当做破而后立了吗?”副校长说。 “破而后立这个词经常用在武侠里。”昂热说,“但你知道这不是武侠,所有问题都是有原因的。” “那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这我不是来找你了么?”昂热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石英管,里面满是石油一般漆黑的粘稠液体,“我希望你这个老朋友能用专业知识为我分析一下他的情况。” 看见那石英管,副校长忽然坐直了,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望着那毫不透光的泥泞,眼眸中掠过了惊异和警惕的情绪:“别告诉我他现在血管里流动的都是这种东西...他上报的采血样本全被你替换了?这种石油一样的见鬼东西根本不可能是所谓的‘验血正常’吧?” 昂热怔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石英管,立刻把它放到了茶几上重新摩挲口袋,“哦,拿错了,抱歉,这根就是石油...” 副校长眉毛几乎要扬到天花板上去了,脏话涌到了嘴边,但还没骂出来注意力瞬间就被昂热随后从另一侧口袋里摸出的石英管给吸引住了,所有话语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在昂热手中的石英管里流动的是红水晶一般的瑰丽液体,不住地向上冒着轻巧的白色气泡,像是流动的液体带着的每一丝光泽都充满了诱惑,让人几乎用视线就能感受到它的醇厚和...美味。 “这才是他的血液样本。”昂热将石英管举起,头顶的白光灯透过试管在茶几上映下了鲜红斑斓的美丽光影。 ------------ 第四百二十五章:蚕食 “你确定这次你没有又把鸡尾酒跟血液样本搞混?” 副校长办公室里,老牛仔压低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凑近了那根试管一边观察一边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乖乖...这哪里能是血液样本啊,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啊,我上次去鸡尾酒餐厅要的那杯树莓汁调酒就是这个颜色吧?” 昂热轻轻摇晃试管,光晕打在副校长的脸上像是叶脉切开的斑驳红光,“比动脉血的颜色要淡,但却更通透鲜艳,简直就像是...” “贤者之石的液态版。”副校长一把夺过了昂热手里的试管贴近脸细细地观察,甚至还是靠近鼻尖嗅了嗅,如果不是面前还有人他甚至还会舔上那么一舔。 “我记得你把暴血的文献交给他了?”副校长问。 “半年前的事情了,在他去日本之前他应该就已经初步掌控了。” “精通暴血技巧的混血种的血液样本是怎么样的你应该是知道的。”副校长说,“现在他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这东西?” “正常流出的鲜血会比这稍红一些,但在空气里静置超过半小时后就会呈现出这种状态。”校长说,“所以我才说他醒来之后身上发生的变化是有原因的,我认为原因的答案就在他突变的血液中。” “越是不稳定的血统呈现在血液上也会给人一种失控感。”副校长放下手中的试管看向桌上另一根里的纯黑色石油,“所以我之前才会把那玩意儿当成他的血液...那些几乎暴走的死侍身体里流的东西跟石油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但这玩意儿。”副校长又举起手里的试管给昂热看,“这玩意儿我觉得跟‘失控’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但他也跟正常沾不上一点关系,如果一个人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树莓汁调和的红水晶鸡尾酒,我不会觉得他很安全,反倒是感觉很惊悚...感觉只要给他点一把火,他就会彻底成为一个炸药桶!” “那就干脆点一把火。”昂热伸手拿过了血液样本,又从桌上拿起了石油的试管,拇指轻轻敲开了后者的盖子。 “你想怎么做?把他们放进一个容器里进行反应?这种实验你以前做过吗,会爆炸吗?我可不想在我的办公室里进行危险的化学实验!”副校长后仰在沙发上就差滚到沙发后面去避难了。 “我有把握。”昂热注视着血液样本的试管,拇指轻轻一翘打开了盖子,原本准备翻去沙发后避难的副校长停住了,他抽动了一下鼻子茫然回头。 因为整个房间内不知何时悄然弥漫起了一股酒香味,一个醇厚至极的酒香味,比起所谓的陈年波特酒要浓郁数倍,却又不会齁甜得让人反胃,那是恰到好处的酒精与香气的结合,能轻而易举地勾动所有嗜酒者的馋虫和神经。 “...你确定你真的没有把鸡尾酒和血液样本搞错?”副校长悄然翻了回来,靠近了茶几死死盯住了昂热手里的血液样本,“如果你没有搞错,那一定就是我的鼻子搞错了什么。” 那股醇香的酒味是从试管里传出的,一时间气味甚至压过了玻璃杯里尚未喝完的波特酒,19世纪的沉淀和酿造现在在一个男孩的血液面前居然沦为了笑话,这是许多酿酒大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昂热盯着面前老友那股酒瘾上头的样子,伸手到试管口处轻轻挥了挥,微风带着气味瞬间拥抱了副校长的脸颊,他瞬时间整个人都眯起了眼睛,像是醉鬼一样深吸口气伸手就要去拿昂热手里的试管。 昂热轻轻后退了一步,扬手避开了副校长抓过来的手,“所以你闻到的是酒味。” “屁话,这么香的陈年罗曼尼康帝的气味你闻不到?这么多年红酒你白喝了?”副校长意识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收回了手咳嗽了两声抓起可乐喝了一口掩饰刚才的失态。 “除了桌上的波特的香甜外,我几乎闻不到任何其他酒味。”昂热看着副校长认真地说,“你知道的,我的嗅觉一直很灵敏,可以光靠嗅觉分辨一桌数十种葡萄酒的品牌。” “见鬼了,你真想让我接受就只有我一个人闻得到这股气味?”副校长挑眉。 “不...我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我没有闻到第二种酒的气味。”昂热淡淡地说,“虽然我喜欢品鉴名酒,但却不意味着我嗜酒如命,相比起酒我更喜欢雪茄...所以我现在闻到的充斥满这个房间的气味是土味、木香味、可可味以及一点点的焦糖气息,典型的帕塔加斯雪茄的气味。” “等等...你的意思是...”副校长瞬间明白过来昂热想表达什么了,一下子坐直了,看向昂热手里的试管目光不再有着眷念和执着,而是充满了低低的惊骇和悚然。 “这种东西是会诱惑人的。”昂热轻轻用拇指堵住了石英管的管口阻止了溢散出来的香气,“一个人最喜欢什么东西...它就会成为那件东西,并且竭尽全力地去展示自己的妖娆,诱惑闻到它的人接近它,品尝它。” “一份血液两个人闻到不同的气味,这种情况只有三种解释。”昂热说,“第一种解释是我们两个人的嗅觉构造不同,有科学解释男性和女性的嗅觉系统是有差异的,男性对一些特定的气味并不敏感,对气味的识别就会不同,所以有些气味无法闻出来,一些东西女性闻起来像是橙子,男性就会闻见雪碧味...” “你是拐着弯说我是女人吗?” “只是举例而已,但我们两人都是男性,并且嗅觉没有太大差异,毕竟我们都喜欢同样的事物,好酒、雪茄、以及女人。”昂热说,“所以第一种解释排除。第二种解释则是物质本身的问题,气味本身是由分子运动产生的,而它的气味则是因为血液本身的构成而具有我们无法理解的麻醉性,就像是中国云南地区的人经常会误食毒菇菌类产生幻觉,这些血液的气味也让我们产生幻觉了,你闻到的是好酒,而我闻到的是雪茄。” “要我来帮你补充一下第三种解释吗?”副校长低声说,昂热也缓缓颔首不再继续说话了。 “第三种解释...这玩意儿是活的。”副校长凝视那瑰丽诱人的血液,“它主动释放了某种能影响生物神经中枢的精神力量参合在气味分子中,引导出了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求...我刚才伸手是想抓住它把它喝下去,我是喜欢好酒,但还没喜欢到失控的地步。” “你一向是没有什么意志力的人。”昂热说,“但在没有意志力的人群中你又是最能顽抗执着的那一批,可就连你都做出了下意识的抢夺动作。” “第一批接触那小子血液的人现在在哪里?”副校长忽然抬头看向昂热,可对方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不意外,那么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实验结果你就知道了。”昂热轻轻抬起了拇指,那股气味再度出现了,但这次副校长却是坐定了眼神都没有出现一丝动摇,握住试管的昂热也是如此,倾斜着另一边试管里漆黑的石油倒了几珠进入了血液样本中。 黑色石油在滴入红宝石液体似的血液中时不出意料地出现了墨水滴入牛奶时的现象,漆黑的颜色瞬间在血液样本表面扩散开了,由于密度问题石油漂浮在了血液表面没有下沉,但在不到数秒的时间内,那些漆黑的颜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稀释变淡了,直到完全消失不见...而那瑰丽的血液却诡异得没有变色半分,甚至连颜色深度都没有增加一丁点。 “水位增加了。”副校长说,“但血液本质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同化。”昂热说。 “不...我觉得用蚕食来形容更好。”副校长摇头伸手拿向试管,这次昂热没有阻止他任由他把两根试管都拿了过去。 副校长摇晃了一下手中试管,将血液摇匀后反着倒了几滴到石油中去,三滴血液进入石油瞬间下沉到了地步,大量的石油堆压着那薄薄的一层血液颜色分明。可在屏息等待数秒后,之前的情况果然再次发生了,与鲜亮血液接触的石油开始逐渐变色、变淡,但渐渐渗透入底层的红色里增加体量,再而继续向上辐射浸没,直到半分钟后...副校长手中出现了两管一模一样的瑰丽血液。 “火。”副校长说。 昂热掏出一根火柴划燃递给了他,副校长接过后拇指一弹,燃烧的火柴飞起精准地落入试管中,石油瞬间燃烧了起来,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了一股醇厚的异香味。 “轻油?”副校长看着燃烧着血红色火焰的试管内部问。 “嗯。”昂热点了点头。 “这下问题大条了啊。”副校长放轻声音,“调查组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暂时不知道,诺玛的信息记录暂时被我替换了。” “这件事他们最好一直都不知道。”副校长抬头看向昂热,“你应该知道这是基因层面上出现了问题吧?一般人...就算是混血种,‘S’级混血种,血液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说实话这已经趋近于恐怖片的范畴了...有人作死喝下过这些东西吗?” “第一批测试血液的一个冒失的研究员,在采血过程中虽然能发现异状但却闻不到气味,他是第一个直接接触血液的人,死得很惨,我们发现的时候他的内脏已经消失一大半了,全部变成了你现在手里拿着的那种东西,整个人腹腔像是被水灌满的皮球,就算没人去戳爆,等那层皮下脂肪被同化后整个人也会直接炸开。” “但这玩意儿吞噬不了无机物。”副校长看着完好无损的石英体说,“石油是有机物所以被同化了,也难怪你没有用水来进行实验。你确定你找到那个男孩时是在中国的滨海城市里,而不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古墓里?” “我不做那种疯子做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将一只尚未苏醒的龙王带回来赡养吗?” “你会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往墓里塞一颗核弹,走出墓穴后引爆时顺手点根雪茄。”副校长拿起一管可乐堵住试管顶部熄灭了里面的火焰,“以前他的血液样本还有吗?” “有的,但跟现在有着天壤之别,以前他的血液样本跟你我没什么区别。” “那就是之后一段时间出的问题了...贤者之石?”副校长想起了昂热来这里时抛出来的第一个问题,“你认为是贤者之石引发了这种现象?我记得那颗贤者之石构成的子弹在击碎他的胸骨后崩溃了,碎裂在了他的腹腔里消失不见了。” “贤者之石是由龙族的尸骸提炼出来的,算是高浓缩的龙血结晶,所以按理来说是易溶于血的。”昂热说,“但历史上可没有目标被贤者之石击中后反而变得更加可怕的例子。” “贤者之石可以算作是由物质为载体的精神子弹,它的外壳并不会导致混血种出现这种状态。”副校长立刻否决了昂热的推论,“如果渴饮龙族的鲜血可以变强,那现在秘党里应该只有一个家族,嗜龙血者领导的贝奥武夫家族,那群人就是会给初生婴儿喂龙血结晶的疯子,但他们得到了什么?在临界血限周围荡秋千的不稳定血统和后天形成的不可逆龙化现象?龙血从来都不是什么万能药,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那就是精神上的问题了。”昂热说。 “贤者之石击中了他,却给他带来了这种变化。”副校长微微眯眼看向昂热,“怎么给了我有种子弹从未真正击中过他,而是洞穿了别的什么东西的感觉?而那个东西从头到尾都一直在抑制着这个小怪物,在贤者之石击破...或者是强行沉眠它之后,小怪物真正的特性就开始显露出来了。” “像是一枪子弹打破了一个封印。”昂热总结。 “封印?对...封印,这个形容很贴切。” “......” “...可需要封印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东西啊,我的老朋友。”副校长注视着昂热,将两管试剂中的其中一管递还了过去,“我希望你接下来准备要做的事情有你自己的把握。” “我会的。”昂热看向副校长手中留下的那管石油转化而成的鲜亮血液,“你要留一支掺着可乐喝吗?” “我有几个猜想想试试,毕竟这玩意儿太具有研究价值了,自从尼古拉斯的手稿被我搞丢之后,就没什么东西能引起我的职业兴趣了...直到这玩意儿出现。”副校长塞好试管摇了摇盯着里面旋转的液体说。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状态。”昂热轻声说,“试想一下心脏泵动的、血管流窜的都是这种东西,他整个人又该是哪种状态?” “我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他是被你教会暴血的对吧?”副校长忽然问,“那你说...是暴血提炼后的龙血毒一点,还是他的血毒一点?如果试管里的东西具有蚕食和同化性,在蚕食暴血提炼的龙血后能永久保持它的力量吗?” “......”昂热只是试想了一下就刹住了自己的思维,就像是爱因斯坦发现质能方程时一样,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盛开了不远未来那照亮整个世界的曙光...光与热,希望与毁灭,繁荣和荒芜。 “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副校长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暴血被纯血龙族曾称为成(封)神之路。”昂热没有回答副校长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着,抬头看向了它,“可这条路在无论是混血种还是龙族看来都是禁忌的,无法走通的一条道路,就像是登天的巴比伦塔...那是因为混血种的血统终究有人类的一部分,就像是一块面包渣,你可以把它撕碎,但你无法把它碾压至无。” 副校长听完这席话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试管,大概猜到了昂热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如果你能从基因方面同化它呢...?”昂热低声说,“将餐盘里的面包渣替换成血淋淋的鲜肉?” “怎么搞得好像那小子以后要生吃龙王似的。”副校长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尴尬和发涩,末了之后他又安静了下去,冷不丁地说, “会好吃吗?” 昂热没有回答他,只是注视着试管中的瑰红鲜血里那沉浮的白色气泡,晃晃悠悠地逆游而上,在接触空气的瞬间爆碎开,像是炸起了一朵绚烂的微花。 ------------ 第四百二十六章:回廊 长长的黑色走廊上,巨大的立柱支撑了天与地,一根接着一根排到远处的尽头去,立柱外的冰原似是女人垂垂老矣时崩裂干枯的皮肤,白色一片上浅色的裂纹划出一道又一道峡谷,偶尔吹过的风带着冰粒滑下,在悠长地坠落后才能砸入谷底流过的暗河。 在走廊上林年站在立柱一旁,左手轻轻地扶着冰凉的柱子,眺望着这片无垠的雪原,夹雪的冷风吹过他的脸庞带了几丝白皑到了他的发丝中。 三根铁链依次拴在他的左臂、右臂和左腿上,锁链有臂粗沉重如山,长度一直延伸到走廊深处不可视的尽头黑暗里。 曾经林年是来过这里的,第一次来时他得到了‘刹那’,第二次则是学会了‘时间零’,每一次这里都会有一个金发的女孩在这里闹腾,穿着那身白色的病号服不怕冷似的到处跑来跑去,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也本来就没长大过,按照外表来看她顶多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嫩得能掐出水,只是她每次出场都带着西伯利亚的寒冷气流,像是将她面皮下那稚嫩的水波给一一锁住了,连带着锁住的还有她的自由和人生。 林年从来都没有把金发女孩当做过虚假的、不存在的。 毕竟她实在太活灵活现了,有着自己的性格,兴趣,乃至有些顽劣和乖戾,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无处不在的细节才塑造出了这么一个人,林年也一直将她当做了一个人来看,而并非是鬼神之类的怪诞。 尽管她的身上有很多谜题,可现在林年似乎都得不到解答了,她消失不见了。 走在空旷的走廊上,林年每一次扬手和迈步都会拖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如果是以前锁链的另一边总会有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将他压倒在地,往后拽去,像是扒住俄尔普斯妻子脸颊的白色手臂一样,要把他扯进背后的无底深渊里。 但今天,林年感觉很轻松,意外地轻松。没有任何的力量跟他角力,也没有任何的恐惧从大脑皮层下泛起,他行走在走廊中像是在瞻仰巴特隆神庙的旅人一样,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神庙外那瓷青永不流动的天空。 “叶列娜。” 林年不是第一次喊金发女孩的名字了,他的声音在走廊中传得很远,但却没有回声,这代表着前路还很漫长,他只能拖着铁链一直向前走,走一段距离喊上那么一声,希望有人能忽然蹦出来叫嚷着:吵吵啥呢? 可走廊里一直都是那么静,静得能从铁链摩挲地面的声音里听出石面被划得开裂,风雪在男孩的头发上融化成水,再被风一吹又结成冰晶。 这条走廊就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而林年要找的人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那个金发女孩存在过的痕迹,除了林年和少许人的记忆,可记忆这种东西总是脆弱的,如果有一天就连他们都遗忘这个女孩了,那还有什么证明过她真的存在过,而不是某些人一时兴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林年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前面右侧的墙壁上有一扇门,铁青色的,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漆着008的编号,还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这种门他曾经是见过的,金发女孩打开过给他看,后面并非真实存在着又一个空间,而是一段记忆。 金发女孩会藏在里面吗? 林年拖着锁链走了过去,站在了门前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锁,没想到门锁立马就应声而开了,他在微微推开门后,门缝里竟然潮水般涌来了人声,在彻底推开门后一片宽阔的大厅和人群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门后竟然是他曾经待过的孤儿院。 这里是一所孤儿院的大厅,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兴奋得面红耳赤,挥舞着手臂蹦蹦跳跳大声喊着加油,在人群中间似乎有更大的杂音,林年走到了人群边上借着身高优势往里面看,发现里面居然是两个小孩子在打架。 打架的两个孩子一个稍大一些,一个稍小一些,大的大概12、3岁的样子,小的只有7、8岁,身高差距挺大的,体格也十分悬殊,小的正被压在下面一顿胖揍,大的边打边骂骂咧咧着什么,情绪也是激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每一拳都往身下孩子的脸上招呼。 在看见挨揍小孩子的第一眼,林年就想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孤儿院他还小的时候,他可并不像以后那么‘优异’,相反的他还是劣等的一批次,家长们来孤儿院挑选合适的孩子回家时,三六九等里他就占最下等,属于在人堆里一塞谁都注意不到他,也不会喜欢上他的那种类型。 而在孤儿院孩子们之间也是有阶级差异的,阶级的划分自然也是由孩子本身的天赋外在条件决定的,漂亮的、健康的、高的、苗条的、聪明的...优秀的孩子只和优秀的孩子一起玩,会看不起不起眼的孩子。 虽然大家彼此都是被遗弃的孤儿,但谁说在孤儿中就不允许存在更下等批次的残渣呢,只要存在比自己劣等的残渣,那么他们就总能在这些人身上找到一些自我安慰,告诉自己我不是最差的,比我更差的还大有人在,从而获得自信,充满希望面对接下来的新一天...所以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大多要么极端凶狠,像是狼崽子,要么将胆小懦弱刻在了骨子里,自我保护意识强烈。 畸形且错误的观念,但却在极容易滋生的环境里放肆生长。 那么自己这次挨揍是为了什么来着? 林年看着被一拳拳胖揍的小林年回忆着...好像是因为揍自己这家伙没被一对阔气夫妻选上,中午午餐他又刚好排队在他前面把最后一块奶油面包给领了,对方强势地想命令他分一半面包,但他没给一口就把面包吃完了...然后就挨揍了。 小孩子的事情...很难分清楚对错。 林年看着挨了不下五拳的弱小版自己,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嘴唇...他在回忆这件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七八岁时候的事情太过古早了,就算是他也不怎么记得清了。毕竟他也并非会把所有事情都清楚地记在脑袋里,有些不需要的垃圾文件早就随着海水冲上沙滩抹平了痕迹...这种为了一块面包打架的小事自然他也没必要去刻意记住。 回忆不起来,但看着挨揍的自己,林年多半会觉得有些丧气和沮丧,他瞅着那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说,“起来啊。” 没人能听得见他说话,因为他在这片记忆里完全就是一个看客,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算硬是去改变,改变过后的记忆也只会是一场剪辑编辑过的自我安慰小电影,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这场胜负悬殊的架很快就进行到了末尾,就连旁观的林年都准备转身离开了,可就在这时他身边忽然跑过去了一个金色的影子! 林年余光瞥见对方的时候,立刻就伸手想抓住她的肩膀,但却抓了个空直接从那影子中穿过了。他马上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到那个熟悉的金发女孩匆匆地挤过了人群,冲到人群中“啪”一下就把幼小版自己身上的那个大男孩给推翻到了地上! 大男孩被推得有些懵,重重摔在地上跌了个七荤八素一时间还没爬得起来,一旁的金发女孩就一言不发地把地上挨打的小林年给扶了起来,见施暴的大男孩颤颤巍巍站起来时,过去就是一脚踹对方屁股墩上,让他跌了个跟头又趴地上了。 围观群众骤然响起哗然和捧腹大笑声,林年则是愣神地看着自己被金发女孩扶了起来,关心地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又检查脸上的伤势,路过地上男孩时又给对方屁股补了一脚,还怂恿小林年也补了一脚...然后围观的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远处也传来了孤儿院老师们的喊声,一群人才化作鸟雀散去了。 林年被散开的孩子逼着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门槛边,再一后退就走出了这片记忆回到了那空旷的巨大走廊上,面前的大门也“轰”一声关闭了。 他在门前站了很久,看着上面的编号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嘴角扯了扯,转身走向了走廊的更深处。 不到一会儿时间在前面果然有着另一扇铁门,青铜色的,门上用红漆写着011的编号,也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 林年伸手轻轻在上面砰了一下,大锁果然应声落下砸在了地上,大门也悄然打开了。 门后还是那所孤儿院,只不过时间飞跃到了林年11、2岁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草坪上的角落看着远处一群人在打篮球玩,破旧的篮筐和不知道几手的篮球以及一群精力无处发泄的孩子们组在一起就等于这片孤儿院里最为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然而想加入这片美好的时光也是需要资格的。 小时的孤僻和认生让他在孤儿院里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像篮球这种需要复数个人一起交涉的游戏,虽然他一直都很向往但也仅仅只能是向往。那年他们在电视上看到姚明进入休斯顿火箭打NBA,于是每个男孩的梦想都成为了篮球明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被球探发现,带出这个孤儿院有着崭新的生活。 林年也不例外,逐渐进入青春期后他的发育开始变快,不再像以前一样孱弱了,不少孩子欺负人都不敢挑他了,事实证明每次他们挑衅林年都会把铁饭碗往他们嘴里塞,手塞不进去就用踩的,总得磕掉那些恶霸几颗牙齿。 但变强、变优秀并不代表能受欢迎,相反等待林年的就是孤立,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越是孤僻就越是被疏离,恶性循环,他那段时间也总是一个人发呆坐在草坪角落里,自己脑袋中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比如其实他是有父母的,而他的父母因为身怀拯救世界的任务才不得不抛下他,在某天时机恰当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女人,或者是一对夫妻,开着漂亮的好车停在孤儿院外面,被所有人瞩目着踏进来。向来有些势利眼的院长亲自接待慰问他们,把一个个孩子像是展宝一样拉出来展示,而不合群的他这时就刚好被忽略了,一个人坐在草坪的角落里冷眼看着他们。 夫妻看了所有孩子之后都只是微笑说他不是我们要找的孩子,然后在偶然一瞥中看见了草坪角落里的那个男孩,悄然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伸手揉他的头发说,孩子你觉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 而那时林年也不会惊喜半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喜极而泣地要去拥抱他,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孩子,我们找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你了...然后在整个孤儿院的注视下阐明他其实不是没人要的,而是迫于原因才暂时离开了他,现在他们终于回来接自己的孩子了。 然后孤儿院里所有的人都惊掉下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院长磕磕巴巴说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接你们的孩子走啊?那对男女就说:我们不急的,先让孩子冷静适应一下,接受现实愿意跟我们走后我们才带走他,之后我们会天天来看他的直到他接受我们! 这样每天就有一辆好车固定停在孤儿院门口,那对显阔的夫妻都会站在门口依偎着看着他,于是那些一直鼓励他的孩子就会开始讨好他了,主动问:林年,你要不要来打篮球?这时他就勉强地点了点头加入那群孩子的篮球中,一展自己看NBA比赛,自个儿一个人练出来的大好技术,所有人都会开始佩服他,说他的篮球技术真好,以前没跟你一起玩真是太可惜了... 啪一声,篮球入筐了。 草坪角落里的男孩恍然抬起了头,看见破旧的篮球场上,几个男孩把进球得分的那个人簇拥起来为他欢呼...草坪上依旧还是他一个人,孤儿院门口也没有什么好车,大门前也没有什么依偎着帮他撑腰的男女夫妻。 林年站在阶梯上静静地望着那个墙角的男孩,闭上眼睛轻轻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还是啪的一声,不过不是篮球入框,而是篮球砸在了发呆男孩的脑袋上。 男孩正想发怒扭头过去就看见一个金发的女孩穿着一身篮球队衣插着腰看着他,“光看干什么?只是看着就能上篮得分了吗?” 阶梯上的林年偏着头看着这一幕里和自己的记忆有些许偏差的金发的女孩嘴角忍不住挂起了一丝淡淡的无奈苦笑,而墙角的那个男孩自然也被金发女孩伸手就拉住了胳膊,硬扯着他跑向了篮球场。 那群篮球场的男孩见到他们两人,听见他们的要求时都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但在金发女孩叉腰露出不爽的冷淡表情后,那群男孩又都害怕了...他们其实都是悄悄喜欢着这个女孩的,于是只能顺了她的心意,带着她身后的那个男孩一起玩耍。 林年看到了这里就已经转身离去了,背后的篮球场里传来了进球声,欢呼声,和女孩的笑声...可能还有男孩的笑声,只是太淡了,听不大清楚。 — 他又回到了那条巨大的走廊上,继续沿着巨柱和幽深的道路前行,他再度遇到了那些一个又一个的青铜铁门,每一扇门上都用大锁挂着,用红漆刷着编号。 他一扇扇地打开,每一扇里面都是曾经过往的记忆,一幕又一幕,像是展示架上的琉璃球,里面升腾的是如白烟般的美好。 他打架犯了错误,金发女孩就冲到他面前,拦着院长和老师辩解,你们不能体罚他,他还小,而且主要错则不在他...要罚就罚我吧,怪我没有管好他!院长说你算他什么人?为什么要罚你?她说,我是他姐姐,认的!但也是姐姐!他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认他做一辈子弟弟,弟弟做错了事情当然就该找姐姐来负责咯! 院长黑着脸说,那么你们就一起受罚吧,全都不准吃晚饭滚去大厅罚站,然后他们就罚站了一整晚,她给男孩讲了一整晚的故事,有说有笑的,甚至吵到院长探出头骂他们,让他们滚回去睡觉别在那儿开故事会了! 他过生日,其他人都忘记了,也不在乎,但金发女孩却没有忘记,那天她一天都没有出现,但在晚上的时候她忽然就一蹦一跳地从孤儿院外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个12寸生日蛋糕。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兴奋地过来分蛋糕,大家其实并不在乎谁过生日,他们只在乎有蛋糕吃,于是在她的指示下一起合唱了一首生日快乐给了林年,给林年过了第一个生日。 事后院长知道这件事以为她去偷了东西,大骂了她一顿,在带她出去查之后才发现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偷偷去工地搬了一天砖...院长一怒之下想要举报那黑心工地的工头,但却被她阻止了,理由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就不会再有人会愿意聘她打临时工了,我弟弟下一个生日她就不能偷偷溜出去打工买蛋糕了...院长气得不轻,大骂你还想还有下一次?金发女孩就瞪着他什么都不说,最后这件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 ... 太多,太多记忆在门后被打开了。 林年一扇门一扇门地看了过去,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往前走总能再发现一扇新的门,里面的主角总是自己和金发女孩,故事都是生活中的琐屑片段,有些略显悲伤,但却在冰层下回起一股暖意,像是寒天雪地里钻出了一朵花儿来,那些鲜艳的颜色叫做温情。 终于林年的脚步停下了在了一扇铁门前,这扇门不同于其他红漆的编号,而是画了一个笑脸,里面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才会做上这样的标识。 林年伸开手拉开了门,看向里面时忽然怔住了。 里面是一间小屋,在小屋的餐厅里,一个男孩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大门。 他想起了这一幕的记忆,但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在重新经历了一遍记忆里的过往后,他才从铁门中退了出来。 他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 于是他不再向前走了,而是往回走。 他朝着自己身上锁链连接的黑暗深处主动走去了...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屡次的经验都告诉他,在他身上锁链的尽头困着一只择人而噬的怪物,迫不及待地要将他拉拽到最深处扒皮抽筋喝干每一滴血液。 可他急迫地想去验证什么,于是再没有了顾虑,一往无前。 今天也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吼叫,没有恐怖,立柱外的风雪一直吹,裂谷里暗河流动。 林年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黑暗深渊的尽头。 他站住了脚步,身上的锁链都向着上方延去,在他的面前有一根与立柱般同样高大,却粗壮数倍的青铜巨柱,柱上的雕花如蜿蜒的蛇群一般妖娆蛊惑,时代的痕迹在柱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让人想起的亘古洪荒的大地,或许在那时,就有这么一根通天巨柱屹立在大地上,托着天与地。 他身上锁链的尽头正是连接在青铜巨柱上方的。 林年抬头去看,看见了巨柱上被锁链捆绑住的那道纤细、美丽的身影。 三道锁链互相连接着她与他的手臂、腿脚,像是解不开的因缘一般缠绕着互相。 只是今天,铜柱上的她沉睡着,不再有力气咆哮天地了,安静地垂着头,任由那头璀璨的金发被引力牵引着下坠,发丝后的眼眸轻轻阖着,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有些疑问,在现在终于得到了解答。 在他身后长长的走廊,每一间屋子都是上锁的宝藏,可守护宝藏的恶龙睡着了,他这才有机会去窥伺了里面的那些东西。 每一处记忆都是真实却又虚妄的,它们的确发生过在这个世界上。 但在真实的世界里,出现在林年面前的永远都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有着一席黑发而并非金发,名字叫林弦而并非叶列娜。 青铜巨柱上的女孩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悄悄地将那些记忆上锁了起来,不想别人看见她篡改过的那些美丽梦境,起码在那些梦境里,陪在林年身边的一直都是她...为那个男孩扫清一切,给予他关怀的也是她...真正能拥抱给予他爱意的,也是她...全是她,而不是另外一个就连头发颜色都跟她不同的人。 可事实上她却做不到,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故事发生,像一个毫无关联的旁观者、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将那些记忆里的女主角换成自己,然后将它们锁起来,或许在无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幻想着如果这一切能成为真实。 “如果你在扮演一个坏人,为什么又想要成为那个最爱我的人?”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空旷黑暗的走廊上,没有人回答他,冰原上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垂下腰来亲吻雪地的面颊。 — — 病房中,林年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卡塞尔学院,月亮高高地挂在古堡尖上像是漆黑天上的一轮白太阳,明亮的光芒从屋檐泼落在窗台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在他身边的坐椅上黑发的女孩正悄悄打着盹,环抱着双手闭低垂着脑袋阖眼小憩着。 他抬头看去昏暗病房里的钟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窗外的天空依旧黑暗一片,特护医院中也寂静得能听见走廊深处开水房内水滴落到地面的清脆声响。 可能是林年坐起的声音太大了,也可能是冬风呜呜吹着窗户太显凄厉,椅子上的林弦忽然醒了,浑身轻轻颤动了一下,又立刻放慢的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偏头看向床上...然后这才发现害怕吵醒的男孩早已经坐靠在床头前侧头盯着她了。 “醒了?”林弦见到男孩的样子轻轻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嗯...做了个梦。” “噩梦吗?混血种做噩梦难道不是在梦里刷刷刷地砍死妖魔鬼怪吗?”林弦笑了一下低声说。 “不是噩梦,只是梦见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你是说在国内的事情么。” “更早一些,在孤儿院的时候。” “那个时候啊...”林弦轻轻靠在了椅子上,伸手抚摸着床榻柔软的被子,“熬过来也很不容易呢...” “还记得我挨打的时候吗?” “噗呲...我以为你以后都不会提那些事情了呢,谁又知道在学校里风光无限的‘S’级帅哥,在孤儿院里会被那群混小子按在地上揍呢?”林弦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注视着昏暗病房中天花板上的圈圈花纹。 “那时候你帮我出气没少被院长骂。”林年说,“你以前一直都那么帮我。” “你是我弟,我不帮你帮谁?等其他人来帮你吗?”林弦偏头看着他,“如果我都不帮你的话可能就没人帮你了啊...你会被欺负到死的。” “不过为什么?”林年说,“为什么那时候你那么偏袒我?” “偏袒?”林弦坐在椅子上敲着腿抱着自己的膝盖仰头像是在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一直都比那些孩子懂事得多,虽然闷了点,但你心思一直都很好,我那时候才会那么喜欢你...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以前很懂事,之后也一直都很懂事。别人说我坏话你还帮我揍他们呢,之前孤儿院里不是有个混小子喜欢我,硬要牵我的手要我做他女朋友吗?我不肯,他就要来抓我的手,你当时扑上去差点把那家伙牙齿都打断了,还差点把自己的鞋子塞他嗓子眼里了...” “......”林年低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这茬事,“没觉得忽然有一天会不那么喜欢我这个弟弟了吗?” “你别提,还真有。”林弦挑眉。 “哦?什么时候?我把别人东西碰坏了之后你帮我赔钱的那次?” “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那件事了...那倒不至于,只是一面鱼缸玻璃罢了...”林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安静了很久后才说,“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在外面打工回来得总是很晚吧?” “嗯,晚上十一点左右到家。” “那次我回来得更晚了一些,店里面加班缺人手,有人请假,我只能帮忙顶夜班,所以凌晨三点到家的。”林弦右手托着腮,“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回我们家的那条路又黑,我其实有点害怕的...但没办法,害怕就不回家了吗?还是得回,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心里就忍不住嘀咕,嘿,如果要是家里面没那个要上学的臭小子,我就不用打这么晚的工了!” 林年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林弦继续讲,“但在我回家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我发现屋子里灯还亮着...我就更生气了,寻思着我不回家你就熬通宵是吧?于是就更加想把你丢掉不管了,气冲冲地就上楼了准备好好骂你一顿...然后啊,然后我就打开门就发现你什么都没干,没有看闲书,也没有看电视,屋子里就点了厨房那盏灯,你就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的餐桌前等着我,面前放了杯牛奶...” “当时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说你在等我,那时候我还没手机,所以你也没法找到我,我不准你晚上出去,你就只能在家里干等着我回来...十二点冲的牛奶,三点都已经冷了,面上都结了层膜了,还准备热给我喝,我当时气就消了。” “然后啊...然后我都准备喝了那杯牛奶回屋睡觉了,这个时候你忽然冷不丁地冲着我说:姐,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过得真的太累了,你就也给我冲一杯牛奶吧...你悄悄往里面加点东西,我肯定喝。”林弦低声轻笑着说。 林年嘴角咧了咧,没说出什么来,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林弦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我还能说什么呢?你都那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把你丢掉?所以我一直照顾着你这个小鬼头是有道理的啊...如果我都不照顾你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照顾你呢?” 病房静了很长一会儿,直到最后,林弦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摆头把那股气氛试图丢掉,转移了话题,“不说以前的事情了...你在梦里最后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一些很好的事情。”林年缓缓抬起了头望向窗外的月辉,“我梦到了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很多人爱我的...爱得争先恐后...只是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而已。” ------------ 第四百二十七章:宿敌 诺顿馆三楼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了,走进来的是苏茜,今天的她没有穿校服而是搭配着一身通勤套,小西装外套内衬蓝色的露锁骨衬衫,下身是亮色的浅咖啡色休闲裤,手捧着一叠文件推门走了进来抬头就看见了实木大桌后审核着文件的楚子航。 天已经乍亮了,现在已经是寒假最后的倒计时,圣诞节过后一月出头一些时候就会迎来开学日,但现在好歹也算是在假期内,诺顿馆二楼的住宿房间里狮心会的干部们都还在休息,但他们的会长已经早起处理了个把小时文件,任何人看了都不得不佩服一声敬业尽责。 “前几个月的时候暗调社团里的支持率还是百分之三十左右,直到今天一路涨到百分之八十九不是没有道理的。”苏茜将文件放到了楚子航两侧的文件堆上说,“学生会的主席看见这一幕的话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 “不会,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瑜伽房内养气。”楚子航细细地审核着手中的文件,在动笔修改了几处不合理的小问题后盖章放到了已处理的堆叠中。 在抽出下一份文件前,他抬头看了眼苏茜今天的装扮,察觉到他的视线,苏茜也微微站直了一些右手搭住左手手腕上的腕表问,“怎么了?” “...你是没睡还是早起了?” “我今早五点起的床。”苏茜抬手轻轻撩过了耳畔的发丝。 “挺早的。”楚子航淡淡地说。 “......”苏茜偏了偏头没说什么。 “...学生会的那群人的风气也已经在逐渐改变了,如果说以前我们还能调侃他们是罗马澡堂里的健美先生,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过渡向斗兽场上磨牙利爪的斗士了。”楚子航揭过又一张文件,“四个月前的那件事带给所有人的影响都很大,现在无论是狮心会还是学生会,内部里的风气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你也是知道里面的原因的。” “无力感。”苏茜低声说,“在那个小镇里那群自诩为卡塞尔学院未来精英的十八个学员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 “我们那次其实什么都没做到,最后只是靠另外一个人单独解决的。”楚子航说,“说得好听一些我们依靠了与生俱来的血统为后续的执行官争取了一定的情报,但说得难听一些,我们进去之后只是多逛了几圈,什么都没做,然后就被赶了出来。” 苏茜对楚子航的话不可置否,自家的会长说话像刀子这几个月来她大概也是清楚了,没有什么蜿蜒婉转的美化修饰,只有造句直拙不加润色的事实,而事实往往也是最难听的,最刺人的。 也难怪被提拔为副会长的兰斯洛特会不断提醒楚子航在公众面前少说多做,在演讲和煽动上楚子航跟恺撒根本没有可比性,后者是天生的领导者,天生的演说家,而楚子航却是天生的执行者,比起统领他更像是一群狮子的头狮,他的优势只在于实干型...就比如一个月前他应执行部的征调独立完成的那次任务一样。 “现在狮心会和学生会两个社团以外的风评偏向于我们,在‘S’级大病初愈后我们的风评持续走高,不少人看好我们未来的发展,摇摆不定的次精英学员也开始向我们递出入会申请了,近期可能会加办一场入会考核。”苏茜说。 “这些事情你和兰斯洛特做主就可以了。”楚子航点了点头,“但不要掉以轻心,学生会依旧是一个很难缠的敌人。” “你之前提到了恺撒·加图索现在的时间点正在‘养气’?”苏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漫过床沿的枝丫,下面是诺顿馆外的花园草坪,这个时间点无论是这里还是整个学院都没有多少人活动,很难想象那位以奢靡放纵作风的贵公子会这么早起。 “西西里岛是意大利黑手党的起源地,黑手党依靠保护费和垄断企业发家,后涉及军火和商路,但他们最古老的行业你知道是什么么?”楚子航问。 “刺杀?”苏茜回答。 “每个黑恶性质的组织当到达一定结构时总会与其他组织发生冲突,在现在的时代正面火拼的局面已经结束了...准确地说是早在几十年前就结束了,黑手党家族解决矛盾其实从不靠比谁的枪支弹药多,而是比谁下手更狠和更隐秘一些,也就是所谓的斩首活动。”楚子航在文件上盖下章,“我调查过黑手党历往的冲突事件,发现每次事件的结尾并非是一方踏平了另一方的据点类似的火拼事件,更多的是刺杀和清洗敌方首脑家族优先的暗杀行动...所以能衡量一个黑手党是否强大并非是他的人数和军火,而是他的暗杀手段和底蕴。” “而西西里的加图索家一直是黑手党中的龙头,得罪了加图索家族的家族总会在一晚上的时间解散掉。”楚子航说,“这代表着他们在某方面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拥有者牢固不可动摇的地位。” “恺撒回去了意大利很长一段时间。”苏茜忽然说。 “看来是有所得。”楚子航轻轻点头,“这几个月每个人都没有闲着,上次的事件让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恺撒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很高傲但却不代表着他目空一切,这恰好是他最大的优点之一,他有足够的自信让自己站在高位,当他的自信受挫时他不会跌落到低处,而是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向更高处攀登,去看更远的风景。” “很高的评价,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关心敌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把我当成了不可多得的敌人。”楚子航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林年之前让我注册了论坛账号,上面的人叫我们为...宿敌?好像是这个词。所以在我了解他的时候,他也在尝试了解我,就在昨天的时候,他还邀请我今天私下见他一面。” “他亲自邀请的吗?”苏茜略微蹙眉。 “在探病回来之后,我们私下见了一面,讨论了一些事情。”楚子航点头,“他应该是知道了点什么,所以想向我借阅一样社团档案室里的东西。” “档案室里的东西?” “狮心会里的东西。”楚子航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无论如何今天我就会做出选择。” “你是狮心会的会长,你有权对社团里的所有东西进行合理的分配...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借给社团敌人的首领?听起来也挺合理的。”苏茜轻声说,“我最近好像听说学生会也正式向执行部申请了征调专员职位,如果没有意外,这项申请通过的话,学生会以后历届的主席也会成为执行部征调的对象...他这是在跟你竞争。” 楚子航没有应声,他听得出面前的女孩的潜台词是让他拒绝,能让恺撒·加图索亲自开口借阅的东西肯定不是简单的。如果一旦让对方得到了什么,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狮心会和学生会之间的平衡将出现一定程度的逆转。 “再如何竞争,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楚子航放下了手中的笔,“起码就近期来看,学院里的风气将会进入蓄势的阶段,但所有的蓄势都是为了以后更大的冲突做的准备。”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醒来吗?” “可能吧。”楚子航给了模糊的回答。 苏茜缓缓颔首,“只要他在的日子里,大家都会很拼,并且一定程度上戒骄戒躁,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失是一件好事。现在学院里很多人都好奇他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论坛上的帖子已经吵翻天了,说是‘S’级重伤后已经不如从前了,这类言论已经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了,论坛官方并没有制止而是放任发展...” “他现在究竟如何,他会自己告诉所有人的。”楚子航放下了笔,轻声说,“现在急的人不该是他,而是另一群对他抱有很高期望的人。” “...校董会?” 楚子航没有说话,房间内接下来只响起了笔锋触及文件的沙沙声。 苏茜站了一会儿也准备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前时背后的楚子航忽然说,“你今天的穿着...” 苏茜站定了脚步伸手抚着门把手,扭头看向了楚子航等待着对方的下言。 “扣子挪了。”楚子航审视了她一下,抬手点了点腹部的位置,“这里。” 苏茜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小腹那里的一颗扣子果然扣挪了,由于西裤束腰高的缘故褶皱着衬衫,她也就一直没有察觉到。 “多谢。”她顿了一下说。 说罢后就转身低头走出了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内的楚子航看着她离开后,坐在原地安静了几秒,耳边响起了窗外的鸟鸣声,再慢慢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面前的文件上。 ...在门外背靠着大门听着重新响起的沙沙声,女孩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摇头扣回了衬衫的扣子,走向了不远处的楼梯。 ------------ 第四百二十八章:高危言灵 303寝室的大门被打开了,林年才往里跨了一步就没忍住往后缩了一下退出来了。 扑面而来的股浓郁油炸食品的味道属实让他这个吃了几天诺玛的营养套餐,见到微辣都算破戒的健康男孩没承受得住,照面就像是被毒气弹糊脸一样推了个踉跄差些摔地上了。 他站稳,再定睛往里面看,寝室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了,还加了一层银色的遮光布,整个室内暗无天日唯一的光源是过道桌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连着长长的线拖到床位的上铺。 在那里带着耳机眼圈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结实汉子正露着膀子,双手伸在外面抓着ps3的手柄啪啪啪地按着。 “芬格尔?”林年叫了一声,用的是疑问句,因为他没敢轻易认人。 他印象里的芬格尔络腮胡好像没这位仁兄那么浓密,如果说以前芬格尔留着的是颇具文艺气息的渣男胡的话,现在这家伙已经快直逼遇到星期五之前的鲁滨逊·克鲁索了。 上铺的海岛遇难版芬格尔没应他的话,双眼如炬般盯着屏幕上移动的人物,手中的枪械连连喷火不断,耳机里回馈的枪声震耳欲聋,也难怪听不见喊声了。 林年站得远角度问题刚好能瞥到电脑屏幕一眼,发现屏幕绿油油的,到处都是诡异的生物和不断呼啸而过的能量旋风,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还有老熟人“绘梨衣のpsn”。 四个月过去了,两人俨然已经从最初的磨合期渡过成为了如今的好战友了,绘梨衣操纵的角色跳一下,芬格尔就立马就懂得扑身开护盾掩护,绘梨衣再跳两下芬格尔就马上火力支援,跳三下就支援弹药枪支...全程不需要语音沟通,这家伙已经被调教成了一只黑道公主养的好狗了。 《德军总部2009》,这是他们玩的游戏的名字,应该是最近上线的游戏,林年听都没听过,但看画面和表现力就知道是最新一批次的游戏了。 这两人联机破关中,打的难度好像还是噩梦级别的,开枪都没有准心,但如今这两人已经如鱼得水,对付可怕凶狠的敌人起来从善如流,看起来这个四个月里没少一起通宵过。 林年尝试着又喊了两声芬格尔,但对方依旧没听见,门口的他只能叹了口气,把手上拎着的包给放下了,整理了一下袖子看了一眼昏暗室内的情况心里打了个底。 一个响指被打响了。 刺目的光芒从窗外照射进来,整个屋子霎时间就被阳光灌满了! 上铺的芬格尔瞬间惨叫一声,感觉眼前升起了一轮太阳刺瞎了他的狗眼,往后猛地一躺滚了两圈,用力揉着生疼的眼睛,直到两眼流泪逐渐从白茫茫恢复过来后,才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探出身子出床栏外盯向下面桌上的屏幕。 果不其然,噩梦级别难度下只是简单的一个发呆,芬格尔的人物就瞬间挂掉了,黑道公主承受压力瞬间翻倍,在人物翻飞躲避开枪的同时不忘连打五个问号,像是在对着怪兽二号表示不满。 “who啊who啊?有没有公德心啊?”芬格尔揉着眼睛大声嚷嚷着,扭头四顾,在看清寝室里发生什么之后霎时间住口了。 窗户外阳光的照耀下,原本被快餐外卖口袋和盒子堆满的寝室如今清洁一新,所有装着鸡骨头和油脂的餐后垃圾都从寝室里消失不见了,书柜前翻倒在地上的书全被捡了起来塞了回去。 就连原本油乎乎的地下还被洒了一泼水简单拖了一遭,没地方放置堆叠在下铺床上的衣服也正被阳台上的始作俑者捧在一起递出阳台外... “别!别!别!我就这些衣服了!丢了就得裸奔了!”芬格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惨呼三个别,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制止自己师弟的鲁莽行动。 走廊外路过的三个夹着书本的哥们儿听见动静往303寝室里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硕裸男试图从上铺翻下来,那结实的屁股和不可描述的景观,让他们嘴里咬着的可乐吸管瞬间喷出一大片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芬格尔猛然转头发现门外视奸自己的几个家伙,那几个男生见裸奔猛汉盯住了自己,像是被饥渴难耐(大概一词多义)的猛兽注视住了一样,吓得差点贴到墙壁上去。 芬格尔一个虎扑就跳下了上铺,完美落地...然后踩到地上拖地留下的积水,一个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屁股对门,门外的小男生哪里见过这番生龙活虎的阵仗,纷纷尖叫...哦不,惨叫着跑路了。 “一会儿楼下会有人上来查寝,按照混查的习惯来的应该是女生。”林年的脸出现在了芬格尔的眼中,正捧着那堆衣服面无表情地正站在他的脑袋前,低头看着地上裸奔的这条汉子。 “师弟...你出院了啊?”芬格尔龇牙咧嘴地看着林年咧开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楚师兄要搬去诺顿馆了,如果再不搬大概狮心会的社员们每天都能在自己会长身上闻到一股辣翅的味道。”林年从衣服堆里找了一条沙滩裤给这家伙,“我知道你有裸睡的习惯,但不知道你有裸身打游戏的习惯。” “最近刚培养的,裸身打游戏轻装上阵容易集中注意力。”芬格尔抓住沙滩裤就跳起来开始往身上套,因为他已经听见走廊外又有脚步声了...他们这栋寝室大楼可是男女混层住的,幸亏刚才路过的是几个哥们儿,要是姐们儿的话他大概现在已经上论坛了。 “师弟,你出院了啊?”芬格尔在穿好裤衩子后看着站在自己床铺前,打量着这充满了时间痕迹和味道的床单思考的林年再度问了一遍,“我之前还想去看你,结果没排得上号被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病得多严重呢。” “你以为我病成什么模样了?”林年伸手扯起了一角床单看着明显颜色变深的痕迹寻思着比起洗床单,或许一把火把这张床上的所有床上用品烧了更快捷一些。 事实证明在一个多人寝室里,如果你超过一个星期离开了你的床位,那你回来的时候你的床铺大概率就不属于你自己的了,而是会被各种不明物体堆积从而变得不再适宜居住。 “一觉睡了四个月,再怎么也得肌肉萎缩吧?就像是海绵宝宝里的干尸妈妈一样。”芬格尔上下打量着林年,“但看起来师弟你现在还只是海绵宝宝级别的,没到干尸妈妈的程度。” 林年瞥了一眼自己毛衣下露出一截的手腕,粗细程度的确远远不如以前了,食指和拇指都可以轻轻环绕手腕一圈,足以见得他的确消瘦了许多。 “诺玛准你出院吗?还是说你是回来拿东西的?”芬格尔翻身坐在了桌前啪啪啪一阵按动游戏手柄,回复问号打了一大堆的绘梨衣。 “基本体检都已经做完了,复检也查了几次,校长那边的意思是没什么大碍我就可以直接出院,但平时还是得继续保持康复训练,以确保可以无缝对接马上就要开始的下半学期的课程。”林年把床单扯了下来轻轻闻了闻,然后立马拿开掉,确定这玩意儿不能要了。 “意思是你每天还得去健身房咯?你会舍得办卡吗?” “这倒是不用,装备部送了我一样东西。”林年转身撩起了自己背后的衣服给芬格尔看,在有些骨感的后背上有着几块银色的贴片,极具科技感和美感。 芬格尔手欠摸了摸,林年立马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手抱歉地尴尬一笑,“这啥玩意儿?生物殖装吗?装备部真把这玩意儿搞出来了?” “可以释放脉冲电流的刺激脊髓神经的电极啦,这种玩意儿在我全身还有不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和时间段放出低电流刺激我的神经和肌肉。”林年把床单扯下来塞进了垃圾桶里,“再根据诺玛调配的营养膳食表,平时多加康复运动,那群营养师预计我大概会在两个月内恢复巅峰状态。” “没留下什么暗伤或者后遗症吗?”芬格尔放下手柄细细看了看林年。 “应该没有。” “确定?” “...你不会拿这事儿开盘了吧?” “我靠,我会拿兄弟开玩笑吗?”芬格尔怒视林年一眼,然后站了起来给了他一个熊抱,还拍了拍他的后背...这股热情感倒是让林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什么后遗症...就是瘦了很多,补充热量碳水蛋白就能恢复正常体重。”林年把芬格尔的那堆衣服丢到了楚子航的床上,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张各位喜庆的鲜艳红布,轻轻扯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绣的是“师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出院大吉”。 ...蛮傻缺的,但可惜没机会送出去,因为芬格尔连医院门都进不了。 “副校长说你大概率会变成脑瘫...我是说变成植物人。其实所有人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就算醒来后也会变成《警察故事2》里面只会阿巴阿巴的反派,虽然不会说话,但特能打,成龙差点都被他给干翻了。”芬格尔穿着裤衩子关掉了ps晃动鼠标圈圈点点着,“但就现在师弟你的康复水准看来某些人可能要禁酒一年咯。” “这四个月你就一直在寝室里打游戏吗?” “总得有人代替你帮你哄妹子高兴吧?”芬格尔抖了抖眉毛,“这四个月里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干,起码你的樱花妹我可是帮你稳住了,很多时候我都冒充你上游戏装高冷不说话,带她飞,她打完游戏都得甜甜地发一句‘年哥哥下次见’,我有次骗他说:你年哥哥有些想你了,要不我们互换照片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她二话不说就拍了张照片过来,还是巫女服顶着个小黄皮鸭子,可把我的大叔心萌得不要不要的...差点就想去医院拔你氧气管了,满脑子彼可取而代之。” 林年又默默地把红布给塞回去了...四个月没见这家伙贱还是跟以前一样贱。 “那我的照片呢...你发的哪张?” “我办事你放心,我专门去论坛上找到了你的后援会讨论组,潜伏进去后在精品栏里扒拉了两张你的帅照下来,都是精修补光过的,帅得像匹马,发给了你的日本黑道公主岂不是直接就把她拿下了吗!” “......” 重新铺新床单的林年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芬格尔也给送进维生舱里躺上一段时间。 “好说歹说瞒下来了,不然你神隐四个月,再好脾气的妹妹关系都得跟你冷疏掉了,但有你的好师兄在怎么也不可能让师弟这辈子打光棍,多么漂亮的女孩啊我肯定得给你稳住。”芬格尔大力拍林年的肩膀。 “就你的水平打游戏能冒充我?”几句话的功夫,林年就被眉飞色舞的芬格尔感染了一些,也渐渐找回了以前跟芬格尔住一起时候的白烂感觉,随口吐槽了起来。 “你这就小看我的智慧了,也小看人类的智慧了。”芬格尔摇头,“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辅助瞄准...” “开了?” “开了。”芬格尔叹气,“反正我都是冒充你在玩,你打游戏开了跟没开有什么区别吗?那些被我锁了的枪下亡魂只要算到你头上我就不必背负死全家的骂名了...” “...因为我没有全家可以死?” “不...师弟...别这样,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亲自上场对面也会骂你开挂,我只是帮你挨骂了,我锁他们头,就等于你亲自上场爆了他们脑袋,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我没有开挂,我只是帮你代打了!” 好像有点道理? 林年驻足思考了一下,感觉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也就只有开了的时候能骗骗人小姑娘是大号上号了,不然就我的枪技卯足了劲儿也得被认为是二号次货。”芬格尔摇头叹息,“有些时候不得不服气啊...想撩妹还是得枪够刚啊!” “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林年边往被子里塞棉絮边问。 “没有...就正常打游戏正常帮你撩妹啊。”芬格尔理所当然地说。 “撩...你...我...”林年哑住了,片刻后还是陷入了沉默说不出话来。 “她寒假还约你去日本玩,但你还在维生舱里躺着,我又是个见光死,所以就给推到暑假去了...你暑假记得去看看人家,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我觉得你不用去找她,她都要翘家坐飞机来学校找你了!”芬格尔搭住林年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意思大概是哥们儿够意思吧? 林年只想把鞋塞到这个猪头三的嘴巴里,很显然这满脑子美女的油腻师兄一直搞错了什么,觉得ps3对面的黑道公主是他的网恋对象... 师弟躺进病房,自然要由师兄来守护师弟的爱情,于是冒名顶替版的怪兽一号就出场了,芬格尔这架势简直是势不把黑道公主搞到离家出走找林年奔现不罢休。 “我不想说你什么了...我会自己跟她解释的。”林年把被子铺好后说。 “我又好心做错事了吗...”芬格尔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有些尴尬。 “没什么...小事情...” “唉...四个月,师弟你一直躺特护病房里,我就想帮你干点什么。”芬格尔挠头,“出了那档子事情你大概也不舒服...我不想看见我唯一的室友回来后就苦着个脸,跟世界末日一样,我冒充你打游戏起码你回来还能有个纯真善良的女孩跟你聊天...” “你是想说师姐的事情么。”林年坐在了床榻边上。 “你还叫她师姐啊?”芬格尔问。 “...叫师姐也好,不叫也罢。”林年看下窗外大好的阳光,“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比你们想象得还要复杂...是的,那几天死了不少人,也总有人要为那些无辜的亡魂买单!但可笑的是如今为之负责的人并非是真正主谋一切的凶手,而是一把被推出来的刀子...她有责任,但却不该承担所有责任,真正该为那三百多条人们赎罪的是递出她这把刀子的人。” “那你准备怎么做?”芬格尔问。 “......” 林年没有回答芬格尔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聊这些了。 芬格尔见他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了,长叹口气坐在椅子上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其实师弟这四个月里发生的也不只有坏事情,也有许多好事!” “比如?” “比如你的好兄弟,狮心会的现任会长已经开始声名鹊起了。”芬格尔单手在键盘上滚了一圈,扒拉开了守夜人论坛的一些帖子。 林年扫了一眼,这些帖子的标题各不相同,但却高频率地出现着几个词,言灵、狮心会以及楚子航,他粗略地扫过一条帖子,发现有一条直白的标题叫做《超a级血统?论高危言灵的恐怖性》,顿时抬头看了一眼芬格尔。 “个把月前的你亲爱的楚师兄...你们平级我是不了解为什么你要叫他师兄...反正楚子航被执行部临时征调去了一次外勤任务,在佛罗里达的南部海滩,那里是比基尼和沙滩排球的圣地,但在某一段时间里沙滩边上出现了大量的溺亡事件,执行部收到了这个消息怀疑是人为作案,就拉了一只通勤小队便衣去潜伏,楚子航就在小队的人员列表中。” “你管这叫好事?”林年抬头看向他。 “事情不是好事...但发生了一些好事...应该算是好事?”芬格尔挠了挠脸颊。 “他是大一新生,战争实践课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会让他去完成这个任务?”林年注意力转到这些帖子上皱眉问。 “狮心会向来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只要继任了会长,坐上了那个位置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执行部的临时专员名单上,成为执行部随时可以征调的专员。”芬格尔解释,“楚子航的导师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施耐德部长。”林年明白了。 “事实证明佛罗里达海滩的连续死亡事件的确是危险混血种所谓...与其说是危险混血种,不如说是‘死侍’了,目标人物受到了不知名的血统污染堕化成了‘死侍’,由于近水的缘故生长出了鳃和蹼,一直潜伏在海滩一处悬崖山洞里持续作案。”芬格尔说,“我给你看个视频。” 林年看着芬格尔退出论坛点开了一个他熟悉的国内论坛,帖子上面的标题写着《我靠!什么是超能力?这就是超能力!》,点进去后一楼就是一个视频。 视频全程只有十几秒的样子,点进去后是一片漆黑的沙滩,忽然远处的山石丛生的地方亮起了一个人形的小太阳,光线和冲击波从海下升起,整个近沙滩周遭的海平面都被一股力量抬了起来,礁石破碎成了数十块飞上天空,在片刻后冲击波和海浪抵达海岸边,爆响声和风压随后抵达将摄像的手机打歪了,视频结束。 “你猜猜发生了什么?”芬格尔重复播放了一遍视频,暂停在了光芒乍起的瞬间,那光亮毫无疑问就是一个人形,像是人类忽然变异放射出了太阳光线一样。 “‘炽’?”林年说,“不...不对,‘炽’只会释放强光,就连热度都十分有限。” “师弟你《言灵学》学得怎么样?” “我没有去期末考,但我拿的成绩应该是‘a’,和半年前预读的时候一样。” “我以前《言灵学》拿的也是‘a’,这样的话我们就好沟通了。你是知道的,在言灵周期表中大多数言灵都从属于四大君主之下,根据权能不同分配在地、火、风、水四个大系里,序列号越高越不稳定,89到101为危险言灵,序列号102到112为高危言灵,序列号113及以上为绝密言灵。”芬格尔说。 “越高级的言灵越难以掌控,并且拥有上下级的进阶关系,譬如你的‘言灵·刹那’的上位言灵就是‘言灵·时间零’,恺撒·加图索的‘镰鼬’上位言灵正是‘吸血镰’,例子还有很多,‘阴流’和‘风王之瞳’,‘钥匙’和‘戒律’,‘无尘之地’与‘凝胶’,‘催眠’与‘王之侍’,以及...” “以及77号言灵‘炽’和序列89的高危言灵‘君焰’。”林年说,“已经确定了吗?” “...差不多吧。”芬格尔耸了耸肩,“各项表现完全符合‘君焰’的特征,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楚子航在海滩遇见了敌人,在齐腰深的海面上战斗,环境不利的情况下他被拉到了水里面摁住了手脚,在临界点时他第一次爆发出了君焰,甚至舍弃了咏唱。事后执行部发现了死侍的尸体,像是近距离吃了一发凝固汽油弹,全身碳化了被冲击波撕碎成了五块以上,最后只找到了三块尸体,剩下的都被海浪冲刷回大海里了。” “执行部那边怎么说?” “没怎么说,事后针对楚子航重新进行了一次血统稳定测试,现在他还坐在诺顿馆的会长办公室里,就代表着他没给自己惹上麻烦。”芬格尔说,“‘君焰’这个言灵的位置很微妙,他属于高危言灵却又在门槛的边缘上,还算不上像是‘烛龙’那种点燃就能把卡塞尔学院炸平的级别...现在学院的态度的暂且观望,并且会考虑多让楚子航进入执行部活动,根据他的表现再做后续安排。” “...现在学院里不少人也都叫他超‘a’级混血种,因为在那次之后他的血统就出现了那么一丁点的状况。”芬格尔扒开守夜人论坛点开了一个帖子,帖子里是一张学院里的街拍照,楚子航路过奥丁广场的照片,那侧眸露出的淡金色简直是白天里行走的路灯,“在那次死侍围剿任务回来后,执行部的人就发现他的黄金瞳关不上了。平常的混血种都是可以自由点亮黄金瞳的,并且开启还需要消耗体力和精神,他却只能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持着黄金瞳常亮的状态。” “没有后遗症吗?” “暂时没有发现,但现在他在学校里的风头很盛,不少话题都是围绕着他和学生会主席展开的。”芬格尔说,“不少人想看他们两边再打上那么一架...超a级混血种对阵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我都想开盘玩一波票了。” “血统失控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估计得找时间跟他好好聊一聊。”林年摇头盯着屏幕里的楚子航轻声说,“虽然我早有预料他会这么做,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 是卡梅尔小镇那次的事件给他带来了刺激么...毕竟那时候的情况谁落到头上都不会太好受。 但林年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外表美丽的事物在暗中都标上了价码,尤其是力量这种蛊惑人心的权能...楚子航的确自控能力一直很强,但他接触到的那些东西也并非是自控能力强能一言带过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芬格尔问。 “找他聊聊,他现在还在诺顿馆吗?”林年起身准备离开寝室。 “应该没有。”芬格尔挑了挑眉,“我有小道消息说,今天我们的楚会长独自出门了,身边没有任何狮心会的干部陪伴...” “你哪儿来的小道消息,你找人跟踪他了吗?”林年古怪地看了芬格尔一眼。 “在你睡大觉醒来之前,他可是我们新闻部的大肥羊啊,新闻爆点全靠他身上薅...”芬格尔‘腼腆’地笑了笑,“但接下来的日子重心还是得转到师弟你的身上了。” 腼腆...见鬼的腼腆,林年披上外套看着芬格尔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人在哪儿?” “这么急?才回来就要走吗...他应该是去一家咖啡厅了,顺带一提,他今天可是以私人的身份去跟某个人见面约会哦。” “...?”林年穿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 楚子航跟人私下约会?这种事情他算是铁树开花头一次见。 虽然他要找对方的事情很急,但似乎也没急到打扰楚会长万年难得一遇的桃花上。 “但很可惜对象不是女生,如果是女生的话那他恰好就有你喜欢的金发属性了...”芬格尔遗憾地说出下言。 “男生...金发?”林年顿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微微扬眉,“他...?他们两个聚在一起是要干什么?” “鬼知道呢,互相交流学习资料?”芬格尔随口说。 林年顿了一下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也没再跟他闲扯淡了,风风火火地就冲出了寝室。 寝室里的芬格尔见他这模样瘪嘴耸了耸肩,又伸手点开了ps3,大冬天的光着膀子继续准备打游戏,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来让他打了个哆嗦,感觉裤衩里有些凉意,这才想起自己好像里面没穿东西,下意识低头拉开裤衩检查了一下。 “咳咳...学生会查...”门口恰好也响起了女生的声音,芬格尔抬头看去,手里还拉着裤衩就跟门口查寝的两个女孩子对上了目光。 “......” “误会...真误会...草,别走啊,别啊,师妹,真误会啊!” ------------ 第四百二十九章:交易 CHUN·COFFEE的玻璃门被推开了,门顶挂过铃铛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铃声在空旷的店面里回荡,店内没有响起女学员充当的服务员甜美的欢迎光临声,只播放着普契尼《蝴蝶夫人》的咏叹调。 楚子航走进了店内首先看见的就是那棵贯穿了整个店内空间,蔓延到二楼的常青树,上面圣诞节时特地挂的饰物还尚未取下,包括整个咖啡店都还笼罩在一股红白暖色的圣诞气氛里,鹿角和装饰花环到处可见,就连圣诞打折的招牌都还躺在角落没有撤去。 “你很准时。”二楼的木栏边上,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楚子航抬头去看,看见了坐在座椅上端着一杯咖啡的金发男人,咖啡店里开了热空调的缘故,他只穿了一件海蓝色的衬衫,卷起袖子露出了线条分明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一块复杂的潜水表,白光落在他的身侧,整个人根本没有往日那股盛气凌人的感觉,反倒是显得格外随和。 楚子航没有立刻去应答他,在对方的注视中提着手中的纸袋子一路从左侧的楼梯走上,再经过了对方的桌位坐在了对面,而已坐下他的面前就已经提前静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美式咖啡,白色托盘上放着一条白糖和一条奶精。 “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没有擅自给你加东西。”恺撒轻微抬头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你把店员全部赶出去了吗?很像是你的风格。”楚子航没有动面前的咖啡,规规矩矩坐着看着对面的恺撒说。 “我暂时给咖啡店里的员工和老板放了一天的假,你进来时也应该看到玻璃门上挂着的歇业了,在我们离开之前不会有任何人会误入打扰到我们。咖啡是我亲手做的,不是速溶,味道我很有自信,再不喝的话凉了口感会稍微次一些。”恺撒将咖啡杯递到了嘴边轻轻喝了一口,注视着楼下打在落地窗边木桌上的浅浅阳光。 “有些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的外在是装出来的,但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我逐渐发现你的确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他说,“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私下见面。” “如果不算自由一日的那次,那这是第一次。” 恺撒手指轻轻敲在了桌上,顿了一下无奈笑着说,“你的确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我也才从来都不喜欢你。” “这算是宣战发言吗?”楚子航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问。 “在狮心会的人眼里,所有事情都要通过打打杀杀来决定胜负?”恺撒轻轻躺在了椅子上跟他对视,“我以为在新的会长走马上任之后狮心会会有所改变,但现在看来改变的从来都不是狮心会,而是坐上狮心会椅子的人。” 楚子航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应答。 “那是我想要的东西?”恺撒静了一会儿后忽然问。 “是的。”楚子航看了一眼脚边的纸口袋,在里面装着一叠精心包裹好的文件。 “其实最开始我以为你会拒绝我。”恺撒调转目光看向了楚子航。 “为什么?我又没有拒绝的理由。”楚子航说。 “没有拒绝的理由?” 恺撒怔了一下,片刻后在对方平静的表情里找到了这句话的答案...的确楚子航没有拒绝的理由,恺撒站在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向狮心会借阅一些档案室里的资料,楚子航如果拒绝就需要理由。 如果理由是狮心会和学生会是敌对关系不允借阅,那岂不是显得太不成熟,如果是因为担心借阅的资料会让学生会超过狮心会从而拒绝的话,那又不是显得狮心会太过怯懦了? 楚子航不喜欢恺撒,但这成为不了他拒绝恺撒的理由,因为他只是不喜欢这个人,而不是讨厌。既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没有忙到完全抽不出时间见这一面,那么他就来了,如约出现在了这里。 很简单的思维,也是特别楚子航的思维。 “所以这只是一次私底下的学术交流会?并不意味着狮心会和学生会以后的关系会为此走好?”恺撒颇有深意地问。 “狮心会从来没有把学生会当做过敌人,行驶在公路上的汽车不会因为有人试图超车就会去暴躁行驶,这是特别危险且幼稚的行为。”楚子航平静地说。 “可你们始终也没有减速过,而那些试图超车的那些人总会自己翻车在路上。”恺撒理解了楚子航的比喻,也为之淡笑了一声,“能看看东西吗?” 楚子航将纸口袋提到了桌面上放下了,恺撒接过口袋后表情从慵懒逐渐变得严谨认真起来了,他轻缓地从里面取出了一份羊皮卷,都是古英文,古希伯来文和拉丁文手写的,卷面泛黄模糊不清,配着一些早期的塔罗牌图案,显得神秘气息十足。 “在中世纪一部羊皮卷可以换一座庄园,富豪们以拥有羊皮卷的数量为豪,将其收藏在了城堡最深处的机关密室内,就连黄金和名画都没有他们珍藏的那些待遇。而狮心会的档案室、图书馆里却收藏着数以百、千计的羊皮卷,在羊皮卷上记录的也并非是淫词艳语,而是真正埋没在历史里的秘辛...有关龙族的秘辛。所以你们才会被一直称为秘党真正接班人,坐拥着底蕴的你们拥有着历史和前辈留下来的遗馈。”恺撒轻轻抚摸羊皮卷上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么?” “那要看你指的是什么的‘所有’。”楚子航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恺撒放下了羊皮卷直视楚子航的眼睛,“那天晚上你看见的东西,我同样也看见了...那个划破天空的黑色痕迹。” 楚子航微微抬首直视恺撒,“这件事你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没有。”恺撒说,“这不也正是你掩藏着的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楚子航一言不发,咖啡杯中不起波澜倒映着那双从一开始便从未熄灭过的黄金瞳,而恺撒也凛然不惧地注视着这双眼睛...但在一段时间后他又摇头了,“放心吧,我并不会以此要挟你,我的自尊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件事超乎在狮心会和学生会的竞争之外,我也并不会想跟他交恶。” “可能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件事的泄露。”楚子航说。 “可有人在乎便足够了。”恺撒低笑着摇头。 “如果你认为这并非是学术交流,你带给了我有价值的东西,那么相反,我也会给予你同等价值的东西。”他的语气逐渐变淡了,“加图索家的图书馆很大,为此家族里的那群老家伙在苏格兰西海岸赫布里底群岛上修建了一个庄园专门储藏那些东西,那里面总会有你们狮心会也没有的、且愿意获得的东西,只要你们开口。” “有机会的话,我会告知你的。”楚子航没有拒绝恺撒,因为他在研究羊皮卷时的确发现缺失了一些重要信息,并非有关于技术的核心,而是对技术诞生时期的历史溯源。如果这些部分可以在加图索家的图书馆找到,他也并不介意借阅一下,尝试弄清楚一些更古早的历史真相。 ...两人对视了一眼,果然所谓的学术交流在他们之间是不该存在的,有些事情还是算作交易来得好,两人都会比较轻松一些。 “在狮心会里你们称它为什么?”恺撒端起咖啡后仰着看着纸口袋里更多的羊皮卷。 “血统精炼技术。”楚子航说,“并非由狮心会创造,而是复原了羊皮卷中记录下来的信息,最终组成了这项技术,由于信息缺失,这项技术并未能完全复原,所以它在现在有着另一个名字...” “暴血。”他说。 ------------ 月票抽奖活动 感谢书友“帅气的安德鲁”做了个抽奖活动! 1.本月月票投满30票,抽1人返1000元。 2.本月月票投满20票,抽1人800元。 3.本月月票投满10票,抽5人,每人100。 4.活动有效期3月15日,3.16开奖,想参加麻烦联系管理。 5.30票以上每30票积累一个抽奖名额发送月票截图到下方即可。 活动在书友圈精华贴可见。 ------------ 第四百三十章:交流 “在曾经的古老狮心会看来,混血种的脑海中同时存在着人类属性和龙族属性的两个精神。” “精神?” “暴血偏向于唯心论,物质是依赖于精神存在的,物的本原是一,一产生出二,从一和二产生出无穷的数;从数产生出点,从点产生出线,从线产生出面,从面产生出体,从体产生出感觉所及的一切形体,产生出四种‘元素’:水、火、土、风。这四种‘元素’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互相转化,于是创造出有生命的、有精神的、球形的世界。” “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唯心主义思想。”恺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楚子航,“大一的《炼金基础学》讲到过翠玉录,也剖析过精神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提到过一些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想法。” 楚子航缓缓点头继续说:“他们认为“灵魂”是永恒的“客观存在”,“灵魂”可以进入肉体,给人以生命;“灵魂”也可以离开肉体,使人死去。灵魂的暴戾则代表肉体将富有野性,灵魂的怯懦将为肉体带来虚弱。” “你之前提到了混血种拥有人类属性和龙族属性两种精神。”恺撒说,“我猜暴血的重点应该就在这句话上了?” “在混血种的两个性格中,往往总是人类的性格占优势,因为基因比例更高。只有特殊的群体才能在保留主人格的同时,又对主人格进行压制,从而释放出第二人格。”楚子航不可置否,继续平静地讲解,“在第二个人格、灵魂被释放出来时,这时候不仅仅是精神发生变化,龙类基因也像是能感应到这种变化似的开始活跃!身体里属于龙类的各种隐藏特征都被活化,龙类基因开始修改人类基因,这也是‘暴血’的理论基础。” “我听说过优秀的拳击手在训练的时候会刻意地弱化自己的人类意识,而他们的训练员也会不断地催眠他们是一只野兽、猛虎,要撕碎擂台另一角的敌人,这种做法涉及到一些心理学和催眠学,往往得到的收益也是有效但却格外模糊的。”恺撒展开了一张羊皮卷,暂时无法解读文字的他只能欣赏那些插画,画卷上有血画的人类影子在地上四足行走着,背部增生出骨翼和尾巴,比起血统精炼技术的卷宗,更像是洛夫克拉夫特里的插图,充满了诡谲和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暴血的极致是什么?成为纯血龙族一样的东西?”恺撒问。 “不,人类是永远无法通过暴血达到龙族的地步。”楚子航摇头,“根据文献里记载,暴血这条路走到最后等待混血种的不是封王封神,而是成为死侍。” “...死侍?”恺撒的目光稍稍停顿了一下。 “龙族的基因是极具不可逆性的。”楚子航说,“当暴血开始时混血种就像是坐在了一个速降滑道上,可能最开始时滑道的角度趋于平缓,但越往后面角度越发倾陡时等待混血种的只有失控一个结局。” “有例子吗。” “这些卷宗里没有,但我在狮心会的其他文献上找到过类似的例子。”楚子航点头,“1946年时轰动英国一时的‘月光杀人案’,听起来很有《名侦探柯南》剧集标题的意思,但实际却凶残更多。” “名侦探柯南?”恺撒忽然又听到了生词,忍不住摁了摁额头,“我只听过福尔摩斯和金田一。” “一部日本的动画片,在全亚洲都很火...你没有看过吗?”楚子航停下了讲解为之多看了恺撒几眼,像是在打量什么奇怪的生物。 “没有,我很少看动画片,除了偶尔陪女生去看迪士尼的公主电影。” “没想到学生会的主席是个动画只看随时都可能唱起来的迪士尼公主题材的男人。”楚子航淡淡地说。 恺撒挑眉感觉到了一丝嘲讽和挑衅,但对方的脸上有没有流露出半点这种意思,让他有脾气没地方发,只能闷在那里默默地把《名侦探柯南》给记下了,今天回去抽空就花一晚上把他补完! 如果楚子航知道了恺撒现在的想法估计嘲讽味道会更浓,但他还是很快地就把思路重新转回到了正题上继续讲解,“‘月光杀人案’发生在美国南部的阿肯色洲,1946年上半年,在阿肯色的一些小镇里发生了两个男婴和三个女婴被杀,他们都是在满月的那天晚上被谋杀。警方一直未能破获这起案件,因为这是典型的混血种作案。” “凶手在当时作案猖獗,但手法和反追踪意识却格外的强悍,吸引了那时秘党的执行部注意,派出了一名当时的执行部里最为精英的王牌专员进行解决。但可惜的是在一个星期后那位王牌专员就消失不见了,秘党也意识到了凶手可能是相当危险的混血种,在丢掉王牌后他们感觉受到了挑衅于是动用了就连现在看来都不可小觑的力量持续跟进解决。”楚子航说,“而在档案中最后解决这件事的专员你我都很熟悉...他的名字叫:希尔伯特·让·昂热。” “校长?”恺撒微微扬首。 “那时的校长才68岁...虽说用‘才’这个字形容似乎有些古怪,但比起现在,那时的他还依旧算是在实力的巅峰时期,只身一人赶往了阿肯色洲,在第二个晚上就确定了凶手的行踪,当天夜晚爆发了一场战斗,将凶手用断掉的车轨钉死在了火车的铁轨上...然而在执行部去收尸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楚子航说,“被钉死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第一次派出去的王牌专员。” “......”恺撒没说话保持聆听的状态。 “昂热校长当时立刻被秘党指控背负上了一级谋杀罪,但事实证明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尸体化验结果显示被钉死在铁轨上的那位王牌专员不知为何血统已经劣化到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的鲜血在死亡后暴露空气半小时内就变成了漆黑的石油色,并且具有一定的硝化甘油性质,触碰到新鲜的生物血液就会发生剧烈的侵蚀反应。这种现象秘党只在一种东西身上发现过,也就是死侍。”楚子航淡淡地说,“后来这件事秘党花了很大功夫进行全局复盘,在一个星期后才彻底弄清楚了始末,阿肯色洲的‘月光杀人案’的真正凶手的确是一位‘B’级混血种堕落成的死侍,在被诱导出了嗜血基因才在那一个洲内流蹿开始连续作案。” “可谁也没有料到,其实当时被派出的那位王牌专员本身的情况并不好,他的血统本就已经在危险的边缘了,在接触并且杀死凶手后他成功固然成功解决了对方。但因为那一次战斗的激烈程度异常导致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那一个夜晚的时间内也彻底失控成为了下一个凶手,步入了才被自己猎杀的死侍的后尘...直到最后被昂热校长钉死在了铁轨上。” “这算什么,屠龙者终成恶龙么。”恺撒低声说。 “秘党在那位专员的私人物品中整理出了不少古文献和笔记本,里面的内容也正是暴血相关的资料,事实证明他能在短短数年内一跃而成当时执行部最顶级的王牌专员付出了不少东西,觉悟、血统以及他的生命。”楚子航说,“暴血的次数过多是会对混血种产生巨大的影响,当时秘党的档案记叙里也提到了,那位专员越到后期的任务精神越发不稳定,形式特征也从最先的求稳求牢变得粗暴狂躁,甚至还当众释放过言灵炸死了他的敌人。为此他也背上了不少处分和警告,可由于他的功绩缘故一直没有被追责和调查,直到最后真正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并且还值得一提的是,那次任务行动中昂热校长是以导师的身份送他上路的。”楚子航说,“那位王牌专员是卡塞尔学院建校的第一批学生,以优异的成绩加入了狮心会,昂热校长亲自收他为学生教导他一切,而最后,也是昂热校长亲手把自己昔日的学生钉死在了铁轨上让他被火车碾过。” 恺撒轻轻抽了口气,脑海中浮现起了那一幕的画面,巨大的冷色月亮挂在火车站的上方,嘶吼挣扎的死侍挣扎着爬到铁轨上,背后那位记忆中想来和蔼的老人脸上沾着血,将手中的半截铁轨深深地扎入了对方的胸膛中,看着对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瞳孔一点一点的涣散。或许在最后火车碾过时对方会回忆起一些作为人类时的记忆,迷茫地叫上一声‘老师’?回答他的是无言的沉默和注目,随后就是汽笛声、轰隆声,呼啸而过的火车头和飞扬的暗红血液... “暴血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并非是一项可以被自由传阅的知识,用一些人的话来说,这是在利用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交易。”楚子航凝视恺撒,“这项技术被封存在狮心会档案室的最深处是有理由的,那件事情之后血统精炼技术就彻底被狮心会深藏了,知道他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可能昂热校长知道,也可能秘党更高处的人了解过...可就现在来看真正掌控这项技术的人在整个卡塞尔学院里恐怕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他算一个?”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这件事直到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意义了,恺撒本就算半个知情人,对方发现所有事实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记得他曾经在校长的授意下拜访过一次狮心会...那是他在入学之前唯一一次接触狮心会。”恺撒说,“应该就是那一次他接触到了这个东西...所以他是在校长的授意下学习暴血技术的?为什么?在有一次亲手送自己学生上路的过去后,他还会将这些东西送到下一个学生手中。” “可能是因为与众不同吧。”楚子航看着已经冷掉的咖啡,望着里面倒影的白色吊灯说,“他是万众瞩目的‘S’级,可能校长相信他才会将这份技术托付给他,在人类混血种的历史上所谓‘S’级这种东西注定就是要背负一些责任的,想要驼起一座巍峨的山峰,首先就得需要一双得以擎天的臂膀。” “那你呢?你深挖暴血技术又是为了什么?”恺撒看向楚子航那恒亮的黄金瞳。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楚子航轻轻抬头看着那双眼眸说,“每个人都有向前走的理由,我们从不驻足或者回头,因为后面其实什么也没有。那你呢,恺撒·加图索,支撑你走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 恺撒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楚子航两者之间尽是无言,但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觉悟...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但却不会与彼此分享,而这些理由往往都是过往划出的伤口,狮虎独狼从来都是独自舔舐伤口,而并非成群报团取暖。 “想要学习暴血技术可能你会走很多弯路,学生会的文献不如狮心会齐全,如果有条件我希望你能通知加图索家的人送予一些辅助研究用的资料。”楚子航说,“但恐怕你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除了你我以外的第三个人吧?” “那些老东西如果知道我贸然接触这些东西可能会疯掉吧?”恺撒坐躺在轻轻伸手将羊皮卷合上了,塞进了纸口袋中,淡淡地说,“今天你提供的情报很有用,如果这是一次交易,那么我很满意交易的结果。” “出于交易和社团竞争对手的角度,我会劝诫你接下来的路坎坷难行。”楚子航说,“但出于我们都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有着未来共同的目标,我会提醒你,想要走这条路其实有一定的捷径。” “捷径?” “一本笔记本,详细分析了羊皮卷上暴血的很多细节,有些地方甚至严谨地超乎了想象,甚至填补出了羊皮卷缺失的部分。按照笔记本上的经验汇总进行系统学习,大概率能将学习暴血时可能出现的失控可能压到最低,甚至接近于无。” “狮心会里前人留下的遗馈?” “笔记很新,是近半年留下的。”楚子航看着面前的咖啡杯说。 这半年内唯一接触过这些羊皮卷的人大概只有一个...恺撒顿时就知道笔记是谁留下的了。 “他把那些东西都翻译出来了,然后选择了留给你吗?”恺撒看向楚子航的黄金瞳,“难怪你的进度会那么快。” “但也留下了安全隐患。”楚子航微微低垂眼眸,“笔记本上大致翻译了羊皮卷的所有内容,甚至引申出了个人的见解,都是他的一些经验,这本笔记本也并非由他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上面的字体明显出自于两个人之手,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字体略显娟秀像是出自女性之笔。在翻译暴血期间能看出她出力很大,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些知识,在正常翻译狮心会的羊皮卷之间,她还在字里行间留下了不少个人的见解,以及对缺失文献的补缺,也正因为这样这个笔记本的完成度才会到达史无前例的高度吧。” “林年跟一个女生合作解读过暴血么,这岂不是意味着这所学院里又多了一个掌控这项技术的人?”恺撒微微挑眉,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思考无用的事情,“你只带来了羊皮卷,没有带来笔记本,看起来我是没有机会跟你一样走捷径了。” “有人说过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楚子航平淡地说,“如果只追求‘结果’,人就会想方设法地抄近路,很难看清真正的真实,从而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我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希望你能引以为戒。羊皮卷的从属权在于狮心会,而我坐的位置有资格临时调动这些文献,但笔记本却是属于他的,如果你想要借阅,可以去找他,我相信他不会拒绝你的。” “他把笔记本单独留给了你,很明显是对你寄予了众望,东升的太阳只会照亮最高的山巅,而后才是普照大地。”恺撒说,“可能我没有这个福分了,我也不会去奢求这个福分,有现在桌子上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哪里的话?”他说,“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第三个人的声音出现在了桌面上,恺撒和楚子航同时全身紧绷,一本牛皮的笔记本被一只手拍在了桌面上缓缓推向了桌中心,在一旁一张椅子不知何时被搬到了桌前,毫无征兆出现的男孩正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左右两人。 “继续聊啊。”林年分别看了一眼他们,“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 第四百三十一章:旅游 “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没能卖到一个好价钱。” 淳咖啡的二楼,林年慢慢搅动着杯里的咖啡,那是全新的一杯,楚子航面前的咖啡已经冷透了,原本林年想要加热之后将就着喝,但却被恺撒阻止了,理由是咖啡永远不能被重热,比起破坏原本的美感,不然倒掉重新再邂逅一次更美的体验。 桌上放着牛皮带扣的笔记本,装着羊皮卷的纸口袋被放到了林年的脚边,东西就安安静静地落在那里,但谁都知道今天如果林年不松口,谁也带不走它。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林年说,“任何轻易得来的东西,首先会改变一个人对自身的认知,会产生一种自己禀赋超强的错觉,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值得拥有的。” “然而,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轻易得来的,尤其是这种东西。”他把手放到了笔记本上,轻轻抚摸皮革的纹路。 “什么时候到的?”恺撒扭头看向楼下的玻璃门,门框上的迎客铃铛果然被取下了,放在了落地窗前的桌面上,他进来时没有带一点风声,起码在他出声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了他的踪迹。 恺撒不喜欢多想,但他总是忍不住,混血种并不是超人,他们只是强于数倍普通人的异类...也仅仅是异类。 他们会受伤,会流血,他们的骨骼密度与血压高于普通人类,代表着他们的身体素质很强,但却始终强不过动能武器和锋锐的刀子,如果行走在路上被狙击枪打中了胸膛,他们一样会死,被高速驶过的轿车正面撞击,他们还是会死...混血种始终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混血种也一直隐藏在人类的文明之下,没有喧宾夺主地举起义旗。 可就现在看来,混血种中还是有异类存在的,譬如现在坐在他们身边的这个男孩。 从特护病房醒来后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星期,他就已经能在学院里四处游荡了,这也是出院之后恺撒和楚子航第一次见到他,而对方只是坐在他们两个身边他们就出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完全就是一种本能,对危险事物回避的本能,就像是一座冰山从你身边飘过,你窥见了下面黑暗无底的影子,揣测藏在水下的将是如何磅礴的画面,光是想到那一幕你就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哆嗦,被敬畏充满全身。 身边这个男孩跟以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具体不同在哪里,恺撒和楚子航说不出来,只觉得对方忽然出现的一瞬间,他们脖子上的汗毛都像触电了一样竖起了,心脏泵动都情不自禁地进行了加速。 “听说你们在讨论有趣的东西,我马上就来了。”林年喝了口咖啡,抿了一下那股苦味,不留痕迹地咂了一下舌头放下了杯子,“我以为你们会打起来,但没想到相谈甚欢?” “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我们之间的气氛大概会更融洽一些。”恺撒低头看了眼林年脚边的纸口袋。 “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林年扭头看向了楚子航,跟那双锃亮的黄金瞳对视上了,“当代价超过偿还能力时,就会发生我一直都不想看见的那些事。” 楚子航避开了林年的视线...这是很罕见的事情,林年的眼眸是暗褐色的,趋近于浅黑,没有任何黄金瞳的迹象,但却就这么简单地将这双学院里无论是谁都会退避三分的的眼眸给硬生生逼开了。 “说说吧,也算是给你们彼此提一个醒。”林年对着楚子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眸。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了,讲起了他在这四个月中经历的那些事情。 ...在这个四个月里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将自己锁在了狮心会的档案室里,在光线晦暗唯有蜡烛照明的地方尝试着笔记本与羊皮卷中的血统精炼技巧。 档案室沉重的大门几乎将里外彻底隔断,因为他清楚一旦自己失控,身处到处都是人的学院里极可能伤害到其他人,所以为了别人的安全,他选择了将自己置身到与世隔绝的密室里。 高强度的实验和略微急功近利的心态一度让他的血统处于失控边缘,得亏执行部临时征调了他进行外勤任务,敲开了档案室的大门,他才没有真正彻底迷失在羊皮卷和笔记本的知识中。 他从未想过在任务执行中继续进行暴血的实验,但恰好意外总是不期而至,在正常的巡逻和撒网中,作为敌人的凶残死侍不知为何恰好就盯上了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拖进了水中。 在水中他几乎处于无法呼吸,无法挣扎的状态,对溺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执着,让他进行了一次最为危险的暴血尝试...很显然他成功了,在那一刻他觉得浸没自己的海水是冰冷的,冷得像是一场汹涌的冻雨,让他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在冷到最低点时,血脉最深处的悲哀唤醒了他的记忆,让他想起了那一晚的台风夜。 寒冷的人总是会追寻太阳,因为他们渴求温暖。可没有人能拥抱楚子航,所以楚子航选择了拥抱自己。 言灵·君焰,这个力量在那一刻爆发了,所有龙文的咏唱都被省略了,压缩到了极致在水下爆发了出来,浓缩为了一个与“破”字相仿的音节,800度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将缠绕着自己的死侍轰成了碎片,但代价也是他彻底昏迷了过去被执行部的人发现在海滩上,幸亏没有被海浪给卷走。 在醒来后他的身上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后遗症,也正是他现在身上出现的状况——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在没有彻底掌控暴血技巧之前,强行该写血统就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林年直视着楚子航的黄金瞳说,“就像是螺旋向下的滑道,你才只是刚起步,就直接翻出了滑道外面落到了下几层的滑道上,跨越了一大截距离的代价就是失控!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你做好准备才接触这些东西的理由。” 楚子航没有应答,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他冒进了,可那又能如何呢,如果他那时候不选择强行暴血唤醒言灵,后果就不会是黄金瞳失控,而是直接成为死侍的口粮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年瞥了他一眼,“但我觉得我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因为死侍这种东西拥有着一个共性,那便是慕强,他们受到纯血龙族的统御只是因为他们渴望强者的血液,而当时尝试暴血多次的你血管中的血液已经带有毒性了,那些毒性对于死侍来说完全就是诱剂一样的东西。下次如果还遇见类似死侍的敌人找不到在哪里,我建议你割开你的手腕放血,不出半分钟他就会主动找上你。” 恺撒微微扬眉,看向了楚子航,他似乎又学到了一个没什么卵用的知识...这种把戏大概只有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的人才能玩出来吧?不然在面对死侍这种危险东西之前就先割腕放血,等人家冲出来了你多半也得因为失血的缘故战力下降了。 “暴血这个技巧不能滥用,这是我的观点。”林年看了两人一眼,“因为我本身就是它的使用者,知道它会为我们带来什么,而又会带走我们的什么。” “他也让你出现失控症状了吗?”恺撒环抱起手仰躺在椅子上看着林年问。 “...有段时间让我有些狂躁。”林年说。 “其他呢?” “......”林年盯了恺撒一眼没说出话来。 日本黑道上金盆洗手的老将劝诫年轻人时总会伸出少了几根手指的手掌,或者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才能给人带来震撼感和劝诫感...楚子航为暴血付出了黄金瞳失控的代价,但林年呢?真正意义上作为年轻一代暴血的先驱者,他似乎从未为暴血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真这么想的话,那就太过于大错特错了。 林年的沉默并非是因为他找不到暴血的确切副作用来警告两人,而是暴血出现在他身上的代价实在是太过特殊了,特殊到他难以启齿说出口。 在躺了四个月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难以明喻的症状,除了血统异常和身体素质诡异飙高之外,他在前段时间尝试进行过一次浅度暴血...然而就是那次暴血让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在浅度暴血之后忽然就没法退出这个危险的血统精炼状态。 这是一种格外诡异的现象...硬要用比喻来形容,那就是他打开了灯的开关,然后回头就发现墙壁上的开关不见了...这也意味着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正发生在林年的身上。 他从一度暴血后,直到现在,二十四小时都维持着浅度暴血的状态。 没有铁鳞增生的现象,也没有黄金瞳的外在表露,但身体素质和血统的确进行了一次弧线的飞跃,并且不再有跌落的水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刹那’并没有因此被遗忘掉,反倒是‘时间零’被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袋里随时都可以进行切换使用。 如果他从浅度暴血开始继续推进暴血深度,直到完全一度暴血,这是否代表着他以后的血统将会完全稳固在暴血巅峰的时刻? 林年在出现这个想法后脑海中涌起的不是喜意,而是一阵阵恶寒和悚然。 ...倘若他某一天真正遇到了危机,将暴血一口气推到了二度甚至三度,那时他的血统无限接近纯血龙族,在斩杀敌人后却无法将血统回退到正常水准的情况,那时是否意味着他跨越了那道门槛的一瞬间就彻底成为了...新的龙族呢? 暴血被称为坠入深渊的滑梯,现在表现在林年身上的却像是登向天门的神道,两者都没有回头路可言,而谁也不知道当这条路走完迎接他的是什么。 这也导致了最近林年硬生生止住了继续尝试暴血的念头,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连传授他暴血技巧的昂热他都没有进行告知,只能一个人独自摸索利弊,同时也对“暴血”这个字眼的高度敏感。 在察觉到恺撒和楚子航这次会见的主题后,毫不犹豫就插手进了其中,这两人都是有资格也有能力独自接触到这个技巧的,他无法阻止也势必要进行一定的插手,起码要保证他们不会像自己一样出现真正无法逆转的恶状。 “笔记本我会留在这里,并且在我来之前我也在上面留下了很多新的东西,但我有一个要求。”林年将手从笔记本上挪开了,“血统精炼技术不允许你们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外传,我不想又第四个人知道这个技巧,从而因为它做出了无法后悔的事。” “有一种女巫结社秘传黑巫术的感觉。”恺撒看着笔记本的封面由衷地说。 “你没有说错,这就是黑巫术。”林年平静地说,“暴血的来源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远,它并非完全是由狮心会创建的,狮心会的成员只是将它从历史上还原出来了,这个技巧真要追溯起来甚至可能比秘党的历史还要久远,出自谁人之手也是个解不开的谜团...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情报。” “真正的纯血龙族是知道血统精炼技术的。”他扫视了楚子航和恺撒一眼,“他们将‘暴血’称之为‘封神之路’,而踏上‘封神之路’的人将是他们的死敌,两者相遇,必有一亡。” “封神之路...”恺撒和楚子航花了一定时间消化了这个词,片刻后前者微微抬头,“也就是说,暴血的拥有者一旦跟龙族相遇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很大可能是这也,但也有特殊情况。”林年颔首继续解释,既然他出现在了这里,就有必要把所有情报告知给两人,“在我调查图书馆禁书室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在很古老的一段时期,在龙族之中是有着‘长老会’存在的。” “像是秘党的长老会么。”恺撒一瞬间想起了卡塞尔学院那群藏在幕后的校董们,包括他自己的叔叔,弗罗斯特·加图索,那群人正是以秘党掌权人的身份存在在台后。 “总会有一群真正权高望重的领头人物在编织着世界的秩序,人类时代是如此,秘党时代也是如此,而龙族时代...也是如此。”林年说,“封神之路绝不被允许正是‘长老会’的决策,而拥护‘长老会’的龙类将会视掌控暴血的混血种为死敌,而另一群将‘长老会’置若罔闻的龙类则并不在意。” “那以后就得看运气了,不过对于混血种来说无论是哪种龙类都是我们的死敌吧?”恺撒轻声说,“遇见之后总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根本无法互相理解。” “可这些情报我总得提前告诉你们,别告诉我站在了临界线边上,你们会忍住不一脚踩过去。”林年淡淡地说。 “看起来今天别有收获。”恺撒轻轻将笔记本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又看向楚子航,“需要我手抄一份给你吗?” “尽可能不要留下备份,这种东西真正到了必要时刻再口口相传就是了。”林年说。 恺撒多看了林年一眼,就算林年没有透露出他自己的情况,但恺撒也悄然闻到了一股对方对暴血这个技巧淡淡的排斥感。 “你们如果有什么不解的地方,直接找上门问我,如果我有时间会给你们解答。”林年说,“不要逞强,我不想下一次任务砍掉的是你们的脑袋。” 恺撒和楚子航没有说出,难道他们就没有反杀的可能吗?这种玩笑话如果是其他人倒是说得出口,可面对林年...以这个男孩为厮杀对象,他们真没把握变成死侍黑化强三倍后能从对方手里逃掉... “言尽于此。”林年将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推开了,恺撒忍不住瞅了他的杯子一眼又看了眼楚子航的杯子...这两个家伙好像都不是喜欢喝咖啡的主,他亲手现磨的咖啡全给白瞎了,也不知道学院里有多少崇拜学生会主席的学员想要一起共进咖啡又憾而没有机会。 “哦,对了,以及近期我建议你们不要进行暴血技巧的学习。”林年提醒道。 “你没有时间?”恺撒问。 “我会在明天最迟后天离开学院一趟。” “这个时候离开?”楚子航看了一眼林年衣衫下骨感的一圈锁骨,“你的身体...” “不是执行部的公事,你可以理解为一次旅游采风,目的地是波涛菲诺,一个很美的地方。”林年摇头,“昂热校长会全程陪同我一起出游,我们订的还是头等舱的机票。” “...波涛菲诺么?那里的确很美,也是我的故乡。”喝咖啡的恺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窗外隐约的飞雪,安静了一会儿后开口,“可这个季节应该还没到时候吧?” 楚子航还没有到理解恺撒的意思,但林年却已经是轻轻点头了,“临时秘书紧急召开,封好的书面文件和诺玛的传讯已经在昨晚发到我的这里了,可能是有一些话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当面质询我了吧。” “可以多问一句是哪位校董行使了他的权利么?” “弗罗斯特·加图索校董。” “这是第一次有卡塞尔学院里在读的学生被校董会亲自召见。”恺撒顿了一下,似乎是预料到什么要发生一般,嘴角藏着淡淡的笑意向林年举了举咖啡杯,“到时候替我向我叔叔问好。” “会的。” “不会出什么事情吗?”楚子航看向林年低声问。 “一定会的。”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林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但出事的人具体是谁,我就不大清楚了。” ------------ 我不该吃火锅 火锅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吃完回家暴毙躺下,凌晨醒来拉肚子,现在人还是麻的,更新有的,但麻烦让我缓一下… ------------ 第四百三十二章:候机 翌日,卡塞尔学院,临时机场。 现在的天还很早,白雾氤氲,空旷的跑道上两只迷路的红松鼠争夺着一颗翻滚的松果。 昂热站在跑道的边上看了一眼怀表,又回头眺望着学院的方向,在半山腰上白色的塔尖藏在青溶溶的树海里,黑色的城堡黏黏地融化在在烟树迷离中...满眼看去都是浩浩荡荡的雾,濛濛的乳白色,听着风声像是在甲板上望海,每一次张望都是在寻找靠岸的灯塔。 ...伊利诺伊州冬天的早晨总是这么雾里朦胧的。 跑道边缘闪亮的信号灯外是无垠的旷野,再往远处看就能遥遥地见到天边芝加哥城的黑色影子模糊地藏在云下。就连带着城市喧嚣的风长途跋涉吹到这里都会在途中遗落掉嘈杂和纷扰,最后来到这片旷野里的只有寂静和孤旷。 卡塞尔学院在交通这方面上做到了真正的与世隔绝,像是一个孤独的堡垒,唯一经过这里的是cc1000次快车的火车轨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公路的痕迹。如果有人想要徒步来到这里得从芝加哥城出发,沿着轨道持续走个两天两夜基本才能看见山顶学院的塔尖,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互联网上基本看不见这所学院的曝光照片。 叮咚。 雾气里响起了手机来信的声音,然后忽然又安静了下去,过了十几秒后又是叮咚一声,如此反复。 昂热收回了眺望的视线,转头看向跑道的正中央,在那里坐着一个背着单肩包的男孩,双手抱着个手机有搭没一搭地按着屏幕,时不时打哈欠看向前方跑道的尽头。 在等待这件事上林年一直没什么耐心,可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只能说没有遇见他能抱以耐心的事情。譬如等待手机对面的女孩回复消息,他就特别有耐心,每次在深夜闲聊的时候他总是等待信息等到半睡着了,消息提示音一弹出来又立马撑开眼睛鼓捣起屏幕。 “我昨天跟陈雯雯逛街买了一件新裙子,超漂亮!但可惜只有一条,我让给她了,我真该试穿的时候照下来给你看看。” 和着消息的配图是一个穿白碎花裙子的女孩,不过脸被马赛克涂画了,但看身形应该是陈雯雯,涂画脸倒是有点像是掩耳盗铃的举动...不过谁又愿意跟男生聊天的时候出现其他女孩的照片呢? “你穿应该也好看。”没什么跟女生聊天天赋的林年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回,可也就是这么一句不合格的称赞也让对面正在输入了很久,问她做什么抠字抠那么久,立刻又把抠好的字全部删了,说她在上晚自习,得注意别被班主任逮到了。 “我路过篮球场的时候,那群男生每次都要就起哄耍帅扣篮...可惜你不在学校了,不然不盖得他们喘不过气?” “离篮球场远一点,那群人挺缺德的,经常把篮球丢到路过的女生脚边让她们帮忙丢过来。”林年打字回复。 “这还好吧?丢篮球回去也不影响什么。” “很多女生都不好意思动作做大了,丢的力气就会很轻,篮球滚不了多远,那些男生就有机会小跑过来捡球的同时搭话了。”林年解释。 “...你以前也这么做过?” “看别人做过。” “那他成功搭上话了吗?” “差不多吧,他把篮球丢过去砸那女生的脑袋上了,亲自背她去了医务室,后来也聊上了尝试着交往了一段时间。” “那我想被你砸。” “......”林年挠了挠头,自从睡醒后重新跟小天女聊天起来,渐渐聊多了后这女孩是不是越来越大胆了一些? “寒假我其实想飞去美国找你的,但你又在进行论文答辩的准备,所以就没来,现在你有空了,干脆邀请我去你那边玩呗?我想逛逛你们学院。” “让我约你吗?学校里的时候你可是出了名的难约。” “不试试怎么知道约不约得出来呢?本姑娘的确很难约动啊,想让本姑娘千里迢迢飞过去可是要需要资格的,哼哼。” “我们这边寒假快结束了,暑假再说吧,那暑假你要过来芝加哥玩吗?” “女生可不喜欢被提问,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约。” “暑假来芝加哥玩。” “太鲁莽了。” “在芝加哥跟我一起玩好吗?” “你又提问了。” “我想要在芝加哥玩,但没有你的话,玩得不开心。” “嘶——这半年你确定你是去论文答辩不是去骗其他女孩子了吗?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手机那头女孩的脸颊持续升温,趴在晚自习的课桌上好一会儿没起来,不断地摇晃着身体,讲台上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古怪地瞅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暑假再说吧。”林年轻轻笑了笑...可能是聊天过多的缘故,他也很容易开始跟对面的女孩开一些玩笑了,这不失是一件好事,如果两者聊天起来都战战兢兢,斟酌词句的话是很容易疲累的,如果想成为朋友,那么首先就得脱掉面具。 “你们现在应该还在寒假吧,现在你那边早上六点左右,这么早你就起床了吗?芝加哥今天大雾,注意点安全啊,外国人开车都挺野的!” “要出去办些事情才起这儿早,现在已经在等飞机了,蛮无聊的。”林年看了看白雾缭绕的跑道打字回复。 “等飞机...你要回国还是出国?” “去一趟意大利,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的吗?” “咦,要送我礼物吗,买了直接寄给我就行了,别买太贵的,也别告诉买了什么,惊喜才是最重要的!” “看吧。”林年回答,他还想打什么字的时候,忽然抬头看向了跑道的尽头,察觉到了空气流动的异常和白雾之上那逐渐清晰的轰鸣声,随后低头又重新打字说,“我飞机到了。” “旅途愉快啊。”苏晓樯回复,“意大利这个季节应该挺美的吧?多照几张照片给我看看!最好你也出镜在里面,别等我去芝加哥找你的时候都认不出你长什么样子了!” 白雾中巨大的机首探出,双翼斩开雾气,卷动着烟云而出,像是山海经中探首的巨兽,带着轰响声降落在了跑道上,滑轮接触地面机身轻微颤动,由远至近带着呼啸的大风压来。 “老老实实上课吧,晚自习也挺重要的,现在你们那一届都高三了,下半期总复习完就得考试了!”林年坐在跑道上啪啪地打字,不远处的昂热环抱着手走向了他的身后。 远处的巨型客机持续逼近,像是一座山呼啸而来,眼看就要刹不住时,客机逆向火流喷射,一百米的距离硬生生逐渐刹住了,在涡轮引擎的咆哮声中庞大的机头渐渐停在了两人十米外的地方。 机师趴在操纵台上居高临下地瞅着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的男孩,在他身后昂热带着淡淡的笑容抬手跟他这个老朋友打招呼,他也叼着牙签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不知道是在简单回应还是夸赞昂热有收了一个“好学生”。 登机梯放下,林年背起单肩包准备上飞机时手机又叮咚响了一声,他停下脚步让昂热走到了前面,自己摸出手机瞅了一眼。 “最后跟你说一件事情,你知道吗?人在微笑的时候舌头是顶不到上颚前段那部分突起地方的。” 林年放下手机抬起头,顶起舌头尝试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轻松地做到了。 这时手机又叮咚一下响了,他低下头看,发现对面的女孩又说:“骗你的啦,只是想看看你今天份的笑容,毕竟美好的一天都是从微笑开始的嘛!祝你旅游开心呀!” ...皮这一下很高兴是吧? 林年摇了摇头,抬头时却发现在登机梯前,昂热伸手轻轻按着扶梯满脸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想来他刚才看着手机微笑的样子十分引人注目。 林年瞬间绷紧了脸,放下手机低头匆匆地跑了过去。 “年轻人啊。”昂热在他路过的时候又小声感慨了一句,让他跑路的速度更快了恨不得言灵都一起爆出来,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机舱里。 ------------ 第四百三十三章:站队 “临走前跟你姐姐道过别吗?” 客机舱内,昂热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喝橙汁的林年问。 “说过了,反应不大,解释的是校董会想要亲自见我一面表彰我在上次任务的功绩,说不定还会颁发一面锦旗给我,我姐说如果真给了就送给她,她挂在寝室墙壁上天天看。” “但你知道这次校董会召见你的主要原因不是表彰吧?”昂热从小冰箱里取出了酒杯和酒瓶,给自己简单快速地调了一杯气味芬芳的马天尼,还在杯口插上了一片柠檬片,推给林年时却被对方摆手拒绝了。 “不怎么喜欢喝酒,我喝果汁就行了。” “你这个年纪不喜欢喝酒的男生已经很少了。”昂热笑着将酒杯拿了回来,“那我猜你也不喜欢雪茄或者香烟?” “我姐说看见我抽烟就打断我一条腿把我丢出去不管我了。”林年说。 “很明显是吓你的,就她对你的关心程度来看就算发现你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情也只会骂你一句吧?” “然后避着我去房间里偷偷自己掉眼泪?我不喜欢她哭。”林年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偏题了?” “如果每次跟一个人在一起都聊严肃的事情,那么往往那个人的形象也会在你的内心里严肃起来,我不想被自己的学生当作是一个严肃的人打上固定的标签。比起老师和校长,我更想当你们的朋友,跟你们聊一些平时的事情。”昂热抿了一口马天尼。 “校长你经常找学生这样聊天吗?” “不常聊,毕竟身上事情挺多的,可能上午还在学院,下午就到大洋彼岸的俄罗斯了,傍晚从克里姆林宫出来后又得马不停蹄地赶上前往哥伦布大剧院参加音乐汇演。”昂热说,“在闲暇之余我会选择在办公室里泡茶读一会儿书,或者在雨季时去我喜欢的餐厅喝上一杯东西,能让我在百忙之中的闲暇时间里挤出空闲聊天的学生很少,你算一个。” “我猜恺撒·加图索也算一个?” “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高中同学楚子航在一段时间后也会去我那里坐一下喝点东西聊会儿天。”昂热说道,“你们都是优秀学生里最优秀的一批,在你们身上我值得投资更多的时间培养。” “必须自身先拥有价值才能迎来您的投资么...校长也是个意外直率的人啊。”林年顿了一下说。 “大爱无疆,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这些话听听就是了,我从来没有对外这样表达过,卡塞尔学院就算在全部学员的眼中也是公认的精英制度,我们的使命意味着我们必须需要精英去领导我们解决宿命,每个人都想成为那个人,而我也在期待着那个人找上我,接过我的担子。”昂热说道。 “接过您的担子?”林年喝果汁的动作停下了,把杯子放了下来抬头说,“校长你不会是想退休了吧?” “怎么,有兴趣接我的班吗?卡塞尔学院校长这个位置虽然忙碌了些许,但却也有很多好处,比如全球直飞的航班永远等着你赶到机场的专车,你怀里的公章可以临时调用十个亿欧元以下的财富,你对外的身份则代表着整个秘党,你的后台就是统领欧洲半个黄金圈的垄断资本集团,富可敌国!”昂热看着林年微笑,“用你故乡的一句话来讲应该就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谁之下?校董会吗?”林年说,“说实话我没多大兴趣当校董会的狗...无意冒犯校长您,据我了解卡塞尔学院校长的位置算是校董会的‘代行者’,说难听了就是校董会的狗。但校长你却不同,每个人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过校董会的鹰犬,而是看你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看你为希尔伯特·让·昂热。” “个人魅力?学生们是这样称赞我的,而我从来也不回避这些可能过于溢美的赞赏,因为这是大家给予我的认同。”昂热看着手中过半的马天尼淡笑,“想要坐住这个位置不难,但也绝对不容易,我现在131岁...还是132岁?记不大清了...中途更改过很多次护照,我都不太记得我真正出生在哪年了。按常理来说我这个年纪的人造应该退位让贤了,找一个信得过的,有能力的后辈接替我,坐在我的位置上继续带领着新生代走下去...可我现在还牢牢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总不会是校长您贪图权力。”林年摇了摇头,“校长你找不到足够资格接任你位置的人吗?” “......”昂热没说话,喝了一口马天尼自顾自地笑了一下,看向舷窗外白厚翻卷的云层。 “历史上我记得出过其他几个‘S’级,他们也没有资格接任校长你的位置吗?还是说他们在屠龙的半路就不幸身亡了?” “血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但却不能说明一切。”昂热说,“‘S’级也仅仅是‘S’级,我们是混血种,有一半是人,身而为人,总会有七情六欲和网罗牵绊,就像你的网罗牵绊是你的姐姐,是你手机另一头喜欢却没有明说的女孩,也是你曾经篮球场上击掌的师兄...有牵绊就会有弱点,当一个人到处都是弱点的时候,他就不再强大了,纵然是‘S’级,也会被拿捏得如同戴上链子的走狗。” 林年顿住了,望向昂热等待着对方的后言。 “卡塞尔学院校长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梅涅克我的老友故去后我们按照他的想法修建起了这所学院,由我担任了第一任校长的职位,从那时到现在,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从来没有变过,但其他的东西却变了许多,比如校董会。”昂热说,“权力总是会更迭的,王朝也并非永远兴盛,从顶点走到末路需要的可能就只是一任昏庸无道的暴政君王...权威者总是靠不住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权力的权杖不会改变,但手握他的人会变,而我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实证明现实离我的担心也越来越近了。” “校董会里有让校长你不舒服的人了吗?”林年问。 “这种事情不好说,谁也不能保证现在我们屁股下面的椅子里有没有藏着调查组安放的监听器。”昂热微笑着看向林年举杯。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弹劾您?”林年也举杯。 “嗯,这十几年来他们无时无刻都想这么做。”昂热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但可惜校董会并非某人的一言堂,想要做到这一点可能还得花费不少功夫,或者找一些值得放到台面上说道的契机...比如你这次的事情。” “我连累到校长了么?” “不尽然,这次你暴露出的破绽还不至于成为他们扣动扳机的导火索,只能算是堆填火药的一次砝码堆砌。”昂热摆了摆手,“你是我挖掘出来的,你受我的保护活动在秘党中,甚至你的太多信息就连校董会都查不清楚,因为我授命诺玛将你以往的记录清空掉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你是我这边的人。” 林年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校董会想动我很难,我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我不把权力交出来的缘故就是因为担心他们在我离开后会进行一些比较激进的改革,有些时候改革可以带来好事,但人们却总是忽略改革是会流血的,创口过大会引起病变,外敌当患的现在,我们经不起这种战争尚未开始就自损八百的行为。”昂热说,“校董会的一些行为需要得到遏制,而我就是遏制住他们的保险,他们已经看我不舒服很久了,总想拔掉我这根保险打响改革的那一枪。” 听完昂热这句话后,林年微微喘了口气...果然话题还是终于揭开了,从很久之前他就一直对校董会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排斥感,而昂热现在也第一次打开天窗将这些事情抖露了出来。 这是在开始引他真正意义上的站队了...划分出了昂热派和校董派之间的的沟壑。 “我以为秘党内部一项都是一致向外以屠龙为使命的。”林年斟酌了一下语句开口说,“校董会他们想做什么?引起了校长您的抵制。” “不是他们想做什么,而是他们正在做什么。”昂热轻声指正,“权柄者看得总是比我们这些人要远,当我们还在思考如何取得战争先机时,他们就已经想好战争结束后城池的瓜分了,这些错误的远见会膨胀起人的野心,从而引发很多难以挽回的错误,甚至对即将开始的战争产生不可逆的后果...与龙族的战争对于我来说就是全部,对于背叛者和搅乱者在合适的时候我也不是不能挥下屠刀纠正一下错误。” “顺带问一句,我不会也是校长您手里屠刀的一把吧?”林年说。 “或许吧。”昂热没有否认,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其实我以前想过将你培养成接班人的,但后来才发现你身上的羁绊太多了,不适合坐我这个位置,一旦代行者的位置坐了新的屁股,校董会总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让这个屁股朝向他们...不计后果,不惜代价。” “我现在对校董会的感官很差。”林年直言不讳地告诉了昂热自己的想法,“这次会议后可能会更差一些。” “我并不担心这些。”昂热摆了摆手,看着林年的眼眸低笑,“到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卡塞尔学院校长这个位置我还会坐很多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一直坐下去,只要我不倒,就不会有人争夺到我手里的这份权力,而也只有我才能毫无顾忌地使用这份权力保住你...毕竟我早已经没有所谓的羁绊了。校董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无法拿捏住我,所以才会担心我、揣测我。” “但我不同,在他们看来我身上是有许多弱点的,在无法对校长你下手的情况下,他们就会有选择性地针对我。”林年接上了昂热的话,“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从进入卡塞尔学院的第一天起,您就已经站在我背后了。” “如果说您是校董会的代行者...那么我就是您的代行者。”他看向昂热说。 “聪明的孩子,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昂热点头称赞。 “...那看起来今天的会议上会发生出格的事情?” “会的。”昂热看着林年轻笑着说:“一定会的。” ------------ 夜间更新 如题,火锅后摇有点长,出门一趟拿点药吃点素餐,更新会在夜间,重回阴间更新时间( 看到这章的读者建议调回上一章再退出,不然本章删除后悔跳回开头。 ------------ 第四百三十四章:标杆 意大利,波涛菲诺,海湾小镇。 木舟滑行在海湾的近岸口,层层白色的浅薄浮冰被木舟的船头推动着,一整块地向远处慢慢滑去,留下的黑色痕迹像是冰面的创口倒影着小孩顽皮的脸和背后那浅白色的天空。 岸边路过的林年伸出手指轻轻扯下了挡住下颚的白色条纹围巾呼出了一口冷气,隔着很远看了一眼木舟上划桨的父亲与孩子。 “我以为意大利的气候就算是冬天也不会太冷。” “不尽然,意大利从南到北是温差是很大的。”在他身边换上冬装裹着毛绒围巾的昂热也驻足眺望了那里一会儿,双手揣在西裤裤兜里,看着那在水面上平移的浮冰说,“寒冷时节这里的人总是会这么做,不像是四季温暖的威尼斯,在波涛菲诺总有一段时间水面会结冰,如果不定时处理冰面,出行将会造成很大的不便。” “每年的校董会都是在这里召开的吗?”林年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矮山上的层层房屋,鹅毛大雪将这些屋子几乎与山融在一起了,在客机飞过天空降落时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这座海湾小镇。 “没有一直固定的地方,可能下一次会议召开地就变成帕劳或者爱琴海上的圣托里尼岛了,校董们的身份都很特殊,他们几乎代表了半个秘党,至高会议的选址每次也都很讲究,并非是拍脑袋决定我们下次就在夏威夷的天体海滩包场开会了...但如果你够细心的话应该能猜到波涛菲诺这个地方和校董会有什么关联。”昂热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把林年的后背,两人继续走上阶梯朝向矮山上的城镇走去。 “加图索家族?我记得恺撒的叔叔也是校董会的一员...这片区域是属于加图索家族的话事范围。”林年点了点头明白了昂热的意思,“至高会议只会在校董会的权手范围内召开。” “以往我们会选择山顶上的那处堡垒,看见没有,就在那里山的右侧面靠悬崖的地方。”昂热微微弯身凑到林年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指向远处似乎与天连接在一起的白色雪巅上,在那里有着一个隆起的圆弧形建筑,只是因为盖满了雪的缘故有些难以发现,但通往那里的蜿蜒盘山路却是帮助林年一眼就找到了它。 “那处堡垒是加图索家族撤厚资修建的,地基深入山体,整体跟托起小镇的整座矮山连在了一起,不折不扣的军事级堡垒设防。看见那片积雪的松树林没有?里面藏着几挺防空炮和雷达装置。海湾的港口也有一艘掩人耳目装饰成渔船的联合动力舰艇,满编随时可以激活的战斧巡航导弹,山的背后还修有一处临时的军事基地,深入山体的军火库里储备着大量军火,如果这处小岛被包围那么敌人至少会遭受至少为期一个月火力反抗。”昂热一一将这处海湾小镇的布局讲解给了林年听。 “强攻几乎是不可能的。”林年总结了一下昂热的意思,“校董会在这里几乎没有敌手。” “到了一定的位置,财富和权力都只是成为他们保护自身生命的甲壳了,每年都会召开一次校董会议,总会有有心人想趁着七位校董都在的时候做些什么,一旦让他们得逞了,那么整个秘党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昂热说,“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欧洲一部地区的统治权,经济、军事乃至政权,就比如加图索家族,我们现在踏足的土地属于意大利共和国,实行的两院制,分上议院和下议院,权力者和平民群体共同享有立法和监督行政的权力。如果有一天意大利想通过一项对加图索家族发展有利的决议,那么他就会在上议院或者下议院中被提出,然后进行议案讨论——那时候只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无论是上议院还是下议院都会在极快的速度下同意通过这项议案迅速推广实行。” “因为两边都有加图索家族的人。”林年说。 “代表贵族的权力者中加图索家族交友甚广,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其中的一员,加图索的部分家族成员可是有不少终身参议员存在的,而在代表平民下议院中又往往离不开黑手党的影子...” “加图索家族就是黑手党起家的。”林年点头表示理解,“他们一手遮天?” “一手遮天。”昂热说,“起码在这个国家,他们一手遮天。” “其他六位校董势力如何?” “相当,甚至更甚,就比如洛朗家族,统领着欧洲最大的辛迪加集团,国际龙头垄断组织,主要从事矿产业和金融业,整个欧洲所有国家上得了台面的资本家都在这个集团当中,倘若有一天,现在的洛朗家主,伊丽莎白·洛朗说想要原油跌到负数,那么第二天国际原油就会供大于求,市场形成踩踏,原油贬值到不可思议的负值,全世界所有大量购买了原油期货的人都会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昂热淡淡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即将见到的这群人就是这个世界的顶端人物,七位这样的人物坐在一起,一次拍案定夺就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局势...是不是现在忽然就觉得校董会的人有那么几分重量了?” “但校长您依然可以能在这群人中自如游走。” “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昂热笑了笑,“在他们看来我就是赤脚的屠夫,他们手里拿着可以撬动全世界经济的杠杆,但却拿我这个一百三十多岁的老家伙没有办法,他们可以没收我的一切资产,我的房子,我的猎犬,包括我的玛莎拉蒂。他们可以收走我的一切,但唯独收不掉他们最想要的我身上的东西,我的刀和血统,没有了玛莎拉蒂我依然可以靠着奔跑跟上他们踩死油门的轿车,从天窗跳进去割开他们的喉咙。” “校长您一把年纪了,还能依靠言灵跟轿车比速度吗?” “长途不行,但短途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前提是他们别作弊开方程式赛车逃跑。” “短途的话想从时间零里逃走大概得坐火箭吧,可那玩意儿也需要点火时间。” “嗯...我的确没试过跟火箭赛跑过。”昂热忽然陷入了思考,“而且以校董会的财力,置办一台火箭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们甚至都有属于自己的卫星。” “...他们拥有的是全世界范围内无可匹敌的财力和权力,而您拥有的却是全世界范围内绝对的武力。”林年淡笑了笑把话题扯回来了,“你们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对等的。” “那你呢林年?你有信心站在跟他们同样的位置进行谈话吗?”昂热看了一眼身旁爬坡的林年问。 “校长你这句话等同于让你自己成为了衡量‘武力’的标杆,你的意思是想要真正放下包袱跟校董会站在同等的高度谈话,就起码得需要先站在你的位置上。”林年忽然低下头避开了街边飞过来的一颗雪球。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小镇上了,不少穿着棉衣的孩子撒欢地奔跑着,背后跟着吐舌头的猎犬,互相玩着打雪仗的游戏,少许轮胎戴着防滑铁链的汽车驶向矮坡,在小雪中不断鸣着笛切换着灯光。 “你的‘刹那’现在能爬到多少阶了?”昂热抬手接住了一颗飞向自己的雪球,雪花从他身边渐过,他放下手捏了捏积雪看向了不远处街边调皮捣蛋的孩子们。这群戴着熊皮帽子的熊孩子见到老人矫健的身手不由激动地跳了起来,少许几个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弯腰捏起了雪球,想要跟这一老一少两个过路的旅客好好玩上那么一玩。 “什么程度大概才能跟校长你比上那么一比?”林年没有直接回答昂热这个问题,把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这个得因人而异,我并没有真正拥有过‘刹那’这个言灵,我对‘刹那’的理解只限于与友人的切磋,和学生的讨教,这个言灵的层次不同,表现出来的效果也因人而异。”昂热想了想说,“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该是足够了解‘时间零’的吧?” “用过不少次,大致了解一些。”林年站住了脚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积雪。 昂热也站住停在了他身边,扭头看向了周边不知何时暂停住的雪花街景,脸上有些讶异的色彩...街上裹紧棉衣呼出冷空气的过路人,缓缓爬上矮坡的汽车全都停在了这场飞雪中,矮坡路边餐厅落地窗里靠桌女士手中的咖啡杯热气凝固,窗前调皮孩子们还在弯腰凑雪球,红润的脸蛋上笑意纷呈。 他就这么看着林年把积雪一团团捏了起来,然后啪啪啪几下丢了出去砸在了几个熊孩子的脸蛋上,在这个简单的举动完成后一切又忽然恢复正常! 他们身旁汽车鸣笛声骤起,亮着车灯缓缓驶过,过路人踏出抬起的脚步踩进积雪里,而落地窗前的一众熊孩子也是忽然翻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糊满了白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可以自由运用了吗?我以为这种技巧需要在你进行血统精炼时才可以使用。”昂热看着这一切似乎有些惊讶,微微颔首说道。 “有些个人原因就不赘述了,校长觉得如何?以一个‘时间零’的老手来看?” “有些稚嫩,但前途可期。在我的感受里,我可以将秒切成50份,时间流速能减慢到大概/50秒左右,你呢?” “/40左右吧?可能会慢些,毕竟‘时间零’并不是我的拿手好戏,比起团队协作,我更喜欢将领域压缩到自己一人的程度。”林年拍了拍手,跟昂热一起继续向前爬坡,掠过了那群被雪球砸懵逼的孩子。 “你的‘刹那’现在应该能爬到九阶了?” “差不多吧。”林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了白雪皑皑的山上,“要不趁这个机会比一比?” “比什么,短跑吗?”昂热饶有趣味地看了林年一眼,“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跟我提出赛跑的请求。” “九阶刹那不过是52倍增益,数据很夸张,但实际增益会因为环境和身体状态出现大量的稀释,但对标一下校长你的时间零,应该相差不会太大?”林年看向昂热问。 “很自信啊。”昂热忍耐不住脸上的笑意了,“现在你才大一,如果等你大四岂不是要搬到我的校长室去住了?” “说不定大二就可以了呢,又或者...今天?”林年也忍不住笑了。 “年轻人果然心气旺盛啊!”昂热感慨,在他感慨的时候已经跟林年一样开始挽袖子了,热血落在了他们的手臂上几乎瞬息就融化成了雪水又被蒸发成了气体。 就在两人脚步放缓,开始扭动胳膊腿脚热身的时候,一辆银色的轿车悄然停在了他们身旁的路边上,车灯由远光切到近光,快速闪烁了三次后熄灭了。 正准备热身的林年停住了动作,因为他看见身边的昂热也停下了,身上那亦师亦友的感觉变淡了,逐渐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慈祥感? 银色轿车的车标是银色的欢庆女神,就算是对豪车理解有限的林年也知道这个牌子。一辆千万美元级别的好车停在他们的身边应该不是什么巧合,而在这个当口出现这种车就更有些耐人寻味了。 ------------ 第四百三十五章:洛朗 银色轿车的遮阳帘缓缓打开,窗后露出的是年轻女孩的脸,黑色面纱下二十岁的容颜画着三十岁的妆容,给人感觉并非是故作老成,更像是在精致的希腊名家雕塑上着以意大利名画的颜色,搭配以裘皮坎肩与黑色套裙,一切都令这幅画作的名字只能以《贵妇人》为题,黑色眼线里沉淀的全是冰冷和女王的气息。 “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弗罗斯特校董的确在会议上申讨过卡塞尔学院校长职位的公费报销太过高昂了...可我没想到他居然能绕过另外六位校董,对你进行财务惩戒!让你不得不徒步赶往会议地点!”车窗慢慢降下,戴黑色面纱的女孩侧头看着昂热,对着这个老人冰冷的脸庞慢慢露出了一个宛如车窗上融化的雪花一样的笑容。 “上一次见面还是夏天的时候吧?那时波涛菲诺的阳光还很刺人,不太适合漫步街头,但今天,像是现在一样的雪景,就再合适不过和自己的学生一起散步闲聊一些话题了。”昂热看了一眼落满积雪的街头屋顶,又看向了车窗内对他来说年轻得过分的女孩,脸上稍显意外更多的是慈祥微笑。 “丽莎,我的孩子,看起来我们的确很有缘,能在半路上相遇!” “不,昂热,有缘的并非是遇见,而是遇见时能恰好相识。”被叫作丽莎的女孩同样带笑回答,两人看起来像是旧识。 林年还在揣测一些东西的时候,身旁的昂热竟然就已经轻轻将他揽到身边,对着窗内的神秘女孩开朗地说,“丽莎,你来得正是时候,快来见一见我最骄傲的学生,林年。”然后他又看向林年介绍起了窗内的女孩,“这位是我故友的独女,伊丽莎白·洛朗。我早就觉得你们两个该见一面了,你们年岁相同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洛朗。 听见这个才耳熟不久的姓氏,林年才将脸从围巾中微微抬起正式了一眼车窗里戴着面纱的华贵女孩,而女孩也在看他,这是两人第一次正眼相视,在昂热帮他们互相介绍之前,两人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在对方的脸蛋上停顿过。 “他就是这次弗罗斯特在这场会议上准备的‘主菜’吗?”丽莎看向昂热。 “主菜?”在昂热还没开口之前,林年就先说话了,将丽莎的视线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原来在校董会的眼中我是这样的定位。” “没有冒犯的意思,尸位素餐的人看任何可以压榨出油水的东西都为盘中肥肉,而你恰好正是最顶级批次的一列。”丽莎对着林年轻轻点头说。 既没有吞回自己略带冒犯的话语,又悄然将其余校董落去了下乘,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林年高看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女孩一眼,论话术来看,这位丽莎小姐已经在洛朗家族的磨练下达到了与她妆容相符合的火候了。 “还是那么能说会道,我的孩子。”昂热似乎也对丽莎的话十分满意,看向女孩的眼中全是父亲注视出落大方的女儿的骄傲。 “我刚才路过时发现有人在欺负打雪仗的小孩,于是就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恶作剧的人居然是昂热你。”丽莎看了一眼远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大呼小叫的孩子们说。 “这其实说来话长...”老男人顿了一下,看向身边的林年耸落了肩上的点点积雪。 “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上车来说,这里离splendid酒店还有一段距离,我可以顺路带带你们两个。” 就如丽莎所说的,林年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群越来越多往这边聚集的倾向了,虽然波涛菲诺是一处旅游胜地,租赁公司出借的豪车数不胜数,但眼下这辆银色的座驾还是太过高调了,就连租赁公司也根本难以见到,大家都在好奇车主的身份,伸长着脖子试图往遮阳帘的缝隙内瞅。 “那看来在会议前的热身活动大概得取消掉了。”昂热理下袖子略有遗憾地对林年说道。 “机会总是有的,不急于现在,在女孩面前总得给长辈留些面子。”林年礼貌地说。 虽然不知道林年和昂热之间所谓的热身活动是什么,但就丽莎看见的昂热脸上十分微妙的表情,大概就猜得到林年刚才的话应该特别有意思。 司机下车为林年和昂热拉开了车门,出乎林年意料的是昂热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而在后座上并非是他想象中的三座或者四座,而是只有独独两个樱桃红色的宽松座位,中间的座位被原木装饰的娱乐中控和自动杯架取代了,一张国际象棋的黑白棋盘放在上面,黑白棋子各分一方摆放有序。 车门自动关闭,上车司机总控就将遮阳帘关闭了,隔绝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车内的声音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能听见鞋底踩在红羊毛毯上的细碎声。 昂热坐在副驾驶上后,抬手就越过了司机,在后座才上车的林年诧异的眼中,轻车熟路地按在了关闭隔窗的按钮上。 ...是的,这辆车是根据客户要求定制的,按照车主的要求这辆豪车也有着将驾驶室与后座分开的隔屏,一旦隔屏降下就算两侧发生枪击也不一定能将噪音传递过去。 黑色的挡板缓缓降下了一半,前面才传来了老人松散的声音,“从机场走到这里我也有些累了,果然不服老不行啊,从这里到酒店估计得坐个十来分钟,我暂时休息一下,你们两个随便聊聊吧。” 林年抬头都来不及看见昂热的侧脸,只恍然见到这老家伙嘴角最后的一撇弧度,隔板就将后座完全隔离开了,星空顶之下温黄的灯光照亮着寂静的车内,只有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推背感才能告诉里面的乘客车辆开始正常行驶了。 在邻座,国际象棋的另一边,黑色面纱的女孩也在淡笑着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昂热忽然兴起的乖戾,可对于这位长辈她却难以升起太大的愠怒和怨言,如果是别人这么做大概这辆车早就停下来了,车里的人都得被丢出去,视情况丢远一下沉进冰下面等来年开春时收尸。 黑色水晶高跟鞋,纯黑色掐腰套裙,再加上麦金色长发上的佩饰,就算是林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漂亮得过分,这种魅力完全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任何见到这位年轻的女孩都得感慨上帝的造物有时是如此的偏心,也只有这种偏心才能捏揉出眼下这种美丽...源于基因上的美,几乎能看着她想象到她家族谱上那一连串令人窒息的美人。 林年不得不承认跟这样的女孩坐在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里会存在心理压力,对于轿车来说这辆车的后排座空间大得让人感到舒适,但在这种时候这里又小得能让他闻见女孩身上独特的香水味,让人想起烟熏、树脂与白色花,最后还有一些淡淡的木香和麝香。 “香水可以让人产生记忆,从这辆车下去后,你如果有一天再闻到这个味道,只会想到此时此景。”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伊丽莎白,她竟然猜到了林年现在的所想,引开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话题。 “你是校董之一?”林年问。 “所以你以后在闻见这个香味后,第一个想到的记忆是“校董会”吗?”伊丽莎白扭头隔着黑白的棋盘看着林年问,“这样是不是太过于不解风情了一些?” ...这个女孩似乎比林年想象的要主动强势一些,说话的语气并不平易近人,但也没那么高高在上,对于拥有七位校董之一身份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平和了。 林年偏头看了她一眼,从上到下地打量,以男人打量女人的视线,最后才开口说道:“漂亮女孩这种东西,我只需要记住一两个就够了。” 伊丽莎白怔了一下多咀嚼了这句话一番,抬头多看了林年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被昂热找到的?”她问。 “一年前,准确地来说是去年的年初,为什么你会关心这个?” “待会儿的会议上我总得知道自己是在帮谁说话。”她回答。 “你和校长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林年微微侧目。 “校董会并非一块铁板。”伊丽莎白说道。 对此她也只说了这么多,但林年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了。 后座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安静一片中,林年直视着前座座椅上露出的液晶屏,在上面播放着的是类似证券所红绿线一样的东西,他看不太懂,但一旁的女孩却肯定是了如指掌的,在接上他们之前这个女孩的注意力应该就是放在这些东西上的。 ...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也情乎合理,这个年纪的女孩坐在这种车上无论为何都大抵高兴不起来,也自然没有兴致去看窗外波涛菲诺的雪景。 二十来岁的校董,甚至可能没有二十岁,十九或者十八?林年之前还一直以为校董会的人都是些需要插氧气管的老怪物。 他扭头去看身旁的伊丽莎白,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果然放在了液晶屏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走向和数据的变化,空气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独特的香水味。 他想了想,抬手在身旁的国际象棋上推动了一个棋子往前下了一步。 听见棋声的伊丽莎白扭头看了林年一眼,发现对方年只盯着棋盘看,她顿了一下抬起手随手拨动了一下棋子。 ------------ 第四百三十五章:交涉 “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山顶的那一处堡垒吗?” “你在明知故问,如果你的记忆力真的足够记住那一两个女孩,那你也应该记得之前我提到过那个地方。” “splendid酒店?” “你看,还是记得的。” “只是想确定一下。” “我不喜欢把同样的话说两遍,我父亲跟我说过,如果别人没有认真听你的话,你就没有必要认真跟他说。” “我可能是耳背,真的没听见。” “昂热看中的人不会有太大的缺点,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耳背。” “看来你的温柔只限于对比你年长的人释放。”林年在思考后做出决定,推动了自己的棋子,再伸手到棋盘边上。 但在下一刻他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缓缓收了回来放到了膝盖上,他是准备去按计时器,但却发现手边没有计时器。 ...他跟另一个人下棋时总会以国际标准规则为线,判断胜负的方法也格外严谨,所以每一步之后都会去按动计时器,有些时候动作成了习惯就难以纠正了,在过度思考棋局后总会情不自禁地去伸手做同样的动作。 伊丽莎白抬起手落向了棋盘上,在沉默片刻后又收回了手,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注视着棋盘的林年,重新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皇帝”上,在犹豫片刻后,得来了对面男孩的一句话: “‘有些时候你该放弃就得放弃,这样还能最后得到一些仅存不多的东西。’这句话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原话有出入,但意思大概是这样。” “仅存不多的东西,最后的尊严吗?”伊丽莎白把皇帝推倒在了棋盘上认负了,“棋下得不错,谁教你的国际象棋?” “我朋友说她在夏威夷学的,又在学校里教我的。”林年说。 “一个能教出下赢国际冠军学生的老师想必曾经也是国际冠军。”伊丽莎白很明显没有相信林年的话。 “难怪这辆车里会有一张国际象棋的棋盘。”林年并不意外伊丽莎白有一位国际冠军当做老师,对方的身份就算亲自主办一场国际赛都绰绰有余。 “是谁教你的国际象棋?”伊丽莎白将自己这边的棋子复位,“阿纳托利还是卡斯帕罗夫?” 林年看了一眼伊丽莎白,他能从对方的语气听出来少许不适感,即使很淡并且被压抑得很深,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因为对方连自己都没注意将一句话重复了两遍。 看起来在年纪轻轻的表面下还是一个意外要强的女校董,不过这也合乎常理,像这个年纪这个家室就要继承家主之位的女孩来说,平日里的学习强度以及教育环境应该都是世界顶尖的,这种人生来就是要蔑视一切的,忽然被人打败了,就算是在国际象棋这种游戏上也会涌起极度的不适感。 “我说了,一个朋友,在学校里教我的。”林年说,“她教我下了半年的棋。” “克拉姆尼克、阿南德、博比·费舍尔?”伊丽莎白又猜出了两个名字。 “不用猜了,她的名字没出现在国际比赛的冠军列表上。”林年也将自己的棋子复位了,“如果她真的选择了走国际象棋的道路,而不是卡塞尔学院,那么她现在应该还在环球比赛中。” “教你国际象棋的真的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伊丽莎白抬头。 “我说过了,她如果参加了比赛,那么从她进入象棋圈的那一天起,直到今天冠军都会是她的名字,直到她死。”林年淡淡地说,“可现在她没这个机会了。” 伊丽莎白不语,因为林年的话里蕴含着很多种可能,作为校董她知道卡塞尔学院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里面那些看似是学生的年轻人又有怎样的使命,忽然有一天没办法再握住自己挚爱的东西了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一个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就像我下棋永远下不赢教我的那个人。”林年再度推动棋子,而伊丽莎白也迅速地跟棋,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这一把棋会是快棋。 “我以为昂热推举的人会是一个比他自己都要骄傲的年轻雄狮。”伊丽莎白搬动棋子,“我在见你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讨厌你了,因为年轻人总是会目空一切。” “你也是年轻人。” “所以我也目空一切,如果不这样,在校董会上我会吃很大的亏。” “不骄傲就会得来挑衅和鄙视?” “远远不止如此,在丛林里示弱则代表着被扑杀,你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能透露这次校董会会议召开的议题是什么吗?” “大多数都是关于你的,你的现在和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 “在拥有一个昂热的情况下,又出现了一个未来的昂热,校董们总不会希望会重蹈覆辙,他们需要一个可控的未来,他们会压迫你,恐吓你,尔后也会许诺你一些梦寐以求的东西。” “梦寐以求的东西?” “特别丰厚的许诺,没有人会不动心,至于是什么,现在不宜讲。你会在会议上见到的,那是最重要的议题之一。” “你觉得我会因此动心么?” “很难说,在那项许诺下没有混血种会不动心,虽然我愿意相信昂热的眼光,但我还是很难相信你,洛朗家族要选择一个未来的合作人按理来说会需要经过繁琐的项挑选和考验,你真正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只有昂热知道,以及你自己知道,我们对你来说一无所知,想要建立起信任很难。” 桌上的棋子一个个变少,两人下手很快,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对局势做出了判断。 他们早该这样了,在上车的时候开始,就该说这些本应该说的话。 “那如果在校董会给予允诺之前先翻脸了。” “你不是昂热,你不会翻脸,你有自己的牵绊,而每一位校董都知道你的牵绊是什么,包括我。” “他们吃定我?” “不一定,如果非必要他们不会触碰你的底线,在这上面你还有足够的空间游刃有余地进行盘旋。” “这次会议召开者是加图索家族的校董,你对弗罗斯特·加图索你了解多少?” “加图索家的代言人,临时校董之一,即使是在长老会里也拥有很大的权力。” “临时校董?” “真正的校董是庞贝·加图索,弗罗斯特只是庞贝的弟弟,加图索家的代理家主,由于庞贝·加图索终日漂泊不羁的缘故,常年由他代理加图索家的一切事务。” “他在校董会的话语权很大吗?” “每年向卡塞尔学院捐赠资金第一的是加图索家族,第二才是洛朗家族。” “我听说你们掌控了整个欧洲最大的辛迪加集团,你们没理由...” 伊丽莎白打断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洛朗家族的财富逊色于加图索家族。” “我明白了...在之后的校董会议上你会站在我这一边?”林年点头。 “我会站在昂热这一边,这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我始终会站在加图索家族的对立面。但你也需要自己的立场,没有人会明着站队,所以也不要期盼我会为你说太多话。” “如果在校董会中拥有一张话语权的排行榜,洛朗家族在第几?” “不下于第四,不超过第二。” “中上游水准,话语权很大。” “你是昂热看中的人,迟早有一天你会代表昂热站到台前,但我个人建议,在你拥有站在台前的资本以及可以交出给我的信任之前,希望你不要太过于奢望在洛朗家族的身上提前得到太多东西。” “这是交易的原则问题,我明白这个道理。但在这之前我总得知道盟友这边的分量,以及你所能提供帮助的极限。” “比如?” “听说洛朗家族是整个欧洲矿产业的真正龙头,那若是让你跨洋扶持一个矿业公司。” “你知道这根本不算是帮助,而你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这个。” “那我听说洛朗家族在切尔诺贝利监狱的控股权很大。” “昂热告诉你的。” “是的。” “原来教你棋的人是曼蒂·冈萨雷斯,被党规清洗的背叛者。”伊丽莎白忽然说道。 然后下一刻她的国王就被吃掉了,棋局败北。 林年抬头看了一眼她,慢慢地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旁。 “她也会是这场会议的议题之一。 ”伊丽莎白收回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校董会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林年问。 “你觉得呢。”伊丽莎白注视着面前的林年淡淡地问。 这时,在她的身后车门从外面打开了,露出了大理石的雪地,司机站在门外轻轻用手托住门框,等待着她下车。 “这是你第一次会见秘党的权力者们。”伊丽莎白直视林年说,“你的表现意味着洛朗家族今后对你的投资。” “......”回答这个女孩的是林年的不语,他静静地看着女孩走出车门,而在他的背后车门也从外面打开了。 昂热站在车边看着从车内弯腰走出的他微笑着说:“聊得怎么样?” 林年看向昂热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对方也颔首按下了自动关门的开关,伸手扶住了他的背离开停车场走向了远处雪中屹立的建筑。 ------------ 第四百三十六章:指控 昂热推开了房间的大门,尽管是白天,长桌上烛台的光还是将他的影子打乱在了墙壁上,而房间里也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被印了出来,两侧的墙面上连排摇曳着人影的轮廓,或苍老或稚嫩,或中庸朴实或野心勃勃。 走进门的只有昂热一个人,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身后,但他的身后没有其他人了,在走进房间后他就顺手掩上了大门。 除开永远缺席的一位校董外,房间里剩下的六位校董已经到齐了,包括与陪同昂热一起到酒店的伊丽莎白·洛朗,此时也安静地坐在桌前,面前平放着一个黄铜小铃,烛台照不完全她黑色面纱下美丽的脸,只能映出那双嘴唇似血一样红。 昂热从长桌边走过,所有校董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等到他走到长桌头时也没有人开口吭声,直到他坐下了,在椅子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握过面前摆放的黄铜小铃然后摇晃说:“人到齐了,那么我宣布,校董会紧急会议正式开始,按照传统,召开紧急会议的当位校董应当解释目前刻不容缓的事态以及第一套应急措施方案,那么这次最先发言的就该是...加图索家的庞贝先生发言。” 长桌上寂静一片,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摇铃,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昂热右侧桌边顺数第二位的男人身上,可那个男人并不是庞贝·加图索,如果是的话,那么对方现在的面前也不应该规矩地只摆着铜铃,而是一杯调好的爽口青柠酒。 数十秒后,有人摇铃。 “开场笑话并不好笑,昂热,这次的紧急会议是就事论事,而并非刻意针对谁,你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摇铃的人是捻着佛珠的老人,烛光下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深陷的眼窝里像是藏着一口枯井,任何往里窥伺的视线都是投入井口得不到回应的石子。 “接下来是会打一架,还是发起一场儿戏一样的骂战,又或者我们照常进行紧急会议?我记得上一次的紧急会议是论加勒比海底苏醒的次代种引发的热导弹事件,那一次我们的决断直接关乎美苏双极的崩溃和辐射全世界的核危机...可什么时候紧急会议的开场不是分发文件,而是变成讲笑话了?”身着挺括西装戴着深红手帕的老人摇铃,语气平淡地问。 “但那也是上一次的紧急会议了,在我看来这一次的会议闹得最大也不过是一个学生发发脾气,或者退学,远比不了古巴核危机来得严重,事前说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丽莎摇铃淡淡地说。 “紧急会议还没开始火药味就这么浓了吗?我不喜欢吵架,如果一会儿要吵架我能不能提前离席?”中年男人摇铃且举手问。 “紧急会议应该是有紧急事态发生才准允召开的,校董们的时间并不允许被白白浪费。”校董里最年轻的一位,一个淡金色头发十五六岁相仿的女孩紧绷着脸开口说,在她的身后管家藏在烛光下她的影子里看不见表情和脸色。 昂热坐在长椅上不急不缓地看了一遍每个校董,直到最后,一直没有发言的那位校董才举起了铜铃摇响了。 弗罗斯特·加图索,六位校董中的最后一位,他摇铃然后在安静一片中开口说,“在提出之后所有一切严肃的指控之前,我并不介意听听昂热的笑话,如果他的笑话只止步于此的话,那么笑话的话头就该由我来重新起了。” 所有校董们都沉默了,“指控”这个词是不应该随意出现在这张桌上的,如果在一家公司的股东大会上出现了这个词,那么就代表着接下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弹劾或架空,而在现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的没有一个人会允许这种矛头对准自己...但凡出现指控,必然会引起一场内部的残酷战争。 “看来弗罗斯特校董有话要说。”昂热点头。 火药是他点起的,但他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甚至还有心思掏出一根蒙特克瑞的雪茄剪了起来,旁边放着半打开的火柴盒,一根火柴从里支了出来随时准备抽出划燃。 “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次紧急会议的议题是什么,如果议题的内容成立,那么这就将成为一次继校董会成立以来内部最为严肃的指控。”弗罗斯特将一叠足有两指厚文件放到了桌上,摊开,“这项指控或许可以直接进行对长老会代言人的弹劾或权力约束。” “你应该将弹劾放到后置位,而并非前置位,这样会显得你气势不足,暴露了你真正的目的。”昂热将雪茄咬到了嘴里,划然火柴,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进肺里...这个老家伙抽雪茄居然过肺,在古巴只有一些真正的老烟枪会这么做,强烈的尼古丁和烟雾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刺激感,而昂热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幽幽地把烟雾吐了出来,整张脸都迷蒙在了白雾中,“‘将一个底细不明,血统存疑的危险混血种带入了秘党的堡垒中,并任其自由活动造成难以预估的安全隐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弗罗斯特校董所谓的指控了吧?” 所有校董都沉默了,在事先来到这里之前他们都得到了一些隐晦的通知,而当议题正在摆出时所有人又都陷入了沉默。 就如弗罗斯特所说的一样,这是一次指控,一次严肃且不容忽视的指控,而指控的对象也特殊到了极致...卡塞尔学院现存的两位‘S’级超级混血种。 对于卡塞尔学院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失职的控诉。 对于卡塞尔学院2009级‘S’级学员林年血统的控诉。 “看来你提前得知到了风声”弗罗斯特说。 “很难不知道。”昂热点头,“但这项指控只让我感觉到滑稽...谁还记得上一次年度会议的时候,有人还意图将这个所谓的‘危险混血种’当作秘党的‘面子’推向整个混血种界?” “我记得这个议题被否决了,4:2的赞同与反对票型。”中年男人摇铃说。 “上一次大家还那么看好他,但这一次,所谓的混血种的未来就忽然变成有人口中的‘危险混血种’了。”昂热笑着说,“骗女人感情的坏男人变卦速度也不会这么快,期间总得有一些铺垫和转折。” “凡事总是有理由的,看来是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弗罗斯特校董对那个男孩的看法。”捻佛珠的老人淡淡地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昂热只是低笑。 “可若是有实据呢?”弗罗斯特摇铃。 这一次会议的他出奇的冷静,没有因为昂热的态度和挑衅半点恼怒,自始至终他都处于自己的节奏步调中,烛光中明暗分明的面庞阴森地有些可怕,“我承认,曾经的我是误以为昂热看中的人有成为秘党‘面子’的资质,但在后来那个男孩身上出现了一系列惊人的意外后,加图索家族逐渐产生了疑虑,着手进行起了对那个男孩全盘的调查,调查的结果也的确证明了我们的疑虑是正确的,我们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且极具导向性的东西。” “所以你召开了这次紧急会议?你的预期目的是什么,一场由最高会议拍板的所罗门王式裁决?”昂热淡淡地说,“弗罗斯特校董,你的目的难道真的是想进行一次肃清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正式提议这么做。”弗罗斯特注视着昂热点了点头,“短短一年时间内,在‘林年’这个‘S’级学生身上发生了多少事情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里面的疑点逐渐的堆积到现在已经到了难以掩盖的地步了。我认为总有一天这些事情会积重难返,造成不可预料的决堤,不如就眼下一次执行部的重大失误后进行一次性的清算。” “清算?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党规处置,铁腕法则,清洗出局?”昂热咬着雪茄直视弗罗斯特...其余的校董都微微抬首面色沉静,昂热在校董会一直呈现的都是老派绅士的做派,可今天的他却是一改曾经的态度在眼下即将提出的事情上变得真正强硬了起来。 “是否会造成这种后果,也正是这次议题的论点,而最后的决策我也希望是由所有校董共同做出的。”弗罗斯特从桌下拿出了一个遥控器,轻轻按下了按钮,在长桌尾部昂热的座位后缓缓降下了一块白色的屏幕。 在黑暗中屏幕上亮着白光播放着一段影像,模糊的彩色却没有声音,只能隐约分辨出那是一处烟雾朦胧的街道,在视频的右上角有着清晰的年月日时间。 这是半年前的一次视频记录,而拍摄地点是日本中心城区的一处街道。 ------------ 第四百三十七章:危险血统 那是两个怪物之间的撕咬搏杀,黄金瞳摇曳飘荡在雾气里,随手宣泄的暴戾将周围的一切碾成齑粉,刀与鳞甲的撞击在白雾中绚烂如花,鲜血泼洒在街道上构图出一幅又一幅引起灵魂悚然的地狱绘卷。 白色的鳞片与青黑色的鳞甲交纵在一起,彼此冲撞时撕扯出的刺耳音浪简直像是来自魔鬼的嘶吼,混泥土浇筑的地面甚至无法承受他们的一次踩踏,一道又一道沟壑被利爪和尖刀犁出,每一次刀光掠过都是事物的切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的冲锋,除了他们恶魔似的彼此。 这是摄像头拍摄下的监控录像,本该保存在日本的公安机关,亦或者在超级计算机辉夜姬的介入删除后,完全封锁在信息库的底部,但由于某种原因,它出现在了这个房间中,供每位校董观看。 并非只是一段监控录像,在录像播完后视频并没有结束,而是以多角度的视角开始轮番播放,商店街口的摄像头、红绿灯上的监控、乃至在厮杀中尚存下来的轿车的行车记录仪...完全杜绝了当事人以‘视频作假’或‘身份无法确认’的借口逃避指控。 各方面,无死角的摄像记录完全将那个男孩鳞甲下狰狞狠厉的脸拍摄了下来,就连虹膜都进行了完整的匹配,确认无疑了两个怪物中其中一个的身份。 卡塞尔学院大一在读生林年,众望所归的‘S’级,也是被誉为未来领导者的超级混血种。 “他的对手是谁?”在第五段重复的视频出现时,中年人摇铃。 “暂且不明,日本分部在这几十年内都属于自治范围内,我们无从得知很多信息。”弗罗斯特暂停了视频,所有人都收回了视线,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往下看了,如果这个视频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里面怪物的身份,那么弗罗斯特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几乎没有人会再尝试对这个指控进行辩驳了。 “但能确定的是里面其中一个是我们的人。”少女摇铃,“对此昂热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家伙还在抽烟,在视频播放的途中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次,咬着那根雪茄过肺吞吐着烟雾一脸惬意...弗罗斯特冷冷地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大概是将之视为了自暴自弃的表现。 “深度龙化现象。”弗罗斯特说,“即使在后来他恢复了正常,但在座的各位都应该知道进行深度龙化过的混血种之后的道路会朝向什么方向发展。而这个视频,也只是证据中的第一个。” “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视频的。”昂热开口问道。 “加图索家有独立的情报部门,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并不难,只要我们愿意去深挖,这个视频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你不就现在都已经坐不住了。”弗罗斯特说。 这还只是第一个证据么...昂热看向弗罗斯特若有所思地咬了咬雪茄,大概摸清楚了对方此次为达目的召开会议的决心了。 “深度龙化过的混血种,无一例外都会一路滑入谷底,直到某一天堕落为死侍。”黑西装的老人摇铃,“秘党中太多此类的例子了,不过这些例子都出现在血统低微的混血种身上,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S’级混血种会出现深度龙化的情况...昂热我希望你能给出解释,他是你的学生,但在视频中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堕落的影子,趋于对力量渴求的疯狂!这些特征应该只会出现在死侍的身上,也只能出现在死侍的身上!” “解释?”由于被直接提问,昂热就没有摇铃了,手指夹下雪茄吐出烟雾到长桌上,任由一缕缕白烟向长桌的尽头飘去,“‘S’级总是与众不同的,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值得理解。” “离经叛道?这是对临界血限的挑衅,‘S’级之所以被评为‘S’级是因为可控性,我们可从未在你的身上见到过这种现象。”少女摇铃。 “在视频中他表现地相当失控,我们有理由认为他已经控制不住暴力之心了,一旦龙类思维占据上风,死侍化只是时间问题。”捻佛珠的老人摇铃。 “‘S’级向来以血统稳定为著,这也是为什么‘S’级如此稀有的原因,危险混血种在切尔诺贝利监狱数不胜数,但我们也从来没有将他们招揽为学员!”黑西装老人摇铃。 “昂热,你似乎并不惊讶你的学生出现这种状况,我从你的眼地里似乎还看见了认为我们这群校董在‘大惊小怪’的情绪。”在桌上摇铃成片之中,丽莎摇铃开口了,暂时让长桌上的摇铃停息了一会儿,“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昂热从铺天盖地的质询开始到结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抽了口烟轻轻呼出了烟雾,白烟渐渐沉了下去,缓缓扫过了桌面像是掠过湖面的晨雾,被烛光投下了缥缈黯淡的影子。 每位校董都微微后仰身子面露了不满,但在他们垂首时,却发现自己眼皮底下,那白雾缭绕而过的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纸质文件,昏暗的光线中文件抬头的标题直接牢牢抓住了他们的眼球。 弗罗斯特在拿起文件看见标题时脸色就沉了下去,因为上面的标题里掺杂了“血统精炼技术”这个字眼,在往下翻看后逐渐发现这是一篇针对一项名为“暴血”技术的论文,而论文的撰稿人则是写着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大名。 “这些东西本不该在正式场合流传的,他唯一该存在的地方是阴暗角落中的口述,但迫于有人实在太过于大惊小怪了,为了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争论,我就提前为各位准备了这份资料。”昂热淡淡地说。 接下来的数十分钟里,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都在细细地审视着这份文件,惊讶于撰稿人的异想天开,以及对这项被命名为“暴血”技术的开创者的疯狂而感到震撼。这是违逆血统的登天之路,这也是奔向地狱的黢黑蛇道,可能有人曾经听过类似的想法,但却从未想到过历史上真的有人将他复现出来了,并且一直延续使用到了今天! 校董会的确手眼通天,他们算是这个世界上看得最远、最全面的人,但也却始终并非通晓一切,暴血并不值得他们去专研了解,因为这是屠龙历史上阴暗角落里的杀人技,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出现在这群权力者的眼中——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有人会去釜底抽薪地燃烧自己的血统,将自己推向不可逆的深渊,只为那一瞬间点燃全身的疯狂。 这是属于狮心会机密中的机密,就连加图索家族的图书馆都未曾掌控,而现在昂热第一次正式地将其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如果论文属实,经过了大量实验论证的话,这的确能解释视频中他身上出现的状况。”黑西装老人放下文件淡淡地说。 “这项技术很难普及,也不能允许普及,应该烧掉,或者继续尘封在档案室的底部。”捻佛珠的老人在看完文件后做出了评价,“这是旧时代的技术,不应该遗留到新时代。”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使用的技术!”弗罗斯特在看完文件后冷冷地看向了昂热,“你把这种东西交给了你的学生?” “战士上战场总需要一剂吗啡绑在裤腿上,而我的学生在玩命的时候自然也需要一剂猛药,或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以这幅模样出现在视频里了?”昂热指了指背后的白色屏幕淡淡地问。 ------------ 正义联盟导剪版出辣! 四个小时,等几年了终于出来了,待我先把它看了,再补上五更好吧? ------------ 第四百三十八章:觐见 “暴血是否安全,是否具有可控性,这一点我相信并不是今天紧急会议上的议题。”昂热视线掠过胸腔渐渐有了起伏的弗罗斯特,扫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余人,“深度龙化现象的确危险,但我不相信诸位长老们没有涉及这个现象的一两项研究,你们不像是会放弃这种力量的人,因为这种力量一旦可控势必会增长你们的权力。” “我们只是在质疑你‘S’级学生的安全性,如果我记得不错他今年才17岁!提早让他接触这种技术无异于揠苗助长。”黑西装老年人摇铃,直视昂热的眼睛,“正因为我们知道深度龙化意味着什么吗,所以才会这么惊讶你的所作所为。” “狮心会的同僚和战友们用命踩出了这条路,而我则是准备带着后人继续将这条路踩下去,没有历经风暴哪能见到直面海啸?正因为他是‘S’级,我才会如此看好他,做常人不可及之事,才是他应该做的。”昂热吐出烟雾,“如你所说,这是我的学生,我对于他自然有我的教育方针。” 弗罗斯特没有说话,因为在教育方面,起码校董会还找不出足以替代这个老家伙的人,在同样的‘S’级超级混血种的头衔之前,昂热最常被人提起的后缀是“校长”,作为教育家他的资历是毋庸置疑的,起码至今到他130多岁的教育经历中还尚未出现过能被摆到案上来讽刺警醒的重大失误。 看着手中的暴血文件,弗罗斯特也在沉默中思考了更多的东西,老家伙滴水不漏,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手中的论文就是其中之一。 这算是对方的一次自证,也算是一次示好,向整个校董会的示好,暴血这项技术固然危险,出现的第一刻就被所有校董排斥和声讨,可又有哪位校董真正将文件丢掉呢?都是悄悄地将其阅读完毕后再开口诉责。 “那我们怎么才能确定他是安全的?他是‘S’级,不是普通的混血种,一旦他出现了问题可能会酿成很大的麻烦。”少女摇铃。 “如果你亲眼见到他就能知道他有多棒以及多安全了,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口说无凭。”昂热微笑着拍了拍手。 房间的大门响起了嗞呀声,大门被打开了。 黑色的执行部风衣,一身卡塞尔学院的冬季校服,脖颈上挂着两圈白色的毛巾,17岁男孩以一个完全自然的姿态出现在了欧洲秘党至高长老会的视线之中,那双淡黑色的瞳眸扫过了每一位秘党的脸,里面摇曳着烛光的淡金色和灼灼的人影,每个人在与之对视的瞬间心中都悄然涌起了一种“他记住我了。”的错觉。 “好酷!”少女在与这个男孩四目相对时,情不自禁说出了口。 在她的眼中那个男孩那冷峻又带着分毫稚气的脸庞让人想起了室外早冬的波涛菲诺,第一眼望去是一片冻平的黑色湖面,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时,才涌起了一股湖面掠鸟般的生气,一股清新和微冷的气息从他的背后和着风雪的味道涌入了封闭的室内,拂起了她耳边的发丝。 如果这是街头的偶遇,那么她十有八九会爱上这个男孩,约他坐下来,喝一杯映着雪色天空的温热咖啡,看雪花融化在苦涩但又带有回甜的咖啡液中融化。 “小姐,矜持。”在她身后的管家小声附耳提醒,伸出双手轻轻按压在她被那股冷冽又带着隐隐强势视线激起香肩上。 肩膀上的重量感瞬间带走了女孩刹那间脑海中掠过的幻想,让她想起自己眼下代表的身份和态度,16岁小女生的悸动之心瞬间泼灭了,立刻低头绷紧着脸整理好情绪抬头视线平视前方。 校董会里的中年男人微笑着与门口的男孩颔首致意,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在他身上径直掠过了,这让他有些沮丧,好像自己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另外两位年纪最老的校董轻轻后仰避开了面前的烛光,将半张脸掩入了黑暗中,悄然地透出目光窥伺着这个男孩。丽莎校董微笑着与他问好,而他也只是轻轻颔首表示应答... 而弗罗斯特,男孩从来没有看一眼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盯着这个男孩闭上眼睛微微呼出了口气,脸上带着莫名的烦躁和沉默,这种表情熟悉他的人都特别清楚...尤其是昂热,在每次弗罗斯特见到昂热时脸上总会出现这种表情。 长桌的另一头,昂热忽然发出了一道短促却极为刺耳的低笑声,笑声里的情绪吹动着烛光的火焰越发向屋顶上冲去,同时也惊醒了每一位态度不一的校董,温柔地提醒着他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眼下正在发生的一幕是‘S’级学生觐见秘党长老会,还是长老会接见‘S’级学生来着? 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念头出现在了每位校董的脑海里,他们重新看向了男孩时,那股一直以来在整个世界前保持的神秘感有些绷不住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有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踏足校董会们的至高会议,这间屋子里坐着的任何一个人举手投足就能改变世界的局势,他们本该将以审视案板上的鱼肉的视线去解剖对方...但这个高低的位置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就调转了。 那走进来的男孩没有带着自己的忠心而尊敬而来,在推开门后他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审视着屋内的所有人,自然而然的...像是在数阅着自己的臣民。 位居高位的人无论出现在哪里,总会在人群的视野中站到一个合适他的位置,他越是隆重而尊贵,他站得越高,人们就越会敬仰,他与你视线接触,崇尚他的会感到荣耀,诋毁他的则是会感到畏惧进而躲避。 这是,与生俱来的血统压制力。 他如约而至莅临了会议现场,然后就像皇帝一样,准备要步入大殿的玄位。 校董们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重新换上了一副冷冷的表情,每个人都悄然紧绷了起来,双手轻轻合十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气氛一降再降紧压得让人感觉像是在泥潭里抽气,涌进肺部的全是粘稠的泥泞。 毫无疑问...他们受到了血统上的压迫感,可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个男孩甚至没有点亮自己的黄金瞳,却让那股深入骨髓的骇然和恐惧如烛光一样填满了整个房间,让他们尊敬,让他们退避三舍。 这是不容允许的冒犯,每个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抵抗情绪,像是威严受到了触怒,可这种愤怒又无从涌起,因为对方甚至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那么简单地看了他们一眼。 会因为视线而感到冒犯和侮辱的人,内心往往是自卑和孱弱的...这个男孩踏入这扇大门传达的第一个意思难道就是要让所有校董...敬畏他? 他踏入了屋内,走上了这张高台桌,每走一步,长桌那头的昂热就开口说一句话: “南北纪念医院,A级危险混血种。” 一张张照片被轻轻丢到桌上,上面是如地震灾后疮痍的冗长走廊,尽头盛放着灰尘中血红色的花朵。 “日本东京。” 第二张照片紧随其后被轻轻滑出,那是源氏重工的仰拍图,几十层楼上的玻璃尽数破碎,由里到外往外涌着浓郁的黑烟和火光。 “芝加哥海港。” 第三张照片,密封的棺材上用中文书写着亘古的诗句,血红色的棺木上的水滴流淌着不详和危机。 “索马里海、中南半岛、雾尼歌剧院...以及卡梅尔小镇。” 一张张照片接二连三被划到了桌上歪歪斜斜地聚在了一起,拢共近十张左右,每一张都代表了一段危机与灾难并存的往事,任何一件事任由照片里的情况发展到最坏都足以波及眼下全世界的秩序和安全。 “拢共8次‘A’级任务,一次‘S’级任务。” 昂热停下了丢滑照片的动作,坐在白色屏幕前右手取下了嘴里的雪茄,夹住雪茄的两根手指在白烟中轻轻虚点了点桌上的照片堆,“一年不到的时间,一个人,一位大一新生,一位‘S’级混血种。”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和淡淡骄傲的笑容,“如各位所愿,现在这个学生正站在你们的面前。” 长桌尽头,男孩落座。 落座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每个人耳中却响起了一声嗡响,像是有什么沉重、巨大的东西落下了,宛如撞木打在了青铜的巨钟上。校董们面前的两排烛台由远至近地向着他照射微弱的光芒,那些光线聚集在一起,将他的影子映投在了背后的整张墙壁上。 乍一看,那个影子黑色而摇曳,巨大而宏伟,几乎压迫满了几乎半个房间。 “各位校董好”在久违的沉静后,座椅上的林年抬起了头,仰靠在了椅背前,视线再度一扫而过每个人,轻声说,“我听说你们想见我?” ------------ 第四百三十九章:戏谑 长桌上的照片被传阅到了每个校董的手中,那些都是不可磨灭和隐瞒的功绩,每一幕的疮痍都证明了他兴荣时遭遇的毁灭,有一个男孩带着刀枪和淬火的意志,莅临而至将叛逆者送去他们该有的归宿。 很显然,他在进入屋内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长桌尾部那白色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坐在位置上没有人与他攀谈质问,他便直直地望着那个屏幕,注视着上面那青黑与苍白交织缠卷在一起的怪物们,眼中浮现着恍然和思索的光。 “有些印象吗?这是你的粉丝为千方百计为你找来的视频,为了向我们炫耀这些东西,他甚至不惜召开了这次紧急会议,作为视频里的主角你总该说点什么?”昂热坐在长桌尾微笑地看着尽头的林年,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居然是长老会的至高会议上最轻松写意的两个人。 “没什么好说的,一次失误而已。”林年说道,他又注意到面前的位置摆放了个铃铛,于是拿起铃铛摆弄了一下,看向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面前都有个铃铛,但他不太清楚这玩意儿的正确用法,难道摇铃后房间里的黑暗中会有侍者给他端午餐上来? 值得一试,但可惜的是他不是太饿,于是就将铃铛放下了。 “你把深度龙化,嗜血基因一度占据上风的危险情况就这么简单地称为‘失误’吗?”弗罗斯特摇铃,然后看向林年。 “这位是?”林年指向弗罗斯特看向昂热。 “我不能为你公布各位校董的名字,这是规矩,但如果你细心的话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你熟悉的痕迹的。”昂热轻轻摊了摊手。 林年扭头看了弗罗斯特两眼,然后摇头,“抱歉,我不喜欢猜名字这种游戏...我只记得值得我记住的人。以及,正面回答一下这位校董先生的质询,可能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失误’不是指暴血出现的龙化特征,而是指我经验不足没能处理完所有的摄像头,留下了这些证据。” 弗罗斯特的血压微微上涨了一些...其他校董都没说话,但脸上都带着古怪的情绪,他们知道这位‘S’级学员会是一名相当不羁难搞的麻烦,但却没想到麻烦到了这种地步,这说话的方式和姿态简直就是桌上另一个人的翻版! 几道隐晦的目光落到了昂热的身上,抽雪茄的老家伙抬了抬头张望了一下,耸了耸肩,“是的,我教出来的好学生,在他的家乡中国有句古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他像我也很正常。” 典型的不准备好好交流说话了,校董们收回了视线,这次会议的议题本来就极具针对性,被针对的一方有所应对也是正常的事情,这下就该看递刀的另一边该准备以什么角度出刀了。 “对于视频里的自己,你真没什么好说的吗?”弗罗斯特再度按下了播放按钮,视频继续播放,各个角度地重演日本街头的那次疯狂厮杀,行车记录仪录下的视频甚至还留存有音频信息,那一次又一次的尖锐爆响和嘶吼声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说什么?我为学院完成了一项间谍潜入行动,在敌人...潜在敌人的超级计算机里植入了病毒,学院觉得当时执行部的奖赏不够现在要追加表彰我吗?”林年欣赏着屏幕上自己的身姿,看了两眼又频频摇头,“说实话...这段视频我很不高兴他出现在了这里,总是会让我回想起以前的不成熟,战斗的技巧太过粗糙了。” “不必自责,现在的你更加锋锐了,如果再有机会遇见那个敌人,你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的。但也不要过于自满,勤修不辍才是你们年轻一辈应该做的。”昂热摆了摆手鼓励地说道。 “是的”林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谈话语气稀松平常,好像谁要是真的把视频里这些东西当回事儿了,那人就是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一样,根本把屏幕里足以把人架上血统裁判所的证据当回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接触暴血技术的。”中年男人摇铃问道,“你认为这项技术对你有什么不可逆的改变吗?” “暂时来说没有,我接触暴血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半年左右。”林年看向那位校董说,“如果深入了解过暴血的话,就能知道这项技术是否危险只在于使用者的精神状态以及自血统稳定性!” “你认为你的血统稳定性很强?”中年男人继续问。 “只有追逐力量的人才会陷入力量的沼泽,凝视深渊的人才会被拽入深渊。”林年说,“可我并没有追寻力量的理由,如果不是昂热校长找到了我,现在的我应该还在中国的一个二线城市为着高考以及大学的学费发愁...” “这点我可以证明。”昂热摇铃,微笑地看向林年,“他一直是个欲望很低的好孩子,完成任务之后大部分的资金都会存起来,而并非用来挥霍,就我所知他银行卡的密码都是他姐姐保管着的。” “如各位所见,我的‘S’级是诺玛评判出的,也可以说是各位所认可的,我认为驾驭这项技术并不是问题。”林年点头,“但如果我的粉丝实在太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我也可以承诺以后不再使用...不过我记得我似乎跟我的后援团团长提到了这件事,那就是别再悄悄收集我的照片和视频就行了,这样会让我感到私生活受到了偷窥,收集我视频的粉丝不知道吗?” 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尽头传来了难以遏制的轻笑声,几位校董转头看去就发现昂热正仰着头嘴里叼着雪茄嘴角咧开弧度极大,看起来是林年最后的话戳到了他的笑点,没有当即爆笑如雷应该很为难这位老年人了。 “请注意你的言辞,这份视频是由长老会的一员提供的证据,而并非是你的粉丝。”丽莎摇铃看向林年认真地说。 “对不起,最开始校长说视频是粉丝提供的,所以...”林年看着丽莎表情似乎显得有些意外,道歉道,“对此我感到很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如果是校董的话,偷窥我的私生活我应该...勉强忍耐一些?嗯,但还是请偷窥力度不要太过度了,这样会让我有些被潜规则的感觉...” 如果副校长带着后援团在会议现场的话,大概那群人会被林年的发言点炸,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将林年抛向天空...这男孩来这里压根就不是抱着被控诉人的身份来的,他更像是来吵架或者挑衅的,每一句话都带梗和阴阳怪气的味道。 “注意你的身份和发言的谨慎。”弗罗斯特摇铃。 他的神情有些阴沉的可怕,这个男人感觉自己受到了玩弄和挑衅,上位者的骄傲和威严霎时间爆发了出来。 昂热低头剪起了新的雪茄,时不时看弗罗斯特一眼满脸饶有趣味地猜想对方的黄金瞳什么时候会被迫点燃,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长桌尽头的男孩会不会真的敢点亮黄金瞳反扑回去将对方摁死在桌上? “够了。”有人看不下去了,摇铃,林年扭头看向了桌边深处那捻佛珠的古稀老人,“这间屋子曾经是僧侣苦修之地,如今我们坐在这里为它赋予了新的意义,可无论如何,争吵、戏谑是不能容许出现在这间房间里,以及这个场合的。‘S’级学生,请明确你的身份和你的处境,对接下来的发言有所斟酌。” 话语十分公正,也十分严肃,苍老的嗓音里藏着真正的权威,终于让人想起这张桌上人们所代表的身份和含义了。 “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些疑惑了。”在弗罗斯特准备摇铃前,铃声从长桌尽头响起了,林年放下铃铛淡淡地说,“我说话带情绪这件事太正常不过了,因为我有发脾气的理由...不是因为我的年纪,而是就事论事。我为了学院在特护病房躺了四个月,延误了四个月的学习时间和青春,身体留下的后遗症直到现在还未愈合,可我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嘉奖,甚至执行部的工资都没有打款到位...可我还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但这个时候我去恍然发现自己被架上了控诉台,像一个罪人,但我却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你是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的原因的。”弗罗斯特摇铃,冷冷地看着这个男孩,“那个小镇中存在的疑点是你怎么也敷衍不过的,即使四个月的沉睡也无法为你开脱,往往人在想要摆脱嫌疑时都会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博取同情和怜悯。” “即使这个人才豁出性命救下了四千余条人命?迎接他的也该是‘正义’的审判?”林年若有所思地看向弗罗斯特,“在我家乡评价这种行为的话叫做: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可您这还没有放下碗呢,我还在为秘党提供贡献你就骂娘了...这让我想有个好态度真的很难办啊。” “那你是怎么看这次校董会传讯你的呢?又或者说你是抱着什么态度来到这里的呢?”少女摇铃,墨绿色如猫一般的眼眸注视着林年,“你接下来的发言很重要,会直接改变在座所有校董的态度,请斟酌你的言辞。” “我这次来主要只是想说一句话,表达我的一个观点。”林年回视着这个比他年纪还稍小一些的少女,“如各位所见,现在我还穿着卡塞尔学院的校服,所以我是站在秘党的这一方,话往大了说,就是秘党对我有‘培育’之恩,在没有脱下这身衣服之前我始终是朝向秘党的...端起碗骂娘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因为我通常在骂娘之前都会把碗给先摔了。” ------------ 第四百四十章:追逐之物 “只有被逼急的人才会摔碗掀桌。”弗罗斯特摇铃冷声说,他将一份文件丢到了桌上,“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 文件从桌面一直滑到了林年的手中,他拿起瞥了一眼,发现上面挂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辆奔驰S500的残骸,通体的车漆被雨水冲刷成了原本的铁灰色,像是有高压水枪在上面喷过一遍,扭曲的金属骨架昭示着它曾经受到过的巨力压迫打击,尤其是天窗甚至都被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留下了刀切过一样的痕迹。 “六月左右,中国那座滨海城市的任务,你受命去调查非法混血种集会,校董会收到了举报说在下飞机后暴力抢夺了执行部后勤人员的轿车,并且野蛮行驶进了绕城高速...随后你竟然消失在了诺玛的监控中足足三个小时!最后出现时已经在距离机场几十公里外的城中心了。”弗罗斯特盯住林年,“这消失的三个小时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开走的那辆轿车会以报废的形式出现在离绕城高速一公里外的荒郊野外里?” 屋内再度陷入了高气压的氛围,所有校董都看着尽头的男孩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低头看着文件沉吟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抬头说,“这次那条高速路上的监控录像没录到我吗?你们都不知道我跑哪儿去了?” “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问你这个问题了,请不要拖延时间,这是一项十分有力的控诉。”弗罗斯特摇铃沉声说。 “哦,那这样的话,那就是我撞车了。”林年把文件甩回了桌上坦然地说。 “撞车?你在开玩笑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没有撞车?”林年皱眉看向弗罗斯特,“你甚至都没有监控录像,哪儿来的证据反驳我?而且你居然连中国法律常识都不清楚?在你们那里的记录里应该清楚地写着,我的年纪是17岁,还不到合法考驾照的年龄,所以那次暴力行驶我出车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点我可以作证。”在弗罗斯特还没来得及摇铃时,昂热那边的铃声就响了,他咬着雪茄点头,“他的确没到考驾照的年龄!” “昂热,这证明不了什么。”黑西装老人摇铃。 “不,这很能证明什么。”弗罗斯特抬起铃铛,但昂热的铃声又把他压下去了,看向林年抬首问,“林年,你有驾照吗?” “没有。”林年摇铃。 “巧了,因为我也没有。”昂热摇铃。 “校长你也没有?”林年打断了弗罗斯特的摇铃。 “在我那个年代驾照还没有发明出来呢,汽车只是一件玩具,没人去购买玩具还需要开上路证明的。”昂热继续摇铃打断弗罗斯特。 “那么说来校长你无证驾驶一百多年了...期间出过车祸吗?”林年摇铃。 “你没驾照,我没驾照,所以我当然也经常撞车!”昂热摇铃,“这就能解释我车库里为什么总有新的阿斯顿马丁或玛莎拉蒂了!这还得感谢校董会的慷慨。” “为了考虑缩减校董会的开支,校长你有想过考驾照吗?”林年摇铃。 “我这个年龄,恐怕驾考机构不会让我进门吧?”昂热笑着摇铃。 两人互相摇铃,节奏抓得很死,两人都是速度上的高手,在这种频率的摇铃下直到对话结束了弗罗斯特都没能摇出一次完整的铃声,只能听见铃铛响来铃铛响去,夹杂着一个愤怒的男人来回盯着这刻意玩弄规矩的一老一小。 “昂热,注意你们的发言,注意你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弗罗斯特没有选择摇铃了,而是愤怒地敲动了一次桌面,情绪有些激昂。 “同样,也请您也冷静一下,弗罗斯特校董。”丽莎摇铃,看向弗罗斯特提醒,顿了一下她又说,“以及很抱歉叫了你的名字。” “我认为弗罗斯特校董的质询很有意义,那一次事件的结束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名为‘皇帝’的党外组织领袖向秘党发出了挑衅,而‘S’级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三个小时,这种行为很反常。”捻佛珠的老人摇铃。 “这个控诉是否过于严重了一些?控诉过当是会挑起内部分崩离析的。”丽萨摇铃反驳道。 “我赞同伊丽莎白校董的话,‘背叛’这个词的分量很重,”少女在斟酌后摇铃。 “可我们还是要考虑这个情况。”黑色西装老人也摇铃面色严峻。 “大家能不能和气一些...”中年男人左看看右看看,摇铃。 铃声来铃声去,整个屋内铃声一片,夹杂着不同的激烈言辞和讨论声。 坐在长桌尽头的林年不再摇铃了,抱着手看着对面的昂热轻轻抬了抬首像是在询问什么,老人也微笑地看着他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 铃声忽然中断了。 每位校董摇铃的同时都发现手中的铜铃不再发出声音,他们都看向了长桌尽头,在那里铜铃的舌片一一摆放在那个男孩的面前,一字排开。 有铃声摇响了,那是唯二没有被拆卸铃舌的铜铃。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林年摇铃后把手里的铃铛放下了,不复之前的戏谑和嘲弄了,淡淡地说道,“如果校董们的议题是我的血统是否存在堕落的倾向,那么我很愿意跟各位聊一聊,让各位给予我一些信任和安心,但如果有人要刻意把话题引到‘背叛’的字眼上,那么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毕竟我是否别有二意,各位校董都是清楚的。” “理由呢?”少女摇铃,却才想起自己的铜铃无法发出声音了。 “如果我是敌人打入秘党内部的人,那么刚才我取下的就不是各位铜铃的铃舌了,而是各位校董的脑袋。”林年礼貌地点头,平视所有人。 “就算有希尔伯特·让·昂热,各位的代行者在这里,我们师生二人对立的情况下,我也能取下三个以上校董的脑袋,这对于秘党来说应该是巨大的重创。”他说道,“巨大的力量带来巨大的自由,而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自由,如果力量存在一个可以划分的区间,那么我想我应该有正面跟各位校董谈判的资格。” “我做证,他的确有这个资格。”昂热摇铃说。 “你永远无法做到像昂热一样坐在那个位置。”这时,弗罗斯特开口了,不再带着盛怒的火气。眉骨下那淡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林年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见这句话,林年缓缓地抬头,看向了弗罗斯特,第一次的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缓和了起来,那么的宁静和和谐,桌上的校董们都察觉到了空气里气氛的悄然改变,不经抬头起来看向了这个男孩。 “你说下一句话前最好小心一点。”他开口提醒,语速很慢,很认真。 “只有没有牵挂和弱点的人才能坐在这个位置。”弗罗斯特盯着他的瞳眸说,“而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有着你的底线,而总有人可以挖出你底线下藏着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尖啸声中气浪吹拂起了弗罗斯特的发丝,风压将他的面庞吹起了阵阵涟漪,他的眼眸依旧注视着前方但原本眺望着林年的视线却被一份文件给隔开了。 在长桌尽头抽着雪茄的老人也不见了,此时正站在弗罗斯特校董的身边手中拿着有一块文件板,在文件板上面插着一段黄铜色的铃舌,细长的铃舌如刀一样深深地插在了文件板中,过半穿透了过去,只差半厘米触碰到座椅上弗罗斯特的额头。 “林年,别真的和校董生气。” 昂热放下了手中文件板,上面手指厚的白纸被没有任何锋锐的钝口铃舌给硬生生穿透了,足以见得抛掷时的速度和力量,完全就是冲着要弗罗斯特的命去的,一旦昂热出手慢一步,铃舌就会穿透这个男人的脑门从后脑勺贯穿过去打穿墙壁飞到屋子外的雪地中在几百米外留下一个坑孔。 “因为他是校董,所以他得到了一次提醒。”林年轻轻放下了抛掷的动作,在他面前一排的铃舌中少了一个,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文件板挪移开后弗罗斯特阴晴不定的脸说,“这次来其实我也只是想阐述一个观点,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些东西是真的碰不得的,谁碰了我就要谁死。我也很欢迎有人找死,因为谁找死,我很乐意成全他,让他后悔自己生下来。” “刚才你的动作已经足够我们把你送进切尔诺贝利的监狱了。”黑西装老人开口,遥遥注视着林年,“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诚,没必要又再度为你的忠诚留下裂缝。” “没什么东西是完美无缺的。”林年坐回座椅面无表情地说,“忠诚只是相对的,你们永远不会完全信任我,你们甚至不能相信彼此,所谓秘党不过是一群携手追名逐利的人,就像垄断龙头的资本。你们之间其实是没有信任可言的,你们只是暂时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为了共同的利益前进。所以相同的道理,我也不会向你们掏心挠肺地表达忠诚,因为忠诚永远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相同的利益。” “你呢?你为之追逐的利益是什么?我听说你很爱钱,你想拥有财富吗?”黑西装老人问。 “如果连世界都难以维持完整,在四大君王苏醒时将会迎来分崩离析的末日,那么我要财富有什么用?”林年声音像是冻结海洋的冰流,声音裂开了那分崩离析的冰层,“我不怕给你们强调学院里的那个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因为我今天来这里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事:我爱她,就像她爱我。” 每个校董都知道男孩口中的‘她’是谁,因为在每位校董的手中,都有着一份文件,上面记录着那个被男孩藏在卡塞尔学院里的女孩。 “我不知道你们这群老得快要进坟墓,和天天算计权力和世界的人懂不懂什么叫作爱,但我不介意告诉你们,爱一个人不是愿意为她死,而是想方设法地想跟她一起活。”林年说,“如果有什么东西,什么人要阻碍我爱她,那么这个件东西,这个人就得除掉,无论是‘皇帝’还是‘校董会’亦或是王座上的四大君王。” “那四位君主的复苏代表着世界的终结。”丽莎轻声说,她听懂了林年的意思。 “是啊,所以他们挡我的道了。”林年轻轻点头,“那么他们就得死,总有一天会一一被我找出来,然后杀死。” ------------ 第四百四十一章:复苏征兆 “那么现在开始第二个议题。”昂热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摇铃,现在会议桌上也只有他和林年手里的铜铃可以正常使用了。 第一个议题如果是针对‘S’级学生的血统和忠诚问题的话,那么这个议题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如果单论危险血统的存疑,暴血技巧能将林年身上存在的一切疑点给盖过去,暴血的确会让人存在血统危险,但却并非一朝一夕出现问题的,曾经的狮心会成员们用生命证明了这个情报的可靠性,暴血的隐患的确不容忽视,但在引爆积重难返的后果前却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过程。 整个过程就像是股市和基金,呈现一段时间的持续上扬飘红,当登到顶端时骤然出现断崖式直线下跌到谷底永无翻身之地。但在这支股票上升到顶点到达那个危险的阈值之前,这支股票都是可以持续给掌股人带来正向收益的,没有人能拒绝这个长期的收益,只要他们能在暴跌前及时抛售。 校董会敢赌吗? 是的,校董会敢赌,他们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徒,以人类的命运和世界的末日为赌注,每一次下注都是雅典众神洒下命运的尘屑。无数次的任务让林年证明了他的价值——前所未有的‘S’级!无与伦比的血统!就连昂热在他这个年纪都只能望其项背,这也是昂热自己亲口承认的。 17岁的年龄让林年能在封神之路上走得更远、更久,毕竟就连昂热都没有出现失控的症状,等到林年出现这种现象将会是多少年以后呢?他们不可能因为暴血的风险就放弃林年这个王牌中的王牌。 至于忠诚问题,现在大家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林年没有留任何的余面将一切都揭开了,校董会内没有所谓的信任可言,就连七位校董都是互相揣测算计的,他们坐在这张桌上课不是为了所谓的人类命运那么宏大的主题,而是切实地想要从命运这个大题目里捞得一些属于自己的利益。 林年的目的从本质上来说是很他们一致的,他成功地(存疑)说服了校董们,让他们相信林年屠龙的决心和意志,就像是昂热一样,所有校董都相信这个男人是为了复仇而存在的,他不存在任何与龙族或者其他组织合作谋取利益的可能,所以校董们能相信他将代行者和一部分权力交给他。 而如今林年也做到了这一点,可以看见在之后秘党中林年的话语权和自由权将会迎来一次暴涨,他正式地提出了以‘棋手’的身份坐在了这张桌子上,以共同利益为目标与秘党的权力者们合谋共进。 这次紧急会议的质询,可能也只是校董想要彻底看清他这个年轻的超级混血种的站队倾向而已?可能在第二个议题提出来前林年还对此抱有些揣测,但当议题被昂热说出口时,这个推论就已经算是彻底坐实了。 “第二个议题,‘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昂热拍了拍掌,双手按在桌面上微微前倾看过每一位校董的脸,“请大家放下之前的不愉快,如果说我们之前着眼于当下的纷争才导致了冲突的发生,那么我们现在聊的可是打开未来的钥匙...打开巴比伦之门的钥匙!” 尼伯龙根计划。 林年微微抬首看向昂热,可昂热却没有看他,他又似有所感地看向了丽莎,发现对方已经早早注视着他,双目相触时轻轻颔首印证了他的猜测。 在银色的豪华轿车上,伊丽莎白·洛朗是曾说过的,校董们会允诺他渴望的、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曾以为是财富或者权力,但却每曾想过,真正梦寐以求的东西永远是制衡所有的关键钥匙。 力量。 而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与力量趋同的词也只有一个。 血统。 “在这个议题开始之前,照例我们会有几个问题问你,即使里面的一些问题你之前算是间接回答过了。”昂热摇铃说,“对于屠龙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屠龙是混血种的宿命,是生来肩上的使命——这个理论我认为是站不住脚的。”林年话说到一半骤然转折,而每个校董也只是看着他没有对他违逆党规的言论进行斥责,静待他的下文。 “我们都是人,即使拥有龙族的血统,我们依旧是人,我们生而像人,活而像人,则代表着我们像人类一样思考,而人类...永远都是只为自己而活的生物。”林年淡淡地说,“为了私欲,为了爱一个人,为了得到某样东西,人只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去做一件事,这个目的必然是一件实事,如果只为了虚无的信念去屠龙,那么信念迟早会在磨难面前崩碎。能为了家国付出生命的战士们心中的信念是身后的家,他们的儿女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所以他们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而屠龙的信念也亦如此,有人为了荣耀,有人为了财富,而我只是为了活着...简简单单地活着,跟我爱的人一起活下去。” “就算你学业有成,跟爱的人生活在了一起,可能发财赚了一笔钱购置了一间海崖边上漂亮的别墅,你每天站在落地窗前亲吻着爱人的面颊看她醒来,感觉一切都圆满无憾...但总有一天四大君王会苏醒,黑色的皇帝会重登世界的顶端,至时世界毁灭了,你们之前奋斗的一生都将没有意义,你的生活也将会步入难以挽回的深渊。”林年淡淡地说,“所以我要屠龙,如果谁敢让我和我姐住不了大别墅,我就宰了他。” “简单朴实的愿望。”昂热鼓掌赞赏。 “那你应该先把华尔街的金融吸血鬼以及炒房团给宰了。”丽莎说,“就以你现在的工资可不够支付海边别墅的首付。” “我应该先宰的是制定执行部酬薪规则的人,我听执行部的学长们提到过,在执行部里酬薪是按周发的,一次数量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金额有限就很难存起来总是一不小心就会花光,让人只能去接大量的任务进行凑钱,这样他们就只能给执行部打一辈子工了,但可笑的是大多数人在退休时,被某只死侍干掉之前甚至都凑不齐全额房款。”林年说。 “这你恐怕赖不到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执行部的那些规矩是从以前定下来的,制定规则的人现在大概都在坟墓里躺着了。”中年校董有些遗憾地说。 “你直面过的纯血龙类地位最为尊贵的是几代种?”少女校董问。 “次代种。”林年说。 “卡梅尔小镇领域中那位虚幻的‘神祇’。”少女轻轻点头,“我们阅读过你的所有任务报告,说说你直面祂时的感受。” “没什么感受,只是拥有更强力量的生物罢了,我杀了祂,所以领域解除了。”林年说。 “但我们把卡梅尔小镇翻了三遍,掘地三尺没有找到这具次代种的尸体。” “谁知道呢,或许他逃了,龙族可以隐藏进人类社会里,这点我们都是清楚的,历史上有相关的案例,譬如在我昂热校长的第一节‘龙族谱系学’课程时曾就学到过匈奴王阿提拉的故事’,他藏在人类社会中多年,最终苏醒为王咆哮天地,直到最后被毒杀才显现出了龙躯。”林年解释说。 “合理的推测,那么那只三代种呢,芝加哥海港被你终结的那只纯血龙类,在面对她时你又有什么感受。”丽莎问道。 “落后时代的遗民,不值一提。”林年说,“如果是次代种甚至龙王或许才有挑战性一些。” “我欣赏你的狂妄,毕竟你拥有这个资本。”丽莎看向林年微微颔首。 “我也欣赏你,因为我欣赏懂得欣赏我的人。”林年也点头回礼。 “但我们主要想跟你讲述的并非是龙类的可怕,我们想跟你讲的是其他更糟糕的事情...龙族的复苏逐渐加快了,你在中南半岛捡到的四代种即将复苏的卵,在芝加哥海港遇见的三代种,乃至卡梅尔小镇中遇见的‘神祇’...这些都不过是大时代背景里其中一朵的浪潮。”昂热开口继续说,“各种证据和诺玛统计的数据表明,从1991年开始到今天,龙族的复苏开始加快了,呈现出一个足以让人警惕的上升指标,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下一次的龙类苏醒将会是王座上的某位君主。” 林年骤然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记得金发女孩也曾经在他的梦中跟他讲述过类似的预言,只是那时他因为对方身份的存疑而对此不以为然,现在想来他记得叶列娜似乎的确提到过龙王将在近几年苏醒,而最先苏醒的龙王似乎是... “四大君王在历史上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是现在?”林年抬起头忽然眼眸中闪烁过一些古怪的情绪,“你们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屋内陷入了安静,各位校董在烛光中悄然进行了眼神的相视,都没有说话,最后这股沉默成为了默认,昂热缓缓开口说:“林年,你听说过白帝城吗?” “......” 林年没有回答昂热,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们在中国分部的考古队在长江中下游发现了一些东西。”昂热说,“一些陶片和青铜器,至少一千年的历史,蜀文化还没有被中原文化吞没前的东西,考古队根据陶片的花纹以及地理环境推断认为这些有可能是白帝城的遗物...” “白帝城?”林年抬头了眼眸中荡起了不小的波澜,被他直视的昂热也微微点头,“考古队起先是在古玩市场上大量发现了这些东西,由于破损程度太过严重他们被装在鱼兜里散卖,不少人试图买到完整的碎片拼起来发一笔横财但都失败了。也正是这股忽然掀起的热潮引起了我们的关注,我们循着古玩市场一路向上追寻,在长江中上游的地带获得了进一步的突破...在那个地方大家都在热议的正是白帝城的传说。” “你应该知道的在我们混血种的历史上,白帝城曾经的主人有着一个古老的名字...” “诺顿。”林年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或是决定了什么,轻声为昂热说处了那个名字。在念出这个古老的名字时,就像是有人揭开了千年前的棺木,里面吹出的一股阴风,整个长桌上的烛火都为之摇曳黯淡,“青铜与火之王的尊名,在课上您时讲到过,我没有忘记。” “现在我们可能就要找到他了。”昂热淡淡地说。 ------------ 第四百四十二章:烽火 青铜与火之王。 不死与强大,愤怒与火焰,大概这是在提到诺顿这个名字时知情人们脑海中浮现出的组词,他们仿佛抬眼就能看见那灰黑色赤红的天空下,滚烫灼红的岩浆在开裂的山峰上流淌而下,暗红色沐浴着黑灰的龙王匍匐在火山口,那灼目的黄金瞳于黑烟中炽亮如日。 “只是提及名字就能感受到力量的龙王啊...真正的四大君王,如今终于要向世人展现他的爪牙了吗?”中年男人低声说。 “传说白帝城是由龙王诺顿以火与青铜的御令浇筑而成的,整座城市以城中城的方式存在,真正的白帝城并非如今遗址上的那一座,而是随着诺顿的死亡付之一炬。曾经我们以为他消逝在了历史的洪流中,但现在看来历史不过是水涨船高淹没一切的江水,汇聚成了那条蜿蜒的长流,而白帝城也葬入了它的江底。”昂热说。 “你们找到了四大君王之一的墓地?那他的‘卵’在里面么?”林年低声说,如今的他眼眸里只有森严的冷峻,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从他的身子里升腾而起了,盖过了墙壁上的影子填满了整间房屋。 每一位校董都将他的反应看在了眼里,青铜与火之王的尊名出现时,这个男孩就像是战士听见了号角,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互相碰撞发出战鼓的低鸣。 生来就是要与龙王撕咬的东西。 这可能是不少校董心中浮现起的对这个男孩的评价。 “在民间传说中长江是孕有真龙的,在淤泥之中也有人发现过巨型水兽的骨架,起初是曾在三米深的地下发现了一根海碗粗的白柱,像是人为地进行过打磨光滑没有岁月磨蚀的痕迹。在越挖越深,最后挖到七八米深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再挖下去了,因为他们发现那是不是什么白珠,而是一根巨大到无以复加的脊椎骨。”昂热说。 “但现在一切都还不确定,我们只是暂时找到了线索,就连白帝城的遗址究竟在何处都难以明了,但他肯定就藏在长江之中,你的专业是《龙族谱系学》,你应该知道定位龙穴的最好方法便是堪舆风水,或许我们也能通过这些技巧定位到白帝城的位置。” “所谓的‘尼伯龙根计划’就是白帝城的挖掘计划吗?” “不,‘尼伯龙根计划’与龙王的苏醒息息相关,但却不是代指这件事的代号。”昂热摇头,“其实这个计划并不该这么早被提出来,很多技术还尚且不成熟,但现在长江的线索涨到胸口的水位逐渐给予了所有人窒息感,我们才迫不及待地将你提到了这个位置。” 尼伯龙根,起源于古代北欧的尼福尔海姆,在北欧神话中意指“雾之国”,在混血种的文化中,尼伯龙根是真正属于龙类的巢穴,以精神领域与言灵之力建造的折叠空间,寓意十分深远和复杂。 “这个计划跟我有关。”林年说。 “几乎算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昂热点头,“龙王苏醒,我们自然也得拥有屠龙的武器,而这个计划就是将武器淬火、开刃,进行二次锻造,从本质上将这把武器升华,直到能比肩龙王甚至超过龙王!” “你们想强化我的血统。”林年瞬间就听懂了昂热的意思,混血种的本质便是血脉,技术的磨炼和技能的学习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真正想要跨越那道门槛还是只能从血统上动手。 “暴血是一种技巧,但他太过危险了,而尼伯龙根计划基本是无害的,技术已经逐渐趋于成熟,糅合了炼金技术和生物技术,用龙血中提纯的血清唤醒混血种体内的龙血,帮助他在大量突破临界血限的同时保有自我意识。”昂热说,“他能进一步提纯你的血统,将一个超级混血种更近一步推到一个全新的位置,你将成为...新的龙王!” 林年陷入了沉默,在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忽然低笑一声说,“我猜你们在水蛭上得到了许多灵感和技术来源?” 听见水蛭两个字,长桌前的校董们视线都有轻微的变化,而昂热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林年说,“两项技术有本质上的区别,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我知道。”林年点了点头,“但这项技术就算区域成熟也还没有完全成熟吧?不然你们早已经量产所谓的超级混血种了,肯定有什么地方限制了你们。” “血清的来源。”弗罗斯特开口了,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个人情绪地平述了事实,“我们缺少最关键的血清来源,只有从精神湮灭的龙类骨骸内才能提取出血清以及贤者之石,尼伯龙根计划的启动至少需要一只初代种的血清。” “看来我搞错了主次顺序。”林年顿了一下,轻笑着摇头似是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要在龙王苏醒之前利用尼伯龙根计划提纯我的血统...而是你们想让我杀掉那只龙王,带回他的骨骸从他的骨架内提纯出血清完善尼伯龙根计划!” “你将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实验者以及先驱者,在技术完成时你将会享有优先使用权。而往往人们也只会记得第一个英雄,也就是第一个得到与龙王相抗衡力量的人。”弗罗斯特看着林年说。 “也就是小白鼠?还是得自己去努力赚开刀钱的小白鼠。”林年理清了一下思绪笑了笑。 “尼伯龙根的炼金技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初代种的血清更昂贵,这项计划从秘党建立初就已经起草了,直到今天才略有突破,这是无数代人传承下来的瑰宝,能授予资格者的从都不是什么小白鼠。”这次就连丽莎都开口了,纠正了林年的讽刺。 “无论尼伯龙根计划存不存在,我都会去宰掉可能复苏的龙王,这点你们不用忧心。”林年平静地说,“至于到时候我会不会接受这个计划的强化,这一点再论,在卡塞尔学院里有的是优秀的备选人,狮心会的会长,学生会的主席,都是很好的苗子,他们比我更需要血统的强化。” “你的血统固然优秀,但却远远没有优秀到能直面真正的龙王。”捻佛珠的老人开口了,深陷的眼窝仿佛吸着光线,幽幽看向林年,“或许你可以咨询一下你的老师,问问他站在疑似龙王的敌人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没有什么感受。”昂热淡淡地说,“在他出手后,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濒死了。” 林年扭头看向昂热,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昂热曾经直面过龙王级别的敌人,可作为超级混血种中的佼佼者,就算是年轻的时候也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 “次代种以下的龙类和初代种是不一样的概念。”昂热轻轻摇头,“王座上亘古至今从来都只存在着那四位君主,他们在无数次苏醒和无数次沉睡中渡过了人类的历史,他们的来源可以追溯到物种的起源,当你有一天直面他们的时候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是现在的我遇上四大君王的其中一位,胜算如何?”林年看着昂热问。 “如果你将面对的是全盛时期的四大君王,这就取决于以及你能在那黑暗中独自前行多远的距离了。”昂热看着林年的眼眸回答道。 “看来初代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林年渐渐垂下头低声说。 三代种、次代种他从未放在过眼里,因为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可四大君王呢?那代表着地、火、风、水在各个时代拥有者神话和历史的龙王们呢? 林年从未真正跟明确过身份的初代君王动过手,就算是高架路上的那位神祇他也只是堪堪脱身罢了,真正能被冠以“龙王”的东西实力必然跟他以往交手过的所有东西有着翻天覆地的区别。 他们藏在历史之中,藏在神话里,匈奴王阿提拉、秦始皇帝、通古斯大爆炸、天启大爆炸...世界每一个角落传颂的神迹都有着他们的影子,他们就是历史,他们就是传说。 光是这股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伟大感,和蛮荒的历史感便已经能将他们的敌人压迫得窒息了。 ...简直就像是在准备与真正的神搏斗,向神挥刀。 “毕竟他们可是注定毁灭世界的君王啊。”校董中的那位中年男人幽幽地说,“次代种和初代种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在那通天的青铜古柱记载的时代里,每一位龙王麾下都有着遮天蔽日,伏脉千里的仆从,所谓尊贵的次代种不过是将军头领一类的人物,真正的‘王’自始至终都只有那四位君主。” “可我们终究绕不过他们,如果他们代表着人类的历史,那我们就要准备好杀死历史。”黑西装老人沉声道,“只有杀死历史,才能迎来未来。” “而想要杀死历史我们自然也需要可靠的盟友和致命强悍的刀枪。”少女看向林年。 每一位校董都将视线放在了林年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看这个年轻的男孩。宿命、战争、死亡从未有过如此真实地被放在了男孩的身上,而迎着这些沉重的东西他也是没有任何迟疑和负担地抬起了自己的头,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成排的明亮的烛光悄然摇曳。 “长江上中游的勘测已经逐步开始了,寻找青铜与或之王的任务已经正式立项,接下来秘党会将一切的侧重点放在白帝城遗址的踪迹上,我们计划在一年内获得重大的突破,如果可以最好直接能定位到长江内疑似龙王墓穴的遗址。”昂热说,“在这一年中你将做好随时响应召唤的准备。” “看起来我们时间紧迫了。”林年没有拒绝,他也清楚为什么唯独只有自己被提见到了这场会议中。 只有真正的超级混血种才有资格莅临王座,觐见尊贵的存在,而最终向他们提起屠刀的人也只能是他们,这场战斗将由他手持火把点燃人类与龙族浩大战争的烽火。 ------------ 第四百四十三章:合作 林年站在百叶窗前,伸手拨着百叶窗的叶片,从缝隙中俯视着雪地的停车场里一辆辆豪车启动,加热车身,覆盖在车表上的积雪融化为雪水流淌在地面上,轮胎在雪地里压出车辙慢慢驶下山路。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位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穿着黄黑色的紧身运动服在雪地里嘿咻嘿咻地登着自行车,根本不像是至高会议的权力者之一,而是误入的山地车协会资深会员,每天主要的话题就是争吵究竟市区路面上究竟是轿车快一些还是山地车快一些。 “我以为这次会议的结局会是不欢而散,但看来你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的确从你的老师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伊丽莎白·洛朗出现在了房间内,在她背后是虚掩着的套房大门,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 所有的校董都离开了,她却留在了这里,像是有什么话要跟林年说。 “与其让人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底线,不如直接将底线摆在桌上来谈判。”林年抽回了手指,百叶窗合拢了套房内昏暗一片,只留有几道细密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看着面前的伊丽莎白校董。 “原本他们想将曼蒂·冈萨雷斯那个女孩拿到谈判桌上对你进行压迫,但你表现出的绝对让他们临时打消了这个主意,很长一段时间你的师姐都不会被拿上谈判桌了。”伊丽莎白说,“他们原本是想利用第一个议题压迫你在第二个议题中进行让步以及妥协,但最后的结局还是超脱他们的掌控了。” “其实第二个议题才是这次紧急会议的论点,‘尼伯龙根计划’和白帝城遗址的发现。”林年靠着墙壁轻轻点头,“你之前在车上时说得不错,校董会提出的许诺很诱人,没有多少混血种能在那个计划前把持本心。” “血统是混血种最赖以为豪的东西,没有之一,我们所得来的权势,财富以及地位都是依仗着血统踩踏着骨骸建出的楼阁。”伊丽莎白说。 “为了完成计划他们不惜让我成为了临时的合作者,看起来校董们对这项计划报以很高的期望,难道他们真的想要将结束龙王时代的委任全数交付在我身上么,难道他们就不怕最后功高盖主吗?” 伊丽莎白看着窗边的林年摇头,“‘尼伯龙根计划’只是一个开始,在候选人的身上成功之后,下一步长老会就会着手进行‘尼伯龙根计划’衍生品的研究了,那时候才是‘尼伯龙根计划’真正启动的时候。” “衍生品?” “劣化版血统精炼、强化技术,思路出自于在那个歌剧院你得到的那只水蛭,水蛭的原本功效是赋予使用者全新的血统,类似于一次永久性的换血,可以让一个枯朽的老人重新容光焕发、脱壳新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老药...?”原本是十分庄重严肃的话题,可林年却哑然失笑了出来,他面前的伊丽莎白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到他笑完、讽刺完。 “龙族的血统存在着很多以目前人类科技无法探明的神秘力量,以他们的血清创造超级混血种不过是大材小用罢了,真正不可估量其价值的技术永远都是可以进行量产化的,劣化版的‘尼伯龙根计划’如若成功,我们将开启新的时代。”伊丽莎白说。 “新的时代?”林年收起了笑容,低头看着蜿蜒山路中疾驰而下的好车,由远至近传来的引擎咆哮震落了山间叶上的片片积雪,“看起来,屠戮所有座上的君主,杀死试图归来的黑色皇帝还不算是你们的最终的目标吗?” “那是老派秘党的目标,而并非新派秘党。”伊丽莎白坦然地说,黑色面纱下表情淡然,“时代变了,曾经一心屠龙的老人们死得差不多了,革命的火焰这种东西终究是会熄灭的,留下的只有余烬的温热。在日新月异的今天,人类在很多路上走了很远,而其中一条最为振奋人心的路叫做“科学”。” “远超旧时代的动能武器、核武器、能量武器、天基动武器...一百年前我们在龙族的面前还是孱弱的婴儿,只能凭借着冷兵器和黑火药进行反抗,往往杀死一只四代种都要付出成百上千的人命...但如今不同了,如果遇见四代种在对方尚未发觉之前,两颗由B-2A携带的钻地导弹就能将他送去龙王的英灵殿了,就算他侥幸逃脱也将是重伤,科技的力量已经进步到可以让被时代淘汰的龙族们敬畏的程度了。”伊丽莎白说,“人类在进步,时代在进步,于是渐渐的龙族乃至龙王不再是曾经老人们眼前那座逾越不过的高山了,人的视线总要看得更远,毕竟高山之后还有整片的大海和蓝天。” “我猜你们一定在私下都开始计算好如何瓜分龙族殆尽之后的世界版图了。” “加图索家族将会分到最大的一块利益蛋糕,其次是洛朗家族。”伊丽莎白·洛朗直言不讳地说,“未来的一百年终将是...混血种的时代!” 林年轻轻笑了一下,对此不可置否,靠在墙壁上打量着这个异常漂亮的金发女校董,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你想要什么,又准备付出什么。” “‘尼伯龙根计划’起先的候选人并不是你。”伊丽莎白说,“但在洛朗家族以及昂热的主控下,这一年内安排在你身上的功绩值得你挤掉原本的候选人上位,不然第一个被校董会召见的学生将是另外一个人。” 林年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在知道弗罗斯特·加图索是校董会里话语权最大的校董时,他大概就知道很多事情原本的走向了。 “那你又想得到什么?” “青铜与火之王就算在四大君王之中也是佼佼者,暴戾而恐怖,他的权能足以在平地拔起一座活火山,只要他的时间够多,他甚至可以引爆全世界的火山,令地球重回冰河世纪,无异于间接覆灭了人类文明。”伊丽莎白说,“而我猜没有什么能比掌控这位龙王的骨骸更能代表一位校董在长老会上的权势了。” 林年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面纱下那双幽幽的眼眸,“...洛朗家族终于想要向加图索家族递出手腕了么?” “大鱼吃小鱼,当未来龙族被屠灭殆尽时,谁也说不准最大的一只鱼会不会反手吞掉整张桌子。”伊丽莎白说,“我父亲在去世之前说过,加图索家族永远不可能成为盟友,他们之所以能合作是因为他的胃口还不够大,等到他胃口成长到能吞下我们的时候,他们动手的那一刻将会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 林年揣摩着面前这个年龄与自己相近女孩更深的心思,但却遗憾地发现对方现在所说的完全符合对方的立场,这就是一场权力相争的游戏,而他也刚好能在这场游戏里起到主导性的作用。 “人不狠站不稳,心不毒难立足。”他下意识念出了这句话。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她的中文也的确能支撑她听得懂这句话,咀嚼了一下话里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白帝城还处于寻找的过程中,挖掘作业也暂时无法起步,现在就开始讨论龙王遗产的划分是否太快了一些?” “一场战争永远是因为利益发起的,划分天下版图的卷轴本就应该在战争之前被挂在墙壁上天天瞻望。” “我是没可能与加图索家族合作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林年说,“那群人学不会真正的合作,对于他们来说掌控才是最好的合作方式。” “希望你能在觐见那青铜座上的君王之前考虑清楚骨骸最后的归属地。”伊丽莎白轻轻点头,做了一个道别的礼仪,转身走向了虚掩的大门,“洛朗家族的联系方式将会由昂热送到你的手中,作为你潜在也是选择可能性最大的的合作方,我们会考虑在近期内将见面礼送到你的手中。” “见面礼?”林年抬头看向她骨干婀娜的背影。 “位于中国你的情人代你掌控的当地矿产业公司。”伊丽莎白停顿了一下,轻轻拉开门时扭头看了一眼林年,黑色面纱下眼眸里蕴着光,“在合作之前我们总得知道你的一些情况...以及你的品味很不错。” “......”林年都有些不想解释了,任何的解释现在出口都会成为对方眼里的掩饰。 “顺带多问一句,你对那一处矿产业未来的预期是什么?” “预期?”林年想了想然后说,“第一吧。” “亚洲的矿业集团龙头么?胃口很大,考虑到现在你的那处矿产业的体量问题,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只要经受跨洋业务衔接欧洲这边倒也会容易很多,可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作为一份见面礼可能有些大,但却值得你的价值。”伊丽莎白驻足沉默考虑了片刻后颔首答应了。 林年微微张嘴又闭上了,市里第一这句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合作愉快,如果没有意外,洛朗家族将是你未来背后最强劲的支持者。”伊丽莎白在出门之前再度侧头回看了窗边的林年一眼,“...昂热看错人的次数很少,而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 第四百四十四章:第二道保险 伊丽莎白离开后,一直坐在套房深处的昂热走了出来,站在了虚掩的大门侧,轻轻拉开了门扉向外探视,无人的走廊上只有窗外的一缕白日斜阳洒进,这间酒店现在终于没有其他人了。 “‘尼伯龙根计划’是一项绝无仅有的馈赠,但看起来你不是太喜欢这项足以令任何人疯狂的礼物。”他将虚掩的门合上了,走到了茶几边坐下,端起了桌上的那杯琴酒浅嘬了一口,分着双腿扭头看着窗边目送着那辆银色轿车驶下山路的林年。 “起风之后是大雪,大雪过后过往将不复存在,所有东西都将被披上一层新衣。”林年轻声说,“我开始怀疑我们为之奔赴目的的纯粹性了。” “说说看?” “没什么好说的,可能这也是必然的过程,龙族被屠灭殆尽后混血种必然不可能安居幕后或就地解散,按照我今天所见的秘党们的脾性,最后一只龙王倒下瞬间的轰鸣就是开战时吹响的号角吧?一场由混血种内部展开的战争。”林年说。 “吃下树上的果子,就能成为新的神。”昂热说,“老一辈的秘党们用生命在复苏的龙族手中拖延出了时代进步的时间,大航海时代、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从蒸汽到电气,再到如今的第三次科技革命,人类已经开始探索宇宙了,那是就连龙族都未曾抵达的地方,我们有理由站在空天飞机、宇宙航空站里,位于地球的上方俯视那群古朽的神明。” 老人摇了摇头,“所以如今的校董会才能大胆地去构想龙族历史被彻底终结后新时代的构图,那片美景太过于诱人了,很多人都担心没有命活到那一天,所以‘尼伯龙根计划’出现了,他们想要一位征战者的出现,快速地终结掉座上的君王们,再依靠劣化版的‘尼伯龙根计划’延续自己的生命,直到大船触岸登陆新时代的篇章。” “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林年低笑着说,“至时新大陆上的土著会成为什么?新的黑奴吗?” “没人希望能看到那一幕发生,但我们迟早会面临抉择的。”昂热说,“我希望到那一天时抉择权在你我的手里,就算无法彻底主导整个局面,我们也能拥有说得上话的位置,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得在战争中获得足够的功绩。” “杀掉更多的龙王,掌控更多的遗产,直到拥有与校董会平起平坐的资本。”林年点头。 “洛朗家族如今趋向于与加图索家族对抗,两位校董无论是在高台桌上还是高台桌下,都在暗暗较劲,这种局面是最利于你发展的,如果你在接下来的屠龙战役中表现出了足够的价值,洛朗家族将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将你绑上驶向新时代的大船上。”昂热说。 “伊丽莎白,那个女孩心中的图谋不比任何人小,她很聪明,比很多人都聪明。”林年淡淡地说。 “但她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大概不到三岁吧?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年龄,对于你们两个来说都是”昂热笑笑。 “校长,你确定你说的这些话我听得吗?”林年多看了昂热一眼,才想起这个外表温和派绅士的老家伙骨子里其实满是混不吝的流氓气息。 “作为一所大学的校长,我很乐意见得自己的学生趁早成家立业。”昂热耸了耸肩,“在我看来丽莎再适合不过成为婚配的人选了,她的父亲死于一场政治阴谋的空难,作为唯一的子嗣她被架上了家主的位置,这意味着她可能就此失去了自主选择配偶的权力。只要你愿意展现自己去接近她,让她有那么一点喜欢上你,那么她就会觉得你们两人的爱情是纯粹的,不夹杂任何政治联姻的,之后的水到渠成会快到出乎你的意料!” “我以为你看伊丽莎白像看自己的女儿。”林年上下瞅着昂热,像是第一次任何这个老家伙。 “别这么看我...我可并非是在教导人如何去骗取一个女孩的感情,这些话大概我只会对你说,因为你是我看中的学生,比起让其他道貌岸然的混血种家族子嗣去拱这颗白菜,不如让你先下手得了,我还挺愿意作为你们双方的家长出面上台说几句话,聊一些爱情,聊些青春,聊一些你们以后的美好未来。”昂热淡淡地说道。 “如果丽莎愿意的话,那么和她一起陪嫁的将会是整个洛朗家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今天结婚,明天你就能以校董夫婿的资格坐在会议桌上,你摇铃呛声弗罗斯特,甚至还可以用准备好的香槟泼他一脸,他也只能对你吹胡子瞪眼拿你没有半点办法。”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林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你动心了我有办法安排丽莎再跟你见上几面,但能不能约她出去看电影跟进一步这点就得看你自己了。”昂热挑眉说,“但就这点上我对你很自信,异常的自信,看着现在的你就像在看年轻时的我。” “不了,我不会抱着目的性去追一个女孩。”林年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会主动去骗女孩感情的。” “你都是被动骗的,大概那些女孩的家长天天提防有猪拱了他们的白菜,把所有猪都给拦到了院子外面,但却从未想过先动手的会是白菜自己。”昂热微笑着杵了林年一句,“现在有多少个女孩子把心挂到你身上了?两个?三个?大一新生里我记得也有一个拥有两国王室背景的女孩在等着你的答复?” “校长,你这也搞得我很像一个渣男。”林年在老流氓的揶揄下显得有些狼狈。 “不同意,不拒绝,不负责。”昂热搓了搓手越看林年越面善了,“你真的没有读过学院里‘热队’的那群小伙子专门写我年轻时事迹的《昂热传》吗?” “喂喂,校长,你什么时候还有个人传记了?”林年更窘迫了。 “你不知道吗?那真是可惜了。”昂热怔了一下,摇头说,“那这个话题就暂时到此为止吧。” 这老家伙是逼着自己去把他的传记读一遍是吧? “对于白帝城的事情你怎么看?”昂热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林年的表情也为之慢慢转变了,从苦恼和无奈换成了沉默和严谨。 “如果藏在长江中的真的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寝宫,那么事情就开始变得麻烦起来了。”林年思考了一会儿说,“在中国就算是秘党们也很难把手插过去吧?更别提什么核弹洗地或者导弹轰炸了。” “所以校董们才迫切地需要一个伟大屠龙者的出现,长江这个地方很敏感,地域的局限性代表了与龙王发生接触战时我们无法准备过多的重型火力,如果他出现在海域上或者荒漠中,我们还能以军事演习的借口进行一轮战斧导弹的轰炸或者进行小面积的‘核试验’。”昂热点头。 “那执行部里准备怎么安排?”林年问。 “先进行尝试性的下潜寻找确切的白帝城遗址,我们大概会考虑派出探测性言灵的使用者进行挖掘作业,在找到白帝城之前可能没有什么需要你到场的事务,现在的你还在养伤期间,需要一些时间来调理恢复到全盛时期。”昂热说,“以及,对于这次针对疑似四大君王的屠龙任务,我还有一手重要的安排。” “......”林年没说话,看着昂热静待下文。 “你是这次屠龙战役的第一道保险,也是最重要的一道保险,但如果你失手了我们就需要第二道保险出场。” “第二道保险?” “我在中国找到了又一个具有‘S’级潜力的超级混血种。”昂热颔首,“到时候他会作为第二道保险登场。” “您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超级混血种?”林年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显得有些意外,大概当时昂热找到他时,那些校董们的感觉就和现在的他差不多。 就连疑似‘A’级血统的学生都值得派出教授团进行考核和审查,更别提‘S’级了,整个秘党都在全世界范围内撒网寻找具有资质的学生,找到‘A’级都得兴奋老长一段时间,但昂热却在短短时间内连续挖出了两个‘S’级,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老家伙的言灵并非是“时间零”而是类似“血系结罗”的某种雷达系言灵。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一个‘S’级学生将会在你的下一届进入学院,到时候我可能会拜托你成为他的引路人。”昂热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其他的超级混血种是什么脾气,但如果跟我不对头我可以揍他吗?”林年事先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在他看来越是优秀的混血种毛病越多...就像他自己,新的‘S’级想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林年一向不是很跟这种人谈得来。 “这个嘛...”拿着琴酒酒杯的昂热抽出一只手挠了挠眉头,“我觉得你应该没有这个机会吧?” “他很强?”林年抖了抖眉毛忽然有了一些兴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昂热摇头,“总之你到时候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 第四百四十五章:禁闭室 啪一声,曼蒂摔在了墙壁上,震得墙壁‘砰’的一声然后摔落在了地上,泥土溅在了她的脸和衣服上。 “呃——”她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如果喉咙里面的东西吐了出来,那她今晚上大概就得饿肚子了,刚才吃的那顿饭可是今天最后一顿了。 止住了呕吐感后,她吐出了嘴里的泥土,在周围狱友们的起哄声中皱着小脸重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囚服沾着的灰尘和土屑。 “还敢起来?”在她的不远处有人瓮声瓮气地低骂了一句,随后是急促的步伐声靠近,一只小腿足有她大腿粗的腿脚踹了过来。 这一次曼蒂学聪明了,不硬碰硬对方了,灵巧地一个下腰躲开了贴脸而过的腿脚,一个翻身正向趴在了地上短促的低吼一声冲了上去,擒抱住了敌人的水桶腰,灵巧地在对方挥手砸击之前绕到了她的背后,右手里偷抓的一把泥土猛地一下就糊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在曼蒂的身下,那身高足有两米的女人吼叫出了声,抬手就想把背后的这个毒蛇一样的婊子给抓下来,但却捞了个空,对方早已经双手按住她的脑袋一个翻身跳到了她的面前,一记撩阴腿再跳起来猛击咽喉部位,最后在那壮硕的身躯跪倒时,一记狠辣的膝撞结束了这场争斗。 鲜血泼洒在了泥土的地面,曼蒂面前的女巨人倒地了,而她却没有任何想要庆祝的意思,立马捂住了膝盖一脸纠结地蹦跶了起来,边蹦跶嘴里边喊着疼,大概是对方的鼻骨硌到了她的膝盖囚服下面的软肉都红肿了一大块。 真是作弊! 放风区域的刺耳哨声被吹响了,曼蒂一边抱着脑袋蹲下,一边悄悄地扭动着生疼的膝盖,心里直犯嘀咕。 面前倒下的魁梧女犯人在进监狱之前的言灵应该走的是肉体强化的路子,类似“青铜御座”和“不动御令”,现在就算失去言灵之后她的肌肉和骨骼密度也是正常混血种的数倍,在互殴的情况下言灵曾是“戒律”的曼蒂不要太吃亏了,但好歹她近身格斗在学院拿的也是‘A’,放倒一个【绿色区域】里只依靠言灵吃饭的野路子混血种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现在揍人一时爽,事后的后果却是有些令人头疼了。 围观的囚犯们尽数散开了,哨塔巨大的黑色铁门被打开,里面冲出了一队全副武装到牙齿的狱警队,在他们出现的瞬间,一个领域从狱警队最前面的人身上扩张开来,落到了每个囚犯的身上,每个人瞬间哀嚎出声躺倒在了地上浑身的皮肤下像是有蚯蚓在钻动一样。 言灵·血泉。 包括曼蒂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半蹲在地上勉强撑住了血液的躁动和逆流,领域的释放者冲到了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就给了她一警棍,将她打趴在了地上龇牙咧嘴的。 “第几次了?”领域的释放者,狱警队的分队长解除了言灵,防暴头盔下炽热的黄金瞳注视着曼蒂问。 “报告...不知道。” “我上次说过了,再出现斗殴事件你就得进禁闭室。” “报告,在这所监狱中没有自卫反击的说法吗?” 又是一警棍砸在了曼蒂的背上,疼得小姑娘闷哼一下,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想来囚服下的光滑背脊肯定出现了一条红印子。 “A5237犯人,注意你的行为。”分队长透着黑色的防暴头盔注视着地上的曼蒂,“按照你的犯罪历史像你这样的犯人应该被上提到【红色区域】,而并非是【绿色区域】的这里,你也别逼我提出申请把你临时上调过去。你应该是知道在那里的犯人都是过得怎么样的生活。” 地上的曼蒂没吭声,看来也是知道分队长口中【红色区域】的利害,她一旁的狱警队员弯腰检查了地上昏迷的高大女犯人的情况后,抬头看向了分队长微微点头示意没什么大问题,分队长这才示意准备收队。 “至于你。”分队长在收队之前低头看了一眼曼蒂,“这已经是你在来到这里不到半年以来的第十三次斗殴了,为此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作为警醒。” “阿sir别吧?你应该知道那群女强奸犯馋我身子才跟我起冲突的,长得细皮嫩肉,绝代风华也不是我的错啊。”曼蒂苦着个脸说。 “比起禁闭室你更想去一趟忏悔室?”分队长扭头看向曼蒂问。 “不了,禁闭室挺好,就禁闭室吧。”曼蒂立马改口了,从地上麻溜地爬了起来。 “......”分队长没说话,反手就是给了后脑勺曼蒂一棍子砸晕了她,才爬起来的女孩又华丽丽地扑街了,一声都没吭得出来。 “带走。”分队长看了曼蒂一眼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忏悔室只是分队长提出来吓曼蒂的,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切尔诺贝利监狱拥有数不胜数的不人道的地方,忏悔室只是其中一个,比之更为严酷的惩戒之处比比皆是,可地上的金发女孩却是怎么也不会被送到那些地方去的。 这个女孩的身份极为特殊,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上面的人一旦问责下来监狱里谁也担不起责任...就算她有一天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她最多也只会被关关禁闭,没有再进一步的惩戒。 “犯事之前真是傍上了一个好男人。”分队长冷冷地看了一眼曼蒂,挥手示意其他人把这个女孩扛上,转身走向了黑色的哨塔。 而另外一个魁梧的女犯人则是被人送去了另一侧,看离开的方向应该是送向了忏悔室,很显然这次斗殴的最大责任已经被推卸到了这个倒霉蛋的身上。 — — 禁闭室。 漆黑的,没有光源,没有声音,墙壁如迷宫一般凸起菱形的支角,整体看起来不像是监狱的房间,而像是现代的艺术的杰作。 在室内的正中央有一张金属椅子,曼蒂坐在这张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固定住了,就连脖子都被铐在了椅背上,双眼被黑色的布罩住了,浑身上下都没有可以动弹的地方,唯一能做的只有呼吸。 整个房间的墙壁都由最为先进的吸音材料打造,进入这间房间关闭大门后里面的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胃部消化食物的琐屑声,六面墙体都是用很低声音反射率的材料制成,这意味着就算你大声吼叫也只能听见微如细蚊的声响。 这里的环境超过了安静,达到死寂的程度,只有真正体验过绝对寂静的人,才能知道这种难以名状的恐怖,就算你想要嘶吼发泄,所有的声音都会被这所房间吞噬掉,无法宣泄的恐惧只会让你的恐惧翻倍,直到崩溃。 常人能在这里忍耐的极限时间是半小时,而在监狱中被投入禁闭室的犯人则是二十四小时起步,而这间禁闭室在切尔诺贝利监狱只是【绿色区域】里最为温柔的惩罚,而曼蒂也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第一次被关在这里,曼蒂几乎也是崩溃的,那种绝对死寂的感觉差些让她疯掉,但逐渐地她找到了排解自己恐惧的方法,那便是跟自己下棋,闭上眼睛后她仿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黑白棋盘,只要她将精力放在了棋盘上拨动上面的棋子,现实中的一切也将会过得容易一些。 又一次棋盘重开,曼蒂百无聊赖地跟自己下着棋,这种左手跟右手猜拳的无聊行径她已经做习惯了,可这一次棋盘上的变相却是超乎了她的意料。 她被将死了。 她被自己将死了。 很离谱...就像是对着镜子划拳,结果镜子里的自己赢了一样。 曼蒂一时间没反应得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在反应过来后神色就渐渐沉静了下来。 黑暗的禁闭室里不知何时多出了第二个人,也正是那位出色的弈手拨动了棋子战胜了她。 祂悄然站在了她的面前,为她取下了脸上的黑布。 在绝对黑暗的禁闭室里,黄金瞳微亮的光芒照亮了金属座椅上的曼蒂,在她面前站着的人微笑地看着她说,“看起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祂的声音直接传入了曼蒂的耳中,像是以某种力量包裹着,强行进入了她的耳中没有浪费分毫溢散到周围的房间里。 “可能我得重新定义一下‘过得不错’这个词了。”曼蒂叹了口气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打输了进医护室,打赢了进禁闭室,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啊。” “没有办法,为了计划你必须来到这里一趟。”祂苦笑着说。 “我知道,我知道。”曼蒂叹气,“但心里还是不好受啊,师弟呀,我的师弟呀...三天看不见师弟我心如刀绞啊!” “觉得委屈了?” “那是相当的委屈。” “没事,马上会更委屈。”祂笑道,“接下来可能要拜托你去监狱更深的地方一趟了,现在你待的地方只是绝对安全的【绿色区域】,而你最终的目的地则是最深处的【黑色区域】。” 绿色区域关押的犯人不过是‘C’级甚至‘D’级的混血种,这些小角色曼蒂收拾起来也费不了多大的劲儿,而再往上的橙色区域则是‘B’级与‘A’级居多,开始有了不少放在混血种里也是狠角色的家伙了。紧随其后红色区域则是关押着重大案件相关的危险人物们,清一色的‘A’级,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货,而黑色区域...曼蒂只知道那里关押着的是切尔诺贝利监狱真正的怪物,或者说整个监狱当初也只是为了那些怪物修建起来的。 每一个区域的管辖制度天差地别,越深区域的犯人越是特殊,像是现在曼蒂所待着的【绿色区域】跟外界的普通监狱没什么区别,但听说到了【红色区域】里面的制度就相当匪夷所思了,完全令人想不到监狱还能那样做。 “...师弟现在怎么样,醒了吗?他还好吧?”曼蒂并没有拒绝祂的安排,毕竟从那一枪打在林年身上后,她就明白了接下来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都是对方的计划,而她也只能顺应这个计划来到了这里,所以比起接下来注定要经历的事情,她更关心监狱之外她无法触及的一些事。 “醒了,他现在很好,从未有这么好过,捣乱的家伙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他在蛰伏与沉眠之后即将等待他的是青铜与火的试炼!”祂淡笑着说,“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太子’的王座奠下基石,他注定成为新时代的主人,而你也将是他最忠诚的仆从!” “但愿吧。” 但愿那时他还记得我。 曼蒂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房间已然一片黑暗,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就连叹息声都被收走了,黑色的死水里不起半点波澜。 ------------ 第四百四十六章:暴动 又是一年开学季。 1月20日,卡塞尔学院再度进入了忙碌的学习时节,说是春季开学,可明眼人都能看见钟楼塔尖上还藏着几片未融的积雪,学生会的干部有以此说事想要争取到延迟一个星期开学的机会,但很可惜被院方无情地驳回了。 CC1000次快车照例穿过白雪皑皑的红松林,跨过旷野疾驰到山下,大一学生们在踩着积雪重新踏入校门口后也算是终于脱掉了新生的皮,肩膀和脸蛋上终于看得见一丝沉重的使命感了。 半年以来的课程和实践基本上已经把他们原本固有的三观给击碎得差不多了,现在大家都显得秘党化严重,寒假里几乎每一天都皱紧了眉头盯着窗外的城市思考人类命运这样宏大的主题...这倒算是新生们的常态,等到大一彻底结束进入大二的时候,他们大概才会知道思考过多是会掉头发的,龙王苏醒没等到就得先秃了头。 寒假期间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在聚在一起后也免不了讲起了这些有的没的是,比如某位大一的学妹在家乡遇到了疑似混血种的行踪,跟进调查后毅然决然下黑手背后偷袭打晕了对方,结果发现打的是友军把执行部外勤任务的学长给摁住了,局势所迫只能强行加入了该任务,跟学长并肩作战一起成功捣毁了敌人的老巢,将所有坏人绳之以法解决无数良家少女于水火中... 又比如某位学弟寒假在知名遗迹旅游,试图找寻些龙族历史痕迹时,忽然发现了有人兜售疑似炼金物品的东西,跟进调查竟然后竟然查货了一条违法文物交易的商路,当下直接通知执行部大军压境,事后依法缴获文物数十件,炼金物品三样,记大功一件日后加入执行部可期... 这类事情比比皆是,大家在接触龙族文明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走在路上看谁都像隐藏的危险混血种,看什么东西都像是蒙尘的炼金物品,为之不少人也闹了很多笑话,但也巧之又巧地撞破了许多非法的勾当,一整个寒假跑在枪林弹雨之中倒也过得精彩纷呈。 如此一来新生们对未来进入执行部的日子就更为期盼了,神秘的龙王古墓、凶狠的危险混血种、激动人心的收网围剿...只可惜这些刺激到极点的任务都跟他们这群新生沾不上边——亦或者说跟大多数新生沾不上边。 麻烦事总是会惹上身,这个道理放在林年身上或许再合适不过了,康复训练才刚告一段落后,执行部就跟催命鬼一样通过诺玛一则消息把他请去了部长办公室喝茶,他就连正式行课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已经坐在了那张熟悉的椅子上,看着办公椅对面男人脸上的金属铁面了。 根据诺玛统计,他算是近一年内进入这个地方次数最多的人,别人打死都不想来的地方他却像是回家一样。 “说吧。”林年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面无表情的施耐德,“这次又有什么事?” “不急,在说正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施耐德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有意思的问题...身上的电极片已经取掉了,根据医护部的人说现在我的肌肉量和体能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八九成了,新陈代谢和内脏的各项指标也相对正常,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期间甚至还抽空去装备部进行了一次体能测试,玩爆了几挺机枪和跑步机,用他们的话来说现在我也是十挺机枪之力的强者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你的全盛时期吗?”施耐德审视着林年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的体格问。 “部长...你见过我的全盛时期?”林年笑了笑。 “没有,但你可以让我见识一下。”施耐德点头,“最近切尔诺贝利监狱那边出了点问题。” 林年悄然坐直了,脸上的松散也消失不见代为了严肃和警惕,“什么情况?” “发生了一起暴动,策划者不明,跑了点危险人物出来。”施耐德淡淡地说。 林年眉头缓缓皱紧了,正想说什么,可施耐德却立马开口又说,“不用担心她,她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待得好好的,或者说这次正是托她的福,才能及时堵住缺口没有让暴动发展得更加严重。” “托她的福?”林年没理解过来施耐德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了,她真正的言灵是‘戒律’,暴动发生在切尔诺贝利监狱较为深处的腹部区域,属于高危区,从里面跑出来势必会经过她所在的安全区,监狱的管理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暴动发生后立刻找到她进行了合作,利用她的言灵进入高危区域镇压了大部分试图越狱的犯人,但可惜还是有几个人逃走了。” “......”林年忽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你难道希望她成为在逃犯人的一员么?”施耐德似乎看出了林年的心思。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就得亲自去猎杀她了。”林年轻声说,“这次执行部的任务大概就是让我出手去找到这些犯人送他们上路吧?” “杀不杀随你,监狱的管理层向秘党申请了协助,要求是尽量在不杀死逃犯的情况下将他们带回去。这是一个欠人情的机会,如果你能成功找到这些人把他们压回监狱,说不定你还能有机会跟她见上一次面,毕竟那个监狱里从来都不允许探监,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施耐德淡淡地说。 “这个任务可能会花费我整整半年的时间,学校里的课程怎么办?”林年思考了一下问道。 “大一下半期的课程你是上过一次的,你只需要在期末的时候赶回来考试就行了,你将有整整半年的时间完成这个长期任务,你的言灵太适合不过追捕了,对于那些混血种来说‘时间零’或者‘刹那’的拥有者就像是幽灵一样,随时都可能夺走他们的性命。” “花半年时间进行一场混血种的猎杀任务?怎么感觉像是在提前培养一个王牌杀手出来,以后校董会想杀谁就直接下任务给我让我抽空跑一趟?”林年笑了笑。 “这一点就看你怎么想了,毕竟任务要求是尽可能留活的,如果你嫌麻烦也可以带死的回来,毕竟他们是被剥夺了人权的危险逃犯,追捕的时候下手重了一点也情有可原,没人会因此对你问责。” “一共跑了几个?” “五个人,越狱时是一个团伙,在离开俄罗斯后拆伙跑到了世界各地。”施耐德拿出了档案文件放到了桌上,分别将五张照片推到了林年的面前,“暂时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分别出现过在日本东京、美国洛杉矶、古巴哈瓦那、以及阿富汗战场这四个地方。” “真是有够天南地北的啊。”林年盯着那五张照片记忆住了上面五个人的外貌,叹了口气,“我猜这次任务背后又有校董会的影子?” “他们想看看你恢复得如何了,这是一次比较简单的任务,五个‘A’级混血种拿来试刀再适合不过了。”施耐德说。 “那我多嘴问一句,这次为期半年的任务我能多带个人吗?”林年抬头问。 “你想带谁?楚子航?”施耐德皱眉,“这是一次单人任务,对于他我有其他安排,他不像你一样学习过全部大一下半期的课程。” “不...你误会了,我是想带上我姐。”林年摇头,“她精通的语种比我多,尤其是西语和日语,我想的话一路上带着她挺方便的。” “......”施耐德抬头看着林年感觉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就如你说的一样只是五个‘A’级混血种罢了。”林年也看着他,像是在述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没什么难度,有我在,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一次旅游罢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施耐德依旧注视着他。 5个‘A’级的在逃混血种,能从切尔诺贝利监狱那种地方逃出来,每一个都是危险混血种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批,正常的精英专员追查这些家伙都得做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但林年却要带上他一直以来最为重要的姐姐? “我当然知道,我也有我的打算,不然我也不会开口这么要求你了。”林年点头依旧坚持。 “我要考虑一下,这是校董会直派的任务,做出人员调控需要上报审核。”施耐德沉默了一下说,这件事他不可能当场拿主意。 “那就上报校董会进行审核吧,我会耐心等着你的消息。”林年站了起来轻轻颔首后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还特地带上了门。 ------------ 第四百四十七章:超级混血种 “你要离开学院半年?” “可能没那么久,但预估是半年,如果快的话,三四个月就回来了。” 百货大楼服装区,楚子航和林年背靠背坐在地上,他们的双手被麻绳捆绑在了一起,脑袋上罩着黑色的口袋,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聊天。 “什么任务会耽搁半年的时间,我在执行部进行过的两次任务最久的一次不过一个星期。”楚子航问。 “沙滩那次?” “不,是另一次。” “‘A’级任务?” “‘B’级,解决一个走私案,调查和跟踪线索花费了很长时间,实际收网只花费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我这次任务有点特殊。” 安静的百货大楼内‘叮’的一声,在不远处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了,电梯里面有人往外投出了一颗烟雾弹,白烟迅速弥漫了半层楼,随后数个黑影悄然从电梯中摸索了出来,矮身躲藏在烟雾中缓慢移动。 “下半学期的课程呢。”楚子航问。 “我提前半年入学跟着上一届的大一读过一段时间的课,到时候完成任务回来复习一下应该就能直接考试了。”林年挤着楚子航往后面挪了挪,免得被涌过来的烟雾呛到了。 从烟雾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楚子航的肩膀,随后被绑在一起的两人被人拉着强行站了起来,立刻就有人递出刀子为他们解绑,但才解到一半一颗子弹忽然飞出烟雾,伴随着雷鸣般的枪声,一片片弹幕扫射到了白烟中。 血花溅起,林年和楚子航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试图解救他们的人被打翻在了他们身旁,可他们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聊自己的事。 “我这次任务会带上我姐一起,所以大概这半年你都找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跟所有听见这个消息的人一样,楚子航也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想带她出去玩玩而已,校董会公费旅游为什么不去?”林年微微侧躺了一下带着楚子航一起躺在了地上,后脑勺靠后脑勺躲避着交火两群人射得到处乱飞的子弹。 “执行部能找上你的任务一般直接代表着风险,你这是在将她置入你的风险之中。”楚子航说。 “我有这个自信在所有人眼中所谓的风险里保证她的安全,对于我来说这将是一次任务,而对于她来说这只是一场会踏足四个国家的旅游。”林年轻轻摇头。 “你不该有这个自信。” “不...我必须有这个自信。” 楚子航不说话了,陷入了思考,他很清楚林年的性格和做事风格,这个男孩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身后最重要的人,那么这一次对方的目的也将是如此...而作为朋友的他也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百货大厦里的枪击渐渐结束了,随后抽风机开始运行,白烟渐渐散去露出了地上横七竖八趴了一堆的‘尸体’,身穿着卡塞尔学院的作战服,被弗里嘉子弹击中后走得都很安详,但个别倒霉蛋也是满身红看起来在白烟里吃了不少弹幕,躺在地上完全分不清头脚。 百货大厦的安全通道被打开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生小跑进来,给每个人进行注射,地上躺着的学员们也纷纷幽幽转醒来,四下张望之后看见林年和楚子航依旧被捆在地上不由脸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而另一群从各个展柜作为掩体的家伙则是翻身出来举着手里的枪械欢呼出了声音。 “第18次对抗,人质营救失败,恐怖分子组胜利。”角落里一直观察着现场的教官走了出来宣布对抗结果,从安全通道中进来的教员们开始依次将这层楼中模拟百货大厦的布局还原,为下一次模拟对抗做准备。 “什么时候走?” “大概明天,走了就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说不定到时候回来就直接读大二了。” “这件事你跟恺撒说了吗?” “说了,毕竟之后都没时间‘指导’你们了,我警告了他在我不在的时候千万别乱来,现在我也警告你一次,毕竟你是有前科的。”林年轻轻一用力挣断了绑住自己和楚子航手腕的麻绳,正想过来解绳的“恐怖分子”尴尬地收回了手里的匕首。 “我知道轻重。”楚子航站了起来。 “不,我觉得你不知道,所以才会特地再单独警告你一次。”林年回头盯了他一眼。 “......”楚子航对此以沉默回答。 “以及,别让维乐娃她们知道了,那群人要是知道我要走半年,我今晚估计别想回宿舍了,铁定被她们拉到什么欢送聚会上。”林年顿了一下提醒道。 楚子航站起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点了点头,“要注意安全。” “D组的训练也结束了...接下来该特别组了。”教官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林年用力拍了拍手掌,“林年,该你上场了!还是以前的老规矩。D组的胜者组也开始准备,演习将会在十分钟后开始,课题依旧是人质解救。” “教官,继续让他当人质,他说他想再休息一下。”林年点头答应后指了指楚子航,后者顿了一下看向教官,见教官同意后干脆地重新坐在了地上,又被人给绑上了手脚。 他抬头看着林年,林年也正低头看着他,“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自由...可有些时候你总得证明给人看你的确配得上绝对的自由。” 他接过了一旁一个学员小跑递过来的防护装备穿在了身上,慢步走向了安全通道,路上顺手摸出两个弹巢往天上轻轻一丢,双手抽出柯尔特1851经典老式左轮一晃就将弹巢稳稳地填了进去,轻轻一甩后拇指捻动弹巢旋转,随手就插进了快速拔枪套里。 不远处那群“恐怖分子”都在做着深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每个人的心脏都在砰砰跳,握住枪柄的手心开始出汗又立刻被手套给吸收掉了。 林年走出了安全通道外待命了,在现场被恢复之后,无关人员相继离开,被装修成百货大厦里楼内再度陷入了死寂。 楚子航坐在过道中央一言不发忠实地扮演着人质,在四周各个角落“恐怖分子”们屏息凝神注意着每一个角落。 ‘S’级会从哪里来?电梯门口封烟推进,还是排气管道突然袭击,总不可能是绕到窗外破窗而入吧? 他们不得不这么紧张,因为‘S’级是唯一一个在模拟对抗上自己一个人就是一支小队的存在,而屡次的战绩也证明了对方拥有这个实力,在无数次人员悬殊的对抗中,往往败北的都是占有优势的一方,而单枪匹马的林年总是赢,至今没有败绩可言... 就在“恐怖分子”疯狂揣测‘S’级计划的时候,安全通道的门被一脚踹飞了...是的,安全通道的大门一口气被踹飞了出去撞翻了远处的一片假人,之后一个黑影紧随其后飞了出来! 所有人没有在乎飞出去的门板,第一时间就调转枪口对准黑影开枪了,弗里嘉子弹爆出的血雾瞬间就笼罩了半空中的黑影,而黑影也十分配合地落地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开枪的所有人才定睛一看,发现被丢出来的是居然一团懒人沙发? 而在之后抓住了这个间隙的门后等待的人冲了进来,就像狂风席卷入境,这家伙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在肉眼的捕捉中只能看见一道快到模糊的影子,甚至无法分辨是不是人形,那摆臂的呼啸风声让人误以为从身边擦过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辆引擎咆哮油门踩死的超级跑车! 四秒...不,两秒,两秒不到的时间,安全通道到人质之间整整五十米的距离就被缩短到了零! 在这之前几乎没人会相信有人能不依靠言灵只凭借肉体的速度能在两秒跨越整整五十米的距离,但现在冲进来的这个家伙却是硬生生做到了这一点。 这两秒的时间太快了,“恐怖分子”根本连枪口都无法瞄准这家伙,只有一个反应最快的人提前锁定了人质的方向扫了两枪,可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子弹的确在空中爆出了血花,但对方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肉身拦子弹,这两颗子弹在命中之前就提前被打爆了。 坐在地上的楚子航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随后被一股巨力抛了出去飞了,他全程一动不动等待着落地,啪一下摔进了一团柔软的东西里...是那张最先被丢出来的懒人沙发! “集火——”有人高声大吼,可还没吼得出声音就哑住了。 他发现他们的目标已经一个助跑后猛地高高跳了起来,豹子一样跃出一跳到了三米以上几乎需要他们仰望的高度,在空中倒悬着以一个一览无遗的角度俯视了楼层里掩体后的所有人,那双眼眸鹰似的倒映出了每个猎物的脸。 掩体后的六道枪口慢慢支了出来,开始移瞄准向空中的林年,可在他们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前快速枪套中的两把左轮手枪被拔出了。 左轮被拔出的一瞬间,两个弹巢里共计十二颗子弹几乎在瞬间倾泻出去了,百货大厦内的所有人只能听见一声震耳欲聋刺耳到极点的爆鸣声,随后六朵血花在各个角落爆开了! 林年一脚踹在天花板上加速落地,半跪着陆后左轮枪甚至被重新插回了枪套中,但里面的弹匣却是被清空了,背后六个倒地声齐响。 他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刚好站在了楚子航的面前,看着懒人沙发中的男孩轻轻按了按不存在的牛仔帽低笑着说:“怎么样,帅吧?” ...看来有些人被称为“超级混血种”不是没有道理的。 ------------ 第四百四十八章:长途 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顶上天窗的落叶缝里,一道温和的阳光斜斜地照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大门前的门槛上。 这不是施耐德第一次来校长办公室了,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跨过了门槛站到了屋子里,抬头看向那包裹着整个空间的书架,在数米高的长梯上西装革履的昂热正伸手取出一本书籍,红松鼠在他的肩膀上跃过,攀爬跳动在书架之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一股宁静的气息。 “校长。”施耐德看着高处的昂热微微颔首。 “施耐德么?我记得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你来早了十分钟。”昂热将书籍上的灰尘掸去,翻开书页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如果打扰到了校长,我可以在这里等十分钟。” “不,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昂热把书插回了书架里。 待到施耐德眨眼时,梯上的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书籍不知何时被插回了原来的地方,紧接着老人的声音才从二楼的深处缓缓飘来,“想喝点什么?” 施耐德拖着氧气瓶小车缓慢走上了阶梯,看见了在茶叶柜前精心挑选的昂热:“白水就行。” 昂热关上了茶叶柜,带着装茶叶的陶瓷小罐走到了桌边坐下了,为自己冲上了一杯茶,而施耐德的杯子里则是按他的要求上了一杯白开水,热腾腾地冒着水蒸气,穹顶的白光倒影在杯中像是一轮日光,随着水光的涟漪变换着形状。 “白帝城的勘测已经正式开始了,执行部垄断了长江沿岸市面上的所有的陶瓷碎片,在循迹而上后在中上游地段的黑市里发现了大量的古老青铜正在倒卖。”施耐德嘶哑地说,“青铜碎片的数量很大像是从某种庞大的东西上剥落下来的,考古研究组判断年代至少在一千年到两千年以前,传说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便是由纯粹的青铜制造的城市,如果水下真的藏着我们要找的东西,那么一旦它被发掘将会是一场足以载入人类史册的巨大发现。” “同时也是秘党迄今为止最为浩大的一场战争的开幕宣告。”昂热说,“几十年前随着三峡水库的修建,水位上涨,白帝城外城主体被淹没,在外城尚且存在的时候我们当时就进行过实地勘测,却只找到了一座平凡无奇的古城与古人修建的白帝庙,并未找到所谓的龙王的青铜宫殿,所以一直以为青铜城的传说是谬传,就算有也没有在瞿塘峡。可直到今天巨量的青铜又被从长江中打捞了出来,我们又才知道白帝城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可现在的水况直接导致遗址发掘难度上升了数十倍,如果这是老天可我们开的玩笑,那这个玩笑可真让人想一拳砸在祂的脸上。” “倘若白帝城的‘里城’真的存在,那他大概率应该就在外城的附近,我们已经将勘测点可以缩小到瞿塘峡附近的水域中,寻找最符合风水的龙气汇聚之地,毕竟历来龙族寝宫的选址都暗合阴阳风水之象。精通风水的历史系教授已经开始全面停课调回了。”施耐德望着水波沉声说。 “学院的图书馆也暂时停用,所有相关专业的教授近期都在翻查白帝城外城周围的长江地貌和水文图集,如果白帝城周围找不到,就只能将目标放到更上游的地方,毕竟诺顿修建的‘白帝城’与现实的白帝城可能是两座完全不一样的城市,不一定就在瞿塘峡的位置。长江这条大江可以孕育的风水龙脉实在太多、太多了,符合建城的地址星罗棋布,若是想要一步一步勘测过去花费的时间可能需要数年或者更久。” “阴阳无处不在,风水无处不在...可我们拖不起那么长的时间,我有种预感,在一年之内我们必须得到阶段性的突破,起码找到白帝城的入口。”昂热摩挲着茶杯的杯口,注视着杯中如黑渣般覆盖杯底的茶叶,“至于风水上你们的调查陷入了误区,你们应该复原千年前瞿塘峡的地貌图进行风水观测而并非是今日的。” “以千年前的地貌进行勘测,这样会使本来就缓慢的进程变得更加缓慢。”施耐德低声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昂热注视着施耐德铁面下银灰色的眼眸。 “不是我们偶然找到了白帝城,而是白帝城要找上我们了。”施耐德沙哑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厉的气息。 “在地震之前群鸟腾飞于空,万兽奔走于林,而在龙王复苏之前往往也有微小的征兆悄然发生着。”昂热轻声说,“我们现在发现这些征兆并不算晚这是好事,只要能在寝宫中的龙王真正复苏之前找到他,我们就能赢下这场战争!” “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白帝城,那下潜的人选将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施耐德说,“龙王的寝宫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踏足的,就算位不见王影,宫殿内也应该存在着数不尽的危险和恐怖。” “炼金机关、龙侍、亚龙种的嗜血生物...在疑似存在纯血龙类的巢穴里永远不缺这些烦人的东西,我曾经只身探索过一次次代种的陵墓,要人命的并非是棺椁中的龙类,而是沿途上各种数不胜数的机关,甚至有些陵墓本身的构造就是置来者于死地的大阵。”昂热点头说,“在人选的方面上一定要慎而又慎。” “校长没有推荐的人选吗?”施耐德低声问。 “不能轻易拿他冒险。”昂热读懂了施耐德的意思,却是摇头放下了茶杯目光平淡地看向楼下书架上掠过的绯影,“龙王寝宫的下潜需要的技能和知识很多,需要专业的下潜人员进行勘察,就算他是所有人眼中不折不扣的超级混血种,但在水下那种极端环境中他的战斗能力会被约束到最低!” “如果真的需要他到场,我也会安排他在船上作业,进行安保工作和意外发生后的正面接触战,战场的范围也必须保证在江面之上。”施耐德缓缓点头附和了昂热的看法,白帝城必然深藏在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水下,那种环境存在着巨大的水压和氧气问题,就算是超级混血种在那种情况下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必然十不存一。 “现在最好的打算是在我们发现真正的白帝城时龙王还尚未苏醒,如果能找到他们重生用的‘茧’那么这场战役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一条生命。”昂热说,“下潜进入龙王寝宫的混血种可以不是血统中最优秀的,但必须是经验和胆识最丰富的。” “至于这个,我的心里已经有两位人选了。”施耐德说。 “那样最好,在挖掘任务真正开始前提前对他们进行下潜培训,不要过早透露风声,我不希望太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垮他们了。”昂热嘱咐。 距离龙王的宫殿真正被发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现在他们能做的也仅仅像是现在一样未雨绸缪,将一切都算进计划里,一位初代种的苏醒值得他们报以全部的精力做好准备,整个秘党也正是为了这种时刻而存在的。 “还有另一件事。”施耐德喝了半口杯中的水润了一下干枯如草的褐色嘴唇。 “有关他的?”昂热为施耐德的茶杯里添水,“我知道那件事,不用管他,试着不要把他当做一个工具,而是把他当做一个男孩。” “男孩?”施耐德轻轻抬头。 “一个男孩,总会期望着和心爱的女孩一起走遍天下山水。”昂热轻笑着说,“在一路上,他们会遇到艰难险阻,阴谋诡计,而男孩总会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末了,他又收起了笑容,迎向施耐德不解的眼眸低声说:“这是必然的过程,一个人想要真正的强大,必将无畏弱点昭示天下,再露以铁腕,震慑宵小,以此归心。” ------------ 第四百四十九章:旅游杂志 “雨伞。” “check.” “万能转换插座。” “check.” “折叠衣架。” “check.” “护照,签证,现金。” “我快要不会念这个英语单词了!”CC1000次快车的站台上,林年和林弦两个行李箱边叉着腰好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就要踏过鸭绿江的派头,颇有一种上个年代准备北漂打工的年轻人的感觉。 “第一次旅行,东西总得带齐。”林弦笑着把林年头上斜着戴的遮阳帽给扯正了。 “心情不错?”林年低头看着一本杂志,书上封壳用港台娱乐八卦周刊风格的鲜艳艺术字体错位排着两行大字,《情侣旅行即分手?四国游历最该注意的几个事项!》。 杂志名很长,长得能给日本当红的轻当书名,可这玩意儿却又的确是一本旅行指南,封面上分割区块的插图分别配着林年此次出行必将到达的四座城市的图片,东京是喷发的富士山,纽约是向海的自由女神像,哈瓦那则是街灯亮起的夜晚街头,而阿富汗…阿富汗是巷战里一个双手举过头顶穿花衬衫AK压枪的黑叔叔… 看起来挺扯的,正常人瞅一眼就能从那秉持着“一寸长,一寸强真理”的杂志名看出这鬼东西不对劲,但林年还是冲着右下角杂志总编署名的“诺玛”这个名字翻开看了几眼,然后意外的发现内容确实一顶一的靠谱。 杂志开篇就为林年和林弦制定了游览四个国家先后顺序,建议他们先到就近的纽约,直接入住位于上东区的Lowell酒店,走几步路就能到博物馆大道和时尚街区,几分钟路程到时代广场,闲得无聊还可以去中央公园喂鸽子… 杂志贴心推荐林年最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纽约的事务处理完毕,在繁华的大都会渡过寒冷隆冬后,于三月时节直接奔向机场飞向日本,落地东京的樱坂看初春盛放的樱花。 至于为什么不是去数百棵樱花树栽种的千鸟之渊而是樱坂,杂志给出的理由是虽然樱坂左右只栽种了二三十棵樱花树,但却是神作《CLANNAD》的取景地,而这部动漫刚好也是林年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动漫之一。 第一次读到这里的时候,林年都忍不住翻到封面瞅了瞅这杂志总编的名字,诺玛虽然人工智能很高但也没高到这种程度吧?现在大数据已经厉害到可以根据他的浏览记录自动安排行程了吗?这委实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而后杂志的内容还真证明了他的不安是正确的…在日本篇往后翻的地方有几页被标注着18禁,但林年仗着过了1月1日今年虚岁18,十分硬气地翻了进去,发现里面还真推荐了日本特色风俗的项目,上到周边漫画影碟,下到居酒屋酒吧和按摩养身店,事无巨细,罗列整齐,任君采撷。 嘿呀…好家伙! 林年心里直呼好家伙,这玩意儿细节到哪家店的外籍打工女孩最多都罗列了出来,还特别开了个二合一页,把几个有腰有腿颜值在线的小姐姐罗列出来top10!而且top前三的全是明晃晃的金发,三围、特长、兴趣爱好、性格和服务项目都列了个一清二楚,如果撰写这篇文章的是一个人的话,那这家伙必然是一个经验老道且深知不食烟火的“S”级内心那点弯弯绕绕的好色之徒! “锦带桥分而不和缠缠绵绵式是什么鬼东西…” “什么?”一旁的林弦听见一旁林年小声的嘀咕撩了一下耳发好奇地凑了过来,“你在看什么东西,这么认真?” 啪一下,林年就把杂志合拢了,面不改色地扭头看向远处说:“啊,车好像来了。” 林弦愣了一下回头过去,身后的林年撕拉一下就把杂志里特定的那几页给撕了下来,内心哀叹诺玛这个学院秘书真是没学好,回去一定要跟校长打打小报告清理一下信息库里的垃圾…然后顺手又把撕下来的部分整整齐齐地叠好揣在了兜里。 “发车好快啊,下次我想去芝加哥玩的时候你也把你的学生证借我呗?”在他身旁林弦垫了垫脚望着远处遥遥传来嗡响声的地方说。 在远处CC1000次快车呼啸着冲出了红松林,卷起几片枯叶贴在流线型的黑色车身上,列车减速缓缓停靠在了月台边上,车门打开林弦一马当先地就把两个行李箱给提进去了,林年连伸手摸箱把手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上了车后把行李箱交给了车上的乘务员,整辆火车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乘客,十分随意地找了一个靠舷窗的位置坐下,乘务员过来询问要什么喝的,林年要来一杯水,而林弦则是点来一杯热可可。 “还在翻那本旅游指南?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了吧?我记得你暑假就满世界跑了好多个地方,还照了加勒比海的照片发给我看了。”林弦看着专心研究杂志的林年说。 “那不一样的,任务是任务,旅游是旅游,任务只需要我人到,执行部会给我规划一切行动计划,但旅游不一样,肯定得挑有趣的路线走。”林年认真地看着杂志的“纽约篇”回答。 “但我听说你这次公费旅游是有指标的,路上不也需要定期完成一些任务吗?”林弦把手藏在了黑色毛衣的袖子,捧着稍微有些滚烫的陶瓷杯喝了一口热可可。 “不是特别的麻烦,我拜托了另一群人帮助我沿途的任务,主要时间我们还是自己玩自己的。”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旅游?”林弦扭头看向舷窗外一闪而逝影影绰绰的红松林,“以前我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春游去海边玩沙子了吧,没办法,穷得叮当响,家里最贵的东西就是那根承重了,再远的地方就没钱去了。” “姐,你当时饿昏了头啊,最穷的时候哪儿有什么承重柱啊,那是桥墩…” “喂喂喂,我们虽然穷但还没穷到那种境界好吧…我们那时候旅游每次去的都是去海边,毕竟我们的城市就在海边,去海边的次数多到我记不清了。你每次去海边都只堆沙子不下水,我最开始以为你喜欢沙雕,后来才发现你不会游泳。” “…能不能别提这事儿。”林年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那时候可爱玩沙子了,因为那时候你只会玩沙子不会游泳…我就想办法潜泳到你身边悄悄把你的游泳圈给取了,让你自己游回来。”林弦喝着热可可歪头瞅着林年笑,“你也不蠢,边挣扎边扯着嗓子喊救命,把救生员都给喊过来了。” “嗯,我当时看到救生员向我游了过来,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的,但我没想到他是来把我丢得更远的。” “我当时跟他说我在教你游泳,让他把你甩远一点我就考虑跟他一起去吃顿饭。” “哦,怪不得当时他丢我出去的动作感觉像是在掷铁饼…你那纯粹是想淹死我骗保险吧?” “嘿,不然你怎么学得会游泳?” “好像有点道理…”林年翻了个白眼,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杂志上了,“下午到纽约后第一站先去酒店开房,诺玛已经帮我们预约好了,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了,之后再去一趟大都会博物馆。” “你什么时候对博物馆有兴趣了?” “不,我只是去见一个人。”林年摇头说。 “博物馆见人?什么时候你纽约还有朋友,男的女的,需要我回避吗?”林弦轻轻挑起那不需要画就秀气漂亮的柳眉。 “女的,谈些正事。” “我的小男朋友终于忍不住劈腿咯,当着我的面都敢勾搭其他女孩子了,以后还得了不得带回家里来?”林弦伸手捏了捏林年的脸蛋,手感极佳关键是对面还不敢躲。 “那你要一起去不?我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林年被揪着脸蛋斜眼看她。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倒是要看看哪个白菜赶拱我家的猪,养了这么久的猪说没就没啊?”林弦笑道。 林年顿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继续闷在那里翻自己的杂志了,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掠过千影山湖的舷窗上模糊地倒映着两张同样的浅浅笑颜。 ------------ 第四百五十章:理由 CC1000次火车到芝加哥火车站后,一下车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就在门口等着姐弟二人了,司机为两人打开后备箱将行李塞了进去。 “学院这么气派啊?派这么好的车来接我们?” “不是学院的车。”林年回答。 林年和林弦从两边钻进了轿车里,座椅加热立刻将他们身上的寒气给祛除掉了,下载了几十个G的液晶屏平板放在中间的娱乐中控设施上为两人到机场的这段路解闷子。 “要是以前我们家沙发有这玩意儿可舒服多了。”林弦感受着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感,扯了扯毛衣的领口露出了一脸惬意的笑容。 “我下次就问问宾利的加热座椅能不能单卖,我给你卖回去放你寝室里。” “蠢蛋,花那么多钱就买个座椅?”林弦看傻子似的看向林年咯咯地笑。 “你的意思是让我买整辆车?” “你给我买张电热毯加一张沙发不就好了。” “好像是有点道理...” 前排上车的司机面无表情,绷着脸,良好的培训让他已经习惯后座的客人说什么他都能保持天塌不惊的心态了,但听见两姐弟的对谈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很想说:客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吱一声,这张座椅马上给您拆回家,如果你乐意那块液晶板也一起拿走吧...宾利的主人家真不缺这些钱。 但尽管槽意满满,司机还是没吭半句声,启动车辆驶入了车流。 后排的林年和林弦也完全地陷入了旅游的状态,上了车点开屏幕选了一部当红的美剧就开看,饮料架里还自带琴酒,可惜两人都不太喜欢喝酒就没动。 两个小时的车程,才看了一集不到的美剧林弦就悄悄睡着了,后半车程都是直接睡过去的,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林年摇醒了,下车全程都耷拉在林年的身上,挽着他的手打哈欠,也看得出来为了林年通知的今天的旅游小小兴奋了一整个晚上没睡得好。 林年侧头瞅着自家老姐寻思着这女孩也老大小的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春游兴奋到睡不着,他进机场之前瞅着四下无人,想伸手捏对方的脸蛋报复回来,但手还没伸一半就发现自家老姐睁开了眼睛瞪着自己,自己手指敢伸过去铁定得被咬... 过安检,查机票,候机厅等待,期间没出什么岔子,带着哈欠连天的老姐,林年顺利地赶上了飞机,执行部也倒是够意思买的头等舱。 飞机起飞,颠簸,到平稳,舷窗外没过白云,露出云海之上的水洗蓝天,阳光才从窗外照入就被林年拉上窗帘遮挡住了,站在座椅边上眼皮子打架的林弦,林年轻轻叹了口气淡笑了一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发起了呆。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客机会沿途掠过底特律,宾夕法尼州,最后到临海的纽约...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自家老姐第二次坐飞机?第一次是送自己来芝加哥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可惜中国没有一条直通美国的铁路,不然他们坐火车就行了,一张跨国机票钱可都够她一两个月工资了。 林年躺在座椅上歪着头瞅着过道那边女孩的侧脸,心里情不自禁就想啊,都说长兄如父,这长姐是不是就如妈了呢?可哪家的老妈今年才22,年轻漂亮得冒泡...不过怎么就没人追自己姐呢? 他的要求毕竟也不高嘛,想泡自家老姐楼下单挑打得过他就行了,连自己都干不过还谈什么保护自己老姐呢? 从孤儿院里林弦就死心眼似的护着自己,大学都没读了拿了奖学金就溜达回孤儿院带着他出去找房子住,每天不辞辛苦打工让自己上学,这图什么呢?莫不然是看自己帅气领出来当童养媳养了? 仿佛感应到林年冒犯的脑电波,林弦忽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瞅着同样盯着自己的林年,“盯着我那么久...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把我从孤儿院领出来是不是想让我当你的童养媳。”林年诚实地说。 “有那么一点成分在里面但不多,虽然当时你是个好胚子,但没想到胚子能好到今天这个程度。”林弦诚实地说。 “有没有后悔跟我来美国?”林年歪着头看着过道那边同样歪着头的林弦。 “为什么我要后悔?”林弦奇怪地问。 “你将就了我一辈子,从生活到环境,就没想过值不值得么?” “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啊,又进入了姐弟谈心环节了吗?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谈心的时候还是你偷偷洗内裤的时候。” “......”不愧是当姐姐的,一句话瞬间把林年尴尬癌点爆了,别过了脑袋生硬地反击,“你还穿着内衣在客厅里到处走来走去呢,我说你了吗?” “脑袋别过来,别过来。”林弦打趣地让林年把头扭了过来,“怎么,今天忽然就忧伤了起来?” “伤春悲秋一下不行么。” “你有些时候的确挺文青病的,尤其是那个苏晓樯找你的时候,瞬间就一副参透了世间爱情悲欢离合的大彻大悟脸。”林弦中坑地评价道,“但无论你怎么伤感,怎么文艺,我都忘不了你初三的时候你回家跑我面前开口就是一句:‘姐,好多女生给我课桌里塞饮料,我是不是长得特帅?’那副臭牛逼的样子。” “......”林年沉默了。 “至于值不值得被我这么养着的这件事情...你养过小狗吧?”林弦挑了挑眉。 “没有...”林年面无表情地说,“除了孤儿院以外,我从小到大跟你一起住的...孤儿院里你有些时候都要偷摸到我床上跟我一起睡,还打着手电筒看漫画。” “你没养过但我养过啊。”林弦笑着说,“小狗这种东西你只要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那种喜欢是毫无杂质的,纯粹的喜欢。就算你最开始不喜欢他,之后也会渐渐地被他的纯粹打动的。” “你骂我是狗。”林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弦。 “骂就骂了,你还想咬我吗?”林弦舒坦地躺平了,微笑着闭上眼睛,“不过以前还是小狗狗,需要我护着,但现在狗狗长大咯,我也就舒坦一点了,没必要每天帮你挡石头了。以后谁欺负我,我就拍拍你后脑勺,指着他说,就他欺负我!揍他!然后你就冲上去把他一顿猛揍,回来邀功似地说,我干得不错吧姐?我就说干得不错!走,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你说好嘞,但我们还得商量一下谁是主谋这件事情...”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林年苦笑着说。 “那我问你,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林弦笑着反问。 “需要啊。” “错啦,臭弟弟,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林弦轻轻舒了口气说,“如果我知道我为什么爱你,那我可能就不爱你了。如果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你,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不爱你的原因了么?” “挺不讲理的回答。” “爱如果还需要讲理吗?” “......” “怎么,以后要有人欺负我,你不帮我欺负回去?” “那可能你以后没那个机会被别人欺负了。”林年说。 “嚯嚯嚯...”林弦忽然发出一顿怪笑,然后戴上了眼罩蜷缩在了椅子里,小声嘟哝着, “唉...看来真是长大了呀,连姐姐都敢撩咯...” 说罢后她就真的睡着了,不再发出声音,注视着她的视线也微微垂下了,窗帘后的舷窗外飞机驶过云层拨开云雾飞向遥远处波光粼粼的海天一线。 ------------ 第四百五十一章:博物馆 客机落地纽约拉瓜迪亚机场,小睡睡醒的林弦重新精神焕发了起来,下飞机后正好又是个大晴天,登机梯面朝的法拉盛海湾深蓝的海面吹来海风带着一点湿闲的气味,看着遥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瞬间就给人一种牛奶杯打翻了的感觉,从桌上流淌而出的全是舒适的温暖。 下飞机,进候机大厅取了自己旅行箱,一出机场大厅挽着林年胳膊的林弦就注意到了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公路边上聚集着一群人,有路人也有摄影师,好像在围观着什么,凑近了一些才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银白色的罗尔斯·罗伊斯。 车标在阳光下锃亮耀眼,四门加长型款式,豪华得让人觉得不真切,每一扇车窗都贴了防窥膜里面拉着黑色的遮光帘,甚至车头车尾牌照都没有上,所有人都在八卦着这辆车究竟是在机场等谁,难道是两个伯格之一或是其他大腕来纽约办事么? 林弦只是瞅了一眼就没想继续看了,而他身旁的林年也瞅了一眼,然后就往里面开始钻,挤开人群后伸脑袋确定了一下这辆车的款式,的确是他印象里的那辆,只不过现在门边多了两三个拍照的纽约女孩,头顶着太阳镜提着包包对着镜头展示腰线。 “你也要照一张?”林弦看着林年打趣问。 “看跟谁照,跟车照没意思,跟你照有意思。”林年瘪了瘪嘴说。 “这么好的车都不喜欢?”林弦笑。 “百米加速跑得还没我快...”林年显得有些兴趣缺缺。 但他还是拉着林弦走到了银色轿车的旁边,那三个纽约女孩见到林弦和林年过来有些意外,但注意到两个人那超乎水准的颜值后,都主动地让开了两个位置要跟他们合照一张。 林年走到在门边被一左一右的女孩搭住肩膀,无奈也只能转身对着镜头竖起剪刀手,而林弦也竖剪刀手在他脑袋后面应付了一张照片,然后拉开了车门开始往里面钻。一旁的几个纽约女孩都呆住了,寻思大家在外面蹭蹭就算了,你这直接上手往里面进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了? 但想象中车主的怒斥声并没有传出来,两姐弟上车后就顺手把门给关掉了阻隔了外面的嘈杂和视线,前座的黑色电子隔板缓缓打开露出了驾驶室,驾驶座上西装革履的年轻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男孩和女孩,在主要确定了林年的身份后,微微颔首说,“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带路。”林年点了点头。 卡塞尔学院当然不会安排八位数的豪车来接专员,执行部虽然有钱但却从不会在这种地方上挥霍,所以无论是在芝加哥的宾利还是现在这台星空顶的好车,都是另有人特地为林年和林弦安排的,只为了能在落地后尽快第一时间见到她。 随后电子隔板升起,车外路边的一群人只能在点火的引擎声中纷纷后退避开了驶动的银色轿车,呆呆地看着驶入车流离开机场的车尾灯...几个摄影师都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多抓拍几张刚才进入轿车的男孩和女孩,成功拍到合照的倒是忍不住把照片调出来准备认一下那年轻得过分的男女孩到底是谁。 结果一打开相机他们就莫名发现刚才拍的照片被清空了...一张都没剩下。 — 银色轿车在驾驶一段时间后也逐渐进入了纽约的城区,拉瓜迪亚机场位于皇后区,算是纽约五区之中面积最大的区域了,而面积的广阔也自然代表着繁华与贫富差距大。电影《蜘蛛侠》里的超级英雄小蜘蛛也是皇后区长大的,自嘲皇后区地广人多的缘故穷人也显得特别多,布鲁克林倒也是经常被拿来跟皇后区对标,有些大城市看轻小城市人的意思了,只不过在纽约这种歧视更加严重了。 这一辆好车开在路上倒也是一路畅通无阻,林弦轻轻拉开了一角遮光帘向外看,这辆车无论到哪儿都是所以人眼中的焦点,路边上拍照的频率就没有停过,更有意思的是路口的一个片警在看见轿车没上牌照后立马就要上摩托出警,一旁的老片警上去就把这个愣头青给按住了,大呼小叫着一顿骂... 看来这辆车是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车主并不想太招摇这次见面,车内乘客的信息都会被隐藏得很死,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的车主又会是谁呢?林年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了? 冗长的车程不算乏味缓慢,这辆车开在路上就没其他车敢超车或者别车的,反而是司机尝试超车前面的车看一眼反光镜直接就降速右打方向盘了避让了,这倒是让他们的行程压缩了一半不止,很快就到了预定的Lowell酒店。 车一停下就有酒店侍者来开车门,根本没林年和林弦动手的需要,他们甚至都不用下车,侍者十分贴心地告知他们两人身份信息已经提前录入完毕了,只需要拎包入住就行了,如果现在还有其他事情的话可以先去处理了,过后再回来酒店也没什么问题。 林弦想说我们没什么事情,但林年却是伸手示意制止了她,她这才想起林年说来纽约前要见一个人。交付了行李后轿车再一刻不停地继续出发,而这次的车程也更短了,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大都会博物馆。 林年和林弦下车,背后司机安静地站在车门旁全程等候,林弦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林年问,“要不我在车里面等着?” “不无聊吗?” “倒也不怎么无聊,好歹还有PAD玩免费的饮料喝。” “进去到处逛逛吧,来了博物馆不看一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我也只是跟那个人随便聊两句而已,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林年轻轻推着林弦的背,一起走向了博物馆的大门随口说。 “约你在博物馆见面的女孩子啊...很难搞定哟,老弟你好好发挥吧,那我就到处瞎逛一会儿,不给你添乱了。”林弦拍了拍林年。 在两人进入博物馆后,发现大厅里人流稀少...或者说除了他们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影子,很显然大都会博物馆今天闭馆了,只接待寥寥几位早有预定的客人。 新哥特式的结构、巨大的柯林斯式石柱、精致的墙边雕塑和宽敞的拱门乍一看倒是显得空旷无比,但不少入口却都被布好了红线拦上了。在林年两人走进来后,大厅深处立刻响起了仓促响亮的脚步声,一个像是博物馆经理西装打扮的中年男人就匆匆赶来了,看了一眼林弦又看了一眼林年,看到后者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确定了目标,靠了过来伸出手抄起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就开始打招呼,“你好,你好...请问是林先生是吧?” “我是,说英语就好。”听着这带着一股闽南口音的普通话,林年勉强分辨出了对方是在跟自己问好,伸手跟他握了握,又偏头看向了身旁的女孩,示意对方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林小姐。” “林太太好,林太太好。”中年男人又握林弦的手切成了英语热情地打招呼,但抬头却发现林弦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一旁的林年也在翻白眼,这才意识到自己闹笑话了,额头留了一滴冷汗微微吸了口气,“不好意思...我弄错什么了吗?” “我姐姐。”林年解释。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看两位太过般配了...抱歉,抱歉,我不乱说话了。”经理瞧见自己越扯越乱,汗水差点都打湿后背了,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女孩身后的背景,就凭刚才那几句误会他就得丢饭碗了。 “没什么,我要见的人已经在里面了吧?”林年摇了摇头,反正他和林弦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这种事情笑笑就过了。 “洛朗小姐已经在原始展区等你了,请问是一起过去还是?”经理看着两人试探地问。 “她应该只想见我一个人吧?你找人带我姐姐去随便逛一逛吧。”林年点头说。 “那样最好。”经理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暗中松了口气,马上拿起传呼机通知后台调一个博物馆解说员过来,做完一切后转身走向了一个入口撤掉了红线,抬手请林年跟上他的脚步。 “在这儿等一会儿就行了,一会儿我就去其他展区找你。”林年看向林弦点了点头说。 “不急,我还是第一次参观纽约的博物馆呢,到处玩玩挺有意思的,旅游嘛,就是到处逛逛走走。”林弦耸了耸肩,“倒是你,还不快去吗?佳人有约啊。” “知道了。”林年摆了摆手,没再跟林弦唠叨了,揣着手跟上了远处耐心等待的经理。 而在原地,林弦驻足等待了一小会儿后也听到了响亮的高跟鞋声传来,扭头看去发现另一个入口里走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材娇小的女孩,就算穿着高跟鞋也掩盖不了她那足以让任何男孩宠爱心泛滥的身高,小脸上一本正经地走到了林弦面前鞠了个躬,“林弦小姐是吧?” “对,我是。” “那请这边来,今天的博物馆只为贵宾开放,请问您在来到本博物馆之前有没有事先了解过一些知识呢?对哪片展区会更感兴趣一点?” “原始艺术?我猜,我比较喜欢探究古老历史前的一些问题,只不过很可惜那边应该有人了,那就退而求其次去看看中世纪艺术吧,听说那段时间也留下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林弦微笑着说。 “好的,那请跟我来。”娇小的女孩也微笑着走在了前面带路,而在她身后林弦也是到处扭头东张西望地看着这对她来说比较新鲜的一切。 ------------ 第四百五十二章:合作 整个博物馆是一幢大厦,占地8公顷,只有故宫博物院的九分之一大小,但展出面积却是意外的很大,收藏的藏物也几乎涵盖了世界各地的宝藏,如果真要一件一件介绍起来,恐怕得花上不下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结束这场文化的盛宴。 林年和中年经理正在路过中央区,在这儿林立着几尊雕像,经理也绝不浪费自己在客人面前表现的机会,边带路边见缝插针地解说,“看见最中心那金色的狩猎女神的雕像了吗?在1892年的时候她可还不在这里,而是被放置在了曼哈顿的高点上,在维多利亚时期的美国一尊**像,就算是狩猎女神也是被认为有伤风化的,每每有母亲带着孩子离开时,都会捂住孩子的眼睛或者匆匆离开...而相反,一些老绅士们则是会在家中拿起望远镜拉进自己和女神的距离细细地品鉴那每一寸美好...” 一路走一路介绍,从雕像到盔甲,从佛像到名画,经理边介绍边擦汗,因为他注意到身边的大贵宾似乎对这些艺术品并没有什么兴趣,越说到最后他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在抵达了原始艺术展区的楼层后,经理就只站在了楼层口没有进去,远远眺望着温黄灯光小展厅内深处雪白的背影,角度问题难以见到站立在那里的女孩的脸庞,他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了遗憾的表情。 林年在看见那个背影的瞬间就基本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迈步走了进去,而他背后的经理也识趣地悄悄退走了。 小展厅内安静无比,林年走到了穿着开背黑礼服女孩的身后,对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藏物。 并非是画作亦或是琉璃器,放在黑礼服女孩面前的是一口巨大的石棺,上面雕刻法老的人像,张开的双臂后长出了羽翼丰满的翅膀,双足为尖利的勾爪,这本该是放在埃及展区内的展物却被博物馆搬到了现在的小展厅里,只因为这个女孩说她想要在相对封闭一些的空间里感受藏物。 “古埃及时期的法老之所以能施以暴政不被忤逆,是有个中原因的。现代对金字塔的解读是暴政和统治,可其实他们只解读对了一半,在那古老的岁月里法老被看作为神的化神,而只有神的居所才能成为法老的沉眠之地...而凡人又如何去修建神的陵墓呢?”黑礼服少女伸手轻轻抚摸过禁止触碰的石棺上的雕刻痕迹, “法老们都是古老的龙族啊,统治着卑微的人类,以浩瀚之力将巨物拔地而起,成为人类眼中神的代行者,洒血于狮鹰诞生以龙血亚种镇守陵墓,巩固统治权千万年。事到如今,秘党也没有停下对世界上残存的金字塔进行探索,调查证明在全球的荒漠、雨林乃至大海中依旧存在着数不胜数的金字塔,埃及的统治时代太过传奇和神话了,我们有理由相信某一座金字塔里正沉睡着一位昔日的君主,等待着我们冒犯他森严的陵墓。” “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白帝城遗址近在眼前,可能秘党们没什么机会再将精力投入金字塔的挖掘了,毕竟如果在短时间内发现了两位君主的行踪,这对秘党乃至整个人类来看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林年站在了少女的身边。 “人无分身乏术,直面一只龙王就已经给整个秘党带来不小的压力了。”伊丽莎白·洛朗轻声说,“首次与龙王展开正面战争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秘党来说都是第一次,我们现在手中的底牌并不多,科技的确是一个有力的武器,但这把武器到现在为止还在打磨调试,核弹的确可以杀死爆炸中心的一切生物,但那也只是最终的手段,我们无法说服你们国家往临近三峡大坝的地方动用核武器。” “已经确定白帝城的位置了吗?” “近期昂热又收拢了一个大范围,确定了瞿塘峡以上的流域没有青铜碎片的痕迹,缩小范围后的确碎片出自白帝山附近,计划暂定为‘夔门计划’,搜索范围将从瞿塘峡一路到三峡大坝。” “一直到三峡大坝?那这的确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别说核武器了,这次在长江准备的屠龙战役对于秘党来说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吧?一旦在与龙王对战时引发的骚乱太大,将会引起不可估量的巨大后果,要知道在我们国家一切对于三峡大坝的军事行为都会被认定为核打击,一旦确定军事行为方等待你们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核打击...”林年淡淡地说。 “我们只能期望找到的白帝城内龙王还在‘茧’中沉睡,如果非必要最好不展开任何战争行为。”伊丽莎白说。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秘党将龙族的事情对国家方面三缄其口?” “如果我回答这是混血种自己的历史遗留问题,不需要其他人插手你会相信么?”伊丽莎白扭头看向林年。 “不会。”林年淡淡地说。 “那你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她转头回去。 “...不愿意跟大国分享龙族的财富么?”林年幽幽地说,“如果国家的力量插手进入龙族战争,那么无异于是将这块蛋糕明晃晃地放在了整个世界的面前,到时候全世界任何一个势力都会想要冲进来抢夺一块奶油蛋糕...这是秘党无法接受的,也是混血种们无法接受的,你们宁愿接受屠龙失败,也不愿意接受屠龙后的战果被人瓜分。” 什么害怕惊动世界,害怕世人无法接受,害怕引起恐慌都是虚伪的...世界对龙族的接受程度必然比想象中的要强,一旦龙族的机密被泄露,在国家高层迅速接受过后,屠龙这件事将成为未来十年全世界范围的大热题,每个国家都会将战略计划调整到龙族文明的探索上,五年时间,不,最多三年时间,秘党迄今为止所积累的底蕴将会瞬间被国家的力量超过...至时秘党再无所谓的神秘性和高贵性。 “混血种都是潜在的利益既得者,独享龙族文明的遗产混血种才能成为新世界的主人,所以大家才会恪守龙族文明不容泄露的铁则。”林年轻叹,“原本你们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龙王苏醒也将不是一个火烧眉毛的问题,但你们却执意将全世界拖到崩溃的边缘上跳舞,这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永远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看来你是一个喜欢独立思考的人,而并非一把纯粹的刀子。”伊丽莎白说,“我希望你能将这份换位思考的能力继续保持下去,以后需要你动脑子的时候还很多。” 林年漠然地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我要的东西呢?” “大海捞针这种事情急不来的,你是第一个执行部的专员出门执行任务却有校董会的资源进行支持,所以请骄傲一些,并且耐心一些,洛朗家族的情报组织会在近期给你在逃犯的确切情报,还是说你连出手都不愿意了,想要我们帮你解决掉在逃犯送到你的面前?” “这就不用了,我会自己动手,毕竟定期的任务汇报很麻烦,我总不能自己编一个动手过程上传上去。” “洛朗家族的生意很广,这次任务是你主动开口寻求帮助,那么我们就会帮你到底,剩下三个国家都会有等你的接头人,所有的事务也会帮你安排到底,你如果当这是一次旅游,那么在洛朗家族的帮助下这就是一次旅游。”伊丽莎白双手轻轻握着黑色的小包看着面前的石棺说,“中国那边的矿业合作在近期内也会陆续展开,我调查过那家矿业集团的背景,白手起家,路子从黑到白,没有什么特别的势力支持,如果你不介意洛朗家族会派出代表介入集团的管理层进行一些调控。” “最后一个问题。”林年说。 “‘皇帝’的行踪么?”伊丽莎白说,“即使我们从曼蒂·冈萨雷斯过往的一点一滴开始调查,也没有找到这个人个踪迹,无论这个人是谁,祂对自身的隐藏做到了可以想象的极限,没人听说过祂,也没人看见过祂。我们只能勉强将一些可能与他相关的重大事件跟他联系在一起,进行逻辑推导和举例求证,要想要真正推论祂的身份是个长期的工作,而你就是其中的关键。我们尝试恢复过诺玛删除掉的你过往的那些经历,在那段经历中我们完全没有发现有特别的势力对你进行过关注,反倒是昂热安排的招生办的那些专员都被我们一一挖掘出来了。” “祂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不尽快处理,我怀疑‘夔门计划’的白帝城探索中祂会出手,龙王的‘茧’对于任何一个混血种势力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而‘皇帝’自然也不会例外,我有预感祂所求的东西更多。”林年低声说。 “你认为‘皇帝’真的会上钩吗?如果祂的像你描述的那样诡秘,应该看得出你这次的‘旅行’是在对祂的一次撩拨和挑衅,祂未必会真的对你们动手。从你从芝加哥出发到现在,我们的探子只发现了加图索家族和另外几位校董派出的人。”伊丽莎白问。 “不用管那些人,按计划行事就可以了,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在我们两人的身边进行跟踪,四个国家为期半年的‘旅行’,在‘皇帝’眼中这已经算是蔑视般的挑衅了,当祂忍不住出手的一刻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无论捉到大鱼小鱼都是一次队祂的有力回击。”林年平静地说道。 “那我劝你这半年里任何时候都不要疏忽大意,作为你的合作方,我不想看到在真正的大计划开始之前,你因为失去了什么而导致心态失衡,影响了我们的长线布局。”伊丽莎白微微摇头。 “我会注意的。”林年说。 “那在离开博物馆后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吃点东西,为了来见你,我们下飞机后还没有吃午餐。”林年上下打量了一下伊丽莎白,“在我们坐飞机飞跃大洲的时候,你已经用餐完毕了吧,逛了两圈博物馆都算是消食了。” “并没有”伊丽莎白看了这男孩一眼说。 “那一会儿顺便跟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吗?”林年随口问。 “你舍得让你的姐姐见我?”伊丽莎白没有拒绝,而是反问,“在你之前看来校董会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每时每刻都把刀子对准了你姐姐的后背威慑你。” “既然是合作方就要以诚相待,在我们中国饭桌文化是最为出色的文化之一,可能我们现在是合作方,吃完一顿饭后我们就成为了真正的朋友。”林年转身走向了展厅的出口。 “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在离开这里后我还有飞机,欧盟那边还要我处理一些事情。”伊丽莎白看着他的背影说。 “推了就是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不也把任务的繁琐细节推给你了吗?”林年转头白了她一眼,“其实我说我是来旅行的...我是真的想出来旅行,你敢说你大老远坐飞机跑纽约一趟就不想干点工作之外的事情么?” “我不是你。”伊丽莎白淡淡地说。 “别告诉我你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操劳那些花花绿绿的线条了。”林年头也不回地说,“像你这样的女孩,总有许多比你现在做的工作更有意义的,真正值得你去做的事情等着你。” “比如。” “我也懒得举例子了...总之能让自己笑一笑的事情,那就是更有意义的事情。”林年摆了摆手没再回头了,走向了展厅外。 站在石棺前的伊丽莎白没有回答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温黄的光晕中,默默地看着这个男孩离开了展厅,宽阔走廊里回荡着健快的脚步声,像是奔着什么人而去,等待着一次诺达展厅中偶然的相逢。 ------------ 第四百五十三章:圣母与圣婴 “《圣母与圣婴》,公元1300年左右的作品,右意大利著名艺术家杜西欧的一幅版画,画上面的颜色除了蛋彩(用蛋清代油调和的油彩)外都是黄金,描绘了圣母玛利亚怀抱耶稣的场景。2004年11月,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花4500万美元从一个私人收藏家手里将这幅名画购入” 白西装的娇小女解说员站在红绳前,望着三米外墙壁上黑白的画作,“这幅画是大都会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另外与之齐名的三项分别是希腊欧弗洛尼奥斯陶瓶、《舞蹈教室》和《神奈川冲浪里》。” “《神奈川冲浪里》的真迹居然在这里?”林弦微微侧下头看向女解说员,她的身高放在女生里虽然算不上特别高,但在这个娇小的女孩面前却也算是标准的“男友身高”了。 “花了大价钱购入,就跟这幅《圣母与圣婴》一样,想从海外收购名画只有依靠足够的财力,而大都会博物馆应该算得上是美国博物馆里财力最丰厚的一个了,因为这家博物馆并不依靠大半投入国防科研的国家财力,而是依靠着背后的财团和股东...这间博物馆是私有制而并非公有,在1870年由一群银行家、商人、艺术家提议建造。”解说员轻笑着说,“如果您看上了这幅画,尝试着出一个让博物馆真正心动的价格,说不定今天晚上这幅画的真迹就会挂在您的酒店房间了。” “我不喜欢它,太过冷漠,有些淡薄寡情的冰冷气息。比起黑白的版画,我更喜欢拉斐尔的油画版本,更富有温暖的气息和宁静的感觉,秩序、温情以及永恒的爱...还有那个冬宫为她准备的画框!”林弦闭上眼睛微笑,“我还记得那幅画里圣婴注视着圣书的场景,低垂的眼眸里全是仁爱世人的温柔。” “因为他注定成长为神明的代行者,成为人类的新神。”解说员点头,“那幅油画放在冬宫的展厅里,曾经属于过沙皇,但现在只能在俄罗斯统治下的圣彼得堡里见到了,不过如果您喜欢的话,也总是有办法弄到手的,这个世界对于拥有权柄的人就像圣母慈爱圣婴一般格外的温柔。” “你在说什么?”林弦睁开眼睛奇怪地看了解说员一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什么拥有权力的人,只是我的弟弟认识一些厉害的人,我顺路过来玩玩罢了,别说冬宫了,就连这幅画我平时大概都没机会看到吧?” “会有定期展出时间的,只要愿意付博物馆的门票钱,倒也不至于完全看不到,只是没机会以这个距离观赏罢了。”解说员笑了笑说。 “可能没机会再来了,接下来半年得全世界去旅游呢。”林弦摇头说。 “旅游?那可真是好事情,像您这个年纪的女孩就该多去看看不一样的风光,最好身边还陪着最爱的人。” “你可真会说话。” “一直如此,不是吗?” “加油努力工作吧,解说得真的很棒,是当解说员的料子,说不定干久一些博物馆经理的位置就该你来坐了!”林弦轻轻拍了拍解说员的肩膀鼓励道。 “借您吉言了。”解说员微微鞠躬,过后她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对了一下时间后说,“看来时间快到了,我也该先行离开了,希望您之后的旅途一路平安愉快。” “谢谢。”林弦微微点头,看着解说员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一身笔挺的白西装将那娇小的身躯衬托出了两米的气场,步子坚定得毫不像是博物馆的解说员,反倒是像登台发表独立宣言的权力者。 在解说员才离开过后,林年就恰到好处地出现了,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红绳前的林弦,加快步子走了过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你一个人?” “解说员刚走,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能说会道,给我科普了许多冷知识。”林弦自然地挽住了林年的手跟他走向离开博物馆的方向,“我们聊了很多,如果有机会再来这里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跟她见一面,你会喜欢上她的。” “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博物馆,里面陈列的都是过去的历史,历史就留给对历史足够有兴趣的人去欣赏吧。”林年说。 “可我记得你在学院里就读的可是历史系。”林弦忍俊不禁地说,“被校长听见你这句话真的不会骂你吗?” “前提是他能听见,我可不觉得校长会无聊到大计划不去准备,而是来监视自己的学生旅游。”林年摇头,“我的事情处理完了,你饿了吗?出去吃点东西吧。” “去哪里吃?” “时代广场?中央公园?随便你挑吧。” “听着都觉得贵,走去唐人街吧,那里的东西便宜,还有正宗的中餐可以吃,学校里的左宗棠鸡可把我吃郁闷了...” “吃那玩意儿还不如吃猪肘子,起码中国菜里也有猪肘子,德国厨子做肘子的技术倒也不比我们老家差到哪里去...” 林年和林弦随意地聊着逛出了展区,回到了大厅门前,经理和几个高层人员早已经站在那里了,两人还以为这群人在专门等候他们送行心里觉得有些夸张了,但在走近后才发现这些人其实是正围着什么人不断擦汗赔笑着。 林年走过去才看见几个人面前站着的正是伊丽莎白·洛朗,一身露背的黑礼服将那气质绷得就像只黑天鹅,麦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上显得皮肤像是阳光最盛世流淌出来的雪白色。 她在看到林年和林弦走过来后,视线先是放到了林弦的身上,细细地注视了一下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一会儿,再重新看向林年,迈步走来了一段距离,她身前的博物馆高层立刻躲开了,生怕拦住了这位体量远超体格的女祖宗的路。 “我考虑了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的确不急,我也确实有些饿了。”伊丽莎白对林弦微微颔首示意后,看向林年说。 挽住林年的林弦在看到伊丽莎白的第一时间就松手了,听完走来的女孩的开场白,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品相可以打九分的女孩后,她顿时愉快得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但矜持和优秀的表情管理学让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转而露出的是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微笑,“这位是就是林年你说的不可多得的女性朋友吧?”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伊丽莎白·洛朗。”伊丽莎白伸出手跟林弦轻轻握了握算是认识了,“你就是林年的姐姐吧,经常听他提起你,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和他说的一样深厚。” “哪里的话,林年跟你说起过我吗?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林弦微笑说,“林年之前邀请你吃饭了吗?” “邀请了,我考虑了一下,他说的一些话的确有道理。”伊丽莎白点头说。 “那为什么第一次拒绝了?” 林年顿了一下,伊丽莎白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林弦,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为什么第一次拒绝了?”林弦耐心地重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伊丽莎白足以推算股市和世界经济浮动走向大脑里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摊上这个问题,盯着面前这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忽然被杵住了。 一向自信果断的话术也难得出现了卡顿...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女孩一句话就给她整不自信了。 “咳咳...”林年咳嗽了两声有些窘迫。 “我下午有其他事情,但后来事情推掉了,没事做当然就有时间了。”伊丽莎白解释说...其实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但就是被这个姐姐系的女孩忽然这么一问,抬头看着对方澄净又认真的黑色眸子,家族培养的话术和傲气瞬间就没了,像是被家长问话的小女生一样。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公事什么时候忙都可以,但一起吃饭的机会肯定少之又少。”林弦终于又笑了,“洛朗小姐这个年纪可别操劳过度了啊,也要留意一下身边人的关心,不要太冷漠了,但能后知后觉也总是好事。” “嗯...是啊。”洛朗小姐点了点头应和道,但莫名又感觉好像不对劲。 “走去吃点什么?”林年缓和了一下气氛...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缓和什么气氛。 “我订了一家餐厅,三人位,现在坐车过去时候正好,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同行。”伊丽莎白开口说。 “那我们得借着吃饭的机会在路上好好聊聊了。”林弦轻轻伸手抚住了洛朗小姐的后背,手掌触碰到了那冰滑的背脊。 洛朗小姐原本想要向前一步避开,但却莫名发现自己的肌肤被外人接触却没有涌起不适感,古怪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弦,鼻音应和了一声后就被这女孩给带着走向了博物馆外,由外人(后面的林年)来看这两人只在一瞬间就成为了一对完美契合的好姐妹。 林年愣愣地看着马上手都要挽上的两个女孩,一时间心里呆愕无比。 老姐,是你约女孩吃饭还是我约女孩吃饭?而且你这上手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知为何,有点吃味,但却不知道在吃谁的味... ------------ 第四百五十四章:东河畔 很少有人知道灯火林立的纽约中,在横架东河车流不息的布鲁克林大桥下,路边上有着一座小小的精致花园。 大概是昨晚的群星从海天一线的远方坠下后,汇入了蜿蜒的海滨河道,有心的花园主人将它们一颗颗打捞起,点缀在了花园里的一颗颗矮树上,一到傍晚这里便是灯火阑珊,但由于天气的缘故,今晚花园树上光秃秃的枝丫上除了星光外还挂满了别的东西——纽约傍晚墨蓝色的天空。 林弦蹲在光影氤氲的淡黄色花卉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花瓣,花卉里的小灯照亮了她的脸,花园无处不在的微弱灯光又在地上画出了她无穷无尽的影子,重叠在地上像是独独盛开的花瓣...这里没有别的,只有天与城市与女孩。不,是天与女孩与城市,从花园中餐桌前的林年的角度看去,女孩蹲着的地方是在天与城市中间的。 水墨蓝的天空,和中间美丽女孩的背影,黑色的城市,似是有人刻意地把不可告人的美好悄悄地藏在了两者之间,就像这个同样藏在嘈杂城市里的花园一样。 “很少跟她这么出来过?”披着一件黑色镂空棉披肩的伊丽莎白躺坐在白椅上,黑色晚礼服下的白皙长腿轻轻交叠着,细黑高跟悬在脚侧一动不动,目光同样凝望着远处女孩的背影。 “为什么这么问?”林年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用袖子里带的掷刀修着指甲。 “别忘了你的任务履历在校董会是有备案的,每个校董都迫切地想知道你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在记录中你总是单独行动,接触最多的人是执行部的后勤部。” 林年摆了摆手没说话,似乎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其实很多人都在暗中思考过你前进的动力。”伊丽莎白没有看他,双眸倒映的全是河对面灯火辉煌的纽约城。 “我的前进动力?”她身边的男孩偏了偏头。 “对于昂热来说,复仇是支撑他每天从床上起来的动力,对于弗拉梅尔来说,则是烈酒和女人,对于恺撒·加图索来说,可能就是家族的荣耀。”她把双手收拢在披肩里御着东河吹来的阵阵海风,发丝在耳畔边飘舞。 “其他的我大概不敢说,但就恺撒而言,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什么,他的前进动力一定不是什么家族荣耀,早上六点钟的闹铃他只会因为有考试或者party提前醒来,而属于家族荣耀的闹铃可能就要设到傍晚去了。”林年淡笑着说。 “那就当我误会了吧,可我并不想纠正这个错误,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弗罗斯特·加图索,比起恺撒·加图索,我对你前进的动力更感兴趣。” 花园中“The River Cafe”店里的侍者推开玻璃门走进了花园,手里端着托盘垂首穿过星光与花卉走来,将两杯热饮分别放在了桌上,伊丽莎白取了其中一杯无糖的黑咖啡,另外一杯卡布奇诺则是放在了林年面前。 “总有什么驱使着你为秘党卖命,出生入死的任务,危险的龙类,残暴的死侍,不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了所谓的‘使命’和‘荣耀’冲锋,毕竟‘使命’和‘荣耀’这种东西是可以解读为他是为了‘尊严’和‘名声’的。”伊丽莎白轻抿了一口黑咖啡感受着舌尖绽放的苦味,“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待在秘党的,被架上‘S’级以后捧起的‘尊严’?还是为了人群所崇拜的‘名声’?当然也可能是‘财富’或者‘权力’,你的过往导致了你很容易对两个东西产生欲望。” “我记得以前有人问过我类似的话,但我不是太记得究竟是谁问的了。”林年把卡布奇诺上的拉花搅拌成了漩涡的样子,“这个问题的本身价值我不做评价,我只想问对于校董们来说难道我不是作为他们手里的一把‘刀’,指哪儿砍哪儿,学院让我打谁我就打谁就足够了吗?” “足够但也不够。” “又好又坏是吧?”林年喝了口东西笑了笑。 “不掺杂校董利益和秘党立场,我只是个人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每天是什么驱使着你从床上爬起来的。”伊丽莎白说。 “我这人很简单的。”林年扭头看向远处东湖上缓缓驶过的游艇,“真的特别简单,没什么弯弯绕绕和苦大仇深,每天上上班,执行部打打卡,要我弄死谁我就弄死谁,龙王来了我就干龙王...然后保持着这样的生活一直下去就行了。” “...平静而一成不变的生活?” “是平稳而一成不变的生活。”林年随口纠正,“在一年前这是我的梦想,而现在我的梦想达成了,她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往外跑,而是有时间坐在图书馆里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想买什么咬咬牙就可以买,不至于每次路过的时候都得转头看着我假装跟我聊天回避视线,我能感觉到她在这所学院里过得很开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这是我做梦都想看到的。” “我是个没什么追求抱负的人,用我们老家的话来骂我就是没出息。”林年偏头看向伊丽莎白,“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的废物说的就是我。我很怕麻烦的,所以我在任务里通常下手都蛮狠的,不了解我的人都说我是个杀胚,但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只是想早点下班回学院打游戏...留那些坏人一条活路就得一直在我耳边哔哔哔哔一些有的没的,如果我直接手起刀落,咔一下,人头落地,我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其他的自然有后勤部的人来处理。” “很独特的自我剖析。”伊丽莎白听完了林年的话,想了想点头评价。 “我又不是什么日漫里的救世主角色,或者龙傲天一流的人物,你看我什么时候主动为了什么劳什子‘力量’和‘救世’奔波过吗?”林年坐躺在椅子上抱着咖啡杯取暖,“我只是个想跟老姐一起找个地方衣食无忧、混吃等死下去的没抱负没理想的大学生罢了,请以后别乱加那么多光环到我头上。” “果然每一个‘S’级都有自己不同的地方。”伊丽莎白淡淡地说。 “如果你愿意把我这种称为不同的话,我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是其他人拥有你的血统,他们大概会成为主流需求的‘救世主’一类的角色,那么校董会就可以利用正义感去压迫他们了,让他们做一些可能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是错误的事情,来为我们校董会谋得利益。”伊丽莎白说,“但像你这样的人是最麻烦的...你们这种人很自私,为了自己而活,所以你们能活得很自由很开心。如果我们要去抨击你的自私,可往往事实又证明在遇见了需要你们牺牲的灾难时,你们这群人又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林年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也好,对你了解深一些后,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在利益的纠纷和权力的交纵前是很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的,不会因为那些因素而迷失了自己的道路,作为一个合作方你的确是十分合格且让人安心的。”伊丽莎白点头,“当然前提是这都得建立在你一切说辞没有说谎的情况下。” “那我的合作方呢?伊丽莎白·洛朗小姐你呢?”林年右手握拳轻轻抵住侧脸,拇指伸出抚住下颚看向身边可以与夜下纽约的繁华美景相媲美的女孩问,“作为校董,你每天从床上爬起来的动力是什么...是为了家族的荣誉?” 伊丽莎白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法语,语速为正常偏快,林年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只能听见一句优美绕口的语言顺着海风飘走了。 “什么意思?”他问。 “去他妈的家族荣誉。”伊丽莎白把沾到暗红嘴唇边的发丝撩开到了耳畔,望着东河上刮过的海风说。 还的确是优美的语言,林年喝了口卡布奇诺想,他放下杯后又随口调侃道:“怎么,不想当辛迪加集团的首脑吗?要知道每天在你手指缝中流动的财富可是足够买下我们眼前的半个纽约城。” 加图索家族算得上校董会内第一的财阀了,而洛朗家族则是拥有完全不属于加图索家族的财富,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身价还不夸张地说可以站在整个欧洲的前三。 “怎么,你想要我的家产?”伊丽莎白侧头看向林年。 “想要啊,为什么不想要。”林年自然而然地回答。 “那好啊。”伊丽莎白点头,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上,缓缓递到了林年的手边,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背像是白玉雕的艺术品,在花园的灯光下透着光仿佛能看清里面血管里流淌的暗红血液。 “娶我。”她说。 在林年的注视下,她依旧望着东河,“只要你答应‘好’,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拿到戒指,明天婚礼在法国的庄园举行,我会邀请少部分人,而你也可以邀请你的亲友,中午举行婚礼一直到傍晚,然后我们上床,按照双方的习俗后天早上我就改名叫林太太了。” “然后我接手你全部的产业,成为洛朗家族新的家主?”林年问。 “如果你现在愿意的话。”伊丽莎白说。 随后她发现身边的男孩居然沉默了,花园树下的餐桌只能听见布鲁克林大桥上川流不息的车鸣声,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扭头看向他眼眸中的情绪有些耐人寻味,“你在想什么?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吗?” “是啊,我在想如果我现在真的牵住你的手答应你的话,是不是就得神作了。”林年散漫地说。 “我不会反悔的。”听见这句话,伊丽莎白居然轻笑了出来,为着她一撇露出的自然笑容,整个花园都为之明亮了些许,“前提是你有胆子娶我的话。” “是有胆子娶你和你身后的一切吧。”林年微笑着看着她的侧颜,那一身黑色总让人联想起同色盛放的玫瑰,荆棘与花瓣层层叠叠包裹住里面柔软的花蕊。 “娶一个女人难道不就是娶她的整个人生吗?”伊丽莎白轻轻拨动发丝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年,“如果你只想娶我一个人的话,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吧?” “我想也是。”林年笑了笑,“我想我还没有那个魅力单独把你从那个大家族里单独拎走。” 伊丽莎白上下细细看了林年一遍,收回了桌上的手放到膝盖前,轻笑出了声,“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 林年没有搭话,摆了摆手也笑,两人看着东河上漫游而过的游艇只是笑,笑得各有意味,各有甜苦。 ------------ 第四百五十五章:旅行的早晨 第二天一早,林年是从Lowell的套房大床上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轻轻抖动了一下耳朵,酒店米色装潢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一切保持着昨天的布局,靠墙的玻璃小桌上放着昨晚喝到一半的果酒饮料,一旁窗帘下有淡淡的光洒在地板上,不刺眼,反倒显得有些灰蒙蒙的,为房间增添了一丝暗色,连带着一大清早的心情一起。 他轻轻侧了一下身子仰躺在了大床上,注视着昏暗的房间天花板,良久之后轻轻舒了口气,一把扯开了被子,慢慢坐起身来穿着薄黑的睡衣走到了窗帘前。 还没拉开窗户他就听见了外面那细密的雨声,很静很静,像是梦里听见的枕头里棉絮互相挤压发出的声响,一把拉开了窗帘,映入眼帘的大厦蓝色玻璃幕墙果然倒影着雨天的纽约,高楼下的路上车流不息,遥远处飘来的警笛声呜咽着回荡在这座大厦构成的丛林之中。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二十,算上入睡的时间,他一共睡了八个小时,完美的睡眠时间.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八个小时里睡着后的世界就像死了一样黑沉沉一片,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做梦还是梦见了一望无垠的黑色海洋。 除了看时间之外,锁屏界面还提示他有一条新短信,没有设置密码的缘故只在锁屏界面他就读完了那条短信,发信人的名字是LizaLiza? 他愣了一下,不是在思考这个人是谁,而是在想为什么自己会留这个备注,在略作回忆后他才渐渐想起昨晚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们是在布鲁克林大桥下的那家花园餐厅用餐的,用餐的过程很愉快,没有想象中所谓的拘谨,话题都聊得很日常,重点聊的是过去的事情,伊丽莎白在伊顿公学和皇家美术学院上学时的一些故事,一些好看的帅哥和美女在校园里纠缠难分的趣事。 没什么屠龙愿景,也没什么阴谋布局,在偏于日常的事情上伊丽莎白说了很多,与她接话最多的倒不是见过几面知根知底的林年,而是初次见面的林弦,两个女孩聊天的频率和应和轻笑的次数高得惊人,总有一种再给她们几天时间就能发展成无话不谈的闺蜜的程度。 这么说起来林弦似乎在卡塞尔学院里关系也挺吃得开的,不谈跟上了年纪的教授和导师们相处融洽,那些经常去心理部进行心理咨询的女孩们也尤其喜欢向林弦一对一进行对谈,引得富山雅史教员时常抱怨工作里最大的红利都被抢了,但谁都看得出他只是在看玩笑,倒是巴不得林弦工作水平更高一些,帮他分担更多点压力。 桥下用完餐后他们三人还没有第一时间散了,而是由林弦提议选择开车去了唐人街,伊丽莎白还真没有到那种地方去过,被林弦和林年带着到处乱逛,吃地摊,买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全部被林弦挂在了伊丽莎白的身上,使得那身晚礼服最后变成了十分具有拼接精神的后现代艺术。 最有意思的是伊丽莎白期间还被领进了一家旗袍店试了试衣服,买了一身黑色带金玫瑰的旗袍,还让林年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照片应该还存在相册里没删,当时拍照时林年心底就寻思着以后手机肯定得设置密码了,不然哪天被芬格尔翻到还了得,按照他的性子当天论坛的热搜估计都得被顶爆。 哦对就是在拍照的时候他们互相交换的手机号码,Liza就是那个时候键入的,就连林弦的手机里也留了她的号码,在离开时那个提着旗袍和大包小包东西的女孩只留下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打那个电话,二十四小时都能打通。然后就上了银色的罗尔斯·罗伊斯离开了。 这应该算是跟这位年轻的女校董成为了暂时的朋友? 看着短信里Liza的备注,林年发了老一会儿的呆,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丢了个干净 信任这种东西给得太多就会变得廉价,他已经吃过很多次亏了,以后很难再轻易地相信别人了。 手机上伊丽莎白发来的短信是在今早五点的时候,那时他还没有醒,按照他的习惯睡觉手机都是开的静音,除非执行部打入紧急电话才会震动吵醒他。短信的内容很简短,属于扫一眼就能看完的类型,上面是一个地名和一个时间。 地点是纽约里的一个位置,离酒店有些距离但也算不上太远,至于时间正是今天,看来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着他过去了。 他扫了一眼记住了内容后删掉了这条短信,驻足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呆呆眺望了阴天纽约繁忙的街道一会儿,随后听见了房门外有脚步声和窸窣的玻璃碰撞声,才从晨起发呆的状态下退了出来,顺手扯上了半边窗帘。 推开卧室门就是套房的客厅,洗漱穿搭完走出来的林年一眼就看见了大门前正摆出体操动作的女孩,白T恤加蓝色修身牛仔裤线条绷得优美笔直,两只手分别一只手端一个银制的餐盘,左腿单脚站立着保持平衡,长得晃人的右腿正试图伸脚过去把客厅大门给带上。 “干嘛呢。”林年瞅了一眼她。 “如你所见,关门。”林弦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右脚轻轻一用力就把门给推去关上了,优雅落地脸上隐约有些骄傲,似乎很满意自己身体的柔韧性没被卡塞尔学院的伙食给吃没,以及孤儿院里学的那几手体操还没落下。 “几点起的?”林年走到了靠落地窗的餐桌前坐下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有些飞雨进来,空气蛮潮湿的,能闻到大城市拥挤不堪的的繁忙味儿。 不得不说,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工作日里,能自个儿坐在高处不急不缓地吃早饭的确是一件很嘚瑟很享受的事情,爽感程度恰似星期一别人上课你不上课,可以让心情一下就放缓下来。 “总之比你早,我们住一起的时候哪次起床我不比你早?”林弦把餐盘放到了林年的面前,坐到了对面,“不起得早我怎么照顾你?等你起床给我冲牛奶煮鸡蛋吃?” 林年想了想发现自己无话反驳,像小天女,他能早起准备好早餐,再在床头盯着她规规矩矩的睡颜发一会儿呆,再抽空读一会儿文学,最后在对方醒来时说一句酝酿了一个小时的开场白。 但换在林弦这儿,就只有对方腾腾腾跑到他房间里一手扯他被子,一脚踹住他屁股使劲儿的剧本了.每个人生来都会被另一个人照顾,直到自己成长到可以照顾其他人,可在曾经一直照顾你的那个人面前,你不管成长再多永远都只有被扯被子踹屁股叫起床的份儿,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是动物不可逆反的习性。 “酒店早餐是免费的,自助形式,我下去得早,餐厅里还没多少人,东西随便拿,都是新鲜出炉的,要是去晚了估计你就只有面包皮吃咯。”林弦两根手指捡起一块烤好的吐司慢悠悠地说,“蛮方便的,换以前我得跑两条街外面去给你买包子稀饭,要是你还没起我就还得去倒一趟垃圾。” “辛苦啦。”林年说。 “没诚意。”林弦偏了偏头。 “那要什么诚意?像小孩哄父母一样亲你一口吗?”林年用餐刀戳着自己的洒着糖粉和蜂蜜的草莓华夫饼,抬眼瞅着这没个正型的女孩。 “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拉得下脸。”林弦乐了,伸手捂住自己的T恤的领口,向前桌上探了探身子,贴近林年那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听说弟弟给亲的地方,姐姐会多一个酒窝。” 林年微微后仰抬手就按在了自己老姐的脸上,白皙的脸蛋肉都从指缝里溢了出来,被摁住的林弦看着老弟生无可恋的表情“噗呲”一下笑出声了,坐躺回了椅子上笑得前俯后仰,洁白的光脚丫随着发笑的频率乱晃,差些把椅子带翻往后摔在地上,还是林年跨过桌下踩了一脚她的脚背,她才稳稳地重新坐了回来。 “弟弟这种东西就是拿来调戏的,无论年纪大小,只要你还没有女朋友我就能调戏得心安理得。”林弦光脚踩着林年的膝盖,舒服地翘着椅子,咬着半片吐司望着天花板。 “等我老了,我期待比我更老几岁的你是怎么调戏我的,把我的假牙藏起来吗?”林年白了她一眼。在别的人眼里林弦知性、懂礼节,十分有气场,但在两姐弟私底下这女孩就是个作精,照顾着他又拿他取乐。 “今天你不工作吗?”林弦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和高楼玻璃幕墙上折射的五光十色问。 “没那么多工作,就算有也是顺带的。”林年慢条斯理地切着自己的华夫饼,“诺玛推荐的杂志上列出了纽约很多有趣的地方可以去玩,但就今天的天气来看不适合户外玩耍,雨天适合室内活动更多一些。” “室内活动?你是指百老汇大道去看音乐剧吗?听说纽约的百老汇剧院很有名啊。” “不,我们去更有意思的地方,但在这之前得提前去一趟时代广场买点东西。”林年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弦。 “看什么?在思考你姐姐我穿什么衣服好看吗?”林弦眯眼问。 “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显得好看。”林年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让你不好看一点。” “难咯。” “倒也是.” “你下午准备去哪儿?那地方很乱吗?”林弦读出了林年话里的意思。 “谈不上吧,只是有些开放。”林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挠了挠脸颊,“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六章:horsepower 纽约时间,下午一点,小雨转多云。 “welcome to horsepower, what can i do for you?”(欢迎来到马力车行,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车行的自动玻璃门无声滑开了,汽车展厅的前台,白色西装革履的车行经纪人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停止了与前台的短发女孩调情,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口转身昂首阔步而去,脸上露出了感染力极强的微笑,看向不远处迎面而来踏入车行的年轻得过分的华裔男女孩。 在第一个照面上,经纪人就迅速打量完毕了两人的外貌和穿着,首先是一流顶级的相貌无论是男还是女,随便挑一个放到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播放都没有任何违和感...但两人从头到脚的Primark和superdry有些令人遗憾,是个减分项。 虽说这两个品牌都是一流的亲民穿搭,但被顾客穿到“ horsepower车行”就有些不合适了,作为小众高端的私人定制车行,往日光临这里的顾客都是明星和rap歌手一类的人,他们在来之前都会提前做好头发,戴上不管什么品牌和定位总之先镶他妈一百八十颗钻的豪表(事实证明,他们的确都喜欢这么做),在踏进车行的瞬间就给人一种不差钱的主力顾客的感觉,同时也期待能拥有更好的招待和看重。 但就在经纪人的面前,这对年轻男女孩低调得有些过分,无论男女手腕和胸口前上都没有戴任何金银钻类的佩饰,看不见任何奢饰品的痕迹,并不太像真正具有购买力的主流顾客。 但那又如何呢?要知道horsepower的格言是:没有无用客户,只有潜在客户。 他们总是将每一个客户都当做主流客户,奉行的道理是就算你只是一个身价不超过十万的堪萨斯州农民,他们也会把你忽悠到拿祖宅和土地抵押给银行贷款买上一辆三十五万的中后置V8发动机的法拉利458 Italia。 没有穷鬼客人,只有不能从客人身上榨出油水的垃圾车行,在horsepower的老板眼中每一位客人都是他们的潜在用户,值得用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对待! 在走进horsepower纯白色简约装修的宽敞一楼展厅后,林弦四处望了望,看见了展台上聚光灯打着的各种色彩鲜艳的跑车和轿车,转头看向林年挑眉问:“开放?刺激?” “看看这个,您的左手边,奔驰SLR迈凯轮,5.4升V8发动机,带机械增压器,在6500转动时发出最大功率626马力。”经纪人走到林弦身旁圆形展台旁,伸手抚过低矮野兽的线条嘴角轻轻啧了一下,笑着看向她,“亚呔灰,黑内饰,敞篷,红拉线风火轮再加上人见人爱的运动红鲨鱼腮,这种满配置的迈凯伦售价只需要30万美元,难道还不够刺激吗?” “那开放呢?”林弦忍不住也笑了笑。 “开放?”经纪人被这年轻女孩的笑容迷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后笑得恨不得把后槽牙露出来,一个小跳步跃过了红色的礼宾线,走上台轻轻抠开了车门,车门由蝴蝶翅膀似的向上展开露出了副驾驶座,“相信我,任何一个男士坐上了您的车,都会变得开放起来。” “nice try.”林弦耸了耸肩笑着摇头,又看向林年,“怎么想着来这里?” “来了自然就是要开一辆走啊。”林年视线没有落在经纪人身旁的迈凯伦上,而是张望着展厅里的其他豪车。 就如之前所说,这是一家私人的高端车行,在这里你很难找到一辆低于二十万美元的车,每一辆车都是跑车系列,为纽约真正的富人和玩车一族带来极致的视觉和体验盛宴。在白色的巨大展厅里最次的车都是保时捷911,往上走法拉利California、BMW M6、兰博基尼Gallador...每一辆车都是为了运动和赛道而生。 “开一辆走?我还以为你第一个小目标是在芝加哥买房。” “是啊。”林年到处看了看头也没回地答应道,“我又没说我要买,我只是说我要开一辆走。” “咳咳,这位客人,在纽约,想开车离开车行是当然是要刷卡的,喔,现金当然也可以,我们店里面支持任何转账方式...除了暴力和子弹!”经纪人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不失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最近几年豪车逐渐发展起来后,不少违法分子都把目标从银行上转移到豪车店里了,毕竟真正的顶级豪车一辆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美元,开个几辆踩踩油门就走可比提着现金袋子被警察的子弹追着狂奔简单多了。 “没准备抢你们。”林年瞥了经纪人一眼嘀咕了一句。 “那样最好。”经纪人也完全当林年在说笑了,打着哈哈从展台上下来了,丢下林弦走向了不远处的男孩——几番谈话他已经基本看出来了,这次如果存在主力消费的话,做决定的一定是这个男孩,他接下来只需要应酬这个男孩就行了。 “这次准备逛一下什么品牌的车?布加迪还是法拉利?只要你想得到,我们都能给你提供,现在我们在看的只是第一层的展厅,再往上几层都是我们车行的,每一层根据不同顾客的需求提供,除了跑车外,房车、SUV以及保姆车我们都有现车。各大品牌都跟我们有合作,如果你需要我们也可以直接跃过4S店跟该品牌联系进行订车,甚至可以让您直接与该品牌的区域负责人对话并且提出要求。”经纪人挑眉看着身边的年轻男孩, “比如上次一位球星来我们店订了一辆拉法...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他的信息,但他当时特别提出的要求就是需要法拉利车队的冠军在他的引擎上签名!我们horsepower主动跟法拉利联系搞定了这个要求,没有多收这位球星一分钱...” “所以呢?”林年停在了一辆玛莎拉蒂GT的敞篷款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辆车,但这辆车拖住他脚步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秒。 见到林年不为这些豪车所动的模样,经纪人挑了挑眉继续说,“我想说的是,您能找到我们店很显然是有人介绍来的,我们店主打的其实并不是豪车的多样性,毕竟想要什么车在到处的店内都能买到,我们车行主打的是服务,服务!可以满足各位客人的各种挑剔、古怪的要求!就是不知道您的预算是多少...当然,请不要误会,我们车行从来没有因为暂且的预算而改变对客人态度的坏毛病,我只是想根据您的预算来为您推荐更多适合您的好车!” 林年又停在了一辆德国产奥迪R8面前问,“最高时速多少?” “中置420马力V10发动机,时速316km/h,3.5秒的加速时间,回火可以炸哭路边吃冰淇淋的小朋友,开上她任何地方都可以是您个人的专属赛道。”经纪人揉了揉手掌后对着漆黑低矮的跑车轻轻摊开介绍。 可只是听见“3.5秒”这个关键词,林年立刻就摇头了,张望着看向别处,“有没有更快一些的?” “更快一些的?看来是一位对速度格外挑剔的客人啊。”经纪人眼前一亮,不怕客人问百公里加速,就怕客人问价格,问价格的多半都是对预算抱有担心,而张口就问百公里和各种配置的才是真正不缺钱的主儿。 也难怪之前在玛莎拉蒂GT前看都不怎么看就直接走了,3秒俱乐部的好车都嫌慢,09款需要近5秒才能到达百公里的GT肯定不入法眼了。但R8的3.5秒加速在展厅里已经算名列前茅的了,无论是小牛还是加利福利亚加速时间都略慢于R8,想要拿下这位年轻的富二代,看起来得需要一些真正的好货了。 “来,请两位这边走,楼上还有VIP展厅,可能在那里才能找到您喜欢的伴侣。”经纪人左手揣着口袋,右手示意向远处的电梯面露微笑。 林年站在原地等到林弦走到身边才一起慢步向电梯,后者偏头说,“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一年里你每天都忙着跑任务,还没来得及去考驾照吧?” “如果需要驾驶证才能购买跑车的话,所有汽车经销商就得联名申请更改掉这条法律...因为这条法律严重妨碍到了他们赚钱,打击了社会里他们的一切潜在客户。”林年说。 “但我有预感你晚上一些会开着你准备带走的车上路,进行一些危险活动。”林弦瞅着他说。 “我听说纽约查驾照查得挺严的。”林年摆了摆手,牵着林弦走进了电梯,扭头看向她笑了笑,“要不我不开了,换你来把车开走?” “你说的啊。”林弦非但没有拒绝,而是兴致勃勃地指了林年一下,“不许反悔。” “不,我怕反悔的人是你。”林年笑着摇头,“你不是一直担心好奇我平时在执行部跑的都是什么些任务,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吗?择日不如撞日,这次我就带你去体验一下我平时都是干什么活儿的。” “那我肯定干得比你好!富山雅史教员不止一次说,以我的干练程度早该进执行部了。”林弦笑。 “那就试试看,走着瞧咯。”林年也笑。 ------------ 第四百五十七章:One:1 VIP电梯直达五楼,电梯门打开后黑暗一片,但凭借林年的视力还是看清了黑暗中一些如猛兽般盘踞的影子,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并不浓厚,更多的是人为洒满的麝香和咖啡豆的气味,看来能进入这里的人多半都富有闲情逸致,一边欣赏着“美人”一边泡煮咖啡畅谈人生。 “稍等一下,请别走出电梯以免磕碰到什么了。”车行经纪人嘱咐一句后快步走出,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个角落拉下了电闸,随着咔嘭声的回荡,电流穿过电子元件加热钨丝的滋滋声响起。 在林年和林弦的头顶一盏方形长灯亮起,过后五米外再亮起第二盏,随后第三盏,逐步驱散楼层里的黑暗,而在光芒之下,那些沉睡的猛兽也露出了狰狞的模样,熄灭的大灯和光亮的车漆折射着白灯,弧形尾翼上的花纹和贴图全是速度和奖杯的气息。 经纪人走到了离电梯门口最近的一辆亮黄色流线型跑车旁,看向走出电梯的两人大声说,“兰博基尼Murcielago,线条圆滑,名字取于中世纪一头连战数场而不死的斗牛的名字,兰博基尼的董事会主席在西班牙斗牛史上找到了它,以此命名这只猛兽!” “V12发动机,百米3.2秒,如果你想在赛道上成为一道光,那么她亮黄色的配色完全符合你的要求。”经纪人打开了跑车的前置引擎盖看着迷人的内部结构啧啧道,“同时这也是我的Dreamcar,只可惜我的老板是位男士还有些秃头,择偶性别卡得很死,可能我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了。” “有没有更快一些的?”林年打量了一下这辆车后,就直接扭头看向另外一边排排摆过去的豪车们了。 “您只想追求速度吗?”经纪人摸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颚打量着林年,“我以为像您这个年纪的男士在挑选车辆上都会以外观为主,毕竟买跑车的客户多半都很看重拉风和回头率。” “我对外观没什么所谓,主要是需要一辆好车办事,如果你这里有方程赛车,说不定我倒是会直接买下来。”林年说。 “办什么事情需要跑车,洽谈业务以你这个年纪是不是太过幼小了一些,而且想买业务车应该左转奔驰的梅赛德斯系列吧?办什么事情需要越快越好,抢银行吗?”当然,这席话经纪人只是想了想,说出口的话又是另外一套。 “既然这辆不喜欢我们就看下一辆,horsepower的宗旨是一切为了客户着想!”经纪人关上了引擎盖,走向了不远处的一辆车,同时回头看向背后跟着的林年眉飞色舞地说,“您知道为什么Murcielago会是我的dreamcar吗?因为我做梦都只敢做这么大啦,这个楼层里的其他好货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停在了一辆满是白色带有骚气尾翼的车前,看向林年,伸手轻轻拍了拍车头,“GT-R,东瀛战神,为赛道而生,百秒加速只需要...2.7秒!” “这玩意儿我见过。”林年偏头看了一下这辆既视感很强的车,“或者说,我这次来就是想找找看有没有能超过这辆车的跑车。” “以GT-R作为起跑线标准?客人,您可真是...大气非凡啊!”经纪人舔了舔嘴唇苦笑,没把‘您可真是赶着去投胎啊’这句话说得出口,“不瞒您说,2秒俱乐部的跑车也就那么些个了,您买车难道是纯粹为了上赛道吗?起速只是一个开始,更重要的是后续对车辆的把控技术啊,就算起速再快过弯失误也是会翻车的。” “接着介绍其他的吧。”林年摇了摇头打断了经纪人的话。 经纪人挠了挠头没辙也只能挨个地跟林年讲过去,保时捷911GT2RS、拉法、甚至布加迪威龙都看了,最后林年还是不满意。 经纪人讲得唇干舌燥,直摇头,“说实话...客人,您到底要用车去做什么?如果是跑赛道的话,之前我们看的那辆布加迪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需要起速快,最高时速够快的车。”林年说,“以及,够贵,时间问题我没法找到真正满足我需求的车,所以只有够贵的超级跑车才能够成为我准备去的那个地方的入场券。” 够贵... 经纪人心说我去...这哪家的公子哥买车眼光这么离谱,上百万甚至千万的车任何人都是冲着外观和牌子去的,哪儿会有人像这位一样,要求够快够贵,是想在赛道上靠车价贵死其他车手吗,你一转弯后面的人就得刹车生怕亲着你的屁股赔得倾家荡产? “那辆车呢?我看那辆车就挺不错的。”林年指了指车行最深处的一辆车。 经纪人扭头看了过去,在确定林年指的车后一下子就乐了,不再说一些劝阻的话了,带着林年就往深处走,“客人...我事先说明啊,这辆车是非卖品,看看就可以了,想买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价格问题?” “不,不是价格问题,您看这辆车摆的地方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嘛。”经纪人带着林年二人在两侧豪车的簇拥下缓缓走到了楼层的尽头,在那里有着一个三层阶梯拢起的圆形展台,在展台上呈放着一辆被黑色纳米车布盖着的车,而这辆车居然还被一个防弹级别的玻璃箱装在了里面,四周四根金属柱子卡死了搬动玻璃心的途径,柱上的液晶板投射着红外线连接了无声报警系统。 从车的线条和高长度来看毫无疑问是一辆跑车,可究竟什么车会被摆在这个位置俯览这个楼层里其他所有的一线豪车? “你们找了一个防弹玻璃柜装他,又多此一举给他盖上了黑色的车布?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林年站在了展台前,看向经纪人问。 “因为他不能被曝光。”经纪人耸肩,“这是车主的要求。” “这辆车已经被卖出去了?” “不...这辆车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他的主人,一位富可敌国的中东王子,在他14岁的时候就有3架私人飞机,7辆布加迪威龙...至于为什么是七辆,因为前六辆都被报废掉了,他每次跟我们订车的时候都会抱怨他的狮子又踩凹了他的引擎盖。”经纪人耸肩,“那是一个真正的顶流富豪,下飞机时候的舷梯都是镀金,会为了自己的鹰隼包下一列航班,真正的不差钱的主儿,而刚好这个主儿又对跑车极为感兴趣...小时候他就在玩布加迪、保时捷、西尔贝一流的大玩具。” “但在长大之后他觉得如果自己有的东西别人也有就无异于落了下乘,于是他就选择了私人定制的路线,他知道我们是纽约关系网最好的车行,于是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帮他联系上了瑞典的一个小众跑车制造厂...那家制造厂听了他的要求后委婉表示可能他们当下的技术达不到那位王子的要求,而王子则是很愉快地说既然是技术问题,那我就投资你们的技术吧,直到你们的技术达到能满足我的要求为止...谁能拒绝这个任性的要求?没人能拒绝,于是在受到中东王子的注资后,那家瑞典超跑制造厂真就打破了技术限制,制造出了这么一辆前所未有的跑车。” “跑车的名字?”林年偏头看向经纪人。 “没有官方的名字,这辆车是为了那位中东王子诞生的,命名权也只在那位王子手中...我记得那位王子好像提到过他的取名异象...叫什么来着?”经纪人挠了挠头,“他说他要的跑车必须是世界上的第一,真正的超级跑车,超级中的超级,在赛道或者路面上也是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这辆车以后有名字了大概就叫作...One?再加上那家瑞典制造厂的名字的话,这辆车应该就叫作...柯尼塞格one:1!” “价格呢?”林年对经纪人的描述终于起了一点兴趣了。 “我说过了,这辆车很难估价,因为她压根就没有上市!这是独家定制的超级跑车,那位中东王子成功争夺到了王储的位置,志向从玩乐上转为了治理工作,所以这辆超级跑车才有机会寄放到我们这里作为镇店之宝,每年她的保险钱都够买下底楼展厅里的一些跑车了。”经纪人苦笑着说,“甚至瑞典的跑车制造厂还跟那位中东王子签署了合同,未来五年之内,市面上都不会允许有与她相同款型的车出现,所以在2014年以前这辆车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球一台!顶流中的顶流。” “说说他在路上的表现?” 经纪人五指轻轻抓了嘴唇一下咂舌出了声音,将飞吻丢向了防弹玻璃柜里的超级跑车,“超级跑车内性能里的皇帝,如果这部超级跑车以后有其他量产的版本,那么那些量产车也永远比不上现在我们面前的她,百米加速只需要1.9秒,最高时速460kmh,真正意义上的超跑皇帝。” “姐,东西。”林年看向林弦。 林弦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卡片,随手飞了过去,林年伸手在微微后仰躲避的经纪人耳边夹住了旋转而来的卡片,递给了他,“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预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没有预算,如果真要盘预算的话我大概开不走这里任何一辆车,因为我每个月还得还我在中国买下那栋烂尾楼的房贷,如果我未来要买车,大概也只会买5万美元以内的买菜车。” 5万美元在我们这里大概就只够选配20寸轮毂和哑光漆面的钱呐,最多再搭您一个颜色鲜艳的制动卡钳,年轻又抠门的客人哟... 经纪人接过卡片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见过打肿脸充胖子的,也见过色厉内茬的,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实诚一来就自报家门每月还背房贷的客人...horsepower再厉害也不能骗客人去卖肾来买法拉利吧?更别说柯尼塞格这种因为价格才小众到极致的超级跑车了,算上他的肾一起都不够换个轮胎。 但在他低头细细地过目了一遍卡片后,神情怔住了,抬头看向林年时眼里满是匪夷所思,在他身旁林年抱着手打量着防弹玻璃柜里黑布下藏着的猛兽身躯说,“你说我开这辆车在纽约城里踩死油门能追到我想抓的猎物吗?” “...我觉得您一定是在开玩笑。”经纪人摸出手机盯着名片拨打起了一个电话随口应付着林年,想要快速求证一些事情。 林年就站在那里等着经纪人打通这个电话,在对方脸色进行了精彩纷呈的迪士尼式表演,勉强挂断了电话抬头面色诡异地看向自己时又说,“那如果我没开玩笑呢?” 经纪人哽了一下,说:“那我只能劝纽约交警的车都是清一色的布加迪威龙,今晚才可能看到您的尾灯了...” ------------ 第四百五十八章:赛车手 不是天空变黑了,而是纽约逐渐变亮了。 一把把灯火点起,将整个城市的白天都照成了黑夜,从高处眺望整座城市,一切都像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拼凑而成的,各种绚烂的、不同的光芒互相挤压、堆砌在黑暗中,构成了那世界金融中心那延绵到天际线尽头像是群星倒灌在了地上,分不清何处是天空,何处是大地。 彩色的霓虹从天上落到了地下,架在了城市的道路寰宇之中,车辆川流不息织出一片又一片炫目的光,其中有一个光点最为出众,不断地在城市间进行超越,在光带的脉络中不断地向上、向上,独树一帜地昂首前行。 柯尼塞格One:1,这是那辆在城市的虹桥中逆流而上的野兽的名字,经纪人理解的One是世界第一的意思,但其实他真正的含义并非如此。 柯尼塞格将其取名为One:1是因为她诞生时,制造厂就意识到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第一台功率抵达1000千瓦的合法公路车型,足足1341马力,在大部分为碳纤维材质的构造下,使得她的重量也仅有1341KG,重量与马力相符,才得来了One:1的名字。 极具冲击性的银黑双色漆面,侧门的凹槽内里涂着醒目的橙色,他本应该在2014年正式出现在市面上,但由于某种原因,他的原初版概念车提前出现在了这座城市里。 这辆车生来就是为了速度而生的,如果数值无法给人直观的感受,那么当她从你身边飞驰而过数百米后,你才能听见她排气的咆哮时,你大概就能知道她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了。 如果法拉利代表着“跃马”、兰博基尼代表“公牛”,那么在看到这辆车正脸那黑色的双眸时,大概只会想到一种东西,那就是冲动择人而噬的怪兽,暴躁行驶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连皮带肉咬上你一口。 现在是午夜十一点,黑白相间的柯尼塞格从纽约上城区的曼哈顿一路驶向下城区的布鲁克林,这辆超级跑车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纽约城路上的焦点,街头上拍照的手机闪光灯就没有停下过,就连偶然遇到的一辆布加迪威航都一脚油门上来并列着举出手机拍照,并且高呼让车主来一脚地板油听听排气声浪。 ...还好中东王子性格低调,给这辆超级跑车贴了防窥膜,不然明早车主就得上遍各个八卦周刊的头条。 在柯尼塞格车内,屏蔽了路边上的闪光灯和喧哗,林弦正专心地驾驶着这辆投资过亿的超级跑车...是的,开车的人是她,轰地板油的也是她,之前街道路面一脚油门不小心踩飞到100时速的也是她。 很显然,林弦的驾车经验很有限,开过的车仅限于驾校的车和一辆车贷没还完的雪佛兰,而她的第三辆车直接就跃进到了柯尼塞格,跨度很大,但也特别的人生赢家...全世界只有一辆的超级跑车,据说车主都没摸过方向盘,结果直接给这个大女孩上手了。 林弦上车的第一时间不是感受开“黄金战车”的尊享感,而是在找这玩意儿钥匙插孔在哪里,并且直言嫌弃座位有些硬,坐起来腰不舒服,不如她开的上一辆雪佛兰科沃兹,也不知道其他超跑爱好者们知道了作何感想。 按理来说horsepower车行压根不可能放这辆镇店之宝出门的,经纪人也从未想过这冷不丁上门的两兄妹会挑中这辆车,可一切的疑问都被那张卡片上的电话解决了。 直到电话结束,经纪人都不清楚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的权财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在得知林年需求这辆车后,没有选择报价而是直接联系了柯尼塞格的车主,也就是那位中东王储...电话那头的人居然跟那位中东王储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 在提出这个要求后,王储当即一拍脑袋说,哦,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在纽约还放着这么一台车了,那台车还在啊?你要用?拿去开吧,随便开多久,记得定期保养就行了,完事儿了记得给我拍几张照片录个视频,最近公务繁忙没时间玩车,看看飙车照片算是过个干瘾了。 然后这辆车就被从防弹玻璃柜里抬出来了,八抬大轿送到了车行楼下,在揭开黑布的时候亲至而来招待林年的车行老板像是看黄花闺女出价,把车钥匙拍在林年手中嘴里喊着:你要对她好一些啊! 语气感觉像极了泪眼婆娑的老父亲...直到这位老父亲见林年顺手就把车钥匙丢林弦手里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大概遇人不淑了,但这时候也已经晚了。 挑车,选中,开上路,全程一分钱没有花,不需要过户,也不需要上牌照,因为这辆车本来就有纽约的牌照!简直完美符合林年选车的预期,而他本身牌照在警局备过案的特殊性又让他今晚准备从事的追捕活动方便了不少。 是的,追捕。 之所以林年在horsepower里挑车如此挑剔并不是他真的嗜车如命,亦或是拜金主义发作,而是他今晚需要一辆真正的狠货才能极大地便利他进行对危险混血种追捕的任务。 “Dominic·Diesel,38岁,白人,十狱(切尔诺贝利监狱)编号:A3092,服刑时常年徘徊在红色区域与橙色区域之间,八十八年的有期徒刑,血统级别是‘A’,红色区域监狱区长评价该犯人性格像是改了引擎的美式肌肉车,红色区域中为数不多的,富有传统和守旧的义气的硬汉...呵,有意思的评价。” 副驾驶上,林年低头翻着PAD上诺玛在线传输的资料,看着上面那肌肉光头的照片不知道第多少次翻着这些资料,“逃狱时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九十斤,从脑袋到脚底板全是锻炼过的肌肉,精通徒手格斗、冷兵器格斗、射击技巧、以及...汽车改造和赛车技巧。” “汽车改造,赛车技巧?能被执行部单独写进技能精通里的项目应该都不简单吧?”林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从路况上抽出看了一眼林年手里的PAD,“你的任务目标是一个飙车手?为什么飙车手会被抓进你们混血种的监狱?” “剧透一下,是大师级的赛车技巧和汽车改造,地下赛车手出身,从事过偷汽油、抢金库、抢车等一系列违法犯罪活动,而这家伙最疯狂的一笔活儿就是开着一辆背着航空飞机引擎和小型EMP的肌肉车冲进俄罗斯的隐秘基地抢核潜艇。” “啊?抢核潜艇?他疯了吧?” “不只是他一个人,意图抢核潜艇的是一整个恐怖组织,高效、尖端以及冷血,想理由核威慑来重新清洗世界格局,这个Dominic只是这个恐怖组织递出去的一把刀罢了。” “一个地下赛车手混到给恐怖分子打工抢核潜艇的程度,我不知道该说他天赋异禀,还是世界太魔幻了。”林弦伸手捏了捏鼻梁苦笑,“你们混血种的世界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疯狂是疯狂,但大部分的疯狂都会迎来疯狂的结局而并非圆满,他的最后一次疯狂只成功了一半,他的家人...不,具体来说应该是一群往日的兄弟阻止了恐怖组织的活动,最后那艘核潜艇被热追踪导弹给炸毁了,宣告了恐怖组织的计划失败,他也被俄罗斯当局捕获了。” “...据说他为恐怖组织效力的缘故是对方绑架了他的私生子,在效力过程中没有故意伤害任何一个民众或是警员,但很遗憾的是他虽然抢核潜艇失败了,但在之前步骤中的抢核弹发射密码却成功了,俄罗斯那边的秘党组织决定不接受他的任何辩解,直接将他移交到了切尔诺贝利监狱里,由于性质恶劣的缘故判了八十八年有期徒刑,不得假释,不得上诉。”林年划着PAD给林弦介绍着今天晚上的任务目标,也是这次旅行的第一个任务目标, “纽约曾经是他待过数十年的地方,他的爱人,他的朋友都在这里,所以逃狱之后也很大可能回到这里...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就在昨天深夜,有人在布鲁克林区的街道上看见了他作为招牌的道奇战马改装车,车窗玻璃后面的人也正是他。” “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穷凶极恶,平时面对这些有自己苦衷的犯人时你是怎么做的,公事公办还是看情况网开一面?”林弦好奇地问。 “这个得看情况,这个犯人的言灵很特殊,而他对自身言灵的开发程度也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准,这导致了他战斗力一般,但却异常难抓,尤其是在深入城市这种复杂地形的情况下...倒也难怪执行部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就算是我想抓他也得需要一些外力帮助。”林年看了一眼自己所坐的超级跑车内部,“外力”的意思不言而喻,“...至于我今晚能不能对他网开一面,这得看他想不想跟我交流,如果愿意交流我还是很好说话的,只会打断他的腿脚保证无威胁后带回去听候发落,如果是不好说话的类型,想直接抄家伙动手,那么我只能让他暂时说不出话了。” “很酷的台词,执行部除了教你们追捕犯人之外还会额外教你们这些耍帅的话吗?”林弦挑了一下自己漂亮的柳眉扭头看向林年。 “...这应该算是个人天赋。”林年滑动着PAD,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横跨东河金光熠熠的布鲁克林大桥说,“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你弟弟在执行部里耍帅的样子吗?刚好名单上的这家伙并不算太过凶恶的一类犯人,今晚大概见不了太多血,倒是很适合让你也参与进来体验一下执行部的外勤日常。关于他的更多情报和关系网路上我会跟你解释,这次行动我是专员,由我制定计划,你辅助我的行动就行了。” “哇哦,弟弟终于有机会在姐姐面前嘚瑟了,那我一定要擦亮眼睛看看我家小帅哥是怎么把犯人绳之以法的。”林弦一脚油门下去,柯尼塞格原地起跃冲过红绿灯发出了让路人们纷纷欢呼高潮的引擎咆哮声,冲向了远处的大桥入口。 ------------ 第四百五十九章:地下赛车 布鲁克林下城区,素有混乱和罪恶为代名词的城区,曼哈顿岛东南边上,以枪击、帮派暴力等敏感词汇为名,1980年代到1990年代的犯罪率达到了巅峰,几乎一个片区可以涵盖整个纽约城80%的犯罪现象,算得上是一处水深火热的大熔炉,直到09年的今天才得以改善了治安和环境,但在个别的角落犯罪和狂欢依旧在悄然进行着。 柯尼塞格开始慢速行驶在街头,尾灯在夜色里留下暗红游移的弧线,街边不少的黑人兄弟都扎堆在一起或蹲或靠在墙壁前,对着这辆超级跑车吹口哨,偶尔也有醉酒的女人倚靠在路边提着酒瓶对着驾驶位的方向丢飞吻,丢到忍不住弯腰继续呕吐才得以停止那迷离的视线。 “现在我们正在往黑人区行驶,你要追捕的犯人不是白人吗?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林弦放慢驾驶速度的同时也在往车外张望。 “看这里的街道环境不就知道了么,虽然近几年治安逐渐好起来了,但有些东西曾经烂到过骨子里,之后就算长出了新肉你也能闻见曾经那股味道。”林年按动中控按钮降下了窗户,手肘跨了出去扭头看向外面的街头。 比起大厦林立的曼哈顿区,布鲁克林这边倒是住宅显得多一些,路边的墙壁上也有着十分街头风的涂鸦,到处都是嘻哈风格的贴纸,时不时见到几个戴着兜帽的滑板少年在路边翻着板,瞥见车灯后都夹起滑板愣住在原地看着这只误入黑区的猛兽驶过街头。 在柯尼塞格的后方响起了滑板滚轮的摩擦声,林年微微收了收手,门外出现了一个戴着兜帽的黑人小姑娘,脸上贴着OK绷嘴里咬着口香糖,滑着滑板跟在低速缓行的跑车旁,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和主驾驶的林弦(林弦看见后也微笑地向她摆动手指),点了点头说,“车不错啊!” “有人说过你搭讪的技巧很坏么?这就跟你搭讪一个女人的开场白是:美女,你一个人吗。一样烂俗。”林年躺坐在座椅上看着这个大概只有14、5岁的女孩。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搭讪,就不能让我吃点性别红利吗,大叔?”黑人小姑娘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扒拉着车窗踩着滑板跟着跑车一起前进,“我直说吧,能让我进这辆车拍个照吗?我想拿去学校里炫耀。” “很遗憾,不能,这辆车今晚可能会出现在一些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所以如果你高调地表示这辆车是你‘表哥’或者‘堂姐’的,你很可能会给自己引来麻烦,据我所知纽约的警察对黑人的出警力度一直很大,虽然你还未成年但也一定不想落得个被调查的记录。”林年摇头说。 “切。”黑人小姑娘瘪了瘪嘴,“那我祝你在三个街区后被人赶下车开走你的好车。” “三个街区后?为什么是三个街区后?”开车的林弦开口问。 “因为三个街区后就是血帮的地盘啦。”黑人小姑娘快速做了个翻板动作稳稳站住,望着街道远处路灯失修较为黑暗的区域,“在那里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你这辆好车开过去就是狼入虎口咯,我还想在你们被丢下车之前钻进去合张照,看来现在是不可能了。” “我们这次来就是特地来找他们的。” “你想不开吗?带着这么辣的妞儿开这么好的车去帮派的地盘?”黑人小姑娘瞅着这个好看的男孩心里寻思这家伙是不是脑袋不好使,“你要是嫌钱多嫌扭棒可以做做慈善便宜一下我,可比便宜那些到处贩卖毒品的人渣好多了。” “我在找一个人,听过‘多米尼克·迪赛尔’的名字没有?”林年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但隐约传来噪音的街区,“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应该在纽约很出名。” “为什么我要回答你这的问题?”黑人小姑娘嚼着口香糖问。 “是你先找上我们搭讪的。” “这不公平,你甚至没让我上手。” “年纪轻轻哪儿学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话。” “在这片地方生活如果不快点长大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的啦。”黑人小姑娘对着路灯吹了个大大的泡泡。 “拿去买口香糖吃。”主驾驶上,林弦笑着弹出了几枚1美元硬币,而黑人小姑娘也立刻吹炸了嘴里的泡泡身手敏捷地都抓住了,看起来玩滑板的确摔出了好反应。 “你刚才在问多姆老大的事情吗?我听过他,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好像他被条子抓进去已经几年了,你们来错了时候,说不定在联邦监狱里才能找到他。”黑人小姑娘边说边低头数着硬币。 “多姆老大?”林年问,“你认识他而且叫他老大?” “只是听说过,那些自以为很出名的人都会顺嘴提起这个名字,起码我记得提到过他的人每个人都是这么叫他的,混帮派的人都说他够义气,无论走到哪儿那些人都当他是兄弟,可以给他卖命...但很可惜这个年头讲义气的人没什么好结果。”小姑娘踩在滑板上对着路灯打量着手里的硬币说,“道听途说来的,看着这几枚硬币的面子上就跟你们多说几句,多姆老大以前是因为赛车出名的,听说也是因为赛车进去的,他进去的时候我才十岁不到嘞,我猜你们来找他也是因为赛车的事情?” “赛车?” “三个街区外,那群帮派的人最近晚上都在搞地下赛车,盘口开得很大,吸引了不少人去。”黑人小姑娘说,“你们开这车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别装了。”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我只是想找那个多米尼克试试赛车技术,但现在看起来是没这个机会了。”林年说,“说不定那群帮派分子里也有几个会玩车的可以给我们解解闷?” “...那你们胆子真够大的,倒也可以试着去血帮那群人那儿玩玩,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地下比赛玩得很厉害,有点不怕条子的意思了,每晚都会在纽约城里开上几圈,奖金也设立得很夸张,零头都够我买几块最新的板子了,要不是我没车我都想去参加了。”黑人小姑娘低头继续翻着板,“你这辆车应该没个二十万买不下来吧?跑得快技术好的话的确可以试试,说不定真能把那些车开得不怎么样,还喜欢在街区里装老大的毒瘤们干翻!” 林年偏头看了一眼林弦,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非法地下赛车,大额奖金,帮派组织,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完全符合他们追查的犯人出现的要素,看起来洛朗家族的情报机构真不是吃素的,当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锁定了确切的地点。 “都已经是逃犯了,还玩地下赛车筹钱吗?是不是显得太过规矩一些了。”林弦说。 “谁知道呢,如果他资料里的性格分析符合的话,那么像是这种有着自己规矩和底线的人倒也的确干得出这种事情来...而且以他的言灵本来就是跟赛车分不开家的吧?上了赛车就连我都很难抓到他,在地下赛车里赚跑路钱就跟拿麻袋抢钱一样没有难度,抢的是帮派分子的钱就更没有心理压力了。”林年淡淡地说。 “他的言灵真有这么厉害?不是跟你一样憋不出个波来吗?”林弦好奇地问。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了,不是一定要憋出波来才厉害的...”林年已经无力吐槽自己老姐对言灵的固有印象了,可能下次让她见识了楚子航的言灵,就会一口咬定那男孩是赛亚人转世吧? “那下次你跟有波的人打一架我就知道你们到底谁厉害了。”林弦也不跟自己的好弟弟讲道理,只是笑,心里憋着使坏儿埋汰对方。 “不跟你扯了...之前有人告诉了我们一个地点让我们去这里一趟,你知道这是在布鲁克林的哪儿吗?”林年不想吐槽自己老姐了,拿出了手机在上面打出了伊丽莎白短信发给自己的那个地点给车外的小姑娘看。 “‘布鲁克林潮热’?那不就是地下赛车的聚集点么,我说了啊,三个街区外,直线开就是了,听到哪儿音乐声最大,街坊邻居又不敢骂娘的地方就是了。那里很扎眼的,车和人多的是,你开过去一眼就能找到了。”黑人小姑娘眺望着远处说,“十二点钟他们估计就要开始了吧?现在你们过去还有时间报名。” “谢了。”林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时间不是太够了,但在这之前他也是抽空对这女孩儿又多说了一句,“今晚早点回家,别在街头乱逛了,小心出车祸。” “呸,哪儿有你这么咒人的。” 林年没再说什么了,向黑人小姑娘点了点头就示意了一下林弦,随后一脚油门压下去,黑人小姑娘只感觉耳边轰鸣一片,身边的黑白跑车像是点火爆炸了一样瞬间就飞了出去,震动感和风压直接让她一屁股墩坐在马路牙子上,龇牙咧嘴地看着远处消失的尾灯双耳嗡嗡,“我靠...误判了,这车每个四五十万拿不下来吧?” ------------ 第四百六十章:布鲁克林潮热 那是位于天桥之下一栋矮楼前的空地,深夜时分却又人满为患,从街上往里看去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放眼望去全是一排又一排五颜六色的改装肌肉车和跑车,扎着头巾穿着T恤的玩车一族们擦着脸上的机油调试着引擎组件,衣着火辣小麦色皮肤的墨西哥裔美女们倚靠在引擎盖前轻轻抱着右腿的膝盖,左手高举着随着音乐和人声摇摆。 西语主场的《DanzaKuduro》从架在一辆黑色越野顶部的外放喇叭里播出,音浪一圈又一圈席卷向周遭整个周边街区,也正是这歌声成功地将街上的那辆黑白色猛兽吸引了过来,不用三个街区,只跑了一个街区他们就跟着嘈杂声定位到了这边来。 林年降下车窗看向不远处空地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倒是有些意外这么扰民难道不被街坊邻居骂么?随后又低头发现了路上随处可见碎掉都被玻璃瓶,又看看路对面的居民楼,反应了过来这里的居民也不是没抗议过,但效果有限,迫于帮派分子的威慑力又不太敢报警,大概已经基本已经习惯了每晚都得闹到凌晨一两点停息了。 “血帮,蓝帮,还有一些其他有色人种的帮派,看起来这地下赛车聚会受众很广百无禁忌啊。”林年扫了几眼人群之中一些人身上袖口下露出的纹身,在来布鲁克林之前他通过诺玛做了一些本地风土人情调查工作,很快就区分出了几大类的人群,“除了帮派分子之外也有一些富家子弟玩票的,以及纯粹以赛车为生的人,人群很杂,水很浑,如果我是逃犯我大概也有胆子来这里捞一笔。” “以你的美色,如果你当逃犯不应该是找一个漂亮的小姐姐让她收留你吗?如果换我我肯定收留你。”林弦搭着方向盘也伸着脖子看着空地那边,抬手指了指最深处的一个地方,“BlazingBrooklyn,我们要找的地方。” 林年低头看了看,顺着林弦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那个酒吧的招牌,亮红色的led配上火焰的纹路,招牌后面还真放了两个汽油桶点着木材烧起熊熊的火焰,火光照亮下面走动的人群,地上全是织乱的人影。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演戏参加地下赛车然后慢慢寻找犯人的蛛丝马迹吗?”林弦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平时一直在心理部工作,经常听着专员或者学员的心事,其中不少涉及到执行部的任务以及各种打打杀杀,她心底也一直对这些满是“007”氛围的外勤工作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我该扮演什么角色,你的女朋友还是你的妻子?”林弦尽量让自己认真一些,第一次跟自己弟弟合作处理执行部的工作,她打心底的又想过瘾又不想给林年添麻烦。 “我觉得你还是演我的姐姐比较合适。”林年上下看了看林弦说。 “意思就是本色出演吗,倒也好,如果让我当众啃你我还不是太习惯...虽然也是为了秘党的屠龙大业啦。”林弦说到后面似乎想到了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过了后收拾了一下情绪和面部表情问,“所以接下来怎么做,直接开进去报名吗?会不会显得有些招摇,犯人会立刻注意到我们的吧?” “有些时候做最自然的事情反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就当今晚我就是带你来飙车玩的。”林年说,“挂空挡,踩一脚油门。” “好的,林专员。”林弦一脸认真地说。 街道上安静停在天桥阴影下的超级跑车原本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随后骤然响起炸耳的引擎咆哮声,像是整个地面都被掀飞了起来盖在了音乐声和嘈杂声的脑门上,矮楼前的宽敞空地里无论是拿着扳手修车的街头赛车手,还是端着啤酒杯路过的美女都下意识轻轻低了一下头,条件反射地看向声源地。 天桥的黑暗之下,黑白双色的柯尼塞格One:1点亮了头灯,缓缓驶出,在露面的瞬间不少嗜车如命的街头赛车手都骂了一句粗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巾,在万众瞩目之中,这辆超级跑车不偏不倚地驶向空地告知了所有人他的来意。 空地前的每个人都自觉地让开了路,两侧停着的改装车和跑车们也起火倒挡退了几步怕刮蹭到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可怕吞金兽,他们认不出车型,但柯尼塞格的车标还是认得出来的,能挂这个车标的除非是水车,不然动则上百万美金。 人流都聚集到了柯尼塞格的左右侧低头看着驾驶座和副驾驶上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大多数人在看见驾驶座上的林弦后都是一愣,男士一副我不能接受的样子,而女士则是清一色的艳羡,看向副驾驶时又涌起思绪思考这辆车的主人到底是谁,最后还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地对着那位小帅哥抛媚眼和身材wink。 “兄弟,车不错,来比赛的?”一个扎着红色头巾脸型略圆带着一丝酷意的白种年轻人,跟在了低档行驶的柯尼塞格旁,弯腰低头凑到窗边双手搭着车顶拍了拍,开口跟副驾驶上的林年搭话。 “这里有主办方吗?还是说有话事的人。”林年自然不介意跟这种送上门的桥梁说上几句话,看对方的红头巾大概可以猜出是血帮的人。 “当然有主办方,话事的人也是主办方的人,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听到比赛的?”血帮的年轻白人问。 “总不会是警察那里。”林年没有用黑话来称呼警方,因为他压根不需要这些黑话来包装自己。 “条子可不会开这么好的车来钓鱼执法,把他们警局扣的车全部卖了也难买你四个轮胎。”血帮年轻人吹了声口哨,在一旁围观的人群听见这话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对方说的是大实话。 “那我就不瞎扯其他东西了,我们该怎么参加比赛?”林年随口问。 “你参加比赛还是你马子参加比赛?”血帮年轻人抬头示意了一下驾驶座上的林弦。 “那是我姐姐。”林年侧头看了他一眼。 “Opps.” 看着向她微笑打招呼的林弦,血帮年轻人轻轻拉了拉额头上的红头巾致歉,看起来倒也挺规矩的,“你应该不是为了奖金来的吧?纯粹找刺激的话倒也无所谓,最近这圈子人都玩得挺大的,但你应该不会因为钱的事情退步。规矩很简单,一辆车一个人,车上带不带其他人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学拉力赛副驾驶带个领航员都无所谓,但如果是两个人都想参加就得需要两台车,同时交两份报名费。” “现在我该直接找主办方么?” “酒吧里报名,见到柜台后面的大美女记得管好眼睛哦,虽然看起来不像但那的确就是主办方,在你之前已经有不少人乱看乱说话被丢出去了,主办方那帮子人可不管你开的什么车。”血帮年轻人指了指布鲁克林潮热的招牌。 “谢了。”林年点了点头。 “车不错,应该算是这里出现过的最好的车了,希望上赛道也能保持他的风度。”血帮年轻人后退了几步右手轻轻锤了锤胸口又指了一下这辆超级跑车。 “这里的人挺热情的。”驾驶座上林弦扫着周围的人群。 “对于能掏出油水的有钱人,任何人都会这么热情。”林年摇头说,“地下赛车可从来不是什么友谊赛,你开的车越好就代表着你越有价值,见车如见人,他们不是给我们面子,而是给这辆车面子。” “难怪你说出来办事得开辆好车。”林弦看着前面自动分开的道路,“这样的确能省很多事情,不过就现在的话犯人也一定注意到我们了吧?” “十有八九吧,我刚才扫了一圈没看见可疑人物。”林年随意张望着周边,“可能藏在了某个角落,在比赛之前都不会露面,毕竟从切尔诺贝利监狱逃出来的家伙们都应该清楚咬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是什么人...不同于其他危险混血种,他们是知道秘党存在的,在反追踪意识上会比平常的犯人出色数倍。” “一会儿比赛的时候他露面了该怎么做?直接开场截停他?” “他露面的时候就是他被拘捕的时候,如果我愿意他根本上不了车...除非他从一开始就坐在车里。”林年说,“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那样才能完美发挥出他言灵的效果。” 聊着计划,柯尼塞格停在了酒吧的门口处,熄火拉起手刹,副驾驶车门旋转而开,林年先下车关上车门再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伸手牵住里面伸出来的手,左手微微挡住车顶以免撞头,随后一只修长没有丝毫掩盖的白皙长腿踩了出来,白色的运动鞋落地站稳,随后一站而出的是穿着热裤和短黑T恤为3月的早春提前带来6月炎热的热辣美人。 不少男性同胞无论人种瞬间就被从柯尼塞格主驾驶位出来的这个年轻女孩给吸引住了,真正的美丽是无论人种和国籍共同的,口哨声此起彼伏,由于主场并不属于任何一方,也没有哪边的人有更加逾越的举动,都只适当地起着哄。 林弦站在了林年身边,压了压头顶上新戴起的帽子,完全没有怯场的意思脸上的微笑里满是从容,毕竟就算是在心理部工作,在卡塞尔学院待久了的女孩都会有一些见惯大场面的定力,这种场面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旅游散心换环境体验风土人情罢了。 林年随手关上了车门,甚至不用锁车,就牵着林弦直接走进了酒吧,背后一群人见到两人消失在酒吧里后略有遗憾,但也立马转移目标蜂拥围来,贴近这辆超级跑车恨不得眼睛长在车盖上去,一个个拿起了手机开始轮番坐引擎盖拍照留念了...毕竟靓女帅哥常见,但这种珍惜版跑车可就见一次少一次了。 ------------ 第四百六十一章:侧写 酒吧内饰并不张扬,木制吧台,暗红色调的打光,反倒是显得有些像民谣似的清吧...这倒是有些不符合开在布鲁克林黑人区的酒吧风格,没有私密的隔间,整个酒吧的主空间里零散放着桌椅和茶几,客人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拎着酒瓶子聊天,少见耍酒疯的混蛋,喝多了的大多都在角落挺尸或者被搬到外面丢出去了。 驻店演唱的歌手也并非重金属死亡摇滚风,一身白色演唱服双臂并排吊着三两根衣带倒是有些猫王的风格,但唱的却是BobSeger的《OldTimeRockandRoll》,看得出来店主奉行的是老经典永远不过时的理念。 林年走到了木质柜台前,拉了一张空椅子到身边给林弦坐下,吧台后穿着蓝色吊带衫露着一小截深麦色皮肤的黑发女招待正专心致志地擦着杯子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林年还没说话,身边的林弦就突然伸手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看过去。 在黑发女招待正对着的酒柜台上放着一个老旧的相片框,里面放着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是几个人凑在酒吧前的一张露天的圆桌上拍摄的。那天的阳光很好照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带着微笑和融洽,像是定格住了一个大家庭最美好的一刻,每个人都手拉着手坐着饭前祷告,而里面最引人瞩目的便是祷告中心的男人。 光头,肌肉男,白衬衫,一脸沉稳又富有领导模样的硬汉脸...毫无疑问就是他们这次要找的人,只不过这张照片里的这位硬汉比起入狱照要年轻很多,眼里也没有凶狠全是对待家人的柔情和珍惜。 撞大运了? 林年和林弦对视了一眼,看起来洛朗家族的情报机构的确有够给力的,一个地址就直接给他们捅到犯人以前的老窝里来的,根据情报来看他们追查的目标在被抓入切尔诺贝利监狱之前是有一个“家庭”的,来自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过命交情的兄弟,而面前的这个背对着他们的黑发女人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林年捡了桌上两个空杯子,手指轻轻夹了一下,撞击杯壁发出响声,这才将擦着杯子出神的黑发女人思绪重新带回了酒吧里,她放下了杯子呼了口气转身走到了吧台前双手撑住台面看向林年和林弦,看清两人时不免为两人的气质和外貌愣神了一下,但也只是分秒时间就回过神来面色自如地问,“想喝点什么?” “温牛奶不加糖,给他的。”林弦微笑地看着这位长相明显偏墨西哥裔的女人,半举起手摆动了一下手指,指向一旁的林年。 “来布鲁克林最混乱的酒吧只点一杯牛奶?”黑发女人闻言后先不管两人的身份,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林年,“我猜他还未成年?” “实岁17,虚岁18,晃岁18,毛20,四舍五入21,已经到了喝酒年龄了。”林年说。 “噗呲。”黑发女人笑出了声音,连带着笑出声音的还有一旁的林弦,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黑发女人先开口问,“亲弟弟?” “弟弟。”林弦笑着点了点头,“但没有血缘关系。” “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黑发女人摆了摆手摇头淡笑着说,“你应该很清楚一点,你不会因为血缘的问题多爱他或者少爱他一点,因为无论怎么样你都是爱他一样多的,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家人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这样的。” “林弦。”林弦听完这句话后主动伸出了手,“你很懂家人这个词啊!” “Letty·Rodriguez.”黑发女人握住了林弦的手,“重视家人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被一眼看出来,比如你。朋友都叫我莱蒂,你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有些时候女人的友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林年坐在一旁不想说话,扭头看着酒吧里纷纷攘攘的客人,目光里藏着淡淡的锋锐。 “麻烦要一杯无酒精饮料,一会儿还要开车。”林弦收回手笑说。 几分钟时间,莱迪就将一杯无糖热牛奶和鲜红色的饮料放到了桌上,“牛奶和一杯SugarRush,甘甜,清淡,水果风味,不含酒精,很适合女性饮用。” 林年盯着面前的牛奶,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端起来喝了一口,一旁酒吧里的人见到他手里的东西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露出了有意思的笑容,但看到莱蒂在跟他们交谈后都知趣地没去起哄嘲笑。 “所以,你们两姐弟在晚上十一点钟...十一点半,来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喝一杯吗?是散步迷路了?”莱蒂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吧台前的两人挑眉问。 “不,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林弦喝了一口饮料说。 “哇哦,看不出来你也是喜欢玩车那类型的女人?”莱蒂看着林弦脸上挂满了笑意,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发现一个才认识谈得来的友人居然有共同爱好更好的事情了,“你是从哪里得知这里有比赛的消息的?” “朋友告诉我们的,说如果想找刺激的话就在晚上午夜时分(11:00—1:00)来一个叫布鲁克林潮热的酒吧。”林年喝着热牛奶说。 “那我劝你离你那个朋友远一点,他大概是羡慕嫉妒你们姐妹的感情,想要让你们其中一人出车祸进医院。”莱蒂摇了摇头说,“这里的确有地下赛车赛事,但却不欢迎有人抱着玩玩的心态来参加...你看外面那群人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来这里的都是狠角色,硬菜,如果你们不是在这片地盘,在其他地方遇到这些人,大概他们会把你们的裤子都一起抢走。” “如果不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来的呢?听说这里的奖金设立得很大。”林年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牛奶抬头看向这个墨西哥女人,“外面的人说你是这里赛事的主办方,想报名的话得你点头。” “报名?17岁的男孩考到驾照了吗?而且很遗憾的是就算你有驾照了也不代表真正能踏足‘赛车’的地盘,尤其是‘地下赛车’。”莱蒂笑着看着林年,“先抛开比赛,小弟弟你信不信我们两人开同样的车,在一个街区的距离内我就能让你看不见我的车尾灯?要知道赛车可不是踩踩油门就能赢的。” “关于这一点,我不得不为我的弟弟说两句话了,我们的确是抱着赛车的目的来的。”林弦推了推喝到一半的饮料说,“我们的车就停在外面,围着的人最多的那辆,你可以去看看,大概就能明白我们的意思了。” “一辆好车,俊男靓女,午夜时分来酒吧...这可不是什么追车片的电影情节。”莱蒂摆了摆手。 “不如出去先看一看我们的车,再进来说话?”林弦没有解释,只是笑着偏了偏头示意莱蒂出门。 “......”莱蒂注视了林弦几秒,随后笑着摇头站了起来,走向了酒吧外,倒真是准备被好好地惊艳一下。 莱蒂走出去后,林弦扭头看向林年,发现林年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相框,在看向柜台前,果然那里放着的相框已经不翼而飞了。 “你怎么看?”林年看了几眼相框后递给林弦。 “这个莱蒂跟我们要找的那个犯人关系应该很亲近。”林弦从林年手中拿过了相框,拇指轻轻滑过擦得一尘不染的相框,看着相片里面围成一圈的人,“你看相片里的座位,她坐在犯人的身边,从他们保持的社交距离来看两者关系不是亲人就是情侣关系。在刚才聊天的时候提到‘家人’时她不少细微的动作表现出了孤独感和怅然感,在以前她应该习惯身边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这个给我的感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爱人更多一些...真正的爱人。” “她之前一直都在看照片睹物思人,难道也没有见过犯人么?”林年问。 “不...我倾向于她是见过犯人的,就在短期之内。”林弦摇头说,“我见过思恋故人的病人,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分离后从开始的强烈思恋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冲淡,就算依旧挂在心上也不会在意到能在聊天中失神,或者进行频繁的睹物思人...她的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近期见过面,或者通过话的人身上。” “有意思的判断...”林年看了眼林弦,心里莫名觉得自己老姐还真是干这行的料,起码从细节上分析线索比他厉害多了。 “其实我还有另一些感觉。”林弦摸着相框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吧台上,抚摸着木制吧台的纹路,“如果我是她,她也经常待在这个酒吧的话,那么她会常常坐在...就在柜台里她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为什么她会坐在那里...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吧台后总有着另一个人在做着什么事情...她会为这个人准备酒...是的,烈酒,最好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调好酒后叫他来喝...他会坐在...你现在的位置,这个位置是最好的聊天位置...他们会聊天...说什么呢...她很伤感...那么他一定说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像是...” “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我会离开这里,我需要你的帮助,莱蒂。”她睁眼说道,只是语气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林年侧头看着林弦的模样微微怔住了...因为女孩现在表现出的这个状态他曾经是见过的,在另一个女孩身上...叶列娜的身上,光是站在一个环境里就能根据捕捉到的所有细节,推导出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甚至还原出一些接近的对话,这种能力似乎被称为...“侧写”? ------------ 第四百六十二章:潮热 “他们找上门来了。”女人说。 “...早晚的事情,在我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有这一天了。” “我去帮你解决掉他们,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是你们的地盘,不是我们。” “多姆...别这样。” 黑色的道奇战马停在昏暗的小巷中,远处酒吧的喧嚣隐约从小巷高处旋转的排气扇里传出,偶尔有老鼠从积水中淌过,泛起涟漪的水面上倒影着挡风玻璃后硬汉的侧脸以及车窗前低着头双手搭在车顶上的女人。 “我该走了。”车里的男人双手轻轻搭着方向盘看向小巷外地上的火光轻声说。 “你这次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米娅和布莱恩听说你逃出来了都在找你。” “告诉我你没有跟他们说我的事情。” “我没有...出了什么事情,家人一起解决,这不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么?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来担。” “不...这次不同。”男人摇头,“这次我不能拖你们下水,你们不知道我面临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事情,你们只需要离远一点,最好别跟我扯上关系就行了...那群家伙的鼻子比鬣狗还灵敏,能在很远的地方闻见我...事实证明他们也找来了,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多姆,你不能一个人扛这件事情。”她低声说,“你根本没有错。” “他们不会听,所以我也不会说。”男人伸出了手,但在微微摇头后又收手回去,像是害怕什么,“我看到了那辆车上的两个人...我能感受到他们其中一个人给我带来的危险感,这是我在之前追捕我的那群人身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我相信我的直觉,因为这救过我很多次。” “你的直觉告诉你这次你能成功离开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绝对不能把你们再扯进来了,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该来找你的...但我会尽量解决接下来的事情的。” “这里是纽约,你的主场,可就连你都觉得勉强吗?” “我有预感,那对男女里有一个是那群家伙中的佼佼者...精英中的精英,所以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我只能尝试做到最好。” “让我试一试。” 她顿了很久,开口说,“如果不行你就走,我不会乱来的,你知道这一点的。” “...不要对他们动手。”男人说,“千万不要,记住这一点,他们不是普通人,就跟我一样。” “我知道。”她深吸口气,“之前几次比赛的资金够吗?不够我那里还有,这些年多少有一些积蓄,虽然不多,但也应该能让你在路上轻松一些。” “让你自己轻松一些就行了。”男人摇头,“你和布莱恩他们能平稳安全地过下去,对我来说胜过一切...但我的后半段人生将会独自上路。” — 酒吧上的铃铛响了,坐在吧台前的林年和林弦中止了谈话,扭头看了过去。 “见鬼,门口那辆是你们的车吗?柯尼塞格?什么型号的,我在市面上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莱蒂从酒吧门外回来,看着望着好整以暇坐在吧台前望着的林年和林弦,脸上挂着见猎心喜的笑容。 如果说今晚因为赛车聚集到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点爱车的毛病,那么莱蒂这批人的毛病就是癌症级别的,无药可救,在路上看到好车就走不动道,甚至会萌生起重操旧业干他妈一票的想法。 “没有正式的名字,全世界独一辆,手工打造,属于概念车的批次。”林年双腿踩着高脚的酒吧椅,双手捧着牛奶看着莱蒂,“时速百公里只需要1.9秒,改造尾翼和碳纤维的车身更适合急速过弯,难道这辆车还够不上这次赛事的门票吗?” “完全够了,但一辆猛兽总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你们两人任何一人看起来都不像是能驾驭得住那美人的样子。”莱蒂站在门口打量着林年和林弦笑着摇头,“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搞到的这辆车,如果再找个几年,你们喝东西的功夫我已经把你们的车撬走了...可惜我已经洗手不干了。” “这辆车是朋友借给我们玩的...非常有权势的朋友。至于谁开这辆车,只要开得够快就行了,在速度这方面上,我没有输给任何人过。”林年把玩着喝空的牛奶杯抬头看了一眼莱蒂。 “可我们比赛的赛道可不是正轨的赛道,虽然你们的车很棒,可在这次的赛道上完全占不到便宜。”莱蒂提醒,“我们比赛的地点不是什么赛场跑圈,而是纽约这座城市!” “跑城市赛道?” “酒吧外的街道上开始,从布鲁克林出发,穿行威廉斯堡桥,途经纽约大学,帝国大厦,再到大都会博物馆,哥伦比亚大学,再从布朗克斯高速公路下到白石桥绕回布鲁克林,最后上中央高速路一路回到起点。”莱蒂重新走进了吧台,看了一眼柜台上的相框伸手轻轻摆正了一下它的位置,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两人,“路线会输入车载GPS里,因为会有既定线路堵车的可能,所以允许抄近道,但不能偏离路线两个街区以外,路上被警察拦下不允许透露任何有关比赛的消息,除非你准备得罪纽约城里的所有帮派分子。” “很激烈的竞争,城市赛道意味着随时都会出现极端的情况...很有挑战性,我们想加入。”林年点头说。 “算了吧。”莱蒂顿了一下,淡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但一定不会是为了奖金,我见过很多人,那些人里嗜钱如命的人占了很大一部分,我知道对财富拥有渴望的人的眼睛是什么样的...但在你们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任何的渴求。既然如此,我也不希望看见你们为了一时的刺激把命搭进去。” “没得谈?”林年问。 “没得谈,我不希望我刚认识的朋友死在路上,你们开的车太好了,你们背后的势力可能会给我们这群灰色地带的人带来麻烦,而我们也并不想招惹麻烦。”莱蒂摊了摊手,遗憾地看向林弦,“你们有辆真正的好车,我不希望这辆车毁在了路上,这是我对好车最后的执着了...你们真的没有必要参加地下赛车,听我的劝回去吧。” “好言难劝想死鬼啊。”林弦笑了笑低头咬着吸管。 “你说你看出了我们不是为了奖金来的,那你从我们眼睛里看到了其他什么?”林年咀嚼着莱蒂之前说的话,轻轻抚摸着杯壁。 “Nothing,Iseenothing.”莱蒂笑了笑说,“我在你们的眼里也找不到对赛车的热情,我在你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你的确看到了什么。”林年摇头放下了牛奶杯,将牛奶杯在桌上滑到了莱蒂的面前,脸上的表情也终于开始沉静起来了,不复之前的轻松,“所以你刚才出门看车的时候才会顺便通知你的同伙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酒吧内嘈杂依旧,歌台上的“猫王”的高音飙过,曲调持续走高达到歌曲的高潮,可另一侧的吧台前却静得能听见玻璃杯里气泡浮起又碎裂的声响。 “......” 莱蒂抬头看向林年,林弦坐在原地没动,喝着自己的无酒精饮料,而一旁的林年也只是双手抱着拳垂在面前看着他,神情平和得就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 “嘿...”莱蒂拿过一个杯子擦拭了起来,看了一眼林年又看了一眼林弦,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了,眼里掠过了一道莫名的情绪,“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刚才是一直坐在这里的。” “莱蒂是吧?比起比赛,其实你背后的相框我更有兴趣,里面那个坐在你旁边的男人是你的谁?我猜是丈夫?”林年靠近了吧台指了指莱蒂身后的相框,“你出去的时间有些久啊,难道是去见他了?可我在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外面有这号人物?” “可能是你看漏了。” “不,我的记忆很好,只要是瞥到的就一定不会忽略。”林年摇头,“你很在意他?他今天晚上在这里吗?”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莱蒂擦着杯子轻轻摇头,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干净了,呼了口气,“我猜得不错,你们今晚不是来比赛也不是来喝酒的。” “如果没聊崩的话,我们的确是来比赛的。”林年点头说,“但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辆好车,俊男靓女,午夜时分来酒吧...这可的确什么追车片的电影情节,是刑侦片,你也是知道这一点...就如你所说的一样,我们不为奖金而来,不为赛车而来,总是为了其他什么而来的,你的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才那么急着拒绝我们参加比赛的请求。” “那我可能要请两位出去了。”莱蒂没有再接林年的话了,将擦干净的杯子放到了桌上,语气逐渐转冷了。 在林年和林弦的身后,不知何时主场台上的歌手不再演唱了,酒吧里忽然陷入安静,而他们气氛逐渐冷淡的谈话也不可免地吸引到了其他喝酒的人,纷纷看向了吧台这边注意起了这里即将发生什么。 “实话实说吧,莱蒂。”林年也并没有理会酒吧里的氛围,不再做虚伪的客套了,直视这个女人的眼睛,“他在哪里?就在酒吧外吗?让他束手就擒的话可能我会把他完整地押送回去。” 林弦轻轻吹了声口哨,低头看着自己地面没参与这场谈话了,因为她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完整”这个词果然触碰到了那条底线,成功挑动了吧台后这个女人的神经,她沉默了几秒后瞬间就起身靠近了吧台,抽手从酒吧下面抽出了一把M92手枪,拇指拨开保险拉动枪膛猛地把枪口顶到了吧台前林年的额头上。 林年没有躲开也没有行动,但在他身边,低着头的林弦在莱蒂拔枪抵过来的瞬间就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撞碎在了吧台的边角上,抓着玻璃抵到了莱蒂的脖子上。 这时莱蒂的余光看见这个一直温柔知性的女孩脸上不再带着之前的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冷静到让人感觉有些可怕,玻璃碎片准而又准地抵着她脖颈的动脉,她拔枪想要林年的命,那么林弦也做好了要她命的准备,只要她敢进一步动作,这个女孩就敢把玻璃碎片插进她的动脉血管里。 莱蒂的拔枪和酒杯的碎裂就像是一个信号,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酒吧里其他喝酒的人们都统一选择了站队,掏出了身上藏着的手枪瞄准向了吧台前的男孩和女孩,枪械上膛和保险打开的机械声在整个空间内络绎不绝地响起。 “再说一遍那个词,再他妈把那个词说一遍?”莱蒂无视了脖颈上的危机,拇指将击锤掰动了下去一字一句地说。 “哪个词?”林年偏头,枪口也跟着他移动,他看着莱蒂淡淡地说,“完整?” 莱蒂拇指瞬间就放在了扳机上,枪口往前顶了一下,却是没有开火,她脖子上被压住的酒杯碎片也往里轻轻递了一点,破开了她的皮肤流出血液。 在她的注视下,林年也坐在原地动都不动,就那么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平静还是无声的嘲讽。 ------------ 第四百六十三章:多米尼克 “非要搞到这种地步吗?”最先开口打破僵局的是林弦,她手里捏着的玻璃碎片就像手术刀一样平稳,放在莱蒂的脖子上。 卡塞尔学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林弦是在心理部工作,平时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话疗”,绝没有一个人能猜得到,林弦除了心理学以外还精通解剖学和生理学,虽然这两门学科都是医学的基础学科,但很显然她在这上面的天赋异禀,上手解剖的机会也相对多了起来,对于人体的构造自然是比别人清楚许多...也相对冷血许多。 并不是说医学生杀人很简单,而是冷静的医学生杀人会相对简单,而林弦,这个女孩在有关自己弟弟的事情上简直太冷静不过了。 无论林年是执行部的王牌,还是‘S’级混血种,面对这种情况有恃无恐,但在莱蒂动手的一刻,她还是比林年先动了,谁都没有质疑她下死手的心,所以背后大多数的枪口也都是对准这个女孩的。 “僵局?不...我不怎么觉得,我开枪,他脑袋开花,你划烂我的颈动脉,你被打成筛子,一条命换两条命,很划算的买卖。”莱蒂盯住林年说。 “你觉得这样就能救多米尼克一命吗?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许多人在找他,就算你们开枪,等待他的也不会是逍遥法外,而是更多更严酷的猎杀...相信我,那时候的手段会比现在凶狠百倍。”林弦平静地说。 林年如果死在了布鲁克林的一个酒吧会怎么样? 虽然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恐怕整个秘党都会瞬间把矛头朝向纽约,到时候别说犯人逃亡了,能活着离开美国境内都算他福大命大,跟犯人有关联的所有关系,有一条算一条家门都会在某一天的早晨被穿着黑风衣的人敲开。 “现在来处理他的人是我,你应该感到幸运。”林年看着莱蒂说,“如果你能劝他束手就擒,我能保证他完整地回到监狱里去。” “继续当替罪羊?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他做了哪些事情,为了什么事情进去的,到底造成了哪些后果他自己最清楚,没有人能保证在行差踏错的时候不会误伤到任何人,无辜的民众也是性命,即使他最后纠正了大的错误,沿路上伤害到的那些人和事也不会消失掉。”林年淡淡地说。 “离开这里,要不然就不要离开了。”莱蒂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你可以开枪试试。”林年双肘靠在了吧台上,往前凑了一下抵住枪口让莱蒂稍微后退了半步,“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死在了这里,等待他的是将会是什么后果...他没有被暴力追捕的原因是他在逃狱的路上暂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所以我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而不是把你按在吧台上拿刀架住你的脖子逼他出来。” “如果做得到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确定吗?”这句话出口后,林年就抬手往吧台上放上了一件东西,木台响起了沉重的响声。 那是一把修长带有菊花纹刀鞘的长刀,质感冰冷坚硬,黑色的刀鞘折射着酒吧内的氛围灯,刀柄上缠着增加摩擦力的黑色刀布,刀布底下透出半点像是某种文字的繁奥花纹。 没人看出林年从哪里提出这把刀的,他分明就是空手坐在吧台前的,但这把长刀却实实在在地被放在了莱蒂的面前当作了威胁。 “......”莱蒂余光盯住面前吧台上的长刀,心中有些泛冷...果然这个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男孩跟他是一样的,都不是普通人,拥有着奇异的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 “试一下吧。”林年抬起手抓住了顶住额头的枪管,这个动作使得他背后再度响起了枪械摩擦的声响,许多人都情不自禁上前了一步或按下了击锤,盯着林年下一步的动作。 “姐,你不是问过我能不能躲子弹吗?今天想不想看一下?”林年抓着枪管扭头看向林弦。 “一定要今天吗?开枪之后场面会很难看吧?”林弦用左手轻轻蹭了蹭脸颊,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总要有一点火星来触发接下来的混乱,在混乱的情况下我更放得开完成任务一些。”林年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莱蒂握枪的手腕,手指放在了她扣着扳机的指头上,双眼盯着这个女人的眼睛,“要我帮你一把下定你的决心吗?” 莱蒂看着林年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越来越压抑不住的情绪即将破框而出,而她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也开始微微地向下移动... 林年就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一旦枪响,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对方先动的手,之后的任务报告就很好写了,他处理这个任务的手段也可以干脆暴力很多。 整个酒吧死寂一片,能听见招牌上汽油桶里柴火燃烧爆裂出的响声,酒吧的门口也逐渐站满了人,纷纷看着这个局面一言不发,手里摸着衬衫、T恤下腰间插着的枪柄。 就像是电影到达了高潮的部分,所有的声音都成为了一条无限向前延长的线,当那条线触及到最终的尽头时,那一身枪响将在直线上带起惊天的波澜。 “好了,够了。”酒吧的大门前响起了一个男人沉闷雄浑的声音。 酒吧前的人群被分开了,连带着的是一片哗然,像是看见坟墓里的死人重新走在了街头上。在分开的道路上,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的高大男人走进了酒吧,锃亮的光头下写满了硬汉两个字,眼眸中全是沉稳和冷静,看着僵持的三方说,“都放下手里的东西。” 林年缓缓扭头看向了那个男人,视线从上到下扫过,“Dominic·Diesel?” “我就在这里。”男人说。 “Shi...多姆!”莱蒂看见男人走进了酒吧,忍不住直接叫出了声。 她的反应是正常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离开了那辆道奇,男人就是危险的,只要一刻在车上他一刻就是自由的,可现在对方居然离开了车出现在了敌人面前。 就连林年都很惊讶这个男人的做法,不知道该说是果敢和鲁莽,对方的言灵只有在车上才可能从他手里逃脱,一旦离开了车,他如果想的话,现在就可以瞬间把对方的脑袋削飞在地上,没有任何的难度可言。 “莱蒂,可以逃跑并不代表着自由...这些事情我迟早会遇上的,只是时间问题。”多姆走到了吧台前林弦的身边,俯视着女孩手中抵住莱蒂脖颈的玻璃碎片,伸出手指轻轻地碰在了碎片上,看向了一旁的林年。 林年抬起手指将额头前的枪管拨开了,林弦也往后退了一步,将手里带血的玻璃碎片移开,吧台前的四个人的态度都很微妙,不知道算不算开战之前的片刻凝静。 “你知道你离开你的车,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林年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个头巨大的男人。 “一场绝对不利于我的硬碰硬?你很自信,也很危险,是我见过的‘专员’里最危险的一个。”多姆也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了。 “你去过那个监狱,所以也应该知道追你的这些人背后代表着什么,你应该知道你是逃不掉的,就和你说的一样,逃跑并不代表自由,因为那是总有一天时效会到期的东西。” 多姆左手搭在了吧台上,隔在林弦和林年的中间,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男孩,伸手向莱蒂要了一杯烈酒。一瓶威士忌入手后,他又捡来了之前莱蒂擦着的空杯子给林年倒上了一杯推了过去,“就算下了车,我也不一定会输...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如果有必要你会对这里所有的人动手,并且最后站着的也绝对是你。” “但你还是下车过来了,为了她?”林年看了一眼莱蒂。 “你跟那些专员都不一样。”多姆淡淡地说,“如果有必要你会利用她逼我出来,而我一定也会如你所愿地站在你面前,所以不如在她受到伤害前先站出来,这样对两边都好看一些,你不用做恶人,她也不用受伤。” 林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以往的任务证明他的确会这么做,虽然最后莱蒂不会死,但苦头总会吃上一些。 “你准备怎么做?把酒吧清空跟我打一架,还是就着现在的局面带着这些乌合之众一起对付我?”林年看着这条硬汉微微抬首。 “你小子骂谁...”此话一出,立刻有个搞不清楚状况暴躁血帮分子向前踏步要拿枪抵林年脑袋了,可他话都没说完,吧台前的林年就一把抓住了面前横放的长刀刀柄,头也不回抽身甩出一道缺月似的刀弧,转手挽刀一甩,刀镡轻撞刀鞘入鞘。 太快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拔刀和纳鞘就结束了,甚至没人看清了长刀的刀刃,血帮分子手里的半截枪身和握枪的手指头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正要惨叫出声却愕然发现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擦酒杯的抹布,只能弯腰跪在地上捂住手额间青筋狂跳发出呜咽声。 “无关者就不要介入了,身上不干净以后自然会有人来管你们,但不要逼我现在就来管你们,等着你们的后果可能会严重很多。”林年从刀柄上挪开了手淡淡地说。 现在这个硬汉坐在了他面前,他反而不着急了...起码对付拿自由当做赌注走进了这间酒吧赢得了他的尊重。 “你知道我的能力...也就是你们称为‘言灵’的那种东西。”多姆说,“你也应该清楚我没了车但依旧有着跟你对抗的本事,所以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情况变得很难看,误伤到其他人。” 林年偏了偏头没有反驳他,对方知道他很危险,但可惜不知道他危险到了哪种程度,看起来这个男人见过的混血种还是太少了,他自身的‘A’级血统的确站在了混血种的上层,拥有自己的骄傲是正常的,但很遗憾的是对于混血种真正的顶部存在他们还是闻所未闻。 ...起码换做恺撒和楚子航,都不敢在这个距离说能跟林年对抗,而是考虑怎么死得好看一些,就是这么残酷,那两人已经算是真正的天才和精英了,可在希尔伯特·让·昂热都承认的实至名归的超级混血种的面前他们完全无法形成战斗力,双方的距离好似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更不要说其他的混血种了。 “你不想误伤其他人的想法很好,所以我也愿意在动手之前听听你的解决方案,但如果说你想用聊天的方式让我打消抓捕你的想法就省省吧。”林年喝了口烈酒,被辣得皱了皱眉头,放下了酒杯推开了。 “今晚我们之间总会有一场决斗,输的人躺下,赢的人离开。”多姆点头承认了这个避不开的事实,可他也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举起威士忌的酒瓶灌了一大口,重重地放下酒瓶在木台上,看向面前的男孩淡淡地说,“但我提议用另一种形式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一个在这里最被接受的方式,你敢吗?秘党的鬣犬之王?” ------------ 又是月票返利抽奖活动(帅气的安德鲁召开) 三月月票抽奖活动 29号开始双倍月票活动,29号晚上八点到二十四点是打赏是四倍月票。 本书本月月票破2w5,3月16日以后投5票以上的读者,发记录,抽5名幸运观众随机返还10倍现金(按10块钱一张)比如3.16以后投了5票就给你50元(此计算不算双倍和四倍,比如投5票双倍显示10票,依旧按照原始5票算)。 玩得很大,壕无人性啊。安德鲁dalao牛批! 详情活动在书友圈帖子可见。 ------------ 第四百六十四章:凤头百灵 CarForCar. LifeForLife. 街头规矩,地下赛车,以命相搏,成王败寇。 炫亮的车灯将整个街道照得亮如白昼,道路的两侧被人群围满了,女人、男人、汹涌的荷尔蒙随着因为欢呼跳动而溢出瓶口的酒液一起喧嚣在夜色中,音响内播放着让人心脏加速的音乐,每一波音浪都带着人声将引擎预热的咆哮托向夜空的更高处。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选一辆跑得快的车了,不然还真赢不了这些家伙啊...”主驾驶位上,林弦扒在车窗边瞅着那一排的肌肉改装车,当真改得连妈都不认识了,地板油仿佛每一脚都踩进了油门里,引擎撕心裂肺地嘶吼着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 宽敞的街道从左到右依次排开着五辆亮着头灯的赛车,处于同一起跑线上,道奇挑战者、福特眼镜蛇、蝰蛇以及道奇战马和那辆跟其他车辆画风都不大相同的柯尼塞格One:1。 除开这辆超级跑车,其余四辆车都是非法改装车,从头到尾零件基本都不是原厂的,有些恨不得都把车框给一起改了,只是刷阶都是不入门的,从头到尾改写ECU,彻头彻尾调校动力系统才是这群地下赛车手的作风。 激光干扰器、深色车窗、排气系统、尾翼、空气导流槽、氮气加速系统...能想到的都改了个遍,就连发动机盖都采用了全碳纤维材质减轻重量,除了车标以外整体基本上都像是忒修斯之船了,说不清楚这辆车到底该是继续叫以前的名字,还是该有一个全新的名字。 参加了这场地下比赛的人除了林弦和林年外有四位不要命的选手,血帮里推出的赛车代表,蓝帮推出的赛车代表,以及一位靠地下赛车赖以为生的老街头赛车手,最后则是提议这场比赛决定一切的布鲁克林潮热酒吧真正的主人,多米尼克·迪赛尔。 多米尼克在酒吧里提议用“街头的方式”解决指的并不是拎着扳手或者铁棍互敲,而是赛车...对的,赛车,这群疯子喜欢用赛车说话。 多米尼克的出生正是街头赛车手,以他为中心聚集的这批人也都是赛车狂热者,一言不合就飙车,输的人输所有,如果蔑视胜负结果就会被整个街头看不起,在整个纽约将失去任何立足之地。 一场赛车定输赢,原规则不变,依旧是从布鲁克林出发在曼哈顿绕一个大圈上高速路回到起点,只有一位赢家,只有一个1st,其余的都是输家,将会输掉带来的十万美金报名费...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这场地下赛车炒得如此火热却只有寥寥四个参与者的原因。 除开奖金的胜负,这场比赛还存在着另一个私人的赌注,这是执行部王牌专员与切尔诺贝利监狱逃犯之间的赌注,这个赌注无关金钱,而是压上了名为“自由”的沉重筹码。 “你平时给执行部跑任务的时候也是这么任性吗?”林弦躺在驾驶座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掰了掰窗外的后视镜。 “只限这次。”林年胳膊肘靠在窗沿上视线跃过林弦看向临靠着的那辆道奇战马,黑色的车身引擎盖上两条白色的粗线,在他身上每一处都写满了美式肌肉车的美感,驾驶座上的更是完美符合这辆车气质的光头硬汉,右手随意地搭在车窗外轻轻按住车门,左右扭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竞争对手。 在道奇战马右侧的三辆车,两辆车的赛车手是被帮派控制的傀儡,为了金钱而来,虽然有些实力但也有限,毕竟为了金钱赛车的人和为了人生而赛车的人是完全无法摆在同一水平上较量的,相比之下唯一能入眼的倒是改装版蝰蛇上的那个街头赛车手。 但很可惜的是今晚他们的对手,道奇战马里的多米尼克和柯尼塞格里的林年姐弟都不是正常人,这场比赛势必没有他们的表现时刻。 多米尼克缓缓把视线转到了自己身边的柯尼塞格上,在看到驾驶座上的女孩时略微思考了几秒,而后靠近了车窗边,指了指驾驶座上的林弦,看向副驾驶的林年问,“你准备让她来开车?”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忘了么你倒给我的威士忌。”林年脑袋探过了驾驶位,凑到窗边大声回答,林弦看着从自己双腿上支过去的这个男孩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结果换来了一个白眼。 “你和我都是一个类型的人,那点酒根本不算什么,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多米尼克单手抓着方向盘淡笑着看着前方的道路。 “我听说你在入狱之前靠抢汽油和汽车为生?” “小镇上的人需要汽油才能讨生活,总有人得脏手。”多米尼克摇头。 “汽车的事情?” “有人招惹了我们自然得付出代价。”多米尼克看向林年,“你也是这种类型的人,我看得出来,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 “但你不该祸及他人,你最后一次的活儿在当接暴力抢劫核弹密码箱的时候利用黑客组织的科技摧毁了整个纽约市的交通,很多人无辜死于车祸。”林年说。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多米尼克看着那个男孩沉静的双眸点头,“对此我从来不会做出任何狡辩,我不会觉得自己无罪,我也不会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并且会做得更好。” “那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了。” “被你们盯上我从来不觉得是无妄之灾。”多米尼克伸手轻轻锤了一下胸膛,这个硬汉看向林年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由心笑容,“我也很高兴找上门来的人能愿意遵守街头的规则,我生于赛道,我也希望终于赛道,如果你能在赛道上打败我,那我愿赌服输,不再奢求不该奢求的东西了。” 他轻轻踩动油门,身下的肌肉车引擎咆哮着回应他内心汹涌的情绪,车灯如刀般劈开街道深处的黑暗,反光镜里光头硬汉的眼眸里全是昂扬的激情和猛兽般的求胜欲。 赛车的一生最终由赛车结束,而并非是刀枪与血,这简直再符合不过他的梦想了,就算未来的自由可能折在这决定命运的一次赛车上他也毫不后悔,而是感激上天为他带来的这位追猎人是如此的通情达理,愿意尊重他的选择和人生信条。 无论输赢,在林年在酒吧中答应他以赛车为胜负条件时,这个半大的男孩就已经得到了他的尊重,将他放到了同等的台面上相对。 柯尼塞格上,林年没再跟这个男人说话了,坐回了副驾驶,对着后视镜整理起了被林弦揉乱的头发,“看起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承担后果。” “你这是准备放他一马么?”林弦抓着方向盘的手轻轻捏了捏,看着街道外拿着红色丝绸慢慢走向路面中心的墨西哥美女说,“虽然你老姐我开车很厉害,但比起这些以此为生的人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不,你正常开车就行了,我会在赛道上把他抓下车。”林年说。 “你大可以之前就把他抓住的,现在非要跟他比一场,岂不是有些小题大做,还是说你真的准备放他一马?”林弦好奇地问。 “他一定会被我带走的,我一向都是公事公办。”林年摇头,“至于为什么非要比赛...他的言灵能让他在车上展现出百分之一千的实力,但他居然敢自己主动下车走到我的面前,如果我直接当面把他逮捕了,岂不是有种我怕他上车的感觉?” 林弦歪了歪头,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理清了这句话,“噢,是‘S’级王牌专员奇怪的自尊心和骄傲在作怪...”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想开这辆车玩玩,这次旅行任务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当然也要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了。”林年瞥了林弦一眼说。 “豁?想让你老姐我打退堂鼓,看我的笑话?那你这臭弟弟真是想多了!”知弟莫如姐,林弦一眼就看出了林年这家伙蔫儿坏的心思,“今天我这车就真开了,但会不会开翻就不关我的事了啊,我们姐弟就车祸双双把家还...如果有幸活下来就下辈子一起打工还修车费。” “你尽管开车,办法由你弟弟我来想。” 这时拿着红色丝绸的墨西哥美女也走到了街道中间,林弦和林年跳转过头去发现那人正是莱蒂,此时站在露面中心迎着五辆车,视线停留在道奇战马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男人脸上数十秒,最后猛地抬起了手里的红丝绸指向了一侧的三辆改装车,“你们准备好了么?家人吗?” “安全第一,比赛其次。”她将红丝绸对向了多米尼克,慢慢扬起手臂,陷入了安静,这时就连街道两边围绕着开盘赌注的人群也屏息寂静了下来, 整个街道上只能听见油门下引擎轰鸣蓄势待发的吼叫。 最后她骤然挥下手臂大喊,“出发吧!” 引擎瞬间点燃,档位变动,五辆车中的道奇战马的车头像是跃马一般轰然扬起,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以一骑绝尘之势冲出了车列,朝向着街道深处冲去! 柯尼塞格紧跟其后油门踩下的瞬间,1.9秒百公里的提速再加上弹射起步,瞬间让这辆车融入了后面车辆的白色车灯中成为了一道如流梭的光影跟上了前面的道奇战马! 驾驶座上,林弦骤然发出了让街道两侧男人们荷尔蒙激增的尖叫声,在欢愉中踩死了油门紧握方向盘,双眼发出兴奋到极致的亮光,而在她身旁林年却是从副驾驶里坐直起来向前探身,盯住了前面超出四五个车身位的道奇战马上开始出现的异状。 无数带着隐约光芒的红色线条开始从道奇战马的车窗内攀爬而出,在引擎声下那高亢的咏唱声带着一个领域飞速扩散逐渐包裹了整辆赛车的全身! 言灵·凤头百灵。 当言灵完全展开的时候,那辆道奇战马之上再不复单调的黑白配色,而是由血管般赤红的鲜红线条布满,一道又一道构出妖冶繁茂的血腥花纹。 整辆车此时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拥有了蓬勃如火的生命,引擎每一次的响起都像是一只真正的猛兽在进行低吼呼吸,在扬起的车头轰然落下时,前轮触地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整辆车以数十倍的速度将柯尼塞格直接丢到了身后冲向了远方! ------------ 第四百六十五章:全城大封锁 “他的车会发光!” 这大概是林弦对“凤头百灵”这个言灵的第一直感,那就是这光头的车居然会发光!红色的血线像是给那辆黑白配色的道奇战马纹了个身一样,即使瞬间提速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了百米,在漆黑的街区里那鲜红的光影轮廓也扎眼无比。 在柯尼塞格背后车灯直射而来,三辆改装车气势汹汹地跟着他们的屁股而来,虽然他们已经尽力魔改了各种引擎和配件,但在一个开挂一个壕无人性的选手面前,还是显得无力了许多。 林弦此时也注意到了自己落后了,远处的道奇战马简直是该叫做道奇疯马,就现在表现出来的速度百公里加速绝对在1.5秒以内。 她立刻麻利地换档,踩死了油门,强烈的推背感将她按在了驾驶座上,而一旁的林年则是胆子大到离谱地把头伸出了车窗外迎着狂风眺望远处的血红车影...可能林弦听不见引擎下的龙文咏唱,但在林年这个超级混血种的耳中,对龙文敏感到极致的他简直是听见了狂风中有人在用嘶吼声吟唱一首狂放的歌曲! 毫无疑问那辆道奇战马已经受到言灵的影响了,现在那辆车已经真正地拥有了生命,而赋予它生命的人自然也是言灵的发动者,多米尼克·迪赛尔。 “跟上去!”林年迎着大风高吼。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呀!” 柯尼塞格一脚油门到底,这辆超级跑车终于也不甘寂寞地发出了镇过身后三辆改装车齐鸣的引擎高啸声,仪表盘瞬间压到右侧发出了警告似的血红。 林弦还顺手一拍还顺带把车内的氛围灯给点开了,暗蓝色的光芒从各个角落升起,同时车载DJ自动打开,全音量拉满播放起了《.T.B》这首为飙车而生的燥热歌曲! 引擎声,音乐声,像是激浪一样随着柯尼塞格冲过街道带起的疾风平推向夜色里的整个街区,街边的餐厅橱窗后的玻璃杯甚至都为之摇动晃倒。 时速瞬间点爆到了300公里每小时,在这种路段上开出这种时速简直就是疯了,可今晚但凡参加这场地下赛车的人多少都沾点疯气,就连前面道奇战马都没想到背后的柯尼塞格居然如此快就咬了上来,那利刃一样的雪白车灯直直砍在了他的车尾上,从后视镜里看去,超级跑车呼啸中像是怪物一样快速贴近就要狠狠地咬上他一口。 三个街区的距离到通往曼哈顿的大桥,不知为何,今晚这三个街区的路上的路灯尽数都熄灭了,路面漆黑到了极致,唯有狂飙的五辆赛车带来了尖锐的光芒,像是在黑色的泥沼内闷头冲撞前行。 柯尼塞格的副驾驶上,林年在喧嚣之中向后无声地伸手抓住了后座上平放长刀的刀柄,一寸一寸从刀鞘中抽出了绽放着冷光的菊一文字则宗,右手伸出窗外按在了柯尼塞格倾斜的车顶上,双眸盯住逐渐接近的道奇战马车尾。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雷霆般动手的机会。 他很清楚“凤头百灵”这个言灵的效果,所以他出手的机会并不多,以他的速度足够在冲出柯尼塞格的瞬间同步跟上两辆车的极速,甚至以肉身的跑速超过前面的道奇战马...但这并不能结束这场比赛,“凤头百灵”这个言灵的效果太过特殊了,特殊到就连他都没把握一次出手机会就将对方彻底结束掉。 所以他要等一个机会,一个真正完美的机会。 柯尼塞格与道奇战马在赛道上一路狂飙,很快远处就是在黑夜中挂着群星般璀璨光芒的威廉斯堡桥,照亮着周边的一切,桥上寂静一片没有任何车辆来往,桥下海水流淌船辆驶来又驶去能听见螺旋桨扰动水流的声响。 “前面还有一段直路,继续加速。”林年命令。 林弦毫不犹豫照做,在街区中柯尼塞格的车速疯了似的继续上升,直到突破350公里每小时,林年让她踩油门她就踩油门,她完全将自己和这辆车托付给了身边的男孩,在这个速度下引擎的嘶吼声已经接近怪物了,风啸声如刀一样一遍又一遍刮过车身,整辆车子弹一样不偏不倚地撞向道奇战马的车尾! 此时道奇战马也意识到了背后这两人的疯子举动,这种情况要是两辆车撞在一起,只是稍微的追尾就会导致平衡破裂,车辆侧滑暴力翻滚出去撞在街边的建筑上变成一团废铁,驾驶室里的任何东西都别想完整的出去。 所以现在他做出的决定也是继续提速,肌肉车上血管一样的线条里某种物质开始加速流动,红光越发地明亮,速度开始直线拔升、拔升,几乎是在分秒内到达了另外一个层次,尾部喷射出火焰将柯尼塞格继续甩开了! “再加速,给我一个距离。”林年低喊,“距离下一个弯道还有十秒钟时间,还来得...” 就在这个瞬间,林年猛然扭头看向了斜前方的街区的一个街口,在那里的黑暗中似乎藏着几道阴影。 同一时间,雪箭似的白色车灯从数个路口刺进街道上,红蓝色的光芒亮起,刺耳的警铃声填满了整个街区,红蓝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中两侧街道建筑的墙壁,黑暗中不下数十台警车同时点亮了车灯,在它们的车身上“NYPD”四个白漆的大字显眼无比! 这是一场埋伏,一场早有预谋的埋伏,并非针对林年或者他追捕的犯人,而是针对布鲁克林的整个飙车党! 为了筹集资金,布鲁克林潮热酒吧之前几次以纽约为赛道的城市飙车实在太过扎眼了,如今也成功地挑衅来了纽约警局全方位进行围剿抓捕,这三条街区上的路灯熄灭也并不是故障失修,而是因为这场精心策划的围堵绞杀! 数辆警车猛地踩下油门向封死道路,逼迫后面的飙车党减速停下,但他们根本错估了第一辆而来的赛车的速度,他们还没开进露面上,道奇战马就抢先一步在包围圈形成之前就冲了出去,开向了不远处的大桥。 警车上的纽约警局警长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飞驰而过的血色车影,他甚至没看清那辆车的车型,扭头车尾灯马上都要看不见了! “漏了一辆!把剩下的全都给我拦住!”警长拿起传呼机大吼。 而这时时速达到了360公里每小时的柯尼塞格也从远处飞也似的冲了过来,那速度看得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最关键的是直到封锁即将完成,失去了通过的空间时,那辆超级跑车也完全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撞过去!”在柯尼塞格上林年闭上了眼睛说。 林弦果然不带任何犹豫的,一脚继续闷下油门,双手死死抓住了方向盘,嘴角甚至扬起了极度亢奋的笑容,看向前面即将横满街道的NYPD警车! 就在路面上两辆开向路中心的警车车头即将凑在一起堵死最后的道路时,柯尼塞格副驾驶上的林年睁眼了,赤金色的黄金瞳如熔岩般流淌。 五阶刹那,32倍速增益。 在警车内所有警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道模糊的鬼影从柯尼塞格的车窗翻了出去,跟在了360公里时速的超级跑车边,进而又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加速度超过了这辆跑车,瞬间冲到了那即将合拢封闭道路的两辆警车前! 两辆警车在下一刻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到了一般在地上径直横移出去了,轮胎摩擦在地面发出酸牙的尖锐声,车内的警员死死抓住车把手面如纸色,他们身边的车玻璃和前面的车灯在受力的瞬间爆碎成渣,警车的车头直接凹陷了下去,引擎盖都猛地飞了起来挡住了所有视线。 两辆车组成的封锁线被迫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档,柯尼塞格飞驰而过刚好从那个空档中穿过,而那个因为速度模糊不清的身影也如烟一样被跑车撞散在了路边警车的车灯中消失不见了。 见鬼了! 所有纽约警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而在后面那三辆改装车看见破开的封锁线,如蒙大赦一般加速依次通过了,如果不是前面柯尼塞格开道他们大概在这里就得被拦下了。 “什么情况?刚才什么东西撞了我们?”有人狂吼。 有个机灵的警员从车上跳下,低头冲到了引擎盖冒烟的两辆警车其中一辆前低头看了一下,表情更他妈见鬼了,因为他在车头上看见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路边眼睁睁看着五辆车全部跑了,警车里的NYPD局长当即拿着传呼机就吼了一句跟上去,随后所有警车拉响警铃,调转车头猛踩油门开始冲向了大桥的方向。 这场伏击战还没有结束,不仅是布鲁克林,在曼哈顿的城中NYPD的警力早已经遍布各地了,对方这么做毫无疑问就是冲进了他们的大本营,难道今天晚上他们还能让这些不要命的疯子跑了? 而在进入纽约城后,真正的追逐战才即将开始,那将是“刹那”与“时间零”和“百头凤灵”之间在速度上的真正角逐,而他们的观众将是整个曼哈顿。 ------------ 第四百六十六章:Deja Vu 威廉斯堡桥,道奇战马从黑暗的街区中鱼跃而出,像是破水的箭一样带着红光穿梭进了路面,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亮着白色大灯的柯尼塞格。 双方的时速已经接近了380公里每小时,现在这个速度与周边的路人擦身而过带起的风流就足以将人带进马路里,狂风从四面八方挤压向柯尼塞格,这辆超级跑车车身被降到了最低,以免下流空气将这辆车带向失衡翻车的结局。 过了大桥就将进入曼哈顿上城区,即便是在十二点之后曼哈顿中的车流也并没有减少太多,露面上行驶的车辆依旧繁多,在冲过威廉斯堡桥后道奇战马和柯尼塞格同时减速。 进入曼哈顿的下东区后街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民用车辆,在两辆车速拉满的赛车面前这些车的相对速度好若静止,开始像是红白机上的赛车游戏一样,不断地对这些迎面而来的车辆进行躲避,又保证着自己的速度不下于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 城市的灯火洒满柯尼塞格的车身,林弦微微矮身聚精会神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路面上,完全没有任何精力分神。在她身边回到车中的林年一直回头观察着后面的街道,那些成群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距离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那三辆改装赛车也远远吊在他们身后。 而前面的道奇战马在进入城市街道后完全没有受限的感觉,更像是如鱼得水起来了,每一次甩尾都那么畅意自如,每一次提速都那么自信大胆,引擎一放一松就跟呼吸一样往肺部注入速度的空气,进而更加放肆地在冗杂的路面上见缝插针地超车轰动油门在噪音中昂头前行! “这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挂挡踩离合了吧!”林弦看着远处逐渐拉开距离的道奇战马见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地下赛车并不是完全拼谁的引擎更好,在真正的赛车手手中就算是一部老款临近报废的桑塔纳,只要比赛环境是复杂的路面拥有上限很高的操作空间,他就能将那些数十倍百倍贵于他的改装车给干废掉! “前面马上就是一个红绿灯十字路口,九十度的急弯,那是个机会。”林年调动车载GPS,液晶屏上淡黄色的指路标识在远处画出了一个凌厉的直角,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想要过这个弯必然需要减速。 “我不觉得他会减速。”林弦望着远处道奇战马的车顶说。 果不其然,在接近红绿灯十字路口后,道奇战马根本没有减速的迹象,150公里的速度甚至还多踩了一脚油门往160提上去了,整个车辆渐渐行驶离开了路中心,开始向左驾驶靠向了路边的护栏,在即将靠近十字路口前,忽然点踩刹车打死方向盘,整个车身与路面骤然形成了直角开始侧滑前进,在地上甩出了一个夸张的弧线,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中漂移过弯,最后猛打方向盘回正了车身一脚油门就向前飙回了更高的速度。 “150公里过直角弯,有没有搞错?”就算心里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一幕,听着那牙酸的过弯声林弦还是忍不住重拍了一下方向盘惊叫出了声。 “降车速。”林年呼了口气,开始做好动真格的准备了,一旦在这里减速过弯他们大概会被甩得后车灯都看不见。 “我不!” 然而出乎林年意料的是,一旁的林弦直接反抗了他这个执行专员的命令,反而一脚油门把车速也提到了一百六十公里,抓着方向盘开始靠向道路左侧。 “喂喂喂,别乱来啊。”表情冷酷肃杀的林年瞬间被自家老姐的冲动给弄破防了,伸手就抓住了车把手眉头飞起扭头瞪向这个女孩,“降低车速!我有办法跟上他!” “我不!”时速到达170门槛,林弦深吸口气,猛地一拍车载DJ,歌曲跳转,开始播放了一首耳熟能详的飙车神曲,《Deja Vu》。 前奏通过柯尼塞格左右上下立体环绕音响开始震动,林年疯狂后仰紧贴住了座椅,看向前方瞳孔的黄金瞳点亮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带着身旁的女孩跳车跑路,然后骨肉按柯尼塞格猛地一个甩弯差些把林年按到了车玻璃上,余光只能看见旁边的女司机死死抓住方向盘,眼睛放光一样从车窗外观察着前面的路面。 要撞要撞要撞要撞。 “撞不了!你姐我单手漂移有证的!” “狗屁!我上次就说了没这玩意儿,你科目二考了三次才过!” 心跳如雷,车载DJ歌曲直接原地高潮,柯尼塞格撞歪了一条护栏尾翼直接崩飞了半条,在响彻整条公路的刹车声中开始侧滑入弯。 十字路口红灯鲜艳刺眼,无数准备起速过路的车见到这飘移出来的大玩意儿都瞬间心跳停止死死踩住了刹车脑袋差些撞在方向盘上,目送着这玩意儿同样准备以150公里过弯! 副驾驶上林年睁大眼睛强忍住了没发出声音,他直面三代种,手刃死侍从来开始都结束一副司马脸,现在如果坐自己老姐的车惨叫出了声音,接下来的一辈子这件事都会沦为笑柄的! 柯尼塞格即将开始过弯,林弦疯狂回打方向盘,与路面呈直角的柯尼塞格开始摆正车身,但很显然她对漂移的收尾并不熟练,这种过弯只能是专业的赛车手经过无数次训练才能完成的,她只是才开始打横车身,整个车辆就开始疯狂颤动即将失衡要往路边拐撞过去! 林弦差点都想高呼完蛋,但一旁的林年却直接吼了出来,“油门踩死!” 此时此刻,林年已经爬出了柯尼塞格外,迎着大风左手单手钓在了车门上,右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飒然抽刀出鞘,猛地刺进了水泥地面!整个车辆的动能瞬间被施加在了刀刃上,一连串的火星从接触口上迸射而出,那抓住刀柄的手臂肌肉异常巨化将T恤的袖口撑得裂开了口子,注视着路面的黄金瞳炽热无比,龙血加速沸腾,另一侧柯尼塞格半个车身被一股巨力压得倾斜飞了起来,整个失控的超级跑车被他一人一刀居然硬生生地给稳住了! “好样的!老弟!”林弦根本没时间去想现在林年手臂承受的力量有多么恐怖,因为她只听见了林年让她继续加速! 柯尼塞格高速直角过弯,一路火花带闪电,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弧线的沟壑,在巨力一推下倾斜飞起的另一侧车身轰然落地,底盘在地上撞击出了点点火花,落稳后油门直接踩死时速直飙200公里! 在前面道奇战马上,光头硬汉看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了车门挂着一人一刀暴力过弯的柯尼塞格差点眼睛都瞪出来了,甚至忍不住回头从后车窗投去视线,满脸“你妈的,车还能这样开?”的表情,换任何一个人敢用单臂力量稳住超级跑车过弯,在触力的瞬间整个身体都会被撕裂吧,车门上挂着的那个男孩身体和那把日本刀是航空合金做的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多米尼克忽然扭头回去,看向了前面的街口,在那里几辆警车从四通八达的路口中行驶了出来,在轰足油门后几乎跟飞驰而来的他并排向前行驶了。 “这里是NYPD,停车,靠边,接受检查!不然等待你的是法律的严惩!”两侧的警车上,扩音喇叭里响起了严厉的警告声,呼啸着传遍整条街道。 多米尼克看都不看两边的警车,以他的时速根本不需要担心被美式截停,他双手按在方向盘上,目光紧盯着远处下一个路口,在那里的地上被丢着数十层铁荆棘。 道奇战马轰动油门,超过了两侧的警车直接碾向了铁荆棘,在所有警员屏息凝神之中,这辆肌肉车在接近铁荆棘时忽然整个车身都下沉了,底盘几乎擦住了地面,附着满车身的红色血线里的红光开始飞速流动,整个肌肉车内的零件部位开始悄然发生移位和变形...在驶入铁荆棘的前一刻,红光骤然大放整辆猛地向上弹射了起来!整辆车就像运动员立定跳远一样从铁荆棘上飞跃而过! 每个NYPD的警员都傻眼了,仰头目送着飞起来的血红色道奇战马避开了扑了足有数十米远的铁荆棘,落在了安全的路面上继续向前飞驰而去! “他...他跳起来了?”路边的辅警呆呆地看向身边的老警员问。 “...他跳起来了。”老警员点头复述了一遍刚才自己看到的离谱画面。 ------------ 第四百六十七章:追车战 在道奇战马飞跃而过后,柯尼塞格紧跟其后咬来,而这时不仅是铁荆棘,之前尚未升起的路障都一同设好了,数十米的扎胎荆棘再加上深入地下的铁柱,这些固定的路障才是真正棘手的玩意儿。 林年一直没有动真格带柯尼塞格在路上狂飙起来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在长段驾驶的路面上单体加速永远比群体加速有用,更能灵活处理极端场景,如果现在他使用的是时间零加速,那么面对这些死物路障他们也不得不猛踩刹车被逼停下来浪费很多时间。 林年挂在柯尼塞格的门边上,将刀鞘丢到了脚下,踩住刀鞘在路面上像是雪橇一样滑行,在接近路障的瞬间刹那再启,一道刺眼夺目的刀光扫过,音爆声和可怕的风压横扫而开,将地上的铁荆棘吹飞到了两侧,坚硬的路障也被削断了被柯尼塞格直接撞飞了出去。 “厉害啊老弟!以后我的副驾驶永远都是你的了!”林弦拍动着方向盘雪白的脖颈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卡塞尔学院所有人都是疯子加奇葩,就算是心理部的辅员必然也有让人瞠目结舌的一面,无论她是不是混血种...很显然林弦就是一个完美的例子,谁又让林年在开车之前夸海口说尽管开车办法他来想呢? 通过了路障范围,两侧的街景逐渐繁华,路面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了,道奇战马和柯尼塞格咆哮的引擎简直就像是全力高吼向我看齐的疯子,路边无数道惊呼都被呼啸的风声和车声抛高到了夜空里,燃烧的高楼大厦屹立在夜空之下,玻璃幕墙上倒影着赛车们飞驰而过的绚烂光影,在暴力行驶中他们很快就要去到曼哈顿的中心,去到整个纽约真正的中心地带了。 “前面的交通是密集区域,应该不可能设有路障了,准备动真格了,一口气超过他!”挂在车外抓住刀鞘和长刀的林年此时的心跳也逐渐开始加速了,燥热的音乐和速度让他的情绪也逐渐沸腾了起来,言灵之力酝酿在了他的周身,黄金瞳之下仿佛游动着赤色的龙影即将跃海而出。 轰鸣声骤然响起,林年兀然回头过去,看见了柯尼塞格之后的远处爆出了火光和浓烟,在浓烟之中两辆改装车歪歪斜斜地冲了出来,背后跟上了几辆警车,噪作的枪声压过了警笛声接连响起。 “后面交上火了?”林弦抽空看了一眼后视镜问。 NYPD拦不住开了挂的道奇战马和柯尼塞格,但那三辆改装车却还是能为难住的,可问题就出在其中两辆改装车上坐着的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帮派分子,在即将被美式截停时他们毫不犹豫地掏出了车内储物格里的枪械开始还击。 其中一辆蓝帮的改装车已经报废了,在他开火击中一名警员时,两侧的警车毫不犹豫向他开火了,一枪打中了驾驶员,车辆瞬间失控翻滚成了一团火球...还好设置路障的区域人员已经提前清空了没有造成平民伤亡,但这一个开始也直接点燃了飙车火并的导火线。 “减速。”林年看着后窗外不断跟警方开火的两辆改装车对林弦说,“前面无关平民很多,不能让他们这么闹过去,先让他领先一段路我们后面再追上去。” 林弦点了点头,松开油门轻点刹车开始降速,柯尼塞格很快就跌破了一百的时速,这时后面的两辆改装车也迅速贴近了过来,甚至开枪对准柯尼塞格开火了,想拉他一起垫背挡住警察...在NYPD出现的瞬间他们基本就已经不对这次地下比赛抱有任何期望了,比起奖金他们更像逃脱这次追捕,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了。 林年第三次翻出车外了,这次直接踩在了柯尼塞格的车顶上,驾驶座的林弦身旁的副驾驶位上陡然从上往下刺入了半道锋锐的刀刃,惊得握着方向盘的她扭头看了一下,心里低念乖乖,这一刀下去修车费大概又得十几万美刀起步了... 在车顶林年抓住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固定身形,背风看着后面这两辆改装车,而那改装车里的驾驶员也是一脸震撼地看着站在超级跑车车顶上的那个男孩,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而接下来,林年就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们。 抽出菊一文字则宗,林年直接起跃跳向了其中一辆福特眼镜蛇,在空中跃过数十米的距离后,猛地落在了他的引擎盖上,几乎整个人趴在了挡风玻璃上。 驾驶员感受到了整个车辆的剧烈晃动,抬头就看见了几乎贴在挡风玻璃上的那对赤金色的怪物瞳孔,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一样,牙关紧咬表情绷紧肾上腺素狂飙,崩溃咆哮着抽出手枪就想打爆车外的这个东西。 而车外的男孩却是双手一撑灵活地翻到了福特眼镜蛇的车顶,驾驶员看不到他后立刻惶恐地把枪口对准了头上疯狂开枪,车顶霎时间就被开了好几个大窟窿。 可下一刻,一把刀刃猛然穿透车顶插在了他的面前制止了他的反击,吓得他全力向后仰压在座椅上。 刀刃慢慢横移切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烈风从口外吹入带来了喧嚣和噪音,驾驶员深吸口气做好了翻车的准备想要猛打方向盘把车顶上的东西甩下去...可在这之前一只手却骤然从车顶的口子里伸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方向盘猛地一提,将整个方向盘都扯飞了出去! “我艹!”跟福特眼镜蛇齐头并进的另一辆改装车里,驾驶员伸长了脖子看着邻车消失的方向盘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吓得他猛地踩下油门不要命了提速赶紧逃跑。 驾驶座上驾驶员两手空空,呆滞地看着没了方向盘的驾驶座,有些回不过神,下一刻扯飞方向盘的那只手再度进入车内,这次直接扯住了他这个驾驶员的后领,将他整个人也一起提了出去!狂风吹在了驾驶员的脸上,他视线里只占满了那近在咫尺的赤金双眸,满脑子空白只顾着惨叫了,随后就被丢了出去撞在了路边的塑料水桶中掀起大片水花。 失去掌控的福特眼镜蛇在一个打滑后侧翻滚倒,车顶的林年在车辆翻滚的瞬间双腿弯曲再爆发力量,踩凹了车顶的同时全力跃了出去! 在半空中林年扬起了双手,身上的白T恤被大风灌入抖动不断,在这一瞬间他进入了刹那,一切骤然开始变得缓慢,视线如鹰隼般锁定住了前方意图加速逃跑的最后一辆改装车,他在半空中猛地将手里的菊一文字则宗掷甩了出去! 菊一文字则宗瞬间突破音障响起了爆鸣声,箭一样贯穿了那辆改装车的后车窗,刺穿了驾驶员的肩膀,再扎穿了他放在刹车上的脚背,强迫他将刹车踩到了底部! 改装车急停失控开始在公路上剧烈翻滚摔出火花,从空中飞过来的林年整个人躺平化作了一道标枪,抓住了一个完美的时机从正在翻滚的改装车车窗内滑入,顺道伸手抓住了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从改装车的另一道车窗滑出,刚好双脚踩在了地面,顺势半蹲而下低头,头顶上的改装车余势不止地继续翻滚飞向了前方。 而这时半蹲在马路上的林年也是再度抬头,燃烧着黄金瞳向前加速爆冲,以远超超级跑车起速的恐怖速度跟了上去,一个起跳踩在了前面翻滚赛车的车顶上,再借力跳跃起了数米高飞了出去,最前方早已经等待好的柯尼塞格立刻一个短急刹拉近距离,正正好好让对方重新踩在了柯尼塞格的车顶,一刀再刺进车顶稳住了身形,驾驶座内的女孩瞬间发出了欢呼雀跃的尖叫声。 “加速!”林年大吼。 背后的路面被两辆报废的改装车堵死了,警车车队无奈只能停在了远处,站在柯尼塞格车顶上的林年抬头看向前面,现在路面上只剩下唯一的竞争者了,那就是远处即将消失在车流中的血红道奇战马。 在更远的方向,一个巨大的建筑物直插天际,在黑夜中屹立着闪烁着数不胜数的白色光点。 帝国大厦。 看到这个纽约的地标级建筑物,整个赛程就已经到了一半了,再前面就是时代广场了,一旦到达了交通为患的闹市区再想加速拉近距离基本就是痴人说梦了。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尽管开车!”林年侧身探头在车窗边上,对着驾驶座上的林弦吼道。 林弦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从呼啸的风声中分辨出了他的话,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了。 翻回到柯尼塞格车顶上,林年半蹲了下去,单手抓住了刺入车内的菊一文字则宗,低下头的黑色碎发被大风吹得飘扬舞动,身上的白衣服紧贴住胸膛,衣服的下摆颤动着露出的腹部肌肉开始火热发烫了起来,如果有红外监测体温的仪器扫过,将会发现柯尼塞格上简直站着一个火红的人形发热源! 言灵·时间零。 圆形的领域从奔驰的柯尼塞格车顶上骤然弹开,笼罩向了四面八方,而也是这一瞬间,在所有路人的眼中,原本路上飞驰的白色影子忽然消失不见了!整辆车的车身在某一个瞬间被拉长成了模糊的光梭融化在了白茫茫一片中。 而在他们肉眼视线难以捕捉的遥远处,一道像是柳絮融于风中的白影,已经飘飘忽忽地藏在了街灯之中向着远方鬼魅飞去! ------------ 第四百六十八章:吸血雀(二合一) 道奇战马排气管喷吐出血红色的火焰,远处帝国大厦宛如黑夜中伫立的巨人,每一步靠近都是向着他伟岸的阴影中深藏,夜晚的纽约街头依旧车水马龙,战马车身上的血红线路稍微黯淡了些许,但却依旧没有完全消失。 街道上偶尔路过的行人在看见那血红散发着微光的车都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拍照,但也只当这辆改装车自带外部LED氛围灯,没往光怪陆离的方向去想。 车内的多米尼克看了一眼后视镜,已经找不到警车或者柯尼塞格的影子了,不由按动了一下旋转牌照架的按钮,前后侧被警方通缉的牌照立刻置换成了假号码,接下来他只需要平稳地驾驶过后半段赛程就宣告结束了。 多米尼克望向窗外的繁华夜景和车水马龙,不由想起了在外滩以及荒郊野外逃亡的日子,生存的需求和背后的追兵带来的双重压力让那时的他离死就只有一线距离,但他还是成功回来了,回到了这个熟悉的纽约。 切尔诺贝利监狱的逃亡算是一次意外,一次阴差阳错的意外,但起码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一个渴求自由的机会。秘党的专员都是狠茬子,虽然这些家伙下手狠厉毒辣,但在诺言上却格外地恪守...比如对方说要打断你三根肋骨就绝对不会少上那么一根。 ...他莫名地对那个男孩有自信,自己如果能赢下这场比赛对方就绝对不会妨碍自己离开。 但前提是他能赢下这场比赛。 多米尼克左右扭动脖颈活动了一下胫骨和肌肉,双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在他抓住方向盘的手背上血红色的纹路开始亮起光芒,接下来的半程比赛他不打算放松警惕。 玩地下赛车这行的人都知道,在冲过终点之前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比如忽然出现了一把直直刺入驾驶室的长刀。 道奇战马陡然减速,轮胎摩擦地面烧起刺鼻的味道,而在赛车一旁那辆幽灵般无声出现的柯尼塞格也踩下了刹车一起减速,两辆车并排在一起,中间维系着两辆车的是一把修长的利刃,刀尖直穿车门从多米尼克的肋下穿过刺进了身体里。 多米尼克低头看了一眼腰侧的刀刃,再抬起头看向车窗外,柯尼塞格的副驾驶上那双灼热的黄金瞳正静静地凝视着他,驾驶座上的女孩也时不时扭头看上她一眼,眼睛里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可惜。 什么时候的事情? 柯尼塞格出现得根本毫无征兆,没有引擎声也没有烧胎声,当她出现的瞬间刀子就已经插进多米尼克的身体里了,简直像是幽灵的刺杀。 林年扭头看向一米外车窗内的多米尼克,“这场比赛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胜负。” 两辆车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开向了远处高耸的帝国大厦,路面上其他的车都主动避开了这两辆并排着的车,不为了战马面子也得给柯尼塞格一个面子,谁也不想磕碰到这辆一碰毁人生的豪车。 驾驶座上多米尼克摸了摸腰侧的血迹,维持着车速,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刀刃只差几厘米就能挑到自己心脏了,但也很可惜,就差这么几厘米对方的话就真的成真了。 “这是一次警告,现在一起停车你还能留一条命。”林年握着刀柄说。 多米尼克没有说话,摸了摸腰间的血迹,看向了林年又看向了远处的帝国大厦...再前面就是世界的十字路口,时代广场了,只要穿过那里他基本就宣告胜利了,但可惜只差一步。 他深吸口气缓缓垂下了头,在这条通往帝国大厦的直线公路上慢速前行,一言不发。 “你从监狱里逃出来已经享受够了足够的自由了,见到了你想见的人,了却了原本的遗憾,现在你是时候该放下对自由的贪婪跟我回去了。”男孩的话被风载着飘入多米尼克的耳朵。 “不...不。”多米尼克开口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眸中黄金瞳摇曳,“有人给了我追逐自由的机会,我就会抓住,无论代价是什么,只要我抓到了,那我就值得拥有这份自由。” “有人给了你机会?谁给了你机会?”林年陡然抬头,意识到了这个男人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切尔诺贝利监狱暴动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因素导致的,这一点执行部部长施耐德并没有隐瞒他,只是他的任务并非是调查这件事,所以他没有着手跟进这件事。可现在追查犯人中忽然摸到了这件事的线索,不代表他可以完全置之不理,很自然地就被吸引到了注意想要顺着这个线头跟下去。 “啊...看起来我话太多了。”多米尼克抬起头笑了笑看向林年,而他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是腰侧中刀的重伤模样,脸上的血色反倒是逐渐浓郁了起来。 林年皱眉了起来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极具上升的体温,黄金瞳越发亮眼,与此同时道奇战马的引擎也开始了低沉的轰鸣,红色的光晕开始刺眼夺目了起来,将整个赛车照成了血色的火球。 菊一文字则宗的这一刀由于某种原因并没有真正伤到这个男人。 “停车,最后的警告。”林年冷声说。 多米尼克现在看起来是要真正开始拼命了,接下来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清楚,虽然这个男人身上出现了监狱暴动始作俑者的线索,但以林年的性格并不会因为线索而放这家伙一马,答应飙车决胜负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退让了。 如果对方不愿收手那么他也不介意直接下狠手直接宰了他带一具尸体回去——虽然切尔诺贝利监狱尽量要活的犯人,但抓捕过程中出一些意外也不是不能接受是吧? “你知道我不会停车的,最后一程路了,为什么不好好把比赛进行到底呢?”多米尼克扭头看向林年,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布满红色的血线了...不,这哪里是血线,这根本就是真实的血管,攀爬在他的皮肤上向外凸出纹路,在其中赤红的鲜血高速流淌。 林年不再犹豫了,递刀切入多米尼克的体内,再猛地往上横切过去撕向心脏,可就在这时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锋居然在对方体内撞到了一个坚硬的阻隔物,硬生生挡住了切去心脏的刀路! “秘党的鬣狗。” 这时,多米尼克扭头看向了微微蹙眉的林年喊话,脸上带着一丝意味难明的淡笑,“接下来我要为自由而战了,如果能杀得掉我的话那就来杀我吧...我知道我做的一切会付出代价,而我愿意承受这些代价,这是我一直都在重复的话,即使在这条路上诞生了罪孽,我也会吃下所有苦果,成为唯一的噬罪者...因为我并不是为自己而活的,我还为其他人而活!” “......” 十分感人肺腑的发言,可回答他的只有车内男孩冰冷如刀的目光。 “不能理解和接受吗?”多米尼克轻轻颔首,转头看向了前方,“那就这样吧,让一切的结果说话。” 龙化的护心笼内骨骼? 林年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但瞬间又掐灭了,因为多米尼克身上没有任何龙化的迹象,对方虽然是犯人但血统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稳定的水准。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对方的言灵从现在才终于开始释放出了它最原始的力量。 — — 凤头百灵拥有这个名讳的主要原因是这种鸟类的头部羽毛的奇异,但很少有人知道凤头百灵有着另外的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比起它的外表更适合它——吸血雀。 在加拉帕哥斯群岛的沿海有着许多海鸟,而吸血雀第一次进入人类的视野也是因为这些海鸟,他们认为吸血雀与海鸟是存在共生关系的,它们帮助海鸟寻找身上的寄生虫,并以之为食,这是一种良善的共生关系。 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人类再度返回此地却发现加拉帕哥斯群岛的海鸟数量减少了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在沿海部分能发现腐烂的信天翁尸体,而死因都是外部创伤感染。 原本生物调查组以为是同类之间的争食和抢夺配偶权导致了这一幕的发生,但在偶然的一次实地调查中他们才发现了海鸟数量锐减,奇异死亡的真相——吸血雀是直接导致海鸟死亡的凶手。 是的,为了捕食虫类,进化出锋利喙部的吸血雀在其他鸟类身上寻找寄生虫的过程中,难免会划破、啄破皮肉导致对方流血,而后一段时间它们逐渐发现,似乎自己共生者身上的血液比虫子更加美味。于是,它们在时间的推移中潜移默化地进化出这种吸血的习惯。 首先,吸血雀会找到一只倒霉的海鸟,然后停在它身上不停地啄,直到有血流出来,其他的吸血雀就在它后面排队等着轮流分享美味,将在追逐之中将海鸟身上的伤口越发扩大,直到到达了危险的程度,海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会面临创口感染以及失血过多的危险从而死亡。 这些小家伙以血为生,在尝到血腥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而凤头百灵这个言灵,也并非是代表着“灵巧”或者“速度”,他真正的含义其实是绝对利己性的“共生”,而往往这种现象有着另一个词来形容...也就是“寄生”。 — 粗壮的血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以侵蚀般的速度向整个道奇战马的车身蔓延,这一次它不再满足只是如花纹般附着在车身上,而是意图将整个赛车都包裹起来,从车框到大灯再到高速旋转的车轮! 在林年的眼中,驾驶室中的那个男人仿佛“长”在了座椅之中,大量的血管成为了他与这辆赛车的媒介,将他真正地与这辆美式肌肉车联系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融为了一体!而菊一文字则宗切到的坚硬物体也自然是这辆构成这辆肌肉车的物质之一——金属。 道奇战马在完成言灵覆盖之前猛地打过方向盘撞向了柯尼塞格,还好林弦反应够快抓紧了方向盘将车稳住了,她愣了一下后立马回打方向盘反手撞了回去,将道奇战马也撞得歪了一下路线! 林年赶在血管攀爬到菊一文字则宗之前将刀从道奇战马里抽了出来,他并不清楚“凤头百灵”能否对炼金古刀造成寄生效果,他也并不想拿这把暂时用得最顺手的好刀赌一下,于是干脆地就抽刀断掉了两辆车之间的联系。 在道奇战马的车窗即将被血管蔓延遮挡之前,驾驶座里的多米尼克还有空看了林年一眼笑着说,“你们的听歌品味差了一些,如果有空可以找我来借CD,有些时候飙车跟好歌是不分家的。” 车窗完全被遮蔽,可下一刻,轰鸣的音乐声从这辆通体血红色亮光的赛车三百六十度各个角落宣泄了出来,街头上停放着的所有汽车车窗都在同一时间爆碎掉了,音浪扫过的街道上的所有橱窗和玻璃也纷纷破碎掉洒满地面! 音浪就像横风一样撞在了柯尼塞格的侧车身上,林弦明显感受到了车轮打滑,死抓着方向盘稳住了没有被这音响给轰飞出去,但两只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用看怪物的猎奇眼神看向这辆好像全身装满了音响的血红赛车! “拉开距离!”林年大吼了一声,但还是迟了一步,已经完成异化的道奇战马上弹射出了数道手臂粗细的血管缠住了柯尼塞格,坐在副驾驶行动空间有限的林年只能抖出袖中的掷刀切断了一两根冲着窗口射进来的血管,其余血管还是将柯尼塞格死死捆住了,两辆车被重新联系在了一起! “《WeOwnIt》,这就是你的品味吗...倒也还不错,希望你跟它唱得一样不害怕死亡...”听着近在咫尺狂躁不羁的音乐声,林年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帝国大厦说。 这家伙居然要带着他们撞帝国大厦! 道奇战马加速,这次他的速度直接从60公里的时速飙升到了300公里...不,在短短两三秒就已经冲破300公里到达了400公里一直往500公里冲去!柯尼塞格上林弦只能死死地踩住刹车,在路面上留下漆黑冒烟的胎印,无论怎么打方向盘挣扎都无济于事,在远处黑暗的庞大建筑越来越近,像是坚硬宽阔的山壁一样屹立着,等待着两辆车猛地撞上去! “这家伙疯了!想跟我们同归于尽吗?”林弦踩死刹车扭头看向窗外的血红车影大喊。 “不...我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了。”林年说,“你绕路开去时代广场,我一会儿就到!” “什么?你要干什么?”林弦扭头看向林年大声问,“我根本挣不开...”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副驾驶上的林年消失不见了,在两辆车辆的中间,一道刀光落下将所有坚韧如铁的血管斩开了,大量的鲜血泼洒在了地面上! 道奇战马发出一声如猛兽般的吼叫声,难以分出是人类的嘶吼还是引擎的轰鸣,在底盘大幅度下沉后就着接近600公里的时速将车头抬起,猛地一个起跃跳了起来! 被斩断联系后柯尼塞格刹车制动终于起了效果,猛然减速下来开始在路面上打旋,巨大的动能让整辆超级跑车就像螺旋桨一样狂躁,但林年却是抓住时机一脚踹在了车屁股上强行将车给停下了,借着踹车的力量跳向了远处飞跃向帝国大厦的道奇战马。 灯火辉煌的帝国大厦的玻璃幕墙中,倒影着飞驰而来的血色战马,在它的身后瞬然出现了半空中持刀的男孩,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一刀切下,泼出如瀑的刀光,暴跳而来一刀砍中了道奇战马的车顶! 巨量的鲜血喷洒而起,在血管之下竟然还有一层白色的骨殖物再是钢铁的车顶,但这并不妨碍林年以绝对的力量一刀劈开了整个顶棚,暴露出了车辆此时的内部,但随之入眼的景观几乎已经不是一辆车的内饰了,而是一个生物的内脏,到处都是血淋淋一片,唯有驾驶座上被白色的骨殖物层层包裹保护着,尖锐的钢铁笼网缠绕在各个地方,林年根本无法进入。 他只来得及看一眼里面的情况,被切开的顶棚就已经修复完毕了,这个言灵在寄生外物的情况下还能拥有绝对掌控外物的能力,还好多米尼克是一个赛车手而不是一个飞行员或者坦克驾驶员,不然才有的林年头疼的... 飞跃而去的道奇战马四轮硬生生拍在了帝国大厦的墙壁上,将大面积的墙面砸裂出了纹痕,血色的轮胎爆出白色的尖刺扎入墙面开始旋转,在车身两侧血管缓缓褪去露出了两根金属排气管,在轰鸣声中血色的火焰从排气管中喷吐而出,巨大的力量将整辆车压在了墙壁上,随着轮胎的旋转带着整辆车垂直在墙壁上开始飙行爬升! 是的,这辆车可以在垂直的墙壁上行驶!将林年从车顶上震落后,凤头百灵这个言灵被催发到了极致,那血管内流动的红色血液也逐渐出现了暗蓝色宛如火焰般的光芒...氮气加速!这辆道奇战马是装有氮气加速系统的,而凤头百灵也毫无疑问将氮气瓶一同寄生侵蚀了! 在墙壁上飙车的道奇战马速度不减反增,比起路面上更加暴躁了,600公里每小时、700公里每小时、800公里每小时...200米每秒,在不断地加速中,从远方来看只能看见一个血红色的光影宛如电梯一般从帝国大厦的底部不断地上升、上升直冲云霄! 帝国大厦底部,林年抬头看了一眼像是飞上天了的赛车,略微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刹那从7阶起步。 他一脚踩裂了地面原地起跳三楼高的高度,踏在了玻璃幕墙上,与此同时在他的皮肤表层上出现了剑盾似的黑色物质...那是鳞片!漆黑的龙鳞悄然无声地钻破出来舒展开呼吸新鲜的空气。 在林年踩中玻璃幕墙碎裂的瞬间以此动力为踏板,爆发出了远超过道奇战马的速度开始向大厦顶端冲刺而去,沿途而过带起了剧烈的空气激波,路面上偶然抬头的路人只能模糊地看到有帝国大厦前好似下起了一阵小雨...可那不是雨,那是折射着纽约曼哈顿夜晚的光芒,沿途被巨力震碎的玻璃幕墙碎片! 高速带来的撕裂感和压力尽数都被鳞片抵消,七阶刹那下,林年几乎在数秒内直线追上了道奇战马,两者同一时间飞过了帝国大厦的顶端,这一瞬间整个视线瞬间就空旷了。 整个世界都出现在了面前,火光一直延绵到天际线的尽头,在三百八十一米的高空中林年几乎俯瞰了整个灯火辉煌的纽约城市。他飞跃在高空中像是黑色的枭鸟,手中的长刀切裂着空气,右脚踩中了帝国大厦的塔尖,借力爆发跃下,一刀斩向了半空中的道奇战马! ------------ 第四百六十九章:愠火 柯尼塞格一个甩尾停在了帝国大厦后前的街道上,街道旁的路人为这暴躁的驾驶连连发出惊呼,在看清路面上停下的超级跑车后又纷纷欢喜地举起照片拍照,林弦才探出头向天空张望了两下,发现周遭围过来的人群后立马伸出手用力摆了摆大声喊道,“全都闪开!闪开!这里不安全!” 然而她的举动根本无济于事,在来到帝国大厦的街区后人流量瞬间就激增了数倍,街上的行人一看见有热闹就尽数聚集了过来,怎么赶都赶不走。 林弦正拉开车门想要驱散人群,但结果抬头就看见了天空中的两道黑影,随之而落的是巨量的玻璃碎片!她赶紧一脚油门轰起引擎,噪音吓得周围的围观群众后退数步,柯尼塞格一个原地甩尾旋转进而将这群人逼到了更远的地方。 而后,玻璃碎片如雨般坠下,砸在了地面,柯尼塞格的车窗也仿佛被暴雨冲洗一般噼噼啪啪一片响...是的这辆车的全车窗都是防弹玻璃级别的,中东土豪既然都挥斥万金修一个大玩具了,自然也不会在自己的人身安全工作上省钱。 最先落地的是两团巨物,一团直接被重力牵引着拍扁在了地上,另一团则是借着帝国大厦的墙面减速,最终重重落在地面上砸得马路凹陷腾起烟雾。 在路面上所有路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两截废车上时,一个黑影悄然从帝国大厦的阴影中落地,那正是林年。 现场几乎快要被围起来了,他也没法正大光明地落地,只能悄然藏进了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边看着前面围堵的人群,一边低头拍了拍有些因为摩擦起热有些发黑的运动鞋鞋面,装备部出品,硅基石英砂织物,耐磨耐热,只是外层的涂漆很容易被刮蹭掉...感觉跑不了几次又得重新回去上漆了。 在感觉尘埃落定后,车内的林弦这才有功夫看清这两团巨物竟然是被一刀砍成两半的道奇战马,其中一半已经落地拍扁成了壳子,血水从铁框架上缓缓淌下,而另一半被血管包裹着的则是连带着引擎的前半截车头,横截面露出了里面血红色和苍白骨殖物的一幕。 林弦看见这一幕就心呼糟糕,这玩意儿要是在帝国大厦的门口被人照下来了,明天大概就得顺势直接上时代周刊首页。 她抠开车门往外面钻,右手顺带就抓住了储物箱里的一把执行部为林年准备的左轮手枪,走到车外对着天空就是一枪,巨大的枪响声简直像是爆炸一样产生了震耳欲聋的音浪,所有人群都被这一枪吓得条件反射蹲了下去,再看到林弦把枪口对准他们之后,立马尖叫声四起,人群一哄而散! “嘶...”林弦开枪完后立刻把左轮丢在了地上,她的双手虎口血红一片被震裂出了伤口,感觉手腕部分也轻微扭伤了,尽管她做好了承受后坐力的准备,但却从未想过这左轮的后坐力会像是出车祸一样可怕...毫无疑问这玩意儿是装备部特地给林年调试过的魔改玩具! 可这时她也顾不上手疼了,扭头看向那只剩下半截的道奇战马,结果意外地发现那辆车里令人作呕的血红骨殖物竟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Move.”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响起了男人的沉闷声音,她扭头就看见了浑身鲜血伤痕累累的高大硬汉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并且高高扬起了手臂! 林弦一惊但却没有任何慌乱,立刻就摆出在卡塞尔学院里学的女子防身术的架势...说是女子防身术,但其实它真正的名字叫做以色列马伽术,是教职工的选修课,从那所学院出去的人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总都得会两招轻松制服大汉的把戏吧? 但紧随其后,男人扬起的手臂甚至还没接触到林弦,就被三道带着尖啸声而来的冷光穿透了,巨大的动能带着他的身子一偏,差些摔倒在了地上。 那是三把掷刀,分别钉穿了男人的手掌、小臂和胳膊,一瞬间就废掉了这个男人的右手! “迪赛尔!”在背后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大喊男人的名字,因为剧痛低嚎的多米尼克扭头过去就看见提着菊一文字则宗走出人群的男孩,混乱的人群中那双灼热的黄金瞳跨越了距离望着他。 “看看你的周围!”浑身浴血的多米尼克捂住手臂转身后退了几步,大喊着扭头环绕四周。 林年也看向了周围,现在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往远处奔跑的人群,不乏举着手机往这边开始摄像的胆大年轻人。 翻越了帝国大厦,他们已经来到这座城市真正繁华的商业圈了,在之前被NYPD封锁驱散过的道路上,他们的超人类举动还可以因为车速过快难以被拍下清晰画面而被秘党掩盖过去。 但从这里开始,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全都会被无数个摄像头和眼睛记录下来,一旦林年当街动用言灵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比如凭空消失砍下对方脑袋的举动,就有可能彻底将混血种暴露在公众的眼前。 多米尼克后退数步,巧妙地借着林弦做掩体拉开距离,他不敢抓这个女孩做人质,因为他知道自己但凡敢生起半点类似的心思,五十米外的那个男孩的刀就会跨越空间切断他的手脚脖颈,毫不顾忌周遭的目光。 当后退到了一定距离后,他猛地转身扎进了背后车门大开的柯尼塞格中,车门迅速关闭,成功夺下了这辆超级跑车! 就在下一刻,路面上发出了一声爆响,柯尼塞格的车窗上骤然爆出了一个大孔!坚韧的防弹玻璃被一把掷刀给洞穿了,进而险而又险地贴着驾驶座上低头点火的男人的后脑勺飞过,从另一边的防弹车窗继续穿透了出去,直至射进了三十米外的水泥路中齐根没入! 刚才的爆响...是掷刀突破音障的声音吗? 这个念头浮起让车内多米尼克狠狠地出了一把冷汗,也没想着林年这一手会不会被其他人拍下来...之前飙车时这个男孩可能还有留手,但在他刚才做出威胁到林弦的动作之后,对方就彻底狠下心开始下死手了! 车外那灼热的黄金瞳释放出了潮水般的压力,随着两者距离的缩短逐渐淹没起了驾驶室内的男人,在心跳加速和窒息感中,多米尼克抓住了方向盘,一脚踩在了油门上,柯尼塞格弹射起步,速度瞬间提满,转向朝着远处的大路继续飞驰而去,勉强在崩溃之前逃出了黄金瞳的精神威压范围内! 此时的林年也收回了目光,快步到了林弦的身边,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左轮,低身把枪捡了起来说,“接下来的路换我开车。” “但我们车都没了啊。”林弦看着远处只剩下尾灯的柯尼塞格苦笑出了声,“我不该下车的...” “你做得没错,如果不下车用枪驱散人群,那家伙的言灵被人拍下来了事情会很那处理。”林年摇头安慰,“接下来追上去就好了...他被我砍到致命伤了,已经跑不远了,追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追?坐地铁吗?那是作弊吧...” 林弦这时候还想着规则,他们一路上虽然打得火热,还被NYPD围追堵截,但好像都是遵守着规则玩的,就连路线都没怎么偏移。 “找一辆车就好了。”林年带着林弦穿过了人群跑向了街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了远处一辆停着一辆保时捷911,小跑过去后走到车窗前低头看了看里面,发现驾驶座和副驾驶上坐着两个戴帽子看似富二代的白人年轻人。 “你们,下车。”林年把左轮一把拍在了车窗上命令道。 “刚才那边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听见了爆炸声。”副驾驶上的白人年轻人对此根本不以为意,探头张望了一下远处帝国大厦坠车的方向。 驾驶座上的小伙子倒是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林年手里的左轮跟旁边的朋友吐槽说,“怎么每次街上发生点车祸混乱都有人借机想来一次零元抢购?”说完他又看向车窗外的林年,把车窗降下来了一点调笑地问,“小朋友,你上一次开枪是在什么时候?” 林年抓起左轮枪对天就是一枪,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把保时捷里的两个年轻人吓得一缩头,差些藏进了座椅下面,抬手缓缓推开盖在脸上的帽子,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男孩手里的家伙,寻思猜想这玩意儿到底是手枪还是微型航炮。 “我猜是三秒前的时候。”林年低头回答了这个小伙子刚才的问题。 “收到。”车门弹射而开。 保时捷车门瞬间易主了,两个小伙子乖乖站在了车边看着林年坐进了驾驶位,林弦倒也是省时间直接从他身前钻进了车内,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林年按下无钥匙启动按钮,保时捷911点火发动,在他身边林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没有驾照诶,真的会开车吗?我一直以为你都是在开玩笑...” “你们能不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等等,你说什么?”车主探头过来正想谈判一下争取一些权益,一来就听见了林弦提起驾照的事情,见鬼地看向了驾驶座上的男孩。 “...你不会还想把这车完整地要回去吧?”林年看了他一眼,伸手从纳物格里摸出手机从车窗口丢了出去,一脚踩在了油门上,保时捷911飞驰而出,只留下了拿着手机的年轻人在原地在风中独自凌乱。 ------------ 第四百七十章:永固化 柯尼塞格飞驰在布朗克斯高速公路上,血红的线条密布整个车身,凤头百灵的言灵效果此时正低缓地运作在这辆超级跑车上,为他带来了数倍于以前的动力。 车辆上的仪表盘压到了底部,50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在无限速高速上简直像是即将起飞的喷气式飞机,排气管不断冲出血红色的火焰。 驾驶室中,血管连接全身各处的多米尼克轻轻按住自己的腹部,在那里有着一道几乎切开了他半个腰部的狰狞刀伤。 在帝国大厦巅峰处交错的瞬间,道奇战马被那个男孩一刀劈开了,骨殖物、钢铁、血肉都没法阻止那把炼金古刀的锋锐,刀刃狠辣而准确地斩中了藏在驾驶位上的他。 被言灵同化的赛车被切开他并不会受伤,因为赛车是外物而非他的本体,在正常情况下赛车被言灵侵蚀自由组装后的抗冲击能力几乎是防弹材料的数倍,他甚至有自信正面吃下一发军用RPG冲破火焰和烟雾继续行驶。 但在那个男孩面前,在那把叫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面前,凤头百灵孱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只需要一刀就重伤了他这个言灵的释放者。 “...还有一段距离。” 多米尼克踩住油门,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了,如果是全盛时期他能将身下这辆超级跑车开得飞起来,但现在他由于重伤也仅仅只能维持五百公里每小时的时速了。 可即使是这样以他的速度也足够在很快的时间内跑完这条高速,抵达回布鲁克林的白石桥了,这条路是笔直的直线,纽约的赛车党最爱的赛道,在这上面他可以彻底放松心神跑上一会儿的直线休息一下。 在河畔的远处,布鲁克林的街区亮着灯火,有那么一瞬间,多米尼克似乎都感觉自己看到了潮热酒吧的那栋楼房。 只要能回到那个地方,只要能回到那个地方的话... 柯尼塞格油门继续踩死,呼啸而过带起飓风和血迹。 压榨着自己的血统和超级跑车的性能,多米尼克几乎比飞还快的速度开完了高速路,在远处下高速路的分叉路尽头,白石桥静静地架在河上,带着宁静而温暖的光芒照亮着桥下流动的水面。 柯尼塞格开始减速驶向了下高速的路口,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风吹过了身边,就像是阴暗的气流划过了耳畔。 他扭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名让他觉得很糟糕...腹部的伤口又疼痛了起来,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住伤口以免里面的肠子滑出来,脑子里有些浑噩了难以聚精会神去思考这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柯尼塞格下了高速,直线向远处的白石桥奔行而去,过了白石桥就算是正式回到了布鲁克林的范围。在那里算是他真正的家,道路的情况了如指掌真正的闭着眼睛都能开到潮热酒吧,只要过了桥基本就是他赢了... 可这时有白光从后车窗照入了,握着方向盘的多米尼克顿然抬起了头看向后视镜,在柯尼塞格的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保时捷911...简直就像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的一样! 而这时,他也像是终于意识了什么似的,缓缓扭头看向了远处的白石桥。 ...是的,刚才他的身边的确有东西路过了,轻松超越了时速500的超级跑车,在前面的地方等待着他了。 在桥中心的地方站着一个男孩,手里提着一把修长的带鞘长刀,远远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到来。 “呼...嗬...”多米尼克深吸了口气,像是要将超级跑车油箱内燃烧的汽油味尽数抽进自己的肺部,右手从腹部的伤口挪开,亲吻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挂坠,再牢牢把控住了方向盘。 自由的代价是昂贵的,但他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谋得自由,而是为了其他那些更重要的人。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衷,而他也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苦衷向陌生的秘党鬣狗赘述了,即使这股害人的觉悟会让对方觉得无意义、莫名其妙。 没有停车!只有油门踩死!无视一切!向着遥远的布鲁克林疾驰而去! 柯尼塞格没有减速,他最后一次将凤头百灵催发到了极致!如果能活下来,他再去娓娓道来一切吧! 这次超级跑车上的血管的附着没有只限于车辆本身了,而是疯狂地向四周探了出去,将周遭下高速沿路上的钢铁护栏撕扯了下来包裹在了柯尼塞格的车身上!大量的铁皮开始加固这辆超级跑车,数百米的钢铁护栏尽数被侵蚀同化,在加剧车身重量的同时车速非但没有降低反而继续向上攀升了起来...他已经是在豁出命去搏了。 林年抓着菊一文字则宗望着远处高速驶来的柯尼塞格,微微回转了刀身放在了腰间做好了拔刀的起手式。 他已经基本摸清楚凤头百灵这个言灵的极限了,在了解猎物的所有底蕴后,自然也可以进行最后一次致命的撕咬了。 桥上的林年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俯身,悠长地进行呼吸。他浑身上下的皮肤开始长出细密的铁鳞,这些龙鳞已经逐渐开始随着这个男孩的意志自如地消失和出现了,血管中奔流得如红水晶般妖冶的血液开始将龙化的基因吞噬、分解最终...占为己有。 一度暴血·永固化。 目视。 他睁开了眼睛,赤金色的黄金瞳内全是钢铁折光般冰冷,倒映着那亮着血红车灯冲来的钢铁怪物。 吐纳。 他呼出了白色的灼热气息,就像密封热量的瓦瓮破开了一道口子。 鲤口之切。 他的拇指抵住了刀镡,渐渐将菊一文字宗推出了刀鞘,露出了一寸锐光。 护栏与柯尼塞格组成的钢铁怪冲向了林年,浑身散发着血色的雾气,像是准备逃脱牢笼的负伤野兽,对着守门人发出危险不羁的怒吼。 拔付。 在时速500公里以上的巨大怪物与林年相撞的瞬间,他拔刀了。 刀刃很快,快过了声音,所以整个过程其实是无声的,致命的刀锋带着白光,静得像是海水上泼出的一席月光,照在了面前男人的身上。 切下。 整个白石桥上的挂灯都为之熄灭了,足以照亮水面与天空的刀光一闪而过,然后一切才恢复了光明。 飓风强扫而去,音爆紧随其后横扫整座白石桥!桥下的海水先像是被一只大手拂过,随后袭来的强风和音浪将水面震起溅跃的水花,荡出了一圈肉眼可视的波澜向着远处横推而去! 柯尼塞格冲向前去,空中解体,一刀两半,从中断开,一左一右撞在了白石桥的两侧翻滚数米高最后摔落了桥下的海水中弹起数十米高的水花。 在桥下两侧的水中分开两半的超级跑车缓缓沉入水底不断冒起繁密的气泡,只留下暗红的车顶微微闪烁之后熄灭了。 在白石桥前,保时捷911姗姗来迟,一连串急刹车的噪音后,林弦一下车就看见了桥中心骇人的景象。在那里男孩持着刀右手维持着出刀的动作,左手里死死抓住了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言灵过载而昏死过去的光头男人。 可这些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那个男孩的模样。 在她的眼中男孩的身上那些黑色的龙鳞还尚未褪去,铺盖在他的身上的龙鳞像是黑色的甲胄,抓住刀柄的黑色手掌挤压着迸射出细密的火花。 ...就连那张漂亮的脸庞上多了一分令人窒息的肃杀,没了以往相处时的柔和和温顺,略微低垂的黄金瞳中只有威慑难藏。 林弦只是愣了几秒就赶紧冲到了林年的面前,在林年还没来得及后退开口时,就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被撞断护栏的桥面,深深吐了口气开始围着他转了起来,“见鬼...你真把那辆车劈开了?没受伤吧?没扭伤到哪里吧?” “没有...真没有,我去,别摸我屁股!”林年的肃杀瞬间就绷不住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幅模样震撼到了林弦,没想到自家老姐一上来就直接往他屁股上招呼...真是个女流氓! “我只是想看看你长尾巴没有,听说小龙人都有尾巴。”林弦伸手敲了敲林年脖子上的龙鳞,但下一刻她就发现这些鳞片如退潮般收缩进了皮肤下。 “你还想有尾巴?准备剁下来吃尾巴肉吗?”林年转头瞪了这个女孩一样,却发现对方看着恢复正常的自己脸上居然一脸遗憾...真是亲姐啊,巴不得自己老弟真正变成小龙人? 两三句插科打诨就把原本严肃的气氛给搞混了,林弦在一顿“骚扰”确定林年没擦着碰着哪儿后,才放心地低头看向林年手里提着的浴血硬汉,“死了?” “没有,但也去了半条命,以他的血统应该能撑久一些?”林年扯碎了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了腹部的肌肉,扭头就看见林弦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干嘛?” “你想秀腹肌就撩衣服,不用这么刻意,T恤撕了还得重新买...” “再贵也不如救一条人命,监狱那边可是要活的。”林年不想吐槽了,蹲下把硬汉腰部可以看见肠子的伤口给堵住了。 “接下来怎么办?” “带他回去...我有点事情想问他。”林年看着白石桥远处布鲁克林街区里由远至近而来的车灯说。 ------------ 第四百七十一章:暴动伊始 引擎的轰鸣声,挂档的摩擦声,轮胎的尖啸声...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脑袋里翻滚,汗水从额头上缓缓躺下,眼睛紧闭着就像强迫看着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赛车手终有一天会死在赛道上,这是地下赛车中的一个诅咒,油箱里燃烧着的不仅是次高级汽油,而是赛车手的鲜血,赛车将他们的生命真正压榨完时,便是灵魂回归那向着远方不归的岔道驶去的时候。 可真正的赛车手也往往不会拒绝这条不归路,他们只在乎在冲向尽头时创造的速度能否再一次超越他们的极限,超脱向真正的自由...在抵达遥远的彼岸之前,他们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车窗外...看那人生中记忆犹新的风景。 父母的陪伴,遇见最爱的女人,结实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渡过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最终一切的美好成为了恐怖组织手中的砝码,不得不背弃一切走上不归路,坠入极北凛冬的地狱之中。 “所以一切都值得吗?”穿着囚服的金发女孩盘腿坐在监狱最终的大门口前,炽亮的黄金瞳注视着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多米尼克问。 “永远值得。”多米尼克回答她,“我不后悔选择这条路。” “那就过去吧。”金发女孩点头。 “为什么帮我?”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类人。” 他凝视了金发女孩很久,发现对方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双手轻轻掰着自己的脚丫在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金发女孩开口,从她身边跑过的多米尼克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赎罪的。” 在她身后,奔向远方的男人没有为之停下脚步,身形越行越远。 然后画面骤然割裂,浮现出了夜空下的白石桥,桥上赤金色的光芒像是海潮般要将他吞噬,眼底流淌的熔岩,让人想起火山黑烟之中择人而噬的怒龙。 — — “嗬——!”床榻上,光头男人猛地坐了起来,剧烈的呼吸中像是要将胸口里废旧的风箱抽得散架,所有的气流涌入肺部将胸口高高抬了起来,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开始向手脚并用后退直到后脑勺撞到墙板响起砰的一声。 床榻尽头的房门之外,有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走了过来,门缝地下逐渐靠近了阴影,床上多米尼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伸手按住了床板想要站起来,但腹部的疼痛却瞬间让他倒吸了口冷气。 剧痛强行将他的狂躁压下了,坐在了床板前捂住疼痛的腹腰剧烈呼吸了起来,掀开身前盖着的被子低头看了一眼,整个腰部都被白色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睡了一觉他肾就没了? 房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人让多米尼克微微后仰脑门,不自觉又撞在了床板上砰的一声,进了房间顺手带上房门的林年瞥了他一眼说,“你再折腾一下你肠子就得抖出来了,用肠线给你缝合的愈合后不会留疤,但如果你再这么动下去大概就得用实线给你再缝一次了。” 多米尼克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年走到了床边拉来一张椅子反着桌下,双手趴在了椅背上枕下颚看着他,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就这么在一片寂静中互相凝视着,百叶窗外的酒吧空地上燃烧着汽油桶,火光从叶缝里照在他们的背上的和侧脸上,眼眸里要多深情有多深情...好像串台了。 “刀伤,贯腰而过,切到了肠子,但好在没伤到肾脏,所以你不用担心起床少了一颗肾什么的。最大的感染问题现在应该已经不用担心了,看起来你也对得起你‘A’级混血种的名头。外伤可能要修复个把个月,但你的手臂就可能需要半年时间了,希望你在监狱里面能单手捡肥皂。”林年随口给检视着手臂和腰伤的多米尼克讲解了情况,还顺带说了个冷笑话。 “看起来是我输了。”多米尼克说了一句废话,但从某些角度来看这句废话也算是一种认负的承认,在这句话出口后他终于卸下了一口气,眼中少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你当然输了,抢我的车的确是个好主意,但你最后犯了个错误,你不应该利用钢铁加固跑车的外壳,那辆超级跑车大部分都是由碳纤维车壳打造的,碳纤维轻于钢但硬度和抗拉程度却是远超钢铁,你就应该保持超级跑车的轻量化,继续利用动能加速度去拉车速尝试着一头撞死我。”林年随口说道。 “以前的经历告诉我,永远不要和胜者争论道理,不然你也不会是败者了。”多米尼克躺在床板上轻轻按着伤口,抬头看向林年,“为什么要救我?” “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先说说假话。” “看来是想一起听,不愧是混街头的,有够贪婪。”林年说,“假话是监狱方想要活的犯人,在将这个任务派到我头上时千叮咛万嘱咐最好拿活的人回去,因为每一个犯人都是监狱的‘固有财产’,我很不喜欢这句话,像是在物化生命。” “看来你不太了解那个鬼地方。”多米尼克躺着眯了眯眼,视线开始打量周围的布局...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房间了,看起来他们现在在潮热酒吧,这么多年了这间屋子居然也还保持着一样的布局。 “我是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林年说,“至于真话是我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想从你嘴巴里掏出点有用的情报。” “情报?我不觉得我有你想要的情报。”多米尼克呼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看了一眼林年的身边没有见到那把坚固到足以砍断钢铁怪物的炼金古刀...看起来这个男孩并没有把下了车的他当回事儿,独自走进这间屋子时就已经对接下来的情势抱有了绝对的掌控权。 “切尔诺贝利监狱一共跑了五个逃犯,我的工作是把他们带回去...” “你如果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其他五个逃犯的信息吗?很可惜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对他们完全不了解...你大概以为他们是我的同伙,我们一起组队逃出监狱的?” “难道不是吗?”林年微微抬首,“我不觉得你只凭借一个人就可以翻出那个地方,那里再怎么说也是关押混血种最大的监狱,想要单打独斗从那里逃出来,恐怕你得需要在拉斯维加斯连赢二十八次猜单反的运气吧?” “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事实就是如此。”多米尼克说。 “你隐瞒了东西。”林年半张脸埋在了手弯里平淡地看着这个男人,“而你接下来也会告诉我你隐瞒了什么...你在赛车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有人给了你追逐自由的机会,而你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所以逃出了那个监狱。” “看起来我开车的时候真的话太多了。”多米尼克微微抬头靠着床板呼了口气,“...我觉得我就算将那件事如实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 “有人帮助了你逃狱,我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林年淡淡地说。 “一个女孩。” “女孩?” “金发的女人。” 林年忽然把脸从手弯里抬起了一些,然后又放了下去,“继续说下去...先从暴动发生的时候讲起。” 多米尼克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如果你认为我知道监狱暴乱的内情的话,那你就想错了,我只是暴乱中运气比较不错的一个罢了...在切尔诺贝利监狱每一个犯人都会定期注射一种灰质物,那种灰质物会压制我们的力量和言灵。” “灰质物?具体是什么成分的,可以压制混血种的血统?”林年陡然皱了皱眉打断了多米尼克的话。 “也许是尖端实验室的人工合成造物?也许是自然界的提取物?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毕竟那应该算是监狱最大的秘密了吧,那群人就是依靠那种灰质物控制所有犯人,剥夺了犯人们的血统像是正常囚犯一样圈养。”多米尼克说。 “但在有一天的下午,不知为何一场意外发生了,放风时间有人发生了冲突,原本只是肢体互殴,但在忽然之间有人释放出了言灵...于是整个监狱都炸锅了,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每个人都发现自己的力量都开始了复苏,血统和言灵开始回到了我们身上,再然后暴动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我的运气不错,在第一批暴动中跟着大部队从我们的区域下到了其他区域,刚好又找到了一辆囚车...不少囚犯都上了我的车,在逃脱的时候我也需要他们制造混乱和对付狱警,那些狱警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动起手来丝毫不弱于我们,在一路上险象环生,死了不少人,最后由我开车到了监狱最边缘的防线...然而在那里我们又经受了又一轮新的镇压。” “我们遇到了一个特殊的囚犯...跟我们一样的囚犯,她坐在了监狱最后的大门口,大门打开着背后就是自由。”多米尼克伸手按捏住了鼻梁,“她对我们释放了一个很可怕的言灵,范围几乎辐射当时整个外围区域,那个言灵在一瞬间就将所有范围内的囚犯的力量都戴上了枷锁了,在没有言灵的力量下我们失去了几乎七成的战斗力,很快就糟到了后面赶来的狱警的血腥镇压。” “言灵·戒律。”林年忽然说。 多米尼克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这是那个言灵的名字?” “我猜这个言灵的释放者是一个女人...也就是你刚才说的...金发的女人。”林年垂下了眼睛。 “你认识她?”多米尼克从林年低垂的眼眸中看见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我当然认识她。”林年说,“但你说她放了你一马,为什么?总不见得是看你帅,你应该不是她的菜,我记得她说过她喜欢的类型,黑发,帅气,体型匀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多米尼克抬头看了看林年,心说你自己报你的社会安全号得了...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只取关键信息讲解,“她说她认得我。” “她说他认得你?她怎么会认得你...”林年怔了一下,“她原话是怎么说的?” “用当时她的原话来说是:我好像认得你诶,你是不是就是那个被Paco绑架了跟前妻和刚满月的孩子,被逼无奈去抢核弹密码的倒霉蛋?”多米尼克顿了一下说。 ------------ 第四百七十二章:下一站 多米尼克将遇见金发女人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坐在椅子上的林年安静地听完了。 在讲述结束后,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当真是单枪匹马逃离切尔诺贝利监狱的了,可能另外四个人存在着同伙逃脱的可能,但多米尼克却真真的是一个例外,他是一个就连监狱方都想不到的例外。 他逃出那个地方运气几乎占了九成,能逃出生天全靠守在大门前的那个女孩放海了,“戒律”在当时暂时撤销了对他的压制,他才能倚靠着“凤头百灵”这个言灵冲出重围杀出了监狱外面,找到了另外的代步工具一路狂飙离开了那一处地狱。 “到最后她都守在了大门口,没有想着跟你一起离开,逃出去?”林年问。 “她被关押在绿色区域,因为犯的罪行比较轻吧,在跟狱方合作后应该也可以大幅度减刑...以她的年纪并没有必要去搏一个亡命天涯。”多米尼克低声说。 林年听在耳中闭上眼睛没有说什么,“执行部的档案说你以前为恐怖组织效力,也是因为这件事你才被关进监狱的。” “他们绑架了我的家人。”多米尼克看向闭眼的林年,“他们调查过我,知道我的言灵很适合路面作案,而核弹密码的运输路线正是繁华拥堵的城市,密码箱放在一辆坚不可摧的车上,可在我的面前却永远不存在所谓的‘坚不可摧’的载具...我是他们当时最好的选择,但我没有理由帮助他们,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现在你被带走的家人最后怎么样了?” “都不在了。”多米尼克声音有些低沉,垂下的眼眸里盯着百叶窗外燃烧的汽油桶,“我的任务失败了,那个恐怖组织的首领做出的决定自然是销毁无用的...工具。” “如果她提到了paco...那么这个组织的这种作风的确是我所熟悉的样子。”林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轻声说。 “你知道这个组织?”多米尼克抬头看向林年,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愕然和藏得很深的复仇焰火,“他们现在在哪里?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吗?秘党后来没有把他们连根挖出?” “我在找他们。”林年偏头看向百叶窗外夜景里远处楼房高大的黑影,“这个组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牵扯到的力量很多,想要拔起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那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做到这一点,能在我老死之前,将里面的人一个不漏送到监狱里。”多米尼克低沉地说,“在里面我会亲自找他们算账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从那个叫...paco的侏儒女人开始。” “会有这么一天的。”林年淡淡地说,“我也很高兴你没有提放你一马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你是自愿还是另有隐情,在协助恐怖分子时你都是全心全意去做了那些危害他其他人性命的事。” “我说过许多次了,我不后悔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多米尼克摇头低声说着,扭头看向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在上面圆桌前手拉手坐着一桌人闭眼祈祷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为了重要的人,我宁愿犯下那些罪孽...而那些真正爱我的人,不会因为我是什么,做了什么而改变对我的态度,就像你身边的那个女孩一样,或许有一天...我也希望你永远不需要面对那一天,那时如果你需要为她做一些违背你底线的事情,你大概也会和我一样毫不犹豫地去做,因为你为了保护那个人而付出代价...无论任何的代价!”他扭头看向林年缓缓说,“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 说完后,这个光头硬汉忽然顿住了,忽然想起这句话好像之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而那个人也说自己跟对方是一类人。 林年并不知道面前的男人陷入了怎样的思考,他现在还在将自己设身处地地往对方构想的情景里套,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得出了应有的答案,但他也没有为此对这个男人多了一分谅解,从椅子上径直站了起来转身走向门口,“每个人都有珍视的东西,你我都不例外,是那种会为了一个人豁出一切的人。” “如果真遇上了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抉择和做法,你的做法是抛弃原则承受罪孽和代价...而我的做法是变强...变得足够强大,绝不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情况。”他回头看了一眼多米尼克,“或许其他人也有其他的做法,但大多数都是会为之付出代价的,他们往往也应该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准备,即使代价是他们的自由或者生命。” 多米尼克不再说话了像是默认了这个道理,背靠着床头看着林年打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后他现在所爱的女人也正飞奔而来,只为了抓住为数不多的温存时间。 — — 布鲁克林潮热酒吧外,林弦坐在长椅边上抬头看着纽约的夜空,今晚没什么星星,只能看见远处曼哈顿岛上的探照灯照在云层里,偶尔有红色的防撞灯划过云层,仿佛能听见驶过的飞机涡轮喷射的巨大呼啸声。 在她的背后林年慢步走来绕到了长椅前坐在了旁边,她这才把视线收了回来看向身边的男孩问,“问题解决完了?” “差不多吧。”林年拿过了放在林弦双腿上的菊一文字则宗,把它竖靠在了长椅边上,“昨晚够有意思吗?” 多米尼克在昏迷时是夜晚,醒来时也是夜晚,这是因为他因为失血过多和重伤的缘故在屋子里睡了几乎整整一天,输血和手术都是医生上门进行的,林年没有把他带去正规的医院,因为这家伙的脸早已经上了NYPD的通缉名单了,他也懒得再进行一次秘党和警局的繁琐交接手续。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布鲁克林潮热酒吧的所有非法分子也都被NYPD肃清了,还好林年出事了秘党的相关证件才保证了酒吧的主人莱蒂没被一起带走,但在他离开后接受盘查倒也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昨晚?够刺激,够开放,就是有些费手。” 听见林年的话,林弦只是伸出了手,在火光下她的手掌心还绷着绷带,下面全是摩擦出的血泡和伤痕,手腕部分因为贸然使用了那把装备部改造过的左轮手枪也有些挫伤,近期大概是用不了太大力气了。 “你开车就好了,没必要往外蹦,出了事情我会处理的。” 林年伸手捏了捏林弦的手,后者吃痛缩了回去,感觉吃亏了气不过又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脸报复,“平时你在执行部都玩得那么刺激?” “这算是第一次没有后援,没有指挥的个人任务,很多因素掺杂在里面弄得有些乱糟糟的,但好歹结果不错,人抓到了也没带回去一具尸体。”林年任由自己老姐掐脸蛋,有些模糊不清地说,“NYPD提前清空了大桥到帝国大厦前的街区,街道上的目击者暂时可控,虽然还是引起了一些喧哗,但都能利用老方法隐瞒过去。” “整个西方国家的舆论大部分都是掌控在秘党手中的,只要资金够他们就能封死一切不希望传出去的东西,这是资本的力量。只要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或者在成千上万个人眼前释放光热系言灵什么的,只是一两条手机拍的视频是没法掀起太大波澜的...现在你上网搜索昨晚的事情,只要涉及到关键词搜索到的永远都是0条相关,任何讨论相关话题的帖子和论坛都会404,被资本把玩的互联网会像是孤岛一样隔开每个人的交流...没有交流舆论又如何掀起?” “真是只手遮天啊。”林弦哼哼,但眼里还是有点忧愁,“我们才把资本借给我们的车给开进河里了,你说资本会不会让我们给他们打一辈子白工...” “应该不会...吧?”林年挠了挠眉毛,“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位中东王储应该不会计较这件事?” “那希望你的面子够大了...要不我把你打包送给丽莎陪睡几晚,让她在中东王储面前给你美言两句?”林弦侧头打量着林年揣测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我觉得不行。”林年立马摇头。 “那你总不会让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中东王储吧?”林弦瞪大眼睛看着他。 “把我打包的箱子上扎蝴蝶结还是中国结?”林年一下就躺在了椅子上放弃反抗了。 “开玩笑,你舍不得我我还舍不得你嘞。”林弦啪一下就伸手按在了林年毫不设防的肚子上,后者立刻往前一缩,脑袋就被抱住了开揉,“这么能打,又那么帅,开车还能带我玩漂移,哪儿能找你那么宝藏的好弟弟?” “不用找,你已经有一个了。”林年废老大劲儿把脑袋拔了出来,感觉自己满鼻子都是女孩身上柚子、柠檬的香水味,“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那么疯,正常女孩在飙车的环节就已经怕得双手离开方向盘捂住眼睛了吧?” “疯子弟弟就有疯子姐姐,你都那么疯了,如果我不疯一点,在别人面前我好意思说我是你姐姐吗?”林弦歪头看着面前的男孩,“而且在卡塞尔学院里接受熏陶的可不止你的一个,我们教职工可是也有定期考核和培训的,我也算半个混血种世界的人了。” “我没忘记这一茬,所以才敢带你出来的。”林年摇头说。 就林弦冲出柯尼塞格拿左轮枪驱散人群的动作来看,她就早已经算是彻底接受自己是混血种一方人的事实了,而且这种胆气和决断力也是正常女孩所没有的...如果说卡塞尔学院里是朵朵奇葩开,那么这个女孩大概也成为其中一朵靓丽的奇葩了。 “还有胆子跟我继续旅游下去吗?”林年双手撑着身下的座椅偏头问她。 “who怕who啊,这才哪儿到哪儿?飙车完了是不是就追飞机跳伞了?”林弦舒坦地靠着林年的手臂坐躺在椅子上,“你以前在孤儿院里不就做梦要带着我去浪迹天涯吗?现在你的梦想得逞了,你姐姐我也一定奉陪到底。” “不急,现在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可以在纽约好好休息上一段时间了,执行部两个月后来收押犯人的时候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不迟。”林年也侧身背靠着林弦,后脑勺跟她碰在了一起坐躺在长条木椅上。 “两个月后?我以为明天执行部的人就得来了。” “两个月后还是明天有什么区别么?”林年说,“反正对我们来说意义区别不大就是了,结果最终都是一样的,只是时间问题。” “他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这个在执行部外都名声外噪的冷面杀手网开半面?”林弦侧了侧头看着林年的侧脸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他的过去和他抱的信念让我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林年看着远处汽油桶里摇曳的金色火苗说道。 “...如果你觉得是正确的,那就相信去吧。”林弦微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我弟弟认为是对的事情一定不会是错的,因为你是我教出来的,我知道你的性格和决断,你一定会在一些取舍和判断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说这些了...”林年摆了摆头,“两个月后下一站你想去哪儿?哈瓦那去试试雪茄和红酒还是去阿富汗学一学如何土制一把实用的AK-47?” “我对阿富汗和哈瓦那都没什么兴趣...不如下一站我们去东京?” “为什么是东京?” “因为你的女朋友在东京啊。” “啥?”林年一下子坐直了,才营造的姐弟情深的氛围瞬间消失一空,扭头就看向了林弦,表情仿佛惊视着顽皮孩子的黑人司机。 “...我说你女朋友在东京啊,你的网恋女友。”林弦瞅着他说道。 “你别乱说话啊!”林年这下终于坐不住了,“你可别凭空污我清白,什么网恋女友?我跟苏晓樯根本就没有在网恋,而她现在应该在准备高考吧,怎么可能去东京?” “什么苏晓樯...呃,你跟苏晓樯还在联系?”林弦古怪地看着林年,忽然心中通悟生起感慨唏嘘道: “年年啊...我的海皇....” “海皇个屁。”林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日本?网恋?你到底在说什么,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就那个叫杉什么梨衣的女孩子,上杉...哦上杉绘梨衣。”林弦抬了抬头终于想起了,“芬格尔发给过我她的照片,我还让他替我向她问好,自我介绍过我是你的姐姐...你别说那女孩真挺漂亮的,你看女孩子的眼光倒也挺刁的,这点随我。” “你还跟她问过好?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年顿然感觉不妙了起来。 “你睡大觉的那四个月...”林弦说,“你师兄一直从旁侧击你的一些习惯和爱好什么的,我觉得不对劲问他才知道他暂时帮你跟你的网恋女友聊着天,都是帮她问的。” “然后你都回答了?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弦挠了挠脸颊一副根本不是没什么的表情,大概是看林年的反应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但还是准备一错再错地说,“这次去东京你不顺便见见人家?” “我...”林年噎住了,因为他真不知道芬格尔那家伙冒充他的时候到底在psn上跟那个爱穿巫女服和黄皮鸭子的女孩说了些什么,在那个女孩眼中他们的关系又到了哪一步...妈的,芬格尔这个贱人,总有一天得剁了他! “...反正我倒是觉得她挺期待跟你见面的,嘿,没有什么女孩不期待跟我的弟弟见面。”林弦耸肩说。 “...你巴不得我死是吧?”林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弦解释上杉绘梨衣这个女孩的特殊性了...不过说来万一真让蛇岐八家误会他对这个女孩有意思,总不会让他这个超级混血种代表秘党跟日本分部的小怪兽联姻吧? 突然,林年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简直就是冷不丁钻出来的毒蛇一样咬了他一口。 “咋了...”林弦看林年一脸惊悚的模样好奇地追问道。 追车战没吓到,现在这孩子怎么就自己把自己吓成了这幅模样呢? “没什么...”林年摇头努力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我们能不能下一站不去东京...” “春天不去东京难道冬天去吗?”林弦乐了,“我还等着你的网恋小女友带我们去看樱花旅游呢。” 你真就巴不得你弟弟死是吧... 林年满肚子牢骚发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长椅上晃着双脚的女孩不断地发出愉快的笑声,最后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东京就东京吧...怎么绕一圈又回去那个地方了。 不过现在的他再去东京的话,有些情况现在也不同往日了。 在汽油桶的火焰照不亮的黑暗中,林年垂在长椅边上的手掌缓缓捏紧了几分轻轻摩挲着,在手心中,细小的黑色剑盾鳞片悄然摩擦发出了金铁交戈的轻响,像是金戈铁马藏于掌寸中微不可闻地嘶叫着。 他在那里似乎也还有一笔烂账没有跟一些人算清呢。 ------------ 第四百七十三章:交接 “叶胜,你说‘S’级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跟校长一样?” “跟校长一样?亚纪,在你心目中‘S’级都是上百岁的老人吗?” 灰狗巴士穿行在布鲁克林的街头小巷中,三月的阳光从淡绿色的窗户外照入,酒德亚纪手弯里靠着一束花,用红掌夹杂着少许焰心黄的鹤望兰装饰着,鲜艳的花簇搭在她白色缀花连衣裙的肩膀上,花枝从半开的窗户透出去迎着着巴士慢速行驶吹来的微风摇曳。 几撮黑色的发丝撩过花瓣被风贴在她的下颚上有些发痒,她挠了挠脸颊后对着淡绿镜子的反光仔细地一一将发丝捡开了,不经意地又看见玻璃倒影中,邻座的大男孩正微笑着偏头看着她的背影,穿过布鲁克林楼房的斜斜阳光照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高挺鼻梁下的眼窝略显微深,黑色的眼眸里全是温柔和一些其他理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怎么了?”叶胜看向一直对着窗户外发怔的酒德亚纪问。 “没什么。”酒德亚纪理好了头发坐正了咳嗽了一下,将怀里的花束挽正了一些,可还是阻止不了花枝向窗外伸去,花瓣受了震被风吹得簌簌乱飞,落到街道上打着旋——搂不住的满溢温暖春色。 “我从来没有见过‘S’级真人,但还是在论坛里看见过他照片的,我刚才的意思是他的性格会不会像校长一样,让人感觉温和又难以接近?”酒德亚纪余光看着街道外奔跑而过的黑人小男孩,在布鲁克林鲜艳的绘墙前玩着滑板和篮球。 “我见过他一次,但也仅仅是一面之缘,并没有说上多少话。”叶胜伸手略微按住巴士的扶手,感受着座位的轻微颤动,收集网里的零碎物件互相碰撞在一起,在空荡的灰狗巴士里发出琐屑的声音。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你看到他的第一眼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每个人见到一个新的事物的时候都会有第一感觉吧?他给你带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晒过的白T恤?”叶胜想了想说。 “白T恤?” “我的老家在重庆,中国的一个繁华的城市,大楼多半都有些拥挤,层层叠叠的,我偶尔走过狭小的巷子里时抬头就能看见那些高高的居民楼,往外搭着晾衣杆,上面挂着白色的T恤或衬衫,晒在大楼之间落下的太阳里,有些透明...但很干净,一眼就能透过白色布料看见后面蓝天的那种的干净,抽抽鼻子就能闻到上面洗衣粉味道似的,风一吹它就向后撩起露出下面水洗一样的天空。”叶胜说。 “你的意思是...他给你的感觉是‘干净’?”酒德亚纪闭上眼睛舒服地晒着太阳,视线里全是金色一片,像是在蒙蒙的光亮里看见了叶胜描述的那一幕。 “很纯粹,干净,根本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可事实证明,他在这个行当里做过的事情又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叶胜点点头,“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因为往往干净的东西都很容易染上其他颜色,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在他的身上留下他们想要的颜色...” “那我呢?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亚纪睁开了眼睛看向叶胜。 叶胜看着侧着头靠在座椅枕上的女孩,光线斜斜地从她耳畔掠过黏在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像是老虎的胡须,这个距离他还能听见女孩淡淡的鼻息声,就像某种猫科动物在打呼噜。他只是稍微走了一会儿神,就发现这个女孩的脸蛋有些泛红,像是被阳光烤的,也像是被视线烧的,连忙侧开头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给我的印象?我们第一次见是在游泳课的时候吧?你扑腾在泳池里别人游完的时候你才到三分之二...所以你给我印象应该是鸭子吧?” “鸭子?”亚纪抬了抬头。 “那种努力游也只能游得很慢的笨鸭子,两只脚在水面下踩水努力滑...”叶胜双手在面前轻轻摆动了一下模仿鸭子滑水的动作。 亚纪左脸颊鼓了一下,但似乎觉得这个反应太过孩子气了,又赶紧把那口气憋了回去,“你想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嗯...不会飞的超人?” “不,是孔雀,每次游完一千米都要开屏的那种。” 叶胜想了想然后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躺在座椅上,“开屏是要求偶的啊,难道我是那种看见女生就求偶的人吗?” “我只记得那时候你每天都在糗我,跟我秀你的肱二头肌,那能不能算是你只对我开屏咯?”亚纪侧着头看着他。 “孔雀开屏可不止是为了求偶,还有自保!”叶胜严肃地说,“你还记得我一直跟教官抱怨说能不能换个搭档,害怕以后下水被你害死了?那就是我在自保!” 亚纪脸色一下就僵住了,抬起手就往叶胜脸上按,叶胜一个后仰就避开了,仗着肩宽臂长的优势伸手就按住这腿短手也不长的日本女孩的额头,支起身子笑着看着她嚷嚷,“花!花!别把花给抖散完了,一会儿还得送给‘S’级的呢。” 玩闹了一阵子,谁也没讨得到好,但叶胜腰部还是被重重垂了两下,哎哟着倒在了椅子上,亚纪这才泄气了重写坐了回去还是有些气呼呼的,但倒映着高光的晴天的眼底深处依旧透着笑意。 任务交接在即他们都没有太过紧张,因为所有人都有着一样的共识,那就是眼下他们两人身上的这个任务是完完全全的闲差,基本和公费旅游挂钩,时间又是这么好的3月,纽约的外滩上浪涛舒缓,樱花、水族馆以及片片的金色油菜他们都有时间去一一逛个遍。 可他们同时也都知道未来一年内这种闲散出游的机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如果现在不闹以后可能就没得闹了,一天二十四小时超过一半时间都得在漆黑的水底下训练了,可能也正是考虑到心态和情绪问题,执行部才会安排他们来布鲁克林进行一次近乎无害的犯人交接闲差。 “天气真好啊,温度也适宜,这么好的出差机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叶胜伸了个懒腰抱着后脑勺看着窗外的街景。 “但回去之后就得去教官那里报道了,也不知道为期一整年的潜水训练究竟是为什么准备的,难道学院发现了什么大东西吗?”亚纪抱着花束问。 “不好说,我在论坛上听说最近学院里的图书馆闭馆了,不少历史系的教授也都停课了,联系在一起有些耐人寻味,倒是很大可能学院真的发现了什么,但却不能百分百确定情报的可靠性,现在还在研究论证中。”叶胜思考着说。 “如果发现大东西的话也应该叫上‘S’级吧?可这次交接犯人后他不会跟我们一起回本部?” “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执行部那边的意思是他还有其他工作需要忙,交接这个犯人只是他任务的其中一环。” “诶?真辛苦啊。”亚纪轻声感叹,“是在大范围内追捕多个犯人吗?这次交接的犯人血统还被诺玛评成了‘A’级,这种难度的任务换我们只要完成一个就可以休假整整一个月还要多了吧?还有不少酬金...” “执行部里说‘S’级完成任务后的奖金是正常专员的2倍到2.5倍,所以休假时间也会相对缩短,甚至有些时候还会跳过部规无缝衔接下一个任务,施耐德部长对此的解释是两个任务是承接的上下线索,算是并作一个任务,‘S’级那边面对审查员也照本宣科地背书...没人拿他们有办法,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叶胜小声说。 “真是黑暗啊,感觉那个男孩一定很适合我的国家,那种高强度工作下一定能很快出人头地吧?”亚纪轻轻抚了一下花束里的鹤望兰,“但不会很累吗?他睡了四个月,才醒来后又天天面对生死离别心理压力会很大吧?他今年才17岁,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高中的游泳队里思考着怎么给学校获得一枚金牌。” “所以执行部为了他的心理健康派了一名心理部的教员一步不离地跟着他,全天随时进行心理疏导...有意思的是,这个心理部的教员跟他很熟。” “他们是朋友?” “不,更熟,他们是姐弟。”叶胜低笑着说,“这对组合在执行部里传了不少有意思的小道消息...有时间我跟你细说,总之贼有趣,但是否经得起考究推敲可能你就得亲自问问那个男孩了。” “嘿,我可不想给人家带去困扰。”亚纪低头说,“你最好也别去八卦啦,‘S’级揍你一顿可没人会管你。” “他是个挺讲理的人...起码他跟他一起出过任务的执行部专员是这么说的,就像那次我跟雷蒙德聊天的时候,他说在加勒比海的那次...”叶胜正兴致勃勃地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却忽然被炸雷一样的响声打断了,他和亚纪都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伸手摸到了碎花衬衫下腰间藏着的枪套。 炸响声结束后并没有响起进一步令人不安的枪声,而是引擎的咆哮,叶胜起身走向了灰狗巴士的另一侧窗户,而亚纪则是抱着花束侧头到窗户边向后看,还没伸出头就立刻缩了回来,一道狂风带着轰响声在她面前刷去,就像刀子一样沿着灰狗巴士的窗沿割了过去... 那是两道车影,车速起码在两百公里以上...布鲁克林的街区里居然开到这种时速,这飙车党疯了吗? 亚纪正这么想着,一旁的叶胜却慢慢把头从窗户外伸了回来,扭头看向她挑眉,“我们好像要到了。” — — 灰狗巴士停在了布鲁克林潮热的空地前,早在巴士之前就已经有两辆肌肉车停在那里了,叶胜和亚纪刚下车,就看见了从肌肉车里下来的两个男人...具体来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下车就走到了酒吧前的一张圆桌上拿起冻过的汽水,互相用瓶底敲了一下瓶口,在气泡涌出来之前塞进嘴里将里面的冰冷液体一饮而尽。 “我觉得是我赢了。”男孩丢下喝空的玻璃瓶说。 “不,你慢了我足足五分之一个车身,一半车头,是我赢了。”光头男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在最后的时候氮气加速过早了,大概快了零点五秒的样子,这是经验问题对距离估算把控的不够,即使速度够快也不能忽略细节,反而在细节上更要处理得从善如流,这样才能真正赢下比赛。” “啧。”林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小叠现钞丢在了圆桌上,“就当是学费了。” “那这两个月你学费教的可不算少。”多米尼克没有去拿这现钞,坐靠在圆桌上吹着酒瓶,余光瞥到远处灰狗巴士上下来的男女时,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了一些,“今天就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林年点了点头,“昨天通知的那边,今天才来人,算是很慢了。” “两个月的时间够了。”多米尼克摇了摇头重新带起了一丝淡笑,把汽水瓶放在了桌面上,“能有这两个月处理完身后的事情我还得谢谢你。” “谢过了就不用谢了,反正我也需要有人教我到底该怎么开车。”林年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两辆道奇和福特的肌肉车,之前他们才开着这辆车在纽约里横冲直闯了一回,甩得NYPD北都找不到了。 “就论车技上你学得很快。”多米尼克由衷说道,“你很聪明,教过的事情不会需要再提醒你第二次,你也很少会紧张,只是有些时候判断会出现失误,但这都是小问题,经验会帮你弥补这点不足,如果你生在街头,你将是一个不下于我的赛车手。” “不下于你,就不能超过你吗?” “想在赛车上超过我,除非你用言灵作弊,不然这辈子都没机会的。”多米尼克笑出了声音。 在这个时候穿着花衬衫短裤的叶胜和捧着一束花,一身清凉连衣裙的酒德亚纪也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他们观察了一下这两个男人,都分别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脸上有些惊奇...交接犯人的仪式虽然会很轻松,但委实不应该轻松到这种程度,为什么猎手和猎物居然会在一张桌子前交谈甚欢?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助理专员,叶胜,编号08203118,这是我的搭档酒德亚纪,巴士上是负责押运的司机,我们三人将联合进行这一次的...罪犯押送。”叶胜看着林年,又抽空看了一眼他身边毫不在意地坐着喝汽水的硬汉心里莫名有些犯嘀咕...总不会‘S’级被策反这种乐透中奖概率的事情会落在他头上吧?要是对方忽然对自己这边动手,他们还真没把握活着逃出三步以外的距离。 “林年,大一年级学生,我们见过一面,我对你有印象。”林年伸出手跟叶胜握了握,再看向酒德亚纪伸出了手,但那个女孩居然抢先一步弯腰鞠躬了,满口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看起来蛮紧张的样子...说起来他好像才是辈分小的一个,这两位前辈给他弯腰鞠躬算是什么? “这是给您的花。”酒德亚纪把花递给了林年脸上有些紧张。 “见面还送花?这种待遇我以为只有校长有,他就算每次度假归来下机场的时候都会有学生准时给他接机送花,总是搞得路人以为他是明星追着要拍照。”林年把花放在了身旁笑着弯腰从圆桌底下的阴凉里拖出了一箱汽水,“学长学姐喝东西吗?” “我要一瓶,谢谢。”亚纪正想婉拒,一旁的叶胜倒是不客气,低头捡了两瓶出来,正想找起子,林年伸手轻轻抓住铁瓶盖一用力就帮他揪开了,两个对弯折起的铁盖子随手丢到了桌上晃荡作响。 “多谢。”叶胜被这过人的握力怔了一下,反手把打开的汽水递给了亚纪。 “执行部那边要人很急吗?”林年重新打开了一瓶汽水。 “不急,但监狱那边催得挺急的,走失了五个犯人对他们来说无时无刻都是对于安保性的一种挑衅和质疑,在这之前那边从来没有发生过安全事故,一次也没有,他们很想挽回自己的颜面。”叶胜是从执行部那边知道这次交接任务的一些详情的,自然地搭上了林年的话。 “两个月时间帮他们找一个犯人够意思了,而且篓子本来就是他们闯出来的,我们这边帮忙善后只是情分问题。”林年说。 “但好歹秘党也拥有着那边监狱的绝对控股权啊,每年过半的犯人都是我们输送过去的。”叶胜对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能报以苦笑,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监狱方的那些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追捕犯人的主力就林年一个,又不敢催得太紧或者威胁压迫什么的,急还不是只有老老实实候着这个大爷旅游的时候顺带给你捞几个人回来。 “上次忘了跟你道谢,小镇里那次,你做得挺不错的,令人印象深刻。”林年扬了扬汽水瓶。 “哪里的话,应该是我们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小镇上所有的人都得完蛋。”叶胜摆了摆手,“任务完成之后我也想和执行部的团队一起来探访慰问的,但可惜没排得上号进不去加护病房,买的水果都只能被亚纪一个人偷偷吃掉了。” “我哪有吃那么多?”亚纪扭头反驳。 “下潜训练那段时间教练说你变胖那回事你忘记了么,你想减肥控制热量就按着我的水果猛吃。” “下潜训练?”林年听见这个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着随地就斗嘴起来的这对年轻男女顺口提了一句话。 “是的...我们在执行部专门攻克水下作业,算是潜水组的后备专员吧。”亚纪立刻颔首解释。 “我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小组...为什么部长会派你们来进行交接工作?”林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 “最近我们被派到一个长期的下潜任务了,大概以后每天有一半时间在水底下,严差之前总得都有一个闲差调节专员情绪,这算是执行部的老规矩了...”叶胜解释说。 “其他潜水组的成员也一样吗?” “不...好像听说就我们两个被选中了,可能执行部那边又在某个沉船区或者海湾口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以前的套路就是这样的了,发现了疑似龙族文明的遗址就立刻封锁现场,然后开始下潜员培训,情况确定地差不多的时候任务文件就得发到我们脸上了。”叶胜算是执行任务经验比较丰富的了,随口就把执行部里一些情况解释出来了。 “你的言灵我记得好像是‘蛇’?”林年看向叶胜。 叶胜看了眼一旁的多米尼克,见到林年没有在意这男人后,也才点头回答,“是的。” “很适合水下工作的言灵,那酒德学姐呢?” “‘流’,可以控制区域液态物体的流向,但在激流的情况下很难起到作用...”亚纪说,“辅助性言灵,在静态下潜时有用,但在水下战斗时基本就没什么用处了,稍微大一些的水流都能阻扰我的言灵效果...” “还行吧。”林年对此没有多做评价,视线仔细地在两人脸上打量了一圈,而叶胜亚纪也注意到了林年不一样的目光略微站直了,在执行部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超级混血种“面前他们也很难有什么前辈的架子,反而局促显得更多。 毕竟谣言和传说是会将一个人塑起金身的,现在任何进了执行部的新人不超过一周就得被王牌专员的传奇履历给洗脑,从而要么变成‘S’级的死忠粉,要么在成为死忠粉的路上,少有被激起竞争的念头...那根本就不是拿来攀登的高山,完全就是用来膜拜的塑像了,大概林年现在在执行部里就已经被吹成了这幅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进行下潜训练?”林年随口问。 “回去之后修整一个月再出发。” “地点呢?” “这个...”亚纪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叶胜,后者也是立刻站出来为她挡住了这个麻烦的话题,抱歉地说,“这个大概得保密,执行部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 “明白。”林年心里大概也有了底没有继续追问了,“人你们带走吧,路上按规矩办事就行,他不会给你们制造麻烦的,如果遇到麻烦了说不定你们还能让他帮你们一把,毕竟是在车上...” 多米尼克摆了摆手,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潮热酒吧没看到什么东西,呆愣了几秒后轻轻地笑了一下直爽地扭头走向了亚纪和叶胜。 “能好奇多问一句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吗?”叶胜给多米尼克戴上了一副宽大的黑色手铐,在手铐合拢时内部忽然刺出了针头扎入手腕的静脉血管,多米尼克却也是见怪不怪地感受着熟悉的药剂涌入自己的体内,缓缓在血液中发生着化学作用。 “下一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身边的酒德学姐是日本人?”林年抬手示意了一下酒德亚纪,虽然他们之前一直都是用中文交流的,但他从太多细节上还是能轻松看出这个女孩的出身。 得到了酒德亚纪点头承认后,他又说,“本家的派过来的交换生还是其他什么?” “本家?”酒德亚纪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解释道,“我是在乡下就读女子高中时直接收到学院的入学通知书的...” “那你很幸运,没有被日本分部招揽进去。”林年听后点了点头。 “下一站准备去日本?”叶胜算是听明白了林年的意思,表情有些古怪,“日本分部那边的话...情况不太好吧?” “上次去过一次,这次再去一次而已,一来二去就习惯了,上次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也挺热情的,这次我想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那么热情地招待我。”林年淡笑着说。 “...注意安全。”叶胜是知道日本分部那边的零星情况的,但要去那个龙潭虎穴的地方又是‘S’级,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过了一茬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的,“我记得你这次任务身边还有一位心理部的辅员...” “在里面给人做心理辅导呢,她也跟我一起去。”林年回头看了眼酒吧,“下午的飞机,直飞东京。” “这个季节去东京,看来是有所准备的啊。”叶胜算是明白了些什么,羡慕地看向林年笑着说。 “玩玩而已,等你下次任务结束了,一起去玩都可以。”林年递出汽水瓶跟叶胜碰了一下,对方一饮而尽后把瓶子放在了桌上,“那也是下次再说了。” “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我觉得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你也是。”林年对着叶胜和亚纪点了点头,再看向他们身边戴着黑色沉重手铐的多米尼克。 叶胜听了林年的话后微微一顿,再轻轻颔首,在他们身旁的多米尼克也完全没有任何低落的情绪,淡笑着看着林年点头。 在简单的道别后,林年看着叶胜和亚纪带着那条硬汉上了外表是灰狗巴士,实则是囚犯押送车的大车,在车门关闭紧缩后,司机向着他这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发动引擎离开了... 几分钟后,林年身后的酒吧里林弦才走了出来,拖着大小两个旅游箱子,看了一眼外面空荡荡的空地和太阳底下桌上坐着独自和汽水的林年开口问,“他走了?” “走了。”林年捡了一瓶汽水起来扯开盖子放在了身旁,“我们也该走了。” 林弦捡起汽水喝了口,晒着太阳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差不多吧,是时候了,她现在也睡着了,大概醒来后也能接受现实了吧,毕竟已经有足足两个月进行心理疏导和缓冲了。” 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在纽约几乎能玩的都玩了个遍,在这之外还跟潮热酒吧的这群人打成了一片,起码林年和林弦就从那个光头硬汉上好好地学了一下什么叫车技。 在这段时间里,林年也逐渐摸索了一下另外一些技能的窍门,也算是慢慢地找到了门路,但这些技能在实战表现时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他也在考虑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将他们拿到台面上了...本部大概不行了,校董会那边一直盯着他,但如果去日本的话那些探子应该就很难自如地刺进赖了吧? 那么在接下来日本的一段时间,应该就是他能自由发挥的阶段了...上次去东京有些想做的事情没做到,这一次他倒是想将那些疯狂的念头一一付诸于行动。 “去日本后先准备做什么?”林弦跳下了桌子,走向太阳晒得发亮的街道,抬手遮住阳光转身边后退边看着下桌慢慢走来的林年笑着大声问。 “樱花,秋叶原,温泉?你想先做什么?” “我无所谓啊,反正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玩啊。” “那我也无所谓咯,走到哪儿算哪儿,听说大阪的清汤鳗鱼饭味道很不错,要不别去东京了先去大阪?” “但我们飞机票是东京诶,改签?” “到了东京再坐电车去大阪,沿途上的风景才是旅游的意义啊。” “一个人坐电车是枯燥,两个人就是旅游了吗?老弟你好会撩人啊。” “总不能让我骑自行车带你去?” “用你的言灵300时速的自行车吗?会起飞吧!” “飞就飞咯,谁怕谁啊。”男孩漫不经心地说,嘴角带笑。 “飞就飞咯,谁怕谁啊!”她重复了男孩的语气,也笑。 飞就飞咯。 午后纽约的机场内,一辆客机于跑道起飞,奔向蔚蓝的海洋和水洗的晴空,整个3月都是高音的、干净的,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 3月月末总结 28万总字数,好吧我five,果然我哪月开悬赏哪月末就双倍月票,这个月居然还有四倍,被起点捅屁股捅烂了。 慢慢还,争取写到最后,剧情很快就会到龙一了,在还原剧情的程度上必然有不一样的新剧情,且合情合理无缝融入愿剧情中,这点请放心,还原且不枯燥。 至于刀人,你看你水哥哥像乱刀人的人吗(一本正经)? 最后一波被干得稀碎,倒欠的字数数不清了,下个月慢慢还…依旧是每天六千字打底,更新不会断,除非特殊情况或者卡文。 最后一个小时了,各位干脆把我干得千疮百孔吧,有免费的月票刷一刷啊(大马猴语气)! ------------ 第四百七十四章:接机 白石隆浩,男,35岁,九起杀人案相关凶手,‘a’级混血种,言灵·鬼魂,可以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以此才能无数次逃避专员的追捕,总体战斗力并不高,但胜在狡猾和心狠手辣,人性对他来说已经是沉在泥潭底部的白花花瓣,妄图伸手捞它的人都已经溺死在其中了。 好女色,性格阴沉,3年前被捕,后于切尔诺贝利监狱逃脱,沿途杀害囚犯十名,狱警三名,后在切尔诺贝利到东京的沿途中疑有四起他杀死亡案件与他有关,最后出没地点是东京的世田谷区,疑似有关西方向逃窜的可能...呵,是再次作案被蛇岐八家的干部察觉到了么? “你在看什么?笑成这样?”在林年身旁忽然有人问道。 “看youtube的舞蹈区”林年下意识将手中的pad偏朝向自己的方向随口胡诌了个借口。 他不想才翻到的一些过往案件现场照片露了出去,执行部发来的这些历史文件都是高清版本的,惨死在出租屋或野外的那些受害者尸体每个角度都被拍得丝毫毕现,死时身上还有令人作呕的虐待痕迹,正常人可看不得这些。 “喔,怪不得笑得那么开心。”客机的头等舱,林弦手拿着一本《日本旅游一百问》,时不时看过道旁的林年一眼。 “你知道吗?其实很多人来日本主要不是因为樱花来的,在国内或者纽约、华盛顿都有著名的樱花景点,不少人嘴里说着是为了樱花来的,但其实他们想要的只是“日本樱花”的那种氛围!” “说得那么头头是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林年低头快速地划过pad上的图片和信息,目光扫描仪似的扫过,快速将所有的情报记忆了下来。 “像那种半壶水响叮当看了一本《日本风俗大全》就到处跟人侃日本女孩有多开放的家伙?”林弦躺在座椅上双手高举着杂志。 “你以前没来过日本吧?”林年在做完一切后把pad锁上了。 “没有,所以我对日本的印象还只停留在东京塔、樱花树和富士山上,哦对了,还有神户牛肉,我以前有一段时间特别想试试看听古典乐长大的牛身上的肉跟其他有什么不同。”林弦说。 “好吃的确是好吃,但也好吃的有限,看料理人的技艺,日本料理讲究还原食材最原本的风味我挺受不了这一点的,大概是小时候吃你炒的蛋炒饭吃多了的缘故。” “这关我蛋炒饭什么事?”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林年将pad放进了旅行包里,看向林弦叹了口气,“但有一段时间里我总觉得家里其实并不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弦投去疑惑的目光,他们家难道还有不穷的时候?是什么给了这个男孩这种错觉? “因为我总觉得家里的盐巴味精不要钱,你往蛋炒饭里放都是按半袋半袋地放,能齁死个人,但我吃久了也吃习惯了,以后吃其他东西都感觉没什么味道了。”林年吐出舌头指了指,“医生说这是永久性味觉伤害,可以评伤残证的。” “呸呸呸,吃个蛋炒饭你还能吃出伤残证明来。”林弦陡然感觉自己厨艺受到了质疑,气得牙痒痒把手里的杂志往没良心的小东西身上丢。 “不吃出伤残证明怎么赖你一辈子呢?我还想再吃几十年你炒的蛋炒饭啊。”林年笑着抬手接住了杂志,上面正翻到的是名古屋城,拍摄的角度来看那座德川家引以为豪的白色城堡半边藏在开枝的樱花之中,城堡更远的地方是山坡和菜花,黄与粉与白相呼应在蓝天之下构图堪称完美。 “东京下地之后先去大阪?坐新干线去吗?”林弦托着腮靠在座椅扶手上隔着过道,看着盯着杂志的林年。 “现代的年轻人挺多旅游都是乘坐新干线的,东京直达大阪,电车上还会有许多好看的高中女生坐在座椅上打盹小憩。”林年合上了杂志,“不过下飞机后我们还是先跟地头蛇打打交道,之后的行程大抵会方便很多。” “地头蛇?” “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一个看似是正规株式会社,但实则是黑道大家族的巨无霸组织,势力辐射整个日本,在日本很多事情他们说了算。” “黑道?”林弦脑袋枕在了座椅上,“那种身上纹身,赤裸上身手提砍刀污言秽语的人吗?” “纹身不错,但赤裸上身、砍刀和污言秽语,你确定不是把陈浩南的《古惑仔》串进去了吗?”林年摇摇头,“日本那边的黑道蛮正规的,或许底层大多数还是跟你描述的一样乱,但起码日本分部那边算是严谨的大组织,你可以脑补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看过吧?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大概就是那种形象的人物,坐在榻榻米铺的大房间内深处,跪坐在字画前武士俑一般森严的真正大人物。” “听起来很难让人安心啊。”林弦想了想那个画面叹气,“我们不能不跟他们扯上关系吗?我们旅游我们的,他们当他们的黑道。” “没那么可怕,我在那边还算吃得开,大家都会给我几分面子。”如果换平常的话,林年并不会这么说话,但为了安慰林弦,他也只能这么说了,“而且我猜我们来日本的事情,本家那边早已经接到风声了,踏进别人的地盘受到别人的管辖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不是担心安不安全,我是担心你跟他们在一起学坏了啊。”林弦长长叹了口气,“我甚至都怀疑你身上其实偷偷背着我纹身了,不然为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一起洗澡了?” “你好好说话别开黄腔啊。”林年陡然警觉,左扭右扭头等舱内其他乘客都拉上了帘子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句话 “调戏不得啊?”林弦笑着躺下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机吗?就像我们去纽约一样,大宾利虽然买不起,但偶尔坐坐还是舒服的,资本主义的罪恶啊...” “以蛇岐八家的速度,大概我们过海关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吧,最多等拿完行李出机场就得被拦下,那群日本人都有些偏执狂,肯定得拉一张日程单给我们,到时候你要不开心那我们就自己去玩自己的,不用管他们。”林年说,“有胆子他们就追杀我们,你不正想试试跟我一起亡命天涯的感觉么,在日本的春天里奔跑在樱花的长道躲避黑道的追杀,还有比这更亡命天涯的剧情吗?” “感觉很酷。”林弦想了想那个画面由衷感慨,“但你是昂热校长的学生,他们想跟你翻脸恐怕有点困难吧,甩脸子大概他们也只会接着,想让他们追杀我们,你大概得炸了他们的大本营?” “哼...我又不是没这么干过。”林年哼哼了两句扭头看向舷窗外逐渐靠近的云层,气流震动客机,空乘提示飞机开始降落限制走动...他们马上就要降落东京羽田机场了。 正常降落,正常滑行,飞机平安无事地停稳,登机梯拼接完毕后密闭的舱门打开,林年和林弦排队下机,走出机舱的瞬间就被大好的阳光给洒了一脸。 整个世界都是高音的、明亮的,遥远处机场大厅嚷嚷的人声被带着花瓣和干净空气的微风带到身边,他们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被太阳晒得发白的睫毛和脸蛋,从头顶一直暖到了脚趾,风一吹又透心的舒爽。 日本,东京,羽田机场。 从登机梯下车林年和林弦坐上了滴滴驶来的摆渡车,两人抱着旅行包坐在了最后一排肩并肩地看着地上他们双腿在阳光底下的影子,什么话都没说,眯着眼等待着屁股下的摆渡车在宽阔的机场里慢悠悠地开向大厅...他们就真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旅客一样在一场好太阳中散漫悠哉地进入了这个国家。 直到进入大厅后,林年的表情才开始逐渐平缓下来了,时不时张望着沿路上举着牌子接机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生毁气氛的事情,没有突然杀入的劳斯莱斯,或者成群结队的黑衣男人...直到这里还没有蛇岐八家的影子出现,难道他们入境的事情本家真的不知情? 不过细细想来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特别令人震惊的事情,毕竟蛇岐八家就算势力广阔也不代表他们能有无限的精力监视整个国家,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时期,各个关口卡得也并不是很死,他跟林弦悄悄入境不被发现倒也正常——他其实本是这么想的,知道一旁的林弦忽然惊奇地发出了声音: “咦?那个牌子上写的是不是我们的名字?” 林年愣了一下,顺着林弦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过道两侧接机人群的中后侧有一个高举着的牌子,牌子上用油性笔写着两个名字。 “林年と林弦” “写地还挺周正的...”林弦点评说,踮起脚还是看不见举牌人的人影。 由于举牌子人的身高问题,站在过道中的林年和林弦就只看得见一个牌子看不见那人的脑袋,前面的威猛大哥们将后面举牌子的那个可怜家伙挡得严严实实,像是肉夹馍一样把他卡在了里面,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被挤得扭曲变形的痛苦感。 “日本分部的人?”林弦指了指那牌子,“我们要不要理他?” “有我的名字正常,但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林年说,“执行部的任务档案是诺玛加密过的,随行人员不可能被泄露,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实属正常,但知道你的就有些奇怪了。” “那怎么办?让他继续这么站着?” 林年摩挲着下巴盯着那块牌子说:“如果是蛇岐八家的人为什么只派一个来接我们?这不是那群日本人的性格,不把羽田机场一封了派辆车来,摆两边仪仗队,再开瓶香槟不符合他们的风格。” “那就是你日本的其他朋友?你跟谁说了你要来日本玩么?”林弦耸肩。 “我能跟谁说?我在日本哪儿有什么...朋...友。”林年说话说一半卡壳了,因为他反应过来他在日本好像还真有个“朋友”。 “你等等...”林年伸手让林弦后退了一点,左看看右看看,在过道人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原地蹦了一下跳了起来,往举牌子那里扫了一眼。 ...然后就让他扫到了一撮红色的呆毛,在上面还压着一只黄皮鸭子。 “啊...” 林年落地,然后林弦就发现这男孩的表情精彩了起来...而这个时候,举牌子的红头发女孩还在费力地被人群挤得转圈圈,双手还努力地高举着那块牌子。 ------------ 第四百七十五章:浪迹天涯 林年是把女孩儿从人群里“拎”出来的,睡了四个月,又好吃好喝复健了一段时间后,青春期男孩的身高从一米七五直奔一米八,拎一个一米七出头的女孩出人群不要太容易。 感觉像是盲盒开箱,垃圾里淘金子,林年随手一捞,一个出落大方,漂亮干净得让人想起雨后神社里红白巫女的女孩就被拎到了空旷的地方来。 女孩今天出门还真穿的是巫女服,肌襦袢,白色的和服内衣和外衣,宽松的鲜艳绯袴垂到露着洁净脚背的红纽草鞋前,长长的暗红色头发用白色的檀纸包着,麻线扎紧,头上顶着个黄皮鸭子给这个一米七出头在日本分明算是高妹的女孩蒙上了一层稚气未脱的感觉。 “我找到你了。” 这是女孩在被拎出来后写在笔记本上递给林年看的第一句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我找到你了。”林年伸手给这个女孩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肩衣的褶皱,但这对已经被挤成油条的女孩来说还是杯水车薪,被长时间拧麻花后这女孩全身上下都是皱巴巴的,他都能想到被人挤人时包裹在汗味中女孩小脸紧皱的痛苦一幕了。 “老弟,过来一下。”林弦忽然把林年拖开了,跟着红发女孩隔了一段距离,附耳在林年身边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打量着不远处这女孩,“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上杉绘梨衣,我们应该算是...朋友。”林年顿了一下说。 “未成年吧?”林弦也顿了一下。 “跟我一样大,17岁...问这个干什么?” “她穿这身衣服...来接机?喜欢玩cosplay吗?” “不,她其实从某种意义上算神社的巫女,正儿八经的那种,还会跳神乐舞。” “那她为什么不说话,要写字?这是最近日本流行的新游戏还是说巫女也有‘闭口禅’这种修炼?” “没,她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话,但她其实还是能说话的而且声音很好听...你就当她生病了吧,暂时只能写字交流...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给你把把关。”林弦拍了拍林年后背,然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容,“正牌巫女..工作日了抛下神社自个儿来机场给我弟弟接机?嘿,不错...真不错!” 不错个鬼啊,而且还强调了一遍。 林年瞪着自己的老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后走到了伸手理着自己发梢的绘梨衣前缓声下来,“你一个人来的?” 绘梨衣放弃了把挤翘毛的头发给梳下来,看着林年安安静静地点头问好,稀稀疏疏地写道,“m2说你今天要来日本。” “m2?”林年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m2应该是monster 2号的意思,脸上抽了抽下意识就想摸出手机给这个m2打个电话,质问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执行部都没多少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哪里,什么时候离开,这家伙怎么跟在自己身上装了摄像头一样,客机是那班什么时候落地都清楚? 林年抓了抓头发,看着面前的女孩,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她应该是常年被软禁在源氏重工那个别有洞天的楼层中的,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对她来说很陌生,接机这个词可能是最近才在互联网上学到的,一路上跑过来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那双红纽草鞋都跑得有些崩线了,应该走了不少冤枉路...也不知道沿途写了多少字,问了多少路,最后才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这一路过来她与之交谈过的人,可能比她上半辈子加起来的都还多,但她还是这么耐心地问过来了,只想自己不要去错了地方,误了点,找不到她想找的那个人了。 林年伸手拿下了她头顶的橡皮鸭子...这女孩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一两件自己的玩具,像是需要有人陪着她一样,虽然爱翘家,但在翘家的时候身边也总会期望有熟悉的东西陪着,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不安吧。 ...可她就算不安也要来见你,几个小时的等待在看到你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眼睛里都带着光,你又怎么能一点都不感动呢。 林年盯着绘梨衣,最后很久才苦笑着伸手扯住了她袖口把她带到了林弦的面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姐姐...你的m2应该也跟你说过她了吧?” “你跟我说过你的姐姐。”绘梨衣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我还在...”林年正想说那时候自己还在睡大觉,但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个芬格尔冒充他跟绘梨衣打了四个月游戏的设定,忽然住口了随后有些不自然点头,“哦,是的,我好像是说过,但你们从来没见过,这次刚好见一面。” “姐姐好。”绘梨衣看向林弦写字问候。 “姐姐?”林弦一下子就乐了,一旁林年想说什么,但她却抢先开口把对方的话给憋回去了,“对,就叫姐姐,我一直想有个妹妹,但可惜只有个臭弟弟...你是叫上杉绘梨衣吧?我能直接叫你绘梨衣吗?” 绘梨衣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太在意称谓上的细节,看了看林弦又看了看林年写字,“姐姐跟monster长得一样。” 呀? 林弦心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才想夸你你怎么转口就骂姐姐长得像怪兽呢? “monster是在说我。”林年看林弦眼神奇怪立刻插嘴解释。 林弦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伸手帮绘梨衣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的衣服,捋顺畅后才伸手轻轻我挽住了这个女孩的胳膊微笑说,“绘梨衣是特地来准备带我们在东京玩的吗?” “我跟哥哥说我去成田机场找男网友了,他们找来这里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所以,应该有时间玩。” 林年看见笔记本上的话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许久没有骂脏话的他心中一个“草”字升了起来,那个打拳皇都会老实守规矩不选疯八、大蛇的上杉家主人呢,怎么不见了? 这女孩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而且还撒得那么精妙,专门在诱导性发言里加了一个“男网友”的大前提...要是源家家主看到这条便签会当场疯掉吧? “你出来没跟家里人说吗?”林弦读出了绘梨衣话里的意思有些讶异。 “没有,哥哥不喜欢我出来。”绘梨衣回答。标准的绘梨衣强调,顺从得让人感觉安心,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说话只说真实。 “好了,暂时不说这个了,要走的话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林年立刻打断了林弦进一步的提问,在看见对方询问式的眼神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伸手跟林弦一起一左一右牵住了绘梨衣的手腕。 但这时绘梨衣却忽然挣脱了他们的手,在笔记本上写,“我去拿东西。” 写完后就跑向了远处的一个拐角消失不见了,两人正对视的时候那女孩就已经拖着一个小型的银色行李箱往这边跑回来了。 “换洗的衣服和梳子牙刷。”她在笔记本上不急不缓地解释,“m2说你们会在日本待很长时间,准备去大阪和樱坂,还有居酒屋和歌舞伎町一番街。” 这个瞬间林年终于反应过来那本操蛋的《情侣旅行即分手?四国游历最该注意的几个事项!》是谁编写的了...也只有编写那本杂志的人才能如此精准地确定他的行程时间! 那个该死的废柴是新闻部,而编写这种东西正是新闻部的活儿! “你东西都准备好了?”林年说实话看着绘梨衣好整以暇的冷静模样有些傻住了...如今能让他傻眼的事情真的不多了,砍个三代种对方开个二阶段,他都只会冷笑说:就这?但现在这个状况委实严重了更多...敢问上杉家主您这是来接机还是真准备跟男网友一起远走高飞的啊? “那我们准备...去哪儿?”林弦拎了拎上杉家主的行李箱...别说,还挺沉的。 “反正先离开这里...”林年挠了挠后脑勺...他感觉头都大了! 今天蛇岐八家的人的确没来接机,这是因为现在本家的人手应该已经铺遍离市区68公里以外千叶县里的成田机场了吧?大规模地毯式寻找意图千里送的上杉家主...见鬼,在发现机场没人之后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绘梨衣的小把戏了,到时候肯定得最快速度杀到这边来。 源家家主要是发现所谓的男网友就是他会有什么反应?先礼貌寒暄然后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其他的不说,林年从见到源家家主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不是个好东西,多少沾点妹控属性,这种人在情绪亢奋的时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且...上杉家主从来都没有离家这么远过吧?曾经她也离家出走过,但大概最远距离不过到银座,眼下的羽田机场已经离东京都16公里远了,在这里都能看见多摩川河口上的港船,对于这个女孩来说这些距离已经不亚于一次长途旅行了,而现在跟林年相遇则是意味着这场旅行才正准备真正的开始。 林年想说什么,但低头看见绘梨衣也在看着她,眼神很安静,但在深处带着些微小情绪...似乎有些担心,她能担心什么?他大概猜得到对方在担心什么,所以他想说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 “我们有麻烦了?”林弦看向林年小声问。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林年低头看着牵着的绘梨衣叹气,“要么把她送回去,要么...” “我选第二个。”林弦毫不犹豫地说。 “...彳亍。”林年点了点头怎么感觉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长长叹了口气,最后抬起头牵起绘梨衣就走向了行李箱托运的方向,转头对着自己老姐翻了个白眼“日本,东京,樱花,黑道,追杀...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做好准备开始准备浪迹天涯吧!” ------------ 第四百七十六章:向冷酷的兄长发起背叛 下午两点二十分钟,羽田机场。 候机大厅以及验票队伍中的人群都被玻璃门外刺耳的刹车声吸引过去了目光,阳光大好的机场忽然被黑色的阴影给遮蔽了。那是一只漆黑的奔驰车队,在近乎蛮横的冲撞驾驶后横七竖八刹在了机场出入的路口上,将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 路边上拉客准备离开的计程车里司机摇下窗户伸出脑袋准备大声咒骂,但在看见那些黑西装的暴徒们后硬生生又把情绪吞了回去,伸出的脑袋也被按了进去老老实实趴在方向盘上,任由窗外的人冷厉的视线扫过副驾驶和后排,惊吓得客人噤若寒蝉后,在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就只轻轻点了点头留下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再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离开走向下一部计程车。 不少眼尖的路人注意到了这些暴徒在伸手拦车或检查时手腕下露出的斑斓纹身,瞬间就清醒过来这些人不可能是日本公干人员,而是黑帮,大数量有组织有秩序的黑帮。 只在数分钟之内,这些黑帮就完成了机场的封锁,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出入,人墙之前每个人接近都会遭受到森严的注视和压力。 火红色的09最新款CaliforniaT刹断了路边长出的黄色小花,在花瓣零落中急停在了候机大厅的门口,副驾驶上的男人甚至没有去开车门直接翻身就跃过了车门站在了地上,在两侧车前后黑西装的暴徒们快速地封锁了机场的所有出口,镇压掉了准备举起警棍的安保人员,伸手将他们按在墙上时摁住了腰间西装下突起的一块以示威胁,也不知道下面藏着的是枪还是刀棍。 机场大厅内骚乱一片,但却不至于到混乱的程度,毕竟还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发生。 这些黑西装的暴徒们在封锁出入口后没有动刀动枪对任何人的人身安全进行威胁...好歹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还是在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少人都不太敢信这些家伙会做太出格的事情,他们相信这些人达成了目的后自然会离开,而至于达成目的的过程中哪个倒霉蛋会被针对这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玻璃大门被推开了,为首走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黑风衣的年轻男人,25岁左右的年龄,内里穿着西装外套与白衬衫,灰色的领带仓藏在外套里,身高足有一米八出头,气势却在三米往上。 带着保安小队着急着往外走的机场保安队长只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男人,跟对方对上视线后就瞬间狠狠低下头,感觉眼睛发酸到疼痛不再敢看第二眼了,脑子里甚至都有些隐隐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痛苦。 出入境口的女审查员满脸紧张地看着与暴徒僵持着的机场卫队,又看向那些气势完全碾压卫队的黑道暴徒们,手颤颤巍巍地拿起了报警电话,可还没来得及拨通远处就响起了一声爆喝,是有暴徒看见她的动作了抬手就呵斥她把东西放下。 “找人。”暴徒中为首年轻男人的轻轻抬手制止了身后躁动的人群,在简单吩咐一句后就走向了远处的出入境口。 卫队的保安队长想拦住年轻男人,但才抬手瞬间就被年轻男人身后的两个满脸写着“我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给死死按住了肩膀,其中最凶恶的那个家伙还隐晦地向他撩起了西装外套,露出了下面黑色的聚乙烯枪柄,枪片上贴着银色的骷髅,从磨损痕迹来看是没少在火拼现场穿梭过。 这群家伙是来真的。 这个念头瞬间就从四十多岁的保安队长脑海中浮现起了,随之涌起的是畏惧和退意,就现在来看着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也没做什么威胁到机场旅客的事情,那么他们现在以退为进控制对方的情绪也应该算是尽职尽责地完成工作吧? 保安队长被摁住了,在他之后的卫队成员们自然也没了声息,僵硬地站在原地按着腰间的警棍没敢轻举妄动,只待着风衣年轻男人径直走到了出入境口,伸手拿过了女审查员手中的电话,然后将连接另一头的电话线给扯断了,在扯断弹出零件的瞬间女审查员还为之惊吓地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尖叫,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扯完电线后年轻男人把电话反扣在了柜台上,又从风衣的内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轻轻地放在了冰冷的大理石柜面上推到了女审查员的面前问,“今天之内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女审查员低头看了看照片,上面是一个暗红头发穿着巫女的女孩,年纪在18到19岁左右,没有化妆但却漂亮得让人心动。 “...没有,我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女审查员迟疑了一下,抬起头在对上年轻男人的一瞥视线后立刻又垂下摇头如拨浪鼓,双手死死按住起伏过大的胸口希望自己不要因为紧张窒息而昏过去。 一旁入境口柜台上的男女都面色僵硬地看着这边,年轻男人转头看了一圈,又看向了女审查员,伸手拿起照片给另外几个柜台前的审查员过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如果她还在机场内的某个地方,我们找到她后就会自行离开,不会给各位带来任何麻烦。” “我...”其中一个男审查员张口了,但他又立刻低头闭上了嘴,感觉四周安静得要死时,才缓缓抬头发现远处女审查员前的年轻男人正远远地凝视着自己,目光压迫感像是没过胸口的水一样让他难以呼吸。 “我不想惹麻烦,在事情闹大之前你们自己权衡利弊。”年轻男人也不想跟这些人解释自己和照片里的女孩的关系了,真实的关系说出来这群人倒更不会相信,觉得他是在撒谎,毕竟两人的发色千差万别,这么解释的话可能更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这群人要对这个女孩图谋不轨。 还是没有人说话,年轻男人开始觉得有些烦躁了,他抬手,远处人群中一个风衣敞开露出里面半边斑斓锁骨,恶鬼一样的男人就立刻丢开了面前的保安队长,踏步过来朝着之前开口的男审查员走了过去,不由分说抓住对方的领口就从柜台里拖了出来横着按在了地上,皮鞋踩住他的脸颊略微用力。 “开口就是想说,想说不如就直接说了,反正你也开了当怂逼的口子,不如就干脆把这个怂逼当了,大家都乐得轻松。”恶鬼一样的男人弯腰轻轻用力碾着男审查员的脸唾沫星子都差点飞到对方的脸上了,而这个倒霉的审查员现在恐惧得浑身都在抖,嘴唇苍白都颤着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是...我是知道,她知道...” “谁知道?” “她...熏...小熏知道...她接待过那个...哑巴女孩...” “...他妈的会不会说话”恶鬼一样的男人突然就一脚踹在了男审查员的肚子上,看着蜷缩得跟虾一样的男人低声发出了咒骂,“真他妈是个怂逼...你全家都是哑巴。” 男审查员至到现在也想不清明明最配合帮忙指认了知情人,为什么反倒是自己要挨这么一下,纵然委屈他也只能捂着嘴蜷在一块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你见过她。”黑风衣的年轻男人重新又把照片放在了柜台上,看着面前被叫做“熏”的女审查员淡淡地问,“我知道你第一遍不说的理由,所以我很欣赏你,但我希望第二遍你能让我更欣赏你,而不是为难所有人。” “我...你...你们想对她干什么?”二十四岁跟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几乎同岁的女审查员熏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口问道,即使害怕到了极点她也在努力地跟这些坏人进行周旋。 ...其实在面前年轻男人第一次拍出照片时,她看见照片里的人影一下子就想起了上午时候的那段回忆,那是以个穿着巫女服怀里揣着一个黄皮鸭子还拖着个银色行李箱的红发女孩找上了她,十分生涩地用笔记本写字问路。 女孩语言障碍的缘故让她印象很深刻,在看见这张照片的瞬间她就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她还记得她微笑地问这个女孩要去做什么?对方虽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笔记本上留下的却是越于纸上的兴奋和高兴,说是要去找她最好的朋友了。 “我们只是想找到她,她是我们的人,请你不要让我为难,我不想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年轻男人盯住熏说,“我能看出你现在在拖延时间,如果是因为她还在机场内,你想给她躲藏的时间,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会直到找到她才离开。而如果她是已经离开机场了,你想给她拖延更久的逃跑时间...” 年轻男人话说到这里就住口了,看向了一旁恶鬼一样的男人,对方轻轻点头就走向了熏的柜台。 “我说...我说...”熏终于忍不住了,在那只粗糙的大手抓住自己后领之前小声求饶,“她在半小时前离开了,跟另外一对从纽约而来的亚裔男女一起走了...” “亚裔男女,其中一个人的长相是不是这样的。”年轻男人有掏出了一张照片递过去,熏看了一眼后,缩回头不停地点头确认是的。 在年轻男人身边的男人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孩,瞬间脸色就抽了抽抬头说,“少主...真是他?他为什么会...” 年轻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收回两张照片后又问,“你知道他们准备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 “你现在说话时的心率和最开始时说谎没见过她时达到了一样的峰值,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知道你在撒谎,我重申一遍,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逗留了。”年轻男人伸手按住了熏的肩膀强行让她看向了自己的眼睛。 熏想逃开对方的视线但却做不到,在四目相对时,那双蝎子似的眼眸终于刺破了这个女孩的逞强:“对不起...对不起...她说她...她要跟朋友一起去大阪看樱花...” 在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年轻男人立刻收回了手,轻轻点头低声道了一句,造成工作不便的麻烦了真是抱歉,转头就走向了大厅,但在离开前又多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着的男人。 ‘“真他妈是个软骨头...”一旁他的凶狠狗腿子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又给了一脚,转头看向柜台后的熏,在对方兀然站直发抖中说了一句跟男人同样的致歉话后,转身冷着脸唾了地上的男人一口组里骂骂咧咧地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年轻人男人。 机场内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手吹口哨声,站满出入口的暴徒立刻转身撤去,所有黑色的影子像是退潮一样消失露出了窗外明亮的阳光,在柜台后瘫软跪坐的熏的注视下,那个不怒自威的年轻男人终于推开了遥远大厅的玻璃门离开了。 — 出了机场大厅后,源稚生翻身跳进了跑车的副驾驶,驾驶座上一直保持着车辆随时可以出发的樱开口说,“我们的动作有些大了,警视厅的人会在五分钟内赶到。” “夜叉,让乌鸦留下几个人,删除机场内的安保摄像,联系辉夜姬屏蔽掉我们来时路上的监控,我们的这次封锁就不会留下太多痕迹。”源稚生伸手拦住了车外路过的凶恶男人吩咐道。 “是,少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那个站台的女人说绘梨衣小姐已经离开机场半小时了,半小时的时间够他们进入市区了吧?”夜叉低身在车门旁。 “从她的话里来听,绘梨衣透露了消息要跟那个人一起去大阪,可能这个消息是故意放给我们的烟雾弹,毕竟之前才有成田机场扑空的事情,但大阪那边我们也不能不布防,通知人看管住所有高速路口严查通行车辆,大家长有灵绝不能让绘梨衣被带到东京以外的地方。”源稚生冷声地说。 “他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对绘梨衣小姐不利?”夜叉低身说,“以他的言灵,恐怕我们追捕的人员就算追上了一时间也恐怕...” “我会亲自监督这次追捕。”源稚生深吸口气,看向挡风玻璃外被太阳晒得发白反光的公路,眼里全身莫名的烦躁。 “是。”夜叉不再多说了,立刻离开跑车旁跑向了远处奔驰的车队。 “情况还在掌控之中。”驾驶座上,樱握着方向盘说。 “直到现在,半小时足够他们到最近的新干线站台了,但我觉得他们多半不会走新干线,那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辉夜姬很容易就能通过面相匹配找到她们。高速公路和山野小路才是他们该考虑的地方,那家伙这次来日本没有和本家进行过任何报备,本部那边也没有半点风声传出...他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不想让我们找上他。”源稚生说,“我要知道他想做什么,以及为什么会想绑架走绘梨衣。” “大家长的意思是这次事件定义为绑架吗?”樱微微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男人藏着低沉情绪的眼眸。 “是的...”源稚生说,“绘梨衣不是没有离家出走过,但最远的距离也只限于东京内,可这次我觉得她会走更远,日本可以不大,但有必要的时候又可以大到令人绝望,如果她真的离开了东京就等于事态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一旦绘梨衣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担不起责任。” “要通知辉夜姬方面进行悬红吗?找人的话底层的那些人比我们在行。” “大家长在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但我说应该等一段时间看情况考虑。”源稚生沉默之后点头说,“可无论如何,这次对方都做得太过了,他们是知道绘梨衣代表着什么,但却依旧选择这么做,这就代表了没有把本家放在眼里,我们必须摆出处相应的态度进行回应。” “还是大家长的意思...?” “是的。”源稚生呼了口气,扭头看向缓缓撤离的奔驰车队,示意樱可以先行离开这里了,他们甚至都能听到极远处警视厅车队的警铃声了。 “可我们都知道这次上杉家主离开是自发的...”樱轻声说,“她留下便签诱导我们去了成田机场,期间甚至还买了通往成田机场线路的地铁票但却没有上车,我们跟着她留下的线索一路到了机场才发现被耍了...真是难以置信。” “是啊,真是难以置信。”源稚生顿了一下,轻声说,从后视镜里樱能看见这个男人眼角中流露出了一丝无奈...兄长的无奈,“我其实到现在都不想相信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感觉就像是妹妹忽然学坏了。”樱说。 “你以前有过妹妹么?”源稚生怔了一下扭头看向樱。 “没有。”樱摇头,“可绘梨衣小姐这次无论如何都做得太过了...没有将您放在第一位,考虑离开后会影响的后果...” “不过真是长大了啊。”忽然的,樱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感慨,但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流露,立刻收拾起了情绪无声观察一旁少主的表情。 一个女孩总是会长大的,而长大的契机也总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合适的男孩。 今天的一切事情都是有预谋的!从打开淋浴间的喷头和灯,悄悄溜走开始,再到留下的误导便签和一大堆错误线索...如果说往常上杉家主离家出走都是抱着立刻被蛇岐八家的人找到的准备,那么这一次她是真正打心底里不想被源稚生给抓回去,才那么尽心尽力地伪装了出行的一切痕迹! 从“我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到现在的“麻烦哥哥不要来找我了...我怕怪兽误会...” 痛心! 这是一次背叛! 来自上杉家主的,向冷酷的兄长发起的背叛,令人痛心的程度远远超过当面怒斥“你不要管我了!”“我已经长大了”这种叛逆行为。一项冷面少于的上杉家主就连叛逆都来得那么风风火火...为了这次叛逆她甚至看了一个星期几百集的《柯南》锻炼反侦察能力! 叛逆期的女孩从现在开始已然把自己的在外面认识的野男人放在了最高处,将家里操心劳神的兄长丢到垃圾堆里弃之不顾了! ...这个结论樱没说出口,但她身旁的源稚生却是完全悟到了这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来自兄长的悲伤! 恰似一走神就丢了自家养了十九年的小香猪,只恨不得飞车而去杀了拐卖者和拐卖者全家。 ------------ 更新可能会晚点 …突发意外,好朋友感情悲催了,他说,我喜欢你啊。她说,我不回你你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吗,滚吧。 …温柔的男人像海洋,爱在风暴里逞强,一米八的男人悲催地要死,几个朋友都跑出去安慰他喝东西了。 更新会有,但会晚很多,安慰好朋友麻烦谅解一下。 ------------ 第四百七十七章:生孩子 “池袋,秋叶原,新宿,银座还有涩谷,我们先去哪个地方玩?”林弦把视线从东京的地图上挪开,抬起头看向前面的男女孩,手轻轻推了推自己的太阳帽问。 在地图上几个超级大站被红色的圈圈画出来了,都是最经典的游客区,来到日本东京不得不去体验的几个地方,林弦早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一切的工作,势必要在东京这个充满浪漫色彩的城市好好尽兴。 “要不先去新宿?”林年扯着绘梨衣巫女服宽松的袖子扭头问。 “我都可以。”笔记本上绘梨衣写道。 他们正行走在羽田空港临靠的大田区街头,从机场离开后他们并没有火急火燎地往新干线或者地铁钻,而是打了一个出租车到了就近的城区里下车。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绘梨衣扭头看着四周的街景,这是她离开源氏重工最远的一次,她以前从来没有走到过这种人烟相对稀少的地方,在她的印象里整个世界都应该是熙熙攘攘的,像是冗杂堆砌如山的宝石堆,里面藏着致命的毒蛇。 可在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忽然就闲静下来了,工作日的缘故,宽敞空旷的街道没有什么人,偶尔能看见住宅区里卷发的太太在阳台上晒被子,两者视线相交时对方还会带着善意的笑容举手打招呼。 街边偶尔往外伸着一两条抽芽的小树枝丫,太阳晒在树枝上在地上投下随风摇曳的影子,他们行走的矮坡小路上全是阳光的痕迹,自行车按着铃“布灵布灵”的从身边驶过,很快就消失的坡道了另一层尽头。 他们路过了一所初中,隔着高高的铁网可以向里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们在做体操,绘梨衣为之驻足了一会儿,林年和林弦也停在她的身边往里看,后者轻轻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前者说,“你以前做操的时候也是这么傻乎乎的,没有什么舞蹈细胞,好一会儿我还担心你走正步会同手同脚。” 林年白了她一眼,又看向看的入神的绘梨衣问,“话说绘梨衣,你一直生活在源氏重工里,从来没有被送出去读过书吗?还是以前惹过什么麻烦被送回来了。” “我从来没有上过学。”绘梨衣回答。 “9乘9等于多少?”林弦忽然说。 “18。”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林弦伸手捻了捻绘梨衣头上一根翘起的红毛。 “哥哥教的这些,还有其他的东西。”绘梨衣写道。 “她还有个哥哥?”林弦看向林年。 “没有血缘关系。”林年伸手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但忽然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冒犯了,想收手时发现女孩脸上并没有不舒服的表情,只是认真地看着那些做体操的初中男女孩们,在察觉到脑袋后面的手停住拿开后,还往后靠了靠又把后脑勺贴到了男孩的手上。 林年轻轻把她往前推了推,示意她靠过去一些,贴近铁丝网边望着那群孩子整齐地坐着同样的动作,暗红色的瞳眸里洋溢着的全是对新鲜的好奇和感兴趣。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应该连学都不给她上吧?18、9岁的女孩居然连课都没上过...这样怎么可能健康成长?”林弦看着不远处绘梨衣的背影小声说,在她看来一个人的一生里教育是必不可少的,可以说一个人的三观正是在教育的环境中逐渐培养起来的。 “是不敢教育。”林年说,“如果你知道她在蛇岐八家的地位以及代表的意义,应该就能理解为什么她无法获得正常的教育了,就算是私教也不行。” “比你还特殊?”林弦瞬间就明白了林年话里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林年点头,“教育会培养一个人的三观这点是不错,可谁又能保证她建立起的三观不会有害于自己呢?世界上最锋利的刀不需要拥有自己的三观,她只需要是一把刀就行了,驱之如臂,用之无碍...一切都源于成年人们的贪婪和自私。” “怎么想都不对。”林弦走进到了铁丝网前,伸手轻轻扒在上面,看着体操做完开始在树荫下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她不应该成为任何人手里的工具,她就只是她自己。” 绘梨衣将一切都听在耳中,但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点,眼中全是毫不在意,走来的林年也将她的反应看在了眼中,轻轻摇头,“但现在暂且也只能这样了,或者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19年如一日这么过来,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错的就是错的,变不成对的。”林弦说,“如果遇见错的就要纠正,尽管过程中会遇到不适和恐慌,我们谁也不能保证纠正过后的未来一定美好,但病态的过去总该被憎恶遗弃,这个道理你和我在孤儿院里应该早就清楚了。” “病态的安逸和不确定的未来吗?”林年伸手抠住铁丝网,看着中学里的阳光和美好青春,“当初你要带我走的时候,我的确也担心过,迟疑过。” “但你还是抓住了我的手啊。”林弦说,“因为我们彼此拥有足够的信任。” “可绘梨衣又能信任谁呢?”林年说,“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们两个一样啊。” “你可以让她信任你啊。”林弦扭头看向绘梨衣笑了笑说,“绘梨衣你呢?你信任你身旁这个小帅哥吗?” 绘梨衣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将注意力放在了林弦身上又看了看林年,写道,“monster不是坏人。” “她说你不是坏人诶。”林弦指了指绘梨衣笑着看向林年。 “我的确不是坏人。”林年说,“我跟她算是朋友,而我也只会做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就没有考虑更进一步?我觉得你们很适合。”林弦偏头,以她的视角来看眼中男孩和女孩站在一起,无论是身高颜值和气质都显得格外搭对,都是平静宁和地让人觉得心安。 “更进一步?”林年想了想,忽然就低笑出了声音,“你是说男女朋友关系么,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而不是开玩笑?” “我跟monster一起,最强。”绘梨衣写道,大概意思是游戏里搭配最强,一个打了十几年游戏最大娱乐就是游戏机的女孩跟一个人形外挂一起联机当然最强,在psn论坛里早就有讨论他们是疑为开挂开黑的狗情侣的帖子了。 “退一万步说,我们之间真的有可能,日本分部那边也是不会同意的,蛇岐八家会疯掉的。”林年说,“我的血统和她的血统太过危险了,我们之间诞生的子嗣极有可能是死侍,一出生就会杀死母体,也就是绘梨衣本身,蛇岐八家无法承受这个代价。” 绘梨衣骤然转头盯住了林年,拿起笔记本刷刷刷写了一行字,举起来给林年看。 “monster想生小孩?” “举个例子,举个例子。”林年伸手按下了绘梨衣的笔记本无奈地说,“你哥哥还教过你这些知识吗?” “从电视上学到的。” “我下次见到源稚生得好好跟他讨论一下你影碟片的选择问题了。”林年很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那你愿意跟他生小孩吗?”林弦忽然探头过来冷不丁地问。 “你在瞎说什么。”林年伸手就按住了林弦的脸把她的脑袋推了回去,然后回头过去就看见笔记本已经被端在了红发女孩的面前了。 “可以啊。” “她说可以诶,老弟,这算不算直球告白了?”林弦指着笔记本笑着看向林年。 “前提是她知道生小孩的意义。”林年瞪了她一眼。 “每个女孩都可以生小孩,白鹤会把小孩送给女孩想要给的人。”林年看着绘梨衣写下的这后一句话,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伸出手顿了一下还是按在了女孩的脑袋上,“我猜也是电视上学的?” “哥哥教我的。” “那你哥哥可真是纯情的大善人,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哥哥是处男。” “什么是处男?” “处男就是你哥哥。” “哥哥是处男?” “是的,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下次遇见后你问你的哥哥是不是处男,他肯定也会高兴且骄傲的告诉你他是的。”林年点头。 “她哥哥真是处男?”林弦附耳小声问。 “不好说,他哥哥有个叫樱的女秘书,特别好看,我其实觉得他们之间有点问题。”林年嘴唇微动回答,“反正如果绘梨衣这么问他的话,他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 第四百七十八章:自行车 最后林弦和林年还是敲定了第一站去东京的涉谷,在地图上涉谷区就在他们正北的方向,没有去大阪的原因是如果准备长途旅行的话,绘梨衣这身衣服太不适合穿出门。 蛇岐八家现在大概满世界地找走丢的上杉家主,林年和林弦打定主意要带着绘梨衣翘家玩了,就势必不能太过张扬,起码这一身标志性的巫女服得换,就算是在cos文化的发源地日本,穿一身巫女服上街也太过招摇了。 尤其是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加上姣好的面容和气质,就算是在路人较少的大田区一路走去都吸引了不少目光。如果不是日本文化不兴拍别人照片的话,估计他们的动态早就被路人实时上传上了互联网,辉夜姬找到他们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从大田区到涉谷,他们原本是准备骑自行车去的,既然是旅游就要有旅游的亚子,做出租车林弦嫌贵还不能享受沿路的风景,结果就提倡自行车这个绿色环保的出行方式,可随之而来的也出现了一个问题...绘梨衣不会骑自行车。 这个女孩虽然知道自行车是什么,但却从没真正上手过,林年刷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这东西能当信用卡使)买了三辆家用自行车,准备上路的时候就看见绘梨衣翻身骑在了自行车上...然后直挺挺地九十度翻倒在地上,一脸怔怔地看着自行车上的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自行车难道不是坐上去就能带着跑吗? “不...这玩意儿不是摩托车,而且我觉得你大概也骑不来摩托。”林年帮绘梨衣把自行车给扶正了,“慢慢来,保持平衡,脚下一点一点地踩,让自行车带着你走。” 绘梨衣点了点头,然后林年松开手。 啪。 跟自行车一起九十度躺在地上的绘梨衣抬头看着林年有话说不出。 “嗯...”林年蹲了下来,看着地上躺得乖巧的女孩也有些话说不出口。 林弦骑车到了两人身边,低头看着地上巫女服都被沾上不少灰尘的女孩叹了口气,“现在临时学自行车好像也来不及了,干脆你载她吧。” “也行。”林年把自行车连带着绘梨衣一起扶了起来,扛着摔了两次都有些掉漆的自行车走进了商家,过了一会儿后一个人走了出来。 “退掉了?”林弦挑眉。 “退掉了,老板很好说话。”林年点了点头。 林弦伸长脖子看向自行车店里,只见到一个上了年纪但却风韵犹存的欧巴桑趴在柜子上支出半个身子,面带宠溺微笑向着林年摆动手指告别。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绘梨衣蹲在地上看着刚才自行车摔倒的地方,在笔记本上写道。 “不是你做错了,是你的哥哥做错了,没给你学自行车的机会。”林年走到了蹲着的绘梨衣背后,伸手就把维持着蹲姿的女孩整个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 他翻身上了车,踩动踏板就往前骑去,后座上的绘梨衣摇晃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就抱住了靠前的男孩腰部,感受到了风吹到脸侧带动暗红的发丝飞舞,沿路上的风景开始往后倒退,地上自行车和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斜斜地拖拽在后面,像是他们连影子都一起甩下了一样。 “其实有很多精彩的东西你都没接触过,游戏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林年骑着车微微侧头抽空跟背后的女孩说,“如果你想见识一下,作为朋友我也愿意带你去体验一次...没有人应该天天待在那间屋子里。” 绘梨衣顿了一下,然后在林年的背后划了几下,大概是写下了一个“好”。 “先去涉谷区给她换一套衣服,然后好好shopping一下,我在国内眼馋很久需要海外代购才能买回来的东西了,终于让我逮到机会可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林弦撸起袖子哼哼着说。 “换完衣服呢?直接去新宿还是哪里?” “去迪士尼乐园吧!就在千叶县那边,换好衣服后一路过去,中途用手机订酒店和买票...今天奢侈一把,买VIP免排队的票,我做主!”林弦大手一挥说。 林年瞅了她一眼心里寻思你做主刷的不还是我的卡吗?不过他倒也没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迪士尼乐园那种地方本来就拥挤,全世界就那么几家迪士尼乐园,国内的人想玩要么去香港省要么出国。迪士尼中当属东京迪士尼和芝加哥迪士尼最出名,主要是日本这边讲究一个代入感,所以无论是演员还是整体旅客氛围都特别好,慕名而来东京迪士尼的旅客数不胜数,往往一个项目就得排队排两三个小时。 “花销方面今天就暂时别心疼了吧,毕竟带着人家女孩子呢。”林弦笑着说。 “知道啦。”林年摆了摆手,给身后这个女孩花钱他倒也不怎么心疼...说来也怪,这个世界上能正大光明让他掏腰包的人应该少得可怜,就连小天女享受过的最佳待遇都只是一个三块五毛钱的甜筒。 可能在这个世界上能肆无忌惮从他腰包里掏油水出来,他还心甘情愿的就只有自己的姐姐了吧...可为什么现在换到绘梨衣这里,他就莫名地感觉出出血也无所谓了呢? 林年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腰的女孩,女孩也抬头望着他,似乎是在询问怎么了。 ...反正总不会是自己喜欢上对方就是了,这个女孩虽然漂亮,但发色他却不怎么喜欢,也不是说红色不漂亮,只是他更喜欢其他颜色...他难道纯粹是自己看这个女孩面善? 林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答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骑快点吧,这边离港区还是有些近了,说不定撞大运一下子撞到本家的人了,如果他们不蠢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空港了吧?” “哪儿有这么巧,东京很大的啊,想偶遇到我们,那他们的运气都足够去中彩票了。”林弦骑着骑着忽然就放开了双手举了起来拥抱太阳,一旁的绘梨衣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我感觉现在就算下一个街口就撞见本家的人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呢...”林年骑着自行车向前,在路过下一个街口时真的扭头看了一眼右侧,不过最右侧那边的路面上只横着一辆快递货运的大卡车。 “哪儿有那么准啦。”林弦双手握住了车把手也看了一眼那辆货车,又白了林年一脸,“你真当你姐是开光嘴吗?” “反正这种话少说准没错。”林年嘟哝了一句,加速踏板向前冲去了。 “等等我啊。” — — “还没有解决好吗?”法拉利的副驾驶上,源稚生看向车外小跑过来的夜叉问。 “没有...听前面的较近说大田区这一整片区都好像堵车了,快递公司今天派邮给每一家支持过他们的用户家里送食用油和鸡蛋一口气出动了全公司的货运车,大概有几十辆的样子暂时造成了区域性的交通堵塞,港区一路到新宿的路上交通都瘫痪了。”夜叉低声说。 大田区的街道上,法拉利和奔驰的车队一线排开,在他们的左右前三侧不远处都堵死了同一家快递公司的货车,货车上不断地搬运下来货物由快递小哥提给住宅门前满脸笑容的欧巴桑们,整个街道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们一到机场回去的路就被堵死了?会不会有些巧?”源稚生看着这一幕略微皱眉。 他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在针对阻拦本家寻找绘梨衣的事务上,一切的巧合都必然是早有预谋...可他们也一时间找不出证据,就算堵死了大田区的快递公司是受人驱使的,他们也没法对一家快递公司下手,多半现在开始调查最后也难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反而会白费功夫。 “难道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其他力量在作祟么...目的是什么?只为了帮助本部的‘S’级带走绘梨衣?他们想做什么?”源稚生一言不发地思考着之后可能遇到的麻烦。 “辉夜姬查证了一下,确实在三天前那家快递公司就发出了回馈用户的预告,时间也是定的现在,应该没太大问题。”夜叉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少主低声说。 “现在想快速回去,只能骑自行车了。”樱扭头看向左侧不远处的货车,货车底下有自行车的轮胎驶过,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 源稚生也扭头看了一眼,还从货车的底盘下看到后一辆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的女孩的双腿,悠然地晃荡在半空中,稍纵即逝就掠过了,这不由让他想起了绘梨衣。但现在整个车队都被无处不在的大货车卡死在了这里,就算面前的货车开走了,车队向前走不了多远又得被新的货车赌住...别说搜查整个东京了,他们就连及时返程都做不到! “弃车?”樱问。 “徒步回去时间更久。”源稚生否决了这个提议。 “直升机?” “这里没有可供停泊的地方。”源稚生摇头。 “要不少主我也给你们整一辆自行车?”夜叉想了想冒头提议。 源稚生扭头就看向了这个说话不过脑袋的莽汉子,身旁的樱立刻代替他呵斥,“蠢货!”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夜叉立刻站直了低头大声道歉。 “一辆怎么够?是想让我坐在少主的后座吗?”樱紧随其后冷冷地质问道。 “不敢!对不起!是两辆,我知道了!”夜叉立马低头,小跑着离开了。 源稚生微微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樱,却发现这个女孩又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看向前面堵塞的道路了,“自行车?” “总比堵在这里好,大家长也不会愿意看见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绘梨衣小姐现在可能已经登上离开东京的新干线了。”樱点了点头。 “...那就自行车吧。”源稚生沉默许久后微微点头靠在了后座上。 一旁的樱轻轻捏了捏方向盘,依旧目视前方,薄樱色的嘴唇波澜不兴,但眼眸中却折射着春季的阳光。 ------------ 第四百七十九章:皇帝不急 “黑皮裤,皮质抹胸,虽然显腿长,但感觉有些不适合三无风的女孩,又不是在拍《罪恶之城》...换!” “黑色裹身裙加半场手套,还差一个LV的挎包...真是奥黛丽赫本再世啊,离完美还原就差发色和一个头冠了...但可惜你不是金发...换!” “牛仔短裤、露脐T恤、短高跟?有点变形金刚里杀人好腰的感觉了,但可惜三无少女真不适合走性感风,这才三厘米高跟就有些踩不住了,更别提走路了...换!” “低胸装鹅毛裙,让我想起了我当初练天鹅舞的那段时间,真是等比例放大的美丽,果然身材好的女孩穿什么都好看...但还是不符合气质,换!” 涩谷,购物大楼,服装楼层。 在落地镜旁,无数个服装盒子层层叠叠地堆起像是小山,几个戴着服装店胸牌的店员小姑娘在镜子前不断地跑前跑后,手里抱着一堆又一堆的衣服,忙得落不着脚,偶尔撞到一起或挡道了路,又是满口的“すみません(sumimasen)”。 店外不少路过的购物大楼旅客都驻足站在外面屏息凝神地望着服装店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在两侧一字排开的服装架中间,沙发椅上林弦优哉自在地翘着腿坐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冰薄荷水,在她身旁林年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时不时扭头看向店外注意情况。 落地镜被打开了,在镜子后面是换衣间,暗红色长发的女孩再度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次她穿的是黑色的西装外套内衬贴身的胸衣,原本容易被人忽视的胸口被挤得鼓鼓的,弄得她也时不时低头去看像是有些窒息的感觉。 店外的路人游客们在看见女孩走出的瞬间都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称赞和低低的呼声,那是对美的赞赏,黑色的西装外套给原本三无的女孩增添了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淡,低胸装又再多加了一丝魅惑感,在冷漠中浮起诱惑让不少男士猛地心动了几下,微微深呼吸了一次压下了想走出人群去搭讪的欲望。 每一次、每一次的换装都是那么让人满意,让人惊艳,这个模特一样美得让人驻足往返的红发女孩每一次进入落地镜后的换衣间都会带来别一样的美,而这也都赖于沙发座椅上那个黑发女孩刁钻的审美和衣品选择。 “莫妮卡·贝鲁奇的冷欲风...嗯,冷是够冷了,但欲差一点,大波浪和大红口红果然是标配啊...换!”林弦看了一眼风格百变的绘梨衣先是微笑地点了点头,但最后又不知多少次地摇头了。 “姐...差不多得了。”林年嘴里咬着吸管忍不住往杯子里吐泡泡...他已经无聊到一种境界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全部冷板凳坐在原地,不停地看着变装秀只觉得眼睛都快被那些一个接一个的布料给晃花了,在枯燥等待的同时还得抽空注意周边的情况,以免疑似蛇岐八家的人突然出现。 “什么叫差不多得了,看女孩子换装是一种享受啊,你看绘梨衣不也乐在其中吗?”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林弦跟那个女孩就已经达到了直呼姓名的程度了。 林年不得不佩服林弦那谜一样的同行交友能力,之前的伊丽莎白也是一样的,几次对谈就被这个女孩拿捏下了兴趣点,随后穷追猛攻直到知己互称,恨不得上厕所也小手牵一起去。 在落地镜前,绘梨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没说话...她也从来都不说话,但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中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小鹿一般的欣喜...在这之前除了游戏以外,已经很难从其他事情上看到这个女孩的喜悦了,现在换装游戏倒是有机会成为她新的兴趣。 感觉以后源稚生有的麻烦咯,林年咬着吸管看着绘梨衣心里想着,源家少主天天奔波在外完成执行局任务的同时,下班还得抽空跑百货大楼给自己的妹妹买衣服,买错了尺寸号码还得受妹妹白眼...啧啧啧,想想都是够惨的。 “别光是我点评啊,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这次我们挑选衣服可是你出钱啊,来点作用啊老弟。”林弦伸手揉了揉一旁坐在矮凳子上林年的脑袋。 “我觉得都还行啊,都好看。”林年回答...他是打心底里这么觉得的,主要是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上杉家主血统优异,连带着的基因和外貌的先天条件也远超常人,在混血种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不谈那一头惹人注目的暗红长发,光是那一米七三左右的身高在日本的女性中就算是独树一帜,往街上一站无论穿什么都足够吸引百分百的回头率,更别提现在在搭配大师林弦的手上花式开出不一样的春天来,路过店面的任何男性只看一眼就走不动道了,开始在外面的人群后拥挤排队观赏这不可多得的美景。 “怎么那么敷衍呢?女孩漂亮你不应该高兴和自豪吗?”林弦翘着腿微笑地看着在落地镜前不断转圈的绘梨衣问。 “自豪?我有什么可自豪的。” “你看你周围。” 林年应声扭头看向四周,只看见了店外围了一圈驻足欣赏绘梨衣换装的路人,“看什么?” “那些男生都在看你啊。”林弦悠然地说,“视线恨不得吃了你,因为你坐在这里他们就知道这个女孩再怎么美丽都不会属于他们了,所谓名花有主就是这个道理...你想想你会让他们去搭讪绘梨衣吗?” “不是这种说法好吗,你在偷换概念啊。”林年叹气。 “哪儿有的事情。”林弦耸肩,“不过你都承认女孩好看了,为什么不表现出一些占有欲?这样也算是对人家女孩美貌的认可啊,佛系得向圣人一样以后可得跟圣人的姻缘一样注孤生哦!” “我们只是朋友啦。”林年托腮喝着冰薄荷水看着绘梨衣的背影说,而对方也在透过落地镜的倒影悄悄观察他,两者视线碰到一起时,她还对着镜子比了个土气的剪刀手,似乎在她的概念中这是唯一一个pose了。 “嗯...那试试那套。”林弦想了想,转头看向路过的店员小姑娘,“把白色那套拿给她试试!” 店员小姑娘立马点头一叠声答应,转身就小跑到了衣服堆中,好不容易找到之后急匆匆走到了绘梨衣的身边拎着她走进了落地镜后的换衣间里。 “你怎么那么懂衣服啊,以前你衣柜里也没多少衣服啊?”林年叹气。 “唉,你姐姐以前穷啊,只有穷的人才会研究那么多搭配,有钱的人一般都是不在乎这些的。”林弦也叹气,“最关键是家里已经有你一个男人了,我还费尽心思浪费钱去买什么衣服穿搭呢?就算我不穿衣服你还是一样地喜欢我,所以我也从来不浪费那些钱,随便过过眼瘾就行了。” 末了,说罢后她又看向另外两三个店员吩咐,“把刚才这个女孩试过的全部包起来,我们都要了。” “你这算不算代偿行为?”林年歪头看着林弦问,“以前没得到的喜悦,留下的遗憾,全部都在一个与你相近的人身上补完?” “这什么说法?” “现在的富一代总会放款给富二代让他们在学院里挥金如土、叱咤风云,因为富一代们曾经年少时家境窘迫,在成年后才慢慢积累原始财富,三四十岁时走向人生巅峰。可那时候他们却也不再拥有青春了,于是他们就开始生孩子练小号,把自己的孩子看作年轻时的自己,在他们身上倾注财富和权势,看他们挥霍钱财时就像在看年轻版本的自己风光无限从而获得别样的快感。”林年分析说道。 “...不错嘛,看来学院里的心理课没睡大觉啊。”林弦笑得眯起了眼。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遗憾和目的可劲地祸害她,但如果你是想让我动心的话,恐怕你得失望了。”林年耸肩,“我说过,绘梨衣是我的朋友,我们有相同的兴趣爱好,仅限于此,而且她的三观问题和家庭问题也让我不会想对她下手...姐啊,我才17岁,没那么急着谈恋爱,这可真是皇帝不急...” 后面半句话没说出口,吞下去了,林年瞅着久违露出了小虎牙的林弦,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在嘴巴前拉了个拉链表示闭嘴。 这时落地镜也再度打开了,里面的女孩走了出来,引起了店外的一阵骚动,而这次路人游客们的称赞低呼声而已是以往来看最大的一次,每个人眼中都倒影着相同的美好,被那份纯白的美丽给感染了,心动澎湃。 落地镜中走出的红发女孩不再走黑色的冷漠风了,这次她一改前状换上了雪白色的长裙,那是一件公主裙,白得惊心动魄又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背后绝大多数细腻的皮肤,光滑的背部被店内的白炽灯照得像是能折射光芒,只是视线去看就能感受到手指从上面滑过的柔顺感。 在女孩颀长的脖颈下还戴着一串小小的珍珠项链修饰着骨感的锁骨,深红色的长发披散在白裙之后与整体的白色形成了对比感...整个人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一样美丽! “怎么样?”林弦挑眉看向林年。 “很好看,算是所有衣服里面最好看的一套了。”林年直言不讳地说。 “没心动?” “没心动...我只是带上杉家主出来玩的,以朋友的身份,不会动心的啊,老姐我发现你很容易在奇怪的方面上使劲啊,之前跟伊丽莎白吃饭的时候也是,一直猛问对方有没有过前男友,择偶标准是什么...我还没奔三呢。” “还没动心?”林弦眯了眯眼,“别怪我祭出终极绝招啊。” 林年挠了挠头一脸郁闷,只觉得这女孩又得犯病了,人前端庄人后发癫算是常态了。 “知弟莫如姐啊,小年,你可别拿你的择偶观来挑战你姐姐对你的知根知底。”林弦悠然提醒道。 “别发疯了,赶紧换衣服吧,换完还得去迪士尼乐园呢。”林年并不在意林弦的威胁,摆了摆手随口应付。 “那衣服就先试到这里了,我的终极绝招得换个地方使,保证你服服帖帖的。”林弦忽然站了起来,走向不断转圈试图让裙摆飞扬起来的绘梨衣微笑着说,“果然女孩子就该在合适的年龄拥有各种各样讨人喜欢的衣服啊,这是女孩们的特权啊!全部衣服都给我包下来。” 林年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拿着笔记本眼睛都要算出蚊香圈的女店员,“都包下来吧。” “全...全部?”女店员小心翼翼地问,之前绘梨衣试的衣服可都是不同品牌的大牌货,光是一件的价格就得往二三十万日元往上走,算之前一个小时内换得衣服一起,全部包下估计得几百万日元了。 “两套,以我姐姐的尺寸再选一套。”林年丢出纯黑色的学生证双手揣兜,“叫嚷着合适年龄的女孩好像忘了自己也在何时年龄。” “好样的小伙子!” 不远的路人们几个中年男人看着男孩豪爽的模样忍不住拍手夸赞...大概是在他的身上找到了曾经与心爱女孩逛街却囊中羞涩的记忆,曾经的窘迫在那张黑卡随手递出时骤然得到了释放。 林年递完卡后看向林弦,发现这家伙正在绘梨衣的耳边嘀嘀咕咕什么,日语还挺流畅的,绘梨衣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愣愣地看向林年像是决定什么似的,用力颔首几下。 然后他就见着她和一旁的林弦一起对着自己竖大拇指然后调转方向狠狠往地下戳...大概意思是准备把他拿下? 拿下自己? 林年摇头叹气,走向收银台,不想嘲笑自家姐姐的痴心妄想...远在天边的小天女努力了几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就凭你们两个就想完成?真不是弟弟看不起你们... “谁看不起谁还说不一定呢。”林弦眯眼瞅着林年心里默默地想着,右手揽着绘梨衣的胳膊已经开始一肚子坏水起来了。 ------------ 明早5/5 今天的跟明天的一起放在明早更新吧。 顺带构思下日常,其实写日常弄得我有些卡文( 明早早起5/5,一口气写个爽,糖得也透彻。 五更预计十五万字左右,不是时间刺客啊( ------------ 第四百八十章:公主 午后的阳光很适合打盹,林年正坐在一家面对高收入人群的宰客美容店外的板凳上无聊地晒太阳,背靠着落地玻璃半只脚踩在阳光里,后脑勺靠在玻璃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过路的路人们,以他坐着的位置远眺望可以看见远处迪士尼的城堡和上面在阳光下飘动的小红旗,阳光下乐园之内的喧哗声都被融化在了光线中被风一吹就远远地飘来了这边。 ...如果不是林弦执着于在去迪士尼之前一定要来这里一趟,林年是怎么都不可能会坐在美容店这种地方的,在他看来美容店都是一些三四十岁打扮花枝招展的欧巴桑,用以自己超过年轻女孩十几年的阅历哄骗她们的体内沉睡着难以言喻的力量,需要美容店中的技师们手持剪刀、美甲刮刀以及清洁***等仪式用品进行唤醒...可他已经足够风华正茂,英俊潇洒了,还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可林弦回答他的是,女孩子没有足够漂亮,只有更加漂亮,起码要漂亮到让你这个臭小子折下腰涎着脸来帮我拎包,嘘寒问暖。 这家店开在东京以冬的千叶县的美容店听说在整个日本业界都很有名,凭借抢下了迪士尼附近人流量最大的店面就可以看出了,店内的装修没有得陇望蜀,千篇一律,店主别有匠心选择了走中国风,看起来也是知道日本的历史远不够从古朝代就开始“浓妆淡抹”、“懒起画蛾眉”的中国沉淀得要久,所以整家美容店一改正常的西式风格,转为了用灵活活动画着水墨画的移动屏风作为空间分割,佐以清新的嫩竹代替盆栽和多肉点缀环境,古色古香的书法字画张贴在墙上,就连护栏都是选取的海南特产的降香黄花梨木雕了祥云和镂空玫瑰。 说来女孩子这种东西真是麻烦,补水护理,去角质,光子美白,睫毛熨烫,手部保养,等离子烫发...要多麻烦有多麻烦,老板娘当时拎着林弦和绘梨衣进店的时候,在店门口谢绝了男士入内,又拍着胸脯跟林年保证出来后肯定给你换一个姐姐和女朋友,林年当时也笑说哪儿能啊,如果你真给我换了一个姐姐和女朋友,我当下就把你的店给拆了,不带二话的... 玩笑话过后他还真就被店主给拦在了门外,送了他一个小板凳和小矮桌,桌上放着柠檬水和几个冷吃小食,美其名曰送的,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起步,盯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和大好阳光干瞪眼。 在他身后店里面一个小时里全都是走动来走动去的员工,全穿着定制的精致旗袍,开衩下露出的大腿线条笔直优美,在不断的小跑中轻轻摇曳着雪白的肉浪,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严肃,不像是在给客人端茶送水递美容蛋,而是在首相府官邸里接待风韵犹存的撒切尔夫人。 可能是林年的错觉,他总感觉来了日本后无论走到哪家店,这些店员都像是招待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样,满口欢迎光临再加上敬语没有停下来过,整个店的员工都会停下手中的事情竭诚为你服务,暖心得让人有些不适。 难道这就是日本独有的服务精神吗?在听说日本服务业领先世界十年,现在这么一看还真不是乱吹牛的...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晒着太阳轻轻地捻着手指,感觉着美好的时光在指尖中流淌过去。 可能是真的有些无聊加困乏的缘故他真的在这片阳光里打盹睡了过去,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晚上睡觉时候都是无梦到天亮,但这一会儿的小憩他居然还梦到了点什么,好像是梦见了一条晒在阳光下的铁轨,一路跟着金色的光芒铺到了天边尽头,有些像童话故事里通往神国的天路,他跟一个女孩不断地在铁轨上走着,边走边聊着一些有的没的话,时而俏皮,时而脱线,时而又带着伤感,但更多的是对道路尽头美好的祈愿,说那里是春暖花开的地方,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有着幸福和美好,说他们能永远一起生活在一起抛开身后的冰冷和雪原。 在阳光下女孩是金色的,皮肤,睫毛乃至那头长发,身上穿着被同样照成金色的白色公主裙,笼罩在了阳光里,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辉赋予了圣洁和神圣,淡金色的斜刘海那么的纯粹让人想起了秋天被阳光粉刷的麦浪,跟着微风俯首又抬头,涟漪一片片荡过让人心旷神怡... 林年看着那个女孩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有些睡眼惺忪,揉了揉眼角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现实,可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他都站在一片阳光中,身边有这么一个金色的女孩,开心活泼地站在那里眺望远方。 “说点什么啊。”林年身边,林弦蹲着拿着手机照了一张照片,咔擦声彻底把林年带回了现实。 他腾一下站起来了,目不转睛地看向阳光里站着远眺迪士尼城堡方向的绘梨衣,女孩露出的后背上淡金色的长发的末梢被烫得波浪的弧度,随意地披着裸背上被风吹着露出下面的白皙,侧脸上眼影也带着金色晨星一样的微光,颊边有着一些似绯似金的颜色修饰...原本还稍显拘束的乡下巫女脱胎换骨了,从那巫女服的躯壳中重新诞生的是金色的端丽公主,与世间一切的美好挂钩,与世间所有的不洁远离。 在美容店的门外,所有的员工都整齐地站了出来,以欧巴桑店长带头微笑着鼓掌,看着阳光下的“上杉公主”满脸唏嘘感慨,仿佛是在欣赏举全国之力造就出来的不世奇观,她们在今天完美诠释了美容对女性的重要性,那个原本散漫不经意的男孩此刻兀然站起的呆鹅样子不正是对她们丰功伟绩最好的赞誉和佐证了吗? “您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虽然之前的红发很适合这个女孩的气质,但金发又重新给她带来了一丝不可侵犯的圣洁感,为她的沉默和端丽带来了一次全方位的升华,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已经能完美将这妆容和服饰的美丽从内而外地展现出来了,阳光就是她的舞台灯,她今天会惊艳每一个看到她的人!”欧巴桑店长走到了林弦的身边忍不住夸赞。 “每一个女孩都是有一千张脸的,我只是善于挖掘出了她其中的一种美,而这种美也正好是我弟弟最喜欢的样子。”林弦从地上站起身来也轻轻鼓掌,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在蒙哥马利的妆容的波西米亚金色烫染的挑选上,我感觉客人您并不像是外行人,难道以前您也从事过相关的行内工作吗?”店长越看阳光下的绘梨衣越是满意,忍不住多嘴一句问道。 “不,我没有学过,我只是恰好知道我弟弟的喜爱偏好罢了,而且平时我有在网上七七八八看过很多东西,化妆就是其中一类,毕竟每个女孩子都看过这些东西,我只不过看得比较认真罢了。”林弦耸肩。 “那为何您也不一起做个烫染呢?刚才在店里除了做一个简单的修容外,所有时间你都放在指导上了,我觉得波西米亚金适合这个女孩的同时必然也适合您啊,您的内在潜力再加上言行举止的大方和端庄可能在化妆结束后呈现出来的美丽会完全不输于她啊。”店长疑惑地问。 “金发什么的我不适合啊,我也不喜欢,没有染发的意向。”林弦拿过桌上喝了一半的柠檬水咬住吸管,伸手卷了卷自己的发梢,“我黑发就行了,那个臭小子也不敢不喜欢我,这叫恃宠而骄。” “做姐姐的就是要想着弟弟好啊,我吃点苦无所谓,可他却永远值得拥有最好的。”林弦轻笑着说,“分辨好的,祛除坏的,这不正是做姐姐的我一直的工作吗?现在如此,今后也会这样。” “您可真是一个开明博识的姐姐大人(あねうえ)。”店长对林弦微微颔首,然后走向了阳光中四目相对的男孩和女孩。 “请问您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还有其他的方案可供选择,但也相对需要一些时间。”店长走到了林年的身边,陪在他身边站在一起带笑地看着阳光里的绘梨衣。 “已经很好了...嗯...已经很好了。”林年怔了很久才回过了神,收起了有些僭越的目光,看向了别处只是这次转移目光并非是漫不经心,而是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以...完全的被美惊艳到的小男生态,离一见钟情大概只差一步之遥,亦或者其实已经完全陷入了金色公主的裙摆之下了? 这一切都被店长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收敛了骄傲,垂首礼貌地建议说,“在美容美妆后我们还有定妆后的摄影服务,将这最美的一幕永远留下来。” 林年看向门口站成一排行注目礼的店员里,果然有个留着颇有艺术家气息海藻头的家伙拿着单反相机摆弄着,他也勉强的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留影的提议。 “请站过去,站到主干道的边上,以远处的迪士尼城堡为背影。”海藻头摄像师走了过来微笑着说。 林年走到了绘梨衣的身边,在靠近这个女孩金色的发丝撩到他的肩膀时,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这是头一次他在这个女孩的身边感觉到不自在——令人心底冒芽抽枝的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钻破心坎的泥土露了出来,成长的过程中让人痒痒的,有些想逃开。 他轻轻呼了口气,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感觉,看向敬职敬业趴在了地上仰拍的摄像师,又看向了远处坐在小板凳上喝着他的柠檬水得意地给他竖起大拇指的林弦,无奈地按照摄像师的指示挽住了绘梨衣的手腕,两人迎着阳光对着镜头...土气地比出了一个剪刀手。 咔擦。 照片定格,阳光下男孩和女孩脸上都带着笑容,头顶是绿茵和蓝天,远处城堡的尖尖儿若隐若现,红色彩旗随风飘扬。 ------------ 第四百八十一章:游园 时逢下午,东京迪士尼乐园门口排队的人依旧爆满,在检票大门外的路边上栽种着几棵樱花树开得正当浪漫,不少游客都在下面拍照留念,检票口前还放着几个广告牌支架,上面映着樱花大道和迪士尼城堡,似乎最近在举行樱花庆典,所以每天人员都是现在一样爆满机会没有空闲的时间。 林年带着绘梨衣和林弦打车到了乐园门口,才一下车没走两步一群幼稚园春游的孩子就围了过来,叫嚷着要跟公主拍照,大概是把绘梨衣当做迪士尼在逃公主了,热情氛围吸引来了不少人,弄得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那群小鬼头中还有个感觉色色的圆脸小屁孩一只问着绘梨衣敢不敢吃青椒,还想跟绘梨衣一起约会,问高兴了还要即兴表演一下他自创的大象舞...只不过马上就被赶来的幼稚园老师在脑袋上揍了一个大包直呼道歉把他给拖走了,看得两人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样感觉也好,虽然现在在优哉游哉地准备去逛迪士尼,但严格来说他们可是蛇岐八家的在逃犯,整个黑道估计现在都在全日本寻找他们,总得需要进行一些伪装,暗红色长发太过具有辨识性了,大概只有在涩谷和新宿街头才能有其他撞色的发色。 现在绘梨衣给染成了亮眼的金色虽然吸睛反而更多了,但林年却能保证就是源稚生路过他们面前第一眼看见绘梨衣都不敢认这是他自己的妹妹。而且染发也是暂时的,大不了以后再染回去就行了,绘梨衣倒是为着自己的新发色感觉蛮新鲜挺开心的,事主都没意见,其他人还能又什么异议呢? Cosplay的误会解除后,三人才从包围圈中脱身向着检票口走去,由于林弦订购了东京迪士尼的尊享导览服务,他们倒是没有花长时间去排长龙一样的队伍,在电话联系工作人员后,就被早已等待的导游接从VIP通道里带向乐园中。 有意思的是在进检票口的时候,他们还是免不了被工作人员连番盘查,不是觉得他们像非法分子,而是误以为绘梨衣穿着的公主裙是不是在cosplay某位迪士尼的公主,因为按照迪士尼的规章制度游客是不能私自扮演游园角色的。 当下妆容打扮的绘梨衣被拦住倒也是合情合理的,在离开巫女服的束缚后,女孩最为青春闪亮的一面从茧中孕育出来了,那头染成金色的长发配公主裙简直不要比公主还要公主,动人心魄的妆容和颜值配上阳光吹拂的润泽肌肤,一眼扫去大概真以为是哪个童话故事里的女主角走了出来。 林弦在跟工作人员耐心解释了很久后才勉强解除了误会,只不过工作人员在放行的时候又连番打量了绘梨衣和她身边的林年几次,最后思考了一下递出了两张红色印着一个“奖”字的硬壳纸券作为弥补,但也没具体说奖券是用来做什么的,就匆匆放行去招待下一批客人了。 在“欢迎光临”的包裹中,他们成功进入了迪士尼乐园,整个世界瞬间就进入了动画之中,花坛之中粉色的玫瑰一簇接一簇盛放着,几乎每个游客脑袋上都顶着一个装饰的米老鼠发箍,手里拿着米奇头造型的甜品,红白石砖铺的路边上花坛园艺里随处可见动物的雕像和玩偶摆放着。 他们正对着的不远处就是迪士尼的主城堡,很难想象一座城市里居然会有这种童话中的高大建筑,绘梨衣抬头望着城堡的眼睛里都几乎闪耀着比阳光还要强烈的光芒,整个人走路都有些垫脚尖能感受到皮肤下克制不住涌出的愉快和兴奋情绪。 进迪士尼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体验各种项目或者找花车游行,而是被林弦拖着两人去了迪士尼的商业街,一头就扎进了装饰店里,给每人挑选了一个发箍,明明从来都没来过迪士尼乐园却侃侃而谈着不戴着氛围发箍的迪士尼游是不完整的! 从装饰店出来后林年脑袋上多了个米奇的魔术师帽子款发箍,而绘梨衣的则是金光闪闪的米妮万圣节款发箍,林弦精挑细选后选了一个奇奇蒂蒂的粉色头箍,戴上之后忍不住自顾自在镜子前咔擦咔擦拍了好几张照片。 戴着发箍,三人才探头探脑地开始打开地图往游园项目里钻了,第一个选定的项目就是过山车,一路迎着太阳小跑过去路上还见到了白雪公主里的毒皇后真人扮演者,优雅地走在花坛边上屁股后面跟了一群人。 有意思的是毒皇后在看见绘梨衣后都愣了一秒以为是同行见同行,还走了过来准备唠两句,但又看见绘梨衣身边牵着袖口的林年后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是游客,优雅又不是尴尬地笑了两声后就主动过来求合影了...真人演员主动跟客人求合影倒也是头一次,对绘梨衣全程和蔼得像个亲妈,哪儿有动画里的恶毒继母的样子... 合影过后毒皇后还十分符合人设高贵优雅地点评了一下绘梨衣的装扮才离开了,绘梨衣却是一脸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还是林弦帮忙翻译了一下,说人家皇后称赞你长得比她的继女还漂亮,但比起她来还是差了一点点... 毒皇后的继女自然就是白雪公主了(皇后日常diss白雪公主),在知道毒皇后的原话后,林年能感觉到绘梨衣的高兴程度又达到了一个巅峰,掏出笔记本就开始写写画画,举给林年看,上面写着:我还能见到白雪公主吗? 林年一叠声答应能,然后才想起这女孩阅片无数,迪士尼的动画必然也是一部不落地看下了,白雪公主之流的肯定是她的心头爱...哪个女孩子童年接触迪士尼公主后没有一个公主梦?今天绘梨衣倒是狠狠地满足了一把当公主的美梦,看起来带她来迪士尼是个正确的选择。 越往迪士尼乐园里面逛,绘梨衣的兴奋程度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跃,原定的是去到过山车,不过才走到一半他们就又坐了一次旋转木马,VIP免排队直接就从特殊通道进了项目,绘梨衣还强行让林年跟她坐了同一个木马,工作人员拦都拦不住。 林年见公主大人执意要跟他一起坐,只能尝试再三要求,还递出尊享导览的票根,工作人员这才勉强同意了这个要求,然后林年才在眼睛冒光的绘梨衣注视下一起坐到了旋转木马上,全程都在笔记本上夸赞说“monster好厉害。” 林年寻思厉害的又不是我,是尊享导览票的面子啊,可他觉得跟公主解释不清楚这个道理也只能作罢默默承认了自己很厉害,很有面子的事实。 然后从旋转木马下来后她就开始无意识死死箍住林年的手臂了,一边走一边到处张望,看见什么感兴趣的就马上指过去踮着脚示意让林年带她一起过去。 林弦也是在一旁拿着个冰淇淋一边舔一边笑眯眯地跟着他们身后,脸上笑容比阳光还温暖。 花了好一会儿,在迪士尼乐园里他们逛逛走走停停,又买吃的又买喝的,一路上走到哪儿都是哪儿的焦点,无论是匹诺曹、唐老鸭一类的卡通人物,还是公主、王子们的真人演员,在看见绘梨衣后都很乐意主动来合影。 她们都会异口同声地赞美女孩的妆容和服饰,奉若天人一般进行溢美,甚至还即兴起来围着女孩和男孩表演一段歌舞剧,氛围好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 那时的阳光很好,乐园也很棒,各种帅气漂亮的真人公主王子围着樱花树下的男孩和女孩转着圈唱着排练好的歌舞,无数观众都站在边上羡慕地看着他们,圈中坐在地上花一样的女孩仰头看着樱花枝丫后稀疏的蓝色天空,又看向身边的男孩脸上的笑容大概比以前加起来还多。 最后晃荡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才走到了原定的过山车项目前,这个项目在东迪里算是比较刺激的了,游客会坐在矿车上翻越轨道,有时还会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整个项目里都是游客们的尖叫,走到这里时绘梨衣还以为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用力拽着林年的手腕视线里有些不知所以。 “过山车而已,很好玩的了,这里的过山车还算一般,真要刺激的得改天去迪士尼海洋公园玩,如果说这边是儿童乐园,那边就算是成年乐园了,还有啤酒卖。”林弦安慰着绘梨衣,然后把两人往快速通道里推,自个儿往后面退。 “你不来吗?”林年察觉到了林弦开始犯坏水儿了,眯眼询问。 “我害怕啊,你姐姐我一直胆子都很小的,不像绘梨衣一样很有勇气。”林弦佯装擦眼泪看着不远处翻过的矿车拍了拍小心脏显示出害怕的样子。 你开柯尼塞格一百六十公里时速过弯,你跟我说你害怕坐儿童乐园的过山车?林年一副我不信的模样瞅着“娇弱”的自家姐姐。 “过山车这种东西就是要男女一起坐啊,心脏会噗通噗通加快的,多一个人就没意思了。”林弦见林年不解风情,气闷地上前去就是佯装一脚过去,林年只能带着绘梨衣小跑进了快速通道里... “臭小子...”林弦收回腿站在通道外抱着手哼哼了两句,在阳光底下晒着倒是觉得嘴唇有些干,之前吃了不少零食却忘记买水了,伸手散了散风显得有些热又开始扭头寻找哪儿可以庇荫。 这时,忽然又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她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小矮人的卡通演员,戴着玩偶装扮站在她身后伸手递给她一颗苹果。 在不远处剩下六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都在一起,给周围的游客发放着新鲜的苹果,不少孩子都在围着白雪公主转圈让她唱歌,而白雪也只是咯咯地笑又低下身子跟孩子们聊天。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林弦拿过苹果擦了擦,一口啃了下去,汁水饱满可口,再抬头就见着小矮人一晃一摇地走开了,她也没怎么多想,扭头继续啃着这来之不易的苹果,抱着手探头瞅着又一辆往轨道上爬的矿车,想看看里面是不是坐着绘梨衣和林年。 ------------ 第四百八十二章:后台 七个小矮人中的“万事通”戴正着自己的头套吹着口哨走出员工厕所,在迪士尼乐园内为了保证游客的观感,每个卡通人物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习惯,而他们的扮演者也需要完全还原这些特点,不然就得扣工资。 ...毕竟众所周知公主和卡通人物都是不需要上厕所的,所以他们想方便的时候也得专门挑角落的员工厕所,但凡被入戏太深的小朋友看见唐老鸭把自己的脑袋取下来了,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家长们可是足以状告迪士尼乐园上法庭的。 在离开了员工厕所后,“万事通”一副轻松地走向了过山车的门口准备回去大部队里,但还没走几步他就忽然刹住了脚步,整个玩偶都凝固在了原地呆愕地看着不远处的又一个“万事通”迎面走了过来。 这奇怪的一幕,让不少路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古怪的一幕,两个“万事通”都僵持在原地,好像照镜子一样你看我我看你,动作几乎都一模一样像是在表演什么即兴节目一样。 发现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围了过来,正版的“万事通”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什么情况?即兴节目?园内没通知啊!他瞅着不远处的小矮人看了老一会儿,双方都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样凝固在了原地,大概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感到了震惊? 他扮演的“万事通”虽然是小矮人的老大,但究其所以也只是四五线的卡通人物,游客们看白雪公主都是奔着公主来的,谁奔着七个小矮人来啊,怎么可能有所谓突发的“真假小矮人”即兴节目? 正版“万事通”尝试性地往左移了一步,然后他就发现对面的盗版“万事通”也跟着往左移了一步,他忽然跳了一下,对面也跳了,这个举动逗地游客们哈哈大笑。玩偶皮套里流着冷汗的演员只能继续按着正常的反应演下去,开始靠近那个盗版“万事通”,对方也向着自己走来,动作神态一模一样... “右边那个小矮人是真的,它更矮一些!”游客中的一个孩子忽然跳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住右边的盗版“万事通”惊呼。 这下大家才发现的确右边的小矮人是更矮了许多,如果说左边的小矮人一米六的话,右边的小矮人就只有一米四到一米五了,只是两者隔着的距离的缘故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高度误差。 在小孩冒出这么一句真假分辨后,稍矮一点的“万事通”忽地就跳起转身指中了那个孩子,然后竖起了大拇指,大概意思是夸赞他聪明?然后一个小跑就跑向了手足无措的正版“万事通”,扬起了双手揍在了对方的身上。 “坏了,我成替身了!” 正版“万事通”心中一突,随后立刻被盗版“万事通”穷追猛打,又不敢还手,在工作时互殴的话必然是得被园方开除的,更恶劣点的大概还得被告上法庭,他只能还原动画效果抱着头狼狈逃串,被矮小一些的小矮人追着打。 直到最后,他被逼到了人群的角落,就在束手无策要开口质问对方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那个小矮人居然拥抱了一下他一下,他呆愕了一下子,僵硬地也拥抱了回去,然后就发现盗版“万事通”揽着他的肩膀跟其他游客挥手打招呼。 游客们掌声如雷,盗版“万事通”走到了刚才指认真伪的小孩面前拍了拍他的头以示鼓励,又从正版“万事通”的篮子里拿了一棵苹果递给他以示嘉奖,好像这就是一场奇怪的即兴节目一样。 过后,在正版“万事通”茫然之中,盗版“万事通”一巴掌拍在了正版的屁股上,指了指远处的白雪公主和其他六个小矮人,大概意思是场子留给你了,你继续发挥我先溜了,最后正版“万事通”就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盗版的自己溜达着跑向了员工休息室。 — 盗版“万事通”进入员工休息室,观察四下无人后锁上了门,取下了头套露出了里面满头汗水的娇小女人,那张脸上并没有因为炎热而露出太多情绪,耳边戴着耳麦开口说,“没露馅吧?” “没露馅,即兴表演地很棒,万事通小姐,有没有考虑下岗后来迪士尼乐园再就业?演小矮人这方面上你是专业的。”耳麦中响起了一个中性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些调笑,似乎刚才游园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恶意中伤我的身高,如果是的话我会向上面进行投诉。”paco脱掉了小矮人的戏服从里面灵巧地跳了出来,一丝不挂的娇小身材上到处都是爽身粉的白色痕迹,她熟练地从员工的抽屉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帽子和员工服换上了。 “就为了这点事情向‘皇帝’投诉?别吧,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了难道就不能善意地跟你开些玩笑?”中性的声音散漫地说。 “做好你的职责,wonderpus,虽然上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但也不是你现在消极怠工的理由。”paco对着镜子调整帽子的帽檐确定自己不会被有心人认出来。 “我们都不容易好吧,你鞍前马后为太子准备完美的东京旅游行,又穿玩偶服给娘娘送苹果解渴,我也老老实实地趴在城堡顶上晒太阳,随时观察有没有人会对太子一行人图谋不轨,今天我们都成了货真价实的丫鬟了,端茶倒水什么都做。”wonderpus嚼着口香糖说,“如果换往常的话我应该在叙利亚或者阿富汗爆头玩呢,现在我却在迪士尼乐园晒太阳,还好出门之前我带了一瓶防晒霜,不然这一趟回去就得变成丑小鸭了。” “时刻注意太子一行人的状况,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给我。”paco按住耳麦调频在公共频道开始进行发号施令,“苹果只能暂时解渴,她想要的是水,过山车全过程五分钟,我需要在五分钟之内看到你们在她不起疑心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 “roger,五分钟后免费的冷饮摊会从118区推到过山车门的口。” “roger,正在清空118区到过山车的线路。” “roger,冷饮已经搬上了游园车正在运输过程中。” ... 耳麦中,无数个声音兀然响起,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在公共频道里赫然隐藏着一整个私人的团队,在迪士尼乐园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个上百人的服务团队正隐藏在其中,他们无不都是被斥巨资买通的人手,或明面的演员,或摊位上贩卖零食的摊主,甚至还有伪装成游客的样子,随时随地接受总台机的调令,满足一切应情况发生的要求。 “注意让你的人不要太过于接近娘娘了,装得自然一些,就算是在过山车上太子也在时刻注意着她的位置呢,如果太子想的话可以瞬间到达她的身边。”wonderpus提醒道。 “冷饮摊是会沿路推过来,不少人都会饮用上面的东西,不会引起太子的疑心。”paco淡淡地说,“只要不是抱着做坏事的心做事,很难真正地会引起他的察觉,毕竟我们真的没有做坏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她”进行过统一称呼呢,我记得我一直叫的是娘娘,你也一直用‘她’来代替,曼蒂那小姑娘叫的好像是‘大家伙’,我一直觉得这样各加各的感觉有些怪怪的,而且‘皇帝’那边对‘她’的态度到底怎么样我也一直不太清楚。”wonderpus忽然说。 “你不用在意‘她’的称呼,也不要进行刻意地打探‘她’的消息,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paco冷冷地回答。 “当丫鬟吗?好的好的。”wonderpus叹了口气,“天,中国话里的“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我倒是理解到什么意思了,这虎根本就是春老虎啊...” “别废话了,监视好四周的情况,有可疑人物出现第一时间汇报,如果对方做出了任何危险举动就地击毙不用请示。”paco淡淡地说,“虽然日本分部拦下了不少校董会的探子,但还是有一部分跟在他们的身边,这群人动机不比我们纯粹到哪里去,很难能猜到他们究竟会做出些什么事。” “总之就是在他们干坏事前提前阻拦呗,不让他们出现在太子的视线里。”wonderpus说,“保证这次旅游开心美满嘛...这不就是我们现在一直在做的事吗?” “当然,也可以适当地有一些戏剧性,用于增强回忆感。”paco顿了一下说。 “回忆感么...”城堡的顶端,阳光之下wonderpus轻轻调转了狙击枪的枪镜,看向了过山车最高点的轨道,矿车飞速而过上面的男孩和女孩的身姿一闪而逝,只能看见空气中留下的金色尾痕,“你觉得‘皇帝’的打算真的有效吗?总感觉这次计划有些儿戏...” “这是祂的命令,所以必须有效。”paco说,“祂的每一部行动都是自有深意的,我们并不需要去揣摩,只需要实施就行了。” “因为我们每次揣摩都会失败是吗...”wonderpus轻轻叹息,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再说话了,调转枪镜看向了过山车的门口,在那里黑发的女孩正啃着苹果小跑向冷饮摊,手忙脚乱地端起三杯饮品赶向过山车的出口。 ------------ 第四百八十三章:奖券 从过山车下车后,绘梨衣还为着第一次做这种刺激的项目感到余韵未消,硬是拖拽着林年又陪她坐了一次,在想坐第三次的时候被林年给婉拒了,理由是一直让林弦等着不太好。 林弦倒也表示自己丝毫没有意见,还分享给他们准备好的冷饮,喝完后绘梨衣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过山车外发苹果的白雪公主和小矮人们吸引了过去,终于放弃了坐第三次过山车的想法,端着冷饮就小跑过去了跟白雪公主展示自己的公主裙了。 “又是金发,又是过山车,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年坐在余荫的长椅上抱着冷饮看向身旁的林弦问。 “你姐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林弦咬着冷饮吸管抬头望着树枝分割的蓝色晴天,“还是说你觉得金发限定版本的绘梨衣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林年勉为其难承认了这个女孩在林弦的精心改造后的确成为了踏入他好球区的类型,他也是个人,特别还是个男孩,拥有自己的择偶观和WindosXP系统,而金发这个小爱好也是知道的人为数不多的小癖好...林弦刚好就是最早知道这个小秘密的人,对绘梨衣的打扮才如此得心应手。 “好看不就行了?”林弦哼哼道,“以前知道你喜欢金发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欧美风的外国人,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崇洋媚外,而只是单纯的喜欢金发罢了,是个女孩只要是金发你都会下意识给对方加上三分!” “...啧。”林年很不爽地啧了一声,因为内心最阴暗的小秘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戳破了,总觉得有些羞耻感,低下头的脸侧有些红,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得还是自然的晕色。 “但喜欢金发也不是什么错啦,中国人还人均白毛控呢,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特别喜欢金发这个发色,难道是因为你从你路明非那里毛到的第一张DVD是金发天...” “住口。”林年拿起一颗小矮人发给自己的苹果塞林弦的嘴里了。 林弦咬了一口嚼吧嚼吧才能继续说话,“好吧好吧,我就不在这么童话氛围的世界里说一些成年人的东西了,不过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喜欢金发的原因吗?做姐姐的我真的有些好奇...” “原因?”林年看着远处跟白雪公主一起坐在花坛前,看着小矮人手牵手跳踢踏舞的白裙绘梨衣陷入了沉默,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金发...这个事情他还真没认真想过。 “这就好像是为什么冲国人天生白毛控一样是个无解的问题。”林年顿了一下说。 “不啊,我们喜欢白发是因为在中国的文化里白发意味着长寿和睿智,意味着纯洁和冷静,白发也能让人想起白雪,而白雪一样的女子则代表了冷淡和高高在上,没人不喜欢触不可及的高岭之花。”林弦说,“而且最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受日本ACG文化的影响,在动漫制作中会用发色来区分每个女角色,不同的性格则是被赋予不同的发色,而那些受欢迎的三无角色,像是漫画《angle beats》和《犬夜叉》的神乐,都被赋予了白发的发色,观众们爱屋及乌自然就养成了白发控的习惯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ACG文化爱好者!”林年有些意外。 “我总得知道自己老弟在中二时期到底在沉迷什么,你那时候拿竹刀上天台冷酷着脸低喊“奥义·苍龙破”和“冥道残月破”的次数可真不少...” “别念了。”林年仰头靠在了椅子上感觉自己在被逐渐扒光了。 “没事,杀生丸比犬夜叉帅多了,你姐姐看了《犬夜叉》之后也是杀殿粉。”林弦安慰着说道,“而且你的气质也像杀生丸也比像犬夜叉得多,抽空去染个白毛就更像了。” “...我不喜欢白毛。”林年叹气。 “那意思是你想染成黄毛咯?也是金色的。”林弦偏头盯着林年似乎是在思考这孩子染金发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还没喜欢金发到那种程度,我喜欢色图不代表我想变成色图啊!”林年辩解。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金发?是因为金发显得更加...性感一点?毕竟金发天国里不少大姐姐身材都一顶一的棒。” “不...我。”林年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因为他当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金发...似乎从很久开始,孤儿院时他就对金发有一种迷之执着,那时候还没有小天女送的DVD播放器和从路明非手里毛的金发天国呢...那时候为什么自己就喜欢上金发了呢,孤儿院里分明没有人是金发。 “可能是金发代表着...阳光吗?温暖,美好的东西。”想了很久,林年最后才给出了一个这样的解释,“当时我在孤儿院里...挺缺爱的。” “...因为缺爱所以向往阳光一样的女孩给你带来温暖吗?”林弦点了点头看向阳光下的绘梨衣,“倒也挺合理的。” “嗯。”林年点了点头,没说话了,似乎就着这个话题真的细细想了下去,追溯自己喜欢上金发的源头,但终其所以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总觉得...自己对金发的执念好像是从很久以前某一刻就开始了,像是一颗种子一样扎在了他的脑海中,直到岁月漫长后的今天,开枝落叶余荫满地。 安静思考了好一会儿,一旁的林弦才开口唤醒了他,“绘梨衣好像在让我们过去。” 林年抬头看了过去,发现跟白雪公主站在一起的绘梨衣正挥手向他招呼着,手里似乎还抓着一张红色的什么东西。他们从长椅上站起来走近了过去,才发现那是之前进园时工作人员发的奖券,林年给了绘梨衣一张自己留了一张暂时没找到什么用处。 “请问这张奖券是你们的吗?”在白雪公主和绘梨衣的身边,有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经理,日本人,年纪大概四十往上,戴着一个圆框眼镜双手交叠在身前礼貌地问询向他走来的林年。 “是的,怎么了?”林年摸出了自己怀里的红色奖券疑惑地问。 “我们已经找两位找了很久了...请问你们在今天之内还准备兑换这张奖券吗?如果需要另外挑日子的话我们还得跟园方进行进一步的商量。”经理说。 “兑换什么?”林年愣住了。 随后,经理花了五分钟给林年解释这张奖券意味着什么...这玩意儿居然是迪士尼创办周年纪念日活动的大奖! 据经理说在一个月前迪士尼进行过一次线上抽奖活动,地址是在东京迪士尼的官方网页仅限购买了三年以上的年卡用户参与抽奖,三等奖是迪士尼限定的等身米老鼠雕像,二等奖是三年的免费年卡,而一等奖就厉害了,一等奖并非实质性的物品奖励,而是一次机会,一次给迪士尼忠实消费者圆梦的机会,可以让抽到大奖的消费者亲身扮演迪士尼亲自为他们设计的架空的公主和王子身份。 一般想要胜任这个工作需要经过各种严格的培训,但只要有这两张奖券就可以随性体验一次王子和公主的日常生活,行走在迪士尼中所有的玩偶和公主都会来跟扮演公主王子的消费者互动,并且帮衬着他们完善人设,感受一把成为迪士尼人物的感觉。 林年听着经理侃侃而谈莫名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东京迪士尼的超级大奖就这?让消费者免费给你们打一天的白工?资本家对情怀利用率简直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能让消费者笑着帮他们赚钱还得诚心感谢他们给了这个机会...但还是耐不住一旁的绘梨衣眼睛越听越亮,时不时扭头看向林年,就差把公主性子给写到脸上了。 “今天是抽奖券最开始约好兑现的日子,两位最先设定的公主和王子的设定已经给所有的工作人员背熟了,在迪士尼宇宙中这两位公主王子是所有人都认识的朋友,你们身份显贵,统治着大陆上数一数二的传奇王国,是外贸和多元文化世界文明,就连毒皇后都会对你们和言善目,每个人都对两位尊敬有佳...整个经历下来保证能给两位带来最尊享的体验!”经理微笑着说。 “......”林年听后只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他是来看公主和王子的,不是想变成公主和王子啊! 他随后立马委婉地解释这抽奖券是你们一个工作人员给我们的,不是我们抽奖得来的,你们可能找错人了。但经理又摇头说,我们只认抽奖券,抽奖券是谁的超级大奖就是谁的,除非有人举报你们偷了他们的东西,但到现在迪士尼官方还没收到奖券遗失的申诉,所以超级大奖只能是两位的,而且我看您身边的女士不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今天迪士尼里最美丽的公主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了,绘梨衣都差举起小本子说我可以是公主了,林年也只能在捧腹憋笑的林弦注视下硬着头皮兑现了这两张来路不正的奖券,带着绘梨衣跟着经理走向远处的员工换衣室了。 期间他还眯着眼睛看着周围,试图寻找之前给他这两张抽奖券的工作人员...这件事情里必然有诈,有人满肚子坏水地挖了一个放在他面前,他跳也是跳也不是的大坑! 一路走到园内一个角落进入了员工换衣室后,他们也发现这小小的换衣室里已然有一批专业的团队正在翘首以盼着他们的到来,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如狼似虎,看见林年和绘梨衣出现,骤然就扑了上来热情程度堪比恶狗扑食。 如果不是林年的菊一文字则宗和行李箱一起寄放在迪士尼乐园的物品托管处的话,他大概吓得刀都拔出来了,但现在也只能被迫地被这群专业人士扒衣擦粉...他抽空瞥眼看向走向另一边女间的绘梨衣,女孩的脸上高兴的劲头根本就没断过,自己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认命地躺平了任这群虎狼采撷。 这个时候,一旁微笑围观的经理兜内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怔了一下摸出了怀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接通放在了耳边,电话那头几句话的功夫他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古怪和凝重,扭头走出了换衣间顺手关上了门。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经理离开换衣间后走到石板路的树荫底下才提起声音问道。 电话那头也在停顿几秒后重复了之前的话,“...乐园外来了一群奔驰车队,上面下来了好多感觉身份不是太好的人,他们...他们好像想要进园!” “什么叫身份不是太好?为什么奔驰车队上下来的人身份会不好?”经理由于不在现场没能理解到电话那头的意思,但接下来对面的一句话就瞬间让他冷汗出了一身。 “检票的工作人员说在那些人里很多人身上看见了纹身...” ------------ 第四百八十四章:团建 东京迪士尼乐园的门口出现了一幅奇怪的场景,一群身穿黑色西装凶神恶煞的男人们正整齐地排队在检票口外,队伍排起两条长龙在他们的身边所有的普通游客都被那股无形的压力逼到了角落路边远远地行着注目礼。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一脸窘迫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黑西装内打领带的年轻男人,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对方就那么无视着他远远地看着检票口后的乐园内部,眼眸锐利得有些吓人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路边上的游客们都纷纷小声地讨论着这群人来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远处的奔驰车队,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丢在路面上,几个看起来就凶恶得吓人的男人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大概连交警路过想要过去开罚单都得咽口口水掂量一下这群横货好不好惹。 不一会儿,迪士尼内部一辆游园车晃晃悠悠地看了过来,听闻在检票口附近后,上面跳下了擦着汗水的经理,整理了一下西装的口子快步朝着大门这边走来,在看到经理的瞬间,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才终于如释负重地喘了口气,立刻转身迎了上去。 “经理...他们说他们要进园...”工作人员立刻凑到了经理的面前小声说,“客人们都被吓跑了不敢排队,这样下去很影响园方正常营业啊...” “报警了吗?” “报了啊...警视厅那边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说的?”经理悄悄张望着检票口外那清一色的漆黑,每一个男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好惹和冷肃,看一眼都像是被刀子刮过眼球一样难受。 “我说有一群人来了迪士尼乐园,那边又说是什么人,我说是穿黑西装的人,他们问黑西装不能进迪士尼乐园吗?我就哑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工作人员呐呐地说道。 “这...”经理也哑住了,因为迪士尼当真没有不准穿西装的人进入游园的规矩,毕竟迪士尼动画里没什么公主或者王子穿黑西装出场。 “他们当真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经理不死心地问。 “什么都没做,下车就过来排队,才走过来原本排队的游客们就自动让开了,他们甚至还说不必让,让那些游客自己排自己的队,但没用,最后就剩下他们排那儿了,他们不离开其他的游客也都不敢过来排队进园...” “告诉警视厅他妨碍我们正常营业,我们可是在东京拉动了很大一部分经济盘的,警视厅不敢不理我们!”经理思考过后十分硬气地说道。 东京迪士尼算得上是当地的大产业了,由第三方公司开发运营,公司背景黑白两道痛吃还真没怕过什么事情。 “可问题就在这里啊...他们说他们买了票啊!”工作人员哭笑不得地说。 “什...什么?”经理呆住了。 “他们出示了他们的购票记录,全部都是官网订的正规票,可以出示有效凭证的...我们也一时间傻眼了,香子她们说看到了几个人身上的纹身猜他们是黑道,所以我们才不敢做主放他们进去的,只能找您解决了...” 经理听完后人有点麻,心说你们解决不了把事情推给我我未必也能解决得了,这种场面当班的老资历里谁又遇见过呢,一群黑道人物开奔驰车队来逛迪士尼乐园?难道里面有位大人物是迪士尼的资深粉,不好意思一个人来玩才斥巨资带小弟们保驾护航欣赏东迪的樱花庆典? “他们那边十分钟前已经开始催了,似乎有些不耐烦,手续证件全部齐全的,让他们出示社保卡他们也能出示...什么都是齐全的,我们没理由不放人家进园啊。”工作人员低声说道,“主要是如果叫警视厅来的话对我们园内的影响也不好啊,如果被倒打一耙说我们迪士尼歧视部分人群的话,大概还得被网上舆论攻击讹诈上一大笔钱!” 经理听完后头皮更麻了,斜眼看着这员工心想你是那群黑西装里的人反串来的吧,怎么这么熟练,后续结果和施压方法都给人想好了!而在他看来工作人员也只是无辜地张大着眼睛看着他,一副纯良朴实为东家着想的好员工范儿。 “我去交涉试试看...不行的话只能继续上报园方了。”经理头皮麻了又硬,低着头走向了检票口,深吸了口气后抬头看向了长龙队伍里排着的第一个人...一个帅气到他有些意外的年轻人! “您好您好,我是今天的迪士尼乐园的主管经理,小坂正雄。”经理脸上堆着笑,轻轻弯腰试探过后打开了检票口的门走到了这个年轻男人的面前伸出手。 “源氏重工代表方,源稚生。”年轻男人伸手跟经理轻握了一下,“请问园方沟通完毕了吗?今天我们公司团建而已,地点恰好定在了贵园内,想要享受一下遗失童年的趣味,不想成为别人的焦点。” “源氏重工...我好像听见过这家会社,只是贵社团建选这种地方吗?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经理讪笑着擦汗,抬头看向后面长龙队伍里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其中有一个晒着太阳的家伙因为太热的缘故还扯开了领口露出了里面猛虎下山吞恶鬼的斑斓纹身,要多张扬有多张扬,要多炫酷有多炫酷,全部扒开露出来大概能瞬间吓哭一个班的幼稚园小朋友。 ...见鬼的,这种狠角色的童年都该是在沾满血的刀子和打空膛的手枪上度过的吧?我们迪士尼乐园哪儿有你们遗失的童年?你们团建不该是去那种可以搂着酥胸半露的陪酒女在温泉里边泡边大口喝清酒的地方吗? “您的公司员工扎堆在这儿对我们的这边的影响有些不太好...”心里有槽不敢吐的经理只能苦笑着委婉表示黑道人群在迪士尼乐园内显得有些风格不搭,会吓坏小朋友的。 “那就放行让我们进去吧,进去之后我们就会分散开了,不会给贵园添麻烦的。”源稚生淡淡地说。 经理心说这让你们进去了还了得,分散开不就整个乐园里都是凶神恶煞的黑道了吗?我们迪士尼还办不办了,吓哭的小朋友你哄啊,吃到的投诉你解决啊?你知道每天多吃一个投诉没法解决我这个经理要扣多少工资吗? 但到了嘴上他的态度却是更加委婉了,“这个...可能我们要跟上面沟通一下,各位的情况委实有些特殊,希望各位能理解一下,到其他地方耐心等待一下我们。” “我们从正规渠道买了票,没有违反游园的任何规矩,没有自带食物和任何危险物品,你却要赶你的客人走?”源稚生抬头直视经理的双眸,刀子一样的视线扎住了对方的心脏让那西装下的身躯紧绷了起来,血液感觉都流淌不自然了,呼吸紧张。 “真是抱歉!但不是这样的这位客人,我们这边真的有我们的难处...”经理立马鞠躬道歉,但感觉身上的视线并没有离去,反而变多了,所有黑衣人都冷冷地看着他似乎需要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马上一人从奔驰后备箱里上拿一把刀出来给他剁吧剁吧喂园内的米老鼠了。 ...该死的,就算是“源氏重工”这么好听的公司名字也更改不了你们就是一群黑道的现实啊! 但现在经理怕的不是黑道,而是怕这群黑道给你钻法律空子啊!这群家伙都明摆着没安好心来,估计刀枪和装尸体的袋子都放在奔驰后备箱里吧...但他却发现自己压根找不到理由拒绝他们入园! “我不想听什么难处,如果你不能解决这件事,就让你的上级来解决。”源稚生说,“或者你现在给你的上级一通电话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好...好好好!这件事情的确超出了我的权责了,麻烦各位就在这里等待一下。”一听源稚生主动要求他往上面甩锅,原本焦头烂额的经理立刻如蒙大赦一般摸出了手机转身离开检票口打电话,像极了之前不敢拿主意的工作人员。 源稚生面无表情地看着经理离开的背影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做,在他身后所有的执行局专员都按照之前的指示将一切危险物品放在了车中。 迪士尼乐园这个地方很特殊,算得上是全东京最为透明的地方之一了,不少眼睛无时无刻都盯着这里,youtub的视频制作者、海外的博主、乃至日本当地的电视台采访组...这里不比得羽田机场一样可以由他们进行封闭式快速封锁,在这里一切只能走正常流程,就算是日本混血种之王的蛇岐八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园方放人进园。 检票口处源稚生身后的樱此时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在侧身应答几句后挂断电话,微微探到前面源稚生身边附耳压低声音说,“本家已经在联系迪士尼相关的管理层了,迪士尼背后的第三方运营公司曾经跟橘家有过合作关系,丸山建造所在迪士尼乐园兴建时参与了大量设计风格超前建筑的建造,里面搭过的线现在应该还可以动用,进园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让丸山建造所那边尽快搭线,我们现在抢的就是时间。”源稚生说。 “如果绘梨衣小姐不在里面...” “她一定在。”源稚生摇头打断了樱,“辉夜姬通过面部匹配系统在互联网上一家中式美容店的网站上发现了她的照片...很显然是他们认为绘梨衣的发色太过于鲜艳了,需要染发进行伪装,但没想到美容店的老板会将绘梨衣和他的合照私自放在官网上作为宣传,从而被辉夜姬检测到了。而在美容店的附近最显眼的地方只能是这里了...如果绘梨衣离家出走是为了玩,那么她必然不可能错过迪士尼乐园...毕竟她以前要求过很多次让我带她来这里。” “......” 樱没有问你有没有带绘梨衣小姐来过这么煞风景的话,因为如果源稚生每次都能满足绘梨衣的那些愿望的话,那个女孩也不会有这次离家出走了。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樱前面站着的源稚生忽然又说话了,“我其实答应过她。” 樱抬头看向这个男人的背影,许久后才迎来了下一句话,“但我每次都没有时间,所以没做到...所以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会觉得都是我的责任。” “绘梨衣小姐不会有事情的。”樱轻声说道,前面的源稚生也只是微微颔首,她语毕后也不在说话了,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不远处接完电话后,回头看向检票口这边满脸呆愕和不可置信的经理。 ------------ 第四百八十五章:苏丹王子和萨拉玛公主 “我尊贵而善良的苏丹王子,您的王国居于沙漠绿洲,拥有黄金铸造的宫殿,国民富足安康,军队无坚不摧、忠心耿耿。生命之神垂帘,您拥有沙漠最大的绿洲,无论飞禽走兽都受您的庇护,听从您的号令,您挖掘出的钻石闪耀无比,镶嵌于王座之上衬显您的威严。可由于爱情之神的捉弄,你的爱人,美丽的萨拉玛公主受到了巫师的嫉妒,夺走了她的声音,而善良忠于爱情的苏丹王子您,甘愿为了公主抛下你的王国,与之一起踏上寻回那动人歌喉的旅途...” 换衣间,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老老实实地站成一排,在最前方一个穿着大红色丞相服的演员正激情地朗诵着视线准备好的台词,在他面前林年和绘梨衣已经换上了那一身带着一股浓厚的迪士尼阿拉伯风的装束了,白帽子,鲜艳披肩和镶金丝边的无袖外套,下面一条腰带都是金镶玉的葫芦裤,脚踩白色的尖头鞋。 这身打扮让林年觉得迪士尼的定位大概是朝着中东挖石油的土豪去的,你听这背景故事不也直接架空到沙漠了吗? 苏丹王子这名字味儿太冲了,身份背景倒是没念全名,这大概也算是迪士尼的特色了,君不见吻醒了白雪公主的白马王子就叫白马王子,白雪公主叫白雪,那白马公主总不能叫白马吧? 但林年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这位苏丹王子在起草人设的时候后缀大概率应该是“穆罕默德”... 林年心里槽魂涌动不谈,身旁的绘梨衣倒是显得开心至极,不断地偷偷扭头在一旁的镜子里打量自己的新形象,蓝色的抹胸,过肩挂的镶金丝边蓝皮肤,阔腿的天蓝裤子边缝上每隔五厘米一颗红宝石,头上戴着镀金镶鸽子蛋钻的冠冕,形象倒是接近迪士尼批发公主里的茉莉公主。 按故事背景来讲林年这个中东王子是靠挖钻石发家的,大概迎亲的时候也是靠鸽子蛋大小的钻石直接给萨拉玛公主拿下...没有女人能拒绝钻石,公主也不例外,就算知道钻石是无良资本家营销产物,但这种布灵布灵闪闪放光的东西谁又不爱呢? 而且迪士尼这边知道绘梨衣没法开口的小毛病后还临时改编了剧本,给她快速加上了一段被巫师夺走声音的小剧情,更为角色增加了一丝悲情戏码...但怎么看都像是抄袭人鱼公主的。 “我们该做什么?”林年戴正了一下自己的白色包头巾,别了一下腰间镀金镶他妈一百零八颗水钻的阿拉伯弯刀,虽然土气是土气了一点,但好歹够豪,迪士尼王子里应该就没有比他更豪的了,这么一想他也好受了一下,穷惯了,忽然当一把富人的感觉也是蛮不错的 咦...这么越来越感觉自己被迪士尼给拿捏住了呢? “不用做什么,按着我们设定好的路线,一路走过去,角色的性格就是客人你们自己的性格,沿途上你们会依次遇到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睡美人,米妮和米奇、高飞、梅莉达公主和尤金...一路上每一位公主都会与你们有不同的互动,你们只需要按着他们的指引做就行了,完全没有难度,如果中途遇到花车游行你们可以招收让他们停下,他们看见你们后都会主动带上你们一起。”丞相演员耐心讲解道。 “如果沿途上遇到有客人要求合照,你们可以同意也可以拒绝,但拒绝的话一定要是“正义在呼唤我们!”亦或者“喔,抱歉,我们与XXX公主还有一场茶会,作为公主王子守时的美德可是必要的呢。”这种委婉又不失礼貌的台词!” 绘梨衣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头,丞相演员还仔细地给两人科普了如果遇到客人呕吐、不舒服时需要对总机说的“暗号”,以及时刻要保持热情和微笑,入戏也是最重要的,在踏出这扇门后你们就不再是游客了,而是苏丹王子和萨拉玛公主,别人问你们一些涉及现代的问题你们可以直接选择回答不知道,没听过,因为在你们的时期是没有电子设备的... 在零零总总说了十几条规矩后,丞相演员才拍了拍手结束了这次公主王子的辅导课,打开了员工换衣间的大门向着外面的阳光弯腰揽手,“现在就请尊贵的苏丹王子,牵上您的美丽的萨拉玛公主不要松手,准备好一齐踏上这美好的行程吧!” 林年和绘梨衣对视了一眼,牵住了手,在肌肤相触时林年有些不适应,但看见女孩满眼都是阳光和乐园时,不适感也缓缓地降了下来,轻轻握了一下手中女孩滑嫩白皙的手背,呼了口气跟她一起走向了门外的阳光里,站进了那早已等待好的观众们的视野中。 — “roger,公主和王子出场了。” “roger,安排‘路人’聚集到他们的行动路线上去,按照计划利用从众效应,带动周围游客的注意到两位全新的公主和王子身上,今天的迪士尼乐园无论他们走到哪里,他们都必须成为焦点。” “roger,移动饮品摊位已经开始按照既定路线行动了,观众正在吸引向指定路线。” ... 耳麦中一切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paco坐在临时充当调控总台的换衣间里时刻注意着每一条小组线路的汇报,整个迪士尼的局势在她脑海中缓慢变动着,不需要电脑她整个人就像是中控台一样将乐园中的情势完全掌控在了手中。 其实这也算是大材小用了,paco以往的任务和计划都是施行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的,随时一颗流弹和一次轰炸都可能打破整个局面,比起那种极端的控场需求,在迪士尼乐园内统筹着一个百余人的小组对他来说算是在度假了。 “蛇岐八家的人入园了。”在这个时候,耳麦中私密频道里wonderpus的声音响起了,语气带着一丝郑重和严肃,“我看到了双胞胎里的哥哥。” “确定是他吗?” “十之八九吧,没敢用狙击镜瞄准他,像他这样的超级混血种就跟太子一样,我一瞄准他们大概就能反应过来我藏在哪里了。” paco说,“进园的人数?” “六十三个,大概已经跟园方沟通完毕了,明明我们还刻意卡了他们一手,现在这么大规模的进园居然没有还是被限制住,蛇岐八家的能量在日本真是不可小觑啊...” “毕竟这里是别人的主场,想要在规矩之内办一些事情还是很简单的。”paco淡淡地说,“调控后备人员进场,分流蛇岐八家的专员,尽量别让他们太快找到目标。” “你知道这也只能暂时拖延吧?他们迟早会发现人群焦点里的其中一对迪士尼公主和王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需要临时改变他们的路线吗?” “不需要,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还在我的计划之中。”paco说,“没有我的批准你的手就永远不要放在扳机上。” “可以,但我也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wonderpus说,“毕竟现在蛇岐八家的人对黑道公主的执念可不下于被抢了蜂蜜的狗熊啊...什么事情可能都做得出来。” “那就要看王子表演了。”paco平静地说,“毕竟每一场歌舞剧中总得有反派登场,公主和王子经过磨练才能修成正果的。” “让公主的哥哥当反派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wonderpus啧道,“又被抢妹又要被当反派打,我替黑道少主感到人间不值得啊。” “少说废话,冈萨雷斯走了以后你要成为第二个话痨吗?” “你这么说007知道了会哭的啦,我倒是挺喜欢那女孩儿的。” “我不喜欢。现在你只需要观察好源家家主的位置就行了,时刻向我汇报。” “收到,收到。” ------------ 第四百八十六章:茶话会 “人有些多。” 人流之中,源稚生侧身错开了一个头顶上绑着粉色应援人鱼公主头带的微胖男人,扭头看向周身的人潮人海,在进园之前黑帮群聚着气场压迫力足够惊人时没那么多人敢接近他们,但现在一旦分散开始寻找目标后,他们就一下子感受到了迪士尼乐园的火爆。 “东京迪士尼的人流量是仅次于新宿和涩谷十字路口的,现在又是樱花旺季,人的确会有些多。”樱跟在了源稚生的身后,虽然拥挤程度还没达到摩肩接踵,但这来来往往的人流量也足够他们应接不暇了,每秒擦肩而过的人群达到了两位数。 东京迪士尼占地201公顷,四通八达,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人海里找到特定的两人几乎难于登天,根本无法进行组织性搜索,只能将人手分散到各个区域进行概率性偶遇,现在源稚生和樱被堵在了乐园正中心的花园之中。 空旷的中央花园现在满眼都是人,人工湖里倒影的都是一张张不同的脸,他们原本想过桥去向地图右上角的“卡通城”,但走到人工湖的桥前才发现过桥都需要排队,桥上似乎被堵死了,对面的人想过来,这边的人想过去,双方卡在中间一口一个“不好意思”和“借过一下”,结果就是数分钟过去了人流动都没动一下。 源稚生和樱被卡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总有种被液压机器碾在里面的感觉,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在努力地挤压着他们,要把他们给榨出汁水来,而在拥挤数分钟后,桥上的交通并没有缓解,反而最中心还隐约开始传来了吵架的声音...源稚生这才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从进园开始他就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无论他们走到哪儿都像是台风眼一眼吸引着一堆人群包裹着他们,走到哪儿挤到哪儿可以压住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以现在这种蜗牛似的速度搜查,大概天黑的时候都难以摸到绘梨衣的裙边。 “可能有人在刻意针对我们。”源稚生低声说。 “针对本家?”樱的神色也缓缓沉了下来,她也还记得之前在港区往市中心赶来的路上,那些异常的堵车现象和刻意跟车队过不去的红绿灯,一次两次可以当作意外解释,但阻碍感接二连三地袭来就很明显有问题了。 “无论针对我们的是谁,他们都不想我们找到绘梨衣,我不觉得是本部出的手,如果是本部出手应该会跟隐晦高明一些,可这群人似乎根本不怕让我们知道有人在跟我们作对,甚至有一些将我们的思维往本部那边引火的意思。” “第三方势力?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樱说。 “在不能明确这股力量背后推手的意图和动机前,他们可能对绘梨衣做出任何事情。”源稚生沉声说道,人群中不断上升的温度也让他眼底的情绪有些按捺不住了。 “如果找到绘梨衣小姐后,她身边的那个男孩执意要在这里动手怎么办?” “那就跟他动手,公众情况下我们都不可能动用言灵,这是秘党的公知,除此之外就是纯粹的力量和技术的比拼了。”源稚生说,“我跟他交过手,在这方面上我对他来说算是碾压,不使用言灵的情况下他不是我的对手。” “可那是接近一年前的事情了...” “一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很多,但也不能让他换一个物种。”源稚生轻轻摇头无视了这个问题,“只要我在视线里看见了他,今天他就跑不了。” “可我们得想办法先从这里离开,如果真的存在一股势力阻挠我们的前进,那么阻挠的力度越大就代表着我们越接近目标了。”樱看了一眼桥边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开始围堵住桥前桥后的人群,伸手搭在了一旁红色的桥栏边上,“我可以走水路。” “不必,我来处理。” 源稚生余光看着周围刻意往他这边挤来的人群,伸手轻轻放在了面前一个男人的后背上,在他身后的樱明显听见了风衣衬衫下响起的骨骼爆鸣声,随后一股巨力猛地从源稚生手中爆发了出来,整个桥面上被一股巨力推动着将多余的人群挤压了出去,有的甚至从桥边上被挤得翻到了水里...水的深度不过一米深倒也不会导致溺亡意外发生。 一条道路豁然被打开了,源稚生立刻迈动步子抓住空隙从人群中穿过,樱紧步跟在了她的身后,过桥之后,他和樱立刻就从之前无处不在的拥挤中脱身了,四周的人群果然开始稀疏了很多,快步走过开始加快了脚步,一路上视线飞速向四周扫看寻找目标。 — “paco,paco,源家家主过桥了...见鬼这家伙力气怎么那么大?几十个人都能被他推开。他正在往太子的路线上赶,我们得想办法拦住他。”wonderpus在无线频道中快速警告。 “距离。” “大概三百米的样子...这群家伙真是撞大运了” “上杉家主那边什么情况?”paco问。 “在跟几个公主开茶会。” “什么?” “字面意思。”wonderpus说,“他们在开茶会。” — “我觉得想要抓住一位王子的心,需要用最善良的真心却感动他,美丽固然是我们的武器,但善良和品德才是最重要的。”露天草坪上的茶几前,白雪公主优雅地拿起茶杯遮住了嘴唇微笑着说。 “不,抓住一位王子,最重要的是吻,只有真爱之吻才能将王子与公主真正地捆绑在一起。”睡美人提出了不一样的见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三个都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吻对我们的爱情进行奠基。” “不,其实我跟王子的爱情是起源于水晶鞋的,大家都知道我的故事。”灰姑娘耸耸肩说,“但我同意爱洛公主的看法,真爱之吻是爱情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只有真正充满爱意的吻才能破解邪恶和巫术,将王子跟我们永远地连接到一起。” “你呢,萨拉玛公主,你赞同谁的观点?品德还是水晶鞋,亦或是真爱之吻?”白雪公主看向茶几的另一侧,坐得规规矩矩的金发女孩问。 金发公主正是绘梨衣,而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跟另外三位公主喝茶,这个还真是说来话长。 在离开换衣间后,林年和林弦这对公主王子就算是正式被迪士尼乐园推送到游客的面前,萨拉玛公主和苏丹王子的形象曝光在群众的面前,瞬间就得到了热烈地追捧。 ...无他,绘梨衣和林年在迪士尼精心化妆后简直不要太还原所谓的“公主王子”人设了。 其实这一点也出乎了幕后paco的意料,她似乎低估了林年和绘梨衣在化妆打扮后对公众的吸引力,本来混血种这种东西就是男帅女美的品种,在刻意打扮后颜值基本超过了整个迪士尼乐园公主王子们的水平线,进入了从动画里走出来的层次——尽管根本没人看过两人主演的那部不存在的动画。 打扮成沙漠公主的绘梨衣基本算是牵着所有的男性游客的脚在走了,而林年则是负责了女性游客的关注,两人一走到大庭广众之下立马就被手机的摄像头围追堵截了,像是行走的台风眼一样完全成为了大众的焦点。 而绘梨衣也是保持了一概的兴奋感,每一个跟她搭话的游客她都会认真地用小本本写下自己想说的话跟这些陌生人聊天,她从前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眼下跟她交流的这群人也全都是抱着赞扬和追捧的心态而来的,让这个女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公主殿下,你真的说不了话了吗。” “我说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公主殿下,你身边的王子好帅啊,你们是一对的吗?” “是的。” “公主殿下,你怎么那么好看啊!” “我不知道。” 左一个公主殿下,右一个公主殿下,差些快把绘梨衣给捧上天了,虽然她的确值得这些赞美,林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帮他拦开一些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再满足一下游客们的古怪愿望。 “王子能将公主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吗?” “...能。” “王子能跟公主拥抱一下吗?” “......” “王子能半跪亲吻公主手背吗?” 各种令人难以言喻的要求一个接一个提出,林年和绘梨衣也只能硬着头皮(主要是前者,后者倒是乐在其中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完成了,一张张甜蜜到像是新婚照一样的照片被拍进了手机里,大有可能还得被po到迪士尼官方的各种帖子论坛上。 不断地满足游客的提议,一路走一路拍照,直最后他们又发现,只要他们存在,这群颜值至上的观众们都得被他们带着跑,白雪公主一流的扮演者一下子就失宠了...没法,他们也只能带着沿途遇到的几个公主和卡通人物一起玩,直到演变成了现在这幅场面。 在草坪之外,无数观众都兴致盎然地坐在原地欣赏着这一出平时都难以见到的表演,漂亮到令人流连忘返的不知名金发公主和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三位傻白甜姐妹齐聚一堂开茶话会,唐老爷和高飞负责给她们端茶送水,站在一旁像是保镖一样。 至于茶话会的话题...傻白甜三公主聚集在一起话题除了王子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呢?如果是花木兰,艾莎,梅莉达,莫安娜女权四剑客的话,大概话题就得变成如何摆脱男人了。 金发的绘梨衣公主...哦不,是萨拉玛公主在听见三位傻白甜公主的问题后,认真思考,最后在笔记本上写道,“我认为真爱之吻最重要。” “看来真爱之吻才是最能抓住王子真心的。”灰姑娘见绘梨衣赞同了这个观点满意地点头。 “可你也要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王子。”白雪公主放下茶杯提醒道,“真正的王子是会让你开心的人,一心只会想着让你好的人!他英俊潇洒,性格温柔体贴,面对剥夺你自由的坏人时胆敢抽出宝剑守护你,那一定是一个你陪伴在他身边能让你感到快乐愉悦的人,那才是你真正的真命天子!” “在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吗?可以让你快乐开心,你愿意跟他一直在一起的男人。”灰姑娘问。 绘梨衣低头拿本子,写,“有。” “那你也是肯定希望那位王子能通过真爱之吻来解除你缄默的诅咒吧?”睡美人伸手轻轻放在了绘梨衣的手背上心疼地说道。 绘梨衣扭头看看不远处空地上正在和米妮和米奇一起跟一群幼稚园小孩互动的林年,十分入戏地点了点头。 “可你还是对真爱之吻的流程不太熟悉不是吗?”白雪公主微笑地说。 绘梨衣点了点头诚实地写道,“我没有过真爱之吻。” “我们这里刚好有两位公主对真爱之吻很有经验。”灰姑娘伸手轻轻示意着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笑着向绘梨衣说道,“或许她们可以教你如何得到王子的真爱之吻!你想学吗,萨拉玛公主?” 绘梨衣眼睛缓缓亮了起来,写道,“想学!” — “......” “少主,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不,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源稚生扭头看向周围,在不远处模糊能看到一群人围在草坪前,大概是在看什么表演秀。 他转过头来表情有些严肃,略带不安地说道,“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那边人很多的样子,要不要过去看一下,以绘梨衣小姐的性子很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樱看向草坪那边聚集的人群提议道。 “去看看吧。”源稚生点点头说。 ------------ 55之约 久困噪音,怒而看房,精疲力尽而归,睡一觉明日早起5/5,望谅解。 ------------ 第四百八十七章:沉睡魔咒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为什么你那么英俊潇洒,气质迷人?” 这我哪儿知道,说天生的会不会有些太打击小朋友的自信了? “多吃菠菜和青椒就行了。” 幼稚园的小朋友一齐发出了惊叹声,似乎面前的王子殿下说出的是屠掉恶龙的光辉历史。 “王子殿下,您是怎么找到那么漂亮的公主的?” 好问题,不是我找上公主的,而是公主找上我的,第一次亮相就拆了半座大楼,一下子就击中了本王子的芳心,觉得互相都是同类。 但在小朋友面前肯定不能这么说,所以王子殿下只能现编一个故事:“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 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林年周围围了一大群孩子,大人们都在远处可劲地拍照,其中女孩居多一口一个“かっこいい”(kakkoii),如果不是林年穿着苏丹王子的戏服,这群人大概都得上来要line账号了。 迪士尼乐园是小孩的乐园,也是大人的圆梦之地,但很明显拥有纯粹童心的小孩们更加拥有代入感,跟林年互动时带着羞涩的大胆,每一个问题都质朴无比,笨拙程度如同问超人能不能打赢河马,可爱又童趣。 很热闹,但林年委实不太喜欢这种游戏,但无奈绘梨衣喜欢,他扭头看了一眼草坪上还在继续的茶话会,无法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有没有人少一点的地方偷溜过去休息一下。 然而他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小朋友堆最外围的地方,一个黑色短发穿着格子裙和白成山的小女孩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长椅上,遥遥地茫然注视着这边,双目看起来有些无神,但脸上却写满了羡慕和无奈。 林年远远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走向了那张长椅的地方,在那个女孩的身边停下了,低头看着依旧呆呆望着前方的女孩猜到了她天生有些残疾,也难怪没有朋友跟她一起玩耍,到了迪士尼都只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自己玩了。 在听见人声嘈杂逐渐包裹自己后,目盲的黑发小女孩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随后她又感觉到了自己身边有人坐下了,开口问她的名字,她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正是人群中那位王子殿下的声音,紧张得小脸涨红绷紧,回答说她的名字叫Poka。 看这个女孩的样子,平时也没少受欺负,头发的边角被人为恶意地剪得有些参差不齐,张嘴说话有颗牙还是空缺的比起换牙更像是被人拔掉了,身上还有些没有好的淤青,大概是摔下过楼梯。 林年跟她聊了一会儿,问她学校生活怎么样,平时有没有朋友,目盲小女孩的回答很让人暖心,总是把自己身上的糟糕事情归到自己残疾的原因上,但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校园欺凌的真相。小孩子里几个做贼心虚的女孩子也转身悄悄跑路了,大概是害怕继续下去被认出来,以后估计也得收敛自己的霸凌行为了。 林年看着这个女孩说着那些有些难过心酸的事情,视线却情不自禁地时不时放在了远处那个背对自己的金发女孩身上...他忽然也有些理解为什么源稚生不愿意将绘梨衣带出那个小小的房间了。 尽管蛇岐八家家大业大拥有足够的威慑力,但也总会难以将每件事做到尽善尽美,于公于私,源稚生大概都不想把绘梨衣带到外面的环境接受教育吧,就连一个普通的残疾女孩都会受到霸凌,更不要提小怪物一样的女孩了。 排斥、孤立、诋毁,有些时候集体的排他性远比肉体上的霸凌更为伤人,源稚生如果真的把绘梨衣当做妹妹了,不可能不会担心这些事情的。 可一刀切,就将绘梨衣的交际圈彻底扼杀掉真的算是好事情么,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林年也说不太准,只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有些东西或许可以改变,但总要一些人做下决心,并且付出相应的代价。 ...还是先从身边做起吧,交际圈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慢慢扩展的,如果说绘梨衣以前除了源稚生这个哥哥外没有其他朋友了,那么现在他大概算是女孩真正认同的第一个朋友了,或者还要算上一个曼蒂·冈萨雷斯?但那个女孩短时间内也是没机会出现了。 做朋友的...总得做到朋友该尽的义务,他也只需要做对得起女孩和对得起自己的事情。 林年心中略微叹息了一下,正想继续跟身旁的女孩互动,但前面的人群却忽然自动分开了,从里面小跑出了提着裙子的白雪公主,边跑边朝向着长椅这边的林年焦急地喊道,“苏丹王子,苏丹王子在吗?” “我在。”林年看见白雪公主这副模样心中突得一下,顿感不妙,立马站了起来迎上去低声问,“怎么了?” “萨拉玛公主出事了。” 出事了? 林年陡然戒备了起来,抬头看向四周的人群,伸手下意识按到了腰间的弯刀上,快步走向了草坪之前茶话会的方向,可这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白雪公主又立刻紧接下文,“萨拉玛公主不知为什么昏倒了!” “昏倒?”林年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他原本还以为本家的人找到绘梨衣了,但昏倒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血统失控了?不应该啊,绘梨衣虽然血统存在危险性,但只要没有无限制地使用她的言灵,血统比例就能稳定在可控的范围内,源氏重工里那些定期洗血的精密设备可不是购置来好看的。 “她不小心被针刺了一下,忽然就晕倒在草坪上了,我们怎么叫都叫不起来,爱洛(睡美人)说她以前有经验,一定要找一位英俊潇洒的王子来才能唤醒萨拉玛公主!”白雪公主在林年身后伤心地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 “...?”林年一下子就站定了,回头看向白雪公主,眼里写满了你在逗我? 你当我没看过睡美人是吧?被针刺昏,要真爱之吻唤醒的桥段谁还能不知道? 是的,没错,没人不知道这个桥段... 所以林年下一刻就发现周围的迪士尼游客们在听见白雪公主的话后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起来,无数尖叫声隐约压抑着发出,超过半数的人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即兴表演,开始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你在搞我是吧...”林年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脸色一变一下子就凑近了白雪公主低声问。 “苏丹王子,不是我昏迷了,是萨拉玛公主昏迷了,我的心中已经有白马王子了。”白雪公主伸手轻轻推开了林年,侧开头手指轻轻抵住下嘴唇。 心里有白马王子了那你就别脸红啊,我靠!林年深吸了口气,后退拉开了跟白雪公主的距离。 他感觉到自己被暗算了,头皮发麻地把视线从面前这个作精公主身上移开,从逐渐分开的人群中走向了草坪...果不其然就看见了阳光下草坪上认认真真躺着的金发公主,青草随着微风亲吻着她的脸颊,两只手臂放在身前双手轻轻重叠着,脸上带着一丝恬静和期待。 草坪那么绿,阳光那么好,女孩那么美,即将发生的故事那么棒...但女孩你真的知道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吗? 林年瞪着草坪外站着的满脸焦急模样的睡美人和灰姑娘,寻思这傻白甜三公主到底教了绘梨衣什么...其实他大概是猜到接下来这些公主想要干什么的,但他不愿意接受! “我以前也陷入过这种麻烦,但王子殿下的真爱之吻救了我...可我们现在哪里去找一个王子啊?”睡美人坐倒在了草坪边上悲哀地低声说道。 “王子啊,王子,你究竟在哪里,何时能出现啊?如果你不出现,她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啊。”灰姑娘抚在了睡美人的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人群中的林年。 “苏丹王子,你说怎么办啊?我们在哪里才能找到一个英俊潇洒,全心全意爱着萨拉玛公主的王子,用真爱之吻将她身上的魔咒解除啊?”白雪公主鬼魂一样从林年身边冒头忧伤地问。 ...你照我身份证号念得了,林年瞪着她有槽吐不出。 “其实我可以!”游客群中有人一脸严肃地举手,然后瞬间就被一旁的同行朋友按住了,边揍边骂,“人家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哪儿轮得到你这个王八蛋来捣乱?” 就在林年大眼瞪这群公主小眼的时候,白雪公主又悄悄凑到了他耳边随口解释,“借位亲吻就行了,剧本要求,搏一个气氛而已。”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林年感觉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他站在原地仰头望天做了十几秒的心理准备,才低头下来做出了决定,但这时候他却发现就在自己思考的过程中,人群中居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跑得比自己还快,直接走向了草坪上的绘梨衣公主! 我去,皇帝不急太监急,敢问兄台你哪位? “等等,你给我站住...!”林年下意识就喊了出来,迈步就走了过去,而那个黑色人影听见他的声音后也是回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瞬间就对在了一起。 “...你?!” “你...?!”源稚生看着一身阿拉伯王子打扮的男孩愣了一下,然后才认出了这家伙是谁,又看了看草坪上“昏睡”的绘梨衣,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场面的含义,眼神立马就冷锐了起来。 “你...离我公主远一点!”林年抬手指住源稚生,没想好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称呼对方,只能下意识喊了出来后续的台词。 “你的公主?”源稚生眉头抬得更高了。 “我...”林年被源稚生这么一盯,忽然语塞了。 因为他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某种超脱于蛇岐八家家主,亦或是执行局局长的压迫感——来自兄长的愤怒! 在地上的绘梨衣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抬起脑袋瞅了一眼,看见近在咫尺扭头望着不远处林年的源稚生后,立马腾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了! 源稚生听见草坪上的动静转头回来一看,地上的女孩消失不见了,身边又忽然飞过去一阵风,再转头就看见“昏迷”的萨拉玛公主提着裤子一溜小跑就冲向了远处的王子殿下,边跑还边掏出小本子写道: “monster快跑,哥哥来了!” ------------ 第四百八十八章:追击&反击 “所有专员,向‘卡通城’集合,发现目标,重复一遍发现目标。” 人群中,樱奋力地扒开了人群挤向最前面,虽然她的血统并没有强到如源稚生一样可以自如地进入所谓的“龙骨状态”,但近战天赋的‘A’级血统也足够她一把扯下汽车车门了,在人流中向前涌动的速度犹如披荆斩棘一般快速,直接从准备逃窜的林年和绘梨衣身旁杀了出来,直扑绘梨衣想要来一出偷人。 林年反应极快立刻拉了一把才冲到自己面前的绘梨衣把她抱到了怀里,身手矫健的女忍者直接扑空了,往前踉跄几步时脚下还被人群之中一只伸出来的腿恶意绊了一下,她余光扫过去只看见伸腿的是一个黑发女孩,正吃着冰淇淋双眼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樱失去平衡向前摔去,但她也丝毫不乱地单手撑地一个前翻就稳住了身形,回头就是一记高鞭腿踢向了林年的脑门,但落脚的触感却像是一脚踹进了铁钳里被卡住了一样。 林年单手接住樱足以踹飞壮汉数米远的踢击,脚下甚至动都没动半步,右手紧扣住了樱的脚腕一用力像是丢布娃娃一样将这个成年女性给甩向了远处跑来的源稚生。 源稚生大可以闪避开飞过来的樱,直接冲向林年和绘梨衣进行追赶,但他还是选择了抬手接住了樱,在周边游客们的一阵哗然和惊叹声中把女孩完整地放了下来。 ...没有人恐慌,可能是由于这套动作太过华丽了,华丽得有些不像是打架,才惹得游客们怀疑这是精心准备好的表演,迪士尼乐园即兴表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坏人抢劫公主被王子解决也算是大家习以为常的老剧本了。 “抱歉,我碍手碍脚了。”樱落地后立刻低声致歉,源稚生微微摇头抬步就冲向了远处已经跑远的男孩女孩了。 “布丁!布丁!”林年一边跑一边在人群里大喊了起来,没人听得懂这位王子在叫什么,可之前绊倒樱的黑发女孩却是明悟了这个暗号,因为这个暗号是以前自己教给林年的,晚上他们在孤儿院冰箱里偷嘴的时候,如果有起夜的员工见着了放风的人就负责喊这个暗号。 林弦狠狠一口咬下冰淇淋,被冻得打了个摆子,随手把剩下半个的冰淇淋塞到了身旁一个小孩子的手中,撒开腿就跟着林年的背后开跑,没跑多远就发现林年绘梨衣没影儿了!这两个混血种的速度岂是她能比的,跑起来跟腾云驾雾似的,愣得她牙痒痒寻思这坏小子有了公主忘了姐上。 再扭头一看,源稚生也以飞一样的速度杀过来了,在远处的各个路口人流里也开始出现了黑衣的本家执行局专员,目光锁定了她这个莫名其妙跟着林年跑起来的路人,看起来是猜到了她跟林年有什么联系。 “坏了!”林弦左看看右看看准备找出路,眼看着源稚生就要冲她面前了,忽然她背后响起了一阵欢快的鸣笛声,一辆游园车冲破人群一个甩尾就刹到了她的跟前,驾驶座上的林年抓着方向盘回头看向路上的林弦喊,“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好嘞。”林弦一个箭步伸手抓住了后排上绘梨衣伸出的手跃上了车内,后面的源稚生直接隔着三米远起跳,极强的身体素质让他在一瞬之间跨越了这段距离,抬手就抓住了游园车的顶棚,双脚踩在了车尾上,巨大的力道甚至让游园车前头都翘了起来! 绘梨衣立刻抓住了栏杆和身旁的林弦帮她稳住了身形没从游园车里摔出去,再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兄长大人,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着急的情绪。 “他上车了!”看见面前的源稚生,林弦惊叫了起来,抬脚就踹了过去。 源稚生还在跟绘梨衣对视,胸口忽然就挨了这么一脚,但他动也没动胸口只留下了一个鞋印,抬手就抓住了林弦的脚腕看向她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女孩是谁,可手上还没来得及用力,游园车里林年就飞也似的冲了过来,一脚补在了他的胸膛上! 源稚生沉了口气没有躲,而是准备硬吃这一脚,然后再跟这个男孩近身战在两个回合以内制服他!贸然跟他进行短兵交接在他看来是对方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无异于将这次逃亡缩短到了结局。 ...可就在他的胸膛发出闷响的瞬间,他才终于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在胸口受到重击时,源稚生感觉自己心脏停跳了那么一瞬,气一下子喘不上来了,只感觉两眼发黑。 这是一种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不,他好像是有过这种经历的,还记得那是一次在全速行驶的高铁顶棚上追击犯人,在厮杀到最激烈时,那个犯人选择跳下高铁求生,而他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犯人摔死在了地上,而他则是撞断了一棵树,那一次碎掉了他四五根肋骨,撞击的那一刹那的感觉大概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他抓住的游园车栏杆直接被巨力冲断了,另一只抓住林弦右脚的手也下意识松开,因为如果不松手林弦多半会被他带飞出去,或者直接右腿会被扯断...也还好他松了手因为在他双眼发黑的时候,林年已经把腰间的弯刀拔出来了,这玩意儿虽然是塑料包铁,但没开封的刃口压强也是足够的,以一定速度切下去倒也不一定砍不断钢铁。 源稚生和那根扯断掉的栏杆一齐飞了出去,落地后翻滚数圈,停稳时他捂住胸口尝试着爬起来...但却失败了,一屁股坐在原地闷了数十秒的气没缓过来,人有点发愣,剧烈咳嗽了几声才勉强站了起来。 这时他的身后也响起了鸣笛声,又一辆游园车朝他开了过来,开车的人是樱正按着喇叭提醒他,在游园车错身而过时,他伸出手抓住了上面的栏杆上了车,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樱踩着油门从后视镜里看着座位上捂住胸口的源稚生快速问,“受伤了吗?” “...一会儿就好。”源稚生没像往常一样随口回答小伤,因为他这一下真是被踹懵了,整个人气到现在才堪堪匀了过来,一开始的心态从正常转变为了警惕...他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在追捕以前接触过的那个本部的‘S’级男孩了,而是在追逐一只人形态的纯血龙类,就刚才那一脚的力度就算是他提前做好准备也不一定能接下来! “他有些不对劲。”源稚生说。 “本部‘S’级么?”樱看着源稚生胸口微微凹陷的地方心迅速沉了下去,这才是一个罩面源稚生就差些重伤了,他们现在到底在追捕什么? “一会儿其他人不要近身插手追捕工作,你们只需要负责包围和控制周围的人群。”源稚生深吸了口气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冷声说。 “是。前面人有些多,可能开得会有些抖,请坐稳。”樱一脚踩下油门,高按喇叭之中向着远处的游园车疾驰而去。 ------------ 第四百八十九章:正义决战 两辆游园车在迪士尼乐园内高速行驶,前面驾车的是林年、林弦和绘梨衣三人,而后面的则是源稚生和樱,两辆游园车你追我赶,几乎在人满为患的园内踩死了油门。而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游客不知为何早就分道站在了两遍,对着飞驰而来的游园车指指点点着,脸上带着惊奇和兴奋的表情。 “有人在疏散游客群,在给我们开道。”林弦脑袋弹出去看向远处的道路惊喜地说。 “应该是本家的人?但这样最好不过了。”林年抓着方向盘,开始猛打,挂挡、刹车,油门,笨重的游园车在以人为夹道的弯路上甩出了个飘移,整个车身都在倾斜,林弦立马站在了翘起的那边增加重量以免整个车辆侧翻了。 在纽约待的那两个月林年也没全拿来游山玩水了,起码他也跟地下赛车的家伙们玩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有地下赛车的皇帝多米尼克作为陪练,基本上把开车的一些技巧和理论完全学到了手,现在开车也算是半个精通级别了,就算是游园车也能开出拉力赛的感觉来。 后面的樱作为源稚生的御用秘书开快车一流,开游园车自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紧紧地咬在了林年的后面怎么都被甩不掉,但当着无数游客的面,源稚生也没法跳下车发挥出自己顶级混血种的水准,奔跑速度超过游园车直接冲上去进行缉拿什么的,只能耐心地等着这场游园车追逐战落幕。 “再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的。”林年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同样飘移过弯引起一群游客欢呼的游园车,“他们的目标是绘梨衣,姐,你先想办法出迪士尼,我们在之前约定的地方碰头。” “那你们呢?”林弦接过了林年的驾驶位,看着走向一旁游园车过道的林年问。 “他们的目标是绘梨衣,绘梨衣到哪儿他们到哪儿,我想办法跟绘梨衣一起逃开他们的视线。”林年走到了游园车最后一排站在了绘梨衣的身边低头看向远处游园车上同样凝视着自己这边的源稚生,“不解决掉他我们今天很难走掉。” “解决掉?这里人多眼杂啊。”林弦说。 “另一种意义上的解决掉,我们都清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能大打出手,但总有一边需要一次华丽的退场。”林年说,“你那边也注意一些,他们虽然不会把主要精力放你身上,但还是会意思一下跟你一段距离,我相信你的车技,你开快些很容易就能甩开他们了。” “打败恶龙,拯救公主,我看好你老弟!”林弦挥舞了一下拳头轻点刹车,然后看着林年带着绘梨衣跳下了游园车,再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在后面的游园车上,源稚生看见跳下车的男女孩直接一头扎进了旁侧的人群中,也立刻从车上跳了下去示意樱继续跟着前面的游园车,自己则是跟着冲进了人堆里朝着林年他们逃遁的方向赶去。 失去了游园车的对比,他也敢逐渐放开自己的速度了,十几秒的时间就看见了朝向加勒比海盗项目入口冲去的两人,一个箭步就跟着赶冲了过去,进门后周围的墙壁和装饰都变成了做旧的斑驳模样,墙上挂着仿煤油灯的橘色电灯,人群的最前方橘黄的灯光下林年正在带着绘梨衣翻过排队闸口。 过了排队闸口就是一条室内流通向室外的的小河,一艘十几米的载人木船漂泊在上面等着客人排队进入,只要上了这艘小船就代表着加勒比海盗项目正式开始了,小船会带着乘客跟史派罗船长一起进入一场紧张刺激的冒险...所谓的冒险大概也就是激流勇进再加上电影场景还原观光的戏码。 林年才帮绘梨衣翻过了闸口,自己想要跳过去时后腿立马被分开人群猛扑上来的源稚生扯住了,半空中失去平衡摔了下来,下巴磕在了闸口的木门上,周围的游客看见这一幕都发出了感同身受的痛呼声。 趴在地上的源稚生想顺着林年的脚腕抓上去,躺地上的林年一提脚就把脚腕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再一脚踹向那张好比木村拓哉的帅脸,但被源稚生提前预判双手架住了,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地在地上旋转着滑出了数米远! 感觉到双手发麻的源稚生这才肯定了这个男孩已经跟第一次见的时候完全不同了,这种随意倾泻出来的暴躁的力量跟他都几乎不相上下了,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个男孩的身体素质在一年的时间赶上了他! 炼金技术?血统强化技术?非法药剂? 各种想法在源稚生脑海中腾起,同时又跟林年带走绘梨衣的目的挂上了钩,他没办法不这么想,在执行局待久了,见到任何事情都会往坏的一方面想,更何况林年对绘梨衣来说是最重要的,唯一的朋友,但对他来说这个男孩不过是本部的鹰犬,秘党的走狗,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靠得住的情谊关系。 林年从地上爬了起来灵活地翻过了闸门,源稚生也甩了甩发麻的双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冲刺过去一脚踹飞了木闸门,在木屑飞舞中起跃跳在了向着小河前进的木船尾部! 木船上的零星坐着的客都发出了惊呼,在木船前面的座位上十几个客人都一脸茫然且惊讶地看着后面站得老高的两个男人,一个打扮得跟乐园里的王子一模一样,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衣俨然大反派的做派。 而在更前面已经驶入激流中的上一艘满载木船上的游客则都是通通回头想看后面发生了什么,黑暗的通道立马就吞噬了他们把他们带进了项目的旅程中。 “在我们中国有句话叫作: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林年站在木船密集的座位上,看向源稚生低声说。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源稚生也站在了座位上面,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林年沉声问。 “不就是要抢公主吗?”林年抽出了腰间塑料包铁的弯刀,看向源稚生冷声说,“从带着她逃离你的监狱时,我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了!没有人能拆散我们,就算是你,觊觎苏丹王国,萨拉玛公主的邪恶兄长啊...” 源稚生脸色剧烈抽搐了一下,林年后面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字正腔圆的东京口音,声音极大满脸的肃穆和正义,周围的人群都为之发出了惊呼声,不少女孩捂住了嘴看向那位英俊潇洒的年轻王子发出尖叫。 他明白林年在做什么...这个男孩把接下来他们即将发生的冲突给合理化了。 但为之他也必须要相应作出回复... 源稚生呼了口气,站直在开始驶向黑暗洞口的木船尾部,伸出手取下了路过一旁挂在墙上装饰用的包铁海盗弯刀,直视林年用日语冷冷地说道:“你们向往的自由可能为你的王国带来灾难,那就做好觉悟吧...苏丹王子!” “......”林年没绷住,嘴角抽了一下,可能是笑了,在念出这句台词后可能是越来越靠近洞口的缘故,源稚生脸都慢慢黑了下来嘴唇紧闭,眼神里几乎能开动物园了。 然而这一切都让游客观众们更加兴奋了,以为是幸运地赶上了一出绝世好剧,在对峙的同时这两人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由于对白都是中文,没多少人能听明白内容,但这并不妨碍游客们觉得两者之间硝烟弥漫!不仅是船上的客人,就连两边闸口后面的排队的游客都开始拿出手机兴奋紧张地拍摄起了这紧张的一幕。 ------------ 第四百九十章:刀术之争 那是王子与恶徒的决斗,赌上了自己的信念和所爱之人,他们的刀上淬以正义锻造的钢刃,忽明忽暗的灯光照亮着他们眼中的愤怒如狮虎般的凶猛。 人工制造的浪涛拍动,王子藏刀于后跨越数米的距离,精准地踩在了脚下那些数不胜数的座椅之上,手中弯刀轻如薄纸光如流水,向前劈出了“戚家刀法”中的拔刀式...古法抗倭刀法,曾经林年在少年宫内与多位上门挑战的剑术大家论战时略有涉猎,进修卡塞尔学院时冷兵器课程上找到了完整的刀法图谱,彻底完善了这门刀术。 戚家刀中的拔刀有别于日本剑道的拔刀之法,蓄刀势于脚下反手握刀,握住刀柄反手上撩类似拔剑的动作,同时向前小踏一步贴近杀伤距离。 林年抓住视觉变暗的一瞬间动手,一气呵成,动作极快,在昏暗的激流隧道中,耳边一直响起幕后加勒比海盗音乐和解说,再加上无处不在的浪涛激流声,完美地藏住了出刀的刀鸣。 在黑暗中两把弯刀撞在了一起,整个小船向下沉浮两侧弹起浪花,船上的游客都发出了惊叫声,亮光乍起,林年和源稚生已经贴近在了一起,他们几乎在同时出手,在靠近到一定距离时又同时防住了对方的刀击,刀面上震回的力度让虎口发麻,一时间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进攻拔刀被防,林年一刻不停借着弯刀受震的反弹下摆回旋转刀一圈,下劈而去,刀势沉重急狠带着无与伦比的砍杀力道,就算是塑料包铁的弯刀一旦砍中人也会皮开肉绽脱臼骨折, 源稚生沉气,双腿扎实在木船上,无论是哪里的刀术、剑术,在近身搏斗上下盘永远是基础,他向脚下的木船借力扎根,手中画出了一条线,速度快到正常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划出的刀风就像一面墙一样将林年的进攻挡住了。 小船再颠簸,虽然两人手中的武器都不是致命的古刀,但那股交接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超级混血种级别的伟力,这两次快短狠的对招也让林年对源稚生这个蛇岐八家最强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这是一个身体素质可能跟他不相上下的狠角色,无愧于本家最强和超级混血种的名讳。 “不管多少次,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日本真是个盛产怪物的地方。”林年后退数步,视线没有往下落,但每一步都踩在了座椅之上,最后翻转手腕反握刀,向下斜指源稚生胸前的水月。 “如果在你的口中我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东西?”被叫做怪物,源稚生并没有愤怒或者感受到侮辱,站在木船上缓缓将刀举过了头顶,刀刃向天,左手轻轻拖住了刀背,双腿站住了两排座椅分开,目光从刀锋上划过切向远处的林年,身上黑色的风衣在昏黄的灯光中被风流吹起。 林年瞬间就认出了这个男人采取的回击刀法,“柳生新阴流”中的智罗天,选取这个流派作为刀术对决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新阴流剑术并非杀人剑,主要的出剑目的是夺取对方的武器,尽量让双方保证平安无事,套用中国古文化的精粹就是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无意跟本家作对,来东京是有学院的公务在身,绘梨衣的事情只是意外罢了。”林年读懂了源稚生刀势中内涵的意思,也终于愿意跟这个男人正常交流一下了。 “绘梨衣离家的时间太长了,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做决定的。”源稚生说。 “没得谈?”林年问。 回答他的是源稚生前进三步的逼迫,这个男人终于认真起来了,每踏出一步都像是海浪催倒而来,那股魄人心魂,海潮般的威慑力尽数压在了林年身上,稍微倾泻出去的压力都让之后的十几名游客感到呼吸不畅,尽全力后仰睁大眼睛看向那个鬼神一样的黑衣剑客。 林年踏前然后以“柳生新阴流”的進前杀贼式出刀,刀身顺斩而下的同时左手一同压在了刀背上,以通天巨峰般的强硬回击了面前压来的海啸浪涛。但源稚生在迫近的瞬间又将一切的刀势回卷了,强迫前进的林年首先出刀砍来,以刀锋接住刀锋,左手拖住刀镡前的刀背为杠杆,握刀的右手猛地用力将那股斩下的巨力挑飞到了天上! 林年空门打开水月毕露,源稚生一改刀势,以“心形刀流”形意刀术中的“蛇腹剑”卷上,刺剑快且狠,破开的风啸能感受到刀刃上灌注的力量。 这个时候林年已经来不及用手中的弯刀回防了,他直接以惊雷般的速度踢出谭腿,上撩踹在了源稚生的手腕上强迫这一击从他的肩膀上方擦过,他主修的是八极拳,拳法也有腿法之练,但在主攻方面上还是以手臂做器来的狠厉,所以林年在半米的距离内开始贴身加速,屈起扬起的手臂,直接一记凶猛的肘心顶震向了源稚生的心口! 源稚生直接进入了龙骨状态,肘心顶撞在了一片坚硬无比的骨骼上,源稚生整个人震动往后退了不到半步就稳住了...他早已经做好了跟打一场硬架的准备了,能让他进入龙骨状态的人在日本真的很少,这种状态基本都是用来应对突发情况,要扛起或者砸破钢铁级别的重物的,用来对人完全就是蓄意杀人。 林年听见了源稚生身上的骨骼爆响毫不意外,右手中的弯刀像是棒子似砸向了源稚生的脖颈大动脉,走的是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中的棒术,从戚家刀法走到日本剑道的棒术毫无阻隔感,而源稚生也瞬间拐刀架在了脖颈上,取了同样是神道流中的水月小太刀的架防... “学得挺杂的啊。”林年忍不住说。 “这句话该我说。”源稚生皱着眉头说道。 以前他跟林年有过一次交手,知道这男孩似乎日本剑道术都略懂一些,但没想到居然能在实战中将这些剑术融会贯通,知道什么时候取哪种剑术最得当...行家跟行家过手只需要一招或者一个步伐的细节就能看出对方的水平,而在林年身上源稚生居然看到了一个少年有成的剑术大家风范。 记得这个男孩的档案里写着的是在少年宫学的剑术,难道是日本某个古流派的前辈遗留在中国选择了传承衣钵吗? 似乎看出了源稚生的疑惑,林年也不介意解释说道,“在本部的图书馆里收藏了很多日本和中国的古剑流派,我有兴趣就多看了几本,没事瞎练练对这些招式倒也熟悉得很。” 只是瞎练练就能练到这种程度吗? 源稚生没有惊讶也没有反驳林年的话,因为他知道在剑术上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天才的,而他也就是这群天才中最拔剑的,当初蛇岐八家派去教他剑道的名家没有一个在跟他共处一室超过一个时辰后没有动收徒的心,只是身为源家家主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成为某个流派的弟子罢了——他只能是名家之后的下一个名家,博百家之长的正宗大家。 林年再进,源稚生也进,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动用超规格的实力,开始完全以刀术对战。两人对日本刀术都极为熟悉,其中一个在少年宫内受过成百上千位剑道大家的打磨和挑战,而另一个则是经过正宗流派的名师淬炼出来的名刀,在对垒之上极其精彩。 如果有真正的刀术行家在船上一定会发现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的对刀中,两人的刀术都在分秒之中进行变化。 上一刻林年还在走柳生新阴流的防御刀术,格挡住了源稚生的心形刀的虎豹双咬。 下一刻,林年转为攻势时就直接从八极门中的春秋大刀数跳起爆砍源稚生的喉咙了,而源稚生也能瞬间利用“无刀取”去别林年大开大阔落刀的手腕。 这个时候林年又会放弃刀势,直接利用八极崩·铁山靠撞开意图夺刀的源稚生拉开距离,在对方双脚还在找落点的时候,屈刀于腰潜身避过头顶折射来的灯光没入黑暗,在浪涛和阴流中居合起手,一刀破开溅跃到船上的水花,如同剪开柳叶的春风一样切向源稚生的腹腰! 在所有人惊呼之中,源稚生站稳,拔刀对拔刀,以一个快到难以置信的速度完成了目视、呼吸、鲤口之切到拔付和切下的过程,他对拔刀的熟练程度完全不下于林年,甚至超过了林年,居合下不知多少亡魂被那两把尚未带来身边的炼金古刀所超度!锈迹斑斑的海盗弯刀快如闪电一样击中了袭来的波斯弯刀中部,撞开刀锋的同时回旋身体肘击撞下,林年那边踏步而来的凌厉转身肘也刚好撞了过来,震在一起骨骼发出的爆鸣嘎吱声带动巨力差些把脚下的木船给扬了。 但下一秒,船头的十几个目瞪口呆的观众整齐地发出了欢呼和尖叫声,像是过足了眼瘾,在他们现在经过的地方四周都是液晶屏幕,上面播放着大海的浪涛和海盗的海战,最经典的《he is a pirate》随着环绕音响震动在光影交错的观景隧道之中,为源稚生和林年不分上下的对决配着激昂的背景音乐。 两人都是走的剑术的路子,但也并不能因为源稚生接受过名家指导的次数的多少缘故来判定他的剑术修为会强过林年。毕竟剑术这种东西无论招式和理念嚼得有多烂,最后还是得真正上兵器进行对决。 但就现在来看,本部最强和本家最强在近身搏斗之上几乎不分伯仲,两人的身体素质刻意压在一定程度时表现出来的水准几乎完全相同! “又一个...皇?”源稚生看着沉身藏在黑暗中继续向自己冲来的林年,刹那间心中划过了这个念头。 一个真正属于本部的,年轻的“皇”,希尔伯特·让·昂热到底对这个男孩做了什么,才能让他在一年的时间里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说第一次林年来到日本,源稚生对之报以的态度是观望和谨慎,那么现在的林年足够他将态度上升到警惕和慎重了。 剑术精通、近战精通、懂得利用环境战斗,心境沉稳狠厉...这个男孩已经真正意义上地开始可以威胁到蛇岐八家了,成为昂热第二这个玩笑话本家里说得多了,却没想到在一年后的今天鬼故事居然真的快要变成现实了。 可无论如何,就算林年现在真的逼近了昂热,实力深不可测到了源稚生也得掂量的地步,今天这场架都得分个高下结果,绘梨衣必须被留在东京不能让这个男孩带走,这个男孩越危险,他带走绘梨衣给本家带来的刺激就越严重,不亚于本部对本家跨洋进行的一次挑衅和打压。 念头在一瞬之间划过,源稚生凝神看向黑暗中冲出的身影准备应敌,但在看清对方的脸时他手中即将斩出的“冲绳古武道”中的“鹤取童子”被硬生生打住了。刀势偏离目标,准备啄向敌人双眼致盲的右手也立马触电一样抽了回来,只因为从黑暗中踏进光线下的不是林年,而是一身天蓝色公主服的绘梨衣!正手中持着波斯弯刀毅然决然地斩向了源稚生! ------------ 第四百九十一章:结局 挂着骷髅旗的海盗船停泊在隧道外的人工湖上,在人工湖旁的路桥上,不少游客拿着相机对这艘高度还原《加勒比海盗》里“黑珍珠号”的海盗船进行拍摄。 据说东京迪士尼花了大价钱请来了电影道具设计师、美术渲染师以及CG制作室的工作人员,才完美地还原了这个项目的一切布景。 这里也是加勒比海盗项目最后一段路,每有一艘木船从黑漆漆的观景隧道里驶出,黑珍珠号上打扮成JackSparrow的演员就会探头出来翘起兰花指开始表演,台词倒是可以直接动用船上准备好的套路配音,再加上迪士尼化妆技巧一项值得称赞,演出的效果倒也没得说。 而这次也不例外,甲板上的JackSparrow船长算好五分钟一班船的时间,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再优哉游哉翘着手指走到了船边,审视了一下隧道出口处飘出来的小木船咳嗽了一下准备开始对嘴型,可在定睛一看看清楚后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了,任由着背景的台词开始念,而他的嘴巴却张开着动也不动。 小木船上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一对迪士尼公主王子正在跟一个全身穿得漆黑的男人进行击剑对决?三人都手持着弯刀,在木船上打得激烈无比,你来我往,不仅是JackSparrow船长,就连岸边围观着这边的路人们都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源稚生左右开弓,双手各握一把墙上抽下来的海贼弯刀,跟不远处站在萨拉玛公主身边的苏丹王子大眼瞪小眼,而苏丹王子也无惧这个恶人的“威胁”,正气凛然地回视过去,在身后木船前部的女性游客们纷纷捂住心脏做陶醉样。 带着妹妹打哥哥,你还是个人? 源稚生原本还以为这个男孩会很男人地跟自己进行刀术上的对决,大家血统反正看起来都差不多,夯大力比剑术谁赢谁带走绘梨衣公平公正,但你这打到一半忽然就把绘梨衣一起拉过来并肩子上是个什么道理? 林年对此的回答是耸了耸肩,大概意思是绘梨衣主动要帮忙的,你总不能让我把她按回去?如果这是一场表演的话,公主助拳王子暴打邪恶兄长十分合情合理不是吗? “你的哥哥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一起上!”林年看向绘梨衣认真地说。 绘梨衣拿着自己的波斯弯刀没空写字,但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对林年的提议赞同,又转头看向源稚生一脸平淡,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可源稚生还是能从那双暗红的眼眸中看出压抑不住的雀跃和兴奋。 你有种。 源稚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林年没有说任何话,摆出了二天一流的起手式。 绘梨衣踏步出刀,由于她的公主着装是波斯长裤而并非裙子,所以就算踩着木船的座位行动也显得灵巧无比,出刀的方式稍显稚嫩,只能模糊看出一点日本刀术的影子,但不明显,很显然就算平时接触过,学过一两手,在实战里也只能照猫画虎用出来。 毕竟平时绘梨衣要是真正出手,都是利用“审判”这个大杀器,刀术对她来说的确算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在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努力地照猫画虎学着林年和源稚生的招式加入了这场战斗。 源稚生睁大眼睛看着绘梨衣以一招之前林年用过的“北辰一刀流”中的“樱花放神”,一刀凌厉的切落颇有“心形刀流”中观摩狮虎扑咬参悟的“狮子示现”的风采,用在绘梨衣身上少了一分凌厉和凶狠,多了一分春樱坠落似的美的残缺。 这一刀破绽很大,属于破釜沉舟的劈斩,一旦被抓住空缺就会被切中腹腰割断肠子而亡,而在源稚生这个刀术大师眼中,绘梨衣这一刀“樱花放神”虽然很美,但委实破绽大到不堪入目。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反击切开绘梨衣的肠子?别开玩笑了,他连挡的力气都不敢用大了,还得吃下“樱花放神”的一半力气免得硬抗震到绘梨衣了。 源稚生双刀夹过头顶硬吃下这一刀,在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失误了,虽然绘梨衣在本家中一直都是受到保护的角色,但她也是一个混血种,一个完全不下于‘S’级的超级混血种,身体素质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扛起一辆小型汽车! 这一刀像是被巨大的落石砸到一样直接把源稚生身形砍歪了,手中两把海贼短刀都崩出了裂痕,绘梨衣一刀得手立马扑身下去趴在了座椅上。 “你死到临头了!”在她身后林年大喊一声飞起过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直接踹飞出了木船! 源稚生跌落水面,重新上浮时立马就看见带着绘梨衣往黑珍珠号楼梯上爬的林年,他立刻游了过去扯住了绳子楼梯往上爬,才探出头两把合力落下的波斯弯刀就往他头上砸了过来! 源稚生双手一按船舷,皇级别的力量爆发了出来,带动自己的身体翻身而上避开波斯弯刀的同时脚踩在了两把交叠在一起的刀面上。 林年放手刀柄跳起就是一记空中转身三连踢过去,源稚生一一拍下,一脚踩在了横置着的波斯弯刀上,弯刀旋转弹起被他抓在了手中,同时稳稳站在了船舷边上源稚生的左侧,而在右侧绘梨衣也爬了上去,两人一左一右对源稚生形成了夹击之势。 “绘梨衣!”源稚生扭头看向身旁的绘梨衣低声喊道,声音中满是认真和严肃。 “任何让你感到不快的事情你都可以拒绝,不要因为他是你的谁而百般顺从,你要有分辨好坏的能力。”林年看向绘梨衣立刻开口说。 “她分辨不清好坏。”源稚生冷冷地说。 “你就能分辨出好坏了吗?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知道什么一定是好,什么一定是坏呢?为什么不给她试错的机会,让她自己选择?”林年同样放冷了声音看向面前这个男人,“有些时候过度的保护不见得是正确的,当有一天你判断失误给她带去错误的好坏时,不仅她会受到伤害,你也会为此后悔终身的。” “......”源稚生没有说话,他注视着面前男孩的眼眸,想从中看出卑劣的虚伪,但他只看到了纯粹一片,那双眼睛就像是打开的窗户一样如一地流露着他真实的情绪。 然后他选择了进攻,而这次他的刀势从防御剑术转为了彻彻底底的进攻,如果说之前都是跟林年进行剑术的比拼,那么现在这一刻比拼就该进阶为厮杀了。 心意流·四番八相·释迦转轮 心意流中为数不多的双手剑术,船舷上源稚生挥刀如轮一般画出了佛相中佛轮一般金色的圆,那是午后的阳光照在刀刃上折射出的光辉,可在他身后绘梨衣大步向前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上,就算是龙骨状态源稚生也为之一个踉跄,却硬撑住没有理背后的女孩,双刀轮向了林年。 林年不闪不避,也出刀,在他的刀法划出斜月花瓣时,源稚生猛然抬头看向这个男孩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心意流·四番八相·白莲夺胎 绝传刀术,心意流派·四番八相,林年居然用出了秘传的古武剑术。 源稚生惊讶并非惊讶于对方刀术的厉害,这种剑术说白了只是对于剑技上一些精妙技巧的汇总和表现,他惊讶是惊讶在林年居然学过心意流·四番八相这种在日本本土剑术界都是不传秘传的绝技剑术。 少年宫? 不可能,以对方对剑道的掌控绝对不可能只是少年宫那么简单,这种秘术压根就没有在书卷上以剑谱的方式存在过,都是一代古武刀术宗师在诀别之时口口相传,在传人真正掌控的一刻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回归尘土...但林年能从少年宫学到这种剑术? 如果事实正是如此,那源稚生只能认为这个男孩往昔成长的幕后,必然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可怕人物安排操纵着这个男孩学习吸纳一切顶尖一流的技艺,只为培养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 “释迦转轮”对“白莲夺胎”,两种刀术都是杀伐进攻势,除非有人改手,不然就是两败俱伤的场面。船上的JackSparrow已经看呆了被刀势的煞气逼到了船舱角落,而远隔着几十米远的湖边上,观众们感受不到那股危险,只为了那对刀的真实感不断地喝彩鼓掌。 就在林年和源稚生互相要砍到对方身上时,绘梨衣再度有了动作,她跳起就是一记满分的漂亮踢腿,踹在了源稚生的后背上,源稚生刀势受到外力不攻自破飞向了林年,林年也没趁着这个机会一刀捅穿源稚生喉咙什么的,而是就地一蹲矮身任由这个男人从头顶飞了过去。 源稚生单手撑住船舷,然后落地站正,两把波斯弯刀的合击立刻就逼到了他的脸前,林年和绘梨衣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合剑。由绘梨衣主攻,她每一次出刀,林年都会紧随其后贴紧她的刀线斩出蕴合真正刀法的杀伤性攻击,每一次源稚生想反击,绘梨衣都主动挡刀让他进无可进只能后退。 绘梨衣和林年配合得天衣无缝,源稚生被逼得一步步往后挪移,直到逼上了黑珍珠号船首的斜桅,在斜桅上源稚生每后退一步,湖边的观众们都会兴奋至极地鼓掌和叫好,看着王子和公主一步步把坏蛋逼到绝境——斜桅的尽头。 源稚生站在斜桅的末端,背后就是巨大的人工湖,他抬头看着面前一前一后并立的林年和绘梨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和无奈。 真正的主攻手一直都是绘梨衣源稚生根本没法做出有效的还击,只能被林年不断地击破、击破,再击破,就连海盗弯刀都被劈飞了一把,剩下的一把也裂痕满布到达了临界线。 海盗船外都是游客,无数的手机对准着这边,闪光灯和录像功能无处不在,就连电视台在迪士尼乐园采访的摄影团队都在往这边赶,看来是不想错过这一幕经典的迪士尼情景剧...大家都把这一幕当成了表演,而作为表演,很显然现在故事也走到结局了。 源稚生看向绘梨衣,没有说什么,但眼中全是询问的神情,他和绘梨衣相处的时间是最久的,这一眼的凝望大概也只有女孩能读懂他的意思。 而女孩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终于有空在笔记本上写些东西了,递给了自己的兄长看,“我想跟林年一起去玩。” 源稚生轻轻呼了口气,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能像是想要苦笑,但在林年的面前他却不能流露出半点这类情绪,只能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这个得到了自己妹妹信任的该死的男孩。 “你知道该怎么做。”林年站在离源稚生半米外的地方说。 “这件事还没完。”源稚生看着他说。 “我当然知道。”林年说,“我只是带她出去玩,又不是要永远从你身边抢走她,你也不用咬得那么紧...你不能陪她玩,总不能赶走真正想陪她的朋友吧?” 源稚生对此不可置否,林年随手一扯绘梨衣将身后的女孩在半空中转出了一道弧线落在了他的面前,绘梨衣一道刺击刺向源稚生的胸膛,源稚生抬刀格挡,也就是这一下海盗弯刀终于寿终正寝了,或者说就算之前的打斗刻意收力了,它能扛到了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弯刀破碎成渣,绘梨衣下蹲,林年跳起一刀砍在了源稚生的身上,把他整个人劈飞了出去,从高高的斜桅上往下坠落,湖边的观众们陡然发出了震天响的叫好声。 坠落的源稚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高处,只见到斜桅的尽头,林年和绘梨衣站在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者忽然抬头到了前者的面前拥吻在了一起! “?”源稚生原本的无奈和释然的表情瞬间崩盘了,但在更多的情绪爆发出来之前他就跌落了水里视线被水波给阻隔了,耳边满是岸上朦胧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斜桅上,林年看着跟自己借位拥吻,脸和脸还有整整一拳距离的绘梨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对于之前分辨好坏的话题我真该重新考虑一下说辞了...那些傻白甜公主到底教了你什么?” 绘梨衣什么也没说,扭头看向斜桅下水花片片眼中全是自己兄长落汤鸡一样的倒影,做了一个隐约可以看出是道歉的口型,又志得意满地跟林年一起朝向岸边的游客们鞠躬,跑下了斜桅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 第四百九十二章:短发的女孩 ... “3月25日,大阪府警本部宣发推行安全手册,计划于4月25日前完成对都市圈地铁、电车等人群的安全防范意识教育,加强普法、知法、懂法宣传,严厉打击一切不法分子犯罪行为,为国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进行有力的保障。” ... “我们大阪府警视厅,郑重向全日本市民保证,会在两个月内针对吹田市、丰中市的四起恶性案件做出巨大的突破!还请全体市民对我们大阪府警视厅给予最大的信任、配合以及帮助!我们会竭力还广大市民一个安全的、无忧的生活环境!” “厅长,厅长,我们是大阪都市报的记者...请问一下,对于一个月以来的杀人强奸率高居不下的事件,凭什么大阪警视厅能做出如此具有信心的答复呢?在这之前警视厅不是对犯人的个人信息完全没有头绪吗?难道这是警视厅又一次对民众的敷衍吗?我们还能看见您在电视上鞠躬致歉恳求我们给您更多的信任和时间吗?厅长...厅长!请正面回答一下!” ... “就目前大家所看到的,在东京迪士尼的游玩体验区,加勒比海盗项目的后半段人工湖上,迪士尼乐园官方为他们的游客们上演了一幕难得一见的真人情景剧,就如大家所见在‘黑珍珠号’斜桅上美丽的公主与英俊的王子正在与反对他们忠贞爱情的反派进行最后的决斗!” “喔(↓↑)!(节目右上角显示嘉宾反应)” “那么现在画面切回现场...真厉害啊,大保君,对于迪士尼的这次精心准备的真人表演你怎么看?樱子小姐呢?” “诶?我吗?我觉得的话迪士尼在这种真人公主的演员方面上选择一直都很厉害呢!你看那个公主,真的太漂亮了吧,简直就跟动画里走出来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一头金发,像是会发光一样,樱子小姐你觉得呢?” “啊,好帅啊。” “诶?什么好帅?” “当然是王子啦。” “王子?” “是啊,刚才才看到正脸,好帅啊。” “重复了两遍,是真的很帅啊,现在的年轻女孩都喜欢这一号吗?木村拓哉类型的不吃香了吗?” “大保君你怎么看都不是木村拓哉型的啊!(观众发出爆笑)” “太过分了啊这话...” “不过矢部享祐的话大保君还是有机会的。” “诶?拳桑?是《热血高笑》里拳桑的演员吗?(电视节目上放出照片对比,观众们再度发出爆笑)” “大保君没机会的啊,这位王子再怎么看也都是小栗旬型的。” “听说这一对从未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公主和王子,极有可能是迪士尼乐园为下一部动画电影做的预热宣传!” “啊(大家都作恍然大悟状)!” “难怪武打戏那么棒呢,看来迪士尼方面是下了重金啊,配合得天衣无缝呢,就连反派都帅得让人心动啊!” “樱子小姐也喜欢反派那一类型的帅哥吗?” “啊,讨厌,只要是帅哥我都喜欢啦(观众爆笑)。” “那么樱子小姐喜欢我吗?” “亚达啦!(观众爆笑)” ... “部...部长!喝的买来了!” “怎么那么慢啊...” “抱歉来晚了...但最后只买到这个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从来没让你买过这种东西!” “部长...对不起!” “业绩可以将就,可乐可以吗?看看你买的什么蓝色垃圾...”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重新买!” “要红色的!一定要红色的!” 可口可乐,可乐绝不将就!(广告词) ... 电视销售店铺外,玻璃橱窗上的雨水被重力牵引着下坠留下痕迹,一块又一块电视屏幕在玻璃后播放着各个电视台的节目,新闻、电视台采访、广告、以及搞笑综艺上笑得前仰后伏的艺人们,一切都混杂在一起的声音穿透橱窗飘荡在倒影着霓虹五颜六色光彩的湿冷街道上。 这里是大阪府,交野市,北河内地域的一个小城市,东临交野山。 这座小城市处于大阪郊区中的郊区,翻过交野市长途跋涉走过那片陵园就能抵达三大都市圈之一的奈良的地界,可奈何交野山像是不透风的墙壁一样,将对面一切的繁华和新风气阻隔了,留下给交野的则是怠惰、慵懒又不失平缓宁静的小城生活。 在交野夜晚住宅区的街头上几乎看不到车辆来往,只能遥遥望见远处第二京阪高速路上的路灯下偶尔有车影掠过响起一两声喇叭,一闪而逝的白光将城市里低矮房屋的黑影拖拽在路面上一晃而过。 播放着电视节目的橱窗后面,空荡荡亮着灯光的电视销售店里安静一片,货架上的每一台电视都放着节目,嘈杂的电视声没有为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店增加人气,反而在雨夜中更添了一份清冷。 这时,店内玻璃门的迎客铃铛响起了。 不是有客人进来,而是里面的人出去了,电视销售店里穿着工作围裙守夜的店员小哥打开门往外探了探头,又立刻被夜间小雨淋湿了头顶的几撮头发,他站在大门后看了看左右两侧街道冷清的街道叹了口气,缩起脖子把头藏回了店里,将打烊的牌子挂在了玻璃门上。 店员小哥伸了个懒腰,走进了橱窗里找到展示用电视机后面的电源插座断掉了开关,橱窗上倒影的斑斓画面熄灭,电视节目拥挤在一起的嘈杂声也瞬间消失了,橱窗外的小雨声忽然就显得大了起来。 无人的街道,即将打烊的店面,下不完的小雨,倒是没来由地让人升起了一些孤寂...脑袋浮现起这个感觉,店员小哥立刻就摇了摇头苦笑着把久违的中二感给丢掉了,这几年的工作早就把他以前的中二之魂给烧干净了,如果说以前的他还算半个勇者的话,现在他的勇者之魂已经被身上映着广告的工作围裙给封印了。 店员小哥放下电源插座,抬头看了一眼橱窗外,然后扭头准备走出去收拾店里的东西,但这时他脚步忽然顿住了,一点点重新转头把视线投向了玻璃外面。 玻璃橱窗的倒影中除了能看见一排排代售的黑色液晶屏幕和他呆呆的脸外,还有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影子...一个白色的人影。 在小雨打得湿冷的街道对面,白色路灯的脚下坐着一个女孩,穿着超大码的涂鸦T恤,一头碎碎的黑色短发,打湿的刘海下面是清秀漂亮的脸蛋,低垂的眼睛余光正注视着橱窗后的店员小哥,说不出情绪是黯然还是幽怨...总之不会让人舒服就是了。 店员小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店里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这个时候居然能在街上看见这样的女孩,实在让人心里有些不安...并非良心不安,而是总觉得这个女孩很麻烦,就像雨水打湿过的纸巾一样麻烦,如果贸然地去接触只会撕碎一些原本完整的什么,让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但出于良心,店员小哥还是选择了脱下员工围裙走出橱窗,推开了玻璃门用自己的围裙遮挡着头顶的小雨穿越了街道走到了路灯下那个女孩的面前。 拉近了距离他才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年纪超乎他想象的要小,看脸蛋的稚嫩程度最多高中生,国中生也似乎有些可能,由于是蹲着的缘故那身宽大的T恤将女孩全身上下都笼罩完了,只露出脚下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雨水打湿了T恤的布料黏黏地贴在手臂上,还好这一身衣服的材质是重磅棉,不然就这么淋个十几分钟该走的春光都该露完了。 他站在了女孩的面前,女孩也看见了出现在视线中的双脚,略微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店员小哥,漂亮的脸蛋让店员小哥春心萌动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那点想法。 “阿诺...你没事吧?(大丈夫ですか?)”他咳嗽了一下,决定尝试性接触一下,举着围巾弯腰看向这个短发女孩询问。 “だいじょうぶ(daijoubu)。”短发女孩回答得相当简短,语气有些颓弱但还是努力地提起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店员小哥只要有脑子就能看出这个女孩一点都不大丈夫,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在店里坐了一晚上没怎么注意外面街道上的情况,也不知道对方淋了多久的雨了,这么下去等雨水干了之后迟早得感冒伤风,尤其是在四月这个季节天气忽冷忽热,他医药股票都买了不少只等着见涨了,就是赚的这些不在乎自己身体的病人的钱。 “你这样...会生病吧?” “大概。” “...你不冷吗?” “不冷。” “......”店员小哥感觉自己把天逐渐聊死了。 这个女孩看着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似的,店员小哥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但来回的回答短得要死,完全没有任何进展的样子。 “你家住在哪里,是迷路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店员小哥思考良久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需要。”短发女孩听见报警两个字,忽然就摇头了,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店员小哥见状立刻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个短发女孩淋着小雨沿着街道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站在了另一根路灯下坐下了。 店员小哥呆住了,自己这是被JK讨厌了吗?不会吧,自己虽然没有电视节目里迪士尼王子真人演员那么帅,但好歹也不丑吧,不至于会被流落街头的JK当坏人吧? 他想走过去继续跟短发女孩攀谈些什么,但却不知道对方主动离开自己后,自己又厚着脸皮上去该怎么主动起话题,就在他犹豫纠结的时候,街道不远处的转弯拐角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在街道的转角,一个打着黑伞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提着公文包走了出来,大概是晚归的社畜,一走到这边的路面上,立刻就注意到身边路灯下蹲着的女孩,他站住了脚步缓缓低头看向了这个浑身湿透的女孩。 “这位先生...请问你带了手机吗?她好像迷路了的样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店员小哥尴尬地举着围裙走了过来跟年轻男人搭话,又看向地上的短发女孩。 “我不需要警察帮我,你很烦啊。”短发女孩抬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店员小哥略微提高了声音的,但话说出口还是止不住的一阵虚弱感,大概除了淋雨外还饿着肚子,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樱色的嘴唇发白发紫。 “你看...她还这样,不愿意接受帮助。”店员小哥被怼得后退了几步苦笑着说。 年轻男人没有搭店员小哥的话,举着黑伞低头注视了一会儿短发女孩忽然问,“离家出走?” 短发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男人年纪大概也就二十到三十多岁的样子,在跟她对视了几秒后年轻男人没等她回答就又说道,“我的出租房在三个街区外,有些乱,可以让你住一晚上,但有条件。” “诶?什么?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诶?”一旁的店员小哥愣住了,扭头看向这个年轻男人脸色变了,你这开口就让女高中生跟你回家留宿是什么情况?而且最后还说了什么“条件”?“条件”是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条件吗? “如果愿意就跟我走,不愿意就继续留在这儿让这个店员小哥帮你报警,警视厅的人查到你的家庭住址并不难,如果你被警视厅的人遣送回家,你的父母大概会很感谢警视厅的人,并且把之前对你做过的事情十倍重复一遍。”年轻男人根本没有理会一旁店员小哥的反应,注视着短发女孩微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情?”短发女孩开口问。 “我帮过像你一样的其他女孩。”年轻男人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也不介意再帮一个。” “先生,停一下,先生。”店员小哥脸色滞住了,意识到了这个年轻男人在想什么,赶紧起身拦在了短发女孩和年轻男人中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年轻男人看着面前的店员小哥歪了歪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向了远处的街道,店员小哥也是吞了口口水扭头看过去...他差点以为自己坏了对方的好事就要开始动手斗殴了,但没想到自己的正义感居然如此强大,将这个图谋不轨的家伙给逼退了! “那个我帮你报警吧...”店员小哥扭头看向身后的短发女...咦?人呢? 一旁的路面上响起了积水被践踏起的声响,店员小哥扭头就看见白色肥大T恤远去的背影,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跟着那个年轻男人一去不复返的女孩。 ------------ 第四百九十三章:女孩和男人 我叫京川舞,今年16岁,就读交野女子高中,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中,物质生活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拮据,在学校内以前人缘不错,但也仅仅是以前。 由于是重组家庭的缘故,我有一个哥哥,继母带来的14岁的儿子,就读交野男子高中,我跟他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因为他时常想占我便宜,对我动手动脚。在三天前,他溜到了我的房间,想要对我施暴,被我拒绝了,我踢了三下他的裤裆送进了医院,被我的父亲用藤条抽打了半个小时,于是我从那个家里逃走了,也就是离家出走。 日本不大,真的不大,新干线可以贯穿日本东西,从关西我可以坐车一路到东京都的关东去讨生活——我在离家出走前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离家出走的话,大概我会选择带上我继母的钱包,不然连新干线的车票都买不起,谈何去东京讨生活? 所以身无分文的我自然而然地流落街头了,出门前最后一顿饭是学校里的便当,可惜只吃了一半就被厕所外淋进来的水给浇得不能吃了,这都得赖于我那位14岁的弟弟,我在之前明面上拒绝他的求爱后,在学校里我就开始有了一些不好的传言,说我是援交女,说我勾引我继母的弟弟,于是我的人际关系开始恶劣,逐渐开始被霸凌。 我反抗过,但失败了,所以我选择逃走,逃离那个家,也逃离恶化腐烂的一切交际圈,朋友,城市,和16岁以前的所有生活。 在流离失所的这段日子里,我倚靠着包里只够买一顿午餐的零钱和公园的长椅板凳撑过了两天后就走投无路了。离家出走比想象的还要难,我没有社会经验,不知道未成年如何找工作,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有效身份的证件,打临时工都没有要我,所以我只能在愚人节的晚上蹲在路灯下面淋雨,莫名有些感觉整个愚人节都是在针对我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会让我十六年来第一次在雨夜的街头过夜。 当然,在期间还是有好心人来帮我的,那个电视销售员的店员小哥,看起来挺年轻的,大概21岁出头?只是人有点蠢,开口就是要帮我报警,如果被警察带回那个家的话,我大概明天就得因为割腕自杀上电视新闻了。 但可能是十二点钟声后愚人节终于渡过的缘故,我充满不幸的离家出走逐渐出现了转机,在我考虑摆脱执着于报警的店员小哥换一个街道蹲着淋雨时,一个看起来蛮帅的上班族出现了。 那个男人的年纪大概25岁左右?但总之感觉不会太年轻,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硬要去描述就是迷人的颓废感...我到底在说什么? 反正这个上班族男人挺性感的,比起店员小哥来讲算不上好人,但却明白我最需要的什么,他大概是把我当“神代少女”了...可我现在也比“神代少女”好不到哪儿去,比起淋雨一晚上跟他回家借住一晚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或许这里面有一些报复性的心理,觉得第一次给路人上班族都好过给继母的儿子,但谁又在乎这些呢? 我现在也只想好好的洗个澡吃点东西,再暖和地睡一觉...但愿今晚别折腾得太久。 — — 咔一声,房门打开了,京川舞跟着男人进门时下意识说了一声“打扰了”,但屋内没有任何人答应她...这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如果真有人回答“欢迎回来”才真是见鬼的事情,不然为什么男人敢把她这个16岁未成年少女往家里带? 入眼的出租屋很大,比京川舞想象中的还要大,欧式简约风装修,墙壁、地板都以象牙白为主色调,以浅色为主深色为辅,给人第一印象十分明快。虽然在很多人眼里简约风代表着穷和没钱,但能租得起面前这间目测都有200到300平米超大房间的估计没有什么穷人,房租一个月大概都得十几万日元才租得起吧? “三十三万日元。”男人似乎是看出了京川舞再想什么,开口说道。 “什么...诶?三十三万日元?”女孩下意识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男人说出的这个夸张数字意味着什么,整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三十三万日元?换在他继母和父亲的家庭里一个月的月收入加起来不过才二十几万日元,这个意思是他们全家的收入凑在一起还不够租一个月这个大房子? “比起真正的有钱人还是会相形见绌,但在这座城市还算勉勉强强凑合着过,只是有些时候一个人住会有些无聊。”男人看着走进客厅到处瞧的女孩微微颔首说,“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洗澡吧?”女孩试着坐在沙发上弹了起来,伸手摸着软包沙发上的柔软触感,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到家的感觉...可她尽管知道这里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家,她只是一个借宿人。 “那我去帮你放水。”男人轻轻点头,并没有像京川舞想象中一样一进门就表现出那种急色感,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出人意料的平静和温和,让人想起谦谦君子这个成语,但君子可不会随便拎女孩子回家...啊,也说不一定,上一个拎女孩进屋的好像叫宁采臣。 据男人透露这间屋子的面积的确有300平米,如果算上阳台和附赠的面积的话一共320平米,一共打通了一个楼层里的两个房间修建的,屋子的主人是一个做金融风投的年轻单身汉,跟男人关系很好,只不过前段时间出国了就把房间借给男人住了,没收他一分钱,所谓三十三万日元的租金倒是确有其事,这间屋子的精装修和面积足够他值这么多价钱。 男人说他名叫大久保良一,让京川舞叫他良一就行了。 “良一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晚才回家。”浴室中,京川舞的t恤和牛仔短裤叠好着放在一旁的衣台上,超大的浴缸中女孩整个身子都潜在水里被热水泡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眯着眼浮在水面上,入眼到处都是水蒸气细密的水珠黏在白色的瓷砖上圆润饱满。 “我的工作很特殊,经常出差,所以我是不常住在大阪的,我以前一直在东京生活,只是最近有些事情才到大阪来了。”这是良一在这个话题上唯一愿意回答的京川舞的话,京川舞倒也觉得正常,毕竟简单的上班族可没法认识这么有实力的高段位朋友,在日本什么地方都是讲段位的,职场、学校、社会,段位之间隔阂严重,只有在相同水平层次段位的人才会结交相好,能跟金融风投的有钱人结交,想必良一先生的工作也应该不简单吧? 越是聊天京川舞就越发开始幻想这个名叫大久保良一男人的一切,单身,年轻人,住在超级大的房子,似乎有着很厉害但不愿意轻易透露的工作,个人感觉性格也挺好...这样的男人到了这个年龄身边还没有其他女人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难道他是一个对爱情充满仪式感和忠贞的痴情儿? 在泡得浑身有些发软后京川舞才意识到自己让浴室外的良一先生等太久了,然后又意识到今晚她可是要付出“条件”才能住在这里的,不知道是因为泡澡导致皮肤血液循环过快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不由得有些更红了,原本抗拒的心态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打开浴室门蒸气升腾天花板,裹着浴巾的京川舞小心地往外探头探脑,却没有看见在外面等着的大久保良一,只看见在浴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一条碎花裙子,不由有些发愣,拿起揉了揉又闻了闻,没有闻见其他女人的味道,感觉全都像是新的一样。 【这是我妹妹以前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穿上吧。】 这是留在衣服上的便条,京川舞取下便条后抱着这身吊带连衣裙又悄悄钻回了浴室里,再出来时已经光着湿漉漉的白净脚丫穿着那身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了,这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在家里由于有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弟弟的缘故,她从来不敢穿得太过暴露,都是用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这种露肩的连衣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极大的挑战了。 光着脚一路踩进了客厅内,京川舞才看见戴着围裙的男人正往桌上放着盘子,里面全是现做的香气扑鼻,颜色鲜艳的小菜,一遍木鱼花、菊花萝卜和红鱼子,她走到桌边看着上面热腾腾的饭菜有些不可置信,“良一先生独生还会做饭吗?” “以前经常帮妹妹做饭。”良一解下围裙说,“坐吧,先吃东西,其他事情之后再说。” 京川舞脸色瞬间又红了一下,但还是保持镇定自若地坐了下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我开动了,然后低头尝了一口木鱼花泡饭,在吃下第一口后立刻抬头看了一眼良一,随后再也没有抬头过了,整个客厅都只有她狼吞虎咽的声音。 而良一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看着她,时不时提醒她吃慢一些,不仅是主食配菜也很可口,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小口喝着,眼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等到京川舞咽下最后一口饭,小声地打了个饱嗝时,良一才开口说,“吃好了吗?” “多谢款待...真是美味,我都有些好奇良一先生你的职业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了!”京川舞擦了擦嘴小声说。 “家常菜而已。”良一摇头,把手里的水放在了桌上,“吃好了的话,现在我们就聊正事了吧。” “正事...”京川舞又咽了一口,不过不是饭菜而是唾沫,这下她的体温又再度升到了跟泡澡时一样的温度,连衣裙上的白皙脖颈也蹭得红润了起来看向了良一,“良一先生你是想在哪里...” “就这里吧。”良一说。 “这里?那让我收拾一下吧...”京川舞看向餐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有些呐呐地说。 “不用,为什么要收拾。”良一摇头。 “...唔,那好吧。”京川舞呜咽了一声点头,然后看着良一站了起来...天啊,这下她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可真高,足有一米八的样子,这个身高俯视着她简直像是野兽踱步向一只束手就擒的小白兔,慢慢地向自己这边靠过来... ------------ 第四百九十四章:缉捕准备 我真傻,真的。 京川舞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看着头顶吊灯的白色罩子心想。 早看到大久保良一先生如此的优秀,一个人单身,长相年轻帅气亲和力max,还曾照顾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活条件异常优渥...她就该猜到良一先生不是那种会捡失足少女回家乱来的人了...啊啊啊啊,可为什么当时自己会主动往桌上躺啊!平时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一想到一个小时前的场景,京川舞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枕头里藏住...良一先生看着桌上的他那个表情叫一个精彩,好像从未见过有主动往猪身上拱的白菜一样离奇,最后还咳嗽了两声说你如果想睡我可以带你去侧卧,那里虽然没有主卧空间大但你还是想在哪儿躺都能往哪儿躺... 后面京川舞才明白过来了良一先生其实并不是馋他身子,之前在街上遇到时带她回家所提出的“条件”也不是那种带颜色的“条件”。 “京川小姐是吧?”在第一次正式称谓时,良一甚至还叫16岁的京川舞为小姐,算是一种十分严谨尊重的做法了,“看来你应该误会了什么,我所说的‘条件’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而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工作上的忙。” “诶...诶?诶??”桌上早已紧张地躺好准备任君采撷的京川舞忽然就呆住了,双手捂住胸口小蛇一样缓缓缩了下来蹲在了地上脸上大些的尴尬和无助。 “之前你不是问我是什么工作的吗?可能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良一为京川舞拉开椅子让满脸血红的她重新坐好,自己也坐在了另一边掏出了一叠文件放在整理干净的桌上,而那叠文件也瞬间吸引住了京川舞的注意力。 “我想让你协助我抓一个人。”良一同样看向桌上的文件,那是一叠隔着很远距离抓拍照片,部分有些模糊,但少有的也十分清楚,可以清晰看见抓拍照片中主角的脸。 拍摄地点是一间出租屋,只是比起良一所在的三百平米的豪宅,这个出租屋就显得狭窄简陋了,脏兮兮的窗帘一角后昏暗的屋内露出的是一个男人的脸,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岁,感觉年纪跟良一差不多大小,但面相上却是有些天差地别,满是阴郁和狠厉,让人隔着照片都感觉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货,而良一接下来的解释也的确坐实了照片里的人就是个彻头彻尾坏人的身份。 “他是我一直跟踪的一个犯罪嫌疑人,性情十分狡诈,研究过日本的司法体系以及追捕程序,清楚懂得日本警视厅追踪嫌疑犯的所有步骤和过程,再加上反侦察能力强到难以置信,所以每次作案都可以甩脱警方成功潜逃...” “良一先生是警视厅的刑警?” “不,我不是警察,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有人委托我抓到这个犯罪嫌疑人,但这个嫌疑人实在太过于谨慎了,这些照片都是我隔着起码三百米远的地方拍摄的,一旦小于这个距离就有可能被他发现到,他的逃跑技巧算得上大师级别,在城市这种地形复杂人流众多的地方想要抓到他难度有如登天。” “所以良一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牵制住他,让他放下警惕和逃跑的打算。据我了解,这个犯罪嫌疑人好女色,性情怯懦,只要你能牵制住他我叫来警视厅的人将整个出租屋包围,断绝了他所有的后路,他就会乖乖走出来投降,根本不会有半点负隅顽抗的可能。” 京川舞愣了一下,没说话。 “说难听一些,京川舞小姐,我想请你当我行动的一个诱饵,我清楚无论我再怎么美化这个过程,都无法改变让你冒风险这个现实,但这个嫌疑犯的抓捕难度的确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让你一个未成年人去冒险,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么今晚在这里住下后明早你就可以直接离开,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良一颔首说,“你考虑一下吧,就算拒绝也无妨,明天这张桌上会留给你一笔车费,算是耽误你一晚上的损失费,你可以直接拿走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协助我逮捕嫌疑犯的话,另外也会有一笔足够你离家出走也能过得很舒服的价钱。” 在说完后良一就离开了,留给了京川舞一个人思考时间,倒是也坐实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京川舞图谋不轨的事实。 京川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满脑子迷迷糊糊的,可能良一以为这个女孩还在思考成为诱饵的危险,但他压根没会去想其实这个女孩还沉溺于之前主动躺饭桌上的误会而感到羞耻和脸红,之后的事情倒也是没怎么听得进去... 在夜晚起床上厕所时,京川舞还偶然看见了客厅阳台上抽烟的良一,对方在发现她后也只是隔着阳台和客厅的窗户点了点头没有进去,避免烟味在客厅里影响到女孩。 京川舞原本还想上阳台跟良一聊会儿天什么的,但对方却摇头了,举起香烟看着那被风吃东东烟雾大概意思是外面风大,不想让她着凉,自顾自地趴在阳台上抽完了那根烟后洗了个澡就回房间睡觉了。 一夜无话,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也只是一个晚上,京川舞就想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原本在路灯下男人提出“条件”时她就做好准备失身了,但现在对方却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请她帮忙做正确的事情,逮捕嫌犯...要不要帮助一个捡自己回家对自己没有歹心的会做饭、长得帅、温柔体贴、多金优渥的帅哥执行正义,这对于一个16岁的高中女孩大概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第二天早上,主卧的房间打开,良一走出来后就听见了厨房里的声响,走到客厅时就看见了手忙脚乱地往餐桌上端蛋包饭餐盘的京川舞,看起来这个女孩做早餐的手法并不熟练,但也笨拙得有些可爱,桌上的钱也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算是给了良一一个简洁有力的回答。 在谁也没说话,默默地用完早餐后,京川舞主动收拾了餐具,回到客厅时,就看见良一已经将一张地图和不少详细的文件铺在了桌上,还在仔细地整理着一些细节。 京川舞缓缓坐在了桌边,看着专心致志的良一的开口问,“良一先生做私家侦探辛苦吗?” “还行吧,这一行属于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活儿,谈不上辛苦不辛苦,只是有些时候会冒点风险,但大多时候冒不冒这个风险的决定权都在自己的手里,这属于个人的欲望管理问题。”良一说,“只有管理不住自己欲望的人才会失手,而失手则意味着付出极大的代价。” “良一先生为什么要做私家侦探?” “原因很多。”良一说,“主要是想做点正确的事情,就像是这次一样,受雇方是大阪警视厅,能让我感觉到我在做正确的事情,这样才能让我下半辈子的日子好受一点。”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京川舞敏锐地察觉到良一话里可能有更深层次的故事。 “没什么事情。”良一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是有关您的妹妹的事情吗?”京川舞问。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都是准确的,良一在听见她说的话后下意识抬头了,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着点了点头,“为了她我总需要做一些事情来缓解负罪感。” “......”京川舞也没有再问良一的妹妹现在在哪里了。 “我跟警视厅的人已经联系好了。”良一将几件东西放在了桌上吸引了京川舞的视线过去,在桌上分别放着罐状喷雾、一盒口香糖,一个小铁锁,以及一部手机,“这些东西你带在身上,我之后会告诉你他们每个的用法,这也是为了保障你人身安全做出的一些防范措施,就算犯人性格怯懦我们也得最好防御手段,不打无准备之仗。” “什么时候出发?”京川舞深吸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良一从照片堆中拿出几张便利店前抓拍的嫌疑人照片,放在地图上说,“今天中午。根据我的观察,嫌疑人生活看起来过得很拮据,每天中午的时候会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一份最便宜的盒饭,买完饭后他会要求便利店帮他加热,再带着加热的便当返回自己的出租房内食用。而在晚上的时候,嫌疑人就会出门寻找猎物实施犯罪,所以我们的行动要越早越好,越提前一步就能保证少一个潜在的受害者。” “我到时候该怎么做?” “这个嫌疑人很狡猾,所以出租屋的逃生出口还有另外一个,我趁着嫌疑人离开出租屋时潜入进去调查过里面的情况,在里面的卫生间里有一个窗口可以通向出租楼的后巷,后巷可以连接的其他巷口多如牛毛,一旦让他逃到了那里我们的追捕行动就难以为继了,所以我需要你用铁锁把那个窗口锁住,封死他的第二逃生出口,之后你按动身上手机我原本设定好的紧急报警电话,大阪府警视厅就会在五分钟之内封锁整个出租屋。” “五分钟,我该怎么拖延呢?”京川舞一想到自己要跟一个嫌疑人共处一室五分钟就感觉有些紧张。 “五分钟的时间看起来很长,但只要做好一些流程,那这五分钟就会显得特别的短,足够让你游刃有余地完成一切行动步骤。”然后良一从桌下提出了一个箱子打开,在看见里面东西的时候京川舞忍不住面红耳赤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 箱子里都是崭新的情趣用品,一件比一件大胆,只是看着京川舞都感觉自己脸在烧,“这些是...” “拖延时间必要的东西,你不会用到,但它们却可以用于伪装你的身份,你的身份暂定是****的女孩...如果你对这个身份感到冒犯我们可以再做思考更换其他比较不具有针对性的。”良一看向京川舞征询她的意见。 “不...就这样就好,这样最能取得嫌疑犯的信任吧?。”京川舞摇了摇头,内心给自己打了打气认真地说。 “我们的嫌疑犯的名字叫白石隆浩,男,年纪35岁,但保养得当的缘故看起来只有20出头,性格怯懦、多疑、狡诈,但对单独的年幼漂亮女性他主要表现出来的性格大概只有好色。” “在他离开的时候,你上楼敲门,直到他回来,看见你敲门的样子他会先入为主认为你并没有对他进行过任何调查所以不知道他的日常出行时间,减轻他的疑虑感,在看到你的长相和身材后他的欲望大概会被有效地勾起(京川舞脸红了一下)。”良一开始为京川舞进一步讲解详细的计划,“在成功进入他的房间后,你就向他进行有色服务的推销,打开这个箱子,让他自主进行挑选,并且特别嘱咐每一个项目都是需要特别加钱的...正常人在这种选择上都会难以取舍,在他精心挑选的时候你就借口要去上厕所和私处清洗,随后就能有充沛的时间进行对卫生间窗户的封锁,以及按下手机准备好的第一个紧急呼叫号码,通知警视厅来人。” “如果他特别...着急呢?”京川舞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个色鬼弟弟问。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如果他急色的话你有两种选项。”良一举起了桌上的喷雾和口香糖,“一个是特效版防狼喷雾,对准脸部使用,嫌疑犯会在十分钟内无法睁开眼睛呼吸困难,另一个则是糖状的强效镇定剂,告诉她在行事之前必须吃下一颗保证口气清新,这个理由很能让人信服,而镇定剂服下后会在一分钟内起效,他会睡得像死猪一样只等着警视厅的人上门缉捕。” “良一先生准备得好全面啊。”京川舞拿着口香糖铁罐和防狼喷雾两眼发光,喷雾还算常见,但这镇定剂对于她这个女高中生来说就显得十分高级了。 “你是诱饵,担任任务最危险的环节,我再谨慎也不为过。”良一点头说,“我全程会在出租屋下的便利店里伪装成客人,如果有特别的意外,你可以按下手机第二个紧急呼叫按钮,我会在一分钟内冲到楼上破门营救你,缉捕可以失败,但你一定不能出事。” “我知道了。”京川舞握紧口香糖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帮助良一先生成功完成抓捕的!” “多谢你的合作,我想有你的帮助这次行动一定会特别顺利。”良一看着京川舞的样子轻轻点头,“我给你准备了一身另外的衣服,如果没有问题,现在你就可以进屋更换,我们在十分钟后出发去踩点,带你先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 第四百九十五章:Tamao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迎客门铃响起了,窗外淡淡的阳光洒在门口红色的迎客脚垫上,街上少数的车流声被新鲜的空气带进了店里,和着走进店里的还有一个穿着咖啡色工装衣裤,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后尚未梳剪的长发从开口里支了出来,看得出这个男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过自我打理了。 柜台后穿着职工服戴着帽子的两个店员齐声说,欢迎光临,其中一个女性店员在看到走进来的有些低垂着眼眸显得精神头不足的男人后眼睛一亮又说,“先生,您又来了啊?” “おす(早)。”男人头都没抬随口答应了一声。 便利店里闲静一片,不像大城市的超商,这座小城的便利店总是这样,小彩电视挂在墙壁上放着千篇一律的肥皂剧和电视广告,货架之间的客人们保持安静地进行着货物的挑选,购物、结账都不打扰到任何人...所以男人喜欢来这里购物,几乎每天都来,比起打扰到别人,他更在意的应该是别人不要打扰他自己。 “不早了,现在已经中午啦,今天还是一样吃便当吗?这样很不营养啊,偶尔也要自己买菜做点新鲜的菜色啊!”女店员双手撑在柜台上探出头看着面前经过的男人笑着说,在她身旁的男店员见着男人走过似乎有些敬畏地往后缩了缩。 “没时间做,很麻烦。”男人随口简短地应了一句,从路过的柜台旁拿了一个购物篮走向了便利店里面转角消失不见了。 大概这是这家便利店唯一让人有些感到麻烦的地方了,那就是女店员异常的热情,热情得让人有些不自在,但忽略了这个问题这便利店依旧能在男人心中打八分,顺带一提永远无法超过的十分是无人超市,因为在那里就连付账的必要交流过程都可以省略。 “...什么啊。”柜台后的男店员看着男人的背影走远了才敢小声地嘟哝一句。 “什么什么啊?”女店员听见了同事的抱怨,扭头看向他问。 “那个态度啊,美嘉你不觉得这个人一直都有些奇怪吗?”男店员小声说,“每天中午都来买便当,那么邋里邋遢,一直住在隔壁那栋烂楼的破出租屋里,面相看起来也有些凶恶,感觉不是什么好人啊...” “凶恶吗?好像是有点吧...”女店员挠了挠脖颈,“但我感觉他是Tamao那一款的诶。” “Tamao?”男店员满脸问号。 “Serizawa Tamao啦,(芹泽多摩雄),山田孝之出演的电影角色,你没看过那部电影吗?”年轻的女店员看向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同事,对他的阅片量持怀疑态度。 “额...我平时都在打PS游戏。”同事显得有些尴尬,时不时瞅向远处在冰柜食物区前徘徊认真挑选的男人背影,心里寻思着现在像自己一样的“亚撒西男孩”(指日漫模板式温柔男主角,如上条当麻和灶门炭治郎)已经不受欢迎了吗?大家都喜欢痞帅一些的坏蛋类型? “但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啊,总感觉跟那种吸东西的坏人一样。”同事使劲压低声音说,“在旁边的那个楼里面很多住户都反应有一些社会上不好的人在里面来往啊,而且这都是最近一两个月发生的,这个男人不就是这段时间搬进来的吗?我其实都有点怀疑他在背地里悄悄在贩卖那些不好的东西!” “不可能啦,那种吃不好东西的人不会有他那样的战斗力的!Tamao可是在铃兰中被称为百兽之王的男人啊!”女店员抬起手臂撸起袖子做了个秀肱二头肌的动作,只是纤细的胳膊上并没有什么肌肉,只能显得她这个动作有些可爱,“但其实最关键的是还是他很穷诶...每次都买389円的便当,如果他真的是做坏事的话就不会那么落魄了...” “不要在电影电视剧上代入太深啊美嘉!”男店员有些发晕,不想看见自己的乖乖同事接触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不是代入啦,我之前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他在街上打架,一个人可以打三四个混混,徒手就干掉了拿着棍棒的那些无赖,真的超勇的。”女店员放下手,“所以之后我才对他有了关注,虽然他每天都来买便当有些不太注重生活品质,但只要有一个女孩子愿意照顾他一切大概都会好起来吧?” “喂,美嘉。”男店员感觉到了危险...这是男人在择偶权上的天然警惕,虽然他对自己这个漂亮乖巧的女同事还没抱什么正式的追求心态,但现在大白菜有种要翻菜栏的感觉总不是什么好征兆,起码你翻菜地也得是为了一只健勇英俊的豪猪啊,找这么一个萎靡不振的家伙总会让他感觉自己输得很悲催,不那么服气。 “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他来这么久了你应该还没和他正式搭上话吧?他每次都对你和我爱答不理的,感觉是社交障碍症啊,这种男人最难搞了。”男店员试图拉开一点女同事跟店内怪人常客的距离。 “我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女店员坐在柜台后撑着脸,望着保鲜柜前低头掂量着手里两份便当进行抉择思考的男人背影说,“一会儿问问吧。” “他不会理你的啦。”男店员说。 “是不会理你啦,你没发现吗?我们两人这一两个月以来找他聊天,他从来都没有回答过你,但却经常回答我,虽然都是那么惜字如金,但好歹也算是正面跟我说话过的。”女店员骄傲地挺了一下没什么规模的胸部,毕竟才毕业的临时工想要完全发育还得要几年,但男店员还是把脸别开了,又小心翼翼地用侧眼去偷看。 “只跟美嘉你说话不就代表他只是个单纯的闷骚孤僻色鬼啦,说不一定还偷偷叫失足女孩子去他家上门服务,说不定还在电车上悄悄骚扰其他女孩子!”这句话男店员只能在心里默默想了想,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的话实在太具有恶意了,可能造成的后果他无法承担...他只是个店员而已,没资格去挑捡批判自己的顾客,就算顾客真的是毒虫或者黑道,每个月都来他们店提供营业额,他就得持续保持着营业微笑乖乖完成自己的职责。 在两人聊天之际,店门又被推开了,又一个客人走了进来,欢迎光临再次喊起,等到客人走进便利店里面后,女店员又看向男店员说,“你肯定在嫉妒Tamao啦,我看得出来。” “嫉妒?我可没有嫉妒啊。”男店员矢口否认,“我怎么会嫉妒他那种人。” “看外表判断从来都是不靠谱的啦,万一他在看起来凶恶,实际上也特能打的背后其实是个爱狗爱猫的超级温柔好人呢?”女店员歪头看向远处挑选好便当走来的男人说。 “这种情况少得可怜啊。”男店员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到男人走来后脸色立马绷紧了,嘴上不言半语,心里甚至都没怎么敢浮起之前一样对别人的恶意揣测。 “今天的午餐是‘多汁炸鸡块便当’吗?看起来您很喜欢这个口味的便当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和前天您选的也是这一款的便当,不过刚才我看您也拿起过‘幕内便当’看吧?那其实也是一款不错的便当,价格一样,里面的菜色也特别丰富,从天妇罗到烤香肠都有,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新的口味呢?”女店员娴熟地拿过便当扫码打票,侧头看向男人进行了每日一次的搭话时间。 “...麻烦加热。”男人没回答女店员这个问题,只是提出了自己不知道提出过多少次的话了。 “是因为种类过多的缘故吗?让你不敢尝试新的东西?” “麻烦加热。”男人重复自己的话,只是说得语气重了一些。 “好的,麻烦加热。”女店员随手就把便当丢给了身旁的同事,抱着手看向面前的男人,目光以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看着他,而男人也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放入微波炉的便当对女店员的视奸完全没有任何反馈。 “先生...请问你喜欢狗吗?”女店员思考了很久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男人缓缓扭头看向她,然后说,“不喜欢。” “那你喜欢猫吗?” “不喜欢。” “如果非要让你在猫和狗之间选一个你选什么,啊,两个都不选是作弊的行为哦!” “猫。” “哦?!为什么?” “因为猫会比狗安静,话不会很多。”男人淡淡地说道。 女店员无声被杵了一下,刚好微波炉三十秒加热时间到了,遂灰头土脸地转头过去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在把便利店递给男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您都来我们店里这么长时间了,见面都不下几十次了吧,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关心这个问题?”男人收起便当提起塑料口袋,多看了一眼年龄大概在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店员。 “就是好奇啊。”女店员双手按着柜台嘿嘿笑了一下耸了耸肩,“现在年轻女生里颓废风的大叔更比温柔阳光型的型男更吸引人诶!你不知道吗?” 男人就这柜台后女店员身后货架上的镜子反光看了一眼里面戴着鸭舌帽精气神糟糕透顶的自己,什么也没说,把一把零钱从裤兜里抓出放在了柜台上,转身就走向了便利店的大门。 “果然失败了啊。”女店员叹了口气,按住手臂做了一个简单的拉伸动作叹了口气,但立刻又振作了起来,弯腰向走出店门的男人大声喊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 第四百九十六章:援 从便利店出门,街上车流不断,远处十字路口红绿灯跳转,骑着自行车的行人站在斑马线的尽头远远地望着另一边的人群,在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中午大好的阳光,晒得人的皮肤都显得是晃眼的白色的,黑色的影子打在地上直得像电线杆,绿灯亮起后一走动起来,影子互相交错来往,偶尔注视发呆太久,就会情不自禁让人产生一种夏天独有的晕眩感。 男人出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后沿着马路边围墙打下的阴影走,半个身子裸露在阳光里,鸭舌帽遮下了大部分的太阳给他的脸上遮上的一片黑色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手里提着便当的塑料袋藏在阴影里免得被温度晒变了质。 他住的地方离便利店很近,在直行不过两百米后就走到了,身旁的墙壁也到了尽头,转角往右里面是一片阳光暴晒的大片开阔黄土地,地面坑坑洼洼的,就连水泥地都没铺,到处可见易拉罐和白色垃圾,是个连环卫工人都懒得去处理的境外之处。 在开阔地的深处屹立着一栋有些年生的四层居民楼了,裸露出来的红砖和灰泥的墙面色差对比刺眼夺目,整个外在墙面斑驳得就像老女人浓妆艳抹也救不回来的脸。 跟它的相貌一样,它的年纪在建筑中也算得上是半只腿入土的失修老建筑了,二十年前有人就在这里看过它,一直带到了日新月异的二十年后。其实早年大阪城市规划局那边也说过要拆了这栋楼,文件差些都批下来了却从中受到了阻挠,好像说是拆迁赔偿谈不拢,搞得上面想搞钱的人有些冒火,所以就想来硬的,但后来又发现这栋楼的主人背景比想象得更要硬,似乎涉及关西黑道里顶层的关系,硬到一半忽然就萎了。 据说当时摆锤都开到楼面前了,又灰溜溜地开了回去,居民楼的主人更是一双人字拖站在大楼顶部,风吹得花衬衫在身后招摇如旗,看着吊锤开到自己面前,以睥睨之势横扫下面戴着安全帽的施工人员,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通电话后,一脚踩在吊锤上面指着大街说了一句哪儿来滚回哪儿去...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也可能是当时两边在谈条件时话说得太死了,没留什么回转的余地这栋楼和这片地就这么空下来了,好十几年都没有相应的规划,这栋楼也跟着这片地一直荒废着,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人,有歌舞伎町上班的女陪酒,也有牛郎店不怎么混得开还在熟悉业务的牛郎,更多的还是保守社会毒打的社畜和临时工们。 大家住在这里都像是跟这片地和这栋楼一样暂时烂在了这里,也不知道会烂多久,可能一烂也是十几年,也不知道是里面的人先熬不住死了,还是这栋楼先挨不住失修被某场小震给震垮了。 男人从黄土地的垃圾堆中精准地找出了一条里面住居民楼的住民人为开出来的小道,慢悠悠地提着自己的午餐穿过开阔地走到了楼下,一边摸钥匙一边上楼,楼道里墙壁上全是涂鸦,从颜色服务的小广告、假证件制作网站,到红漆刷的“XXX不还钱我杀你全家”应有尽有,精彩得像是后现代艺术的绘图。 男人一直上到三楼,他住的地方在1303,一个在大楼里也没什么特色的房间,左边邻居是一个柏青哥连锁店的员工,工作时间可以称得上是披星戴月,起得比赌客早睡得比赌客晚,每天黑眼圈比熊猫还浓厚,经常跟邻居开玩笑如果看见他门口垃圾哪天没丢,那就可以直接报警了,因为他多半猝死在了房间里。 右边的邻居则是居酒屋陪酒的女人,年纪奔四了,浓妆艳抹,家里堆满了酒瓶子,经常开男人玩笑,说他长得挺凶的,要不要考虑去居酒屋找个保安的活儿,只要跟她玩一晚上,她就把男人引荐给居酒屋的店长...男人没搭理她,她也对此没什么反应,撩笑了几句就进屋继续喝酒了,如果说柏青哥店的小哥以后会死于过劳,那么这个女人大概就得死于酒精性肝炎了。 其实在左右邻居的眼里,比起他们随处可见的工作和身份,住在1303的男人倒是更加富有几分神秘色彩,因为没人知道男人的工作是什么,他们最多只知道男人每天晚上都会固定时间出门,又在凌晨回来,身上从来没有带任何公文包一类的东西,空手而出,空手而归,可却意外地从未拖欠过房租(着在这栋楼里是一件挺稀奇的事情),但生活过得又十分拮据。 不少人猜测他是混黑道的,但感觉虽然近几年日本的黑道落魄了,也不至于落魄到男人这个程度,又有人猜男人干的事情肯定不光彩,但又没什么证据。 在各扫门前雪的这块地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倒也是常事,好奇归好奇认真想打探的事情倒也是从来没有发生,最多路过1303门前往窗帘拉得紧得要死的窗户里瞅两眼,反正也看不到什么,只能让好奇心一直保持新鲜,活得像烂泥一样的生活里保持点新鲜感总是没错的,毕竟总要有什么驱动着你每天从30平米的房间里爬起来不是么。 男人从楼道上了三楼,一边摸钥匙一边走向三楼的露天走廊,但还没往外走几步他就把脚步放慢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房间前站着个人,正贼眉鼠眼地往自己的窗户里瞅着,就差把脸贴上去了。 其实贼眉鼠眼这个词并不是用得很好,形容面容奸诈之徒用这个词才算贴切,可现在站在1303前的家伙长得并不狡诈,反倒是漂亮得让人有些意外...从露天走廊外照入的大片阳光来看,那是个女孩,年纪不怎么大的漂亮女孩,脸上画着淡妆,穿着一身不知道哪个高中的制服,风吹过她的衣摆撩起露出下面白嫩的细腰皮肤,双手在面前提着一个箱子,正一脸紧张地反复垫着脚进行深呼吸。 “......”男人站在阴影里注视着这个女孩足足数十秒,在对方准备动手敲门的时候,最后才迈出步子走了出去,一路走到了女孩身边。 女孩在敲门的手还没砸下去前,就发现了男人的到来,眼睛一亮后强行压下了之前表现出的那点紧张,后退了几步让出了门前的路,看着男人摆出一副笑脸说,“请问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男人压根没有回答女孩,单手翻着钥匙串找到房门的钥匙插进锁孔扭开了,提着塑料口袋就走了进去,女孩还没来得及搭下一句话,才上前半步那扇门就砰的一下摔在了她的脸上,门风和巨大的声音砸得她的脸有些僵硬,发丝在耳边飞舞又落下。 女孩站在1303的门前尴尬了足足有半分钟,太阳晒着她的后背有些发麻,好不容易她才整理好了思路,举起手再度开始敲门,敲了足有了一分钟整,门才打开了。开门的还是那个男人,这时正端着才吃了两口的多汁炸鸡块便当盯着她,还是没说话,但那阴翳的眼神却让女孩紧张得有些找不着北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出了自己的开场白,“那个...我听说这里的人压力都很大,请问先生需要上门的压力排解服务吗?” “......”男人嚼着嘴里的鸡排,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鹌鹑一样的女孩,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这个女孩是新手上路,套话都学得特别尴尬,因为男人清楚真正熟练的援住交际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只会约你去隔壁一家新开的咖啡厅坐一坐,你如果拒绝就会委婉地表示在你家里喝咖啡其实也是一样的,然后后面就顺理成章起来了... 女孩站在门前感觉对方的视线针扎一样落在自己身上,太安静了,这个男人预想中的反应跟她想象的几乎天差地别,整整一分钟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得她浑身难受发毛,想要转身逃走,但心里的执着和跟别人的约定却让她坚持住了这种窘境的压迫,努力地站直了身子,似乎想要那发育不这么完全的胸部吸引住对方的视线。 “你多少岁?”终于,男人开口了。 “16岁。”女孩立马抬头说道。 良一先生是嘱咐过她的,一旦对方问询自己的年龄就回答真实的年龄,学校和家庭问题她都可以直接套用自己的模板,因为没什么比现实更能说服人的了。 “名字。” “京川舞。”女孩说。 “16岁?” “是的...我现在就在电视大楼那边的那所女子高中读书。”女孩扭头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方向说。 “本地人。” “是的...” “为什么来做这个?” “额...”京川舞瞬间被问到了,因为男人的这个问题超纲了,嫖客会问小姐为什么会下海吗?大概是会的?但她委实没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憋了老一会儿才憋出来个,“我离家出走了...没钱。” “没钱就去便利店打工。” “我没有相关证件,便利店的老板不收我...” “那也不该来做这个。”男人说,“第一次?” “是的...”京川舞吞了口口水,“朋友推荐我来的。” “男的女的?” “男的。” “箱子里是什么?” “道具...” “朋友提供的?” “是的...” “那你的朋友真该被打成水泥柱沉湾。”男人说罢后端着饭盒面无表情地转身关门了,“如果你住在更远的地方我已经报警了,既然你就是本地人那就滚回去读你的书吧,这一行不适合你,也不适合任何女孩。” 然后啪一下,门又摔上了。 自己被拒绝了? 京川舞呆住了,站在原地又被同样的门摔了一次,这跟剧本里写的不一样啊,按照剧本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出租屋的厕所里封死第二个安全出口了,而这个男人也应该沉迷在箱子里的各种床上小道具里...可现在她连门都没进! 不死心的她,又咬着牙敲门,这次她只敲了几秒钟门就打开了,她正想抬头露出笑容继续推销自己,但话还没说得出口脸颊上就挨了一巴掌,差点把她扇到了地下,阳光晒在脸上的红印子上火辣辣地疼。 “让我在对你感到恶心之前滚吧。”看着后退几步的女孩男人淡淡地说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该在学校里念书,而不是离家出走来做这些,跟你一样年纪的女孩有很多想读书都没得读,你反倒是跟她们抢活儿干了?” “我...”京川舞挨了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差点哭出来了,还没辩解什么面前的大门又给摔上了! 她呆呆地站在阳光暴晒的走廊里只感觉自己委屈得要死,想哭又找不到哭诉的人,晒了一会儿太阳冷静下来一些后摸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联系人啪啪啪打了一条短信过去,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在一分钟后她再度收到了来信,短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也给了她一个解决当下窘境的办法。 “继续敲门,这次直接叫他的名字。” ------------ 第四百九十七章:白石隆浩(二合一) 咚咚咚。 “白石先生。” 咚咚咚。 “白石先生。” 咚咚咚。 “白...” 京川舞站在1030的门外一边敲门一边喊,在她喊到底三遍的时候门打开了。 男人打开门,门后抬起手还准备继续敲门的京川舞立刻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男人注视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谁告诉你的这个名字?” “您的房东告诉我的...我朋友跟这里的房东挺熟的,推荐给我了几个有足够财力的客人,您就是其中之一...”京川舞解释说。 “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男人再度问了一遍,注视着京川舞的眼睛,这个女孩眼里只有躲闪和茫然无措,继续重复了一遍之前自己的说辞,“您的房东告诉我的...” “我的名字是什么?”男人打断了京川舞的话问。 “白石隆浩?”京川舞下意识说。 男人眼神瞬间就锐利了起来,锐意得让京川舞看不懂了,他飞速走出了房门,掠过了京川舞,站在了露天阳台上眼神如炬一般扫射向住宿楼外的开阔黄土地,整个场地机会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远处的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完全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而就是在他排查周边环境异常的时候,在他身后京川舞忽地就溜进了他的屋子里,他转身伸手只蹭到了这个女孩的短发,其实他完全可以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的,但最后却是松手了没握紧,让这个女孩钻进了大门后。 “喂!”男人一步三回头看向阳台外,眉头紧皱着,但却也不得不去处理这个泥鳅一样滑溜的女孩,他房间里有太多东西不能见人了。他快速走进了屋子,男人站在门口就看见京川舞呆呆地站在前面不远处,也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女孩正注视着房间最深处的那面墙壁,在墙壁上铺着一张大阪府的地图,在地图上又全都是剪下的报纸和照片,也有少部分涂鸦似写着一些单词和问号的便条,全都有规有矩地用图钉钉在地图的各处,红色的签字笔在地图上连线着这些线索将之一个又一个串联起来,画出了蜘蛛网似的图案。 她在发愣了数秒后又看向了屋子的其他地方,这间屋子很小,约莫只有五十平方的样子,但在这栋住宿楼里应该算是比较大的了,装潢一如既往地烂,一眼就能看见污渍最里面那张全是铁锈和污渍的洗手台,地砖拼接的缝隙大得能塞个人(夸张),冰箱比迪士尼的小矮人还要矮,没有空调只有积灰的电风扇。 至于住户本身的整洁问题,这间屋子大概没什么整洁,地上到处都是啤酒罐和吃剩下外卖的塑料口袋,水槽里蓄着水泡着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衣服,窗户密闭的缘故空气里感觉有股怪味儿...整个的房间环境完美符合电视上曝光的尼特族的形象。 京川舞不知道1303房间里住着的男人是不是尼特族,但她知道尼特族肯定是不会有放在茶几上的那些凶器的。 一排立起的钢芯子弹一字排开,黢黑的弹头折射着门外射入的光线泛着冷意,一把金属质感强烈京川舞认不出型号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是真家伙的手枪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放在桌面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带尖刺的指虎可以想象这玩意儿打在人脸上能瞬间给脸颊开四个整齐的血洞,喝水都得侧漏。 最扎眼的还是那一把带锯齿的匕首,下面垫着一张染着褐红色的白毛巾,昭示着这玩意儿就近的日子才开过荤,刺目的血红比什么都让人心惊,佐证这些玩意儿都不是买来好看的,而是要实际用到的。 咔擦。 背后响起了锁芯扣死的声音,随之消失的还有照亮室内的太阳光,京川舞惊然回头,发现门口的男人已经把门关上并且锁死了,随手打开了室内的白炽灯,小小的屋子内两人隔着不到三米远的距离对视着,彼此之间的空气骤然就紧张了起来,像是一脚踩进了泥潭中。 “箱子放在地上,不要打开,离箱子超过两米远,不要做任何我认为有危险性的动作。”男人面无表情地伸手到了自己的后腰,摸出了又一把枪上膛,而这把枪的口径明显比桌上的还要大许多,他看向京川舞的眼神冷到了极致,就像砧板上的鱼眼里倒影的刀子没有任何情感。 ...这就是所谓的性格怯懦,没有伤害性吗? 看着男人冷厉的眼眸和桌上的凶器,京川舞快要哭出来了,只觉得自己手和嘴唇都在抖,脑袋麻木一片只能听从男人的指示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我现在只问这最后一遍。”男人右手握着枪,靠近了窗户,左手手指轻轻拨开窗帘,右手袖子里抖出一片锋锐的刀片按在枪管上,当做镜子观察外面的情况,余光也时刻注意着京川舞的动向。 ...在这一刻这个男人身上的颓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京川舞在电影里看过的那些杀手特工一样的精锐和冷厉,浑身紧绷,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简短干练,眼角的冷光像是刀刃一样切得人眼睛生疼。 “道具...” “你检查过吗?” “检查?” “这个箱子是别人交给你的,在交给你之后你打开检查过里面的东西吗?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个箱子装着一枚炸弹。”男人说。 “炸...炸弹?”京川舞脸色僵住了,感觉到了一阵恐慌,立马解释,“良一现先生不会这么做的,箱子里只是普通的道具而已,我在离开的时候还特地打开看过!” “你确定?”男人收回手,把房门的内锁一起锁上了,这个动作让京川舞更加紧张和恐惧了,她意识到了情况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或者说事实的情况压根就没按照过她的预料进行过! “我现在就可以打开给你看...”京川舞蹲下身子想去开地上的箱子,还没蹲到一把她就听见了男人把击锤搬下的声响,动作滞住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 “我说过,离箱子远一点。”男人说,在京川舞照搬的同时,他左手打开了窗户的锁推开一半,三步上前抓住箱子的把手回身就从打开的窗户口猛地丢了出去,箱子飞出走廊外直直落在了楼下摔得砰的一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京川舞被男人的神经质弄得更加害怕了,这哪里是个胆小好色的强奸犯啊...这根本就是一个被害妄想症的神经病!谁知道神经病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谁让你来的。”男人说,“我要实话。” “我...我真的是一个人,朋友介绍我来做你生意的。”京川舞带着哭腔说。 男人凝视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没有要改口的意思,闭上眼睛思考了数秒,然后睁开说,“把你身上带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有一件算一件全部。” 京川舞正想说自己没带什么,但发现枪口逐渐有扬起对准她的意思,立马就老实下来了,她有种预感就算这个男人不开枪也会给她一点苦头吃,想来桌上那把见血匕首的受害者也正是“一点苦头”的受益者吧? 防狼喷雾,口香糖,一部手机,还有一个黄铜小锁。 “解释每一件东西的用处,解释不出来后果自负。”男人看着桌上的四样东西摆了摆枪口。 京川舞不断分泌着口水又咽下,指着四样东西磕磕巴巴地介绍,“做生意时害怕遇见坏人准备的,做生意时保持口气清新,我的手机,还有...” 说到黄铜小锁的时候她忽然就哑住了,半天想不出合理的解释,而男人这时也冷不丁地说,“锁总不是用来锁你的贞操带的吧?” 京川舞脸涨得通红但怎么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援住交际的少女带个黄铜小锁是哪门子意思?这换谁来解释谁也解释不通好吧?总不能说自己在援姣的时候还兼职开锁匠?这离谱程度堪比踢足球带榔头解释自己是个修车工人。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卫生间,又看向了黄铜小锁大概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 他伸手拿起了四样东西里的手机,按亮屏幕后滑动解锁,打开电话簿里只看见了一个联系人躺在那里,名字是“大久保良一”。 男人侧了侧头看向京川舞,拇指按下联系人拨通,把手机放在了耳边,在十秒的等待时间后电话接通了。 “......”男人没最先说话而是保持了沉默等待对方开口。 电话对面在安静了数秒后才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是哪位?” “总之不会是你想象的那位。”男人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数秒,然后才开口说,“她失败了?” “如果你多少带点脑子就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手段来杀我。”男人拿着手机淡淡地说,“箱子里是炸弹?” “不是,如果是的话就太过招摇了,影响会很恶劣给我也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既然这段时间你找我找得那么辛苦,那么你也应该是知道我的为人,我凡事都很低调的。”对面的人轻笑说。 “用怯懦来形容应该更好一些,我撵了你两个月你终于开始坐不住了?让我猜一下,是我昨天在那家地下赌场里找到的线索足够把你挖出来了,你才决定主动出击了吗?”男人说,“只是利用花言巧语控制高中女生来进行试探,把无关者推入局内,你的做法可真是够令人作呕的。” “别说你没有过想用女人来诱惑我入局的想法?”对面的人笑。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但绝对不是这种手段。”男人说。 “我们都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猎物跟猎人永远都是隔着一片森林的,两者相遇只有一方死亡作为结局,所以我已经很极力地在避免这个场面出现了,这算是我的一次警告,不要在追我了,我不是没办法处理你,我只是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手机那头的人淡淡地说。 “怕引来更可怕的猎人?”男人嗤笑道,“用一个未成年女生作为‘警告’送到我的门前,我大概也猜得到你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像你这样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清楚鼠道却也只能在臭水沟里苟活。” “高尚者有高尚者的墓志铭,卑劣者有卑劣者的通行证。”手机对面的人叹息,“你在明面我在暗面,你的情报我了若指掌,所以相对的我想弄死你太容易了...只可惜你妹妹走得早,不然今天这件事其实更容易解决的。” “......”男人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出现过一丝变化。 “我以为你会更生气一些,但看来时间的确能改变一个人啊,大久保良一。”手机那头的人说,“这能代表我可以认为你会更理性地看待我提出的条件了吗?” “小目町别墅区的A栋3单元?”男人说,“地下赌场的男人告诉我,他们的老板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出现过了,而他的住处却在最近被人发现有灯亮着的情况,我今晚原本是准备带着礼物去摆放那里的临时住客的。” 京川舞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但却能听见男人说的话,在地址被爆出来后她下意识就看向了桌上的子弹和凶器,意识到了话里的“礼物”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是没得谈?”对面的人笑意逐渐少了,看样子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迟行动一天就会面临一场凶多吉少的夜袭战,他通过一些手段了解大久保良一够深,自然也知道如今的这家伙对待犯人手段狠厉到了哪种程度...说是他其实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也不为过。 “你越是谈和,越是威胁,就代表你留下的线索和尾巴越来越多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就连我这个三流的侦探都能找到你住的地方,那么更专业的人士想找到你就更简单了。白石隆浩,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罪犯,就算你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也不代表你破而重生了,下三滥永远都是下三滥,你会被抓住的,就像以前本家的人在妓汝的床上抓到你一样。”大久保良一拿着手机平静地说。 “那我们拭目以待?”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逐渐冷下来了,“你的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希望你别被人抓住了,或者在抓住你之前乱枪把你打死了...你现在可以看看你的窗外。” 大久保良一微微皱眉,拿着手机靠近窗户边,隙开窗帘用手机屏幕的折射看向外面,但却什么都没发现,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余光忽然看见身后一直呆呆站着的女孩动了,扭头过去就看见那个女孩向自己扑了过来,脸可劲地往他的脸上凑似乎是想给他一个热烈的吻?这个操作实在给他弄不会了,一巴掌就按在了这个女孩的脸上,脚下一扫就把她放翻在了地上摔得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说实在的,大久保良一,如果你不是因为把钱都拿去做无聊的慈善穷了一些,长得也太过凶恶了点,你的身份背景和性格倒是的确很适合用来骗女孩子的,就像你现在面前的这位一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白石隆浩听见了手机里出租屋的异响再度重新笑出了声音,像是计谋得逞后止不住地在喜悦,冷笑着说,“骨、血、角里,黑市上“血”是最难弄到手的资源,但好在我有一票自称猛鬼众的很有势力的朋友帮助我,所以接下来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大久保良一正想说什么,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地上趴着好长一段时间没发出声音,也没起得来的女孩,又看向了桌上的口香糖罐。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冲了过去拿起嗅了一下,立刻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异香味...里面放着的根本就不是口香糖,而是另外的其他药物,具体是什么他难以分辨,但从刚才女孩主动要热吻自己的动作来看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奸诈如电话对面的人真的会把真正的杀机依托在一个未成年女孩的身上吗?别说是一个女孩了,就算是一个成年壮汉想要亲吻他大概都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牙齿够不够用。 大久保良一想到了什么,立刻把地上的京川舞翻了个身,就在他接触到对方的皮肤时发现这个女孩在短短半分钟时间内体温居然急速飙到了烫手的程度,眼皮下的瞳孔甚至开始失去了聚焦,意识开始濒临涣散。 他用拇指按开女孩的下巴露出里面的舌头上血红一片,像是喝下脱色的西瓜汁,再联合之前电话里白石隆浩提到的“骨、血、角”,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京川舞到底吃下了什么麻烦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在窗户外刺耳的警报声骤然拉响了,尖锐地像是要撕破天上的阳光,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往着这边靠来,黄土开阔地深处的出租楼前一辆又一辆的警车疾驰而来停在了外围呈扇形包围住了这栋居民楼,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厢式警车内冲出,手持着防爆盾牌和荷枪实弹排队等待指令,拿着喇叭的警局局长亲自下车靠在了打开的车门后进行起了照例的劝降喊话, “这里是大阪警视厅,白石隆浩,你已经被包围了,请你立即释放手中的人质投降,争取法律上的宽大处理...” 在街道远处,警戒线后电视台的记者也在开始聚集的民众前开始讲解情况,更远的地方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由远至近传来,在大风狂吹的机舱里魁梧的特警队长厉声跟队员训话,告诉他们见到犯人直接击毙不需要留情,根据匿名举报者在屋子里还有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受到了人身威胁,不能再让民众多接受一厉凶杀案了,怎么也要把人质完好无损地抢回来! 出租屋内,大久保良一看着地上身体逐渐开始发生进一步异变的京川舞沉默了数秒,大概明白了这场针对自己的死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听到猛鬼众三个字后,他大概就明白了白石隆浩搞到自己个人信息的手段了,他也不怎么稀奇反倒是挺高兴见到老朋友将这趟公差变成了私人恩怨,对于私人恩怨他永远都报以百分之一千的兴趣和热情,而驱动这些热情的往往都是曾经抹之不去的仇恨。 他走向了桌上一把把一字排开的子弹抓进了手里,拾起武器一边装填,一边转身走向了床前伸手就扯下了床单将地上浑身发烫昏迷过去的京川舞绑在了自己的背上,在万事俱备后楼下也开始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和一路上想要推门出来却被强行顶回去的住户的惊叫声。 “...真是有够麻烦的。”全副武装过后,良一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昏迷脸色血红一片的16岁女孩,仿佛想到了别的什么人似的,缓缓把头别开看向窗外的影影绰绰轻声说道。 ------------ 第四百九十八章:逃亡(真·二合一) 警视厅特殊急袭部队,英译Special Assault Team,简缩为SAT,日本这个国家的中坚反恐力量,成立于1977年,人数大概一直控制在300左右,精锐中的精锐,常年分于不同的小队驻扎在东京都、北海道、大阪府等重要地区,而今天为了缉捕出租楼内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足足三个小队一齐被调集在了一起行动。 全副武装的SAT特警们分成两列拍在1303号房的大门两侧外,每个人手中握着的长枪都已经关了保险,弹匣里全是清一色的实弹,队长站在房门边抬起手,所有人都抓住枪柄屏息等待指令,大门旁蹲着一个技术员手持生命探测仪贴在门板上,屏幕上显示着两个跃动的红点,他回头看了一眼队长,队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还不是时候。 楼外的劝降喊话依旧在继续,谈判专家还在路上,整个大阪府警视厅以最高规格批准了这次行动,局长的重视程度几乎把犯人看做了自己偷情的老婆,豁出命赌上前程也要把对方绳之以法,如果不是坦克不能轻易进市区,大概现在住宿楼外的黄土地上已经放停着两辆了。 队长翻起作战服的袖口,手腕上的战术手表正在走圈,一圈一分钟,上面下达的命令是五分钟后里面还没有任何反应,拒绝交流,他们就直接破门而入,人质的生命固然重要,但总得确定人质是否还活着,现场焦灼的越久社会影响就越大很难扛住舆论的压力。 楼下警视厅局长吼得很卖力,一旁的手下在阳光下拿着水杯擦着额头的汗水,递给自家局长又被对方嫌弃地摆摆手,烦躁地把喇叭耷拉在了车门上,只感嗓子火烧一样...他抬头看向高处的直升机,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等谈判专家到场。 “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吗?什么动静都行?”局长喘着气通过警车的无线电向前线的SAT队长问道。 “没有动静...不,等等,里面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声音?” “嫌疑犯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跟人质说话吗?” “不...我只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声音?房间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局长面色有些难看,“能听见在说什么吗?” 1303的房间前,SAT队长微微抬头看向周围的队员,手掌一压再压示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保持绝对的安静,他原地缓缓趴下耳朵凑近门板下的门缝试图偷听里面一直响起的微小人声。 ... 大久保良一在拨号的十秒后接通了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甜美的女孩声音说道,“这里是东京都综合特别服务热线,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执行局编号,0727A25,请求支援,橙色事态,地点是大阪府交野市第三十字路口前的13号住宅区,现在大阪府警视厅包围了这里,我身上带着‘包袱’无法束手就擒,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程度的交火情况。” “请稍等...大久保良一先生是吗?”对面在安静听完这一席话后,甜美的声音立刻变得冷静专业了起来,从电话里能听见键盘敲动的声响,“您现在应该有公务在身,执行局外勤任务记录显示您应该在大阪府追查一位在逃混血种...您能解释一下是怎么被警视厅盯上的吗?根据辉夜姬显示的实施摄像来看,几乎大半个大阪的警力都已经在您的楼外了。” “没有时间解释了,大概还有五分钟他们就会开始破门了,本家能联系警视厅方面解除误会吗?”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沉默了数十秒后,说“...可能有些难度,根据辉夜姬汇报,现在大阪府警视厅正在执行正规的反恐行动,想要中止行动需要提供有效的文件,五分钟的时间甚至来不及相关文件的打印...您之前提到了‘包袱’,请问是什么类型的‘包袱’,可否遗弃?” “活体类包袱,不能落进警方手里,更不能经受官方的医疗系统。”良一说,“意思是现在没人能帮到我了吗?” “...请耐心等待,我已经向执行局汇报了您的情况,请不要挂机,电话将会很快转接到当局。” 电话内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声,在片刻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里是执行局局长,源稚生。” 良一愣了一下后才缓缓开口讲述起了自己遭遇的情况,在简单叙述完之后,电话那头的男人开口说,“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活下去,援军很快就会抵达。” 在说完这句话后,电话直接单方面挂断了,这时不远处的窗户也响起了碎裂的声音,拿着手机良一沉默地放下手机,抬头就看就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向自己飞了过来。 ... 住宿楼的三楼忽然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下面的所有警察都整齐抬头看过去,发现不是屋子里的犯人发疯破窗而出,这破窗是由外向内进行的! ——SAT居然提前开始武装突袭了! “你们在干什么?”局长震惊了,SAT向来以高服从性出名,可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出了这种乌龙,这不会是体制内有人想搞掉他,买通了整个SAT搅乱这次行动吧? 开始突袭的信号是一颗震撼弹被丢进了屋子里,动手的自然也是SAT的人,在门外的特警队伍中有个家伙在谁也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直接用手肘敲破了玻璃,往里面丢了一颗震撼弹进去! 门口SAT的队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在余光瞥到那个鲁莽的队员摸出震撼弹的瞬间就猜到了这家伙想做什么,惊疑不定地伸手想去阻拦,但这小子的手脚异常麻利,探头、敲窗、拔栓、塞雷一气呵成,塞完就躲回窗户旁侧身避开爆炸的音浪。 跟CS游戏里的震撼弹道具不同,SAT队员丢出的震撼弹没有发出强烈的白光,火光倒是又那么一瞬间照亮了窗户...震撼弹这玩意儿是填药的,跟手榴弹的区别就是没有破片,爆炸的瞬间只有淡淡的白烟和震耳欲聋的爆鸣,如果是在室内直面吃上一颗,距离够近的话大概都不用后续的破门对枪了,你已经整个人晕厥在地上双耳失聪了。 SAT配备的震撼弹自然是效果强劲版本的对恐怖分子用弹,塞雷进去只砸破了玻璃的一个角落,但在震撼弹爆炸的一刹那,170分贝的噪音把整扇玻璃都震飞成了漫天的碎片洒在了走廊上,瞬间超过飞机涡轮起飞的噪音在屋内不断回荡,就连躲在外面的一些特警都感觉受到了强烈晕眩感。 “谁他妈让你动手的?”按住脑袋的SAT队长伸手就扯住了丢震撼弹的那个混账队员,戴面具的缘故不怎么看得清对方是谁,毕竟这支队伍是混编的,任务紧急的缘故他也来不及认完手下的每个人。 但他在怒视了这个队员半秒不到的时间后,就立刻扭头看向毫无声息的房间,暴戾地甩开了对方,转身走到了大门前单手提动霰弹枪上膛,对准上下两个门锁的位置各开一枪,再一脚下去整扇门都被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脚闷飞了。 屋内扑面而来震撼弹爆炸后的烟雾,队长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只见到烟雾中一张黑色的茶几向他飞了过来,原本嘴里要低吼出来的“行动”都给吞了回去,直接往后奋力一跳摔在了走廊上被后面的队员接住了。 沉重的茶几横飞而来直接撞在了只剩下门框的大门上死死卡住了进路,投掷力量过大的缘故门的两侧墙壁都被震出了裂痕。坐倒在走廊上的SAT队长看着这张被卡在门后的茶几吞了口口水,就算他是个特警部队中都少有的壮汉,但挨这茶几飞过来正面来上那么一下大概也得断几根骨头失去战斗能力。 这房间里面有人藏了一台投石机吗?这至少几十公斤的茶几是怎么被甩出来的?这个疑惑只在SAT队长的脑海中飞逝了半秒,他就被两边的队员扶了起来一脚过去把茶几踹开了,反恐特警鱼涌而入,头盔的射灯不断张晃寻找着他们的目标。 整个屋子像是被犁了一遍一样,墙壁上全是撕碎的纸片和地图,垃圾桶里燃烧着余烬和剪断的电话卡...凶手在他们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居然在清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痕迹! 在屋子的深处,冲进门的特警们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正在快速地冲向卫生隔间,有人抬枪想要开火但在看清那个人影背后背着的女孩时,又硬生生把枪口压了下去。 SAT的队长见状直接把霰弹枪甩到了背后背上,徒步就是一个起步冲刺冲了过去,在对方进卫生间们的瞬间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腕,他想一把把这家伙拽回来。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被抓住的大久保良一回头跟SAT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一方震惊的的眼眸中倒影着另一方金色冷厉的瞳孔。 良一抬臂抽动了自己的手腕,用力的瞬间SAT的队长只感觉自己拽着的不是一个男人,而一头发怒的蛮牛,力道给他往前带了个踉跄,抬手就准备挥拳,但却被对方灵活地躲过了...然后一个刺拳就打在了他的鼻梁上,还没来得及站稳腹部又挨了一脚,防弹衣里的钢板夹层闷响一声他整个人就飞了起来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砸得墙皮剥落。 打人如挂画,啪一声撞墙,再咚一下落地,连带着身后的墙皮和灰尘一起落在地上。 SAT队长摔坐在地上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觉得自己被泥头车正面撞到了,在双眼发黑的途中心里的不可思议瞬间爆炸开来...他以前听到过SAT部队中有过类似的荒谬传言,说是在前辈们的反恐生涯中遇到过体力、力量超出正常人数倍的异常犯人,这些可怕的家伙疯起来甚至可以举起水泥搅拌机投掷...他一直以为这是开玩笑,但没想到今天居然真让他碰上了。 极佳的战术素养让他撞墙落地后忍着巨大的痛苦拔出了腿间的枪对准过去,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又是调整姿势让人质的一面完全朝向了他,开枪都找不到位置,只能眼睁睁看着卫生间的门被摔上了。 “...卫生间,卫生间里有逃生通道!空中组,绕到大楼的后面去,犯人要逃了!”SAT队长拿起手枪对准卫生间的门锁就开了一枪,打飞了门把手和锁芯,对着无线电频道边咳嗽边低吼。 良一背着京川舞冲进卫生间,狭窄的空间没地方放马桶只有一个蹲便器,其余的地方是马桶搋子和一个水龙头,但都不是他想要的,毕竟就算混血种在牛逼也不能从厕所坑里逃掉,就算能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 他之所以会选择冲进卫生间,是因为在狭窄的厕所里有一扇窗户,在这栋居民楼后连接着街边大楼组成的四通八达的后巷。虽然窗户外三楼的高度有些令人望而生畏,但这对良一来说算不上什么,他伸手就把窗户往上抬开了,但还没来得及往外钻,身旁卫生间的门就被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一个特警队员持枪冲了进来,抬枪就瞄准扭头看向自己的良一脑袋,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良一伸手就抓住了枪管抬侧身避开,噪作的枪声带着墙壁上连续爆出的坑口和灰尘轨迹一路向上拉出了一条直线,最后打爆了顶上吊着的灯罩。 这个距离上长枪基本费掉了作用,特警队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抬起右腿就是一脚踹向面前男人的腹部,但却被避开了,唯一支持站立的左腿还被猛地踹了一脚,整个人直接原地表演了一出劈叉,一批到底战术长裤都响起了撕拉声。 良一一个膝撞就拐在了他的下颚上顶晕了他,单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举在门口挡住了后面想要冲进来的队友。 这个时候这个屋子的狭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卫生间就那么大门也只有那么大,想要进来只能排队一个一个来,20万人的波斯军队想进温泉关也得老老实实被300勇士堵住,一个障碍物卡死卫生间大门不清理掉外面再多人也挤不进来。 卫生间外的特警队员人挤人想要冲进里面,但被提起堵住门口的晕厥队友身后感觉就像是有支撑柱在顶住一样,他们三四个人一起用力都没办法把人给推进去,同时又不敢下重手毕竟在他们和犯人之间隔着的是他们自己的队友,在角力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后面的犯人下死手呢。 卫生间内的良一正准备转头伸手提开不远处的窗户,这时在他举起的特警队员的脚下忽然滚了一个东西进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一颗手雷,有人在这个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把这玩意儿给塞了进来! 手雷上的安全环自然也是拔掉的,无论是谁胆大包天把这东西塞进来,不超过三秒这玩意儿就会把卫生间里的所有东西炸个稀巴烂,无论是人质还是凶手,亦或者赌在门口的特警们谁都跑不了! 良一看到手雷的第一时间就直接爆发出所有的力量,将手中昏迷的特警队员连带着后面在用力的人一起推了出去,卫生间外的数个特警队员都像是被汹涌的浪潮撞开了一样向后倾倒。 在卫生间中良一眼中黄金瞳的光芒升到了顶盛,口中冗长的音节在半秒内压缩成了一个爆音,在吐出的瞬间仿佛中文里的“玉”! 言灵·无尘之地。 领域从他的身上开始向外展开,还没展开完毕他就已经整个人扑了下去将手榴弹压在了身下,一秒钟后灿烂的花火和轰鸣在他身下爆发,他整个人都被炸得离地飞起了数十厘米然后落了下来。 门外的特警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手雷爆炸给震得头晕目眩不断后退,屋外开始响起杂乱的大吼声,好像是有人在质问谁丢的手雷,但却没有人回答。 地上翻倒的被手雷余波影响到的特警被后面进来的队员拉开,后续部队马不停蹄地冲进卫生间,一进去就看见灰尘之中爬了起来的良一。 双方都怔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被手雷炸得七零八落的卫生间里躺着的都该是两具血肉模糊的焦黑尸体了,但却没想到地上的男人直面了零距离手雷爆炸的居然爬了起来,尽管对方也不是完好无损,在腹部的地方衣服消失了一大块,并且出现了大面积的烧伤血肉模糊,这不由让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感觉认知受到了冲击...这个世界上还真能有能肉身扛手雷的超人吗? 火辣辣的疼痛,这是良一唯一体验到的感觉,压缩言灵咏唱是极高难度的技巧,尽管他曾经练习过,但现在看来练习得还是不够到位,无尘之地在手雷爆炸的瞬间并没有张开得十分完全,就像一层保护膜由薄到厚的过程,最初的领域抗下了大部分的冲击和温度,但在这层保护膜最脆弱的时候还是有一部分热能和弹片穿透了过来伤害到了他。 皮肤肌肉烧伤,内脏应该有些轻微出血了,肋骨也受到了挫伤,更麻烦的是应该有一两枚弹片扎进了身体里,为了保护背后的女孩他只能飞身扑下这颗手雷,不然手雷炸开卫生间内外的所有人都得死,丢手雷的混账算准了他没得选,才做下了这么丧心病狂的战术安排。 但好在他暂时还死不了,混血种的强大体魄保证了他在这种一般人动都动弹不得的伤势下还能拥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只要事后得到治疗他多半就能挺过来...前提是自己能撑到那个时候。 良一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门外冲进来的特警就已经撞在了他的怀里,在后来的他们看来可不知道里面的犯人飞身扑了手雷救了人质和之前他们的队友,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卫生间里爬起的只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怪物。 三个连番进入卫生间的壮汉特警分别按住良一的双手,再环抱住他受伤的腰把他顶向了墙壁。在被挤到墙壁的前一刻,良一猛地一脚踹住了身后的墙壁,撑住了面前的三个青筋绽起的特警,没让背后背着的京川舞被压到,如果就这么被顶到墙壁,这个女孩昨晚的隔夜饭都得被压出来。 卫生间的窗户外忽然出现了黑色的阴影,有人从外面陡然破窗而入,那是吊着速降绳的特警,由住宿楼外的直升机速降下来,直接从良一的逃生出口进行突破强袭! 在看见被按在墙壁上的良一后,破窗进来的特警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这个男人的脑袋,在准备开枪的瞬间,良一被按住的右手袖口落下一枚刀片,手指夹住后巧力一掷切在了特警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上,在对方吃痛松力的刹那,他撑住身上的剧痛再度咏唱龙文张开了无尘之地的领域。 圆形的领域从良一的身上涌出,除了他和背上的京川舞外,狭小卫生间里的四个特警都被看不见的领域推开了,死死地压在了卫生间墙壁上,有一个倒霉蛋甚至还被顶到天花板上,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领域中心的良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抱歉了。”良一从束缚中解脱咳出了一口带着黑褐色的血唾沫,转头看了一眼被挤在窗口前动弹不得的特警,在对方惊恐的视线中加速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腹部上,带着他一起冲出了窗户外! 阳光和小巷天空中直升机的螺旋桨搅起的大风落在了良一的后背上,十米的高度下是阳光照不到的小巷,他抱着身上还连接着速降绳的特警一路往下降,在速降绳到达极限时抽出匕首一刀割断了绳索,从三米的高度落地,双脚踩实在了地上,身形弯下顿住的瞬间腰部伤口撕裂溅出血在地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被剧痛笼罩了,但却神经质地往右侧滚了一圈,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颗子弹擦着背后京川舞飞来打中了他的左肩膀...这颗子弹应该是瞄准着他的心脏来的,想要在打穿京川舞的同时连带着他一起击毙。 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后住宅楼三楼卫生间窗户口架枪的SAT队员,两双黄金瞳隔空相望,对方毫不犹豫又开枪了,只是这一次子弹直接命中了一层看不见的领域被弹开了,打歪到了墙壁上溅起石灰。 无尘之地再度张开,第三次释放领域的良一剧烈呼吸着,深深地看了那个SAT队员一眼,他的目光在这一刻仿佛穿透了那战术头盔,直视了那个名叫白石隆浩的卑劣者的黄金瞳。 见到领域张开,SAT队员也不再开枪了,放下半自动狙击枪,踩着卫生间的窗户口目视着深长小巷中的男人冲向了远处弯曲的幽暗之中逐渐消失不见了,在头盔下他淡淡地笑了出来,像是胜券在握。 ------------ 第四百九十九章:救援(真·四合一)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整个交野市都笼罩在警铃声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巡逻车呼啸行驶在街道上,车厢内守着信号塔的通讯员时刻打着十二分精神,专心致志地转接调查每一个有关今早重大案件的报警电话。 大半个大阪府警视厅的警力围剿悍匪失败了,好比大炮饱和性打击打蚊子结果蚊子施施然飞走了,上面的人快气疯了,电视台的人堵住了警视厅的大门想要采访警视厅的厅长,只可惜厅长似乎也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局面,面都不敢露半点,就连回警视厅时都是走的地下车库的电梯,他不敢在公众前说半句话,因为他知道一旦给话筒机会递到了他的嘴前,他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引咎辞职了。 ...凶手很狡猾,特别的狡猾,从大楼背后的窗户跳窗而逃,借用特警的速降绳从三楼降落钻进了小巷,直升机在空中只跟住了三分钟不到时间就被甩脱了,最后实地勘测时才发现凶手并不是凭空消失的,而是偷偷走了下水道,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看起来这个凶手对交野市的地下水道情况十分清楚,在居住在那栋住宿楼时就已经把整个附近的布局摸了个溜清,进了下水道就跟回了家一样消失不见了,就连培训专业的警犬下去都无能为力。 人逃了也就逃了,但最广受关注的是凶手身上居然还带着一个人质,一个年轻的16岁女孩,这是SAT特警队员在突袭时亲眼看见的,这无疑让事态又升级了一步,现在整个日本的视野都已经聚焦在了这起案件上,如果在短时间内警视厅没法给个交代,那么在未来十年里这场案件将成为人们对交野市的唯一印象,彻底把大阪府警视厅钉在反恐的耻辱柱上。 每个反恐专家现在都聚集在警视厅的大楼里思考凶手可能跑到什么地方去,不少人拍定凶手在遭遇了这种追捕后必然会选择逃离交野市,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一致赞同,今晚各个离开交野市出口都被设下了暗哨。 并且SAT空中组的队员表示看见了凶手肩部中枪了,受伤的他必然会需要医疗帮助,所以各大医院和各类诊所乃至宠物医院都可能是凶手踏足的地方...但也要注意不能把凶手逼太紧了,所以在巡逻车上未来的二十四小时都会循环播放劝降的话语。 整个交野市人心惶惶,这也是大阪警视厅的无奈之举,他们也想把事态压低一些,但现在各大媒体的拱火已经让这件事完全摁不住了,比起掩耳盗铃,不如把最后的烂摊子收拾到最好。...说实话能有这种想法的警视厅厅长都算是积善积德了,比起那些一边弯腰道歉一边继续做错事,过个几十年又来矢口否认有这段历史的日本官员好太多了。 “交野市已经被封锁了,请潜藏的犯罪分子尊重法律束手就擒,大阪府警视厅承诺会在第一时间提供医疗帮助...” 这是巡逻车第三次开过市中区的街道,夜空中喇叭里循环的劝降声被晚风载着,飘飘忽忽地吹进了黑暗中一栋停工的大楼中,十分意外地吵醒了一直处于沉睡,大脑浑浑噩噩的京川舞。 热。 这是京川舞在意识恢复那么一些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起的想法。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塞进了一个土炕里,四面都是封闭的漆黑泥土,火焰在她身下炙烤着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呼吸都会灼伤烫到她的肺部,她忍不住低低地哼出了声音呻吟了出来。 下一刻,她在灼热中听见了脚步声,模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的事物却难以理解...哦,原来自己的视野是颠倒的,所以才没法理解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倒掉的缘故她看不见男人的脸,只感觉自然下垂的双手手腕上忽然清凉了起来,自己全身的热量都从手腕上开始释放掉了,这让她骤然脑海清明了那么一些深吸了口空气哼唧出了更大的声音。 “安静。”男人说,然后蹲了下来让京川舞看到了他的脸。 “你...”京川舞在看见男人的脸庞后骤然一片眩晕,因为这人这正是她印象中的恐怖分子,那个连环杀人犯白石隆浩。 京川舞艰难地环绕四周发现自己正被倒吊在一个毛坯房里,还没安装窗户的窗外可以看见远处大阪市灯火通明的大楼群落和霓虹光芒,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地板和墙壁都是水泥的灰黑,空气里有股刺鼻的水泥石灰的味道,像是在工地一样...天啊,自己不要被杀人犯塞进水泥搅拌机里打成水泥柱杀人灭口了吧? “我们现在在一栋还未完工的建筑大楼里,警察不会找到这里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男人看见京川舞开始慢慢活动的眼珠子,也知道了这个女孩恢复了那么一点意识,开口说,“我的体力有限,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 在看见京川舞注视向自己的后,男人蹲在地上平静地说,“我的名字不是你认为的‘白石隆浩’,而是‘大久保良一’,算是私家侦探,在遇见你之前一直在大阪活动追踪‘白石隆浩’,也就是指示你找上我的门的那个男人。他穿上了我的‘衣服’,利用了你陷害了我,再匿名报警让警视厅追捕我,才让我们现在陷入了这个境地。” “你...你骗人。”京川舞有些虚弱地说,她感觉自己的体温虽然比刚才要好一些了,但现在还是跟发高烧一样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难以整理太缜密的思绪,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分辨对错。 “我没有骗你,你之前吃下的口香糖是‘白石隆浩’通过恐怖组织弄到手的一种罕见的药物,至于是什么药物我不能跟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没有针对性的医疗手法,你大概已经离死不远了,这种药物的毒性很强烈,现在的医院救不了你,所以我没法把你交给警察,只能等待我的同伴来救你。”大久保良一对自己面前被倒吊起来的京川舞低声说,“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你血液中药物的毒性,在药物的影响下你的身体的造血器官会开始加速分泌具有毒性的血液,我只能通过不断地放血来降低你的体温以及逼迫你的造血器官负荷运作稀释毒素的产出。” “放...放血?”京川舞努力侧头看向自己身边垂下的双手,果不其然,一直凉悠悠地手腕上有着一条刀割的伤痕,鲜血从伤口滴下落到地上放着的一个塑料盆里,里面全是褐红的鲜血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粘稠,之前她所感受到的凉意也正是鲜血从手腕滴落时带给她的错觉。 “只有这么做才能延缓你死侍化的过程,说实话你现在还能恢复意识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越有活力就代表你离成为死侍越近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得不杀掉你了。”良一坐在地上低声说,“你现在很危险,我不能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接触到你,就算我死也得死在你后面。” “死在我后面...?” 良一的声音一直都放得很轻,京川舞这才忽然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象的一样冷静和游刃有余,相反,这个男人现在的情况坏到了极致。 坐在地上的男人腰部裹着一圈渗血的布料,左肩膀的衣服也被彻底撕掉了包扎得严严实实,布料上到处都是骇人的血迹,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比京川舞的脸还要白,感觉被放血的不是被吊着的女孩而是他一样。 “你...你怎么了?”京川舞看着面前低垂眼眸的良一有些发愣。 “逃走的时候受了点伤,那个家伙伪装成了SAT的特警成员在缉捕的过程中给我下绊子,如果我不踩就会又更多无辜的人死亡。”良一每说一句话他脸色都难看一分,大概是卧倒手雷时震伤了肺部,说话会给他带来难以阻遏的刺痛感。 “你别...”京川舞想开口让这个男人别演戏了她是不会相信的,但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眸和平淡的表情时却怎么也把这些话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她吞下了质疑和询问,转口低声问道。 “可能吧。”良一顿了一下淡淡地回答。 京川舞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面前的男人根本没有在看她了。 在把一切情况说明完后黑暗的毛坯房中,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就缓缓转移到了窗口外面的夜空,忍耐着身上的疼痛什么也没有说,两只眼睛里倒映着远处大楼的灯光,像是在那些密集的灯火中寻找什么,充满着平淡和木然。 京川舞是认得这种视线的。 她以前养过一只流浪猫叫圆圆,在重组家庭后她的弟弟并不喜欢那只猫,经常愤恨他的房间里有猫毛,后来京川舞有一天在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小猫没有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等着她,而是蜷缩在自己的窝里病恹恹的。 父亲说圆圆从楼顶摔了下来,但京川舞却知道圆圆是绝对不会去那么高的地方的,所以只能是有人带它上了天台再把它摔了下去摔成了重伤,京川舞愤怒地想去找弟弟对峙,但对方却死不承认,面无表情地说你的笨猫就是自己摔的,她反驳指责他是杀人凶手,但全家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那天她跟家里人吵得很凶,圆圆只是一直躺在窝里看着她,在一切都平息后竭尽全力地从猫窝里爬出来,向她一歪一倒地走过来,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背就永远的走了——小猫并不在乎自己的小主人能不能找到凶手,它只在乎自己最后离开的时候身边有没有自己重要的人。 良一现在莫名让她想起了那一幕,一只窝里的流浪猫在弥留之际努力地张望着,想看到对他来说一生里最重要的人,圆圆最后在她身边走了,那面前的这个男人呢,他现在又在找寻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呢? 京川舞一时间感觉脑袋乱乱的,她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体是出现了不好的状况,浑身的温度高居不下,思维开始像是走马灯一样乱窜,看着绑架自己的男人居然都能想起几年前自己摔死的小猫...自己是在可怜犯人吗?他不是罪有应得吗?可为什么罪有应得的他现在重伤之际表现出的不是不甘和愤恨,而是漠然和麻木呢? 良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努力地从被倒吊着的京川舞身边站了起来...吊起京川舞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放血,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在服用“血”之后发生严重不可逆的死侍化,到时候死侍化的女孩行动受限他也能第一时间把子弹送进对方的脑袋里。 他走到了窗口边往外面的街道投去目光,似乎想找寻什么,但就在这时他背后远处的黑暗楼道深处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和谈话声! 良一骤然摸住了绑在腿上的匕首和枪,转身三步走到了京川舞的面前,把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上,担心这个女孩搞不清楚状况大声呼救,在京川舞努力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做蠢事后,他才一边把枪口对准她,一边靠在了墙壁后静静聆听由远至近的声音。 警视厅的人找来了? 良一微微垂眸,又瞬间否决了这个想法。 应该不可能,这里算是交野市的市中区,警视厅的人都应该以为自己会往郊区逃,而不是特地来搜查一栋尚未竣工的建筑大楼,自己一路上过来的痕迹应该处理得很干净,应该不可能被发现。 难道是施工队的人往返回来检查工地? 他呼出口气,压下了身上伤势带来的疼痛,抬起眼眸时里面一片冷静,无论来的人是谁,他都得把这段时间给熬过去,不能让京川舞被带走。 — “良野,这里真的有搬剩下的钢筋吗?那些施工队会把材料都搬到上锁的仓库吧?怎么会有机会留给我们偷?” “少废话了,夏石,我不是跟你说了两三遍了吗,我有个兄弟跟我说了,今天不是闹警视厅抓人的事情吗?这边的施工队提前停工,很多值钱的建筑材料都没有来得及拿走,这里面的钢筋和线圈多搬几个我们就发财了,就可以去更好的网吧上网了。” “良野,听夏石哥的,我在学校里还欠了隔壁班的老大一万円呢,要是搞不到钱还他的话我明天去学校又得挨揍了...” “我只是...” “良野,我跟圆谷不是都说了吗,你要犹豫就别来了好吧?我们还能多分点钱。” “嘘,小声点,加藤,我好像听见了上面有什么声音...” 黑暗中的交谈声忽然就消失了,在寂静中几个人影悄然从楼道里走了上来,在来到又一个新的楼层时,领头的瘦高瘦高皮肤略黑的男孩探出头往楼层里扫了一眼。 跟其他楼层一样,这层楼也是没有被装修过的毛坯房,毕竟整栋大楼都还没有竣工,走到哪儿布局基本都是一样的,看见没人后他才彻底走出了阴影站在宽阔的场地里四下打量了起来。 “怎么样,有其他人吗?”在男孩的背后有人压低声音问。 “没看到...刚才我的确听见了有人的声音...好像还是个女人,嗯了几声的样子。”瘦高男孩瞅着空空荡荡的大厅,这里最吸引人的大概就只有中央莫名其妙挂着的一根绳子和下面的一个盆。 “嗯了几声?难道有情侣来这里找刺激来了?” “干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脑袋里全是黄色废料吗?什么情侣会在施工大楼里找刺激?应该是夏石哥听错了吧?这楼应该就我们几个了。”黑暗里的几个男孩都走了出来。 这几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男孩一从楼道里探出头来,就开始探头探脑地看着楼层内的布局,领头的瘦高男孩发号施令道,“都四处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楼下的钢筋堆或者铺线落下的线圈,我那朋友跟我说这边漏了东西,但没具体告诉我是几楼,都留点心找找看。” 在几个人影开始在这层楼里分头行动之时,在楼层内的一处阴影中良一手捂着浑身瘫软的京川舞的嘴巴,面无表情地听着楼层里四处走动的脚步声。 四个?不,五个脚步声,有一个脚步声特别小,跟另外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有些重合了,所以现在应该是有五个人进楼了。 听他们的对话来,看起来他是遇上五个不学无术的高中生准备来施工场地偷材料去卖网费?小几率发生的操蛋事情,但撞上了的确就是撞上了,他现在也只期望着这群倒霉孩子搜寻完这个楼层后赶紧去其他楼层祸祸施工队的材料吧。 这个楼层的户型是三室一厅一卫,现在良一躲的地方就是最右侧的室内,他抖动耳朵能听清大厅里有两个脚步声在不断踱步应该是在找角落有没有藏着什么废铁一类的东西,另外三个脚步声分别在远处卫生间的小隔间和临靠着的一个室内,暂时还没有搜寻到这边来。 “咦?这里怎么有个盆...” 大厅内,在之前倒吊京川舞的地方,一个矮胖满脸青春痘的男孩蹲在了盆前瞅着里面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说,“这啥玩意儿?” “颜料吧?刷漆用的,去找值钱的啊,别耽搁时间了,时间晚了收废品的就关门了啊!”领头的瘦高男孩瞥了一眼盆里的东西不耐烦地说,“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搬不了多少东西,一趟能搬多少搬多少,挑沉的和值钱的拿!去那边帮加藤和圆谷找找看。” “那你呢?”小胖子弱弱地问。 “我撒个尿。” “那你去卫生间啊。” “我靠,去卫生间让你们围观我撒尿吗?我去旁边撒。”瘦高的小子杵了小胖子一句,转头就走向了不远处的单间,小胖子也耸了耸肩屁颠颠地跑向了自己另外两个同伴那边。 良一躲的地方是单独隔间中的墙角落,在他身边又放着几块大木板斜斜靠在墙壁上,正好作为了掩体把他和京川舞一起藏在了墙角,如果不仔细搜寻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他在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后悄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就连京川舞的口鼻都一起被他掩住了。 这群闯入者都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也没法杀人灭口或者动狠手什么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被发现,一旦惊动这群孩子逃走引来了警视厅以他现在的情况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瘦高小子在走进屋内后似乎是被尿憋得来不及张望,解开裤腰带对着墙角就是一阵嘘嘘,水声响起后他才呼了口气吹起了口哨声,扭头四下打量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在瞥到背后的倚靠着墙壁的木板时他的视线也十分顺滑地掠过了,乍一看倒是还真没注意到木板和墙角之间阴影中躲避着的两个大活人。 收起作案工具,瘦高小子舒服地转身准备走出去跟同伴汇合,但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在这个空档的屋子内忽然响起了震动声,瘦高小子当时就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因为他听出了这是手机静音震动的声响,他立马就以为是哪个粗心的施工工人把手机落在这里了,如果成色够好的话刷完机在跳蚤市场还能卖个好价钱,这可比偷线圈来钱来得快。 震动声只响起了一瞬就停止了,但瘦高男孩也立马循着震动的声音找了起来,循着记忆中的声源走到了木板的方向,探头看向了墙角的地方。 咔一下,机械上膛的声音在瘦高男孩的耳边响起。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在黑暗中一把漆黑的手枪伸了出来抵住了他的脑门,在墙角的黑暗中一双清澈如灯的眼眸盯住了他。 良一无声把口袋里的手机关机,无视了这通意外的来电,他用枪抵着面前的男孩一步步向前,男孩也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房间中央。 这个男孩此时也发现了良一面前被捂住嘴的京川舞,好死不死大楼外的街道上巡逻车第四次驶过,照例喊着那劝降录音... “夏石哥,好没有啊,我们找完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继续往上面走吧。”在隔间外的大厅里响起了脚步声靠向了这边。 良一摆了一下枪口,瘦高男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尖着嗓子吼,“还没好,我肚子疼忽然想上大的,你们先上去找找看吧,一会儿我就跟过来。” “我靠...你肚子疼一定要在别人卧室里拉吗?太不道德了吧?” “别屁话了,这不房子都还没装修吗?又没在你家里拉屎!”瘦高男孩看着枪口冷汗流了一背,他看得见良一肩膀和腹部渗血的布料,这种凄惨的样子让他清楚明白面前的男人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随时都可能开枪崩掉他和他的小伙伴,他现在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做。 “那我们先上去了?”小胖子喊了一声然后就走向了楼道的方向。 良一听着一墙之隔外的脚步声,听见了有三个脚步声离去了,但最后一个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动静,应该是停在了大厅里站着不动了。 他看向面前的瘦高男孩再度摆了摆枪口,示意他把最后一个同伴也赶走。 “?”瘦高男孩呆呆地看着良一,之前还机灵的他却忽然看不懂良一的意思了。 良一皱了皱眉又摆了下枪口,瘦高男孩看他皱眉自己也是急了,把声音压到极低颤颤巍巍地说,“大哥,啥意思啊...” “还有一个没走,让他滚。”良一做口型说。 “什么还有一个啊,大哥,他们三都走了...”瘦高男人听见楼道上自己的同伴脚步声走远了,也不再压低声音了,直接带着哭腔说道, “我们一共就来了四个人啊!” 良一听后顿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墙壁。 下一个瞬间,他带着面前的京川舞猛地向前扑倒在地,同一时刻在他身边的墙壁瞬间被霰弹枪轰碎了!铁珠带着石屑纷飞在这个隔间内,巨大的噪音振聋发聩! 瘦高的小子在墙壁爆碎的瞬间就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石屑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地上的良一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把他踹倒在了地上,他才幡然醒悟般趴在地上抱住后脑勺没命地喊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饶我一命吧。 良一把京川舞直接丢到瘦高小子那边,让男孩当了女孩的软着陆的肉垫,抬起火辣辣的右臂对着墙壁就开始疯狂开枪,在枪那边霰弹枪连续开火没有间断,双方一边对墙开火一边矮身移动躲避,直到把枪膛的子弹彻底打完。 在弹匣打空后良一已经所到了窗户边的墙角里一动不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暴露自己,他冷冷地注视着坑坑洼洼满是枪孔的墙壁,在对面隐约能看见路灯外面路灯提供着微弱照明的大厅。在那黑暗的大厅中仿佛藏着一个鬼魂,藏在了四个男孩之中悄然抵达了大久保良一的藏身之地,并在他最松懈的时候对他进行了狙杀。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瞒过了那群孩子,居然没瞒过你。”在墙壁后的大厅内有男人淡笑着问。 良一没有回答,他一旦开口对方锁定了自己的位置开枪,刚才着家伙应该就是依靠瘦高男孩的声音,粗略地对他的位置进行了判断再选择了开枪...他被阴了一次就不会再被阴第二次了。 “现在你应该快要力竭了吧?我看到了大厅角落里沾血的衣服,你流了多少血,700毫升?800毫升?就算是混血种,失血受伤到了这个程度也该撑不住了吧?你还能再释放一次‘无尘之地’吗?”男人,亦或者白石隆浩说,“开口说点什么吧,让我感受到一些成就感?反正你也已经没有子弹了不是吗?你的装备箱留在了那个房间中已经被警视厅给查获了,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弹尽粮绝了吧?” 良一手中低握着的手枪的确已经空仓挂机了,他轻轻把套筒复位然后丢到了不远处的地上,墙壁那头倒也真的没有开枪向那里。 “这就对了。”白石隆浩笑着说,“说起来,这两个月里从东京一直斗到大阪,这期间我们甚至都还没真正地见过面...包括现在,我们之间也有一墙之隔。” “‘鬼魂’这个言灵并不强,但在你的手里,你十分懂得如何利用他来逃生和伪装身份,你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藏进SAT中不被那些训练有素的特警发现的确让我感到很意外,包括现在你引导来这群孩子藏在他们其中降低我的警惕也很聪明。”良一开口了,看着墙壁坑洼后大厅里隐约的身影淡淡地说道,“白石隆浩,这个言灵真的很适合你这种老鼠,但你也应该是知道的,老鼠一旦见了光是会被人直接踩死。” “可我一直藏得很好不是吗?总能在黑暗里悄悄咬上你那么一口,让你血流如注,疼痛难耐。”白石隆浩笑着说,“不过比起我的‘鬼魂’,你的‘无尘之地’倒也蛮不错的,躲过了一次又一次致命的袭击,但现在你应该也没有体力再释放他了,而我倒是可以一直藏到你身体里的血流干净的那一刻呢。” “那就好好藏着,别出现在我的面前。”良一蹲在地上浑身浴血...激烈的枪战让他的伤口再度崩开了,伤上加伤的疼痛几乎在烧灼着他的神经,但他的眼眸却一直盯住面前的墙壁和旁边的出入口,右手缓缓摸着大腿上的匕首刀柄。 “这算什么,色厉内荏吗?没了子弹和言灵,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斗?刀子和拳头”白石隆浩冷笑,“我现在大可以通知大阪警视厅的人过来,告诉他们市中区的这栋建筑楼内藏着他们朝思暮想的连环杀人犯,在杀人犯的手中不仅拿捏着被投毒的女孩,还新添了一个被持枪胁迫的高中男生...你想要在SAT的手里再逃一次恐怕是痴人说梦了吧?” “你是不会让我落到警视厅的手里的。”良一淡淡地说,“你接触过猛鬼众,应该就清楚蛇岐八家在日本的体量,我是蛇岐八家的人,落入警视厅后最多会被关起来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甚至还能第一时间受到医疗帮助,彻底治愈后又能带着新仇旧账咬住你的屁股继续追查下去了。” 墙壁那边的白石隆浩沉默了,良一平静地说,“这两个月的调查已经让我摸到你的尾巴了,我已经开始习惯你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做事风格了,所以你才会那么忌惮我,不择手段地想要我死,如果今晚见不到我的尸体,你大概回去那间三百多平米的别墅里也睡得不安心吧?” “是啊,能跟我跟得这么紧,你在蛇岐八家的那个‘执行局’里应该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吧?一想到我能一步步把你这样的人逼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感到遏制不住的兴奋呢,简直比带那些女孩回家剥掉他们的衣服还要刺激。”白石隆浩嘶笑着说,“你身边那个名字叫京川舞的女孩我可是忍住了跟她共处一屋一整晚没有动她呢,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挑战吗?洗了三次冷水澡和一整包烟才让我克制下去了动手的欲望,因为我知道只有把你弄死了,我才能有愉快的时光继续在这座城市里狩猎下去。” 房间内,倒在瘦高男孩身边的京川舞茫然地抬头看向远处半蹲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又看向墙壁外那模糊的影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现在说什么也是无以为继了,真正在保护的她的人已经快要死了,鬣狗徘徊在墙外舔舐着齿间的涎水。 “作为混血种患有性瘾症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在你身上我就更为之感到不幸了,真是可惜老天没让你出生是个太监...不过你觉得我在本家算是个人物?”良一看了京川舞一眼,又低笑着说道,“很遗憾地告诉你,在执行局里我只是一个nobody,你还没有资格让那些真正可怕的怪物动手啊,就算是我都把你这种藏在淤泥深处的人逼到跟我只有一墙之隔了,在杀了我之后等待你的才是真正的避之不及的噩梦吧...”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了吗?对我进行无畏的恐吓?”白石隆浩说。 “是啊,这就是我的遗言了,现在我就等着你进来一枪轰碎我的脑袋呢,还是说你生怕再隔墙开上几枪后一不小心把这扇薄墙打得太透了,被我破墙而出一脚踩死你?”良一淡笑着问。 “看来你的确不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白石隆浩叹息了,因为良一再度猜出了他的意图,哪里是他想要跟良一聊两句才没有继续开枪的,这栋大楼的墙壁在施工时修建得十分薄脆,从刚才霰弹枪和手枪可以直接隔墙对射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了,一旦再继续开火他们之间的这层壁障就会被彻底撕碎了。 白石隆浩在良一的追捕下藏了数个月,而他也准备继续藏下去,他这种胆怯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暴露在良一这种危险至极的人物面前的,最好到良一死的时候他们都不曾真正面对面站在一起过。 “所以卑劣者往往都有卑劣者的通行证啊,我的朋友。”白石隆浩说,“倒是蛮可惜我到最后都没有让你旁边那个女孩爬上我的床。”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的。”良一说。 语毕,他就看见左侧不远处的门口有一颗银色的圆形物体从外面飞了进来,啪一下撞在了墙壁上弹射到了屋子的正中央。 91式手雷弹,在漆黑的外表镶嵌满了密密麻麻的钢珠,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屋子中间,在半秒后这些钢珠会把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炸成筛子。 良一的手从大腿侧的匕首上放下了,他其实根本不用去细看什么东西飞了进来,因为就如白石隆浩所说的一样,在追查两个月后他几乎能猜到这个男人的所有行事方式了,而对方自然也摸清了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所以才会在选择扑杀时每每对他造成致命的创伤。 他眼眸中黄金瞳荡漾起了金色,早已经酝酿好的言灵瞬间张开,随着他扑滚的动作包裹住了远处墙角一直尖叫哀嚎的瘦高男孩和疲软无力的京川舞,手雷在瞬间起爆,银色的钢珠弹射向四面八方像是漆黑夜里漫射的流星,劲射而出打穿了一切障碍物,但碰到“无尘之地”的领域时却在无声间被拦下了,就像男人一直以来无言的执着一样。 在墙壁外安全的地方,听着钢珠漫射的狂乱声浪白石隆浩冷笑出了声音,他跟大久保良一这种男人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这种人无论是濒死还是只剩下一口气,他都不能放下警惕,因为事实证明这些靠信念活下去的人总是会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无尘之地’是一个极为消耗体力的言灵,在一天的时间内良一释放了整整三次,第一次阻挡下了丢入屋内的震撼弹,第二次则是卫生间的手雷,第三次则是推开了SAT特警的禁锢。就算是了解‘无尘之地’这个言灵的人都不会认为在重伤的情况下,一个精疲力尽的混血种还能撑开这个领域,但良一还是做到了,保护下了自己和身旁的两个无辜者。 他摔落在地,最后一次无尘之地结束,他的体力彻底抽干了,身上的鲜血也开始大范围地流出,染红了整个衣衫和身体,侧趴在房间内唯一完好的地方。在身边京川舞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感受到他有些微弱的脉搏,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看着他。 在大厅里有力而愉快的脚步声逐渐靠拢,鬣狗马上就要来收获他新鲜的腐尸了,地上的猎人血流满地垂死挣扎。 地上的大久保良一单手按住地面想要爬起来,但下一刻后脑勺就被一只脚重重地踩下去了,整张脸砸在地上,抬不起头也看不见踩住自己脑袋的那个男人的脸。 “别站起来,就这么趴着挺好。”走进狼藉一片的室内白石隆浩踩住了良一的头,挥手驱散了屋内爆炸后留下的淡淡烟雾说道。 京川舞想伸手拨开男人的脚,男人却一脚踹开了她的手臂,另一边那个瘦高的高中生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鸵鸟一样缩在墙角一直低声求饶着,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把身后的霰弹枪提在手中单手上膛然后瞄准了地上良一的后心,戏谑地说,“现在谁又被像老鼠一样踩死在地上呢?” 在他的手指放在扳机上准备抠下的瞬间,良一的身上忽然震动了起来,这让他下意识抬起了枪口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低头看向了震动的来源——良一的口袋。 他顿了一下弯腰从良一口袋里摸出了一部震动的手机,手机上黏着鲜血,他摁开屏幕发现是一个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想了想,直接挂断了,又发现通话记录里之前这个电话也打来过一次,良一没有接,现在又打来一次他又拒接了...这倒也是无所谓的细枝末节。 他耸了耸肩抬起枪口抵住良一就要抠下扳机...但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在他手中震动不断,这让他忍不住抬起了头有些郁闷地看向了手机...他很想先一枪毙掉这个垂死的男人,但他总感觉这种猎物反杀猎人的时刻庄重一些,而不是在他开枪的时候还有一通未接电话一直响。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这次他终于忍不住按下了接通键放在耳边说,“这里是大久保良一,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头在安静数秒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或者说是男孩,声音很年轻,富有年轻人别有的磁性,十分礼貌地对他说,“你不是大久保良一,我认识他的,他的声音跟你不一样。” “是的,我不是大久保良一,他现在正在我的脚下,马上就要被我一枪毙掉了,你是他的同事吗?如果是的话他大概可能今天和以后都不能陪你出去吃宵夜了。”白石隆浩低头看着脚下的男人遗憾地说道。 “请问你是哪位?”电话那头的男孩顿了一下问。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名字了。”白石隆浩懒散地说,他忽然有些不后悔接这个电话了,在昏暗的房间内,脚踩着血泊中的男人,窗口外是温黄的街灯和沉默高耸的大楼,在电话中他作为胜利者跟失败者的同僚闲聊着,这种场面瞬间让他拥有了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我知道了,你是白石隆浩。”男孩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说,“档案上说你是一个性格卑劣怯懦的人,不报名字倒也是蛮符合你的身份的。” “...档案?”白石隆浩微微眯眼,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表情不再悠闲了,嘴角的笑意逐渐抹平。 “我们这些负责正式追捕的猎人都会有详细的档案,里面记载了你们这些罪犯的很多事情,可能良一那里的情报不太充分才会吃了你的亏吧。”男孩那边响起了纸张翻动的声响和气流的声音,似乎是在边打电话边翻什么东西,“你的言灵是‘鬼魂’?这种言灵怎么能让良一吃亏?你对他身边的无辜者动手,诱使他多次释放言灵过度消耗体力了吗?” “在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请问一下我该怎么称呼你...继即将死在我枪口下的猎人之后的新的追捕者?”白石隆浩冷笑着反问。 “本部卡塞尔学院,S级专员,林年,编号052044S,以及你说错了一件事。”男孩散漫地说,“我不是来追捕你的,其实听见良一在负责你的事情时我还挺放心他能帮我搞定你的,毕竟现在我算在半度假,昨天才在黑门市场吃了海鲜大排档,吃得很爽价格也不贵,原本今天晚上去通天阁拍照的,但源家家主一个电话就麻烦让我过来帮忙了,要不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我真想回他一句神经病,但我现在还是得强行上工...蛮闹心的,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白石隆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这个男孩的话了,拿着手机沉默着,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电话那边的男孩应该就是切尔诺贝利监狱,那个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地方派来的猎犬了,比起蛇岐八家的专员,这个男孩才应该算是最棘手的猎人...可现在这个猎人怎么看起来有些消极怠工的样子? 如果一开始追捕他的就是这个男孩而不是大久保良一的话,那现在他岂不是还在爽快地狩猎美女,而不是在这里拿着霰弹枪踩着一个浑身是血濒死的臭男人? “对了,白石隆浩,问你个问题。”电话那头男孩又说,“我之前听执行局那边提到了你给一个未成年女孩灌了东西,东西是哪里来的?凭你的话应该还搞不到‘骨、血、角’一类对于硬通货。”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白石隆浩冷冷地说。 “再让我猜猜...猛鬼众?你能把良一折腾成这样,猛鬼众应该功不可没吧?” 白石隆浩眉头已经皱得不能再皱了,他莫名感觉这个男孩麻烦了起来,每次说话都刀子似的直接切中红心,让他无话辩解。 “那我大概就得留你个活口了,听你的话来讲良一好像也没死的样子,我也不用切了你脑袋祭奠他了。”男孩话语里带着一丝笑意。 “能做得到的话试试看啊,我想在手机里聆听我开枪送你的朋友上天的感觉应该也蛮不错的吧?”白石隆浩说。 “说实话,在一分钟前你这么做,我的确没办法。” 电话那头男孩又顿了一下,从这一句话开始语气从刚才的松散忽然转为了平静,白石隆浩甚至在里面久违地听到了“冷厉”感,像是之前那副散漫尽数都是男孩的伪装。 “但现在的话不一定了,你能在这栋大楼里找到良一应该是依靠着某种定位装置吧?让我猜猜,你把定位系统放在了那个跟你过过夜的女孩身上了?”男孩淡淡地说道。 白石隆浩陡然扭头看向四周,可楼层中依旧黑暗一片,除了高瘦男孩和京川舞以外看不见其他可疑人物的身影,“你在吓我?” “我只是想说,你应该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你会放定位系统,未必然我们不会放。”男孩冷笑,“你现在拿着的手机就是我们的定位导航。” 白石隆浩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黑得有些可怕,而手机那头男孩又说,“我之前听见你说你正踩着我朋友的头,现在你能不能把脚从我朋友的头上挪开?我不喜欢这样。” “不能。” “你确定么。” “...不然呢?” “不然...” 白石隆浩没等对面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在知道了自己被定为后他已经不准备在这里待下去了,只想快点解决烂摊子后躲起来。他抬枪指向了大久保良一的后心...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这么做了,而这一次他也不会再抬起霰弹枪了,他直接抠下了扳机送这个男人一程。 但就在他按下扳机的瞬间,什么都没发生。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再按动了一次扳机,还是没有枪响声,再准备第三次按动扳机时他才兀然发现并不是霰弹枪哑火了,而是他手中拿着的家伙只剩下了独独一个枪柄。 一把刀线如水,纹如秋菊的长刀插在了他身旁的墙壁上,轻轻震动的刀刃上折射着他惊疑不定的脸,而在地上的血泊中没了枪把手的霰弹枪静静地躺在那里,断口处毫无毛茬整齐干净。 噪作的螺旋桨掀起狂风划过了大楼的顶端,白石隆浩骤然扭头过去,剧烈的白光从上往下打在了楼层的窗台上照亮了楼层里的每个人。 飞过大楼的是一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上面漆着某种艳丽的像是家徽似的徽章,在穿越楼顶下降急停后盘旋在大楼远处离楼层有数十米高度的高空处。 白石隆浩还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在他身后五米外的窗台上一个重物轰然落地了,他扭头过去就看见阿帕奇直升机的白灯照射下,在窗台上一个半蹲着的男孩缓缓站了起来,黑色的风衣缓缓落下贴近内里写着“我爱大阪”的彩绘T恤...看起来这个男孩还真在大阪度过假,因为白石隆浩是认得这件衬衫的,大部分都在心斋桥的免税商店售卖,当地人专宰游客的产品,能大大方方地穿着这身衣服出门的外国人在本地人眼中都是人傻钱多的二愣子...只是为什么这玩意儿会出现在这个男孩身上? 男孩在窗台上站直了,踩着床沿背对着大阪的夜晚霓虹满目的城市,阿帕奇的白灯将他从头到尾都照亮了,露出了那张英俊好看得让白石隆浩都发愣的脸。 他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室内和地上的京川舞和角落的男孩,视线最后停留在了血泊中被踩住脑袋的大久保良一的身上,确定了男人还有生命体征后,抬头盯住了白石隆浩。 白石隆浩骤然往后仰头,在对方的视线看自己时,他简直像是被一座山峰拍在了脸上,猛地剧烈收缩自己的面部,眼睛像是针扎一样剧痛,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火山壁上流淌而下的岩浆般的赤金色。 白石隆浩忽然就想起了似乎之前大久保良一说他自己只是一个小卒子,真正能令他坠入噩梦深渊的怪物还另有其人...这句话好像不是开玩笑的...? “你刚才电话里不是问我不然怎么样吗?”他眯了眯那赤金色的黄金瞳,踩着窗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内深处的男人说,“...你不把脚移开的话,我就亲自来帮你把脚移开,杂碎。” ------------ 晚点更新 看了一整天的书充电,忽然扁桃就有些发炎了,吃颗药睡一觉晚上起来更新,应该没什么问题 ------------ 第五百章:龙马熏 “林专员来大阪几天了?” “有段时间了吧?” “能请问都去了哪儿玩吗?” “龙马熏小姐是本地人吗?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大阪这边的啊。” “不是本地人盛是本地人,我在大阪这边待了大概也有几年的时间吧,大阪有许多有趣的地方,作为游客可能没法真正到达那些足以体验大阪风味的特色景点呢。” “其实我们也没去多少地方,通天阁,黑门市场,今天下午还跑了一趟心斋桥,这件t恤就是才买的,我姐非要我穿着逛街,不然没有旅游的气氛。” “都是一些宰客的地方啊...我倒是推荐游客去鹤桥市场,那里更本土一些不会有太多想着宰客的无良商家,不过您的本部专员的话活动经费应该是不缺的吧?想要体验大阪的旅游氛围花一些钱去游客多的地方倒也是蛮值得的,旅游毕竟就是要游一个气氛嘛。” “哪儿的话,我们本部执行部的活动经费只包正常的衣食住行啊,不是什么开销都能报账的,私下游玩还是得自掏腰包,我姐姐和我都很省的,吃海鲜都只吃平价的大排档,她回去还拉肚子了...” “...其他人没拉肚子吗?” “...你是想问上杉家主吗?” “...哪里的话呢,只是正常的聊聊天。” “正常,能理解,你们执行局局长派你们来接我的时候应该也嘱咐了多打探一下绘梨衣的事情吧?”阿帕奇直升机上,林年看着面前仪容得体,身段窈窕,谈吐也十分温婉金人的职装丽人微笑地点头。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对面座椅上的龙马熏十分礼貌地颔首感谢,回以微笑,“毕竟在外附有公职,不行事彻底,回去很难向家主交代。您在日本的行踪一直都是这段时间以来本家最大的话题,很多人都在寻找您,但都失败了,上杉家主又有病在身不如寻常女孩,现在有机会再见总需要解决一些心头疑惑。” “上杉家主安全事情的话这点本家倒是可以放心了,绘梨衣并没什么大碍,状态很好,这段时间跟我们一起都玩得很开,玩了很多景点,光是环球影城她就待了三天还一直问我为什么环球影城里只有小怪兽没有奥特曼,我还得悉心跟她解释那是侏罗纪公园里的暴龙,不是小怪兽,奥特曼是圆谷的不是环球影城的...然后第二天我们就去心斋桥的奥特曼专卖店了。” “看起来...上杉家主玩得很高兴啊!”龙马熏顿了一下又掩嘴笑说。 “小孩子春游哪儿能不高兴呢,只是玩得越久性格就越开放起来了,到后面甚至还有些挑食起来了,一直嚷嚷着要吃五目炒饭,然后被我姐姐训了一顿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把盘子里的素食给咽下去了...我倒是没想到我姐姐当初训我那套拿到她身上居然还那么好使。” “您的姐姐也是本部的...” “啊不,她不是执行部的人,她只是我姐姐而已,这次出来就是来旅游的,连带着上杉家主一起在日本玩玩...如果不是你们的局长一个电话打过来现在我们估计都还在天宝山摩天轮上看夜景呢,绘梨衣一直想去。” “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们旅行了...毕竟事发突然。”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们通过辉夜姬向大洋彼岸的本部进行了对联,以本部的诺玛为中继向您拨打了电话...” “哦,难怪你们能打电话却没法定位到我,不过你们怎么确定我这个带着你们上杉家主的本家在逃犯会接你们的电话呢?” “这就是局长那边的考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执行局专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呢...其实我们也挺好奇为什么您会主动在关西支部联系上我们部长的...”停顿了一下,龙马熏又微笑说,“不过您就不怕这是个计谋吗?” “怕啊,为什么不怕,谁又愿意旅游的时候被撵鸭子一样追着跑呢?但没办法的是你们局长在电话里开口就报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名字啊...”林年摇头。 “额?” “看来龙马小姐不是太清楚这次任务里面的一些细节呢...这次我其实也算是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才会搭理本家的吗。”林年扭头看向机舱外夜幕下火烧一般的大阪,白光闪烁的长河边五光十色的摩天轮缓缓在火光中旋转着,“我清楚上了你们关西支部的飞机我这趟旅游大概已经算是泡汤了,我的姐姐和上杉家主都暂时交给你们保护了,一会儿回去再想把上杉家主带走就是痴人说梦了吧?大概率会打起来,场面不太好看...但我还是来了,这代表我有了取舍,也做好了准备,不会让两边都麻烦的。” “呵呵呵,您说笑了...关西支部出了名的向来以礼待人,不像是关东支部明智阿须矢带着的那群不知礼数的家伙,如果在那边或许见到您的第一面,那个好大喜功的家伙就会主动挑事跟您打起来吧?或许还会惹得您身边的人不高兴...前面就是正在新修的威尼斯大厦了。”龙马熏说到一半终止了这个话题,扭头也看向机舱外。 “到了吗?”林年审视了一眼黑暗中没有灯火,在火光蔓延的城市中宛如黑色墓碑一般格格不入的大厦,“嗯...看起来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呢,良一居然都被逼到了这种地方藏着了,当初我们再不济的时候也是开着跑车在高速狂飙呢,看来他的确遇上麻烦了...请问能帮我接通里面的电话吗?” “良一?您是说大厦内本家专员的电话吗?不瞒您说之前在心斋桥的街上用直升机接到您时辉夜姬已经拨打了一次电话传达救援已经在路上的信息了,但那通电话没有接通就被挂断了,我们怀疑里面的情况并不乐观,现在再拨打也得请您做好没有人应答的准备...” “麻烦再打一次吧,我了解良一,他的命很硬的,如果还有一口气一定会接通我的电话。” “好的。”龙马熏说。 少时,电话成功接通了。 阿帕奇直升机上那起对话照常进行,直升机的螺旋刮起大风,黑色的巨鹰从威尼斯大厦的顶端划过,刺目的白色探照灯凝视在了楼层的窗台上,照清了里面的满目疮痍和拿着手机满面阴翳的凶手。 “他把电话挂断了。” 在一番简单的拖延对话后,林年取下了头上通讯设备与抗噪一体的黑色耳机看向面前穿着黑色包臀裙的关西支部女专员说。 “看起来本家的专员还尚且存活着,只是情况并不太好,需要在直升机上进行劝降吗?这里备有扩音喇叭,我们的行动已经在警视厅备案了,现在我们的身份是陆上自卫队的人,将由龙马家主出面为我们的行动授权,只要在影响不恶劣的情况下,我们有权在公众的视线下直接进行缉捕行动。” “龙马家是蛇岐八家打入军方的人么,也难怪能从自卫队抽掉来阿帕奇了,还在那种街头上把我接走了。”林年看了一眼不显山水的龙马熏说。 “军区的人向来不与警视厅打交道,但在特殊情况下,比如现在的关头,我们还是又资格插手入其中的,尤其事情在上升到恐怖行动上,自卫队的立意便是保护民众和国家安全,在出发点上我们是站得住脚的,只是麻烦在事后弦一郎家主需要向军区上方提交合理的行动报告书,不过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龙马熏解释。 林年看了这个温柔明婉的女人一眼,他根本不曾忘记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当时他还在逛心斋桥的市场,在接通源稚生的电话了解现在的情况后,他答应了才不超过五分钟,这架直升机就到了他的头顶,当时正是这个穿着包臀裙脚踩黑丝高跟的女人在直升机上,当着整个心斋桥的路人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整个街道,向人群中的林年丢登机绳梯,简直拉风a爆到了极致。 果然蛇岐八家的人都是有性格之辈,也不知道这位龙马熏在龙马家中又担任着怎么样的角色,平日里进行着怎么样的工作,虽说对方穿着一身秘书装,可这也是临时被安排为林年行动的辅佐才换上的,大概军服比起黑丝更适合这个衬衫掩盖不住肌肉线条的女人吧? “白石隆浩是切尔诺贝利那边的在逃犯,但现在在日本境内也算得上是蛇岐八家的犯人,我还是多嘴问一句你们能允许我做到哪种程度?”林年早早解开了安全带,一身白色的彩绘t恤站在了大打开机舱边上吹着大阪夜晚的大风,手持着抗噪耳机对着里面的通讯设备放在一侧。 “犯人作案手法性质恶劣,经过辉夜姬的评断已经是红色预警的危险罪犯了,在缉捕过程中专员没有必要一定采用人道主义关怀的需求...大概意思是只要您不动用直升机上挂载的导弹将犯人连带着大楼一起轰塌,其他缉捕过程中细枝末节的事情应该都无所谓吧?” 龙马熏与林年的对话开始不再寒暄家常,在正事当头时两人脸上都换上了同样的冷静和严谨。 “我其实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年说罢后向后伸出手,龙马熏十分懂事地把另一侧座位上竖置的带鞘长刀递到了他的手前,可对方根本没有接过,而是抬手就抓住了刀柄把里面国宝级的炼金古刀投掷了出去,龙马熏甚至没有看见林年的动作,只听见一道尖锐的空气响手中的刀就只剩下鞘了。 “给那位犯人的见面礼。”林年转头背对着那斑斓夜景中高耸的黑色大厦,看向不解的女性专员说。 龙马熏轻轻颔首,她也不需要知道面前这位男孩所做一切的含义,她这次的任务只是极尽所能地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罢了,此时她解开了安全带在座椅下方抽出了一个箱子,打开后从里面扯出了一件领口纹有蛇岐八家家徽的黑色风衣,“可能还要麻烦您的是,在行动前可能需要您穿上这一身服装...这是本家那边的意思。” 林年伸手接过了这身执行局标配的防弹风衣,也不知道这做工是不是从本部那边学过来的,还是说蛇岐八家宫本家主那边岩流研究所的人跟装备部经常有联谊活动,在专员装备上偷懒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 “需要靠过去吗?”前面驾驶室的飞行员手持着方向杆,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远隔几十米远的大厦在无线电中询问。 “不需要,麻烦保持现在这个高度就行了。”林年手持通讯耳机简单地吩咐了一句。 “速降绳和降落伞。”龙马熏拿出了一个包裹和一捆速降绳看向林年。 “太慢了。”林年摆了摆手远远看了一眼楼层中的人影淡淡地说,“刚才电话里跟我聊天的那个蠢货还赶着投胎呢。” 然后龙马熏就看见机舱边的林年后退了一步,在他的脸颊边上微微亮起了略微让人不安的光芒,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男孩想做什么大胆...不,应该是荒谬的事情。她没有制止也没有询问,只是迅速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把安全带扣死了,在耳机里低声迅速对驾驶室的驾驶员警告,“做好冲击准备!” 下一刻,她的耳边就响起了骨骼的爆鸣声...她戴着防风抗噪耳机,居然还能听见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不,比起骨骼,那种声音简直就是工厂内巨大机械挟持的钢铁在互相撞击和摩擦,就算不去看,只是听声音,似乎脑海里就能浮现出火花迸射的绚烂之景。 这种令人胆战心惊,极具冲击性的声音无疑是从她身边那个男孩身上传来的,在对方的身体内的骨骼开始慢慢地移位、分裂,依次爆响,让人忍不住怀疑那副皮囊下的血肉中正在发生冶铁般火花爆射的光景。 也可能是灯光的缘故龙马熏模糊在那个男孩的脖颈上看见了黑色的剑盾形物体,正随着机舱外涌入的大风缓慢地开合着,细密结成一片像是又生命一样缓缓地在进行呼吸...这个男孩这一刻仿佛浑身上下都在进行吞吐空气,巨量的氧气输送入他的身体为血液增添数倍于常人的含氧量,新陈代谢速度飞涨,而这一切与此换来的是就连混血种都难以企及的恐怖细胞活力。 龙马熏算是混血种中的战斗成员,更是本家专员中的佼佼者,林年之前在打量她时猜中了一件事,那就是比起秘书装,军装才更适合这个女人一些。她能在阿富汗的战场上低空跳伞,在敌人的枪口瞄准他时迅速解开降落伞速降,面对卡车制改的自爆袭击和一个街区的火力封锁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突破,因为她已经将危险这种东西刻进了骨子里,平时她的最大兴趣爱好不是唱歌或者看日剧,她最喜欢的活动是跟一群不要命的疯子点燃收缴来的炸弹,在战区里挖一个深坑玩击鼓传花。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现在这个男孩面前却陡然感觉到了曾经数年都没曾再感受到的致命危险了,窒息程度堪比她曾经一次失误轰炸时,她仰头看着那4000磅炸弹落入她所在的战区 ...这是源自于基因和血统中的压制,在对方点亮黄金瞳的瞬间,她甚至没看到那颜色深邃如火的金色自己的黄金瞳就悄然被激发了,就像是一种共鸣——对于禁忌的敬畏,对逾越血统之皇的敬畏。 在骨骼爆响声停止之后,男孩动了,他冲出了高空中阿帕奇的机舱,近在咫尺的龙马熏甚至看不清这个男孩起跳的动作,她唯一能知道对方做出动作的原因是整个直升机差点失衡的剧烈摆动,驾驶室内警报声不断,这只能驼动数十吨重物的巨鹰花了足足数十秒钟才稳定了下来。 当龙马熏解开安全带凑到机舱边才看见男孩已经出现在了几十米外的大楼窗台上,在大楼还未铺设外墙的水泥墙壁上,阿帕奇的灯光之下巨大的冲击裂痕已经延绵了上下数层楼,无数石屑灰尘簌簌而落,站在中心男孩的背影简直就像地狱绘中心的鬼王。 “熏小姐,我们接下来应该...”副驾驶上陪同监控行动的专员低声在无线频道里问。 “什么都不做。”龙马熏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男孩的背影然后回头命令,“通知后勤部的清洁工们在十分钟内赶到现场。” “十分钟能搞定吗?”陪同专员迟疑。 “少主说过,只要把他送到现场了,我们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准备处理后事是就是了。”龙马熏淡淡地说,“...以及,我说十分钟的原因不是里面需要十分钟解决,是因为后勤部最快赶到这里需要十分钟啊。” ------------ 第五百零一章:皇 言灵·鬼魂,序列号第37,具体表现效果是使自身产生类似鬼魂的效果,降低自身存在感,在卡塞尔学院算是人尽皆知的一个言灵,因为每个学生至少每年都会见一次他的一位使用者——CC1000次快车的检票员。 在芝加哥火车站,不存在于火车发车表上的CC1000次幽灵快车总会需要一个不被任何没有血统的无关人员发现的幽灵检票员,而鬼魂这个言灵大概算是最完美的伪装了,可以让一个鹤立鸡群的人泯然众人藏身于人海之中,与你擦肩而过时你只会惘然顾首张望,只满眼的人潮人海和高楼大厦。 在林年“轻轻”落在窗台上时,白石隆浩几乎是要在瞬间进入言灵藏身在黑暗中落荒而逃,但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在那双赤金色的黄金瞳注视下,原本连咏唱都大可以舍弃的言灵此刻正如受惊的蛇群一般盘踞在脑海中惊恐地吐着信子,口齿像是被黏住了一样难以张开,舌头上挂住了无形的秤砣死死地压在口腔里动弹不得。 “上一个挂我电话的现在尸体应该还被藏在索马里海半岛的一处礁群里。”林年看着白石隆浩说,“你想好你的尸体打进水泥柱里沉到哪片港湾了吗?” 这个男孩没有开玩笑,向来以直觉为生的白石隆浩能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原始的愤怒感,尽管对方根本没有露出暴怒的表情,但情绪就像是蛛网一样随着风吹到了他的脸上,黏黏地粘在他五官上让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男孩现在并不愉快的情绪。 而这一切的不愉快都出自他脚下正踩着的这个躺在血泊中还剩下一口气的男人,所以下意识的他十分自觉地收起了脚...然后猛地咬破了舌尖,剧痛和难听的尖叫声让他整个人动了起来,把脚放在了男人的身下用力一掀,把他整个人掀向了窗台前的男孩! 被掀飞起的大久保良一在半空中成为了白石隆浩和那个男孩的屏障,在那赤金色的黄金瞳视线被阻隔的瞬间,白石隆浩能感受到巨量的空气重新涌动回了肺部,同时恐惧也在他的心中爆炸开了...怪物,真正的怪物,在这种怪物的直视下,他以往赖以为豪的血统成为了一个可怜的笑话,在对方面前他甚至连进攻和逃跑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言灵·鬼魂。 在地上高烧不断的京川舞视线中,面前的白石隆浩在双眼亮起微弱的金光后,身上仿佛出现了高温时特有的空气扰动,轻轻向后一摇动整个人就像是墨汁滴入墨瓶一样消失在了黑暗中,那两只微光的双眼死死看着飞过去的大久保良一,希望着窗台上的男孩还有那么点人性,去接住他的同伴浪费那么一些时间让他成功逃跑。 你不是为了同伴而来的吗?如果你不接住他他就会飞出窗外摔下高空,如果你选择去接那么鬼魂在完全发动后他随意往这个大楼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杵,除非他们在市中心把整个大厦给拆了不然绝对不要想找到他! 白石隆浩对自己的言灵有绝对的自信,他倚靠着这个言灵躲避过无数次追杀,又潜入过无数个危险而机密的地方,就连自卫队的作战指挥室他都曾经到达过,偷到了战略部署的计划书贩卖到黑市中换取藏匿的资金。 那个名为猛鬼众的组织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首领王将想利用他潜入源氏重工获得一些资料,特地下令吩咐对他进行考验,而考验的目标就是杀死一直在追踪他的大久保良一...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怕是难以完成了,他期望着能成功逃离这里,再跟猛鬼众和蛇岐八家撇清一切关系...他宁愿再被大久保良一这样的人追几年,都不想遇到现在面前的这种怪物! 大久保良一飞向了窗台,白石隆浩往后跃入黑暗,然后腹部就忽然出现了剧烈的疼痛,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急性阑尾炎发作了...他只能这么去想,不然为什么腹部会忽然出现绞痛呢?又没有人...把刀子插进他的肚子里? 白石隆浩的脚步往后退了两下,止住了,因为有一股力量在他身后支撑住了他,他每往背后退一步腹部的剧痛就烈一分,这让他想起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浑身的温度像是在瞬间被抽掉了,腿脚发软嘴唇微抖地低头看向自己腹部疼痛的来源。 一把修长弧度优美的炼金古刀从他的肚子里穿插而出了,他每退一步刀刃就往前长出那么一些,刀身上带着鲜红的血迹和肠子的碎沫。 “あ...あれ?”白石隆浩脸上扯起了一丝疑惑的笑容,笑得有些勉强和尴尬,满眼都是茫然和无措。 远处窗台前原本该被丢出窗外高空的大久保良一被人为地放平躺在了窗台上,身上的伤口甚至都被精心包扎过了,包扎的人甚至还有闲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可白石隆浩的记忆里为什么没有这个过程,在他的眼中上一刻这个男人被他踢飞出去,然后剧痛就涣散了他的意识,再抬头就是这离奇的一幕了。 好像...好像时间被人为的地切断过一样,在时光断裂的那一刹那中,有一个幽灵哼着令人发瘆的小调不急不缓地完成了这一切,然后一刀从被后把他捅穿了...此刻那个幽灵也正站在他的身后。 “喜欢捉迷藏么?”站在白石隆浩的身后,林年左手抓着刀柄右手沾了一点刀刃上的血,一下下地拍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脸颊上,在那苍白呆滞的脸上留下一个个血掌印,“那就逃给我看啊。” 他没有握刀往上提去搅烂更多的内脏,而是直接一脚踹在了白石隆浩的腿弯上强迫这个男人哀嚎着跪了下来,左脚轻轻踩在他西装的背上,在男人声嘶力竭地惨叫声中一点点把菊一文字则宗从对方的后腰上抽了出来,然后左脚轻轻一蹬把这个男人踹在了屋子中间,看着他按着腹部和后腰翻滚嚎叫。 白石隆浩快疯了,真正令人颤抖难以遏制的剧痛这一时间才从腹部爆发了出来,空虚感、鲜血的流逝感,让他心中的胆怯混合着恐惧泉涌般喷出,惨叫的声音几乎贯穿了上下数层楼传到窗外的夜空中飘散不断。 在男孩身边,京川舞整个人都傻了,高烧意识模糊的她在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接触到那岩浆般滚烫的赤金光芒后,陡然整个人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的温度甚至都瞬间下降了不少,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不息的势头开始阻遏了起来,像是她的身体本能在恐惧着什么,遏制住了即将进一步发生的异变。 屋子里没人能看清刚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就连窗外几十米高空上武装直升机中手持战术望远镜的龙马熏也不一定敢确切地说自己能理清刚才的一切顺序,在她的视角里画面一样地出现了断帧似的跳跃,上一刻白石隆浩还在释放言灵,下一刻刀子就捅穿了他的肚子,没有风声,没有呼啸,只有安静的死亡降临。 “刹那...?”龙马熏放下了战术望远镜有些不确定。 在辉夜姬的信息库中记录的这个男孩的言灵是与犬山家主相同的刹那,只是就刚才这一幕她却从未在犬山家主的实战中看见过,这种现象更多出现在的并非是刹那这个言灵上,而是另一个老人那令人恐惧的言灵...时间零。 “我说了,逃给我看啊,你不是喜欢捉迷藏吗?”林年甩刀血阵,巨大的力量将菊一文字则宗上的一切秽物都掷在了地板和墙壁上,画出了一道斜美的圆弧。 他又把刀插在了原地,走到了白石隆浩身边,他每走一步白石隆浩就在地上往后爬一步,看向林年的视线跟见了鬼一样害怕,但却没能阻止这个男孩亲手把哀嚎着的他扶了起来。 白石隆浩浑身都像是针扎一样疼痛,身边轻轻捏着他脖颈的男孩就像一个发烫的火种源一样炙烤着他每一根神经,血管里的血液无时无刻都在沸腾惊叫着让他快走、快走,不然会死 。 腹部中刀后简直就像是力气都顺着那个刀眼被抽掉了,一同泄掉的还有他之前的狂气和桀骜,现在别说突然发难了,在身边这个男孩面前他现在就算是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都有些困难,嘴唇颤抖,牙关互相碰撞之间,麻痹的大脑只能让他下意识说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样带着哭腔机械呆板的道歉...简直卑微到了泥土里,只让人感觉恶心。 林年一步步扶到了窗台边上大久保良一的身边,语气平淡地对他说,“你跟他的捉迷藏已经结束了,现在他被你捉到了,现在换他当鬼了。” 在窗台上大久保良一已经不省人事了,大量的失血让他晕厥了过去,但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却也是告知了看见的所有人,之前他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战斗和阴谋。 “别啊。”林年低头看着手中掐着脖颈跪在地上的白石隆浩轻声说,“别道歉啊,你可是A级混血种,要有作为混血种的骄傲啊。” 说完后他单手就把白石隆浩丢了出去,八十公斤的男人被徒手丢到了墙上砸得砰的一声落了下来,摔到了之前良一躺的地方溅起了大片血水,还没来得及抬起头,脑袋后面就被一脚踩住了,整张脸都埋进了血水中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无法呼吸。 “逃啊,逃得远远的,试着看一下能不能逃开这里。”林年踩住白石隆浩的后脑勺平静地说道,在整个房间里除了他的声音外只能听见男人无法呼吸的吐泡泡声,角落的高瘦高中生完全声音都不敢冒一点了,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角里成为一只虫子。 在即将窒息后,白石隆浩感觉到脑袋上的力量松了一些,艰难地顶住那股力量把脸抽出了血泊一点大口呼吸着满是腥味的空气,“我...我...” “你之前提到了猛鬼众,告诉我他们的信息,我对他们的一切情报都很感兴趣,我会给你两分钟的思考时间。”林年说。 听见两分钟,白石隆浩才松了口气,但后脑勺上的力量再度把他摁进了血泊中了,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两分钟的时间是指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思考... 直升机上龙马熏远远注视着林年的所作所为,虽然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想来台词一定很有趣,她轻轻舔了下嘴唇没有说什么...这种凌虐罪犯的举动固然不是太好,但他们蛇岐八家似乎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这个男孩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们在追捕那些对执行局专员造成伤亡的犯人时干过比这还要血腥残忍数十倍的事情,现在男孩的发泄倒还算得上是温柔了。 如果换少主身边的那个夜叉或者乌鸦来,现在估计已经开始愉悦地削人棍了吧,边削还得边往上面撒辣椒水,旁边可能还得架一个烧烤炉,每削一片肉下来就喂给犯人吃,最后犯人倒也不是流血死的,而是被自己的肉给撑到胃部内出血死的... “不过真是凶狠啊...”龙马熏看着男孩脚踩白石隆浩的模样心中想。 白石隆浩毫无疑问是‘A’级混血种,虽然不是力量型的,可但凡拥有‘鬼魂’这个言灵的使用者都会有极强的预兆感,说得神奇一些就是对危险的预感,说得科学一些就是具有远超常人的五感,对于潜在危险的察觉力强到离谱。 抛去白石隆浩胆怯善于躲藏使用阴谋的性格,就算在战场上正面进行厮杀对抗,在不使用言灵的情况下龙马熏也不能说自己能无伤解决掉对方,可现在在本部的‘S’级手里,这个男人折得就像是婴儿一样,完全不能说是一场战斗了,根本就是一场虐杀。 虐杀‘A’级混血种...能做到这一点的,龙马熏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 蛇岐八家少主,源家家主,源稚生。 可能本家中有许多人都不知道源稚生在少主和执行局局长的身份下还意味着什么,但龙马熏却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家族中那位年轻的少主是本家的天照命,本家的混血种之皇。 而在这个男孩身上,龙马熏敏锐地察觉到了一切她在本家的“皇”身上捕捉到的一切痕迹,这只代表着一件事,一件让人不安而沉默的事情。 “...本部终于拥有了昂热校长之外自己的年轻的‘皇’了吗。”她默默地按下了战术望远镜上的结束录像功能,所有的数据都通过终端上传到了辉夜姬的信息库,不超过一分钟这些视频录像就会出现在本家真正位高权重的那群长老面前。 ------------ 发热咳嗽了 之前扁桃体发炎,然后第二天喉咙发痒痰多感觉咽喉炎了,现在开始咳嗽…妈蛋,我不会中招了吧,川蜀这边没疫情啊。请个假养一下,不见好得去医院了… ------------ 第五百零二章:治疗 良一站在出租屋前。 他的手里提着便利店的口袋,便利袋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零食,三文鱼饭团到bocca的白色气球布丁,都是这个时间段里在高中女生中最火的种类,每天他去便利店购物的时候都能看到三两个JK女孩凑在货架前叽叽喳喳的,像是草坪上挑啄着草籽的鸟雀,惹眼但并不惹人心烦。 他站在门前很久才缓缓意识过来了自己在哪里,看了一眼手中的口袋又看了一眼面前熟悉的出租屋,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插进了门锁内...但并没有扭开。 他松开了手,任由那串钥匙插在门锁上,静静地在门前站了那么一会儿,在门缝中有光透出,光中有着一道黑影,在门后是有人等他的,可他却只是静默地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门口,转身离开了这扇挂着204门牌号的大门。 ... 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燃香烟,他靠在楼道的护栏边上看着夜晚的东京,手里机械式地按动着打火机的按钮,听着塑料壳里电机的咔擦声,脸上的表情藏在大楼的阴影中让人看不太清。 黑暗中有人帮他打上火了,他扭头去看,在火光中女孩把划燃的火柴递了过来,他看着女孩的脸愣了好久,在火柴燃尽之前才凑过去头将烟点燃了,吸上一口晚上的冷空气别开头往护栏外吐去,整个光影迷乱的东京夜城像是冰块一样融化在了白烟中,夜风一吹冰块就随着白烟一起化掉了只剩下杯中依旧耀眼的明火。 “很惊讶吗。”女孩问。 “嗯。”良一把烟夹在了手边放在护栏边上,扭头想去再看女孩的脸,但火柴已经熄灭了,两人都站在黑暗中彼此的脸都是模糊的,“以前我做这个梦的时候,每次都想打开门找你,但最后成为了同样的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良一哥说来听听?” “打开门看见了一张公卿的面具,然后你死了。” “梦醒的时候会很难过吗?” “不会。” “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梦,这一切在现实中已经真实发生过了。”良一轻笑了一下低声说。 “所以你会一直做这个梦做下去,直到你死吗?” “大概吧。”良一点头。 黑暗中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情绪沉闷得就像不透风的小屋子,让人有些想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可能他现在的表情像是溺死者浮出水面的嘴脸,但在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脸,所以难看一些或许也并不重要。 “这只是一场梦。”他轻声说。 打不开的门,点不燃的打火机,以及无法真正看见的女孩的那张脸,每一个细节都在透露着这是一个不尽人愿的梦境的事实。 他不知道多少次做这个梦了,曾经想要改变过,想要圆满过,但噩梦就在那里无论怎么努力结局都是已经被写好的,更何况在现实里噩梦早已经成为了现实。 “是啊,这只是一场梦。”在他身边的女孩轻声说, “梦醒之后你就找不到我了啊...” 听见女孩的话,良一的情绪没来由地就来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在黑暗中绷着脸看着白烟中朦胧的东京,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止不住地裂开,然后往外分泌酸涩的液体,从血管里、皮肉里浸没渗透——那是悲伤,有些时候只有在梦里他才会拦不住这种苦楚的情绪。 他在坟墓前可以沉默地献上鲜花,在梦里却会哭得像个受气的孩子。 良久后,女孩开口了,“京川舞这个孩子挺不错的,比起我她才算是这个社会真正的受害者吧,如果没有你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没有黑道也没有混血种,更没有龙族,超能力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陪伴她的只会有无穷无尽的家庭暴力,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可以把她从灰黑色的水里救出去。” “嗯。”良一低声回答。 “想我的时候就去看看她吧,总比每天做噩梦好。”女孩笑着说。 “嗯。”良一低声回答。 末了,两人不再说话了,护栏外支着的烟也烧到了尽头,烟灰低垂在风中轻轻颤动着。 “千寻,我很想你。”男孩说道。 “我也很想你啊。”女孩望着夜空下灯火琉璃的城市,“直到月亮再回到你身边。” 护栏外的烟灰跌落了,坠入了黑暗中,一直向下落。 白灰色的粉尘就像银粉的花瓣落到最深处潺潺的流水中被带去了更远的地方,一直向前走,向前走,不再回头。 — 黄金瞳的光芒渐渐回落,身穿女士正装的女人阖上了眼,再度睁开时眼眸已经恢复成了黯淡的褐色。 她轻轻收回了放在病人额头上的手,拿起了身边椅子上厚厚的文件夹,从病床边站起了身,扭头走向了病房的大门,在伸手握在门把手上时停顿了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插着输氧管和输液针的男人,在无声的一次叹息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医院的走廊,洁白的走廊上没有人流来往,白炽灯照着地板显得一切都很干净和冷清,一个男孩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女人打开门走了出来,视线才缓缓挪到了她的身上。 女人走到了男孩身边轻轻鞠躬,下级对上级式的礼仪毕恭毕敬地汇报,“治疗已经完成了,我能做到的所有事都已经做到最好了。” “辛苦了,村松医生,坐一下休息一下吧。”林年说。 “不辛苦,能完成上级的指令是下属的荣幸。”村松智子坐在了男孩身边的椅子上,双腿轻轻倾斜着将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了上面翻开,在里面是病房里病人的生平,“治疗完成得很好,可能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病人并没有抵抗,可能在醒来后他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我并不期望这能解决一切,像他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但尽管是假的,人有些时候也需要一些聊以慰藉的东西,所以只要医生用心做了,我就很感谢你了。”林年说道。 “哪里的话。”村松智子诚惶诚恐地摇头,“对病人进行心理治疗是我们心理部的职责所在,别说感谢了,倒是我们有不对的地方才是,执行局的专员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定期的心理评估,现在看来我们居然漏掉了这么一个心理存在巨大问题的病人才是该被追究的过错...” “虽然我不是你们本家执行局体制内的人,但就我来看,估计每次你们局内的心理评估传唤都会被他以各种借口躲掉吧。”林年说,“我找你们局长问过了他近年来的一些事情,在那种情况下他是没有心思静下来的。” “他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承受的心理压力很大。”村松智子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说。 “在上一次我离开后他选择了加入执行局,不到一年的时间,独立完成任务十八起,协作完成任务二十四起,没有修整日,对他来说每天都是刀口舔新血的日子,支撑他下去的全是执念,劝不动的执念,对于一个组织疯了魔似的仇恨。”林年说,“我曾经一度以为他会意志消沉退出黑道,但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但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您说的组织是指...猛鬼众么?”村松智子忽然放低声音问。 “村松医生知道吗?”林年有些意外。 “一些心理创伤严重的专员口中经常会提到这个组织的名字,况且在‘催眠’的过程中,我也能看到一些病人的记忆。”村松智子轻声说,“在很多病人的意识里,猛鬼众这个词已经跟各种恐怖挂钩上了,大部分的人都需要‘催眠’来减轻他们的恐惧和回避,重新拾起战斗的勇气,这对于我们来说比较好去引导处理...可您的朋友并不一样,对于猛鬼众他更多的印象是仇恨和愤怒,恐惧或许有,但也已经被压抑到最深的地方找不到了,像是这种病人一般都是很难去治疗的,我的前辈们曾经接触到几个,而他们的结局都无一不...” “自焚似的把自己燃烧殆尽了吗?”林年说,“其实如果这次没有我到场,他的结局也会是一样的,所以我才会找到医生想办法帮忙处理一下。” “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得最好了,能不能真正走出来,还得看病人自己。”村松智子颔首说,“想要走出一段往事,更好的是找到新的故事,这是我对您的朋友的劝诫...或者是医嘱。” “我会转告的,以合适的方式。”林年点头。 在准备离开之前,村松智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来了,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回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一趟吧。” 林年看向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可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直逃下去,毕竟逃得越远想要回头的难度就越大啊。” “我知道了。”林年点头说道。 在村松智子离开后,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一旁椅子上医生留下来的文件夹,在上面正翻到着一个女孩档案的一页,他轻轻将文件夹合上了,起身走向了病房的大门。在门后病床上的男人醒了,可能在因为之前的梦流泪,也可能在对以后的以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在他身边总需要有人陪着他,不能是亲人,那就得是朋友了。 他很乐意做男人的朋友,陪着他聊聊天,说说过去的苦难,现在的困境,和未来的期望。 ------------ 第五百零三章:刑罚 源氏重工,第四十层。 一座大厦上四十层这个高度已经算是很高,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就连供水都需要三次供水,有些时候甚至会出现水压不足,甚至停水的可能。 只要没有上下层装修的情况,居住或者工作在这里的人会享受到在这个繁华都市难有的寂静,四十层的高空就算打开窗户,城市的喧嚣都会被风揉碎在远处的云彩里飘飘忽忽的。 这种地方很适合喜好安静的人居住,前提是你没有孤岛恐惧症。 可在源氏重工,第四十层这个位置并不是供给本家成员居住的楼层,员工的宿舍楼在源氏重工以外别的地方,所以第四十层拥有者有别于居住外的其他用处,这里面也同样需要它得天独厚的安静因素。 ...譬如说,审讯。 — 源氏重工,四十层,临时审讯室。 房间的窗户打得很开,一点也不黑暗密闭,没有电影里那种幽闭骇人的气氛,由于高度问题这里的采光特别好,阳光从落地窗外洒入照在椅子上白石隆浩的身上火辣辣的,全身的皮肤都被晒得红肿灼痛,而他整个人在这种阳光下也显得昏昏欲睡,但却死死地张开着眼睛盯着窗外日光下明媚却与自己的未来完全无关的城市。 房间内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生宁和,于是困意就像爬上铁栏的阳光一样爬上了白石隆浩的脑海,他的眼皮像是涂了沉重的胶水一样不断地向下沉去,可他知道一旦自己的眼睛合上了等待自己的就是死亡。 在椅子上他的手脚被捆了个严实无法挣扎无法动弹,而在他的脖颈上被戴着一个黑色的铁项圈,在项圈上绑着一个双头叉,叉子一头顶着下巴、一头撑在胸骨上,强行让他的脑袋向上用力仰着,略微的垂首都会让双头叉刺进胸骨和下巴。 这些王八蛋简直不是人! 这是白石隆浩这两天来脑海里唯一循环的话,他被绑在椅子上戴上这个处罚的玩具后已经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他从清醒就发现自己坐在这里,脑海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起了自己在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想要低头去看腹部被贯穿的刀伤,下颚却陡然出现了刺感,若不是他反应快,下巴连带着喉结就得被直接刺穿。 他第一时间就试着挣脱椅子的舒服,但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使不上力气,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被刺入了输液针,他的肌肉像是萎缩了一样软绵绵地无法发力,平时能一拳砸开铁门的力量现在就连动动手指都是极大的挑战。 在慢慢接受了现在的处境后,惶恐立刻就占据了他的大脑,一开始他想要大声开口说话跟绑自己来的人交流说话,祈求交换一点人权,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整个房间里就像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整个楼层都像是一个孤岛,除了流落到这里的他以外就只有窗外暴晒的阳光和城市了。于是他才慢慢意识过来,能给自己戴上这种刑具的家伙根本没把自己当然,所谓的人权自然也是个笑话! 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里,窗外的东京是个阴天,他坐在原地保持着仰头的动作支撑过去了第一天,而在第二天的时候黎明日出的阳光昭示着他即将受到的苦难。 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前十二个小时是阳光的暴晒,落地窗外毫不削弱的光线照在他的皮肤上像是刀子在舔舐表皮,很快他的身上就出现了晒伤的痕迹,炎症导致的发烧也让他整个人浑浑噩噩了起来。 第一次被叉子刺伤后他感受到的是剧痛,随后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随后他才逐渐反应了过来架在他下颚胸骨上的叉子涂了东西,根据效果来推断大有可能是从古柯叶里提取出来的药物。 只要刺伤得越深,上面药物起作用后白石隆浩就越会越来越兴奋,精神头越来越高涨,连假寐休息都做不到,每一分每一秒地清楚感受着这种非人的煎熬。 惨无人道的刑罚...白石隆浩差些都要绝望了,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们到底是谁?蛇岐八家的人吗?你们不能这样,就算我是犯人我也是有人权的,我做错了什么送我去监狱和法院而不是在这里动用私信! 可没有人理会他,他所有的声音都随着窗户飞到了四十层楼外的高空,回应他的只有令人崩溃的孤岛死寂。 在第三天开始时,就算有着强大血统支撑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垮掉了,他的眼睛里血丝遍布,整个人憔悴得像是短寿了几十年的寿命,皮肤因为晒伤过度而呈现出了暗红色的色泽,嘴唇干裂得全是结疤的血痂,原本正常匀称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左手连接的输液针为他提供了少部分的液体,倒也没有直接被渴饿死,但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双头叉依旧没有完全刺穿他的下颚和胸骨,求生意志让这个男人硬生生地顶住了饥渴难耐、暴晒和疲倦,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被双头叉刺穿,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在以上的苦难后还要面临着伤口化脓腐烂以及各种致人死地的并发症。 把自己绑来这里的人他也在这段时间里猜到了一些眉目,在来到这里之前他经历过的最后一场战斗是直面那个拥有熔岩般黄金瞳的怪物,而那个怪物自报家门是“执行部”的人,而就他知道的拥有这个部门的人在日本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黑道巅峰位置的“本家”。 自己得罪的是本家,而本家的做事风格他也算是在逃亡中了解颇深了...这群人根本不是要审讯他,而是要他死得难看,要让他在悔恨和崩溃中一步一步地丢掉自己的命! 在得出这个答案后直接加速了白石隆浩的心理防线决堤,可在最后他也还是强撑自己没有自暴自弃直接垂下首自杀,因为早在做好跟蛇岐八家作对的准备时,他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强大的靠山,他也相信着这个靠山会来救他,把他从这个无间地狱中抢出去。 也就是这一个信念,支撑着他活到了现在。 ... 嗞呀,门打开了。 “早啊。” “早,你的咖啡。” 早起值班的专员推开了门走进了观察房,给坐在椅子上的同事递过去一杯咖啡。 “谢了。”接过咖啡的另一个专员点了点头,转动椅子的同时浅尝了一口,扭头继续看向玻璃后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椅子和一个人的房间。 “你说他在想什么?”站在椅子旁的值班专员捧着自己的咖啡看着单向玻璃后受苦的白石隆浩忽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坐在这里的人想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椅子上的专员懒洋洋地说道。 “虽然我们只是奉命守住他不让他自杀或者真的死了,但我还是有些好奇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被这么玩?上一个被绑到这里来的家伙好像是得罪了樱井家主吧?他又是得罪了什么人?”捧着咖啡的专员好奇地问。 “不清楚,反正局长送他来的时候只叮嘱了一声别让他死了,濒死的话救回来继续绑在这里,也没说什么时候放他下来。”椅子上的专员耸肩说。 “局长亲自送来的?我靠...原来是得罪少主了啊。”站着的专员摩挲着咖啡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过我听说这家伙跟猛鬼众有些关系,少主不让他死了,大概意思就是之后有时间会审问他吧?”椅子上的专员思考着说。 “那我倒是希望那时候他还能说得出完整的话来,别过早崩溃疯掉了。” “那就得希望这家伙精神强韧一点了,毕竟就这两天的话少主大概是没空上来的。” “少主又在忙什么?我不是听说上杉家主已经找回来了么...” “就是找回来了事情才开始麻烦起来了啊。”椅子上的专员叹息。 “怎么个说法?” “你见过上杉家主吗?” “见过,我以前跟着风魔家主做事的,有幸作为旁侍参加过醒神寺的家主聚会见到过八位家主,上杉家主就是那个多漂亮的红发女孩吧,年纪也不怎么大...喂,等等。”旁边站着的专员像是猛地想到什么了,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了,“你不会是想说上杉家主在外面被...” “我不知道,也不是在说这件事。”椅子上的专员摇头,“但我感觉这跟我要说的性质差不多?” “你有话就说,别卖关子。”站着的专员压低声音,“我听说上杉家主是被一个男人绑架走的,一绑就绑走了大半个月,人那么漂亮一女孩子被人绑走不发生点什么,说实在的我是完全不相信的...我不是说我想上杉家主被做什么了啊,我只是纯粹地在评判这件事情的疑点!”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跟你说一件事。”椅子上的专员低声说,“上杉家主被找回来时是金发的...” “?”听到这句话的专员愣住了。 “她的行李箱里还被找出了一套白色的婚纱裙和一张千叶县那边拍摄的婚纱照...” “嘶...”专员倒吸一口冷气,满目惊恐。 他知道在日本拿结婚照很容易,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容易到蛇岐八家的某位家主身上去。 “听说局长要疯了,可能这个倒霉蛋被送过来的时候才被殃及池鱼到了吧。”椅子上的专员感慨,“其实最匪夷所思的是,我听说绑走上杉家主的那个男人还跟着上杉家主一起回来了,还要在我们这儿住一段时间...” “???”专员彻底听不懂了,满脸怀疑人生。 ------------ 第五百零四章:将棋 “好的,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 “不,错了,不该动象。你比我多一个兵,虽然是叠兵,但胜在位置好,能支持其它棋子在f6点的进攻,但我有双象优势,如果你不解决这个问题这把想赢还是会有些麻烦的。再想想该怎么走?” “……” “的确,你的象在我的马的嘴里,但你现在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去急着救你的象,有些时候撤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围魏救赵或许也能缓解必死之子的压力。再想想该怎么做?” “……” “对了,动马和兵配合准备吃象,你还是记得之前我说的,这局的优势在于我有双象,只要破开其中一象,我的皇帝就空门大开了,所以我不得不回防。” 国际象棋棋盘上,两只纤细冷白的手一前一后不断地对棋子进行着挪移搬动,在和室的正厅中,林弦和绘梨衣对坐在矮桌左右,身下是鹅黄色的榻榻米,在矮桌上崭新的国际象棋局势看起来错综复杂,但在两人的眼中却是每一个子的位置和意义都凛然于心。 这是一场教学局,林弦对绘梨衣的教学局,没有太过敌意的针锋相对和胜负心,两边都是抱着教学和学习的心态在玩,每一步棋都要思考很久,每当绘梨衣陷入死局的时候林弦就会出言点拨,将必死的棋局盘活于是又是一轮斗智斗勇,原本开场七八分钟不到就可以结束的棋局硬生生下了一个小时更多。 在榻榻米边上,有一个男人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正厅中棋局上的对弈,观棋不语真君子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从进入这个房间坐下后他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就算呼吸声都是那么微不可闻,就算视线注意到了他坐在那里各种迹象都会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里其实根本没有坐着一个人。 林弦和绘梨衣都没有在乎他,就像是故意无视了这个男人一样,整整一个小时的棋局,屋子里只有林弦的说话声和碳素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的写字声,这个场面倒是有些像小孩子的时候跟家长置气,在家长面前堂而皇之地走过去或者坐下,自己玩自己的假装无视掉惹自己不开心的大人。 蛮幼稚的,但也意外地好用,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对话。 在这场斗气游戏中作为大人,源稚生其实是自觉理亏的,如果不是他那一通电话,现在这两人应该还在大阪的通天阁欣赏夜景,亦或是环球影城里逛侏罗纪公园的主题乐园玩耍,而不是坐在源氏重工的隐藏楼层中下国际象棋。 不过比起嚷嚷着要出去玩,或者想尽办法跟他斗智斗勇再度离家出走,下国际象棋似乎算得上是十分省心的打法时间的方法了,而且总还比打游戏来得更有育教意义,起码以前自己想要教绘梨衣下围棋的时候绘梨衣可是直接把游戏手柄丢自己脸上了,就差把“要么打游戏要么出去”几个字写在那张冷冰冰的小脸蛋上了,现在倒是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还能有一个人能让游戏成魔的上杉家主把闲暇时间的注意力暂时从游戏转移到棋艺类来。 源稚生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场教学计划,他对国际象棋只能算略懂,知道规则但却不知道更深一筹的各类讨论的战术,可就这么一场教学棋看下来就算不太懂棋他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坐在绘梨衣对面的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大多的女孩是个象棋高手。 虽然他不懂什么是西西里防御、匈牙利防御或者后翼弃兵,但从一些中盘焦灼时的战术安排,譬如闪击(走开己方中间的某一个子,给后面的远程棋子(后、车、象)敞开线路,达到攻击对方的目的)、一击双子(一个棋子同时攻击两个棋子,被攻击方不能两面兼顾)、引入等等可以看出,这个女孩既对大局有强大的掌控力,又在细节中拥有无数值得称道之处。 他有种直觉,就算抛开国际象棋来看,只论大局观和战术安排,这个女孩必然也是少有的良才精英...这种直觉来得很没有道理,但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 抛开辉夜姬提供的资料,源稚生是曾经未曾与这个名叫“林弦”的女孩见过面,在真正见到真人的第一刻起,他却是一眼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不是因为面容姣好近似的缘故,而是因为对方身上一股令他熟悉的感觉,一股在那个男孩身上能感受到的同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具体怎么去描绘这种感觉,硬要去形容的话只能说无论是那个男孩还是这个女孩,都给人带来了一种散漫却又认真的平和...对于生活的平和,努力而又充满期待感地活着,并且还会去活出不一样的异彩出来。 希望平和而精彩的生活,挺矛盾的样子,但这也的确是源稚生在这个女孩和那个男孩身上感受到的东西。他对人的直感一直都很准,上到本家的忠良,下到凶狠的奸恶。可于女孩,于男孩,他却没法感觉出善、恶这种东西,这也是他自始至终无法真正明确对那个男孩的态度的原因。 “吃象,我进子,我先你一步将军。”棋盘上林弦推进棋子,“erii chan,你输啦。” 绘梨衣低头注视着棋盘很久,执笔写道,“为什么我会输?” “在棋局到中下盘时你的场上留下了双兵,这对进攻控场的优势很大,所以你的注意力就只集中在双兵上打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把他们当做诱饵,或者舍弃其中一个,独留一个攻入腹地配合其他棋子逼王。放不下才是你输掉的原因,下次下棋的时候思路和眼界打开一些才能看到更远。”林弦说。 “知道了。”绘梨衣写道。 她盯着棋局记忆了老一会儿,才慢慢将所有棋子复位,在摆完棋后林弦并没有急着再开一把棋局,在放下皇帝一子后,她扭头看向了这个房间里一直隐身的第三人,微笑着问,“如果我们不搭理你,你就会一直做到饭点时再离开吗?绘梨衣的哥哥?” “到了饭点后会有人将饭菜送到正厅,并不需要我特地离开。”在听见女孩的问话后,一直安静沉默的源稚生微微颔首看向了她们。 “你这哪里是哥哥,你这简直是典狱长,难怪林年一直说绘梨衣在家就跟坐牢一样。”林弦笑着说,“你平时都是这么看着你的妹妹的吗?” “执行局公务繁忙,可能在平日里我并不会像今天一样一直待在这里。”源稚生说。 “今天有什么不同?执行局放假吗?” “他之所以同意在大阪跟本家接触,代替执行局行动缉拿犯人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亲口答应了他,在他不在的时间里,你和舍妹不会有任何安全忧患。”源稚生说,“换句话说,他认为只要我在你们身边,你们就是安全的。” “我感觉你跟我弟弟的关系应该不是对手,而是朋友,从某种角度来看你们之间还蛮有相同点的。”林弦说。 “同性相斥,性格相同并不代表着可以成为挚交。”源稚生随口就摁死了这疑似组CP的发言,又抬头细细地看了几眼林弦说,“就如你跟他一样,你们的性格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相同点,真正融洽的关系是互补的,恰如阴阳五行说当中的木水交融,金火熔炼。” “你蛮有意思的。”林弦看了源稚生一会儿后忽然笑了,“在见到你之前,从林年和绘梨衣的一些描述交谈来看,我一直以为绘梨衣的哥哥会是一个古板、认死理、阶级观念根深入骨的典型的执拗日本人,但现在看起来算是我先入为主了,我得向你道个歉。” “那或许我也该向你致歉。”源稚生摇头淡淡地说,“在知道本部的‘S’级有个姐姐的时候,我一度也以为你应该是自傲、自恋、护短以及蛮横不讲理的女人,但看起来我错了。” 绘梨衣见到自己的兄长跟林弦聊起来了,十分懂事地没说话,坐在棋盘前自顾自地玩着棋子,耳朵却竖得很尖细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是真的感兴趣还是蔫坏地想要把有趣的对话记下来,之后给没在场的第四个人打小报告。 “我听林年说,作为绘梨衣的哥哥,你也是这个蛇岐八家的号令人之一?”林弦拿捏着白色皇帝的棋子问。 “本家的号令人自始至终只有大家长政宗先生一个,我只是作为麾下披荆伏枥的犬马,只待有朝一日大旗挥下后冲锋陷阵、杀身致命罢了,即使是八姓家主之一也不过一员死将当不得号令人。”源稚生说。 “你们日本人阶级制度果然挺重的,这一点表现在日本秘党的身上尤其严重。”林弦感慨道,“我只是想问作为八姓家主之一,你在蛇岐八家内应该有足够大的声音吧?” “如果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在于绘梨衣以后活动的范围,我只能说这一点我无权更改。”源稚生轻声说道。 作为在黑道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林弦只是起了个头他就猜到了对方话里藏着的意思,触碰到了禁忌他自然在对方还没引出由头之前就把话题杀死了。 “八姓家主中只有唯一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的发起者被你们叫做大家长么...请问现在本家是哪位家主做家长?” “橘家,政宗先生。”这一点源稚生是可以说的,只要在本家内随便问问就能得到答案。 “之前我和绘梨衣被你接走时我听见了你身边那个漂亮的秘书称呼你为‘少主’,我可以理解为你口中的‘政宗’先生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你误会了,政宗先生是我父亲之友。” “但你的身份还是‘少主’,这代表着如果没有其他的‘少主’大概你就是下一任八姓家主的话事人了。”林弦说。 源稚生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林弦看着他的脸,没从那张俊帅的脸庞上找到骄傲或者窃喜的痕迹,平静的眼眸中也只有平静,没有其他冗杂的情绪。 “坐着也是坐着,挺无聊的,坐过来吧,陪我下一把棋。”林弦轻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绘梨衣挪开位置,后者也听话地起身站在了一旁屈膝跪坐下。 源稚生看着不远处垂眸看向棋局的林弦微微顿了一下神,因为不知道为何,他居然在这一瞬间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政宗先生的影子...醒神寺大雨屋檐下棋盘对面黑羽织的老人也曾是这么说的,说稚生,难得今天雨很大,过来陪我下一局棋吧。 蛇岐八家里没人敢这么跟少主说话,也没人会因为无聊而让少主来配自己下一把棋。面前这个女孩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算不得不知者无畏,但她却依旧与自己相处得那么宁和和闲适,就连他都被这种自然的感觉浸没了进去,没有感觉到有丝毫不对的地方,好似他和女孩本就是地位相同的旧友...或许这就是那个男孩的姐姐真正别具一格的地方吧?他只能这么想。 源稚生起身过去,棋盘旁的绘梨衣双手放在膝盖上扭头看向了别处,没有与走过来的他视线相接,大概还在斗气中,一侧的林弦看了一眼绘梨衣又看向走来的源稚生笑说,“被妹妹讨厌的感觉怎么样?” 源稚生迎着林弦调笑的目光摇头,“以前在忘记给她带新游戏卡带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 “现在的事情可比游戏卡带严重多了啊,之后不费点心思是哄不回来的。”林弦将桌上的围棋收了起来。 “不是要下棋么?”源稚生看着收起棋子的林弦微微一顿,抬头问。 “下国际象棋欺负你了,虽说我也是学了没多久的,但好歹经常跟曼蒂和林年这种高手玩,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种杂物上学得特别快,基本上每个几天就能彻底精通远超常人了,算得上是一种天赋异禀...学院里的那些教授和导师在知道这件事后都以为我在3E考试时诺玛看走了眼呢。”林弦悠悠地把围棋收到了桌下。 “你不是混血种。”源稚生听出了林弦话里隐藏的一些信息。 “当然不是,我听说你们这边的人工智能是另一套有别于诺玛的系统,在你们那位的档案里没有我的记录吗?” “有,但并不完善,只有最基础的个人信息...里面的确没有提到过你的血统评级。”源稚生看向林弦像是想看出什么更深的东西。 “看起来本部对我保护得很好啊,算是托了林年的福吧。”林弦在桌下搬出了新一套檀木盒装的棋子,在源稚生微微抬首的反应下说,“在学院里我们大多都玩的是国际象棋和围棋,但在日本你们的通行棋种应该是这种名为将棋的东西吧?” 看着林弦打开了棋盒露出了里面熟悉的尖端钟形的棋子,飞车、王将、角行、桂马一一取出摆放在木色方格的棋盘上,源稚生忍不住轻轻挑眉,“你会将棋?” “来日本旅游前飞机上通过旅行手册了解过一些基本规则,比如金将只能前不能斜后退这种走法,以及开场二十只棋子的摆放位置这种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知识。”林弦一一地把棋子摆好,执棋的手法也相当的稚嫩能看出并没有任何将棋的经验。 “我7岁在小学社团接触将棋。”源稚生看着她摆棋的动作没有动。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源稚生就委婉地表露出了自己将棋的棋力,作为混血种只要不是天生残疾,大抵脑子都是够用的,在棋类上只要钻研时间够久怎么都会超于常人一些,而7岁接触将棋,在之后日子更是无数次打发时间研修过的源稚生在将棋的领域里也算是难得敌手的强者了,更别提到现在不少时间还会跟大家长政宗现实切磋棋艺。 如果说国际象棋之于曼蒂,那么将棋之于源稚生,这种说法算是完全无错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我在杂物上学什么都很快,围棋也好,国际象棋也罢,那到了将棋应该也是这个理。”林弦看着源稚生面前杂乱一堆的棋子淡笑说,“怎么样,绘梨衣的兄长,要不要打个赌,我们下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如果我输你一把,我就向你保证我会劝林年以后再也不私自带绘梨衣离开你的视线,对于绘梨衣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再插手分毫。” “很有意思的赌约,但你只说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源稚生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平静地看着棋盘对面的女孩。 “如果我赢了,那就麻烦你招待我们三个人在醒神寺吃晚饭吧,听说那里风景很好...当然晚饭一定要特别丰盛的那种,可不能用粗茶泡饭来敷衍我们。”林弦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源稚生一时间忘了说话,看着这个女孩沉默了数秒,然后垂首,似乎在思考什么。 女孩也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直到最后他才最后抬头,做下了决定说,“好。” ------------ 第五百零五章:藏匿的优异 如果说白天的东京是小碟中的清酒,带有葡萄的香气,樱桃的甜美和焦糖的芬芳,像是梳着单马尾的运动少女,那么夜晚的东京无疑就是点燃水面燃烧着蓝色火光的苦艾酒了,方杯中摇晃沉浮的城市的大厦像是一尊尊冰块拥挤在一起,顶上漂浮燃烧着五光十色的火焰,挥发着迷人的酒精和致幻的茴芹,似是运动少女放下了白天的马尾,涂上了正红的死亡口红,换上了最诱人而危险的一面。 林弦坐在醒神寺铺着一张巨大榻榻米的露台上,从远处围墙缺口处远眺欣赏着那以火织网的城市,两只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带着一丝熏意,而她的手里也的确端着一杯烧酒,饮到一半酒碟边缘上带着比酒还要熏人的口红的唇印。 榻榻米上的红色长桌摆满了经典富有雅意的日式美食,每一道菜都在榻榻米边上跪坐着切蓝鳍金枪鱼的本家主厨口中都有它们独特的名字,从“春日盛景”,到“时令”再到“樱之风景”和“别冬馈赠”等等。 但实际上“春日盛景”就是应急的烤玉米蒸羹佐紫薯加上一点紫苏叶,而“时令”是海鲜茄子汤,“樱之风景”则是安康鱼作为主料的樱花手握,属于寿司冷吃的种类,“冬日馈赠”自然就是用冬季过度到春季还有剩下的白萝卜了,但在主厨的手里硬是用精湛的刀工把20円一根的白萝卜雕出了翻上一千倍的价格。 除了这些拥有名字的菜色外,白色餐布的边缘还放一些其他简易的菜色,像是清蒸蔬菜、炸香芋、西洋菜沙拉甜品,冰淇淋水果则是天价的网纹甜瓜和转基因草莓。 而今天的主戏,是除开以上菜色以外的一条蓝鳍金枪鱼,大阪沿海海钓上来的极品语种,长约莫1.5米,摆放在长桌的正中央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地方,如今被手持本烧厨刀的本家主厨剖开成了一朵盛放的肉花,鱼下衬着大量的冰块以及散发着冷雾般的气息,绿色的条叶和紫色的花朵做装饰,鱼腹上切好的外翻花似的刺身可以直接用筷子夹断实用。 长桌上摆放着四份餐具,然而现在露天露台中除了上了年纪的本家主厨外,榻榻米上只坐了两人,林弦左腿轻轻横放着,右腿屈膝直立起,左手端酒,在她的身边源稚生起身安静靠来,拾过了桌上的烧酒瓶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斟酒,听见水流声的她顿了一下收回了远眺城市灯海的目光,仰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男人微笑着说,“怎么,等人的时候喜欢闲着?不也一起喝点吗?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和晚上。” “混血种除非暴饮暴食,否则很难喝醉,酒这种东西如果不醉的话大可不必强饮。”源稚生放下烧酒瓶坐在了女孩身后的位置,视线过肩跃向野火缭绕的东京都。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想说就说吧,你坐在我背后让我想起了我大学时候的一个男生,每次公开课坐在我背后盯着我的视线都让我如芒在背,最后果不其然他还是向我表白了。”林弦浅酌一口碟中救笑着说。 似乎是酒意上头了,话语中带着一些懒散和随性,不太符合她平时在外人前较为端庄的形象,不过这么好的夜晚和美食美景,这样似乎也并不太差,她也没有过于刻意地控制自己的言行太过严谨。 “想说些什么,但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源稚生侧头看向桌上那在光影中摇曳生辉的一桌国宴级别美食说。 “过意不去将棋输给我的事实吗?还是不相信我以前没学过将棋?”林弦轻轻转身跟源稚生隔半米对桌,脸颊飞着一抹不太明显的酒红,轻眯着眼带笑看着这个男人。她单薄白衬衫的领口因为喝酒的缘故解开了口子露着里面清凉骨干的锁骨,夜风一吹带着领口外掀更露三分颜色,腰间的衣摆也撩起显出与仔裤相隔的一线冷白,那比酒还烧人的风景也逼着难以自醉的本家少主主动侧头避开了视线。 “只是实在太过于惊人了。”源稚生看着桌上的一整桌价值不菲的华丽“赌约”淡淡地说,“至今还是有些令人难以相信。” 蛇岐八家的执行局局长大风大浪什么场面没见过,大概已经没什么能让他惊讶的了,但今天一个甚至连混血种都不是的女孩还是让他再度忍不出发出了惊叹,陷入了难以自解的沉思。 还记得本家少主跟女孩的赌约是一个小时内进行切磋性质的将棋博弈,在一个小时过后再下一个小时,如果女孩有任何一局负手,那么赌约将会由另一方胜利告终。 这就恰如从未接触过乒乓球的女孩放言一个小时后让国乒铩羽而归,颗粒不尽,是一个荒谬好笑到令人拍案摇首的笑料...但直到最后源稚生似乎才成了这个笑料。 新手从基础开始,一个小时的博弈学习时间再乱拳打死老师傅? 不,在将棋棋盘对桌的那个女孩根本没有用到一个小时,而只是用了...三局的时间。 胜。 和。 负。 负。 负。 负。 ...... 在将棋切磋的第一局开场时,源稚生就感受到了对桌女孩不弱的棋力,就算是从未接触过将棋,但各种棋类其实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共同的,战术、思路,千变万化,可万变不离其宗,懂得国际象棋、中国象棋、围棋等等棋类的老手上手将棋的第一把拥有自己的思路,有自己的局面掌控并不足以为奇。 所以第一局源稚生虽然赢了,但也赢得并不洒脱,逐渐意识到了这个女孩并不是在找个借口给本家台阶下,而是对方认真地要完成这个赌约。 在第一局将棋结束后,女孩并没有提议复盘或者整理思路,而是马不停蹄地直接开始了第二局,从第二局开始她的棋路就变了...从第一局的严谨和试探变为了大开大合的攻杀,这种下法凌厉至极毫不在意棋子的亏损,一意孤行与敌人置换资源和局面。 源稚生并不陌生这种棋路...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是在跟镜子下棋!因为在上一局他用过的所有将棋战术、兵法在第二局中全部被原封不动照搬了过来,每一步都用到了堪称最完美的地方,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法跟他互换棋子,杀到最后只剩下残兵败将在棋盘上走死步,成了无解的和局。 而第三局...算是棋盘对面的女孩在源稚生的心中彻底诡谲神秘起来的一局,第三局的开场女孩并没有效仿源稚生的棋路继续攻杀,而是变更为了第一局时的保守模样...而后每一步都让源稚生感到古怪莫测,一个局接连着一个局设套而下,针对着他攻杀打法的一种全新的棋路缓缓铺开了。 ...或许是好奇对方能做到哪种程度,源稚生在意识到对方棋路的针对性后没有更改棋路,而是就这么走进了对方的套中,他很好奇一个第三局就开始开发出的棋路能做到哪一步...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小看对坐的女孩了,在进局入套后他死得很惨,几乎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快棋就已经结束了,女孩没有得意也没有夸口,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一下棋盘喃喃了一句“有点意思”,直接要求开了第四局。 第四局,源稚生开始认真对弈,然而有了第三局的过往后,他的棋路算是彻底被玩透了,每一步都被对面的女孩算到了干涸,走一步对方就想了三步,每一步棋的意图都被分析彻底了,在九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被格杀了,十分生机断十一分,那是因为在现一手将死他的情况下,对方甚至还留有另一个后手重复将死。 如果这是战场,那么在一把刀抵在源稚生喉咙上的同时,女孩还有一把刀也已经插在他的后心上了,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杀他两次甚至三次。 再这之后的对弈时间就是垃圾时间了,没有一局超过十分钟,女孩每次都有超过两种的将死方法摁在源稚生的王将上,像是一只温柔纤细的手在棋局开始时就缓缓伸了过来,直到卡死在脖颈上逐渐收拢,恍然时才发现自己的生路已经被断了个干干净净,只能投子认负。 有那么几局源稚生的脾气真的玩上来了,沉默地看着棋局眼眸里认真地吓人,但依旧无用,他在将棋上的棋路上一直被政宗先生称为开山凿穴的神兵利刃,适合攻杀一切错综复杂的布局和暗手。 而政宗先生在棋局上源稚生他的感觉则是一座风不摧,水不淹,人不毁,常年开着樱花流淌着宁静溪水的日本城堡,他这柄神兵利刃要想攻城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精心排兵起战才能点燃催城的狼烟。 ...而今天棋盘对面的女孩,源稚生只感觉自己这柄神兵利刃一头撞上了一座直插天际难以逾越的巍峨巨峰,任何的冲杀和勾心斗角都像是海潮撞击山壁礁石一般顽固而可笑,他在下棋的过程中甚至感受到了一股窒息感,那种被算无遗漏,冷手夺去生机的感觉几次都让他背脊有些发冷,数次抬头后却又只看到了一个若有所思看着棋局,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笑容的普通女孩。 可能是错觉,将女孩的棋路还原到现实之中,他竟然想到了蛇岐八家如今最大也是藏得最深的一个敌人...猛鬼众的王将,那个藏匿于烟火泥潭之中的恶鬼何尝不也是如此,算无遗漏,每一次的布局都卡在了蛇岐八家的致命点,站在高处低头俯视着他们公卿的面具上只有冷笑。 “觉得很没面子?”林弦倚靠着桌侧左手端着酒碟仰头望去天空中晴朗的月空,余光注意着一直在沉思熟虑的男人。 “只是好奇,世界上是否真有这种奇人,三局之功抵人三年之炼。”源稚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是有的,不过很少,但其中一个正好就坐在你面前,心疼这顿好酒好饭了吗?”林弦歪了歪头,脸上有半点樱花末梢般的沱红,可以看出她的酒量并不好,只是稍微喝了一些就有些上脸了。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询问一下,你的这种天赋是只在于棋类上吗?亦或者在其他的方面都有类似的效果?” “类似的效果?” “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就连混血种都难以望其项背,毫不夸张可以被称为天才之上的学习天赋。”源稚生注视着微醺的女孩说。 “哦,你是说这个啊。”林弦笑着摇了摇头,就在源稚生以为对方会说并没有的时候,她却定了定神看向这个男人认真地说,“你猜得对哦,我就是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无论是棋艺、器乐、歌唱、古今学士、数学天文,只要是我愿意上手,愿意钻研,我能在很快的时间内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成为其中的顶尖一流的人物!真正的巅峰之上!” “......”源稚生没有说话,看着继续给自己斟酒的女孩,静待下言。 “这种天赋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啦,只是很少人发现,我也不怎么喜欢显摆,有些时候优秀可以,但优异的话就会被当成怪物了,人们喜欢跟站得高的孩子玩,但你站得太高你说话别人就很难听得清了。”林弦摇了摇手指淡笑着说,“有些时候你要会藏拙,把自己的优异变成优秀,这样的话你会过得意外的轻松一些,自在一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今天高兴...或者说这段时间我都很高兴,随便说说而已。”林弦咬着酒碟伸手捋过背后压着桌子的长发,将长发散在了桌上仰头喝完碟中的酒,又轻轻侧头看着身边的源稚生说,“你们蛇岐八家应该是调查过我的弟弟的生平的,自然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而我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们真的就没有过深地思考过,那么大个孤儿院,有意思的男孩那么多,为什么我会一眼就看重林年,而不是其他人,选择跟他赖以为生在一起吗?” “因为同类是会互相吸引的,足够优异的你自然会关注同样优异的...他。”源稚生说。 “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情,在本部里不少学员都悄悄说过我的坏话。”林弦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酒碟,拿起烧酒瓶直接往碗里倒酒,饶有兴趣地说,“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他们说我...配不上林年,感觉站在林年身边我是多余的。” 源稚生看着说着这件事却完全没有气恼情绪的女孩平静地说,“那是因为你隐藏得太好了。” “或许吧。”林弦端起碗笑着说,“这个年纪的大孩子们总是这样,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这些风凉话的时候他们大概都不知道我跟那小子可是家人啊...家人这种东西可根本不是血统能疏远的...不管那小子是‘S’级还是‘SS‘级什么的东西,我能帮到他也好,帮不到他也好,他在高兴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想臭显摆的时候可是只会也只能找我的啊...屠掉恶龙的勇者重新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会有人说他的父母是多余的吗?” “不会。” “但如果是以前村里的小芳的话,大概会。”林弦忍不住笑道,“所以我一直觉得那群觉得我多余的孩子大概是把我当情敌了...觉得我这个普通人配不上他们混血种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你寻找过为何自己会如此天赋异禀的原因吗?”源稚生忽然问。 “当然寻找过,要不然为什么我上的是医科大学?其实要不是放心不下我弟弟,我现在估计早就是医学界的超新星咯...不过我倒也是不稀罕就是了,也不会去那么做,有些时候太过特殊了就得藏着点,这也是我以前一直教给他的道理。”林弦低头在餐桌上找生鱼片吃,“说什么就要做什么,如果我连我说的都做不到,我凭什么去教他?如果不是今天喝酒高兴,大概这些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但其实说了也无所谓了,熟悉我的人都会察觉到这一点,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完美的表率。”源稚生看着这个在今天之前他还依旧以为平平无奇的女孩真心诚意地说道。 “比起她我其实也只能算是普通人啦,毕竟再怎么天赋异禀,我跟你们这些混血种都是不一样的,再怎么优异也不能跳起来单手暴扣灌篮或者一把跩掉车门挡盾牌使。”林弦夹了一块生鱼片摆了摆手。 “那请问你有考虑过一件事吗?”源稚生安静了一会儿后,开口问向吃下生冷鱼片立刻又喝了一小口酒的林弦,而林弦也看向了他。 “在档案中你在本部从事教职工的工作,应该也是知道的,日本分部除了结构与本部存在异同外,也是有着相当专业的尖端设备以及完善的数据库进行对比考究,辉夜姬在很多方面上也不比本部的秘书诺玛差到哪里去,在局部运算上甚至还会优秀于诺玛...” “嗯...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林弦看着他手里才端起碗,顿了一下又放下了,挑眉问。 “我是想说...”源稚生坐正了,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缓缓地问道,“你有考虑过在本家再进行一次血统评测吗?” ------------ 第五百零六章:晚宴 “血统测试?局长大人在说笑吗?这种事情可不是能拿来随便说着玩的。”林弦愣了好一会儿,放下去的碗都没来得及端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源稚生。 “是不愿意,还是担心其他什么事情,如果不方便说,我可以理解。”源稚生说。 “不,不是这个道理,我的意思是,血统评级测试这种事情是特别消耗人力、物力的吧?就我们本部那边的流程来看,只是强制清空场地就已经很麻烦了,而且还得准备各类安全措施,如果考试现场到不了诺玛裁定的安全评级还得重新上报审核重来...” “哪儿有这么麻烦?”源稚生摇头,“你们本部还在遵循混血种安全苏醒那一套吗?在我们这边的评测点是在荒木山,东京富士山脚下周边的一座矮山,在那里有专门的一所修道院,混血种的苏醒和疗养都可以在那里统一进行。” “...山里的修道院?听起来专门感觉怪怪的?”林弦莫名觉得那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如果是你要接受血统评级的话也大可不必那么麻烦,就在源氏重工腾一个楼层出来就可以直接进行,诺玛储存的龙文档案和言灵记录辉夜姬都有。” “那为什么少主会认为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同样的血统测试结果就会不一样?”林弦笑着抬头看向这个男人问,“在本部的3e考试时我可是交了白卷的,对所谓的言灵可没有半点共鸣的意思,我之前偷偷问我弟弟共鸣是什么感觉,他跟我说就像是考试的时候忽然做了个噩梦,然后起床卷子上就写满答案了...我考试可从来没有睡大觉的习惯呢。” “本家的血统测试跟本部是存在着细微的偏差的,我们讲究的过程和看重的结果也从来都不是完全一致的。”源稚生沉默了一下后继续解释,“我并不是在说笑,可能在本部没有收获的你,在日本或许会得到一些不一样的结果。” “尽管我对‘言灵·皇帝’没有任何的感觉?林年可是拜托过学院里言灵学的教授在我面前亲自咏唱了完全整段的‘皇帝’啊,但我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算是对我没有血统这件事盖棺定论了吧。” “‘皇帝’这个言灵的确对混血种来说意义非凡...但总有例外。”源稚生看着林弦淡淡地说,“你不是都说了吗,世界上总有优异的存在,有别于优秀,在普通人中混血种代表着这个优异,未必在混血种中就没有类似的独特群体了。” 林弦缓缓把盛酒的碗放下,擦了擦嘴角抹了一点胭脂红在脸边上,“我多少算是在本部进修过一年了,也知道混血种和龙族的历史三两些了,现在少主你现在的发言真的很有意思啊...” “档案上说你是个孤儿。” “为什么忽然就提到这个了?不过是的。”林弦顿了一下回答,“对于这一点少主有什么见教吗?还是说孤儿这种东西对混血种来说有特别的加成什么的...” “不少混血种都是孤儿。”没想到的是源稚生居然还真承认了,“我跟你说过我的故事吗?” “喔...之前你好像提到了一些,说现在的大家长是你的继父。”林弦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源稚生视线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混血种在胎儿的时候有很大概率会出现自然的黄金瞳现象,这些现象对于混血种来说是常态,甚至可以说是对自身血统的证明和骄傲,但对普通人来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灾厄和灵异事件了吧?每年蛇岐八家在日本成立的社会公益组织都会主动去收捡弃婴,带去我们产业下的开设的孤儿院和福利社抚养,事实也证明在这群大基数的弃婴中的确会相对存在不少比例疑似混血种的存在。”源稚生说着也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而他之前一直说自己是不准备喝酒的。 “蛇岐八家还开设了孤儿院和福利社吗?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们只是单纯带有黑白道通吃类型的典型资本主义会社。”林弦挠了挠白中有些微红的脖颈,举起了手中的碗,“无论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和想法,但就为了这些孤儿院和福利社,我就得敬你们一杯。” “可能我们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良。”源稚生没有举杯,看着这位同样是孤儿院出身的女孩平静地说。 “那又如何?如果人人都善良那世界上还需要坏人做什么?如果没有坏人什么人又能称为好人?你们蛇岐八家在我看来结构的确是存在很大的问题,但起码现在我们还坐在一起喝东西,而不是跟我和我的弟弟提着兵器兵戎相见,这就代表了无论如何你们的利益初衷总是好的,即使在过程中掺杂了一些不纯粹的东西。”林弦依旧举杯微笑,“就拿抚养一个孩子来说,你能说母亲是完全地出于母爱才那么尽力地去爱她的孩子吗?总会有期盼着他长大成人后反哺自己的目的在里面吧?少主,你是聪明人,在蛇岐八家这种地方应该看得很多了,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纯粹的,就连一直熏心的利益和贪婪的欲望为驱动的坏人们,有些时候都会掺杂一些良知到里面去,时间久了他们自己可能就连自己现在是在为欲望行动,还是良心在苦苦支撑都分不清了,谁又会真正地去在意做一件事的初衷呢?真正该在意的是这件事的过程和结局所带来的影响吧!” 源稚生安静了一会儿,余光里城市的灯火在大风吹中越烧越旺,直到把天空的彼岸烧成了一样的白色,他举起了酒碟将里面满满的烧酒微微高举,然后一饮而尽。 在他的对面林弦也举碗,但还没一饮而尽,纤细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敢这么做的自然不是她身边的源稚生,会这么做的大概也只有一个人了。 “哎呀,偷偷喝点酒而已,被你发现了。”举碗的林弦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看向身旁穿着执行局黑色风衣的林年嬉笑了一下,“看来你朋友的事情解决了?怎么没把他也一起叫过来吃饭?今晚少主可是狠狠地出了一次血宴请八方啊!” “你喝了多少?”林年没理会林弦的转移话题,收回握住她手腕的手,看了一眼女孩那因为微醺脸上带上的止不住的笑容(喝醉的人是爱笑的),又看了一眼端着酒碟的源稚生无声皱了皱眉。 他拿过桌上的烧酒瓶掂量了一下分量,算了算里面少了多少东西,最后又把酒瓶子放到了离开桌子远远的地方,“别喝了,你酒量本来就不好。” “幸甚至哉,酒以咏志啊。”林弦有些不尽兴地继续偷偷转身摸碗喝里面剩下的点点烧酒,林年看着她的样子也没去阻止,反正已经喝醉了一些了,只要别再一高兴又开两瓶烧酒对着瓶子吹就好了...他是知道自己姐姐是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以前打工压力大的时候偷偷抽烟喝酒啥事情都干过,只是每次被他抓现行他都没忍着推门去戳破,悄悄无视掉也算是给女孩一点薄面了。 “现在我可不会惯着你啊,女孩子在外面多留点心眼,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这个道理是你以前教我的。”林年坐在了林弦身边的一个蒲团上,正好隔在了源稚生和女孩的中间。 “你漏说了后半句话哦!”林弦伸手就拦住了林年的脖子嘿嘿笑着说。 “是,是,坏人很多,你除外,姐姐除外。”林年拿起林弦盛酒的碗,喝了一小口里面剩下的烧酒检查度数,发现度数并不太高后才较为安心了,倒也干脆地把最后一点酒也全部喝了,顺手打掉了背后一旁试图摸向蒲团后烧酒瓶的那只躁动的白嫩手臂。 被姐弟情深逼退的源稚生微微调整坐的位置,向后挪开了一两个蒲团,扭头看向不远处醒神寺鸟居后的和室拉门,换上了巫女服的女孩正在本家下属的帮助下换上木履,就连换鞋的时候视线也时不时抬头瞅向这边,急不可耐地要奔赴而来跟大家坐在一个桌子上。 “晚餐这么丰盛?” 源稚生一旁,林年主动开口搭话了。 这应该算得上是这次来到日本以后他跟本家的少主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起的话头也不算有营养,但胜在和平不会因为观念和立场吵起来...总不能吃个生鱼片还得有党派之争。 “和令姐打赌输了,自然有了这一顿晚宴,不然今晚的晚餐应该定在惠比寿的chateau joel robu。绘梨衣在回来后一直不怎么开心,原本是准备带她去喜欢的餐厅吃一些好吃的。”源稚生平静地说道。 “那家老派的米其林三星?在计划里我们倒是准备去那儿一趟,位置都订好了,听说是除了巴黎之外的全球唯一店。”林年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倒头戳整齐,伸向了桌面夹了筷子冰镇新鲜的蓝鳍金枪鱼,放到了碗中轻轻沾了点柠檬汁和芥末酱油,“不过先不说这个,我比较好奇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在聊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话题。”源稚生说(在他的视角来看,林年背后的林弦不断伸手划脖子示意他‘卡住’这个话题),“只是单纯对以前一些事情怀念。” “你们一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能对以前的事情有什么怀念,怀念二战的时候老祖宗一辈是怎么在壕沟里摔跤的吗?”林年对源稚生的托辞抱以怀疑。 源稚生也没回怼这句颇有挑衅意义的话,主动侧开了视线避讳这个话题...这个举动不由就让林年眼睛眯得越发小了,直觉告诉他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自己老姐和这位本家少主好像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 “只是单纯地聊聊天而已,本家还没有下作到对本部学员的亲属进行拉拢和许诺。”源稚生还是这么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希望如此吧。”林年顿了一下,忽然就不再追究了,在他身后林弦长舒了一口气,可气还没吐完就发现林年忽然扭头盯住了自己,伸手就扯住了她微红的脸蛋,“下次在外面我不在的时候再喝酒,我就把酒瓶子塞你肚子里去。” “唔,好的...等等,你好大胆子,敢捏我的脸。”林弦下意识被凶狠弟弟a到后出声答应了,但立马就察觉到好像立场地位发生了微妙的改变,立刻就伸回了手也扯住了臭弟弟的脸颊,“你姐姐我喝点酒就这样,我出去蹦个迪你是不是要把东京的夜场砸完呀,而且塞酒瓶子是要从哪里塞啊?” 源稚生轻轻扬首,似乎是被这姐弟情深的场面感动到了,一直以为无论是林弦还是林年,被学院看中到辉夜姬资料都难以收集的人物都应该是那种刀子似冷厉无情的人物,但现在看来这就是一对普通的犯浑姐弟,还会为了私下偷偷喝酒而斗嘴...倒是挺富有生活气息的。 在这个年头能拥有生活气息倒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一件令不少人奢望的好事。 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踩着木履在清脆的咔咔声中小跑而来的绘梨衣,红白的巫女服拖拽的红带飘花一样飞舞,他在身旁挪了一个位置拖来一个蒲团,女孩走来后举起了在和室拉门前就早已经准备好的笔记本给自己的哥哥看,在上面写着的是:兄长晚好,以及对林年和林弦的问好。 “晚上好,不好意思这几天在医院有事没怎么能来跟你一起玩。”林年看着绘梨衣也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不用不好意思,这几天她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源稚生看了一眼林年说,后者根本没甩他颜色,两人余光偶尔撞在一起发现对方脸上都没什么好表情,谈不上不爽...但也谈不上舒服。 “我不无聊,有姐姐陪我。”绘梨衣坐在蒲团上举起本子。 “你还会打ps游戏吗?我以为你这辈子跟游戏八字不合呢,我去个网吧你都得念我一天,说我整天又在玩电动,让我休息一下,有时间打游戏不如去看书。”林年瞥着林弦说。 “天下弟弟一个样子,说你几句你就觉得烦,我只希望看到你能够好好用功读书,整天就看到你跟那个姓路的去网吧打游戏。”林弦端着绘梨衣起身弯腰端过来的一杯热茶笑着道谢后看向林年念道,“而且我跟erii 才没有打游戏浪费时间,哪像你一样,只会带坏女孩子了。” 一旁的源稚生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什么似的喝干了酒碟里的酒,转手拿过烧酒给自己斟酒。 “别念了,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犯人也已经抓到了,公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林年叹了口气把视线重新投在了一桌好菜上说,“之后犯人的移交手续交给蛇岐八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但我们会先对犯人进行审讯,案件中出现了疑似‘骨、血、角’的东西,这类东西不是他能搞到手的,所以我们觉得他的背后可以挖出更多的我们想要的信息,这一点本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源稚生给绘梨衣夹了一块虾丸。 “你这么问的时候审讯大概都要结束了吧?只要别把人玩死了就好了。”林年给林弦夹了片冷盘里的西红柿醒酒,显得并不是太在意,本部的刑讯未必比本家轻,良善和温柔这种东西是留给还有良知的人的,白石隆浩那种货色还值不得他为之说话。 “做了事情总得付出代价,除开这次事件受伤的专员以外,还有不少本家的专员在他手里吃过亏,在这片土地蛇岐八家定下的规矩就是铁律,而规则这种东西被有意挑动是一件不容允许的事情,近期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杀鸡儆猴,白石隆浩就是杀来祭旗的首要任务。”源稚生淡淡地说道。 “我不太关心白石隆浩的下场,我更在意你口中受伤的专员的名字叫大久保良一,算得上是执行局的忠实苦干,还希望执行局局长能多留一个心眼记住他的名字。”林年幽幽地说道。 “将犯人逼现真身,严格把控好了缉捕逃亡过程中的损伤,还全力救下了被殃及池鱼的无辜受害者,他该有的功绩和奖赏不会少的,执行局向来是一个奖惩分明的地方,论效率上或许还会比你们的执行部高一些。”源稚生说,“我在上任执行局的第一天就背下了所有部下的名字,每一次人员更迭都会有记录,我不提他的名字只是不想让人觉得这件事里有私情存在,作为暴力机关有些温柔的东西还是不存在的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明白。” “可这件事本来就是私情问题,如果不是你在电话里报了他的名字,现在我们三个人应该还在奥特曼主题公园玩。”林年说。 奥特曼公园几个中文出口,不太懂普通话一直安静吃晚餐的绘梨衣耳朵无端竖了起来,放下了筷子眼里写满了我很感兴趣,请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总而言之事情解决得很完整,没有出现更多的意外,或者扩散伤亡和影响,只为了这一点,我需要敬你一杯,以蛇岐八家的名义,以执行局局长的名义。”源稚生不想争辩这个问题了喂自己斟酒,又半跪起身给林年斟茶。 看着给自己倒水的面无表情的男人,林年也正坐着接过了茶水跟他虚碰了一下杯然后沉默对饮一回。 茶酒下肚,也算得上结清这次暂时合作的交情。 本部的‘s’级和本家的‘皇’,在某些方面上还是需要拎得清一些,本部与本家之间的私交可以有,但在他们两人身上这种交情就显得会敏感许多,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一说一,二说二,泾渭分明一些来得好,以免上面的那些人自作多情挑动神经做出一些让双方都会烦躁的事情来。 在喝完酒后源稚生放下酒碟擦了擦嘴角说,“那么正好趁这次机会聊聊正事吧...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 第五百零七章:祝酒 “店大欺客啊,急着赶人走?”林年喝了一杯茶后,意外发现茶水味道远比想象的要好喝,感觉又一股爆米花的奶香味儿在里面,揭开茶壶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还能隐约看到茶水底部的糙米,应该是日本比较出名的玄米茶。 “我想不到你们留在日本的理由。” “那吗等着,我马上给你编一个。”林年给自己又倒上一杯茶,倒完后抬头发现源稚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又摇头改口,“纯粹的旅游不行吗?日本可算得上是出名的旅游国家。” “日本不适合旅游,一棵松树从泥土里长出都需要搬出土壤通过铁丝和各种矫正长得‘有规有矩’,在日本待久了你只会感受到压抑,况且来说这次你来这里并非一个人。”源稚生两指抓着酒碟浅酌一口时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林年身后喝得有些上头,跟蓝鳍金枪鱼的大眼瞪小眼的林弦,大概是想从里面看出什么诡异的光来。 “你应该没有忘记,你在这个国家除了故人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老朋友’,白石隆浩折在了你的手里,他们未必然没有在暗中看到这一切的发生,或许已经开始对你进行针对性的编排计划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林年舔了舔被茶润干润甜的嘴唇,放下了茶杯,“这次来日本我也想着找他们算旧账来着,白石隆浩只是一个开始。” “我知道你这半年多时间里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如果你认为这就能让你轻松把他们连根拔起就大错特错了。”源稚生淡淡地说。 “别误会,我可没想过能帮你们把那个组织一扫而空,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这个本家的天照命奋斗了这么多年都只是将他们暂时镇压,我这个没头没名的本部交换生怎么敢诳语把他们彻底扫空掉?”林年说,“但顺路给他们找找麻烦我还是很乐意做的,谁又不愿意旅行高兴的时候给那群混账东西添添堵呢?那就是双倍的快乐了。” 源稚生喝了口酒没有说话,林年跟猛鬼众的仇怨历史他是清楚的,那是实打实的过命的血仇,林年在这个国家内为了那票人干出再离谱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现在正在做的正是在这些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之前就提前遏制掉。 现在这个男孩已经今非昔比了,虽然源稚生不知道“天照命”这个词对方是从哪儿听来的,但里面一点都没有敬畏就是了,而对方似乎也拥有这个资格和本事去看轻一些那些敌人们闻之丧胆的东西。 他还在继续思考怎么劝说林年把注意力从猛鬼众上抽离掉,林年下一句话的话锋就已经微妙地发生了改变,“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说你是‘天照命’,称你为本家的‘皇帝’,这个说法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皇帝’?”源稚生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在赞誉蛇岐八家在黑道中的地位吧,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大家长的继子,有一些乱叫的,但深究起来其实并不配位的称号倒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可不是乱叫的啊。”林年低低地笑了,“跟你搭过手的脑子正常的人可都知道有些话不是乱叫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被叫一声‘皇帝’算不上谬赞,尽管我并不喜欢这个‘皇帝’这个词,但我还是得承认,没有叫错的外号。” “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只是运气好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拥有执行局的资源谁都可以做得跟我一样好。”源稚生说。 “未必。”林年摆手,“有些事情你不必掩饰,在我第二次来日本之前,私下校长其实也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你曾经也是他的学生过,他对你的评价很高,不下于我,我大概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昂热校长。”源稚生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起了那个银发一丝不苟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笑意的剑桥老绅士,或许胸前的口袋还插着一只新鲜的玫瑰,“他说了什么吗?” “说你很有天赋,对于剑道和厮杀之术上心得体验颇深...什么的。还让我来日本后有机会跟你多学习一下,这对我以后的路会有很大的帮助。”林年倒茶,看着茶水飞泄出壶口滑落杯壁在其中旋转着上涨,水面光影幽幽,“可能我们之间的血统差距并不会太大,但我在你身上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很惊讶‘本部最强’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源稚生久违地轻笑了一下,目光幽静地扫视着一桌难以遏制食欲的佳肴,“我以为你只会急哄哄地拿起木刀想要挑战我呢。” “以前有过这个打算,但现在想来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林年三指捻着茶杯喝了一口无所谓地说,“反正迪士尼乐园已经当着全世界的面击坠过你一次了,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好歹也算是胜利了,往后衍生一些就是整个本部的胜利,再后来什么挑战也比不上那一次吧?”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来沉默中的源稚生的血压就悄然升高了,但面上还是巍然不动像是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一样,但实现看见林年身后的林弦怔怔地看着他身旁的绘梨衣,忽然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嬉笑了一下,他差一些就把桌子砸在面前这个男孩身上了。 绘梨衣倒是略有所感,在安静吃东西不插话,不捣乱的情况下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她不怎么懂得中文,所以源稚生和林年的全程交流她算是在听天书。但迪士尼的发音中日美都相近无异,再提到加勒比海盗这个词,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当着源稚生的面做过什么,立刻就把头埋进碗里了,什么也不说,只对着生鱼片猛攻。 “玩笑话罢了。”林年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坐着的姿势也微微后仰了一下放松了气氛,“不过切磋学习在我看来还是蛮重要的,刚好我未来也会在日本多留一段时间,过后才会去其他地方,这段时间里少主有时间陪我在道馆里交流一下吗?” “交流?”源稚生抬眼看他。” “我对日本的一些剑道流派和理念还是很感兴趣的,但在少年宫还是难以学到正统,真要说剑道正宗,大概没有什么能比传承悠久的蛇岐八家更有资格和底蕴了。”林年表情自若地说。 源稚生放下酒碟,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因为这是一个较为重要的问题,本部和本家并不是没有进行过交流学习,严格来说蛇岐八家可是卡塞尔学院的日本分部,这是当年那个随着军舰登陆的老人用两柄木刀硬生生抡出来的事实。 现在老人的学生以学习的心态跟他们交善,而并非是一个挑战者,如此一来他们的态度就有待商榷了许多。 “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的一些流派剑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源稚生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重新抛回了一个问题给林年。 “什么流派剑法?”林年下意识问。 “你的剑招学得很杂,里面有很多大家流派的影子,天然理心流,新阴流和香取神道流...虽然都是一招半式,但架势和技巧都很正宗,你在中国也有日本古剑道的老师对你进行传授么?”源稚生没有忘记在迪士尼乐园加勒比海盗项目上林年和他的假刀对决,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那剑势与剑势之间的对拼却是货真价实的给他带来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意识到这个男孩强的并不止是血统。 上一次他们交手的时候林年还尚且孱弱羽翼未丰,很多东西没有机会展现出来,但其实那时候源稚生也已经隐约注意到了这件事只是尚未点明,而现在他们站在同样的高度时,那些沉淀许久的技巧就被正大光明地抬出了,一下子放到了让所有人都惊骇赞誉的位置。 “少年宫学的,谈不上正统大雅之术,你一个日本剑道的传承人夸我少年宫学的日本剑厉害才是稀奇事情吧?”林年忍不住笑说。 “套用你的一句话,那些剑技可不是乱学的,四番八相的剑势你都能略有涉猎,这已经不是虽然学学能解释的了,我很好奇你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报上他的名字或许我还有成曾听说过。” 林年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想了一下觉得少年宫教练的名字应该还不至于需要隐藏起来,倒也是无所谓地报出了一个典型的老男人的名字,源稚生听后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缓缓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说过就对了,那些剑法倒也不全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主要是那些登门挑战的踢馆者啦,当时我在少年宫算得上小有名气,吸引来了全国各地不少闲得没事干的人来挑战我,每个人的架势和路子都不同,我也就边打边学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东拼西凑也就成现在这幅样子了,什么都会一点,戚家刀术,新阴流,还有你说的四番八相的心意流什么的...”林年解释。 “你所在的那处道馆在中国全国都很出名?” “少年宫,少年宫,少主你不知道什么叫少年宫吗?”林年叹息。 “政府为纳税人提供青少年公共服务重要形式和场所。” “是啊,我们剑道馆隔壁就是舞蹈班和唱歌班,周末还会跟那边的小朋友进行联谊,教练也总都跟那两个培训班的女老师眉来眼去的...要是我们少年宫那么出名,他也就没必要每天都窝在柜台后点钞票抱怨钱难赚屎难吃了。” 源稚生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说,“你知道你的这些经历在我这里听起来像什么吗?” “有何见教?” “有些像一群剑道大成的隐世宗师抛去了避世的生活,从天南地北的地方飞到你的身边,以踢馆切磋为由向你传授剑道。”源稚生低身说道,“并不需要将整个流派的招式灌输给你,只需要让你在短暂的战斗中学到流派中的神髓,理念以及最富有代表性,可以贯穿整个流派的剑技...譬如心意流·四番八相的白莲夺胎。” “白莲夺胎...这名字有些炫酷啊,名字还是你们日本人会取...不过你说的到底是哪招?”林年没反应过来。 源稚生顿了一下说,“船上你应对我同样出自四番八相流派的那一剑。” “你是说...这个?”林年双手虚握空气翘起拇指似是握住了一柄不存在的剑,在空中轻轻挥出了一个弧线,像是执笔以夜色为宣纸画了一枚飘落的淡粉花瓣,亦或是染上四月春意的残缺的斜月,源稚生看到那饱满的剑势就立刻点头了。 “我记得这招是我从一个穿着白色道服的老人身上学到的吧?他还真是个日本人,听说是来中国旅游的时候听见我们剑道馆的名声,忍不住手痒就跑来挑战了,结果被我两棍子就敲在头上打闷了,还说我不讲武德,把我郁闷得不清。”林年放下手思索着说。 “心意流算是日本古剑道中的不传之秘,现在在日本已经算是失传了,我是最后一代传人,而他的上一代流派派主是一位叫德川仁秀的老爷子...” “德川...德川?”林年怔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恍然,“是不是有些瘦瘦矮矮,没事就喜欢冲着女人屁股看的那个老色鬼?” “...德川老师是有些不太好的习惯,但还没到老色鬼的地步。”源稚生微微眯眼,话说到最后看着林年的表情有些变化了,“你确定你说的跟我说的是同一个人?德川老师早已经故去了,谁也不知道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去了哪里,政宗先生想为他修建灵堂牌位都找不到他的人,难以得到他生前的肯允,我一直以为德川老师隐居深山了...这么看来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没有继续追求剑道的极意,而是选择了去异国进行一场旅游,并将传承播撒到更远的地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那个老头的确强得离谱,对距离的把控和进攻的果断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我对战过的踢馆者里能排前三,但还是被我当头一棒拿下了,吃了年纪和反应的亏,速度和力量都没我强。”林年说。 “德川老师不是混血种,输给你可以理解...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中国的少年宫,并且这么巧遇上了你。”源稚生说。 “是挺巧的。”林年顿了一下后似乎也陷入了思索,“这么想来,好像以前挑战过剑道馆的人不少都师出有名啊,只是我们是被挑战者也没怎么多问,对方也随便报了个姓名就上手了,不少挑战还是闭馆进行的,甚至还不允许有旁观者,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毕业传授。”源稚生冷不丁地说,“在流派大师对关门弟子进行考核时都会进行一场闭门的师徒对决,以真刀为战,名誉为注,胜则是流派后继正宗,败则流派传承不变,直至师傅寿终正寝整个流派消散灭亡。” “那你的意思是,起码有不下十几个日本古剑道,今剑道的大师都忽然临时起意跑来少年宫找我进行剑道传授咯?这算什么,‘共时性’吗?”林年幽幽地说。 “我的话可能有些难听。”源稚生看着林年说,“世界上并没有太多巧合,每一个巧合背后都藏着一次有心的必然。” 林年听懂了源稚生的话,安静了很久,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仰头去望醒神寺屋檐挂角的弯弯明月,风吹黑雾过月光后,他还是轻轻摇头了,等月辉重新洗照桌前他的脸颊时开口说道,“现在想这些倒也是没什么用了...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起码结果是并不坏的,那段日子里我受益良多,这就足够了。” “也好。”源稚生也不多言了。 他已经点出了林年的成长过程中是有人,或者势力有心安排的,这股势力可能是从老早就暗中关注他的秘党,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前者那么秘党们的所做无可厚非算是为未来的屠龙战争领军人进行投资和培养。 但如果是后者...出于勉强算是同阵营的源稚生也不得不开口警醒一下这个男孩,一个从他小时就开始大费周章培养他的人,必然是有所图谋,思虑长远,往往这种敌人才是最可怕、最难防的。 两人都安静了少许时刻,说得多了佳肴倒是没怎么动,得亏日式佳肴多是冷食,现在动筷倒也没有失去食物的风味,在进食少许时刻后源稚生和林年又不约而同地把筷子放下了,扭头看向互相。 “一个月时间。”源稚生说道,“这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 “一个月很长了,之后我也还有其他的公事需要去哈瓦那和阿富汗一趟。”林年点头。 “这一个月里不会全是正常的指导,所有的剑技必须付诸于实战才能成为真正的杀人剑,你应该明白自己手里的剑道和寻常的剑道是有天差地别的不同的,而这种不同自然需要实战的磨砺才能火中锻铁。”源稚生说。 “可以接受,也期待本家剑道正宗的教导。”林年微微颔首,表情平静严正。 “谈不上教导...算是互帮互助吧。”源稚生错开视线淡淡地说,“正好执行局也缺人。” “无论如何,都得说声感谢,尽管我们在昨天还是‘敌人’。”林年伸手捻过了桌边的茶杯。 “聊到最后没打起来就算是成功了啊,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今晚你们谁会一把把桌子给掀掉,怪得我刚才一直在努力吃,害怕迟了就吃不到了。”坐在林年身后的林弦双手后撑着榻榻米看着两人笑说着,也拿过酒碟递过去,正大光明地向源稚生讨要了又一杯烧酒。 源稚生看了一眼身旁悄然推过来酒碟一言不发,安静乖巧的绘梨衣,放下烧酒瓶往酒碟里倒了一杯果汁,再端起自己的酒杯,“为暂时的平息。” “这个祝酒词没意思。”林弦摇头,看向林年笑说,“年宝,给少主整个活儿。” “...你喝多了能不能少说话?”林年看着毁气氛的自家姐姐叹了口气,捻了捻茶杯看向源稚生,轻轻举起了手里的骨瓷茶杯,“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毕竟我们相识也不深,为其他人其他事机缘巧合坐在了一起(源稚生轻轻颔首),一个月后大家还是一样各奔东西,天南地北。” “所以要祝离别和友谊?”源稚生垂手微放酒杯。 “不。”林年想了想,摇头举杯挂角影明月,“未来还很长,不如祝自己吧。” 他与源稚生并无太深交情,也不需要去倾述长短,说过去,说理想说未来,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类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交浅言深并不合他们的性格,他们也不想去共鸣、共通来拉进彼此的关系。 他们能说刀剑枪火就不谈私情家常,没有必要去聊那些柔软的东西,以本部和本家逐渐冷淡的关系,两人心中都有预感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他们是“S级”、是“天照命”,现在若是聊太多儿女情长去加深私情只为延误以后两人相对时拔刀的速度,那是他们谁也不肯见到的一幕——或许两人早就试想过那一幕了,甚至还隐约期待着,现在怎又会去破坏还在酿造的佳酿呢。 感触柔情的话还是以后说吧,想要互相了解为什么不可以从彼此的刀子里读懂?竞争对手之间也是可以存在另类的友谊的。 “所以敬我们彼此日出东方,前程万里?”源稚生问。 “不。”林年耸肩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想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一下,说:“祝,历经千帆过尽...归来仍是少年人。” 背后的林弦听后抬头看了一眼林年的背影,笑着转头把酒碟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拿起筷子就继续向着生鱼片动手了,而绘梨衣也并不是太懂地喝完了自己的果汁。 只留下源稚生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听懂了这句诗词,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后忍不住低笑了一下,单手举起酒杯什么也没说,将里面的一汪皎皎明月吞下了肚。 那就“愿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吧。 ------------ 第五百零八章:再行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一个月过去了。 京川舞呆呆地站在屋子的门前,大病初愈而显得纤细的影子拉拽在走廊的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移动着。 这里是一栋居民小楼,露天阳台外是早晨安静的街道,阳光斜斜照在走廊上慢慢将女孩的影子映到了面前的大门上...她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听着门后熟悉的人声杂乱,就这么一直站着,没有试探地敲门,也没有决然地离开。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唯一知道的有一群医生对自己说她生病了,需要进行一个漫长周期的治疗。 她问医生自己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会生病?医生回答她说因为受到惊吓免疫力下降才得了最近很流行的传染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各种专家的解释和安慰让她懵懂之间接受了这个现实,在一家私立的医院病床上一躺就是整整三十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没有任何的朋友或家人来探视——其实有还是有的,只是京川舞不知道如何定义那个男人与自己的关系,是共患难的“战友”?还是一齐遭受苦难的“可怜人”? 总之在上次惊心动魄的枪战一夜后,那个男人的影子就已经刻在了她的余生里,无论她喜不喜欢,抗不抗拒,他就在那里,每天晚上闭眼做噩梦时他总是在自己身边。也只有他在自己身旁时,京川舞才能意识到,一个月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并不是高烧的一场梦。 真是有够荒唐的,离家出走,被以为是好人的坏人捡回家,去对付以为是坏人的好人,最后大家都一起置于险地,还好最后警视厅的警察赶到了现场用狙击枪击毙了坏人,不然她们两个都得死在那栋黑暗的大楼里。 每每想起这些事情,京川舞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觉得自己很蠢笨,但又很幸运,可能家里人也都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吧,现在回去的话他们会嘲笑自己吗?这样一来的话自己还不如一直躺在医院里或者继续离家出走呢。 就算发生了再多离奇的事情有些事情总还是不会改变的,她微微退后了一步,可还没退出第二步一旁的楼道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她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在见到走上来的男孩时下意识喊出了声音,“木川...?” 走进楼道走廊的男孩是京川舞的弟弟,一个并不可爱的弟弟,但现在他的模样造型委实让人讨厌不起来,反倒是会升起几分可怜...这个倒霉的家伙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到处包扎着纱布,下面的姹紫嫣红几乎能跟楼道下花园争芳斗艳一下。 京川舞第一时间看到他时都没敢认,叫得有些迟疑,在对方的视线跟自己对上后她才确定了这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为什么现在他会变成这样了? “姐...姐姐?你回来了啊?”弟弟看见京川舞后呐呐地招呼道。 京川舞愣住了,看着眼神躲躲闪闪的男孩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因为平时这个男孩见到她都是趾高气扬地直接称呼她的名字,甚至还会不尊敬地叫她只有亲生母亲才会叫她的小名,这一身“姐姐”叫得她可是茫然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我回来了,这一个月爸爸妈妈还好吗?”京川舞问。 “我们...挺好。”弟弟点了点头踱步到了京川舞身边,试探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在京川舞尝试性地后退半步让开位置后他才敢掏出钥匙开门。 随着大门打开,门后那对夫妻的交谈声也大了起来,在听见开门声后他们停住了交流扭头看向了门口,在看见门外的京川舞后那对男女脸上的表情瞬间都收了一下,像是海绵挤水似的挤出了笑颜惊喜地迎了过来,“小舞,你回来了啊。” 弟弟站在门边没敢先进去,门口京川舞上前半步忽然又停下了,视线落在了玄关接通客厅里,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扑腾扑腾地跑向了门口,她在看到这个小东西的第一个瞬间就忍不住叫出了声音,“圆圆?” 她不再犹豫了,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大门里低头去抱那只虽然并不是曾经的伴侣,但却足够让她寄情于物的小猫。 在门外弟弟看见走进屋内的京川舞终于松了口气,悄然胆怯地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楼道,在那里的墙壁边上靠着一个抽烟的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低头避开视线,再抬头时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昏暗的楼道中一缕白烟飘然升腾起。 — “我还以为你们会发生什么。” 居民楼底楼的出口,男人才走出阴影站在阳光下,就看见不远处坐在树下阴凉处一个背着双肩旅行的男孩微笑地看着自己。 男人用手指掐熄了烟头弹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晒着太阳眯眼看着男孩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像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吗,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你才干得出来吧,出院都不跟我说一声,枉费我在道场和执行局两头倒的时候还得抽空来看你,这一个月里我水果估计都送了有几十斤了吧?”男孩低着头玩着手里捻着的一片碧绿的叶子。 “今天走?”男人问。 “中午的飞机。”男孩紧了紧背后的旅行包,里面鼓鼓囊囊地也不知道塞了多少日本的土特产,拉链都被撑到鼓起像是会随时爆开一样。 “听说你这一个月很忙,既在跟少主争取免许皆传的资格,又在猛鬼众的不少据点里冲杀,所以就没有想去打扰你,我已经给你带去足够多的麻烦了,再麻烦你大概我只能切腹谢罪了。”大久保良一走到了树荫下,站在男孩的面前说。 “如果你要切腹的话记得叫我,我还能给你当介错人,保证一刀砍下去你动头就不落...是朋友就不要说麻烦,你没死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我在日本本来就不认识多少人,如果你死了,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人当免费的导游了。”林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 良一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林年的用心,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不需要太多的掏心挖肺,一个眼神和一些举动就可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林年又转移视线到了居民楼上问,“今天你来是为了后续的事情吧?处理得怎么样了?”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她自己了。”良一也抬头看向了同样的地方。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很可惜这家子遇到的不是讲道理的好人,有些事情你不得不承认黑道的野路子更能起效。”林年说,“京川舞?是这个名字吧,你用长谷川组长的人脉威胁那对夫妻的公司单位拿捏命脉,再亲自出马把一个熊孩子狠狠揍上一顿警告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觉得这些手段能起到多久的效果?” “越久越好,如果有一天以前的遭遇再度发生在了不该承受这些的人身上,我还会再走一趟的。”良一淡淡地说。 “那比起我,你才是真正的大忙人啊。”林年感慨,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以前的一些事情也该放下一些了,别让自己过得太累了。” “我知道。”良一说,“我只是想做点什么,如果不去做点什么,闲下来我反而不会太好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看你自己吧,我也不多说了。”林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白石隆浩怎么样了?”良一忽然问,看起来还是没有忘记把自己折腾得不轻,也差点害死了京川舞的那个男人,直到最后他都没能真正地跟对方面对面见过一次,直接昏迷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我只能说没死但也离死差不多了,蛇岐八家对待人渣的手段一项更人渣,这点你是比我清楚的,脱了几层皮就把知道的全交代了...其实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知道的有关猛鬼众的情报还蛮多的,听说是因为他的言灵问题同样潜入了猛鬼众盗取了不少信息。”林年说,“这回猛鬼众算是被蛇岐八家狠狠地肃清了一遍,整个东京的据点都被打下十之八九了,现在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散兵游勇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了。” “本家大概会特别感谢你在这一个月内的贡献。”良一点头表示自己有所耳闻这些事情。 本部来的魔鬼外援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撵狗一样把东京的猛鬼众追得鸡飞狗跳,没有以前执行局出动数十车辆和上百专员包围猛鬼众的那种大场面,有的只是一个男孩和一把疑为“菊一文字则宗”正品的国宝级炼金宝刀,无声无息冲进据点猛鬼众的人逃都来不及逃就全部当断手断手,当断脚断脚,全部晕厥在血泊中了。 这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一个混血种实战中刹那已经能攀登至“九阶”,达到一个从未有人到达过极限的境界足以让任何人或者混血种恐惧。 本部的‘S’级就算是在猛鬼众中也已经声名远扬了,不少人听到林年的名字转头就跑家也不要了,提炼血统的危险药剂也不敢服。因为事实证明只要谁敢在那个男孩面前喝下那玩意儿,上一秒吞下药剂,下一秒自己脖子就出现血线滑落在地上,死得毫无尊严和反抗... 但也比较可惜的是,林年这糟践猛鬼众的一个月里,无论他做得再怎么过火和无情,他想等的领头羊们都没出现,无论是诡异到杀不死的王将,还是强到杀不死的风间琉璃,这两个人在他这次来到日本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跟他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仿佛刻意在回避他一样。 林年没法找到他们,就更别提良一了,尽管这个男人的复仇之心尚未熄灭依旧熊熊燃烧,但在猛鬼众的这些据点一一覆灭下后,他的心境还是逐渐地平和下来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不要命似的出院就立马回局接任务拼命。 “你们少主在我临走前还送了我一张执行局的身份卡,好像能直接代表我是蛇岐八家的一员,还是精英级别的干员...以后我来日本签证好像都不需要申请了,有这张卡片直接入境都没什么人拦我,倒是挺方便我以后来旅游的。”林年翻手变魔术似的手指间夹住了一张富有金属质感躺着暗金纹路的卡片,在上面有蛇岐八家的家纹,“他们还说以我这一个月的功绩来算的话,我大概都可以找纹师来一张‘九龙拉棺’的花背纹身了。” “本家的纹身里没有‘九龙拉棺’。”良一说。 “认真你就输了。”林年白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了男人领口下赤鬼的斑斓上说,“总之我拒绝了纹身的建议,或者说我姐帮我拒绝了,你们少主那边似乎也不怎么赞同我纹身,我倒是也没太大兴趣就是了。” “你的姐姐?我好像是听说她也跟你来日本了,她现在人呢,不跟你在一起行动没问题吗?”良一下意识问道。 “她很安全,跟上杉家主和源家少主在机场,你们的少主答应了我她在日本不会出一点问题,他的话我倒是挺愿意去相信的。”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哈瓦那?阿富汗?随便吧。”林年走出了树荫,背朝良一迈步走向了远处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招呼打完了,最后一面也见上了,是时候去赶那趟离别的飞机了。 在拿了几张没什么含金量的免许皆传的卷轴后,他在日本耽搁太多时间了,所以之后他的行程会有些赶,况且阿富汗那种地方感觉除了玩一玩不靠谱的土质军火以外没什么风土人情可以旅游了,大概在那儿最有意思的活动是自己制作一把AK47和燃烧弹跟反政府分子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巷战? 其实林年心里最清楚的是,无论是哈瓦那还是阿富汗都不是他真正的落点,真正在传唤他的地方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逐渐有了一种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远方召唤他,于每一个天边如火般的晨曦之时。 “别太拼了,希望下次我有机会再来日本的时候还能看见活着的你啊。”在远处,林年遥遥喊上了最后一句话。 良一双手揣在兜里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男孩的背影淹没在了光线中,只是这时他忽然愣了一下,因为阳光而眼睛微眯的他忽然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从而竟然莫名看见了阳光下男孩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蹦蹦跳跳的金色倩影,正在围绕着那个男孩欢快地转圈? 他抽出兜里的手抬起正想喊出些什么,但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在视线里又忽然找不到那个影子了,金色的倩影像是融化在了光芒之中,亦或者那根本是海市蜃楼般的错觉... 他怔怔地眺望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重新把手放进了兜里,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转头不再驻足走出树荫准备离开。 在最后的时候他偶然抬头看向居民楼高处,在那里他看见了走廊边上有一个抱着小猫的女孩正在向他招手,他仰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颔首示意,转头一个人没入了初夏的阳光里。 ------------ 第五百零九章:潜水任务 5月11日。 东海彼岸,长江之流,蜿蜒如龙,蛰伏大地。 己丑年,己巳月,丙辰日。 宜:修坟、赴任、祈福、祭祀。 忌:入宅、开工、动土、安葬。 风水之历上说,今天的天象冲火,行事易引火烧身,却又能火中见金,破解之法则是炭中取栗,有失必有得。 卡塞尔学院虽然是一所屠龙学院可在某些时候却叫人迷信地发笑,毕竟这所学院在外人看来所教习的内容并不完全符合现代科学理论,课本里夹杂着大量玄而又玄,煞有其事的神秘学知识,就连研究了这些知识几十年的教授们都是只发现了一些特异的现象却无法解释原因,知其所以而不知其所以然。 像是风水大师这种东西,外人看来是迷信到可以打为“神棍”和“气功大师”一类的骗子,可在卡塞尔学院当真有着“风水学”这门课程,是言灵学一支下的旁系选修课,主要研究言灵学与古代风水之间的联系,在研究龙族的历史时不少考古学的专家都发现无论是龙王的陵墓还是次代种、三代种的墓穴都是暗合风水之象的。 这个发现也算是直接敲死了风水堪舆并非是玄学,而是确切实际地有着一套可以自洽的理论,而证明这个理论无法被辩驳的理由直接与龙族的历史挂钩。在混血种的所有理论体系中一向都是以龙族为标杆,无论龙族做什么都是暗合世界规则的,后世的人类可以暂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只需要尽量去还原他们所做的一切,再慢慢究其原因深挖道理就行了。 风水若是深究其原理,不过是趋利避害的普通手段,譬如在选择住宅时,不能选地面3米以下有地下河流、坑洞,或者有复杂的地质结构的土地,这些环境都可能放射出长振波或污染辐射线或粒子流,导致人头痛、旋晕、内分泌失调等症状,在风水中这种地利就算是“凶地”。 说得再简单易懂一些,在现代风水中“福地”的标准之一就是向阳之地,因为阳光可以取暖,可以杀菌,可以增加人体免疫力,还可参与维生素D的合成。而与之相对的“凶地”就是背风之处,多有寒凉之风,多为西北风,这也是为什么北方的房屋都多为坐北向南,这也算是暗合了“现代风水”的理论。 同理,在古早的历史中,龙族同样也是懂得风水学理论的,亦或者说所谓的风水学都是他们流传下来的,考古专家发现每一个龙族成员无论是巢穴还是坟墓的选址都是“福地”,血统越尊贵地址越是大吉。 其中最出名的一位龙族的坟墓正是居于长白山处,取最高一支山脉作墓基,藏墓穴入白山来龙一路绵延百公里的群山为鳞中,山川层层相拥,峰如侍从八方耸立,罗列拱卫,内外数层青龙砂、白虎砂、包裹关锁孕养龙气。 就这一处龙穴,秘党派出了顶尖的考古团队深挖了整整数十年才在这条迷宫似的山脉中找到了龙穴的入口,这也才只是仅仅找到了入口,只是在那时龙穴中的次代种已经孵化了。 完美的墓穴为带来了绝佳的孵化温度和隐蔽效果,也是在最后时考古学家们才发觉这个入口他们其实已经路过了无数次,但都因为一些微妙的地利原因无视掉了,他们被风水所误后所承担的后果就是误入龙穴中直面了次代种的苏醒。 全团宝贵的科研人员伤亡过半,全靠带队的数位资深王牌专员将次代种硬生生战平逼退了,现在回顾过去,若是他们当时早些时候研究风水学说,提前找到墓穴或许就能收获一颗次代种的“茧”了...只可惜十几年前的项目在立起“风水学”的学说时根本没有被重视才导致了这种惨剧的发生,不过也正是那一次之后这个学科才逐渐开始发光发热了起来,开始起为屠龙大业作出巨大的贡献。 曾经在长白山犯下的错误如今已经被卡塞尔学院认作了血的教训写入了教科书中警戒后人,“风水学”也成为了学分极为诱人的一个科目,也就是说在如今的学院里随便拖出一个大四生出来都能跟你侃几句风水。 希尔伯特·让·昂热还调侃过如果以后没有龙族可以复仇了,或许可以安排学院的学生转成风水先生出去给人选址看房,虽然现在倡导科学社会,但高端的人群还是格外迷信这些玩意儿,比起让他们被路上的野路子骗钱,不如把这份钱捐给常青藤认可的卡塞尔学院毕业生兜里,也算是下岗混血种再就业了。 “只是这份钱好像也不那么好赚啊...昂热校长。” 江佩玖想到这里时从手上的黄铜器物上抬起了视线,微微叹了口气,看向船舷外波光粼粼的长江水流。 两岸青山相间,未有猿声只有水波和风声,初夏的风从长江面上停泊的巨大拖船的船尾刮到船头,刮起了女人尚未扎起的头发,顺着江面揉动了山上连排的绿树,一排排,一浪浪,水面上印着绿树和蓝天,而水底中又暗流涌动让人无法看清这条江河真实的模样。 这时,在发呆的江佩玖身后,甲板上遥遥响起了怪异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拍击墙面,然后是一个大男孩礼貌的询问声远远地顺着风一起传了过来,“江老师,今天的任务就在这里了吗?” 被叫到的江佩玖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回头去看,第一眼看见了说话的大男孩微笑着富有阳光气息的脸,以及那身上那身装备部特制的连体潜水服,据说能有效防寒以及抵抗深水的压力甚至还装载了水下翼装的功能,左胸口上印有半朽世界树的徽章,两人都取下了氧气面罩抱在腰间微笑地看着她。 “叶胜,怎么就你一个人,亚纪呢?”江佩玖看了一眼叶胜身后空荡荡的甲板问道。 “她还在换衣服,今天早上她起得有点迟,我叫她的时候看她精神不是太好,所以就让她多睡了一个小时,洗澡和换衣服耽搁了点时间但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叶胜解释说。 “睡眠不足是行动的大忌,现在她精神状态如何?如果欠佳的话我们可以推迟行动到下午,寻找白帝城的事情容不得出现失误。”江佩玖看着远远江面上摇曳的白光,“还是说这几天正好是她的时候?这样的话我会考虑暂时性停止水下作业或者由候补人员替代她进行下水勘察。” “不用麻烦替补,她这几天还不到时候。”叶胜立刻摆了摆手。 “你们才是,不用勉强,我不知道施耐德出于什么原因让你们胜任了这次任务,可能是年轻无畏或者血统优势吧?总之我很清楚现在你们的压力算是只大不小,别因为不好意思就自顾自地逞强,这是对整个团队来说都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江佩玖看向他淡淡地说。 “我知道,只是这两个月下来什么成效都没有,学院那边问得又紧,我们才不想浪费时间想尽快地做出一些功绩来...毕竟这也是我和亚纪接到过的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叶胜苦笑着说。 对于江佩玖的话,无论是玩笑还是认真,他都必须一板一眼地回答,他知道面前这个女教授看起来年轻,但在学院教授群体中的呼声有多高。 不在乎年纪和外表性的优势,只因为对方是真正拥有过硬的龙学知识和才华的,教科书里对以前长白山龙墓的深析就是这位年仅35岁(这个年纪在混血种中还算是少女)的女性独自一人实地考察并且编写整理出来的,为后来的风水学在龙类学说中的地位奠定了巨大的基础,这种有真材实料,名字写在教科书上的教授往往说话都会让他们这些年轻的专员或者学生压力如山倾。 “‘S’级任务的确不常见,但也不用太过看重了,里白帝城的挖掘与龙王有关所以这个任务的评级才会定得这么高,但其实执行部还有很多‘S’级任务的档案徒有其表,一些专员兢兢业业做了几年时间都没什么成效,到了后面所谓的‘S’级任务就是每天打卡汇报千篇一律的详情了,就跟你们暑假做‘日常’一样。”江佩玖安慰地说道。 “谢谢教授开解,但这次‘S’级任务无论对我还是亚纪来说都意义重大,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想尽可能做到最好。”叶胜颔首表示自己清楚其中的利害,“我们之前的训练远比现在下潜的频率要高,学院里的潜水教练可是把我当牲口使的,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潜水训练地丢两枚硬币下去让我们寻找,找不到那一天的午饭和晚风就都泡汤了,就在那种魔鬼训练中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任务里需要下潜的频率算得上是度假啦。” “我听说过你们之前进行过高强度的下潜训练,教练好像是老乔吧?那个海星狂人,的确手段挺狠的,你们在训练的时候都跟他去过哪里?” “得克萨斯州的贾柯布泉,佛罗里达魔鬼洞窟还出了一次国,去了索马里海,可惜的是没遇上海盗,我和亚纪随身都准备了执行部发的配枪没派上用场。”叶胜说到最后略显惋惜。 “想找海盗你可能得去马六甲海峡了,索马里那边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可能未来几年都不会有海盗发展了。”江佩玖说,“至于另外两个地方,魔鬼洞窟和贾柯布泉那种地型的潜水地,老乔居然丢硬币让你们找?” “魔鬼训练自然要有魔鬼训练的样子咯。”叶胜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只能苦笑。 “在那种光线不明暗礁丛生的地方找硬币?这是虐待吧,你训练的时候有几天没饱饭吃?”江佩玖感兴趣地问道。 “您应该问我有几天的饱饭可以吃。”叶胜耸肩,“饿肚子算是经常的事情,找硬币这种事情其实也算不上虐待了,很能锻炼我们在水下极端环境时的观察能力和耐心,以及对氧气的把控,在下潜的时候我们栓着牵引绳但却是被限制不能看氧气表的,只能完全依靠对时间的感觉去进行水下作业,一旦出现氧气告急被牵引绳强行扯出去的情况,那大概未来几天我们都有得受咯。” “老乔潜水经验算得上是我认识的人里最顶尖的了,作为海洋保护爱好者,他一年有三百天的时间在海上,跟着他学虽然苦了一点,但以后对你们下潜作业的帮助是我怎么也说不完的。”江佩玖点了点头为自己那位友人说了句好话。 “其实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找到硬币啦,有几次我还是找到了一枚硬币的,乔导师虽然还是臭着脸跟我们说‘不够,不够’,但我知道他其实还是很满意我们的。”叶胜露出了个笑容低头说道。 “就你吃上饭了,亚纪一次也没找到硬币?”江佩玖抱着手微笑地看着他问。 “她其实下潜技术很好的,甚至在细心程度上超过了我很多,但她游泳技术还是差了点,寻找硬币的面积比我小多了,所以发现的几率也不是特别大,再加上运气不怎么好...”叶胜试图给自己的搭档找点面子,看见江佩玖看着自己只是笑,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亚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今早精神不好的缘故不是身体问题而是因为做噩梦啦,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跟我抱怨做梦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哦?做噩梦了?做什么噩梦了?”江佩玖拿起了船舷边上放着的司南。 叶胜看见她侧身时手中端着的司南微微怔了一下,是的,是司南,而不是指南针。 所谓司南算得上是被时代淘汰的遗物了,制作方式是利用天然磁铁矿石琢成勺形,放在光滑刻有方位的盘上利用磁铁指南,这个古物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而后来也逐渐被更新的事物给取代了。 2009年装载了电子罗盘的手机都可以下载APP来充当指南针,司南这种东西早应该被丢到历史的垃圾桶里或者博物馆玻璃柜中,但这位学院里年纪轻轻就拥有终身教授头衔的女老师正端着司南指引着这艘伪装成拖船的军舰在江面上前进! “我没怎么问细节,她也没主动说,噩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因人而异的,人们都说做梦的时候额前叶会释放平日里压抑的情绪产生生物电流制造梦境,或许之前我不该晚上骗她一起看那部克苏鲁风的恐怖电影的。”叶胜耸肩说道。 “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江佩玖靠在船舷的护栏上拇指轻轻按住正红色下瓣嘴唇,就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个闲聊问题思考了数十秒没吭声,叶胜也习惯了这位导师的古怪做派,毫不尴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一会儿后,江佩玖抬头看向叶胜问,“昨晚你睡得好吗?” 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叶胜还是回答了,轻轻摇摇头说,“老实说不是很好,最近下潜的次数很频繁,任务事关重大的缘故精神也一直紧绷着,今天早起的时候浑身也不怎么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冲了个凉水澡喝了杯速溶咖啡才好了一些。” “昨晚你也做噩梦了?”江佩玖看着他微微眯眼问。 “...算是吧。”叶胜怔了一下点头。 “血统评级上你和亚纪谁比较好一些?” “您是说哪一方面?” “主要是身体素质。” “我们两个在诺玛的档案里血统评级都是‘A’,但只论身体素质的话我比亚纪强很多,但亚纪在脑力上比我强很多,在学院里的不少对下潜数据的计算测试她拿的都是‘A’,我考试的时候还得抄她的。”叶胜说。 “不用再帮你的搭档说话了。”江佩玖笑着摇了摇头,“去通知亚纪来甲板集合...顺便让摩尼亚赫号上所有醒着的人都来甲板一趟。” 叶胜愣了一下,看向端着司南重新望向波光粼粼却又空无一物的江面,眼眸中却陡然升起了不一样光辉的江佩玖,语气渐渐沉了下来,“教授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可能吧。”江佩玖看向江面微微挑眉,“只是一种猜测,到底准不准就看一会儿他们怎么说了。” 他们? 叶胜没反应过来这是在指什么,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面前的教授不再说话后,就微微点头转身快速离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船舷边盯着手里的司南,视线的余光没入白光摇曳的江下,似乎望眼欲穿着什么东西。 ------------ 第五百一十章:集体灵视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准,像是雌性生物先天比雄性生物多生了一个雷达,记得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大帝能凭着直觉,预言了法国大革命的爆发和拿破仑的兴起,成功抵御了小矮子的进攻保全了领土的完整,从而被后世人称赞传得神乎其技。 今天,或许同样能载入史册被无数人传唱的“直觉作案”又多了一起,江教授手掌司南长江直觉定龙穴,如果真的在这片水域找到了隐藏在历史中的白帝城,那么这次屠龙战役无论成功与否日后的教科书上都会为这个女人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摩尼亚赫号号全船三十三号人,数量看起来很多,但对于一艘隐藏为拖船的军舰来说,这些人数算得上浓缩中的浓缩了,他们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暂时将这艘军舰搁置在江上一同集结到了甲板上听从着这位年仅三十来岁的年轻女性讲话。 不是战前动员,也不是激励演讲,江佩玖在看着甲板上众多的船员包括船长只问了一个问题,一个简单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做梦?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船长是一位颇有硬汉风的德州佬,光头穿着军绿色的大衣,他算是学院临时派来的掌舵人,只负责开船不负责其他,能左右这次任务袭击的真正船长现在还在学院待命负责正常课程的教学,直到发现龙墓所在才会启程来中国。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是怪人,所以问奇怪的问题,大家只需要回答就行了。”站在甲板上的江佩玖微微颔首回答,视线停留在了最前侧的叶胜和他身边站着的女孩,这次的下潜专之一酒德亚纪身上,“亚纪我听叶胜说昨晚你做噩梦了?” “是的...这跟其他所有人有什么联系吗?”酒德亚纪有些茫然无措,看向叶胜不清楚为什么这些事情对方都跟江教授说了,而且还被当众提了出来当做了好像什么不得了的案例,感觉昨晚她不是做了一个噩梦而是杀了一个人一样。 “联系?或许有吧,这取决于各位的回答...因为就我所知,很巧合的是叶胜昨晚其实也和你一样做了个噩梦。”江佩玖看向其他船员说。 如果是平时,不少跟江水大海一样野性的船员都该调侃这对看起来就很合拍的潜水搭档不仅下潜合拍,就连床头床外也那么合拍,但今天他们却是开不出这个玩笑了,听了江佩玖的话后纷纷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细细思索什么一样许久没说话。 船长轻轻举手问,“总该要有一个办法来断定什么才叫‘噩梦’吧?我儿子因为梦见家里黄油吃完了,早餐没黄油涂面包都被吓哭过,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最可怕的噩梦了。” “噩梦并不取决于内容,毕竟每个人所恐惧的事物都有所不同,害怕蜘蛛的人梦见蜘蛛算噩梦,但对拥有蜘蛛作为宠物的人来说有无疑是美梦或者稀疏平常的梦境了。”江佩玖顿了一下,“所以,我认为是会对做梦的人造成巨大恐慌和心理压力的梦境才算是噩梦,如果早餐没有黄油会给你压力和恐慌的话,那大概也能算是噩梦的一种。” “好吧,昨晚我梦见我在大海上远眺一座巨大的神殿算是噩梦。”船长沉默了一下回答。 “神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在所有文化中神殿都有着宗教意义,代表着祭祀,代表着烽火,也代表着觐拜...那座神殿给你的感觉怎么样?”江佩玖问。 “有些沉闷,毕竟在梦里梦见那种大型建筑物感觉都会很有压力,你知道的,噩梦的感觉就是你虽然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在梦里你却能以上帝视角知晓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看着自己,从而涌起一股莫名的害怕感。”船长咂了咂嘴,“我在梦里其实压根就没接近那个地方,但感觉就像...” “...感觉就像青铜神殿里的主人正在远远地眺望着你,给你施加了莫大压力和恐惧?”船员的最前面叶胜忽然开口说。 船长啊了一声抬起头正想要复合,但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诡异地看向了叶胜,而叶胜也正侧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有意思...”江佩玖看了两人一眼冷不丁地说,她观察了其他船员的表情,每个船员在听到这一席对话后表情都很古怪,原本阳光明媚,和风温暖的甲板上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和沉闷,两侧青山上鸟鸣稀少显得很静,令温和江水拍击船身的涛声一下子都显得凉人了。 “亚纪,能说说你昨晚是为了什么噩梦今天晚起了吗?”江佩玖看向一直处于沉思的酒德亚纪。 “我...我梦到了一座建筑。”酒德亚纪迟疑了一下说。 “大胆一点。”江佩玖摇摇头,“说出你真正想说的。” 酒德亚纪抱着氧气面罩呼出了口气,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冥思什么东西,过后睁开眼说,“我梦见了一座神殿...青铜神殿,就像叶胜说的那样,只不过在梦里它是在海底的...其实我根本没有看见它,这种感觉很怪。最开始的时候在梦里我游在一片不知名的海域上,周围没有岛屿也没有船只,只有风暴和浪涛,我一直被大浪吞噬屏息又浮出水面换气,等到我精疲力尽的时候海浪也终于平息下来了,周围一切都是黑色的,我浮在水域的中心忽然意识到我正下方的水里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偷看着我...是什么东西其实那时我也不清楚,但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巨大、宏伟,屹立在水中静静地注视着水面上渺小的我,像是有生命一样窥伺着我,随时随地都能破出水面将我吞噬进去,那一瞬间惶恐和恐惧就在我的心里爆炸了,我以前是从来没有过深海恐惧症的,但我觉得那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大概就是患有心理病的患者病发的样子吧?” “很好的描述。”江佩玖点头,目光又转移到她身边的大男孩身上,“你呢,叶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吗?在我的梦里我站在一座神殿的门口,具体来说是踩在一座神殿前的台阶上。”叶胜的回答更为惊人,如果说船长和亚纪都是隔着很远的地方眺望神殿,那他就几乎已经是在神殿的面前了。 “神殿是什么样子的?” “我记不清了。”叶胜摇头,“梦醒之后就像海水冲上沙滩后退潮的白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只模糊地记得那座神殿是由青铜铸造的,就连台阶都是一样的颜色,勾勒满了我看不懂也未曾见过相似的花纹,有一个声音让我登上神殿,在梦里它对我说话的感觉像是在对我下达命令,很让人压抑和难受。” “其他人呢?有要继续补充的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家现在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分享吧。”江佩玖轻轻颔首,看向其他船员。 在所有人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在梦里我是在一片原始的森林中,我好像是一个猎人?还是村庄的村民,我记不太清了,但我只记得在森林的远处有一座神殿的尖角露了出来,于是我就着了魔似的沿着一条河流向着那里走去,河流越走越宽、越走越宽...” 像是开了一个头,船员们纷纷开始讲述起了“梦境”,每一个“梦境”都有着极强的重合度,神殿、水流以及在梦里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诱导着他们,威胁着他们...而不用细说,大家都清楚,在昨晚整个江面上摩尼亚赫号的船员似乎都做了一个噩梦,现在就像是故事会一样纷纷将这些噩梦讲述展示了出来。 在噩梦中有的人在荒野中,有的人在深山里,而更多人则是在大海上,甚至少有的在城市中遇见了那座神殿,三十三个人梦见了相同的事物,这件事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称得上是灵异事件,足够《走近科学》节目拍一档全新的剧集,并且还是少有的不会用“科学”的方式来解答问题谜题的情况。 “这并不寻常,是吧,江教授?”叶胜看自从船员们开始讲述就陷入了安静的江佩玖开口问,“但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 “江教授你昨晚没有做跟我们相同的梦吗?”叶胜问。 “没有。”江佩玖说,“我昨晚没有睡觉。”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江教授昨晚在甲板上看了一晚上的指南针...嗯,也就是你们称之为司南的那个玩意儿。”守夜到很晚的船长对叶胜说。 “教授辛苦了...”叶胜愣了一下后挠了挠头说。 “现在看来有些时候辛苦并不代表实用,或许我昨晚偷一下懒就能见到大家都见到过的‘神殿’了,也不知道我现在睡的话还有没有机会觐见一些那位关注着摩尼亚赫号的神秘存在。”江佩玖轻笑着摇头,“但很显然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既然现象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做的就是集中精神研究这个现象的本质,追诉起源,就算无法勘破也得尽量去还原它的发生过程。” “其实教授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叶胜低声问。 “两个答案,你想听哪个?”江佩玖看向一向都很敏锐通人心的叶胜问。 “都可以,我相信教授的直觉判断。”叶胜微笑说。 江佩玖点了点头说:“科学一点的答案是我们脚下的江域水下的河床地底有着一片巨大的空间,从地理学上讲地下有地下河流、坑洞,或者有复杂的地质结构的土地,在特定的环境和时候下可能会放射出长振波、粒子流等对人体具有强烈干扰性的物质从而导致受到影响者出现一些幻觉、生理不适的现象。” “比如说做一场噩梦。”酒德亚纪小声说,到现在她的精神还未全部缓过来,脸上就算化了淡妆也显得有些微颓,引得叶胜时不时担心地看向她。 “身体素质越差的人,受到的影响就越强烈,亚纪你一直都不以体能为著,所以同样受到影响的叶胜恢复会比你快上很多,摩尼亚赫号上的其他船员也都是抱紧过长途海漂的生活,适应力也比你强许多,所以在所有人中你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江佩玖说,“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在越是容易受到影响的人越能敏锐地定位到异常的来源,坏却坏在若是影响过大我担心你在寻找的过程中会出现精神崩溃,乃至其他的生理不适,这对水下作业来说是特别致命的。” “我没多大问题,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会耽搁到任务的。”酒德亚纪听见江佩玖的话后微微振作了一下精神,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年轻女教授认真地说道。 “教授,你只说了一种答案...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用科学解释之后应该就轮到玄学了吧?”叶胜问。 “叶胜,有人跟你说过猜别人猜这么准的你会让人讨厌吗?”江佩玖看向叶胜微笑着说。 “...对不起?”叶胜有些茫然,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惹得这位教授讨厌了。 “开玩笑的。”江佩玖摇摇头,“第二种答案和第一种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共同的,长振波、粒子流引起集体做噩梦的事情可以勉强用科学解释,但三十三个船员做了同类型的噩梦,梦见了同样的东西这很明显就不是科学可以自圆其说的了,这种情况反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种现象...叶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灵视。”叶胜回答。 “我看过你们在诺玛那里的档案,你的龙文学拿的是‘A’,自然不会陌生灵视发生的过程,毕竟龙文系那些每天都浸泡在龙族的死文字里的那些学员可是饱受了灵视的痛苦,几乎深夜每啃一次书都会强行进行一次灵视,这也是龙文系的人跑心理部最勤快的原因了。”江佩玖说,“我观察过这种现象,得出了灵视这种东西是无法由混血种自主掌控的,比起一种技能,这更像是膝跳反应一样的本能,学院的3E考试也正是利用了这个现象,通过将龙文混入FBI的审讯录音中让学员产生灵视进行血统筛选,没有血统的人甚至连作弊都做不到,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考试是如何进行的。” “其实现在的3E考试是播放歌曲了,有学员表示审讯录音里殴打尖叫的部分会遮挡龙文影响灵视的记录。”叶胜轻咳一下。 “是么,看来是我落伍了,不过比起歌曲我还是认为播放审讯录音更符合以前卡塞尔学院军事堡垒的风格。”江佩玖无所谓地笑了笑,“总之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教授的意思是...昨晚摩尼亚赫号上,我和我的船员们都被迫进行了一场灵视吗?”船长也听懂了这位女教授试图说明的道理,面容里微微有些悚然。 “一场集体灵视。”江佩玖点头,“如果你们深度研修过风水学,分析研究过一些案例,自然就会知道这种例子在以前其实并不少,一个村庄的人集体发疯互相残杀,或者一支军队在误入某个洞窟后消失不见,数年后被人发现所有人都死在离洞窟出口只有二十米深的地方,而死因竟然都是活活饿死的,死前跪倒在一幅巨大的壁画前面目虔诚...这些案例里,每一个群体都是疑似出现了集体灵视的现象,村庄发疯是因为营川坠龙导致了精神污染,而洞窟的军队毙亡则是因为洞穴的壁画藏着足以影响普通人的言灵之力...其实用更现代化一点的术语来说,这些现象就是所谓的‘群体催眠’!” “可教授,我们昨天才来这片水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与龙文有关的事物,怎么会陷入灵视?”酒德亚纪迟疑地问道。 “...亚纪,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江佩玖看向这个女孩反问,酒德亚纪直接愣住了,她看向这位教授却发现对方的视线缓缓挪移到了船舷之外,随着她的视线移动,酒德亚纪才逐渐把视野从船上放眼到了周围广阔的山河江景之上,在看见这瑰丽的地利水文后她才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表情变得悚然了起来。 “...我们的确是见过的。”在亚纪身旁,同样醒悟过来的叶胜低声说,“与龙有关的,正是长江上游的这整片水域啊!” 江佩玖的眸子里倒影的绿水河山再不清秀美丽,在每个人的眼中,这片本来清秀的青山江水仿佛蒙上了一层叫人看不清的迷雾,在雾气中青铜神殿朦胧,巨大龙影绰绰。 “开始准备地下空洞探测仪和下潜工作吧,通知本部我们可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可以让校长着手进行‘人员’召回工作了,以及更多的‘后手’准备也可以开始安排上日程了。” ------------ 第五百一十一章:搞笑角色 店玻璃门被推开了,白色的蒸汽从玻璃门缝中迫不及待地涌出又被外面湿冷的空气推压了回来,少许雨钻了进来打湿了室内的地板,但更多被打湿的还是那只踩在瓷砖上的厚大雨鞋。 一个披着雨衣打着黑色雨伞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关上玻璃门时将背后大雨的世界也一起关在了外面,黑色的眼眸里只有室内温白灯光下坐在黄铜火锅器具前背对着自己的另一个男人。 屋内的温度高于屋外,全是肉类与素菜混合的气味,黄铜火锅的用法是用来涮肉的,而桌前的那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男人也正专注于这一件事,毫不在意背后踏入室内的带着雨味的危险访客,手中的火锅长筷子不断起落,对于美食的欲望以及满足不断溢散在香味和白雾之中。 带雨伞不请自来的黑衣男人缓缓收起雨伞,一步一步地靠近黄铜火锅前的男人,对这个城市来说,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让对方把注意力从火锅上移开了,即便是他这个做好了完全准备冲他来的杀手。 “我很喜欢吃火锅,理由是他的气味很辛辣,能盖住我身上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每次做完事后我都会吃一顿火锅,这样就算身上的血没擦干净,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碰见警官了他们也只会微笑地问我今天的火锅新不新鲜,鸭血都粘到身上了...”黄铜火锅前的男人在感觉到背后之人靠近后,略微停住了下筷子的动作开口说道。 房屋里,另一个男人没有说话,他站在说话男人的身后,离男人四米远,离门三米远,这个距离她无论是发起进攻还是逃跑都还有机会,但如果他再往前缩短这个距离,今天他横竖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派你来的人应该对你隐瞒了我的身份,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或许就不会接这个单子了。”黄铜火锅前的男人说。 “我知道你是谁...赵先生。”四米外的男人开口说出了他来后的第一句话,同时继续缩短了两者之间的距离,离男人三米,离大门四米,仅仅是一米之差,但在空间上却显得他来意决绝,不成功便成仁。 “知道我是谁还来得那么果断?是馋我屁股下的位置馋很久了吧?”赵先生放下火锅筷子扭头过去看了男人一眼,温白的白炽灯下他的脸显得很年轻,意外的年轻,横竖不超过18岁,眼眸中全是锐气和平静,完全没有丧门星找上门的忌惮和惶恐。 “柳小姐说要么你活不过今晚,要么,仕兰公馆开不到明早。”男人双手放在身边两侧平静地说道,“柳小姐要的东西呢?” “烧了。” “烧了?” “那些药都是害人的东西,自然留不得。”赵先生放下筷子。 “赵先生自然知道后果?” “一仓库的药而已,不过一夜交情,何故变得现在这么要死要活,所以说女人都是麻烦东西。”赵先生摇了摇头,“不过柳小姐不会真觉得派一个人来就可以解决我吧?” “今晚来的人不止有我。”男人轻声说道,“淼、岩两位先生为了你也出山了。” 玻璃门外闪起了一阵雷霆轰鸣前的白光,照亮了外面立在大雨屋檐下的两个庞大的身影,并立在一起沉默肃穆地像是两堵墙壁,隔着玻璃门默默地看着里面的两人,腰间鼓鼓地像是带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凶器。 “会馆麾下养得吃闲饭的鬣狗们都在外面,等着进来抢尸给柳小姐请功啊...”男人说。 “柳小姐大手笔。”赵先生点头,安静了数秒后,又摇头,“我只是帮陈小姐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她就非得赶尽杀绝吗?我以为我跟她关系还不错,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交易。” “当您把‘药’从公馆仓库里调走后,有些事情就不能回头了...您还记得你在柳小姐面前发过的誓言,生是仕兰公馆的人,死是仕兰公馆的鬼么?在越了线死后您就埋不进公馆的地下了。”男人轻声说道,“其实您从陈小姐的寨子里出来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有今天这一幕了。” “我明白了。”赵先生擦了擦嘴,但又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在办正事之前,要不要一起吃顿火锅?” “赵先生明知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吃火锅么?”男人沉眸看向这个就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男人问。 赵先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屋子深处走出了一个低着头的人影,不胖不高不矮不瘦,是一个标准丢进人群中就找不到的货色,穿着一身灰色的小厮袍子低眉顺眼地端着一叠新鲜的羊肉卷和碗筷放到了桌边,静静地站在赵先生的身边抱着铁盘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说过了我很喜欢吃火锅,因为火锅的味道很辛辣,总能盖过我办完正事后身上的其他气味。”赵先生看着已经浑身紧绷摸到腰侧的男人,说罢后随意地挥了挥手...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一旁的小厮垂首站着嘴角线条跟直尺一样平,可以想象那张没特色的脸上正绷着一副严谨的司马脸。 男人看向了赵先生和他身边的小厮什么都没说,赵先生只是又抬起了手挥了挥,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有些像是他其实今晚精心准备了三百刀斧手,但在摔杯为号后却没有任何人蹦出来鸟他,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直到赵先生实在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他身边站着的小厮在如梦初醒般低声喔喔了两下,转身小跳步重新走向了昏暗的室内。 “看起来赵先生是早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男人无视了这个小厮的插曲,看向赵先生冷冷地说道。 “毕竟我很了解柳小姐啊,无论是陈小姐还是柳小姐都是女人,而女人这种东西总是善妒的,我知道我自己做过...”赵先生也逐渐重新进入了状态,可话说到一半,背后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重响,他后半句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扭头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过去,一直面无表情地男人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也侧出身子探头看了过去。 两人探头只看见不远处灰袍的冷面小厮此时正以一个平沙落雁式摔在地上,手里高举着铁盘屁股翘地老高,摔得很不雅观但还是强忍住了没疼得叫出来,大概是不想破坏室内这冷酷、神秘的气氛。 “赵先生你的手下似乎有些训练不当啊,这还怎么妄想跟柳小姐斗...”男人试图说一些场面话维持一下有些开始垮掉的气氛,但看着那个格外性感挺翘的屁股原本流利的台词憋在嘴里也有些卡壳的感觉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不想承认他是我的手下...算了,路明非,疼得话就叫出来吧。”赵先生看着灰袍小厮那抽抽的脸终于忍不住低声说,“已经全拍进去了...” “...拍进去了?”地上的小厮没敢回头,低声确认了一遍。 “全拍进去了,你摔倒的样子以及你现在翘着的屁股。”赵先生点头叹息说。 他又转头看向自己面朝的方向,室内角落摄像部拿着摄影机满脸蛋疼的兄弟和一群穿着仕兰中学校服的围观群众,每个人都一副想笑又在极力忍耐的表情看着摄影屏幕上那一个翘地老高的大屁股墩(路明非的屁股的确很翘)。 “Cut...” 摄影兼导演的摄影部部长无奈地大喊出了声,也就是这一瞬间哄笑声骤然在原本气氛压抑的室内爆发了出来,所有围观的学生们脸上都洋溢着精彩的笑容。 文学社毕业微电影,《是谁杀了赵先生》,第三幕第二场,Cut。 “牛逼,是真的牛逼。”玻璃窗外,推门而入的“淼先生”和“岩先生”一进来就给桌前的“赵先生”竖大拇指,“赵公子演技没得说,电影部的叶同学演技也完美的很...但我觉得最牛逼的还是我们的路同学...这一屁股墩摔得真是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演戏的痕迹,颇有欧亨利式结尾的戏剧感。” “欧亨利式你妹啊,我是真摔了...”路明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小厮灰袍上的灰尘,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悲催地感觉自己的盆骨有些裂。 “平地你都能摔?下次要演搞笑剧的话找你路明非准没错了。”徐淼淼看着一身灰袍小厮的路明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道,“你知道我们飙戏有多辛苦吗?你这一屁股墩直接就给摔没了,好不容易积蓄出来的氛围啊!” “你以为我想摔啊...”路明非一脸郁闷扭头去找那块不存在的香蕉皮。 这里是仕兰中学高三部文学社毕业微电影拍摄现场,《是谁杀了赵先生》故事讲述了一位民国时期的金牌杀手(赵孟华饰)退隐江湖,在租界遇见了一位柳姓美丽女人(柳淼淼饰),从而倾心于她,而后发现女人并非良善之家,在暗中掌管着大半个民国的烟土。 同时,在一场意外中,心地善良一心只想着拯救国家民众的陈家大小姐也撞入了金牌杀手的视线,在正义与邪恶的抉择、两段身不由己的爱情的激烈碰撞中,属于金牌杀手的一场集谍战、救国、虐恋一体的大戏逐步上演了... 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剧本,构思于文学部的部长陈雯雯之手,在里面赵孟华是金牌杀手,陈雯雯是陈家大小姐,徐淼淼和徐岩岩这对双胞胎是杀手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淼先生”和“岩先生”。 不少文学社的社员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角色,要么是军阀大佬,要么是店家老板,除此之外文学社还依靠自己的能量请到了不少外援来拍摄这部准备在毕业季中播放给全校观看的微电影。 像是跟赵孟华对戏的就是杀手就是专门请的电影部里已经通过中戏校考的王牌外援,而作为导演兼摄影的也是在市内得过数次金奖,拥有无数优秀作品的摄影部部长,就连柳淼淼其实也算是外援之一,毕竟她还不算是文学社的成员,柳小姐这个反派角色原本是留给苏晓樯做的,只可惜苏晓樯对微电影并不感兴趣,出于文学社的一员她虽然没有出演但却友情赞助了专业的拍摄设备(摄影部部长其实也是冲着这来的),在微电影结束后她的名字还得挂在显眼的地方作为出资人的排面。 然而就是那么多的大佬云集的现场,也拯救不了一个灰袍小厮忽如其来摔的个屁股墩,原本微电影在接下来就要进入高潮完结了,这一个屁股墩直接就把他们的工期给无限延期了。 金牌杀手赵先生手下的灰袍小厮,这原本是路明非的定位,在剧情中他没什么特别值得深究的背景身份,就是那种在紧张的对峙过程中出来走一圈突出赵先生笑谈风声,风轻云淡特点的工具人,可现在看来反倒是赵先生和杀手成了烘托他搞笑色彩的工具人了... 搞砸了最后一幕拍摄的路明非开始向整个片场劳苦功高的演员们致歉,弯腰道歉到这场文学部毕业微电影中饰演冷面杀手的外援同学面前时,对方也只能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说了句没关系,就把视线从这个晦气家伙身上挪开,走向了不远处摄像想看看自己之前的表现,只留下路明非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总之各位都辛苦了。”赵先生拍了拍手,向室内的所有人喊道,每个人都鼓起了掌欢呼了两声开始重新收拾起了布景还原之前的场景。 “前面感觉都很不错,考虑到后期剪辑的话,稍微处理一下可以直接用,但后面垮掉的一部分开始就得全部裁剪掉重来了...”摄像机前观看着之前拍摄片段的摄像部部长为一旁的文学社社长...也正是“柳小姐”细心解说着。 “这样么,真是麻烦了...请问我们从哪里开始就得重拍呢?”陈雯雯垫脚看着摄像机上的画面悉心问道。 “就是从这里开始,小厮出来之后,就开始整段垮掉了...”摄影部部长看了一眼不远处被“赵先生”赵孟华扶到椅子上揉屁股墩的路姓男子叹息了。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不适合这个角色吗?我们选人上出现了失误?”陈雯雯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这个角色要换其他更合适的人来饰演吗?” “不...选角是没问题的,毕竟人是我选的,我纵横摄影部这么多年看人方面从来没有出错过,你看这位路同学,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关键是没什么特点,穿上小厮服后就跟真的小厮一样,算得上是这场戏里最本色出演的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拍摄都是好好的,但只要镜头里他一出现我就感觉有些垮了,越拍下去越垮。”摄影部部长看着拍摄片段不断进行倒带播放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这有什么办法吗?”陈雯雯也有些茫然,“他也是我们文学社的一员,微电影肯定也要把他拍进去啊...我们准备毕业的时候要提交给学校的,保证每个人都能留影。” “这个我再想想看...”摄影部部长看着女孩头疼的模样也有些心软了,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拍着胸脯说要帮忙文学社搞定这件事,“要不就换角色吧...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戏路天生就很窄,你们社里的这位路同学就是个例子,我在镜头里看见他的脸就觉得一阵违和感...” “违和感?”陈雯雯纳闷地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镜头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是那种...这类带有杀手、谈判、神秘元素,富有逼格的拉风场景里,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路明非同学这么个衰...我是说搞笑角色的感觉!”摄影部部长苦笑着说。 ------------ 第五百一十二章:高中时期 今天是4 月1日,愚人节。 所以硬要来说的话,这应该是发生在伊始之前一个月的事情,长江上伪装成拖船的摩尼亚赫号依旧在上游缓缓游荡,带着公主的王子还在樱花常开的地方互述情话(大抵是中午吃啥晚上吃啥),宏大的命运还在打着盹,世界的视线尚未聚焦于一点...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段乏善可陈的时光之中。 无论我们细不细说,它总是悄然地发生过的,就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在那安静慵懒的滨海城市,在那所名叫仕兰的大抵只有学费和学生群体和“贵族”扯得上联系的私立高中中,也在贵族高中里远跟贵族沾不上边的男孩身上——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男孩,那个被摄影部部长称为搞笑角色的家伙...路明非。 所以这一小段故事的主角大概是路明非,一个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认为自己会是故事主角的男孩。 ...但你得承认无论是什么人总会有高光时刻的,不管你想不想,人生的摄像头总会往你身上打,赶鸭子上架似的把你逼上梁山,从不会管你在这个故事中是扮演英雄好汉,还是扮演孬种。如果是事后让路明非重新回顾人生,想起这一小段故事时,他大概也不会用孬种或者英雄好汉来形容自己...更为贴切的形容词应该是“路人”,就像他的名字一下,一个能明辨是非的路人。 只是有些时候,在这个世界上路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事实证明总会有一个皮搋子莫名其妙放在你的手心里让你,给你一些奇奇怪怪的选择再让你考虑是否掰下去...大抵这个故事也是这样的,谁也想不到这一起意外会令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凑在一起,从而迸发出让故事充满绚烂的火花。 故事从哪里开始讲起好呢?毕竟想从一个过去十八年生活都是那么无趣呆板的男孩身上切入视角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那干脆就从周一说起吧,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一。 起初,我们看到路明非站在仕兰中学高中部教学楼三楼的窗边,隔着玻璃看着窗外城市远方藏在影子中的灰色高楼大厦。 对于路明非,那是一个充满乏味和难耐的周一早晨,整个世界都是低音的,天空是充满了寡淡的墙白色,没有云,亦或者说整片天空都是云,白得有些发灰。那些蓝色的大厦幕墙就那么直直地插在天际线的地方,像是墙白的天边尽头开了扇窗户,窗户里倒影是城市千篇一律的喧嚣和冗杂。 路明非不喜欢周一。 ...这句话并非像是“猫喜欢吉良吉影”这样耐人寻味拥有意境,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人喜欢周一,就像“路明非不喜欢自己过去十八年平平无奇的生活”,以及“路明非不喜欢昨天拍摄的文学部毕业纪念微电影”一样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 周一是充满朝气的,这句话仅限于正常的校园生活,而高三的校园生活无疑是病态的,不正常的,每一个周一过去黑板上粉笔写的倒计时都会出现大幅的跳动,水淹一样的紧迫感蓄满整个教室,高考和大学无时无刻被挂在嘴边,说了又说,讲了又讲,百日誓师时的豪情都该被一遍又一遍地磨平了。 从今天开始算起,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零六天路明非就得参加高考,整个仕兰中学里可见的拥有着一股低气压的感觉,整个学校来自各个阶级、层次的压力都在慢慢地流向中心,流向高三学部的菁菁学子们身上。 大概是从下半学期开始,路明非就发现操场上再也看不见高三部的学生,教育部宣传的体育课禁止占用的警告像是个笑话,教室里每个学生的课桌上书本如果堆不过脖子的高度就会被人鄙视,堆得过高又会被老师悉心劝导把书放在地上,以免在最后复习的时候压力过大的学生会忍不住在下面搞些小动作偷懒,学生和老师的博弈在此刻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可压力越大,路明非越懒。 用班主任私下评价他的话来说,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懒怂,越懒就越没竞争力,没竞争力就没出息,越没出息就越怂...路明非并不否认这句话,因为类似的话不仅是班主任说,他的一些朋友们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对他讲过,次次讲,遍遍讲,嘴上全是不耐烦,眼睛里全是为他好,对此他也只能讪笑着敷衍了事。 ...其实在那时好歹他还能去敷衍,可现在真正临近世界末日了,他却忽然发现反而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好像一下子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没有人管他,在家里叔叔和婶婶的主要唠叨的对象也并非是他,而是他的堂弟路鸣泽,对他也只是顺带念上两句,他敷衍于是婶婶和叔叔也敷衍,大家都充满了不耐烦,这么看来路明非的懒惰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动力的来源三成出自内部,七成出自外力,一个所有人都没有对他抱有期望的环境里,他对自己也早就失去了最后的三成动力,在别人坐在教室里抢着时间看书和刷题时,他站在走廊上看着高二部的学妹们跑操,一圈又一圈,小腿与大腿的流线绷得笔直,让人想起数学公式或者是断臂维纳斯的腹部线条。 在他看得出神的时候,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可能是出于青春期男生对脚步声敏感值翻倍的原因,其实早在他背后的人接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发现了,视线果断从低年级女孩的身上们挪开,将视线挪移向了远处天边窗蓝色的大楼,于是就有了我们最开始起初的一幕——路明非望着远处墙白色的天。 于是抛去对一个小人物的心理路程的深挖和塑造,我们的故事也开始又有了继续的进展。 在路明非的身后,他高中三年的暗恋对象,陈雯雯抱着一叠书站定了脚步,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然后看向面前的男孩说,“路明非?你在看什么?” “今天天气感觉不是太好...”路明非转身过来看向面前矮自己半个头穿着白裙的女孩开口说道。 一开口他就直想扇自己嘴巴子,其实在听见陈雯雯走过来的脚步声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已经开始转动思考两人在走廊上偶遇的开场白了,对于陈雯雯他是很了解,比起打天气牌和正常寒暄更好的做法是想一些漂亮的句子来吸引对方的注意。 如果说天气有太阳,他就该说,“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活人的太阳照不到死人身上。”这种耐人寻味的话让对方眼睛一亮进而衍生出更多的话题。像是今天天气阴恻恻的,他想好的开场白就是,“今天的天白得好像剥落的墙片一样。”,但最后临阵前说出口的话却急转而下变成干巴巴的今天天气不太好了...像是有什么让他心生忌惮,没能把那些话说出口,可他究竟在怕什么? 一张天气牌打得稀烂。 似乎是并没有察觉到憋得有些难受的男孩心里的弯弯绕绕,陈雯雯轻轻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视线掠过了里面的肩膀看向了后面窗外的天空,点头说,“今天天色是不太好看,像冬天的海。” 路明非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但在心里却暗叹一声能当上文学社社长的就没有等闲之辈,你瞧瞧这台词功底...他也庆幸还好自己刚才的台词没说出口,不然真是大文青见小文青,一张口就得被人给干碎了,他千方百计想好的台词不如别人一开口的份儿,没说出来倒也好,说出来就是徒增尴尬了。 “温度也有些冷,春季的校服有些薄了,不少女生都抱怨该多穿些的,你也是,不要着凉了。”陈雯雯看着路明非点了点头。 “我其实是穿了秋裤的...我是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路明非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烂话基因动了,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上个星期学校里不是组织了百日誓师吗,班主任最近想进行一次班上高考前的志愿意向调查,请了赵孟华和我帮忙,我想我们都是文学社的人,想请你一起来搭把手也算是让文学社来接手这件事情,在毕业的最后为班级做最后一点事情。”陈雯雯说。 “我没什么问题,反正我闲的嘛。”路明非挠了挠后脑勺离开了窗边走到了陈雯雯的身边,两人一齐在走廊里并肩同行。 “这次高考听说是近几年来最难的一次,不少同学感觉都有点没信心,班主任才让我们提前进行一次志愿调查,毕竟有些事情总得说出口,不然拖得越久越没自信,到最后或许就会放弃原本的目标,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很久的事情啦。”陈雯雯抱着书走路的同时扭头看向别的班级里那书海中学生们孜孜不倦,面容疲倦的模样说。 “拖得越久越没自信吗...”路明非站在女孩的身边嘴里重复念了一遍对方的话,脸上有些深有所感...可其实他内心里想的事情和女孩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身为大文青手底下的小文青,说一件事联想到另一件事泛酸倒也是正常技能了,恰如现在女孩这宛如无心的一句话,就悄然勾起了他心底里放不下也拿不起的一些计划。 ...毕业表白计划。 “你最近跟林年还有联系吗?”陈雯雯问。 “林年?你问这个干什么?”路明非听见熟人的名字,思绪一下子就被扯了回来下意识看向陈雯雯。 陈雯雯看了路明非一眼,撤开了视线摇头说道,“我是帮别人问的。” “苏晓樯啊?”路明非愣了一下,尔后下意识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嗯。”陈雯雯也没有否认,有些事情在班上不是秘密...高中的学生很难藏住秘密,尤其是有关情愫一事。 “她为什么不来直接问我?” “女孩子总不合适这么做。”陈雯雯无奈地笑了笑,“路明非你太不懂女孩子了。” 路明非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郁闷地挠了挠头被这句话怼得无话可说,他心想如果自己都懂女孩子的话不就懂你了?高中三年没能更进一步,这句话骂他倒也骂得毫无偏颇。 “我其实挺佩服苏晓樯的。”陈雯雯脸上带着笑小声说道,“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也是一种让人钦佩的执着啊,只可惜她还是没有跨出最后一步直接说出来,他就已经走了,说实话那时候班上不少女生都挺为她可惜的,就算是那些不喜欢她的女孩也经常讨论起这些事情说一些如果。” “这种事情...蛮正常了啦。”路明非扭捏了一下呐呐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很能理解苏晓樯的心路历程,甚至他跟苏晓樯在感情方面上勉强算得上是“一类人”,坐在桃子树下等熟透的桃子落地,但还没等到那一天桃子就被人摘走了。 只不过他比较苏晓樯运气还好了那么一些,起码他喜欢的人没有忽然就出国留学了,一张机票就远隔万里,从此彼此为路人,你在滨海城市淋着夜雨,他在芝加哥街道踩着骄阳前行...想想就蛮悲伤的,时间分不开的感情被距离扯断了线。 “如果苏晓樯早一些...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改变?”陈雯雯忽然问道。 “大概不会吧。”路明非顿了一下轻轻叹息说道。 “为什么?” “你这要问我为什么...我也答不上来。”路明非抬起手又想挠头了,但他看见身旁的陈雯雯侧目看着自己,又尴尬地把手放下去了,担心对方怀疑自己很多天没洗头挠头是因为头皮痒,他绞尽脑汁思考了几秒后又说,“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结果的,这个世界上努力能收获成果的人都是幸运的啊...但不是每个人运气都那么好...你倾尽全力,别人是听得见,但不一定要给你答复啊!所以这种事情真说不一定...反正有些事没做之前谁也说不一定啦。” 陈雯雯转回头看向走廊的前方,顿了好一会儿然后说,“...说得真好。” 即使路明非说得乱七八糟,但她还是明白了路明非的意思。 在高中时期的男孩女孩的感情就像是在演奏牛皮鼓,一方拿着鼓锤不留余力,一方躲在鼓中蒙耳窃喜。 ...有些事情你努力了,对方其实是听得见的,但到最后你却不一定能得到结果。 ------------ 第五百一十三章:志愿与面包 听见陈雯雯的赞同,路明非怔了一下,然后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抹惊喜,但喜意才上来就被他的理智压下去了,告诫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低低咳嗽了两声说,“最近我倒也没怎么跟林年联系啦,他在美国那边的大学里事情似乎挺多的,到处写生采风...苏晓樯大概是想问他读的那所学校的事情吧?她也想出国留学吗?” “不仅是晓樯,有林年的例子之后班上不少同学都有这个想法了。”陈雯雯说。 “那你呢?”路明非愣了一下问,“你也要出国吗?” “我不知道。”陈雯雯摇头看向路明非说,“倒是你...我听说你之前跟赵孟华一起考了托福,你才是准备想要出国留学吗?” “我...”路明非又忍不住想挠头了...没好意思说出国留学其实是婶婶和叔叔的打算,他那有些让人唏嘘的摸底考试成绩单如果正轨走高考的话最多的就是个三本,运气差一些可能就得退而求其次去大专了...他不是学习的料,只可惜艺考没有电子竞技的选项,不然他靠星际争霸或许还能抬一手分就读个本科学院,但现在这年头哪个本科学院里有电子竞技系? 所以比起高考丢脸,还不如直接靠着托福走狗屎运的成绩去搏一手出国留学,面试这方面考胆量和自信总比考真材实料来得容易,他路某人虽然本事不多,但脸皮厚这方面上还是同龄人里数一数二的。 “其实出国留学也挺好,你跟林年关系一直不错吧?去美国的话你们两个人还能经常联系,密歇根湖的沙滩边上听说还能冲浪和进行帆船比赛呢。”陈雯雯轻笑着说。 “也不一定会去芝加哥那边啦...这得看哪所学校要我啊!”路明非叹息,他现在收到的最多的国外邮件都是拒信,开篇就是感谢你对我们学院有兴趣,但很遗憾你未能达到我们学院的录取标准...嘴里说着出国留学只不过是给自己暂时懒惰的一个借口,说不定哪天没有国外来信了,他就得被打回原形重新奔着高考去拼死拼活了。 “不去国外的话高考你也是有机会的,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只要努力冲刺一下在国内也能找到不少好学校。”陈雯雯似乎看出了路明非的沮丧安慰道,“在国内学校的志愿你想好填什么了吗?” “这个...”路明非余光偷瞄了一眼陈雯雯,“我看情况吧。” “看情况?”陈雯雯想了想说,“你是说等下次模拟考试结果出来了再选择吗?” “差不多吧...”路明非食指挠了挠脸颊,“你呢?” “我...”陈雯雯顿了一下,“我也看情况吧?到教室了。” 路明非看着女孩走进教室的背影,忽然就愁眉苦脸了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套对方的话了,但可惜都失败了,百日誓师上陈雯雯也没像其他人一样上台扯着嗓子吼,所以谁也不知道这女孩的志愿究竟准备填哪儿,不过之前好像听风声说是准备考北大还是厦大来着? 跟着陈雯雯进了教室,教室里一片嘈杂,有猫在书堆里认真看书的,也有三两个坐在一起聊天的,他们班还算不上宏志班或者火箭班,学习氛围虽然不错但也没好到内卷的程度,陈雯雯一走进来就有不少人对她打招呼,路明非跟在女孩后面其他人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从官面上来讲路明非好歹是文学社的理事,多少算个班级干部,平时跟着社长大人跑腿倒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说差了就是个端茶送水的苦力...这也是为什么年级里电影部部长在拍摄微电影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路明非这个小厮角色,那鞍前马后的模样简直别比小厮还要小厮。 现在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进了教室后陈雯雯就开始从靠窗一排开始完成班主任给的任务,一个挨着一个同学调查志愿,看见文学社社长体恤民情...哦不,是关爱同学,一些还没被问到的人都主动凑了过来,三两一堆或站或坐在桌子前后说起了未来的打算。 “我准备去海洋大学吧?听说那边风景很好,要么烟台大学也行,住惯了沿海城市,忽然换内陆还有些不习惯呢,而且发达程度也是有区别的,沿海机会很多,说不定还没毕业就能找上新颖的工作。” “我准备去武汉大学,听说那里春天有樱花可以看,师资力量是一回事,大学环境才是更重要的,毕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啊,如果大学里有女朋友了,在樱花树下约会总比在榕树下约会来得给力一些...徐淼淼,你们兄弟俩怎么算?各走各的还是一起?” 被问到的徐淼淼正拿着块午餐面包啃,徐岩岩去上厕所了不在教室,他耸了耸肩说道,“我们成绩都半斤八两啦,家里的意思是最好填同一个志愿,在一个大学的话相互都有照应,而且我们从幼儿园上到高中都是在一起的,大学忽然分开了也蛮不适应的。” “谁又能适应呢,成长的萌芽本来就是在重聚和分别之间冒出头来的啊。”一只手搭在了徐淼淼的肩膀上,徐淼淼回头看了一眼开口就叫了一句老大,于是同样的呼声在男生群体里此起彼伏。 赵孟华是才从教室外走了进来的,看见这边围一圈人后下意识就走了过来插话进来了,陈雯雯看向徐淼淼身后的赵孟华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方也颔首回意,瞥眼见到女孩身后当哑巴的路明非也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填志愿是一回事,高考成绩又是另一回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自信第一、第二、第三志愿全填清华大学的,下次三模成绩出来了大家再斟酌着考虑志愿的问题吧,不过现在有个目标倒也是好事情,但还是别太执着于目标了,不合适我们换就是了,别太死心眼。”赵孟华被男生们叫一声老大也是当得的,说话的确让人信服的同时点头表示肯定,说罢后他又看向陈雯雯,“倒是我们的社长准备考哪所学校呢?” “你呢?我之前听说你准备出国?”陈雯雯问。 “老大的话出国应该很轻松吧,毕竟家大业大,而且英语溜得跟在美国土生土长似的...” “我可是纯种中国人,英语好是家教的问题啦,你每天对着一个外国人用英语唠嗑半天你英语也好。”赵孟华叹气,“我托福成绩还行吧,但要出国的话还是得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我家里人的意思还是在国内考好,最好考去北京那边。” “为什么非要去北京?”徐淼淼好奇地问。 “我家里公司近几年准备往那边发展啊,我妈说离得近的话好照顾我一些...嗨,我爸妈总担心我在外面出什么事情。” “不过说到北京的话老大应该是想考北大吧?我靠,这成绩要求可不低啊。” “赵孟华你想考北大?”陈雯雯也是怔了一下,看向赵孟华。 “不确定吧?但我家里已经请了几个北大毕业的家庭教师了,说是有办法能让我最后两个月冲刺到及格线,能不能录取就听天由命了,毕竟那种大学校录取可不是过线就能进的,得从上往下地筛,录完了后面的人就都不要了。”赵孟华苦笑着说,陈雯雯顿了一下后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一下子谁也没说话了,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路明非抬头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 这时在一旁有兄弟立马开腔插科打诨,“就我注意到家里公司要往北京发展这句话了吗?我靠,牛逼啊,老大,公司什么时候上市啊?” “是我爸的公司又不是我的,我毕业了还是得出去找工作。而且公司上市还早,两三年后去了...” “两三年就上市,这还早?才大学就当上纯种富二代了,慕了。”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赵孟华笑着摇了摇头摆手。 “出国的还是少部分啦,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玩快乐教育,国外的月亮也未必那么圆。”有人说,“我们这一届放弃高考直接出国的好像就三班和六班的,还有我们班的林年吧?” “听说苏晓樯也在准备出国留学,不知道真假...但我觉得多半是真的。”有路过听到话题的女同学随口说。 “你说其他人要出国可能是说说而已,三分钟热度,但如果是苏晓樯的话事情多半就是真的了,至于为什么...嗨,懂得都懂了。而且她家近来可是蒸蒸日上啊,想出国留学不要太简单了,砸钱都能把国外的校方给砸成孙子。”徐淼淼苦笑着说道。 “能出国也不稀奇,在国外混得好才稀奇,这种事情都因人而异啊,还是看你有没有本事...“ “这句话倒是实在话,就拿林年来举例,就算不他出国就在国内高考估计也有机会争一下今年的高考状元吧?毕竟他的成绩在我们班上都是有目共睹的。”赵孟华很自然地说道。 最开始提到林年的那兄弟苦笑着说:“我有一说一,那小子委实有点不是人,他走之前有次背课文,早读我看他在那儿翻书,我问他是不是没背,他翻了两下课文后抬头就跟我说:刚才没背,现在背了,有什么事吗?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还真没开玩笑...这我还能说什么?” “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单论记忆力的话全校都找不到比他厉害的吧?”陈雯雯也点头诚心说道,起码就学习上,班上不少真正在学的人对于林年都是有不少正面的看法的。 “话说路明非,你跟林年这么久,经常一起打游戏、通宵,还翻墙翘过晚自习,林年现在在国外潇洒自在,怎么一到你这里就拉了胯了?”有人笑着看向路明非问。 “你非要拿我跟林年比就没意思了。”路明非对此只能翻个白眼,对他来说这都算不上耻笑了,顶多算没有伤害性的调侃。 “不过,你们说...林年记性和学习能力那么强,是不是早就开始吃‘面包’了啊?”有人忽然冷不丁地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围在一起的同学都愣了一下,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陈雯雯身旁正准备神游逃开这个话题的路明非下意识抬头,看见他们几个人面色迥异的模样开口说,“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林年,面包的?” “你不知道?”说话的人看向路明非有些意外,见路明非摇了摇头他正想说什么,又看向一旁的赵孟华微微摆头的迹象,立刻把话吞了回去改口说道,“我只能说懂的都懂啊,不懂的说了也不会明白的。” “不过林年走之前那段时间还没有这种东西吧?”有听明白了之前话里含义的男生开口说,“这玩意儿都是最近一段时间流行的,去年还没有人知道那东西呢。” “听说是日本和美国那边带过来的?没走海关,走的违法的路子,所以才贵得要死。” “反正我只是听过的,从来没见过。” “这不就结了,现在都只是听说,林年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那段时间他家里也不怎么景气吧,哪儿来的闲钱买那种东西。” “你们在说什么?”路明非越听越迷糊了,不止是他,他身旁的陈雯雯眼睛里也有些茫然,好像大家忽然就跳到了另外的频道,留得他和路明非一脸蒙圈。 “最近一段时间的小传言,说是有种吃了能让高考考生变聪明的药,炒得很贵。”赵孟华看见陈雯雯投过来了疑惑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给她解释,“来路似乎不合法,所以没有正式的药品称呼,暂时被人叫做‘面包’,名字来源是因为据说有吃过那种药的人表示短时间内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会提高到平时的数倍,效果神奇得像是哆啦a梦里的‘记忆面包’,所以那种药才有‘面包’这个名字。” “哆啦a梦可还行。”路明非感觉这群人平时聊的一些东西触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聪明药?”陈雯雯像是听明白了试探地问。 “差不多吧?”赵孟华点头。 “聪明药啊,我婶婶以前想买给我堂弟但被我叔叔阻止了,说是吃多了坏脑子。”路明非也反应了过来,这东西倒真不稀奇,每次高考的时候总会有人拿出来说事。 “不是一般的聪明药,正常聪明人都是说的利他林、莫达非尼这种短时间的兴奋剂,‘面包’那种东西听说可以生效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绝非是兴奋剂一类的物品,吃了之后上考场药检你都检查不出来。”赵孟华身旁的那兄弟说,“不仅是文考生,一些体育生之间也流传着这个传言,还在千方百计地找渠道,但很少听说我们身边的人有谁搞到手了样板货。” “多半是骗钱的套路吧?临近高考赚这种黑心钱的人可不少,聪明药这种骗局不要太多了。”徐淼淼说。 “谁知道呢?”那兄弟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且听说是有钱还买不到呢,不少家长都在到处找渠道,但别人一听是成年人在求就都拒了,害怕是‘钩子’,东西也只卖给真正的高中生,见面都得要求你先在网上出示学生证,而且交易地点也怪得很,像是在贩...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钩子是什么?”有人不解。 “警察钓鱼。”赵孟华随口说,“这东西还是别想了,多半是骗钱的,吃了就能脱胎换骨上清华北大?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还是老老实实想着复习在三模拿个好成绩吧,听说三模的题都是套着以往的高考真题出的,这次能考好高考差不多就能拿出同样的水准了。” 话题说到这儿基本上就结束了,几个人看赵孟华不怎么想聊了,就主动散去了,路明非站在原地看着一旁的陈雯雯挠了挠脸颊说,“我们...继续?” “我们继续吧。”陈雯雯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赵孟华,转头回来表情还是平常那样恬静,点了点头走向了另一排课桌。 路明非跟在后面,却是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情...倒是蛮离谱的,不过说林年是吃药记性才好的人脑袋是有坑吧,总不见得这家伙打个游戏都得嗑药来背板吧?他可是见过林年玩黑魂看一遍攻略,打游戏初见就通关的。 世界上总有这么天赋好到离谱的人,也总有一些人不甘心,希望用不存在的幻想事物来弥补这份差距就是了... ------------ 第五百一十四章:路明非 “一瓶营养快线,一桶泡面,再开十块钱的机。”路明非走进网吧,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钞票放在了前台上。 “要什么口味的?泡椒还是红烧牛肉。”叼着烟赤着膀子的老板坐在椅子上,伸手摸过钞票丢在了抽屉里。 “红烧牛肉就行,康师傅的。”路明非探头看了看网吧里随口说。 “加火腿肠和卤蛋不?” “哦?还有这服务?要钱不?”路明非转头回来。 “我长得像你老爹吗?”老板拇指上翘指了指自己的脸问。 路明非看了一眼那张跟在屠宰场杀了二十年猪一样横冷的脸果断摇头,“加卤蛋多少钱?” “卤蛋三块钱一颗,火腿肠两块钱,你剩下的钱够加一颗卤蛋,还多退你一块钱。” 路明非抬头看了看老板身后货架上的卤蛋和火腿肠,犹豫了一下,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上网成本越来越高了,摸出了一张伊拉克战损版的一块钱递了过去,老板接过后也没有鄙夷什么,毕竟能来他这家网吧的都是穷学生,而整个网吧的营业额也全是靠这些学生撑起来的。 烟壳包的万能卡一刷,总机上跳出个酷似杀人犯跟路明非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脸,就算开机成功了,路明非记下了自己的机号,拍拍屁股上空荡荡的裤兜就走进了烟雾缭绕的网吧里,日光灯下烟雾如云似龙的漂泊上升,又被呼哧呼哧的电风扇给搅碎,有人欢呼有人咒骂,有人兴奋地手舞足蹈,也有人愤怒地直骂网络连接中断。 网吧里大多的屏幕上都是一款2.5D横版动作游戏,韩国公司制作,近年来火的程度堪比2002年前后的传奇,现在有点闲钱的年轻人都玩这个,每天进网吧启动游戏满嘴下副本和爆装备,偶尔骂一句某个女性NPC的族谱,骂完后又是老老实实地下副本。 路明非记不太清楚这款游戏的名字是什么,但在班上赵孟华和徐岩岩那一档子的人都在玩,玩得挺疯的,往里面一次充钱就是路明非一个星期的网费加营养快线钱,眼里满是羡慕的他也深知这玩意儿不是他这个方便面加火腿肠都要考虑一二的穷逼能玩的游戏。 再者说他也不是太喜欢这种氪金变强的方式,比起最火的网游,他还是喜欢最纯粹的电子竞技,要么《星际争霸》,要么《DOTA》,再不济也是局域网对抗的《红色警戒》,高中这段时间倒也是被某人带着玩过一段时间的FPS游戏,没外挂的情况下玩玩枪战还是蛮考验手速和神经反应的。 一想起这些事情,才坐在网吧位置上的路明非就忍不住叹气了,摸着陌生的包浆键鼠,感慨着物是人非,都说地球离开了某个人是不会停止转动的,有些人走了,他的日子依旧得继续过,但不得不说生活中也会少很多精彩,多了一些乏味。 他打开《星际争霸》,在大厅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犹豫了很久才开了一把虫族1v7,难度堪比红警7冷酷,前期根本出不了门,中期堵口对面就出空军,用人族玩还有些机会,两房子封家,地堡,坦克,但玩虫族基本上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空军气矿根本不够用。 但路明非不在乎,对他来说这就是消磨时间的手段,他坐在有些费腰的硬椅子上耷拉着眉毛,左手横抱着键盘右手在鼠标垫上摩擦着,屏幕里鏖战不断,大螃蟹推图,空投狂狗,半个小时不到屏幕上就弹了【The replay has finished】的胜利窗口,然后就是虫族CG特写,数据结算页面... 他退出了界面,正想退出游戏,私聊窗口忽然跳动了起来,头像是一个长得很欠让人联想到熊猫烧香那张经典病毒图的大熊猫,ID备注是“老唐”。 “今天这么早上线?” “啊,放归宿假,不住校但还是蹭了住校生的光,没事干就上网了背。”路明非抠字回答,老唐是《星际争霸》他们频道里自诩第一的高手,跟他有过近百场友谊赛的情谊,虽然没见过面但关系胜过现实朋友。 “我记得‘明明’你是高中生吧?高几来着?” “高三啦,高三。” “高三现在还上网打游戏吗,国内六七月就要高考了吧?” “嗯嗯。” 平时打游戏最欢快的老唐难得地关心起了网友的现实生活,这倒是叫路明非有些不自在,也不是说厌烦,到了这个时间段无论见到任何人,亲戚朋友还是楼下报亭的大爷看见他都会唠上两句这些事情,像是世界上忽然所有人都关心起了他的未来,但唯独他自己却不关心自己,这样莫名的就让他涌起了一些负罪感...对自己不负责的负罪感。 “成绩不好不要紧,往好处想你考砸了以后还可以打电竞过活,虽说我们没见过面,但你要愿意相信的话哥们儿还是有渠道帮你找个俱乐部打打比赛什么的,起码以后还可以讨口饭吃...” 安静十几秒后,老唐那边抠过来一长串字儿,语气像是安慰,看得路明非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打字回复,“你又没看过我成绩单,怎么知道我成绩不好?” “游戏打得好成绩好的人有,但游戏打得特别好成绩还好的人我只能说要么天才要么妖孽,但就我跟你相处这段时间来看,你委实不像两者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你只能是个游戏奇才学习废物了。”老唐中肯地分析道。 “干。”路明非只能回复这一个字,憋屈了一会儿后又准备给自己找找面子,“我准备出国留学啦,考了托福,跟同班一个同学坐邻座,运气不错成绩还行,往国外大学递交了不少申请...” “出国留学?可以啊,我就在国外,你准备考哪儿,如果我们同城的话我还能请你吃顿饭什么的。”老唐一听来了兴致。 “不清楚,那得看哪家大学要我。”路明非这回答一下就漏了怯,原形毕露,原本撑起来的面子一下就垮掉了。 “具体申请了哪几家?” “芝加哥大学,奥本大学,华盛顿大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啦。” “你这是按着美国大学排名递交的申请书么...说实话我看有些玄,兄弟你还是准备准备高考吧,别把自己后路断了。” “没人要我自然就去高考咯,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考不上本科就专科,起码还能学技术,能力大于文凭嘛。”路明非十分阿Q精神地说道。 “能力的确大于文凭,但你也得又文凭才能有平台去展现能力啊。”老唐说,“这点我老有经验了,别说大学了,我高中都没怎么上就出来讨生活了,当个服务生都得要文凭,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才出国,除非你以后的活儿计跟我现在一样只依靠能力不依靠文凭,不然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为那一张纸奔波吧,不然社会毒打有你受的。” “老唐你社会经验这么老道?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住在地下室的社会闲散人员。” “高架轻轨旁120平米的出租屋一间,一个人住,虽然有些时候噪音很烦人,但胜在租金宜人,交通又便利,到时候你真出国了没地方住还能来我这儿打地铺。” “你家120平米你就让我打地铺么。” “睡床你得交房租,不然给你白住别人会以为你跟我有什么肉体交易,美国人八卦程度不输于中国人。” “靠。” “没被国外学校录取就老老实实地去高考吧,我记得你不是提到过你上的高中在你们城市里还不错吗?你成绩再差也没差到无可救药吧,尽全力考试然后再看吧,最近少打游戏了。”老唐好心劝慰道。 “好啦好啦,你说话真像我叔叔婶婶。”路明非叹息回答。 “不像你爸妈?你跟你叔叔婶婶住啊?” “这么会推理你怎么不去给FBI打工?” “我佛不读本科以下之人,FBI也一样,要文凭的兄弟。”老唐又给了路明非一记压力大锤,“看起来我们都不容易,共勉吧,我尽早打到全服第一,你尽早考上个不错的大学,就这样了,隔壁服的大神一会儿要找我打友谊赛,祝我成功拿下吧。” “输了别哭!” “我可是扛着我们服的荣誉应战呢,怎么可能会输?”老唐说后留下了一长串LOL(loud of laught,意味大笑,聊天简写用语)后就不再有回应了。 路明非看着屏幕的游戏大厅坐了老一会儿,不知为何一股子不耐感越来越重了,内心深处有些什么东西在莫名的骚动,像是有一股烦躁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让人想叹气又找不到叹气的理由...像是感觉自己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浪费时间,他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让自己的行动理由充满意义,不会就连自己都觉得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在鼠标上的指缝中。 难道要他回家里摸出教科书临时抱佛脚开始高考前的冲刺么? 他挠了挠头,心里涌起的一点点火苗瞬间就被接下来的叹气给吹灭了,退出了游戏大厅回到桌面,熟练地打开了聊天工具登录账号,点开了特别关心的分组。 在聊天工具里特关列表躺了两个人,头像分别是一个戴棒球帽的女孩和迪士尼的城堡。 ...嗯?迪士尼的城堡? 路明非顿了一下,点开了迪士尼城堡的好友信息,看见熟悉的ID和账号后才确定自己的特别关心分组没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账号的主人换头像了。这倒是蛮稀奇的,他点开了头像发现那是一张照片,没有真人出镜,只拍了一张带樱花的城堡风景照,看起来蛮诗意的,倒也是符合那家伙闷骚的性格。 他打开聊天栏,输入了一些东西,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作为开场白,最后只打了一句,“在吗?” 发完后他又觉得自己很蠢,有些后悔自己在闲得蛋疼的时候去骚扰人家了,美国跟这边应该是存在着时差的吧,对方那边现在是什么点?方不方便回答自己,在抽空回答自己之后发现没什么重要事情会不会敷衍? 只可惜聊天没有撤回的功能,他心想着如果申诉建议真的有效的话,他一定要给聊天软件的公司提议出一个可以撤回发言的功能,这样就可以造福一大堆贸然表白发出去又后悔的可怜男孩们了。 在聊天发出几秒后,路明非还在胡思乱想,对面的ID旁竟然真的出现了“正在输入...”的字样,一下子就让坐直了,看着对方几乎是秒回复了过来,“在,怎么了?” ------------ 第五百一十五章:提醒 “额...我只是随便发的,你那边方便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对于自己的骚扰成功,路明非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尴尬,下意识就想回缩溜掉。 “我去洗澡了。”对面回复。 “哦哦,那行吧。”路明非下意识抠字回答...但才发出去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跟对面那家伙是有时差的,他这边快到晚上了,那边应该就是早上或者凌晨,这时候洗澡算是个什么事? “我怀疑你是不是点错你特关列表的人了,陈雯雯的ID字母首写在字母表上排在我的前面,你应该点第一个而不是第二个。”对面又回复道,明摆自己刚才就是在糗路明非。 “...你怎么知道我的特关列表?”路明非大吃一惊感觉自己身上被装了监控。 “我还知道你的密码是陈雯雯的生日和你的生日的组合...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不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密码?”路明非急了,之前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全被现在亡魂皆冒的惊惧吓飞了。 “你跟我上网都是坐我旁边的,在我旁边输密码我很难不记得,除非你随身带一个被子,在输密码的时候把自己跟显示器和键盘一起罩进去。” “我靠,你跟其他人说过没有?” “我没事跟其他人说你的密码干什么?” “聊这么欢脱,你现在有空啊?”路明非被郁闷地不轻,主动转移话题。 “有空,我在酒店里,有自带的电脑。” “你那边现在几点?” “跟你那儿差不多吧?最多误差一个小时。” “你回国了?” “没,在日本。你没看我头像吗?” “你在日本干什么?”路明非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头像的迪士尼城堡是在东迪拍摄的,现在全国迪士尼乐园就那几个。 “出差,玩,之后还得去其他的地方,事情要到六月份左右才能处理完...其实你不找我聊天,最近我也准备找机会找你聊一些事情的...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那边应该快高考了吧?” “你准备找我聊天就是想问我高考的事情吗?怎么现在遇到谁都得给我提一嘴这件事情。”路明非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叹气了,“你倒才是好,一出国就把这边的事情丢了个干干净净了。” “你这说得我好像负心汉把你肚子弄大了一样。” “是啊是啊,所以你才回我回的那么快吗?心生歉意每天没事就盯着我的头像忏悔吗?”路明非满怀恶意地打字。 “恶心兄弟是吧?”对面的男孩坐在酒店的电脑前擦着头发边叹息边打字,“我说我回你那么快是因为你是我的特关,你一找我我手机就发短信提醒我了你信不信?” “...不信。”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你特关里只有你姐姐,你个姐控。” “我是出于一些原因才把你放进特关里的,这你就别误会了。” “果然你还是过意不去搞大了兄弟肚子吗?”路明非持续输出恶心能量,或许他也只有跟兄弟聊天的时候会这么恶心兄弟了,并且还打定主意聊天后删记录,免得被别的人看见了。 对面的男孩看了一眼一旁好友列表里特关的两个人回复,“...爱信不信吧,不过看来你现在是放学闲得无聊没事做了吧?还是有什么烦心事想找我聊聊?” 路明非摸着键盘,看着对面发来的话无端的心里有些温度涌上来了,大概这就算是好朋友之间的心意相通?他一打字对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和他的心理状态了,就算女朋友都没这么善解人意吧? ...打住。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思想开始怪起来了,立马刹住了这歪邪之风敲字说,“烦心事老多了,看见你这么潇洒我就烦,要不你回来陪我一起高考?” “那得先退学,你帮我把奖学金的钱清一下吧,换算人民币三十万左右。” “好朋友之间聊钱很磕碜的。” “不说有的没的了...最近你身边的情况还行吧?” “什么叫情况还行?”路明非下意识问道。 “就是有没有什么突发奇怪的事情什么的。” “奇怪的事情?” “连环杀人案,奇怪物品走私,神秘生物出没什么的?” “为什么会这么问?”路明非有些纳闷。 “因为替身使者是会互相吸引的,我最近才知道你小子也是个替身使者。”对面回答了一句相当耐人寻味的话,让路明非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啊,该复习复习,该上学上学,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城里面最近又在禁毒扫黑吧,说是抓了几个制毒犯。但这些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学校附近都经常有警察巡逻,没什么不法分子敢犯事儿。”路明非回道。 “倒是挺正常的,你呢?说说你自己的境况,有没有什么感觉身边有什么奇怪的视线?” “奇怪的视线?”路明非越来越搞不清楚对面的男孩在想什么了,之前他还担心两个人因为距离和生活环境的缘故发生话题隔阂,结果现在看来一聊起来对方抛起话题的速度和频率远超了他的想象,虽然话题有些奇怪但好歹聊天的氛围还是跟以前一样。 “就是感觉那种走在街上有个跟踪你,平时身边的一些路人也别有用心地在观察你,套你话什么的?” “你觉得我长得像行走的五十万吗?”路明非问。 “也不好说,在某些人眼里你比五十万值钱。” “我要是值五十万我就把自己卖了,高考完就直接开个网吧,自己当老板兼网管。”路明非无奈地说。 对面陷入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继续回复,跳过了那些奇怪的话题转而问道,“明非,你高考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你要听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你也别用敷衍其他人那套跟我聊天了。” “我没有打算...”路明非缩在椅子里慢慢打字,“走一步看一步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老麻仓叶了,不过倒是蛮符合你的性格的,如果我现在还在仕兰的话,你已经被我摁死在五三里了。” “那我该庆幸你提前出国深造了吗?”路明非说。 “有考虑过出国吗?”对面忽然问道。 “出国?”路明非怔了一下,“我还真想过...但多半过不了申请啦,国外的大学又不是傻子,只会挑递交申请里家室好,成绩好有能力的那一批人录取啦...我出国感觉没什么希望,不过苏晓樯听说都已经考完托福准备申请国外的学校了。” “她?”对面在回复了简单的一个字后就停顿住了。 “是啊,你一走了之倒是好,人家可是没断过念想呢,就想着出国‘再续前缘’了。”路明非双脚踩在座椅边角,下巴靠在搭在膝盖上的左手面上,右手单手敲着键盘说,“你上次回来是不是跟人说什么了,弄的她一下子就一改之前的郁郁寡欢,变得积极向上起来了,还准备报考出国,在之前百日誓师上抬头就酷酷地喊了一句要跟你上同一所学校,之后不少人都在悄悄问你读的是哪所大学...你虽然离开了江湖,但现在江湖里全是你的传说啊,兄弟。” “......”对面打了一串省略号,大概是在思考最近诺玛那边会不会又得检测到大量的不知名IP访问搜索学院的相关字符了,无形之间他好像又给学院增添了一些麻烦的工作。 “这些都再说吧,正好有现在聊天的机会,我也提醒你一句,别急着选报志愿,或许真正适合你的选择还没有出现。”林年说道。 “?”路明非下意识打了个问号,什么叫真正适合自己的选择还没有出现?他乍一听这句话感觉有些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儿,总觉得电脑屏幕对面的男孩话里藏着什么东西,像是在暗喻什么又不想给自己明说。 “留意你身边的人和事。”接着对面继续打字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抱有一些疑问,但我确实不好跟你明说这些,毕竟在官方上我是不应该你的事情的,我的消息来源很特殊,所以我也比较担心你在被我们找上之前出了什么事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路明非感觉话题忽然谜语了起来,电脑前的人显得有些茫然,“什么官方的事情,我的事情?被你们找上又什么情况?” “...总之你记住一件事就好了,尽可能离你觉得怪异的事情远一点,以前我觉得你是无关人员,所以很多事情都会主动避开你,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些事情不仅不会避开你,甚至会主动找上你,在你没有能力之前贸然遇见这些事情是很危险的...所以,在高考之前,尽可能做好你自己,别去接触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对面又发来了一长串消息,路明非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抠字说道,“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能别打哑谜好不,什么叫做好我自己?” “做好你自己的意思就是平时你做什么你这段时间就做什么,缩着就行了,遇见事情不要强出头,绕道走...我是从一些不太好的人口中得到你的消息的,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你的名字已经出现在那些我比较讨厌的人眼里了,你一定要要当心一点。”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路明非看着又一串谜语发过来有些无语了。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你就会了解我在说什么的...还是那句话,这两三个月,低调一些吧,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大概会申请亲自来接你。” “申请接我?”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就这样了吧...我姐在隔壁房间叫我,我先下了。”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见对面的头像黑了下去,才打出的字也没发得出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键盘,挠了挠鸡窝似的头一脸郁闷和茫然,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不知所以。 ------------ 第五百一十六章:厕所维修达人路明非 迪士尼城堡头像灰掉后,路明非就彻底没事情干了,坐在原地呆了很久,看着聊天记录一脸纠结。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认为对面的男孩拿自己寻开心,毕竟以他们以前的关系开什么玩笑都不为过,但现在这通对话却莫名其妙地让他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很郑重,不像是戏谑的嘲弄和玩笑,可越是郑重这件事就越让他摸不到头脑。 什么叫有人会来找他、远离奇怪的事情以及对方以前不知道他的事情,现在知道了?他能有什么事情,他在网上开女号装妹子的事情暴露了吗,也犯不着被网警抓起来批评教育吧,毕竟他也没骗钱骗色什么的... 心里纳闷琢磨着,网管就把他的方便面给丢过来了,揭开盖子香气飘飘之间,路明非顺手点开了迪士尼城堡的空间,进去后背景音乐就开始自动播放中岛美雪谱曲,陈没填词,任贤齐主唱的《伤心太平洋》,听起来很有年代感,歌词也很带劲算得上是那个男孩喜欢的风格,闷骚带一些潇洒。 戴着耳机听着歌,路明非的视线一下子就被空间的最新置顶动态给吸引住了,平时都不更新在美国大学动态的那家伙居然就近半个月内发了一组在外拍摄的照片,而内容正好就是迪士尼...可真正吸引路明非的不是迪士尼童话般的世界,而是童话中出没的那位金发公主... 翻了一下照片,几乎每张照片里都有同一个女孩出镜,金色长发,纯白色的长裙以及迪士尼风的蓝色公主裙,不同风格不同的美,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路明非倒吸了口凉气...那张照片是一张合照,主角正是林年和那个金发的女孩,背景是蓝天阳光和远处飘着彩旗的迪士尼城堡尖尖儿,美得让人觉得加了童话滤镜,但这玩意儿在某些人眼里无疑就是恐怖图片了... 这玩意儿让小天女看到还得了? 这是路明非第一反应,就连他看到都有些羡慕,要是被小天女看见了吃老坛酸菜牛肉面都不需要加酸菜了...难道这家伙是单方面设置了该动态部分人不可见,还是干脆直接空间屏蔽了小天女?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他想多了,往下一划就看见了下面留言里小天女的影子,开口就问:东京迪士尼乐园吗?你居然去那里玩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啊。 再点开该留言的回复,照片主人也很简单地回复到:可以,等你高考结束后再说吧,日本这边也有认识的朋友带我们一起玩。 ...绝口不提照片中那漂亮得扎眼的金发女孩。 这叫什么,默契还是信任? 路明非看着这和谐的评论区,瞬间就觉得自己的格局小了,什么空间屏蔽,动态权限,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要是林年真这么做了才是铁渣男的行为,自己本身没问题就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不怕问,而小天女那边也是聪明地没有问长问短,随意说了几句就敲定了这个金发女孩是对方“日本朋友”的身份。 “高。”路明非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吃了口面...肚子就开始疼起来了。 “我去。”路明非低头看了碗红烧牛肉面有些郁闷,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无异于刚开始吃饭就想跑厕所...虽说跑完厕所食欲更佳,但才出厕所就大快朵颐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奇怪的嗜好? 但没辙,吃饭肚子疼这种衰事也不会专门挑衰人发生,他只能叹了口气放下方便面用鼠标压上锁了电脑转身走向卫生间,他倒是不害怕方便面泡发了,打游戏吃方便面泡胀已经是常态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回来方便面没了,面里可是加了卤蛋和火腿肠的呢,要是丢了他今晚睡觉做梦都能梦到这件事... 急匆匆跑到厕所,里面正好出来一个男人,差些跟路明非撞了个满怀,还好打星际的虽然都是盲人但反应还是够快的,路明非闪身就避开了对方,对方也只回头盯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路明非溜进厕所后,一眼就看见远处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单间厕所,快步就走了过去,一拉门却没拉得动,里面立刻传来了敲门声示意有人,他无奈只能扭头看向一旁的厕所,结果更倒霉的是厕所门上居然挂了个维修的牌子。 他无奈只能站在门前抓耳挠腮地等着,更加悲催的是第一个有人隔间里居然还传来了手机听评书的声音,还听的是单田芳版本的《三侠五义》...见了鬼了,现在的人上厕所还有听评书这一说法的吗? “兄弟能不能快点啊。”路明非等了几分钟后实在憋不住了,拍了拍门有些急切地说道。 “便秘。”里面幽幽地传来一句话。 “...便秘那得多久啊?” “听完这段差不多好了。” “...那还有多久啊?” “二十分钟吧。” “大哥,上网开机蹲厕所,网费不要钱啊?”路明非感觉自己人有些崩溃。 “实在不行去旁边上啊。”里面的大哥有些不耐烦。 “维修啊,大哥。” “维修个屁,你是网吧的老板吗?刚才我才听见旁边有人进去了,该蹲还是蹲,活人还能被憋死?” 路明非这下没辙了,只能硬着头皮转到一旁挂着维修牌子的卫生间拉门,结果还真拉开了,里面映入眼帘的蹲坑倒是蛮干净的,也没出现堵塞或者缺漏的情况,这委实让他喘了口气,急匆匆地进去后拉上了门。 厕所的隔间基本上都是不存在隔音的,所以这次上厕所也算是路明非这辈子里上得最富有艺术气息的一次,这边蹲着拉肚子,旁边就悠然悠哉地放着大哥手机里的评书声,说着说着就是一声惊堂木差些吓得路明非约括肌失调,大哥还时不时一拍大腿道一声亮耳的“好”! “大哥你能不能开小声点...” “这么经典的东西怎么能开小声点?小兄弟你不听评书吗?这段可是经典中的经典啊,我打出租车的时候,在电台里听见这段都忍不住还要请司机能让我多坐一会儿,虽然我听了不下十几次了但经典永远是经典啊。”大哥赞叹道。 路明非这下彻底没话讲了,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叫好声和惊堂木中麻木地解决完了生理刚需,提起裤子就按水箱的抽水按钮...但没按得下去,按钮像是卡住了一样怎么也摁不动,他这才反应过来门口挂着的维修牌子好像不是开玩笑的... 更好死不死的是,厕所隔间这时候的门把手忽然被按动了,但由于路明非锁住的缘故并没有打开,门外的人不信邪地压了两下怎么都没打得开,路明非这才下意识叫道,“用着呢,等一下!” 说完后门外的人果然就没继续试门把手了,开始安静地等待着,但好像也是蛮急的样子一直轻轻跺着脚,脚步声里全是烦躁。 站在蹲坑旁到了路明非现在是尴尬上头有些麻了,看着厕所里自己的杰作,使劲地按了按抽水箱的按钮怎么都按不下去...要是就这幅模样自己开门出去,被外面的人看见这场景怕不是他当初就社会性死亡了吧...毕竟杰作这种东西自己看见没关系,被自己以外的别人见着那尴尬程度不是开玩笑的,只是试想一下血压就拉满了。 “怎么会按不下去呢?”路明非不死心地再度尝试了两次,水箱的按钮就像是里面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怎么都无法完成抽水工作,而这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又想起了,他只能满头大汗地喊道,“别...别急!等一下!” “你在里面吃饭吗,怎么那么久?”门外响起了一个不太愉快的低沉男声,看样子评书声也对这位兄弟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 “我便秘!”路明非苦着脸说道。 “小兄弟...病友啊。”一旁隔间里听评书的大哥惊讶地说道。 神他妈病友! 路明非现在算是有苦说不出,左看看右看看就没见到有皮搋子类似的东西可以清理厕所,就这样自己出去的话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今天的事情了...上维修厕所不冲的便秘路神人,这个称号要是挂在自己身上他大概就丧失高中的择偶权了。 “怎么会按不动呢?”路明非咬着牙站在抽水箱边,抠了抠抽水箱的盖子,没想到还居然真把盖子给抠了起来,他探头往里看竟然发现在按钮之下的位置居然卡着个小型的塑料袋子,袋子里好像还装了什么东西,正是这玩意儿卡住了水箱的按钮导致没法进行冲水。 水箱里的水都是干净的,路明非也才敢伸手把里面的小塑料袋给抠出来把盖子盖上,这下再按下冲水按钮水箱终于正常工作了,让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维修工人没搞定的事情他路明非居然瞎琢磨给找到问题症结所在了,这么想想他是不是还有些小骄傲?说不定以后高考完找不到工作干脆就被打电竞了,去专门维修厕所得了... 终于从尴尬癌中解脱松了口气的路明非掏出卫生纸就包住塑料袋塞进了兜里,顺手打开了厕所门,门外站着的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转头看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锐利无比像是在看什么犯人,只见着这小子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解释,“不好意思,厕所冲水出了点问题...现在搞定了,其实我不便秘啊。” 戴口罩的男人还没说什么,一旁隔间里的大哥就幽幽地说道,“小兄弟,便秘不丢人,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啊,年纪上来了那活儿软了,屁股却紧了很正常的,纯粹常见的正常生理现象,你现在只是提前了一半而已...” 我正常你个头啊!路明非脸色很精彩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心,低头道歉了两句就冲出了厕所,戴口罩的男人回头看了这衰仔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进了厕所里关上了门。 在数分钟后,一旁听评书的大哥忽然就听见旁边厕所的门轰的一声从里面被踹开了,吓得他一哆嗦厕所差点掉坑里了,还没来得及骂上两句,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冲出了厕所越走越远了... ------------ 第五百一十七章:玻璃管 夜晚,十二点,窗外远处的CBD区灯火通明,偶尔响起引擎呼啸声划过夜空,少许人声嘈杂混合在路灯的氤氲雾光中向上升腾。 房间里,路明非躺在上铺的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尽管下铺里他的堂兄弟路鸣泽轻微地打着鼾睡得很沉,他还是把笔记本的屏幕亮度显示调到了最低以免晃醒了他,明天婶婶知道的话又得唠叨他了。 十二点这个时间点不睡的高中生要么是在苦读功课,要么是自我放弃声色犬马,没有第三种可能,路明非刚好就是后者,对他来说十二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星际频道里的真正大神们白天都是996的社畜,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哄老婆睡了觉,给孩子换了尿布,才有机会偷摸着打开电脑上线开始鏖战群雄。 如果说陈雯雯、赵孟华、小天女他们的生活的意义在于白天学院里的各式各样交际圈,老师的夸赞,同学的追捧,以及逛街时满目琳琅的最新包包,那么路明非的生活意义毫无疑问就是互联网世界了——人总需要找一些慰藉,一个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全的透明人的,就算在正常的生活中你相貌路人,学习平平,没有任何放得上台面的特长,但如果在这个基础上愿意去对这么一个人进行深挖的话,那么你就总能忽然地发现,其实他某个游戏技术很好,其实他转笔转得也挺溜的,甚至他在某个贴吧论坛里的等级也是排得上号的高,不少网友尊他为大佬。 ...路明非也是这样,虽然他干啥啥不行,都显得中庸无趣,但好歹他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在《星际争霸》这款游戏中他算得上隐藏在top榜单天花板上方的强者,白天全服第一的“老唐”其实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但他从来没有明着这么干过。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外表到内在看起来都很衰,没有人相信他会有什么高光时刻,但他知道自己某个方面很厉害又不会轻易地亮出来四处喧哗,而是悄悄地藏拙起来,抱着一股坐拥宝藏伪装穷人的心态在每次被无视、嘲笑、自尊心受挫时以为最后的堡垒,用以安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但拥有这份宝藏的他却从来不敢将这份宝藏示以他人,大概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后得来的不是刮目相看或者钦佩,而是不屑一顾的话,那时他的心态和性格才会受到一次最严重的打击。 现在这样就挺好,电脑屏幕的白光照亮了床上男孩耷拉着眉毛面无表情的脸,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上线开始一把又一把的鏖战,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白天迷失的存在感和个人价值。 忽然之间,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踩着拖鞋穿着睡衣的中女妇女无声地探头了进来,左右扫视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窗外的城市的灯火照亮了些许房间的内景,床榻上上下铺上两团被子都微微鼓起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中年妇女放轻脚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铺面对墙壁一动不动的男孩,又低头看向下铺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胖子,伸手给他掖了掖凉被遮住肚子,又瞥了上铺男孩一眼,随手把被子拉过他的肩膀,再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房间关闭,上铺的路明非流了一背的冷汗,轻轻探身起来听着房间外的脚步声离远之后才敢把电脑从怀里抽出来,打开屏幕后准备继续刚才的那把游戏,但陡然却发现互联网居然断掉了,他脸色一僵看向显示无连接的右下角,自然知道外面的网络总闸被掐掉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路明非叹了口气,18岁的年轻人在玩心思上还是玩不过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看起来今晚他的人生意义大概就只能止步于此了。他把笔记本关机后小声地下了床把电脑放在了桌子上。 他脱掉衣服准备换睡衣睡觉在扒掉接连上衣裤子后,忽然抓到了裤兜里的一个硬物,他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拿着裤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塑料口袋。 这玩意儿... 路明非看见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带回来的杂物,把它举到了自己的眼前,立刻就想起了白天那尴尬到几乎能让人社死的一幕,这东西好像是自己从厕所水箱里取出来的?一想到这玩意儿在厕所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被人发现,路明非就涌起了一股恶心之风了,在当时尴尬的情况时他还没空注意这些,现在倒是开始嫌弃这嫌弃那来了。 下午在网吧的时候出了那趟厕所他就没有继续上网,而是选择了端起泡面直接下机回家,毕竟那一幕实在太尴尬了,而且他只冲了一次厕所还没怎么冲得干净,生怕后面的男人上完厕所后出来用鄙夷的视线凌迟他,一急倒也是忘记了自己兜里还塞着这玩意儿的事情。 他想顺手把这玩意儿丢进垃圾桶,但走到窗边的垃圾桶前时,外面刚好有车辆路过,车灯一闪而逝的光线照在了房间的天花板上,也照了一撇在塑料袋上,竟然折射出了一块耀眼的光斑,这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刚才有一瞬间他好像看见里面的东西的颜色有些五彩斑斓的? 现在室内太黑了肉眼有些看不太清,路明非怔了一下没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而是鬼鬼祟祟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梦想里砸吧嘴的路鸣泽,确定自己之前的动作没吵醒对方后才贴近了窗边借着窗外的城市的唯一光源打量起了手里塑料袋里的硬物。 在窗外路灯和月光的微弱光线下,他看清了塑料口袋里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支管状物,在那圆形玻璃壁下有着什么东西在流动着...那是有些缤纷颜色的液体,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宝石般的色泽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欣赏这瑰丽的色彩。 “这什么玩意儿?”路明非纳闷地把玻璃管取了出来后,发现塑料口袋里还有一根橡皮筋,感觉没什么用就直接连带着塑料口袋和橡皮筋一起丢掉了,只留下了这根挺有意思的玻璃管。 他伸手轻轻弹了弹玻璃壁回馈过来了相当坚硬的质感,这东西似乎材质还不是普通的玻璃,也难怪他之前在卫生间里那么使劲儿按抽水按钮都没把这玩意儿给挤碎。接着他又把玻璃管凑近鼻子想闻一闻,但忽然想起这玩意儿的来源,立刻就刹住了这个想法。 找不到玻璃管开口的他只能不断地颠倒这玻璃管,欣赏着里面彩虹般的液体,寻思着这玩意儿是不是什么新奇的零食,被上厕所的未成年小屁孩给手欠塞到了水箱里...要不明天把这东西送给路鸣泽骗他说是路上买的吃的? 他两只手指夹着玻璃管颠倒横了两下,忽然看见玻璃管的有一端有一个略微突出,但被堵塞住的小头,他愣了一下拇指下意识放在了玻璃管的另一边,然后把有突出的一边对准了下方。 这一瞬间,他忽然脑子像是过电一样转过弯来了,下意识的肌肉动作让他猛地反应过来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草?”他下意识发出了声音,但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扭头看向床上的路鸣泽,还好对方只是翻了个身没太大反应。 他面色诡异地慢慢扭头了过来,把视线放在了手里的玻璃管上...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玻璃管的这边小头应该是可以插上一根空心针的,而一旦插上后这东西就会变成他比较熟悉的日常里能见到的一个工具了。 这是应该是一根...注射器? 一支从厕所水箱里取出来的,带着不明液体的注射器。 路明非看着手里的玩意儿,脸色忽然就精彩起来了,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起了网吧电脑屏保那万年不变的公安机关宣传语: 珍爱生命,拒绝毒品;防毒反毒,人人有责。 他好像带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 第五百一十八章:心事 “路明非你没事吧?”陈雯雯一脸惊异地看着跌跌撞撞踩着早自习铃声闯入教室的衰仔。 “啊,我没事我没事。”在走进教室后,路明非才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扭头看向了背后的走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熊猫养殖基地在四川,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教室。”坐在靠教室门口的小天女抬头看了一眼眼圈黑得跟抹了碳似的衰仔幽幽地说道。 “你昨晚在网吧通宵了啊?”陈雯雯盯着路明非那萎靡不振一下三回头的样子忍不住问,“是有什么人在追你吗...” “不是...我昨晚只是没睡好而已。”路明非打了打精神,拍了拍脸蛋低头就看见苏晓樯指了指眼角的地方,他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洗脸就出门了,脸上都是脏兮兮的。 “我以为只有林年在你才会骗他一起出去通宵,没想到你一个人也是这么堕落啊。”苏晓樯看着路明非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说,“你这是打算直接放弃自己了吗?” “不...我真的智商昨晚没睡好。”路明非摆了摆手低头从陈雯雯身边直接走过了,两个女孩站在门口扭头看着一路走向自己座位头都没回一下的男孩,对视了一眼,苏晓樯低下头捧起了课本问,“你不去吗?” “什么?”陈雯雯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他需要人倾听或者安慰吧?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苏晓樯说。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真的有必要问吗?” “......”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门口有些发愣,抬头看向坐在位置上后还趴在桌面上神神鬼鬼地看着教室前后的门,像是在担心什么似的男孩。 苏晓樯放下了书叹了口气,“就算是我拜托你去一趟吧?” 陈雯雯抽回视线有些迟疑地看向苏晓樯,“为什么你会这么关系路明非,你们平时的关系不是...”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啊,你别乱说话。”苏晓樯刹住了陈雯雯这乱搭关系的行为说,“我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说这些话的。” “他?” 陈雯雯顿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苏晓樯说的是谁...倒也是,如果是他的话,跟路明非的关系算得上是很好了,虽然“爱屋及乌”这种话不适合现在的场景,但苏晓樯能抽出一点心思关心一下路明非倒也算得上合理的。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苏晓樯扭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路明非说,“神神叨叨的,不是惹了什么人,就是干了什么坏事儿,现在担心事主找上门。” “路明非不是那样的人啊...”陈雯雯下意识说道。 “路明非的确不是惹是生非的人,林年才是,但林年可从来不会摆出他这幅模样,也不需要我去安慰,我倒是想林年也怂一些,这样我就能帮他很多事情了...可惜。”苏晓樯偏了偏头,“可现在出事情的是路明非...他现在这种样子我是见过的,学校里那些被林年约架的刺头大概都是这幅样子,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一样的,生怕走出教室就挨一顿毒打,或者毒打直接找来教室里。” 说罢后,她抬头看着还在犹豫的陈雯雯蹙了蹙眉,“你确定你不去吗?你不去我去了?” “我...”陈雯雯下意识抬头,看见似乎真的要起身的苏晓樯才开口做下了决定,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去问问吧,他这个样子很影响复习的...” 苏晓樯看着陈雯雯离开的身影,不留痕迹地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毕竟就算某人在的时候也从没干涉过这两个人的事情,她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涉入,但大概如果他还在学校的话,也会做跟自己现在做的一样的事情吧? ...这样想来的话,她和对方应该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呢! 苏晓樯想到这里有些莫名的骄傲和高兴,自顾自地轻轻嗯了一声,捧起书脸上带着点笑容,思维却远不在书本上,而是飘飞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 教室角落的陈雯雯走到路明非的桌边,桌上趴着一只手放在桌抽屉里的男孩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她面色不太好地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陈雯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苏晓樯的方向,这个女孩的预感还真不错,路明非似乎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了,平时自己找上这个男孩时对方可都不是这个态度的...现在她感受到男孩身上似乎藏了一股莫名的惶恐感,好像在怕些什么东西。 是的,一个人的情绪在不自觉的时候是很容易流于表面的,只要身旁的人有心观察一下就能发现他的种种异状,而现在的路明非都不需要去细心观察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他的萎靡不振和精神紧张,时不时就抬头左右看,双手做贼似的要么放在裤兜里要么放进抽屉里... 这个男孩太好懂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藏不住... 陈雯雯莫名的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但没有把这个情绪表现出来。 她看着路明非斟酌了一下词句轻声问道,“路明非...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需不要需要我帮你找老师?” “额,你在说什么事情啊?”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果断摇头了,双手抽出了抽屉放在了桌面上,整个人往后靠在了椅背看着身边的女孩,还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把该暴露的全部都暴露了。 “苏晓樯说你这副样子不像是平时正常的模样。”陈雯雯看着男孩有些飘忽的眼神说。 “我没什么事情啊,我昨晚通宵了啊...”路明非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如果说昨天他的头发还像是才搭好的鸡窝,那现在这团鸡窝就该是被老母鸡下过几轮蛋后的模样了,整个人看起来糟透了。 “你确定没事吗?我是认真地想帮你。”陈雯雯轻轻吸了口气,看着路明非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我没事啊。”路明非挠了挠头低下头说,“要早自习了吧?你去忙你的吧,一会儿还得收作业呢,我还得补作业,我作业还没做。” “你...”陈雯雯还想说什么,就发现面前这男孩已经别开视线看其他地方了,强行无视了自己,受到这个待遇她倒是头一遭,整个人都呆了几秒,最后牙齿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才点头说了声:好吧,就转身离开了,在走远几步后她又感觉不是太对劲的样子,转头多看了一下路明非一眼,却发现对方有一个很明显的转头动作...很明显是在她转身时又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没有走向自己的座位,而是看向了教室最前排的地方另一个被三四个人围着的男生的位置,她思考了一下后就做下了决定地走了过去,开口小声说,“赵孟华...能不能出来一些,我找你有些事情。” 在一群男生怪异的视线,和强忍住发出口哨声的表情中,被叫到的赵孟华也是愣了一下,浑身不自在地抖了一下,看着一脸有心思的陈雯雯说,“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想让你帮个忙...” “叫老大你出去就出去啊!”赵孟华身边的兄弟怂恿着就把他推出了座位,他没好气地扭头盯了坏笑的他们一眼,转头看向陈雯雯点头说,“行吧...出去说吧。” 门口拿着书的苏晓樯忽然放下书,看着跟陈雯雯一起走出教室的赵孟华,又古怪地回头看了眼还在发呆的路明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决定不再搭理这件破事了... ------------ 第五百一十九章:踌躇 彩虹色的液体流淌在玻璃壁里,路明非愣愣地看着抽屉里手中的注射器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带着这种正体不明的危险东西来学校。 如果按照正常的人逻辑思维,在一个黑网吧的厕所里捡到疑似不法交易的货物,第一反应就是把这玩意儿给丢掉,从这件事里彻底撇干净...这是正常人的思维,但路明非很显然不是正常人...这并不是在说他蠢,而是他有些聪明过头了。 他在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后不会粗枝大叶地按照冲动行事,而是会细细地把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盘清楚,去思考自己有的所有选择,以及每个选择带来的后果。如果不熟悉路明非的人大概会夸赞他行事谨慎,为人处世严谨,但熟悉路明非的人只会骂他一句瓜(guǎ)怂,遇见什么事情都犹犹豫豫地无法做决定。 可好在这种性格在他这次遇到了奇怪事情里算是发扬光大了,在意识到了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事儿后他没有像是拿到烫手山芋一样直接给丢掉,而是满身冷汗地坐在深夜的电脑桌前,思考他在网吧遇见事情的全过程。 路明非在结合前后所有之前慢慢整理出了许多被他忽略的细节——譬如上厕所时分明没有问题但却被挂上维修牌子的卫生间、在出厕所时他似乎撞到了一个神神秘秘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的男人、以及自己才进厕所立马就有人来敲他这边的门,而不是首先去敲旁边没有挂维修牌子便秘老大哥的门。 各种细节证明了他的确摊上事儿了,他试着前后分析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大概应该是有两个神秘的男人试图交易物品,正好就选中了路明非昨天放学溜去的那家黑网吧...不得不说这种黑网吧算得上是完美的非法交易地点,电影里那些街头垃圾桶、公园长椅、游乐园摩天轮顶端什么的实在太过于烂俗了,动不动就被呼啸而来的警车给包圆了,就算有命拿交易的物品你又能逃得过天眼时代的监控吗? 但在黑网吧就不同了,在黑网吧里一切身份都是隐形的,全都藏在报纸壳包的万能卡里,没有监控录像,人流量极大,交易碰头地点又是在厕所,一天网吧的厕所谁又知道多少人进去过?就算事后警方知道了这间网吧里存在过非法的交易,也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多网吧的屏保都应要求改为了宣传戒毒反黑的原因了。 这么想来,那两个定点交易的毒贩(路明非基本已经认定这件事是毒品交易了)简直就是天才,不拘泥于神秘性原则和逼格性原则,作案地点接地气的同时又隐蔽高效到了极点,但可惜的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撞上了路明非这个端起泡面就拉肚子的衰货。 如果上天能给路明非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回到昨天晚上,回到那间网吧,他一定会选择...好吧,他还是会选择去上厕所,毕竟黄泥巴掉裤裆这件事也是社死加三级的恐怖事件,不比撞见贩毒现场差到哪里去,但他有的选一定会选择不冲厕所了,被毒贩鄙视好比被毒贩惦记上强。 为什么他这么笃定自己被毒贩惦记上了,那是因为他在回忆的时候很悲催地发现自己好像来回两次都被出来、进去的两个男人,买家和卖家同时记住了脸,他们之间是存在过对视的,就算是撞破了犯罪现场的大妈都能通过警局的绘图师重构出犯罪分子的面容,现在他这张脸算得上是上了犯罪分子的加急列表了。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现在应该更想要把彩虹斑斓的注射器丢掉撇清关系了吧? 但路明非不会,因为事情越是这样,他反而就越不敢丢这根注射器了。 因为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他真被毒贩找上门的话,万一手里没对方想要的东西,对方一急害怕他说谎直接严刑拷打怎么办?婶婶一直都说路明非这小子如果回到抗战年代绝对是第一个当卖国贼汉奸的,铁炮烙还没印他身上就把党的机密交代得干干净净了...路明非也不反驳,毕竟没到那时候谁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一个德行呢? 虽然黑网吧上网是刷万能卡的,那天路明非图省功夫也没带自己的身份证去,就算毒贩从旁侧击网管也没法诈出他的消息,毕竟那间网吧也不是他经常去的网吧,如果那天他要是去的以前打星际网吧赛拿冠军的网吧那才叫歇了菜完了蛋了,毕竟他的照片都还在墙壁上挂着呢。 可就算如此,路明非现在坐在教室里还是如坐针毡,他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就是在担心这件事,他无数次的反复思考自己在网吧会不会留下被人追踪的蛛丝马迹,网吧是没有监控的但外面的街上有,毒贩不会手眼通天到黑进路管局调来监控录像跟踪他吧?他在网吧没什么熟人,但却在电脑上上过《星际争霸》和聊天工具的,万一网吧电脑上有盗密码的软件,对方直接黑了自己的聊天工具问出了他的详细地址和情况呢? 将注射器上交给警察局,这算得上是路明非当下能想到的最好的途径了,也是最官方最正确的方法,但是这么做他还是心怀忌惮,因为他觉得毒贩如果知道东西被人拿走了,大概也会第一时间去警察局盯梢,但凡看见了他走进警局,手里的东西的确交上去了,但之后的报复肯定也会接踵而来,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他身边的人,婶婶、叔叔以及自己的堂兄弟... 各种自己被发现的可能一直在路明非的脑子里循环,弄得他有些精神衰弱了...这是典型的自己吓自己,每个人在心惊肉跳、惶恐受怕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心理活动,越是怂的人越这样,而往往这些人也会在精神压迫到极致时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来。 真的是绝了,为什么他会遇到这种离谱的事情?他一个仕兰高中普通高中生何德何能会亲身经历这种电影都不敢演的桥段啊,厕所蹿稀一不小心把毒贩的货物给截了,而且就注射器里五彩斑斓的液体来看,这还多半是市面上最新款的极品货色?看样子就贵得要死,装东西的容器还特地用了硬性的玻璃注射器,不就是担心里面的液体出现损失了吗? 路明非越想就越觉得抽屉里的东西热得发烫,就算被桌子挡住了视线他似乎都能看见里面那灼目的热源,现在学校外凶神恶煞、穷凶极恶的毒贩子正应该满世界的寻找他吧,如果对方从他的年龄上推断出了他应该是个学生,就开始在各个学校门口蹲点找他怎么办?他之后一段日子上学要不要戴口罩?干脆直接戴头罩吧,之前淘宝上看见搞笑用的CS恐怖分子的黑头罩感觉就蛮不错的...但戴着那玩意儿进出学校会不会门都没跨出就被保安给摁在地上? 各种思维在路明非脑子里翻飞奔涌,熬夜通宵过后的精神紧绷成一条线无法放松,整个早读都只能麻木呆滞地拿着书对口型,如果是平时熬夜通宵后的他现在应该早就酣睡在桌上了,可现在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这件事,大脑活跃得让他自己都害怕... 就这么硬生生挨过了早读的时间,学校打铃开始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路明非呆呆地坐在桌子上还在进行各种假设性原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男生正低头喊着他的名字。 “路明非...路明非?” “啊...啊?” “我听陈雯雯说你情况不太好,你这...”赵孟华看着抬头盯着自己的路明非心里一惊,心说这是哪家大熊猫基地的国宝跑出来了,愣了几秒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你这何止是情况不好啊...昨晚去偷牛回来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睡好。”路明非干巴巴地说道,就连赵孟华提到陈雯雯这个细节都没注意到。 “你这样子不像是没睡好,如果真没睡好现在你口水都应该掉在地上了。”赵孟华上下看着眼睛里全是血丝的路明非,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子心里藏着事儿...没办法,这货太好读懂了,是个人都能明白他的一些心思。 “我真没事...只是有些失眠了,想睡也睡不着。” “你失眠我不如相信猪绝食了...直接说吧,遇见什么事情了,是在学校外惹到什么人了吗?我听陈雯雯说你昨天放学前都还在文学社帮忙搬运摄影器材,今天早上来学校就这幅模样了,昨天放学早没晚自习,你只能是在外面遇见什么事情了。”赵孟华拉了一张椅子在路明非身边坐下。 “我...”路明非看着赵孟华认真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件麻烦事牵连到自己的同学身上,虽然平时他跟赵孟华不怎么对付,但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情,明面上他们还是正常的同学...这就更让他把一些话说不出口了。 “直接说吧,你应该知道我认识的人挺多的。”赵孟华这下更确定路明非是摊上事儿了,但他也没怎么在意,就如他说的仕兰中学他认识的人的确挺多的,就算在仕兰中学外面,以他认识的长辈、成年人的能量也能解决很多高中生想都不敢想的麻烦事,他路明非能遇见什么事情自己摆不平了? 路明非看了看赵孟华,又有感应式地看向了不远处一直观望着这边的陈雯雯,犹豫了很久最后开口,“其实我昨天去网吧...” ------------ 第五百二十章:梦蝶 “事情解决了。” 教室里,赵孟华走回自己座位,看着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陈雯雯招了招手,“路明非都跟我说了,但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连你都帮不上他吗?”陈雯雯愣了一下,眼里涌起了一股忧心,从骨子里来讲她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遇见同学有麻烦帮不上忙也会有愁心。 赵孟华见着陈雯雯这幅模样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说,“你误会啦,其实他没什么事情的,我最开始还以为他在校外惹到什么人了,结果一问才知道他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吵架了?”陈雯雯听后怔了一下。 “是啊,你知道他住在他婶婶和叔叔家吗,和他的堂兄弟住一个房间,好像叫路鸣泽来着...也是我们学校的,高二年纪那个小有名气的‘泽太子’。”说到这个外号,赵孟华都有些忍俊不禁,但好歹没真正地笑出来,摇摇头继续说,“他们昨天好像闹矛盾了,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好像是抢笔记本电脑打游戏什么的...结果路明非跟他堂弟吵了一架就跑出去了,一晚上没回家,结果跑去网吧通宵了。” “说起来,昨天我好像是看见路明非去了学校附近那家‘金凤凰’网吧。”邻桌的一兄弟打了个哈欠说道。” “...就这件事情吗?”陈雯雯呆住了。 “要不然呢?”赵孟华悄悄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路明非的方向,“现在他大概还担心一晚上没回家他的婶婶找到学校里来呢,要是被从教室里面拖出去了,那才叫一个尴尬的...说不定今天我们还真有机会看到这一幕。” 陈雯雯这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之前自己问路明非的时候,对方怎么都不愿意正面回答自己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以同学立场的他们,这种事情似乎也就只有路明非自己个处理,谁去说都不好使... “我们帮不了他,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最多挨一顿打,他做的事情也的确够欠的,要是我离家出走回家我爸不得把我腿给打折了。”赵孟华摆了摆手说。 “好吧...”陈雯雯也逐渐放下了心思,对于路明非她多少还是比较关注的,现在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大事情之后也安心了许多,像是该尽的义务尽职尽责地完成了一样,感觉身上都轻松了不少。 她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轻轻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丢掉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路明非那边,又看向身边的赵孟华,忽然发现对方也在斜眼看着她,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立刻就撤开了。 “那什么...要上课了,我去把黑板擦了。”赵孟华走向了讲台,陈雯雯也只是点了点头之后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往前走了几步的赵孟华又回头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再看向教室后面的路明非,揉了揉额头但也什么都没说。 正常的一天课程还是照例开始了,课程表上来第一节就是语文课,由于是进入了最后百日冲刺的总复习阶段,正常的高中语文课程在高二时就已经结束了,高三的课程大多都是讲解文言文以及写作技巧,到了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没什么可讲的了干脆大部分课程都给学生自己自习。 路明非也算是爱死自习了,或者说没有学生不喜欢自习,在应付完赵孟华的询问后,跟旁人聊了天说了话宣泄了一些压力的情况下,他一晚上没睡好的疲惫也就渐渐地涌了起来。 正好今天的天气没有阳光,窗外的天空白得有些不干净三两处像是墙壁积灰一般阴郁,高楼大厦都罩在了蚊罩里模模糊糊的,嘈杂声就是细蚊在外面飞舞不扎耳也不醒人,模模糊糊的,全部被隔绝在了罩子外面,有种祥和的安心感更催人睡意,偶尔还有解暑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他的思绪就像是被那阵风勾走了一样,丢掉了所有的担惊受怕趴在桌上陷入了睡眠。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可能是路明非运气的缘故,今天一天的课程大多都是自习,偶尔有讲实课复习的老师在瞥见那个闷头大睡的男孩后也什么都没说,毕竟用经典的浪费一分钟就是浪费全班一分钟,等换为浪费了一个小时的理论来讲,他们还没必要因为一个自我放弃的家伙而脱慢了整个班级的进度。 这让路明非趴在桌上睡了个舒坦,像是整个世界都与他与世隔绝了,难以想象一个学生居然能在学校的课桌上睡得那么舒坦没有任何人打扰,感觉他不是趴在学校里,而是趴在了自己家里的书桌上。 这一觉几乎没有任何梦境,睡得也特别的死,最后吵醒他的不是铃声或者人声嘈杂,而是一声低低的闷雷,在闷雷前还有白光闪过晃在他的眼皮上,加速了他弥补缺失睡眠后的幽幽转醒... 路明非醒来的时候并不安静,在意识从睡梦中脱离时他感觉自己像是忽然踩空下坠了一样,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一下,抬起来的时候又害怕自己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立刻垂了下去整个人尴尬僵住一动不敢动... 在这一瞬,他的意识从模糊转为清醒了,睁开了眼睛盯住了自己的课桌,没敢抬头做出太大动作去看向周围...在他的耳边没有教室里该有的人声嘈杂或者老师讲课的声音,也没有在忽然安静后发出的爆笑声,他唯一能听见的是雨声,细密而无尽的雨声。 他下意识偏头了,看向了窗外,果不其然,窗外的城市在下雨,天空是灰黑色的,投下了云层的影子落在高楼街道之中,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哑光的薄纱,细细的雨丝针似的扎破了四月的闷热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清爽...连带着他原本抑郁紧张的心情一起清凉起来了。 什么时候下雨了? 路明非脑袋里涌起了这个疑惑,随后涌起的第二的疑惑就是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他记得自己是早上第一节课睡的,怎么一觉起来就下雨了? 他轻轻抬头起来,看向教室里,结果愣神地发现整个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座位上一个人都没有,也难怪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听见其他声音。 “今天有体育课?”路明非第一时间涌起了这个想法,但立刻又摇了摇头,高三学生哪儿有什么体育课,除了自习课就是复习课...难道他出息了,打破了以往的摆烂纪录一觉从早上睡到了放学?这也太离谱了吧,放学走完了都没人叫他吗?而且今天晚自习不上了啊? 他一下子坐直了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痕迹,想要站起来走出教室看看走廊里其他班级是什么情况,但还没站直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就发直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他忽略了一个东西...不,应该是一个人。 教室里是不止他一个人的。 在他之前扫视教室的时候不小心忽略了讲台,现在他的视线里讲台后站着一个人...一个身高很明显不是太高的人,大概一米六都不到?一头乌黑的头发跟黑板重合在一起,站在讲台后的确有些容易让人忽略。 第一眼只是看背影路明非就认定了这个人不是他们班的人,因为他们班最低的女生都没这么矮,这家伙最多一米五五不能再高了,而且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个男孩,年纪也很小骨架都没长开虽然没回头那一身的稚气就掩盖不住地传递了过来。 “喂...同学?”路明非下意识喊出了声,由于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他下意识还是用了同学这种叫错了也不会这么的称呼,万一开口叫人家小朋友结果是别班串班的学生那就尴尬了。 讲台后的男孩听见教室里回荡的路明非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双手垂在身边慢慢回头了,远隔着整个教室注视着末端的路明非,在他的手里抓着一根粉笔似乎在黑板上画些什么,与他四目相对住的路明非忽然怔住了,在看见男孩的脸后脑袋向后轻轻仰了一下,脑海里忽地就蹦出了一个念头。 这小子...怎么带美瞳来学校? 在讲台后站着的是一个秀气的男孩,年龄的确不大,模样清秀得可以说是有些可爱,眉目带着一丝漂亮的稚气,身上穿着的也并非是仕兰中学的校服而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十分的合身具有少年绅士的感觉,而这个男孩最吸引人的地方还是那双眼眸...那双金色带着微光的眼眸,远远地注视着路明非,眼里倒影着那张茫然和迟疑的脸庞。 ------------ 第五百二十一章:弃族的命运(1/4) “你好?” 路明非起码愣神了数秒的时间在对方瞳眸的颜色上,金灿灿的就像是一面着火的镜子,里面的火光燃烧着倒映里的自己。 如果让班上的其他女生见到了一定会求着这个男孩要美瞳的淘宝商铺吧?但这么闪的瞳眸估计还没走进学校就得被门口树校纪校风的老师给摁下来。 “不算太好。”原本只是出于礼貌性的问候,小男孩给出的回复却是意外地让人轻轻抬首后仰,他在看了路明非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重新拿着手里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涂涂画画什么的,像是在画画。 “你是哪个老师的孩子,还是教导主任的...怎么跑我们班里来了?”路明非挠了挠头有些麻,说实话他委实不是太会逗小孩子,或者跟小孩子相处,一个比一个熊,就这个年纪开始戴美瞳还耍酷的小孩他真的是看一眼就不想进一步接触了。 “如果不是非必要,我不会现在来找你的,路明非。”男孩挥斥着手臂在黑板上大开大阔、纵横开阖地书画着,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抗争强权的艺术家,书画的线条里全是不羁的自由和理想的火焰。 路明非在男孩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惊得又是一抬头,没什么比素未谋面的人忽然叫出你名字还要更惊悚的事情了,更何况是他遇见不小麻烦的现在这个当口,这会给他一种别人了解你你却对别人完全没有印象的信息落差感,从而涌起安全感不足的不适。 “别太害怕了,路明非,比起我你应该害怕其他有意而来的家伙,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恐惧的人。”简简单单的话里,男孩的语气一直都很稀疏平常,比起初次见面,他更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闲聊,每一句话都是同一种感觉,就像是他和路明非是熟交,他们这下见面是早有约定的,甚至相间时不必抬手寒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家的小孩?”路明非看着男孩莫名有些颤,心里想到了别的不好的事情,可男孩却像是读出了他的心思一样头也不回地说,“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群人派来找你的就是了。” “我甚至都还没说你就知道了...你果然就是跟那群人一伙的吧?”路明非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看向这一身正装还戴着白色丝绸领巾的乖乖男孩有些头皮发麻,昨天遇见的事情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个男孩一来就点破了这件事很难不引得他思考很多事情。 “我不是,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男孩说。 路明非想这个男孩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慢慢冷静下来后他再看这个男孩的年纪也不像是会为毒贩卖命的样子,这里又不是金三角,毒贩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拿这种孩子冲锋陷阵,在国内这些不法分子也只能在权威下小打小闹欺负欺负他这种普通老百姓。 “但其实我也的确为这件事情而来。”男孩在路明非表情慢慢放松时又忽然说道,瞬间就让后者的表情抽紧了起来。 男孩放下了手中的粉笔,离开了黑板前走向窗口边上,路明非抽空看了一眼黑板发现上面居然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之前男孩所有作画的动作都像是假的一样...那怎么可能是假的?路明非有些没留意之前男孩手臂划过黑板时有没有留下粉笔的印记了。他只知道在男孩说话的一刻开始他所有的注意力情不自禁都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就像正反极之于磁铁,花蕊之于工蜂一般,眼里不再关心其他任何的事物。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起码在路明非这种上课五分钟必溜号的神人身上特别奇怪,早些班主任还骂路明非脑袋里进水了学不进东西,后面才改口路明非脑袋里其实没有东西,所以课堂上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或许他只有在听一些特定人说话时大脑才会启动容量珍贵且有限的备份区域去将他们记下来,但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个男孩肯定不在特定人列表里...可为什么对方的话对自己来说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呢?他又长得不像他们的文学社社长。 男孩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城市大雨绵绵,银灰色的天空下他居然翻身坐在了窗户上,白色的方口小皮鞋晃荡在外面显得十分危险,他一手扶着床沿金色的眼眸眺望着雨中的南方小城,里面的情绪说不出是空洞还是忧伤——见鬼,为什么这个年纪的男孩会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活了几千年一样看破红尘的忧愁,用世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没被十几个前女友绿过是摆不出这种悲伤的。 “别想那么多,路明非,你应该着眼于当下更重要的事情上,而不是针对我进行一些无意义的猜想。”男孩扭头看向慢慢走到跟前的路明非轻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昨天遇见的事情的?”路明非下意识问道。 他原本对男孩的紧张已经逐渐淡化了,但却没有完全消失,不过想来反正现在是在学校里,对方又是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弟弟的小家伙,身高估计到不了他的下巴,打起来怎么也是他占优除非对方掏出枪械那种大杀器...这种几率未免太过小了一些。 “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而你不知道却与你相关的事情我也会密切关注。”男孩说。 “你这口吻有些像占有欲过剩款型的女朋友...但可惜你是男的。”路明非忍不住吐槽道。 “路明非,有人盯上你了。” “我知道啊...我还是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昨天跟我一样在那个网吧?”路明非盯着男孩还是想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努力搜索自己前十八年的记忆却从未找到过与之相匹配的人脸...哦,或许不用搜索前十八年,在十八年前这个男孩大抵都还没出生呢。 “我指的并非是那群下三流的小角色,盯上你的是其他一直藏在深处幕后的更令人忌惮、警惕的东西。”男孩俯视着雨中的仕兰中学淡淡地说道。 路明非也下意识按着男孩的视线看去...一瞬间他人傻掉了,因为在他的视线中整个仕兰中学都被大水淹没了,校门口到人工草皮的操场,以及教学楼下的塑胶跑道和篮球场,所有开阔的地方都被汹涌的水流填满了,不仅是学校校门外的街道上甚至也是洪水滔天,行道树被淹没得只看得见树顶的绿叶在水面上飘忽,黑色的水流在复杂的街景上不断卷起漩涡,一个二个,像是在那深邃黑暗的波涛大海上才能见到的恐怖景观。 “这这这这雨下多久了?”路明非惊得差些跳起来,趴到了男孩身边的窗口上,看着这汹涌的水流有些不可置信,他只不过睡了一觉起来整个城市就被水淹了?难怪教室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和着是全部都离开学校去高处避难了啊?不过这群没良心的为什么没叫自己?难道自己的存在感已经低下到超越阿卡林了吗? “在这座城市里,这场雨一直在下,从来没有听过。”男孩望着水淹城市的这一幕金色的眼眸在风雨中像是飘摇的火焰。 “你这就鬼扯了,昨天天气还是大太阳呢。”路明非有些头皮发麻,雨下成这样他该怎么回去?总不能今晚就睡在教学楼里了吧?他还没晚饭呢? “路明非你看。”男孩忽然指了指操场的方向,路明非下意识看了过去...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操场了,而是一大片深水,水面上拍荡着波涛涟漪,他不知道男孩让他看什么。 他在仔细观察时天空中忽然一道枝形的白光撕裂而过,在光芒照亮整片水域时,骤然看清了什么东西的他的表情陡然惊悚了起来,原本扒在窗台上的手抬了起来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浑身都发出了颤抖。 在那淹没操场的深水之中,白光的照耀下水面下游动着一只巨大的黑影,修长、诡异、富有奇妙的美感,长度约莫超过了整个操场,大概在百米以上,缓慢地游动在深水之下,水面上偶尔飘过金色的光芒,像是有灯在水下的深处往上照耀着,那水面似乎并非只有数米深,而是直接连通了深邃无底的深海! 也正是这一刻在整个仕兰中学、甚至是城市里响起了鲸一般的悲怆哀鸣,那么的宏大、凄厉令人头骨深入灵魂的战栗,路明非瞬间捂住了耳朵想阻隔住这空洞恐怖的齐鸣,但那声音却像是引起了他耳鼓的共振一般以骨传导的形式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无法逃避,无法阻挡,这就是弃族的命运啊。”男孩又在说一些路明非听不懂,却又莫名感觉意有所指的话了,他平静地看着那深水之中摆动的巨型黑影,“祂本该是历史中的骸骨,但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就连尘埃里的尸骨也能站立起来扛起复族的大旗...所以祂是危险的,无论对于背叛者,还是对于处刑者的你我,亦或是整个世界都是不能被容忍的存在。” ------------ 第五百二十二章:Scanner Sweep(2/4)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路明非不敢靠近窗台了,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都乱套了,他原本正常的三观在那鲸鸣和黑影前开始有些摇摇欲坠了,面前这个淡然如鬼的男孩也开始披上了一层恐怖的黑影。 “祂已经盯上你了,你遇见的所有事情都是必然的巧合,就我所知祂并不像我一样是一个温柔的人,在祂的眼中只有重要的以及可以被遗弃的...而我们就是可以被遗弃的东西。”男孩转头看向路明非,那双金色的瞳眸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一样让路明非感到畏惧,“所以你要小心,要从未像现在一样小心起来,保护好自己。”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路明非有些转身想逃了,但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窗外大雨飘摇,尚未被淹没的地方就只有他和男孩所在的这处孤独堡垒了...真是见鬼,为什么他在世界末日的时候会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共处一室?如果有的选的话,他更宁愿跟陈雯雯一起,再不济柳淼淼、小天女也行啊...哦,小天女好像不太行,林年知道的话游泳过来也得揍自己一顿,觊觎大嫂的要被三刀六洞的。 “这种时候你还能想到那些女孩啊。”男孩像是洞悉了路明非的思想一样无奈地看着脑袋乱成一锅粥的衰仔。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路明非不知道是多少次被惊到了。 “你太好猜透了啊。”男孩轻笑着说,“这句话你的同学也对你说过吧?” “这不一样。”路明非想辩解什么,但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所以也正是这个理由,你需要真实地看清一些东西。”男孩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眼里在看着他时无悲也无喜,“ser sweep,这个秘籍暂时对你解封了。” “什么?”路明非愣了一下。 ser sweep,他并不陌生这个串英文,虽然它们没写在英语课本里,但却写在了《星际争霸》的作弊码中,与之同列的还有back sheep wall、hing f这些输入就可以启用的神秘代码,但比起地图全开、瓦斯无线等等作弊码,ser sweep这个作弊码就显得弱了那么一些,如果路明非记得不错的话它的效果应该是... “暴露隐形单位,你是个游戏废嘛,所以我也只能用你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来让你免除一些灾祸了,所以不要轻易被欺骗了啊路明非。”男孩看着路明非说,“这个世界上对你而来的恶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很多,有些陷阱一旦踏入了就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路明非张口就想说你是不是中二没毕业,但忽然又想到以对方的年纪应该正是上初中的时候,他在对方这个年纪好像中二得不比对方来得轻。那段时间还经常跟林年拿着把少年宫摸出来的竹刀对敲,敲不过了就后撤一步收刀于腰大吼一声“卍解”给自己加个莫须有的buff什么的,要多中二有多中二。 男孩注视着路明非一会儿,忽然说,“坐过来。” 大雨帷幕的天下男孩向路明非发出邀请,脸上带着日出般淡淡的,天使一样的笑容,那股介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充满了善意,这让路明非愣了一下原本对对方的恐惧无来由的散去了很多,他感觉自己无法拒绝,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其实你昨天应该听你朋友的话的。”男孩看着远处的天边说,“起码就现在来看他的确是为了你好。” “...你在说什么?”坐在了男孩身边的路明非忽然警惕了起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男孩说,“他提醒了你,但可惜还是晚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林年的?”路明非还是没忍住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毕竟男孩都已经算不上暗示了。 “我说过了,与你有关的事情我全都知道。”男孩点头。 “那你知道现在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世界真的疯了吗?”路明非深吸口气有些受不了这种哑谜的对谈了,他发现最近谁跟自己聊天都是这样的,说什么事情都不明说,对方可能知道一切暗喻的所指,可一头雾水的他可真的是发疯地想要揍人。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做梦和真实,如果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讲,这不是真实。但真实这种东西永远都是靠人给主观地下定义的,如果你愿意相信这是真实,那么现实世界才是做梦。毕竟无论在哪边的世界你都活着,或悲伤或喜悦。”男孩耸耸肩。 “你上过哲学课么,开口就打禅机?”路明非暂时确定了这个男孩只是嘴巴厉害,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可未必能忽然变身怪物咬自己一口什么的。 “你又想错了,我不是怪物啊,祂才是。”男孩又读出了路明非的心思,指着操场的方向说,“祂应该是世界上现存的最大的怪物了。” 在那深水之下百米长的巨影依旧在游动,缓慢地搅动着漩涡,周围的水流碰撞在教学楼的墙壁上,巨大的动能仿佛让沉重的大楼都开始发出颤鸣了。 ...简直就像水下的魔鬼,金色的光芒摇曳在水面上透露着不详。 “那是什么东西,鲸鱼?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无论从哪里看,看几次,路明非都为那巨影感到恐惧,祂蛰伏于深水之下没有露出分毫真面目,只是观摩他背脊的嶙峋就足以让人感到敬畏。 “祂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从未跃出水面,只需要靠着搅动身边的水流就可以让许多东西崩塌。”男孩坐在窗台上俯视着水下的黑影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想看清他,你也是可以试着尽力去看清的,或许真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我要是能看清就不会问你了。”路明非没好气地瞪了身边这男孩一眼。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看清呢?”男孩微笑。 路明非想说我觉得你跟下面的东西是一个性质的,但如果真这么说不就暗喻面前这家伙也是魔鬼了吧?不过这个年纪的魔鬼应该还未成年吧,只能勉强算作小魔鬼?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ser sweep,这个秘籍已经对你解封了。”男孩看着路明非的双眼说,“你觉得你的人生意义在于电子游戏,只能在虚拟的游戏上寻找存在感,那我让你的现实世界与那款你最爱的游戏挂钩又如何?你甚至能在游戏里输入作弊码作弊,如果这都不能让你重新爱上这个世界,那或许就没有人能拯救你了。” “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这我一直拎得清啊,倒是你中二没毕业么?什么作弊码...我手里有没有键盘,怎么输入ser sweep这串...”路明非吐槽着这个一本正经说胡话的神秘男孩,但他的话说到最后,就是在将那串玩笑似的作弊码说出口的一瞬间,他脑子就像过电一般麻住了。 在他的视线中,他认真看着的男孩的肩膀上居然浮现出了像是黑客帝国里数据流般复古的绿色代码串,数据流在不断冲刷中慢慢地定格了下来,组成了他熟知的一排排汉字,攻击、防御、敏捷什么的,只是在男孩的肩头上所有汉字后都紧跟随着一个大大的“?” “攻击:? 防御:? 敏捷:? ......” 看着愣神呆滞的路明非,男孩笑了一下,“现实和游戏的界限往往是模糊的,只要你愿意相信,现实可以是你重开的一局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你可以是那个全服第一。” “这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路明非倒吸口凉气,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幻视了,但擦了眼睛后男孩身上的那些绿色字符依旧飘荡在那里,他甚至还伸手去试图触碰但却怎么也摸不到,像是戴着3d眼镜看电影一样。 “在你玩的那款游戏里一些隐形单位是最惹人厌的啦,总是能巧妙地偷掉你的部队或者炸掉你的基地,而应对他们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将他们的一切都洞悉入眼吗?”男孩轻笑着扭头看向窗外。 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立刻扒去窗台看向操场的深水,在看见水中的黑影后忍不住再抽了口冷气,因为那浮现在水面之上随着波光漩涡摇曳的巨大的绿色字符就跟男孩一样,每一个数据后都跟着一个骇人的问号。 “看见问号的缘故是因为你跟祂的差距太大了啦,当你跟祂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祂站在那里你都没法对他破防的时候祂的一切就对你不可视了。”男孩说。 “那你呢?”路明非又扭头看向男孩面目悚然。 “我能帮你解锁这个作弊码,难道你觉得你对上我就有希望了吗?”男孩无奈地说。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对我做了什么?”路明非有些麻了,自己身上出现的一切,以及现在看见、遇见的一切都没法用常识来形容了。 “我说过了...如果不是非必要,我是不愿意这么早来见你的...哥哥。”男孩轻声叹息道。 哥哥?谁是他的哥哥? 路明非扭头看向身后的教室,这里已经没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这声哥哥很明显是在叫他的,可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男孩,什么时候会多一个弟弟? ...莫非自己老爹悄悄在外跟自己老妈生了一个弟弟,害怕违反计划生育被罚款就没告诉自己?现在这个弟弟才找上门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路明非问。 “我叫路鸣泽。”男孩望向远方海天一线的大雨城市,黄金瞳像是最后一抹斜阳的余晖。 这又是在开什么玩笑?路明非只以为男孩在捉弄自己,自己那身高、体重160的堂弟如果能长得像这个男孩一样,那还需要什么网恋和非主流签名?直接往学校一扎就有不少女孩追他了。 “对的,就该是这样。”男孩点头说,“怀疑任何人,不要相信身边所有居心叵测接近而来的事物...起码这样才能免于遭受祂的算计,在现在我能帮上你的事情很有限,很多麻烦只能靠你自己解决。” “谁要接近我,谁又要害我?”路明非学聪明了,只抓问题的关键提问,他相信只要自己问得刁钻对方就算再谜语人也会回答出一些他能分析出来的答案。 “接近你的人真正目标并不在你,而在于其他人,你只是棋局上一个重要的棋子。没人能知道祂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惜做出一些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你才需要当心,祂并非是特地要害你...而是祂的所作所为会无意识地对一切棋局上的人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男孩说。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路明非叹息,“我现在只关心这么大的雨,水里还有那么大只...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学校里的同学他们应该都去孔雀邸那边方向避难了吧?毕竟那儿地势比较高,可我们怎么办,只能在这儿等水退了吗?” “你相信其他人会来救你吗?” “天塌了总有高个子顶住。”路明非毫不迟疑地说。 “那你相信我吗?”男孩忽然说。 “你?”路明非看向男孩,犹豫了一下,“说实话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人是鬼...”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呢?”男孩看着路明非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在那里路明非的视野里绿色的字符依旧存在,这种超自然的现象无异于是对男孩的话有力的佐证。 “你这就像是问我相信科学还是相信一条会飞的内裤...我还是会选择相信内裤的。”路明非说。 “......”男孩缓缓扭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不说话了。 “那个,我不是说你像内裤啊。”路明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正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身旁的路鸣泽下了窗台站在了教室里,走到了自己背后...然后一脚就踹在了还坐在窗台上的他的背上。 路明非失去了平衡摔了出去,他猛地伸手像是想抓住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但却无济于事,实现里窗台口的男孩伸手扶着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轻挥手与他道别。 一瞬间仿佛有雷电穿过路明非的大脑,一个画面狰狞地闪动……凄风苦雨的夜晚,冰冷的石砌花坛上,头顶的树叶上雨滴坠落,他和那个男孩,或者是和他的表弟路鸣泽,坐在黑暗里,紧紧地拥抱(原文)。 他浑身被重力牵引而下,最后堕入黑暗一刻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下...不知何时,那填满仕兰中学的洪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广的大地,在大地上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一双金色的眼眸宛如熔岩一般滚烫火热。 路明非陡然想起自己是认识这个女人的,他睁大了眼眸注视着女人的脸张大了嘴想要喊出对方的名字,但下一刻,巨量的风就灌入了他的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发声叫出那绝不能开口的名字。 下一刻,他坠入了黑暗之中。 ------------ 第五百二十三章:梦境照入现实(3/4) “路明非!”讲台上有人在吼。 教室里下一刻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声音,在最后的一个位置上一个男孩像是触电了一样蹭一下就弹了起来,抵住桌子差些把前面的板凳和后面的课桌全部顶飞了起来,惹得一旁周围的学生差些都惊叫出了声。 雨声、教室日光灯的光晕,周围那如针扎般的视线,一切都汇聚如火一样烧在了那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孩身上。 “路明非你要造反啊?”讲台上,班主任也是被这熊孩子的反应给吓唬得愣了一下,她差些以为对方这是要冲上来揍人了,脚步都后退了半步,但在看见那张脸上仿佛白痴一样的走神状后又忍不住爆了脾气叫道,“口水都没擦干净就起来?要不要我给你搬一张床来睡?” 听到有人在质问自己,如梦初醒,还尚处在周工梦蝶一样现实梦幻不分情况下的路明非下意识就点头了。 “你还点头!”班主任差些脑溢血上头了,拿起粉笔精准丢在了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个白点。 路明非吃痛这才逐渐意识过来自己在哪里,看向身边与他四目相对的同学们,要么憋着笑,要么晕了头,更有的甚至都替她感到尴尬别过脸去不看他了。 “睡得很舒服?”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竭尽所能地安稳着自己的血压,拿粉笔丢学生脑袋已经是她最大的愤怒了,再进一步就得被人举报体罚了,对付这种学生不能来硬的,只能用语言来感化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羞愧。 但这招很明显对路明非没什么用,他在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在教室里,注意力却是立刻放在了窗外,而在窗外也有着一场令人熟悉的大雨,他听都没听清班主任在说什么,就连连点头了,“对对对。” “你...”班主任感觉甲亢要犯了。 “哦,不,不对,不对。”路明非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刻又改口了。 “...呃呼。”班主任很艰难地喘了口气然后指了指门外面。 “噢噢噢,好的。”老油条立刻反应过来了班主任的意思,立马就站了起来小跑出去了,沿途上不少教室最后的坏学生们目送这位英雄...虽然英雄被赶出教室了,但起码他们又在反抗应试教育霸权主义上取得了不小的进程! — 路明非走到教室外面拉上了门,门后的视线和细琐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就被隔绝了,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护栏外就是学校的后操场,不少雨丝飘进走道里打湿了地面,整个学校都被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覆盖了...就如他梦境中一样。 站在走廊上,冷风吹到路明非的脸上,让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向前站在了护墙边上看向外面大雨倾盆的世界。 大雨冲刷着地面和花坛里的绿植,整个世界都被披上了一层反光的薄膜,操场里打着雨伞的人快步地向前奔跑着踩起积水,地面虽然有水蓄了起来但还尚未严重到可以淹没过人的地步,排水渠努力地工作着不断抽出一个又一个漩涡,稳定控制着整个学校里的水位线。 ...对啊,这才对劲嘛,无论是多大的雨,就算是路明非初中的时候“蒲公英”台风登陆城市的那一次,10级的风力加暴雨都没有让仕兰中学积水太过严重,毕竟这还是一家私立贵族高中各种安全设施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他双手扒在护栏边上,雨丝黏黏的蜘蛛丝一样飘在他的脸颊上,他伸手抹去又抹不干净徒留下水痕,但那冰凉的触感却是提醒着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现实而不是虚妄的梦境。 空无一人的教室,身穿晚礼服正装的男孩,淹没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暴雨,以及深水中金色瞳眸的巨物...如果那是一场梦,那么路明非这18年来从未做过如此真实的梦境,那个男孩对他说的所有话,他们的所有闲聊内容都清晰地应在脑海里... 男孩对他说,真实和虚幻只取决于人自己的相信...那么起码在现在,路明非是相信自己是站在真实里的,面前是大雨的城市,背后的教室里千篇一律的念书声整齐地传出,唯独他一个人站在冷清的走廊上吹着湿冷的风...是了,这才是他的现实,毋庸置疑的现实。 路明非用力地拍了拍自己沾满雨水的脸颊,想让自己脑海清醒一点,他只是熬通宵后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现在梦醒了他就该振作一些了。他回头看向窗户里的课堂,现在教室里上的课是班主任的课,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也不知道上了多久了。 这堂课结束后就该只剩下晚上的晚自习了...但看这个天气大概率学校是会直接放学吧,毕竟“蒲公英”台风那次的教训让整个城市的学校都养成了看雨情制定放课计划。 路明非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果然坚硬的注射器依旧躺在那里,他现在原本应该继续忧愁惶恐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却首次地安稳了下来...或许这就是心理学里所讲的“心理弹性”吧,在遇见更大的恐惧和无助后,面对其他麻烦事时反倒是会显得游刃有余了吧。 “路鸣泽...?”他念了一遍梦里那个男孩自报的姓名,越是念着他就觉得越扯,越发坚信那只是一个梦,人都说在做梦的时候梦境都是由平时的碎片化记忆组成的。他的堂弟路鸣泽算是他青春岁月里共度不少时光的玩伴了,两人熬夜通宵打游戏也是时有的事情,做梦梦到他的名字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越是想,路明非就越深以为然,在梦里对方还似乎跟他说解封了什么秘籍、超能力?还是《星际争霸》里的作弊码。一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噗呲自嘲地笑出了声音挠了挠后脑勺...看起来最近游戏的确打得有些多了,做梦都梦见开作弊码了,他在现实里直接念一句poweroverwhelming不就直接无敌了吗?飞天遁地当超人? 这么想来的话,这个题材好像还可以收藏作为网络,别人修炼功法他就专门修炼作弊码,别人学习的功法是《九天焚决》,他的功法就是游戏里的作弊码,Hallucination(幻想)、ShockWave(震动波)、(隐形)、thegathering=psionicstuff(法力能量无限)...一个比一个变态! 越想越又搞头,但很可惜路明非并不是写的料,这个点子还不如丢给文学社里笔杆子灵活的哥们儿,到时候要是真成了自己也不居功,让对方请自己吃顿饭上几个月的网就行了... 不过想来想去,路明非也不由感慨自己也是人怂胆小,别人做梦都是飞天遁地美女在怀,到了他这里在梦里开作弊码都不敢开无敌、直接获得胜利、满气矿这种大杀器,居然就只开了一个...ScannerSweep(范围扫描)?还是魔改版的!只能看见别人的数据...蛮奇怪的,这难道是梦做到后面把《星际争霸》跟其他游戏搞混了吗? 而且在梦里输入作弊码的方式也满扯淡的,不需要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直接念一遍就行了,他扒在护栏上看着大雨的仕兰中学懒懒地呆了好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走廊,压低声音小声地说,“Scanner...Sweep?” 然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雨一直下并未因为某人的忽然发神经而中断一秒,连绵的雨声像是现实在嘲笑高中了中二都还没毕业的衰仔。 路明非看着大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这种傻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梦见自己有超能力醒来后还不信邪地尝试什么的...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 放课的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他老老实实地站回了门边上听见教室里的骚乱声,老师照常布置作业然后宣布晚自习取消,大雨的情况下今天每个学生都可以提前回家休息了,在一阵欢呼声后地震般的骚动里教室的前门打开了。 拿着教案的班主任走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路明非,每个好气地甩了甩手示意他进去,路明非也看向班主任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想说什么,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的时候他的表情僵硬了。 班主任皱了皱眉转身两步走进教室看向门口慢条斯理收拾书本的苏晓樯问:“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苏晓樯看了眼班主任那骚气的紫色眼线后摇头,“没有啊。” 班主任抽身回来看向那看自己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精彩的路明非,再度皱眉嘀咕了一声怪小子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教师办公室了。 呆滞站在原地的路明非视线像是涂了胶水一样粘在了不远处班主任的肩头上,在他的视线中,班主任的脸侧...准确地说是在肩膀上方出现了一串绿色的虚影,不断地向下滚动着,在最后的时候定格住了,成为了他熟悉的汉字: “攻击力:60 防御力:30 敏捷:40 特殊能力:无。” 《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请大家收藏:()没钱上大学的我只能去屠龙了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 第五百二十四章:三围属性(4/4) “雨好大啊...今天下午还说放学了去逛街的,我伞甚至都没带...” “淼淼你没带伞么,我爸叫了司机来接我,要一起回去吗?” “好啊...额,路明非?” 才走出教室的柳淼淼兀然刹住了脚步,因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有一尊瘟神杵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出教室门口的她,在她身后的男生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颇有怨念和神秘能量的视线,立刻挺身而出挡在了女孩的面前。 “路明非...你放学不回家杵这里干嘛?”男生不留痕迹地站在柳淼淼面前没个好脸色地看着这尊瘟神问道。 “啊?哦,没什么,雨太大了没带伞在这儿站一会儿等雨小。”路明非下意识抽回了视线放在了面前这个男生的身上,视线之于认真和凝重,看得男生涌起一股恶寒感觉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伸手整了整领子向后缩了一下。 “算了,我们走吧,司机把车开来了。”男生决定不再跟这个瘟神对线了,无数人的经验证明了跟路明非较劲就算最后赢了也不会获得什么脸面,无用功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去做。 柳淼淼跟着男生出了教室,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路明非迟疑了一下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我挺好的。”路明非下意识点头,然后视线放在了柳淼淼的肩膀上...这让柳淼淼有些纳闷,如果说视线放在比较敏感的地方她倒是可以大骂路明非一句色狼,但为什么这个男孩就一直往她的肩膀上瞅,她今天也没有穿裸肩吊带啊! 想不明白的柳淼淼轻轻摇了摇头后背着书包就离开了,路明非的视线跟了她一路直到转角下楼梯消失,才缓缓地抽回视线...然后脑袋上就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打,回过头来就看见小天女单肩背着书包站在他跟前眯着眼看着他,“视线锁人柳淼淼锁那么紧是要干什么?你不是喜欢别人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只是...没什么啊。”路明非视线立刻就落到了小天女的肩膀上,然后露出了个奇妙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苏晓樯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确定上面没什么脏东西后疑惑地问,“我刚才就看见你用这种恶心的视线看人家柳淼淼了...而且就连男生都没放过。” “我没看什么...”路明非立刻偏移了自己的视线,但表情还是有些怪,多看了苏晓樯一眼。 “注意点言行,别看着别人的女朋友了,小心挨揍。”苏晓樯白了他一眼也不想跟他扯皮了,单肩背着包就转身离开了,在她走远后路明非才敢重新把视线投在了她的背后的肩膀上,在他的瞳孔里倒影着只有他才看得见的绿色字符。 “攻击力:55 防御力:60 敏捷:77 特殊能力:庇护” 不止是苏晓樯,在路明非的眼中每一个路过的人,只要他用心去看,他们的肩膀上都会出现相关的绿色字符,像是游戏一样写着三种属性和一个意义不明的特殊能力。在发现这个诡异的情况后,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好像真的摊上不得了的事情了,那一场梦境似乎并不是梦,而是彻头彻尾的现实。 Scanner Sweep,这个《星际争霸》中范围扫描隐形单位的作弊码居然真的被他从梦境里代入了现实,他为此大脑宕机了整整数十分钟,然后才不可思议地发狂般试验起了这个“小花招”,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的确不是他的幻觉,不同的人在他的眼中肩膀上那行数据也是不同的。 路明非见到过最高的数值拥有者大概就是他们班上最莽的一个哥们儿,名字叫梁问道,江湖人称道哥,是个拿个板砖就敢问女孩是不是您掉的那种糙汉子。 之前听班上人说道哥家里以前是开武馆的,所以道哥从小就被他老子按在老家地下室里操练过特别能打,现在就路明非的“主角视野”看来好像还真有这回事儿,道哥的三围全部突破了70的门槛,尤其是防御到达了88的水准,直接超越了正常学生一大截,防御和敏捷也是远超常人接近80左右。 在细细的对比之后路明非才慢慢地悟了过来,这些因人而异的数值是有一个基准线的,基准线就100。 一般的18岁成年男性的肩头上,游戏一般的攻、防、敏的三围数值在约莫60到70左右,强壮一些的能到80的样子,而女性则是在40到60浮动,个别敏捷比较高的,比如苏晓樯的敏捷就算是很高了能达到足足77,不少男生都到达不了这个水准...或许这也是因为苏晓樯练舞的缘故,以前林年点评了一句校庆时隔壁班班花跳舞挺好看,这女孩就连夜报了市里最好的舞蹈班,艺院教授登门授课,一练就是三年时间...难道这些技巧、技能也会直接影响到三围属性么? 这么想来的话,自己班主任防御和敏捷那么低好像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最近班主任好像亲戚来了,直抱怨走路都没力气...路明非甩了甩脑袋丢掉了奇怪的猜想,着眼于这新奇现象的更深一步挖掘。 如果像是道哥这样的硬汉三围都只能屈于七八十左右,那么三围能达到甚至超过100基准线这个水准大概就算得上是“人类强者”了?至于是哪种地步的强者...路明非推测大概也就是太极宗师杨禅露或者现代MMA格斗大赛的冠军级别人物?那种人物三围破百应该很正常吧。 但起码就现在来看路明非还没在他们班上看见有“太极后人”或者“扫地僧”一类的强者,道哥大概就算是他们班上最能打的了。 ...或许也不一定。 路明非忽地想起了仕兰中学最能打的莽夫现在并不在学校里,而是去美国读大学了...林年,那个群架一个打一群,硬生生把隔壁学校的不良少年们打服气到每个月交保护费的传说级存在,就连道哥都只有在其背后一口一个年哥送阿萨姆奶茶的份儿...林年的三围数据能有多少?90还是更高,总不能超过100了吧? 可惜现在林年人不在仕兰,路明非想知道答案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林年发个照片过来,就他现在来看Scanner Sweep这个作弊码只能对他面前的活人起效,他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肩膀上就见不到任何绿色的字符,这也挺让人郁闷的,他还想看看自己有几分之一个杨禅露呢。 不过现在更吸引路明非注意的还是之前从苏晓樯身上看到的特殊能力的字样,要知道从一开始他“视奸”了班上所有出来的人,无论是谁的身上数据有高有低但唯独最后一个特殊能力显示的都是一个“无”字,就算是吹嘘自己是八极拳传人的道哥特殊能力也没见着有“八极拳”的字样,但在苏晓樯的身上他居然看见了“庇护”? 什么是庇护?这是什么特殊能力吗?使用了能给自己套个盾什么的...如果是套盾的话盾是算防御物理伤害还是魔法伤害啊? 路明非盯着从楼梯口带着肩膀上绿色字符一并消失的苏晓樯有话问不出口只能憋着,毕竟他现在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了,Scanner Sweep的效果简直就像是...就像是让他的现实成为了游戏一样,可以任意地点开每个人的面板属性观看。 这种令人悚然、畏惧的超现实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路明非在为那个梦境战栗的同时又涌起了一股小兴奋,颇有种一觉睡醒实验自己梦里的超能力成功了的感觉,他还来不及去分析促成这一切的原因,以及梦境和梦境中那个神秘男孩的由来,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就已经不要钱似的分泌,令那原本因为熬夜而萎靡不振的颓态一扫而空了。 就在这时,教室里又有人出来了,路明非扭头看了一眼后头一次的视线没有落在对方的肩膀上,而是放在了脸蛋上。 因为出来的人是陈雯雯。 “路明非?你好一些了吗?”陈雯雯看着一个人站在教室外发呆的路明非,见到这男孩身上的颓废气息消散了不少下意识问。 “啊...我好啊,我一直都很好。”路明非点了点头,看向了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负责卫生打扫的陈雯雯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没关的电风扇呼哧呼哧地转着,日光灯下全是课本堆叠的书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哗啦。 “这么大的雨你没带伞吗?”陈雯雯看了一眼路明非空荡荡的手里迟疑了一下问。 “啊。”路明非回头看了眼走廊外那越发激烈的瓢泼大雨怔了一下,之前他太过沉溺于自己身上发生的现象了,以至于都忘记回家这件事了。 “要不我送你一程?我记得我们顺路吧...我可以送你到公交车站台。”陈雯雯看了看外面的雨,想了一会儿后取出了书包一侧碎花样式的伞看向路明非。 “那...感情好啊!”路明非呆了一下后立刻点头答应...今天不止是超自然现象,就连幸福也来得那么突然?大雨中和陈雯雯漫步回家,这种好事也会落到他的身上? 陈雯雯得到答复后点了点头,关掉了教室的电风扇和日光灯,带上门之后陪在了男孩身边向楼道深处的楼梯走去,在两人并行的时候路明非忽然听见了在雨声里有人叹息了。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外面,却只看见了漫天的大雨,在雨中校外人影绰绰,碎掉的水花弥漫之中一切都像是水面下浮动的黑影,悄然藏在暗中蛰伏着观察水面上的所有人。 他莫名地打了个寒噤,却又不知畏惧从何而来。 ------------ 第五百二十五章:雨天 大雨砸在碎花的雨伞上分流而成水沫沿着伞边划下,凉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吹动了路明非的衣袖,他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这座城市数十年未曾改变的浓厚雨味,以及身边女孩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路明非和陈雯雯漫步在大雨的街道中,背后是渐行渐远的仕兰中学校门,各类豪车拥堵在门口亮着头灯鸣笛,拥挤的嘈杂声被雨水冲刷在了地面上顺着水渠划向了更深的地方。 他们背对着喧嚣向前走去,因为大雨的缘故他们的脚步并不快,所以在这过程中两人都拥有着很多时间去看雨里的城市和街景,看街道上扬起水幕而过的汽车,看路边屋檐下举着书包蹲着发呆的男孩。 “倒是麻烦你送我了,今早天气还好我就没注意带伞,怎么都想不到下午就那么大的雨了...”路明非有身高优势所以是由他手持碎花伞的,举过肩膀罩着两个人,还好两个人体格都不算太大,凑在一起合用一把伞还不至于拥挤到肩靠肩,算是庆幸也算是遗憾。 听见路明非开口说的话,陈雯雯双手垂在自己的身前看着前面雨水漫漫,榕树弯弯的街景说,“你昨晚不是根本没回家,跟家里人吵架了么?怎么带得了伞?” “网吧里也有便宜的一次性用伞啊...我只是没舍得买。”路明非挠了挠头才想起自己撒谎过这么一遭来着,果然说下第一个谎言接下来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陈雯雯轻轻侧头看着身边的男孩,感知到她的视线男孩头都不敢侧只敢笔直地看着前面的路,走路像是拧了发条后就绝不会偏移道路的机器人一样规整,衬衫下的肢体紧绷绷的,透露出一股紧张感。 “我...”路明非还想辩解什么,但余光看见女孩的侧脸时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单手挠了挠头想了下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再一个谎言的圆谎,但却也什么都没说。 “有自己的事情是好事啦,我也不会逼着问你的,这样会惹人烦的,我们想知道只是想帮你啊,大家都是文学社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在毕业之前帮上彼此的忙也算是一段很好的回忆了。” “有些事情...不是想帮就能帮的啊。”路明非叹息了,她抽空看了一眼陈雯雯的肩膀,这个女孩照样在他的眼中被“数据化”了,肩头上的绿色字符的几个数值低得可怜,攻击、防御没一个超过60的,唯有敏捷倒是有70多,似乎她好像小学是田径队的,特殊能力是无,没有因为文学社社长的缘故多一个文学精通什么的,想来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还不在作弊码的承认范围内。 起码就连苏晓樯说要帮他一把他都还会报以期望,毕竟有那么大一个特殊能力摆在那里,可陈雯雯的话就算了吧,敏捷很快是跑路帮他报警叫救命么...拉人下水这种事情他不是太想做。 “文学社的微电影已经拍摄好了,准备在毕业晚会上播放给所有毕业生看。”陈雯雯忽然说道。 “那感情好啊...拍那玩意儿可把我摔得不清。”递上来的话题路明非自然地就接住了,像是这种雨后归家的路程就该聊一些什么,可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最主要的是一定要聊天。男生和女生独处如果没有话题气氛就会显得有些诡谲,尴尬和暧昧只在一线之间,路明非没把握能是后者,所以也得尽量保证前者不会发生。 “到时候在播放电影之前需要文学社的人上去致辞,一男一女两个人。” “啊?哦...你的意思是...”路明非怔了一下。 “致辞的片段也不是太长了,但得脱稿,所以要提前背,之前这种工作你在文学社里好像你也做过的吧?我希望比较有经验的人完成这最后一次文学社活动的谢幕。”陈雯雯说。 “我有经验啊,我老有经验了,毕竟文学社里不少事情我都做过嘛。”路明非挠了挠头。 “平时是有很多事情让你做了...所以我想最后露脸的机会总要留给操心最多的人吧?”陈雯雯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没问题没问题,到时候致辞的台词私聊发我就行,绝对不掉链子。”路明非想拍胸脯保证,但打着伞的缘故动作太大会淋雨进来,也就放弃了换成了比较有仪式感的握拳。 “其实说心里话,明非,文学社里的一些事情交给你大家其实都挺放心的。”陈雯雯忽然说,“虽然你有些时候可能会出一些意外,但最后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会把事情做完的,只是结果往往有些差强人意。” “是么...”路明非挠了挠头。 “记得长跑那一次吗?班上没有男生报名五千米,只有你报名了。” “能不提那次吗,糗死了啊,预热完就累得不行,最后还是你们拜托林年去拿奖的,我就一个参与奖。”路明非忍不住望天但只看到了雨伞上的碎花。 “会吗?我不觉得啊,起码你去报名了,不然那个项目我们班就空过了。”陈雯雯摇头说,“我一直觉得你其实也算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啊...只是有些时候勇气来得有些慢,导致结果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完美,你只要改掉这个坏毛病就好了,毕竟人都是会成长的呀。” “所以这次也是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但我觉得只要你肯愿意去处理,总能跨过这件烦心事的。”女孩看向他认真地说,在话说出口后眼中有些什么东西轻松了许多,像是将一直没法开口的话说出来了。 路明非微微一怔,轻轻扭头看向雨中街道上驶过掀起低低水幕的公交车...陈雯雯真是这么想的?在大家都觉得他糗到爆,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的时候还能用这么好的角度去看他,还夸他有勇气。 不过他真的像是有勇气的人么,那一次报名不过是他见着陈雯雯报名女生的五千米才心血来潮顶上去了罢了,比起勇气他更愿意说那是一时冲动,色令智昏,但现在人家女孩都这么夸自己了,那些自贬的话就只能老老实实吞肚子里了。 ...不等等,这真的是在夸自己么?而不是在...暗示什么? 一旁有一辆汽车以中速驶过了,扬起了比较大的水幕,地上水流扰动到路边上反弹,陈雯雯微微向路明非靠了一下避开荡来的积水,这个动作拉近了两人彼此就不是太大的距离...还在呆呆地思考中的路明非闻见的那股洗发水的味道更加清晰了,像是深水里往上浮起的气泡,想藏在雨里怎么也藏不住。 你身上真好闻啊...路明非忽然想这么说,但却说不出口。 情绪有些胆怯,像是雨伞边上惧怕被打湿的肩膀尽力地往安全的地方缩去,可越是胆怯那股味道就越发地清晰,让人心境难以保持平稳,仿佛水滴扰乱的水潭。 大家都说人是视觉动物,但其实记住一个人气味远比视觉更好,因为视觉在岁月冲淡后会逐渐地模糊,就像失真的照片。但气味不一样,对一个人的印象是一种气味的话,无论过了多久她在你的脑海里也会存在着一个具体的形象,甚至会清晰到某一个场景——譬如雨天的现在。 可能毕业很久后他路明非走上社会工作、成家立业,在到偶然的一个晚上时,看着城市里的大雨,雨味里也会悄然浮现起那股洗发水的气味,女孩的形象自然就被气味勾勒出来了,那身白裙,那袭黑发,那个小猫的发卡...说不定那个时候,已经成年,三十多岁的路明非会点燃一根中南海,风抽一口他抽一口,被吹得打旋的烟雾里回转的全是他对当初的后悔,如果当时自己男人一点,直接握住身边女孩的手,就着城市的江景...哦不,是城市的雨景向她告白,以后的人生轨迹是否会不同? 这难道不就是陈雯雯才说过的迟到的勇气么? 勇气迟到其实就很难称之为勇气了,毕竟有些事情需要的是一时的果断和责任感,如果在那时候退却的话,之后很多事情就算你再有勇气也很难弥补了...路明非忽然就悟到了这一点,然后扭头看向陈雯雯,感受到他的目光,陈雯雯也下意识抬头看向他,注意到了这个男孩的视线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孵化一般变了,她怔了一下...头一次的主动别开了视线,“前面就要到公交车站台了。” 路明非转头看去,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要走到目的地了,公交车站台本就离仕兰高中不远,在站台中人影凄清,只要走到那里陈雯雯就会和他分别,留他一个人在站台中等候下一班车...可他真的想这么走下去吗?还是在到达公交车站台之前去说些什么...说一些自己高中三年早该说的话了。 勇气,对啊,勇气,现在不就是证明他勇气的时候吗? 路明非忽然福至心灵了一般,觉得这场大雨似乎也不是太糟糕,女孩的话意有所指,而他也显得有那么一些蠢蠢欲动了,就差临门一脚的勇气,在这种充满小言气息的场景中把早就打了三年腹稿的那些话娓娓道来了...他敢保证酝酿了三年的台词是绝对不会让文学社社长看清的,毕竟那些台词可是杂糅了他路明非加入文学后翻炒无数次的酸水拼凑而成的杰作,引据了雪莱的诗,爱玲阿姨的凄苦,甚至还有玛格丽特·杜拉斯渡船时的怅然,无论是哪个女孩听了都得流泪好吧?再不济拒绝了也会给他一个拥抱是吧? 现在不说更待何时?天时地利与人和完美,想遇见这么好的环境可能就得等到不知猴年马月了...哦,没有猴年马月了,就像女孩说的一样,勇气这种东西,如果在恰逢其时时忽然丢掉了,那再捡起来就只能是逃避者的自我安慰了。 “雯雯,其实我...”路明非一转头看向陈雯雯,话涌到了嘴边,也就在这时他们的身边的街道上有一辆快车飞驰而过扬起了巨大的水幕,水流声覆盖住了他的声音。 伞下陈雯雯只听见了路明非好像在叫她,声音不是很大又受到了干扰没听得太清那个特别的称谓,扭头看向男孩时她却发现男孩的表情特别的奇怪,并非是以往经常见到的尴尬...而是一种僵硬,一种颜色接近如今天色的僵硬。 路明非的视线不在陈雯雯的身上,而是在他们不远处的街道上,在那里有着一个穿黑色大衣戴着口罩的男人,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静静地走着,而对方的视线也巧之又巧地与路明非对上了...亦或者说他一直都在看着男孩和女孩那边,只是路明非悄然地转头发现了他的注视而已。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路明非惊惧的是,可能是习惯的缘故,他今天看任何人的视线都是往对方的肩膀上靠的,在见到这个黑色大衣的男人时也不例外,而就是这么一看后几乎让他亡魂皆冒。 “攻击:120 防御:110 敏捷:70 特殊能力:死侍化(10%)” 这些字符的颜色并非是往常一样的绿色...而是令人不安的大红色,雨水划过时扰动着虚拟的字符,红得更像是血一样摇摇欲坠。 ------------ 第五百二十六章:编外小组成员 路明非自诩虽然学习、生活废材,但在游戏这方面上如果能有学位的话,那他肯定能拿到PHD,无论是什么游戏都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各种数据、机制乃至流派都烂俗于心。游戏里一些经典的、千篇一律的细节也特别地深入人心,只要内行人看一眼就能明白过来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比如你放学回家看到漆黑的街道上路灯下站着一个人,那么这时候正常人都会觉得这家伙有鬼,亦或者自己撞上什么不得了的灵异事件了,但游戏玩家不会,游戏玩家只会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要发任务给我什么的... 就和现在一样,如果正常人看见跟随着自己身边的一个男人肩膀上出现了红色的字符,只会不知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路明非不同,一个资深游戏玩家在人形物体的身上看见红色的字样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有颗炸弹在路明非脑袋里爆炸了,扬起的轩然大波带着恐惧的气息弥漫了他的全身,原本因为新奇事物的兴奋以及对女孩的旖旎之念在这一瞬间都像是烈火浇了一捧冷水一样熄灭掉了。 自己上去摸他一下,他不会直接就给自己亮血条了吧? ...这是路明非脑袋里一个浮现出来的可笑的念头,都这个时候了,他内心还不忘幽默一把吐了个漂亮的槽,专业吐槽役新吧唧看了都得落泪。 “攻击:120 防御:110 敏捷:70 特殊能力:死侍化(10%)” 这个数据红得令人发瘆,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直接超过了100的界限,只有敏捷稍微低一些但也有70算得上是普通人中比较厉害的了,这个三围数据算什么,半步“杨露禅”吗?就算是“杨露禅”也见不得攻击力能有120吧?这都超越人类巅峰了!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特殊能力,这是路明非除了苏晓樯之外看到的唯二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如果说苏晓樯的庇护给路明非带来的感觉是不知所以的话,那么黑衣男人的“死侍化”无疑直接给人一种糟糕的预感。 路明非看黑衣男人,黑衣男人恰好也在看路明非,两人的视线隔着如雾般的雨水,从头上绿茵的缝隙中飒飒而下,暗色的树荫打在街坎上行走的男人肩头,而路明非和陈雯雯站在较为亮出的街道下面,光与暗的色调似是在暗喻着某些尚未揭案而起的事实。 男人以及他身后所代表的麻烦就像附骨之疽一样缠上了路明非,在他最松懈最愉快的时候暴露在了日光之下,腐烂的气息几乎钻进了路明非的鼻孔里让他忍不住奋力地往后仰头像是要打一个喷嚏。 他们果然找来了,就像闻见腐肉的鬣狗,路明非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陈雯雯才往前踏一步却踩进了雨里,立刻止住了脚步停在了伞下,扭头发现路明非站在原地不动了,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也顺着路明非看的地方看去,只看见了街道上一个黑衣服的路人,在她的眼里这幅场景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也不知男孩为何呆滞地停滞住了脚步。 “路明非,怎么了?” “...我,我没事。”路明非有些艰难地说道,嘴唇有些抖,但抓住伞的手还是死死地稳住了没有剧烈颤抖而使得身边的女孩发现异状。 太糟糕了,这种时机简直太糟糕了,路明非在恐慌的夜晚无数次想过类似的场景发生,在班级上,在学校里,在归家的小巷中,可怎么去试想现实的发生总是会超乎他的意料,而他也根本没有试想过在这一幕发生时他身边会跟着一个他绝对不想扯入这次事件的人。 路明非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走了,然而男人却在继续往前走,在路明非的注视下走到了他们的前方不远处...他多么想这个男人就这么走远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但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得偿所愿的发生,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举着黑伞走下了街沿站在了路明非和陈雯雯前方的道路中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前面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公交车站台,路明非几乎可以看到男人肩膀后那远处公交站台檐上垂流下来的水幕了,极远的地方11路公交车亮着车灯碾过水流而来,在能见度较低的雨水中长鸣着喇叭...但只差这十几米远,这段距离就先天堑一样难以逾越。 “这是...你家里的人吗?”陈雯雯也注意到了这个站在了他们去路上的黑衣男人,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唯独那锐利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边的男孩身上不偏不倚。 “你觉得我像酒厂上班的人么?”路明非很努力地想说点什么让自己也让女孩安心的话,但越到这种令人窒息紧张的关头,他的烂话开关越是失灵... 黑衣男人就像一堵墙一样站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打着黑伞凛然不动,背部微微佝偻着像是藏着矮矮的驼峰...那是脖膀上的肌肉,并且他的那双眼眸并非是普通人一般的褐色或者黑色,而是令人不安的暗金色的...就像蛇类的瞳孔一样,只是对视上一眼就让人觉得诡异无比,心里充满了压抑的感觉,魁梧的身子一动不动站立在那里就像丛林中的野兽一样从灌木中踱步而出凝视着自己的猎物。 陈雯雯见着架势怔了一下,看向黑衣男人心里缓缓升起了一丝不妙,女孩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氛围,这个环境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你好?”陈雯雯试着跟黑衣男人打招呼。 这是正常人最正常的反应,但对方却没有个正常的回应,大雨流落在他与男孩女孩的中间,口罩上那双眼睛死死盯住路明非完全忽略了一旁说话的陈雯雯。 “路明非。”陈雯雯下意识低声喊身边男孩的名字...她真正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后面的右手悄悄地抓住了男孩的衣摆。 “他应该是来找我的...”路明非说——其实多年以后他回想这一段经历时,他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应该像詹姆斯邦德一样冷酷,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流淌着冰冷的雨水...但事实上,真实的情况时他说出这句话时嘴唇脸颊都在抖,像是受惊的麋鹿,肺部不自主地起伏着抽动空气带动着身体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 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自己捡的东西有GPS定位?黑网吧里有人认出自己来了?对方记住了自己的长相通过警察局什么乱七八糟的部门找到了自己的学校和住址? 路明非看了看周围,悲催地发现,他们离学校已经走出两三百米远了,在这边一侧的街道上是绿植缠绕的学校的铁栏,然后右手的另一侧就是街道了,大雨的街道上车辆来往稀少,行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最后一批放学的,这个时间卡口这片区域的人流量稀少到让人绝望。 大概就连黑衣男人都没想到路明非会这么配合地挑一个人少的时候放学离开?如果是跟着同学放学一起离开,在人群聚集的情况下他还得跟踪一长段时间,等到路明非走进类似小巷阴暗的角落才会动手,就现在来看这个男孩身边多一个女孩似乎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麻烦真的找上门了,而且远比路明非想的快无数倍。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红色字符的数据没有出错,那么这个男人会比路明非想象的还要可怕,他到底是惹上什么人物了?对方难道是毒贩子里的精英打手么,毒贩里也有“人类强者”级别的人物?120和110的攻击、防御,虽然说出来有些搞笑,但就算是班上打架第二人的道哥也不是对手吧? 那现在怎么办,去西天请林来佛祖跨洋过来助拳吗? 见鬼,这个档口林年还在日本迪士尼乐园看樱花嘞! 为了追回货物就派这种“人类强者”来找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随便派一个拿刀的毒虫都可以让他路某人乖乖就范啊。 路明非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呆呆地看着男人肩膀上那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的红色的字符...他莫名地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有剧本的,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奇怪的能力,然后就开始遇上麻烦事情了,就像是捡到屠龙宝刀下一关必然撞见恶龙什么的RPG类游戏...前因后果,好像都能联系在一起,一环扣一环,就像一个局一样,他就是那只局里的老鼠到处钻着迷宫的孔道。 “冷静...冷静...”路明非脸抽抽地给自己打气...现在的情况很难堪,如果是以前,他身边跟着的应该不是陈雯雯而是林年,遇到这种事情他只需要后退一步让巨能打的林神人上去摆平就是了,但现在不一样,现在这里就只有路神人了,身边的陈雯雯就只等着自己保护了,该退一步的不是他,而是陈雯雯。 他努力鼓起勇气伸出手让陈雯雯后退了一步,挺起不太那么鼓的胸膛迈了半步...也只敢迈半步了迈多了害怕对方觉得自己有意思要进攻,打过来了那120的攻击力拍在他的身板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所以对方找上门来了,那么现在自己交出东西对方也应该会满意地直接离开吧? 他下意识就摸到了裤兜的地方,在那里放着那根注射器。 就在这个时候,路明非的余光瞥见到不远处的黑衣男人居然忽然缓缓弯腰下来了,就像即将捕猎的猛兽,紧盯住他这边浑身的衣衫都慢慢绷紧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感”突破了雨幕抵达了他这边让他整个汗毛都竖起了。 见鬼...这是杀气吗?电视剧、电影里真不是开玩笑的?现实世界里还真有杀气这种玩意儿? “等等...等等...等等...”路明非见状吓得一跳,伸出手喊出的声音都有些扭曲变形了,“你不是想把你的东西要回去吗?我带着你的东西,我给你就是了...别伤害我们!” 陈雯雯看向路明非满脸茫然无措,但路明非也没有在这个档口跟女孩解释,毕竟这件事情本质真的很简单,他拿了别人的东西,失主找上门了,他还给失主,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就算丢失的东西见不得光有些敏感,但大家也不至于为了还可以弥补的事情大动干戈嘛!就算对方掏一份保密协议递给路明非让他签,路明非大概也二话不说咬大拇指就给个印章...虽说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什么保密协议能起法律效应就是了。 “你...盯了我多久了?”没想到的是,路明非这通认怂谈判居然真的起效了,戴着口罩的黑衣男人忽然抬了抬头,注视着路明非,瓮声瓮气的声音缓缓从口罩下传出有些沙哑。 自己盯了对方多久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路明非人都傻了,和着对方是把自己当便衣了啊...可有高中生当便衣的说法吗?自己要是早知道那天网吧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憋回家上厕所都不会进那倒霉催的隔间了。 “大哥...意外啊,真意外,我就是一个学生,那天撞破你们好事真的是阴差阳错啊...”路明非有苦说不出,毕竟事情真的太过巧合了,巧合到他都觉得有些离谱,现在解释起来也是相当的无力。 “不说话么...东西我是一定要拿走的,这是我付出了很大代价搞到手的,如果想黑吃黑的话我很欢迎你来试一试。”男人冷冷地看着路明非说道。 “我说话了啊,你耳背吗...我是说你没听清吗?而且我真不想黑吃黑啊,我就一学生背景白得跟兔子似的...”路明非急了伸手摸进自己的裤兜就把东西掏出来了,雨水飘到了他的手腕上流入手心沾湿了斑斓注射器的玻璃壁,在东西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男人的视线就立刻被吸引过去了。 陈雯雯也看向了路明非手里的东西,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男孩,没搞清楚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路明非捏着注射器心一横扬起手臂...就是这倒霉催的玩意儿,鬼知道里面的东西对这个男人有多大的瘾,这种东西早就该要多远滚多远了,他抬手就要把手里的东西奋力地丢过去,自此跟这件麻烦事撇清关系。 这时他也耍了个心机没准备往男人怀里丢,而是瞄准得偏移了一点,反正这注射器很坚硬落在地上也砸不碎,男人想要必然就会扑出去捡,他和陈雯雯就有时间转身逃跑了,两百米外就是校门口在那儿有监控和门卫,男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跑过来闹事。 ...可就在他扬起手到背后的时候忽然有人死死地抓住了他握住注射器的手腕! “我艹,一个不够还有第二个打手吗?”这一瞬间,看着身边横插过来的坚硬有力的手臂路明非瞬间心凉了,这下好了,投降的机会都没了。 他僵硬地回头看向身后...然后忽然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男人脸,这张脸他绝对是陌生的,不存在于他脑海的任何印象之中,所以在这一刻路明非直接懵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人,身材匀称穿着一身便衣,没有路明非想象中二号杀手的压迫力,眼眸低垂地看着路明非的脸,片刻后移动到了不远处的黑衣男人身上,没有跟路明非有任何交涉。 “黑吃黑?看起来你们这批近来冒头的犯罪分子可真是胆子肥啊,我找你们很久了,你也不是我第一个找上门的家伙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们勇气这么蔑视法律?就凭这些子虚乌有的‘进化药’吗?”神秘出现的第三人开口了,语气很平淡。 路明非这时才意识过来,之前黑衣男人说话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忽然出现的这个神秘人!在他们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这个年轻男人一直跟踪着他们,直到关键时刻才出现了。 年轻男人稳稳地扣着路明非的手,力道拿捏之稳,不会太用力让路明非感到疼痛又不会轻到让男孩进一步做出不该做的动作,慢慢地将路明非的手放下到了身侧,然后从手掌中抠走了那根斑斓的被称为“进化药”的注射器。 路明非没有抗拒也不敢抗拒,老实得像鹌鹑,因为他猛然意识到事情好像超出他的想象了,在未知的道路上一路狂飙...这可比文学社拍摄的《谁杀死了赵先生》刺激多了,一有不慎就得变成《谁杀死了路先生》了。 年轻男人向前迈步从路明非和陈雯雯的中间走过,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衬衣配着休闲短裤,两只腿自然分开着踩在积水之中,站在了两人的面前慢慢从前兜里掏出了一个亮眼的金色徽章, “市警察局分局一级警督,程怀周,现在怀疑你涉嫌最新毒品交易案件,依法对你进行拘捕询问。” 警察? 不知所措的陈雯雯在看到那掏出的警徽时愣住了,而路明非的视线却是放在了这个突然冒出的男人的肩膀上,在看清那里流动的绿色的字符缓缓定格后,他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攻击:180 防御:150 敏捷:130 特殊能力:黄金瞳” “警察?”黑衣男人看着年轻男人淡金色的瞳孔就像蛇一样泛着冷光,“普通的警察可不会敢来管我们的事情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应该滚远一点,不然收尸的人都很难给你拼出完整的尸体。” 现在贩毒的说话都那么杀气凛然的么?路明非听着这略显江湖杀伐气息的对话眼睛瞪得老大,话都不敢说一句,脚下也踩稳了,这时候摔一跤破坏气氛什么的可没人喊卡。 在他身边陈雯雯也跟他一样两脸懵逼了,这女孩原本还觉得自己遇上拦路抢劫什么的了,但现在这一出忽然出现,她莫名又觉得事情好像超出了她的想象...这总不会是在拍电影吧?她和路明非误入了电影现场? “这么有自信拿下我?你用了几只‘药’了?三支?四支?不会四支吧,你戴着口罩应该是为了遮掩什么...我猜猜,难以自控的生理变异?”年轻男人眯着眼看着黑衣男人说着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你这家伙...”黑衣男人的眼眸中的情绪越发压抑恐怖了,整个人就像绷紧的蛇一样随时都可能弹出,那股威慑力路明非只感觉到像是一把刀抵在了他的眼珠子前一样让人冷汗瀑流...这绝对不是拍电影什么的,他眼里的那些数据可不会骗人,这是要来真的了,他今天真就是遇上不得了的事情了! “看起来警督的身份吓不到你,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的位置呢...不过也算了,那我换一种你应该听得明白的说法。”年轻男人收回了手里的警徽,然后掏出了另一枚小东西,像是仕兰中学的校徽只有硬币大小,但上面的花纹却是迥然不同的...路明非大概看出那好像是一棵树?一棵半朽的银色巨树? 他愣了一下,脑子忽然像是过电一样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了,抬起手就指住那个徽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这个时候在他面前的年轻男人也开口了。 “卡塞尔学院,第77届编外小组成员,程怀周,怀疑你涉嫌‘危险炼金物品’交易,现在依法对你进行缉拿...或者格杀。”他拿着那颗徽章直视黑衣男人平静地说道。 ------------ 第五百二十七章:对垒 卡塞尔学院?一级警督? 路明非已经搞不清楚这个冲出来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但在听见卡塞尔学院这个熟悉的名词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远在美国的友人,他几乎是不可能记错、听错这个名字,毕竟只要自己才忘记不到半天时间班上的小天女总会挂到嘴边重新提醒到他,几乎都形成一个条件反射了。 “...卡塞尔学院?”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的不止是路明非,还有陈雯雯,她看着站在面前一米八的男人有些呆滞...她想的东西可能跟路明非有些不一样,她第一个反应是现在的大学还收年纪超过三十的大叔当学生吗? 是的,这个自报家门叫做程怀周的男人年纪并不小,看那性感的腿毛没个三四十岁是长不出来的,天蓝色衬衫下也是一股老男人的气质,虽然带一些轻佻但更多的还是稳重和安心...他站在了路明非和陈雯雯的面前像是一堵墙一样挡下了远处黑衣男人的所有威胁,瞬间就让两人呼吸顺畅了不少。 “嗯?你们听见过学院的名字?”听见了背后两个嘀咕声音,程怀周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路明非和陈雯雯,立刻就发现了两个人的表情有些微妙,轻轻皱了皱眉头,“你们应该都是仕兰中学的学生吧?我记得卡塞尔学院已经没有计划在这边招生了,你们怎么会知道...” “前面!前面!来了!”还没等程怀周开口说完话,路明非视线偏移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兀然就跳脚似地大叫了起来,随着他的吼叫声不远地面上的积水也响起了剧烈的践踏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浅水中爆炸了连带着的还有一阵呼啸的风响! 黑衣男人在程怀周回头的瞬间就决定发起了进攻,弯腰、蓄力、弹射而出,一气呵成。 无论是“警督”还是“卡塞尔学院”都没有引起他的色变,能让他畏惧的只有程怀周这个人本身,在这个男人站出来后他的本能就提醒他这个对手很危险,这种敏锐的直感是在他“服药”数次后才渐渐显露出来的,对于这种本能他几乎算是无条件的服从。 本能告诉他对手很强,那么他就必须以最强、最完美的姿态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而没有什么比忽然袭击更加能稳操胜券的事情了,程怀周把后背露给了他自然就要做好毙亡街头的准备。 就算有路明非提醒,但还是晚了一刻,黑衣男人的速度很快,尽管在那肩头上的绿色数据流显示他的敏捷只有70余,但在瞬间起速爆发的一刻他简直就像是油门踩死弹射起步的跑车一样撞了过来,那声势几乎让路明非极力后仰得要摔到地上,只觉得被正面撞中整个人都得飞起来全身骨头断个干净! 程怀周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伸出左手把面对着的陈雯雯扒开到了一旁摔倒在了雨水中打湿了白色的连衣裙,而路明非则是被一脚放在了腹部上轻轻一送力就将他踹倒在地滚了几圈翻到了远处。 天旋地转之后,路明非感觉全身都被地上的积水打湿了,冷彻心扉的雨水打湿在身上带走了不少温度从而令他狠狠打了个哆嗦,耳边响起了一声撕裂的咔擦声,他心里一凉以为这位年轻的警督直接寄了,抬头猛地瞅去在看清声响来源时脸色狠狠抽了一下。 在人行道的一刻一人环抱的大榕树下,天蓝色衬衫的程怀周张开了双腿以一个正宗的“马步”的姿势扎在了榕树前,而他的面前黑衣男人弯着腰整个地撞在了他的怀里脑袋从程怀周的腰侧钻出,而他的脖颈则是程怀周双手死死地环绕扣死住了,衬衫下两只手臂的肌肉在水流的沾湿下显得坚硬如钢铁。 刚才路明非听见的撕裂声并非是程怀周是断胳膊断腿了...他宁愿相信事实是这样,但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往往比想象的更加离谱,那一身咔擦的撕裂声是来自于程怀周背靠着的那棵大榕树的。 这棵生长在仕兰高中校外街道数十年的榕树居然被黑衣男人这猛烈地一撞撞得从中开始断裂开了,裂缝一寸寸扩大直到在程怀周的背后嗞呀着向后倾倒,繁茂的树枝和树叶一口气倾倒向了学校的围栏,粗壮的树干抵住围栏撞出了巨响。 这还是人么,这简直就是一辆人形坦克!路明非的脸有点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这种直径的榕树就算让他拿斧头来没个几十下也不一定能给劈到,现在居然被人猛烈一撞就断开了?这种力量几乎能把小汽车给顶翻吧,120的攻击力能做到这种地步? 就在脑子里这么想的时候,路明非陡然发现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黑衣男人肩膀上的红色数据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原本120、110、70的三围开始发生了增长...是的,增长!每一个数字都在缓慢但却执着地往上跳动着,其中最显著的就是攻击力,现在已经涨到了160、163、169...170,还在往上涨简直就要直逼那位警督了! “妈的...真有力气啊,这才死侍化不到一半啊,难怪那边的人一直警告我们遇到死侍直接跑别硬来。”断裂的树根前,程怀周忽然咳嗽出了声音,往地上吐出了一口唾沫,唾沫里几乎全是血印子。 他低声骂骂咧咧完后再在他抬起头来,不远处地上的路明非才赫然发现这个男人身边的雨水被渡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那是男人眼眸中发出的光芒,男人那双原本普通的褐色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与此同时,路明非发现男人的数据居然也开始上涨了,攻击从180跳到了220,其他两种属性也有了飞一般的上升。 见鬼了,这是在演《七龙珠Z》啊?接下来是不是还能有超级赛亚人变身? 路明非趴在水里忍不住心里嘀咕着,战斗力这种东西果然靠不住,说涨就涨,现在双方哪边忽然脱掉一件负重衣服什么的,是不是战斗力还能涨一些什么的... 心里吐槽是这么吐槽,但路明非还是大致知道发生这种异变的原因的——这两个人不明身份家伙的特殊能力! 一个是看起来就很糟糕的“死侍化”,而另一个则是有些不明所以的“黄金瞳”,就现在看来这特殊能力就像是网游里的BUFF一样可以给他们增加战斗属性? 树桩前,黑衣男人被死死箍住了喉咙,双手上抓扣住了程怀周的手臂,额头上的青筋绽裂看起来并不太好受...他当然不好受,程怀周硬吃他这一击能撞断大榕树的冲击为的就是以受伤为代价把对方给锁住了...路明非不陌生,他最喜欢的漫画《刃牙》里主角就是用这招在决胜局上干掉他哥哥的。 而在现实的综合格斗中这招也叫坐断头台,危险程度堪比成型的裸绞,属于中了就几乎胜负已分的招式。程怀周把黑衣男人的脑袋紧紧夹在腋下,小臂的臂骨卡在他的咽喉处,被男人死死扯住的胳膊开始用力压低另一只手握拳抵住男人的咽喉开始拉近身体。 “安静点,别乱动,撞断我一两根肋骨硬,我吃你一记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能走吗?我不一招把你解决岂不是很掉我这个警局格斗天王赛三届总冠军的面子?”程怀周眯着眼睛双臂就像台钳一样锁住男人脖子,对方口罩下不住地发出嘶吼声,但怎么也挣不脱这个体格甚至还没自己壮硕男人的控制。 他开始一步一步地收缩手臂的空间,预留给男人的呼吸余地愈来愈少,黑衣男人越来越狂躁由于脸上口罩的缘故让他原本就不畅的呼吸更加艰难了,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抬手就准备扒掉自己脸上的口罩,但这一个动作却让锁住他的程怀周脸色变了一下低声骂道,“蠢货!你在干什么?” 但这种情况下程怀周没有余力去阻止对方的求生欲望,在口罩被扯断的瞬间,路边就响起了女孩低低的尖叫声...那是陈雯雯,她坐在水中看着被锁住的黑衣男人的脸整个人都惊骇得忍不住失声尖叫了起来。 其实如果陈雯雯在尖叫晚一些,叫出声的就该是路明非了,女孩的叫声硬生生把他想要尖叫的欲望堵回去了,在他的眼中那个黑衣男人此刻暴露在空气中的脸简直就是一张最完美的怪物脸颊,如鱼类一般的细密青黑色鳞片居然生长在了男人的下半张脸上,一层叠着一层互相挤压着,乌黑的嘴唇已经合不拢了,因为在口腔里过度尖锐生长的牙齿交迫着爆出了唇间凸露了出来,咬紧时不由让人想起雷德利·斯科特电影中最完美的恐怖造物“异形”。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者这根本已经不能称呼为人了!路明非和陈雯雯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狰狞的嘴脸脑袋完全懵掉了,超现实的一幕疯狂冲击着他们的三观。 “我他妈就知道会这样。”程怀周有些烦躁和恼怒,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但忽然之间一直死死扯住他手臂不让他更快锁死的那两只手忽然松开了。 这一刻程怀周没有认为对方放弃了抵抗,而是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松开了箍住对方脖颈的手,放弃了这个必杀的格斗技,双手一沉死死一扣抓住了那两道刺向他腹部的黑色阴风... 在综合格斗领域内,成型的裸绞和十字固以及断头台基本上是无法被破开的,这是一个常识,无论在民间还是互联网叫嚣着可以传授几步秒破裸绞的无疑都是骗子,亦或者只会叫你拍别人手臂认输的搞笑噱头...但其实在专业领域内大多人都清楚裸绞这种终结技是可以被破的,而破除的前提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手持武器。 周星驰的电影《赌圣2》里周星星不也中了日本军官的一记关节技,就连被誉为“夺命剪刀脚”的警局老大都破不开,在最后还是依靠一个技巧给成功破解了...那就是周星星手里的大哥大,在当时窘境下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硬物。 现在黑衣男人身上也存在着可以当武器的硬物,而这件武器甚至比电影里的大哥大还要凶狠得多。 “我...靠。”在路边路明非感觉自己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变形了。 在他的注视下,断裂的榕树树桩前,程怀周正在跟怪物一般的黑衣男人角力,双手正死死地抓住了黑衣男人的手臂,而对方的手臂...那已经不能叫作手臂了,那应该叫作“利爪”,整个手肘到手掌的部分全部都披上了一层青黑色的硬殖物而那五根手指第二根骨节往后则是蜕变成了带黑色寒芒的钩爪。 刚才黑衣男人也正是准备用这两对爪子刺穿程怀周的胸膛,但却被对敌经验丰富的程怀周反应了过来放弃了断头台制止住了这要命的一击。 “在跟我打过的‘浅度死侍’里我承认你是最狠的一个,真就不要命了啊?”程怀周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怪物似的脸,浑身肌肉绷紧着青筋绽裂地说道,“现在你退一步还有得救,再让‘进化药’吞噬你的理智你就真的没救了,你快要真正变成死侍了蠢货!” 程怀周话里的一些关键词像是点醒了路明非似的,他立刻观察向黑衣男人的肩膀,果不其然,在特殊能力一项上那血红色刺眼的“死侍化”后面的进度不知何时已经涨到53%了,路明非不清楚如果进度条到达百分百会怎么样,但就现在看来黑衣男人的死侍化的程度越高,那三围属性也是节节攀升已经快要超过程怀周了! 路明非忙不迭地从水里爬了起来,弯着腰呆滞地看着路边大雨中那凶横僵持在一起的两个人男人,两人身上那股堪比野兽撕咬般的凶横劲头就算是雨水都无法压下。 自己得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路明非一瞬间感觉自己有些跑串到《功夫》片场了,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低头找一根椅子腿...妈的!见鬼!为什么这种时候地上总是没有椅子腿,就连粗一点的树枝都没有! 也就在这时,轰雷般的巨响炸开了。 炸雷般的爆音惊得才站起的路明非又跌到了水里,不远处的陈雯雯捂住耳朵惊叫了一声,两人呆呆地坐在水中双耳嗡嗡一片看向不远处。 黑衣男人面前的程怀周侧身站着腰间擦身而过一只黑色的尖锐手臂,在他的左手中一只银色的麦林枪枪管正抵住着黑衣男人的下巴,枪管以及击锤处缓缓地飘出白烟,又被雨水哗哗地打散掉。 “兄弟,别怪我...你已经没救了。”程怀周看着面前血污一片的男人脸说。 死侍化在70%处停止,在一瞬之间血色的字符灰掉了,失去了原本惊悚的颜色,而后就像飘扬一样消散在了男人的肩头 ------------ 第五百二十四章:问谈 大雨带来的超标降雨量的缘故,今天的咖啡店没什么人,唯有柜台后的小姐姐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在听见门口的挂铃被触动后立刻站了起来带上营业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客人?” 看着门口鬼鬼祟祟往里面张望的路明非,小姐姐顿住了很明显有些疑惑地看着这浑身都被打湿跟个落汤鸭子似的衰小孩不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是没带伞准备进来避雨吗? 淳咖啡的门被推开了,湿漉漉的路明非伸头往里面探,连通一二楼的巨大杉树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上面挂着情人节的许愿卡片,角落里还放着情人节时草莓泡芙买一送一的广告牌。 在扫视了一眼咖啡店内的情况后,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才安心地推开了门在他身后同样湿哒哒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和天蓝色衬衫的男人才走了进来。 “三位客人吗...准备喝些什么还是用晚餐?”店员小姐姐看一眼依靠在一起的女孩和男人,路明非立刻就小跑顶了上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分神的期间那两人就已经拐进了店里较为偏僻角落靠窗的地方入座了。 “我们要喝东西,一杯摩卡星冰乐、抹茶星冰乐和美式黑咖啡。”路明非讪笑着说,视线时不时拐向远处两人落坐的地方。 “我们这里没有星冰乐呢。” “额?我上次才看到有同学在你们这里端出去一杯...” “那是淳冰乐呢。” “那两杯...淳冰乐?” “好的两杯淳冰乐,一杯黑咖啡,马上来。”店员小姐姐微笑着打单,看着路明非递过来的湿哒哒的现金后又说,“客人是没带伞吗?在走的时候店里是可以借伞的,只要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还就好。” “那感情好啊。”路明非接过找零后忙不迭地点头,视线一直飘向陈雯雯他们走进的方向,在店员小姐姐递过来代表桌号的小熊布偶后才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穿戴者围裙的店员小姐姐歪头看了一眼路明非的背影,以及地上留下的湿漉漉的脚印和水痕,最后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后继续坐着玩自己的手机了。 — “点好了?有没有说不加糖和奶精,我有些乳糖不耐受哦。”披着湿透颜色从天蓝色变为水蓝色衬衫的男人倚靠在靠窗的沙发边上斜斜地看着路明非微笑着说道。 “大哥,你躺好一些行吗...血要飙出来了啊。”路明非一来就看见男人腹部的白色衬衫绑住的地方在沁血神色显得有些惊恐。 在白色衬衫临时做纱布勒绑之下是一道宛如剪刀剪过的伤口,在断裂的大榕树前,两个人对垒的怪物进行最后撕咬时时候,男人果断放开了手里其中一只危险的利爪抽出了腰间枪,尽管早有准备做出了侧身闪避动作但腰腹侧还是被留下了这么一道伤口。 “要躺好为什么我不去医院?”男人反问道。 好问题,路明非很想说我也贼他妈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去医院,但迫于男人还留有的余威有些槽不得不憋回肚子里去说不出口——他感觉自己在十分钟前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就叫做《美国队长大战异形》,只不过最后结局是美国队长从裤裆里掏了把麦林枪出来一枪打爆了异形的脑袋作为结束,很不符合动作片里的肉搏精神。 全程痴呆状观战完毕的路明非在一切落幕后才想起上去扶这位半路杀出的英雄豪杰,受伤的男人也只吩咐路明非把黑衣男人的尸体拖进倾倒榕树的树叶树枝中藏起来后,再坐在断裂的榕树桩上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后抬头打量了一通路明非就说:小子,我有点渴了,带我去个人少的,能喝咖啡的地方坐一下。 路明非当时人就傻了,心说杀了人不应该是马上汇报警局来拖尸体保护现场吗,这随便拖进树枝里凑合着藏着就要去喝咖啡庆祝了是什么情况? 疑点太多的缘故让他瞬间就对男人的真实身份警醒了起来,当即就婉拒说:大哥,您看这儿不就人挺少的,雨还这么大,您渴了完全可以张大嘴巴对着天上等一会儿... 只是男人在说话的时候手里的那把麦林枪的枪管温度还没完全下去,笑着看着路明非说:小子你觉得这玩意儿杵你的嘴巴里会不会有些烫嘴? 这话说得他路明非只能改口连连说好的,大侠您这边请,我知道有家咖啡厅不错,草莓泡芙搞活动还买一送一...于是他们就在这场大雨中淋着雨互相搀扶着来到了这家起码在仕兰周边远近闻名的咖啡厅。 幸好今天大雨咖啡厅人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男人的异状,毕竟如果细心一些柜台后的女店员就能看见男人衬衫下的淤青和鲜血了。 “坐?”面对路明非的紧迫,男人倒是十分自如,完全没有伤者的自知,但偶尔扯到伤口还是得他龇牙咧嘴,但总体来说不像是才跟怪物搏斗并且最后卑鄙地掏出了一把能轰爆犀牛脑袋的枪来结束战斗的家伙。 “您真不需要去医院吗?”路明非想做一下最后的尝试,送这个煞星去医院他和陈雯雯就可以从这件事里抽身掉了。 “小问题,原本就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了,跟那玩意儿打到最后只受这点伤算得上运气好了,还不怎么需要立刻去医院,毕竟在这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说到重要的事情时,男人毫不避讳地看了一眼路明非,而路明非也只能强行摆出一副笑脸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正好坐在陈雯雯身边。 陈雯雯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低着头没敢说话,而男人也一直没有跟这个女孩有过交流,全程都是在跟路明非说话。 “之前我自我介绍过了,所以就不再细说我的名字了。”靠窗边上的程怀周看了一眼这个蛮有意思的男孩,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陈雯雯,“你们两个是仕兰中学的学生。”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大哥您是...” “警察啊,没见过这东西啊?”程怀周把警徽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街上五块钱可以买两个...” “两个塑料的吧?”程怀周翻了个白眼敲了敲警徽,想了想又摸出了本人民警察证丢桌上了,翻开后朝向路明非那边,“你看看上面那人是不是我。” “这么英俊潇洒想必自然是的。”路明非老老实实接过证件扫了一眼点头说。 “怀疑是假证?”程怀周看着路明非一语点破对方的小心思。 “不是,现在的警察,都像您一样用那么夸张的配枪吗?”路明非看向程怀周腰间鼓鼓的地方苦着脸说道。 他是认得那把枪的,M500左轮手枪,装填麦林子弹,这种凶器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民警察的手中,这玩意儿打在人身上就算穿了防弹衣也得去半条命。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黑衣男人被轰爆脑袋那一幕,白的红的液态的固体的顺着头顶往天空冲飞老高一段距离又被雨水压迫地落了下来砸在了积水之中,空气里血腥味混着硝烟和雨味给人一种刺鼻和恶心感...可能当时是被震撼到了,无论是路明非和陈雯雯都没吐的出来,现在想起来胃部才开始有些不适感。 他很想相信男人是人民警察,但警察虽然勇猛无畏但也委实不能化身美国队长跟怪物肉搏啊,而且最后还特别狠辣地爆掉了对方的脑袋。 “你说这玩意儿啊...如果不用这玩意儿我又怎么轰得爆那家伙的脑袋?作为编外成员虽然福利少了点,但这些自保的东西还是该有的。”程怀周想起之前千钧一发对于一刻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 看吧,你果然不是警察吧,哪家子警察需要用这玩意儿自保啊?路明非有些欲哭无泪了。 “那个男人...那个东西,是什么?”陈雯雯忽然开口了,细声如蚊地问道。 一旁的路明非下意识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黑衣男人口罩撕扯下来瞬间露出的那铁鳞密布尖牙交错的恐怖脸庞,那股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最真实的恐怖无时无刻都在烧灼着两个年轻人的神经,提醒着他们这一幕居然真的在他们面前发生了。 “很在意?”程怀周挑眉看向女孩,说起这个话题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烟盒,但无奈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雨水打湿了,只能把手放在了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看着桌对面的两个孩子。 “能不在意吗...我还按你的吩咐拖了尸体呢。”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说道,那具黑衣男人的尸体现在还藏在倒下榕树的枝叶里反复地被雨水冲刷呢,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路人路过时会发现那惊悚的一幕。 “不用担心,那玩意儿自然有人会处理的,这件事我刚才已经打电话上报了。”程怀周把自己打湿的烟一根根抽出来摆在桌子上似乎试图晾干,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会这么关心是因为你和你的同学都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和身上出现的一些...不那么好看的变化吧?” 路明非心说能想出用“不那么好看”来修饰那骇人听闻的一幕简直太劳神您了...而这种修饰很明显也意味着程怀周接下来准备说一些理所当然的话了。 “你们其实是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在这里的...” “不知道,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过。”路明非立马坐直了,右手轻轻拉了一下陈雯雯的袖子,对方怔了一下也立刻抬起头效仿路明非的动作坐好了,显得有些紧张,但迫于实在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能跟着路明非的步调走。 “很聪明的做法,你们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我也得保证你们绝对不会知道他是什么,所以现在你们才会跟我坐在这里,不然我找打120去医院了。”程怀周欣赏地看了路明非一眼,他还以为这小子会义愤填膺地怒骂他这个人民警察对人民群众隐瞒真相什么什么的...看起来这个世道年轻人还是聪明识趣的居多。 “那...我们能走了吗?”路明非问。 “走?”程怀周笑了一下,从兜里摸出了两样东西放在了桌面上,路明非看过去之后脸上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知道今天事情没这么简单能解决了。 两样东西一个自然是五彩斑斓的注射器,在雨水沾湿的表面上毫无刮痕,之前的战斗完全没有损伤到它分毫。而另一样东西则是一枚纽扣大小的徽章,上面是一棵银色的半朽大树,而它寓意的含义在座的三个人都很清楚。 “我们先不说这个。”程怀周伸出手轻轻将斑斓的注射器分到了一旁,再用手指将徽章推到了路明非和陈雯雯的面前看着两人幽幽地说,“这个,小子,在我提到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你和你身旁的同学...好像有不小的反应吧?出于职责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 卡塞尔学院。 这个名词再度出现时,路明非忍不住抬头了,跟程怀周对视了数秒然后主动低头下去回避了视线说,“我...我只是听说过而已。” “听说过?卡塞尔学院可不是能随便听说到的地方啊。”程怀周摸了根烟叼在嘴巴里也没有点燃,坐在沙发上左手按着腰侧的伤口,右手平放桌上审讯似的盯着路明非,视线锐利而具有贯穿性,在注视的同时眼里就像有一把刀子慢慢切开了路明非表面柔软的躯壳。 起码就这幅作态路明非立刻就有些相信这家伙好像真的是警察了...没审过百八十个犯人是没这种气魄的。 “我先说明一件事。”男人说道,“我的确是市警察局的一级警督,这一点你们大可以搜索我的编制。但今天,我这第一个身份其实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我说出这个身份只是想获得你们的信任,但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所以我就直接聊我第二个身份了。” “你是卡塞尔学院的人?”路明非低声问。 “算也不算。”程怀周点头,“但我还是有一部分责任需要担任,所以我需要搞清楚你们对这个地方的所有事情,情报的来源,获知程度以及目的。” “我...我们班上有个同学在卡塞尔学院读书。”在路明非还在犹豫的时候,陈雯雯开口了帮路明非说了他迟疑想说的话。 “......”程怀周叼着烟安静了几秒,抬手挠了挠眉心,看向陈雯雯,“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陈雯雯被这一句话吓得脸都白了。 “事先问一句,你们知道卡塞尔学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程怀周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 “...位于美国的一所私立大学?”路明非尝试地说。 “然后呢?” “然后...”然后路明非就哽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卡塞尔学院的认知就仅限于这一点了,硬要让他再说,他就只能说,听说好像很他妈豪华诶...这种烂话来。 “看起来你们不知道。”程怀周点头,“你们到底怎么知道卡塞尔学院的?说实话,这取决于之后你们会遭遇的对待...你们是仕兰高中的学生不假,我跟踪那个男人到仕兰门口,亲眼看着你们从校门出来然后被他跟上的...所以我不是太想你们两个高中生落到本部来的审讯员的手里,毕竟那些审讯员都是从“执行部”里出来的人,那地方虽然我不清楚细节,但没人会喜欢他们,想必你们也不会。” “大哥,我们真没说谎啊,我们真有一个同学在卡塞尔学院里读书啊...他的名字叫林年,林年你听过没?”路明非听见审讯员、执行部这类的词脸都有些白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一旁的陈雯雯更是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林年?”在这个名字说出口后,程怀周皱了皱眉头,坐在原地抱着手歪着脑袋,老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路明非,“不知道,不晓得...” “怎么会不知道啊?我听林年说他在学校里还挺出名的啊。”路明非差些哑住了,“你不是卡塞尔学院的人吗?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也的确是卡塞尔学院的人...但也只是编外成员,你懂什么叫编外成员吗?”程怀周说,他想了想又问,“你说的你的那个同学,叫林年那个,能打吗?” “...啊?”路明非呆住了。 “你听到我的话了的。” “......”过了好久路明非才迟疑地说,“啊?” “我说,你说的那个林年,能打吗?”程怀周无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应该算是很能打...?” “那他打得过我吗?”程怀周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淡淡地说道。 “这...”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毕竟之前程怀周跟那怪物似的黑衣男人正面对撞撞裂了一棵大榕树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林年虽然很能打但好歹还是个正常人,面前这位一级警督很明显已经不算人了,那淡金色的眼眸噬人如鬼的模样路明非还没忘记呢。 “也就是打不过咯?”程怀周说,“那他平时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像是能喷火吐水什么的,像是葫芦娃里的二娃和三娃一样。” “您是想说四娃和五娃么...” “明白意思就好了!”程怀周说。 “林年不会...但他真的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啊,他们还发奖学金给他,我们班上不少人都知道卡塞尔学院的。”路明非有些抓耳挠腮了。 “但就我所知,卡塞尔学院近几年可是从来都没有在这座城市召开过学生面试的,如果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程怀周平静地说道,他看路明非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撒谎,但他们两者之间的信息似乎又有些对不上,所以才出现了现在这种局面。 “你们卡塞尔学院...究竟是干什么的啊?”在路明非身旁,陈雯雯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桌上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路明非抬起头表情有些愣住了看向了程怀周,而一旁的陈雯雯也少有地鼓起勇气认真地看向了对面的男人似乎特别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实他们不是太明白,为什么在刚才那幅恐怖的场面上,程怀周会忽然自报家门说出卡塞尔学院这个词...而现在他们在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可能,但迫于一些原因没法相信,只等着面前这个男人替他们验证他们的所想。 “...好问题。” 程怀周沉默了很久,眯了眯眼看向路明非说,“看来你们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很多事情因为我跟学院签了“契约”的缘故是没法跟你们说的,所以我只能大致告诉你我这个编外成员考卡塞尔学院考了十几年都还没个能转正的机会,所以你们大概能想象能进那地方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怪物了...” “怪物?”路明非说出这个词声音有些扭曲失真。 “我注意到你在来这里后很多次悄悄看我的眼睛,看起来你在之前是在我身上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是吧?”程怀周手指在自己的眼珠子前绕了绕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不知道这是不是套话,没敢搭腔。 “我就当你默认了。”程怀周点了点头,叼着烟盯着路明非,“平时的话我是不会跟你们说这些的,但今天你们看到了不少,接下来大概是得被上面的人传话了,傻乎乎地过去被审讯可能会迟点苦头,我也不介意跟你们说点你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你说你们有个同学在读卡塞尔学院,我不知真假也不做评价,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们多半没事,如果是假的,那么你们大概有的受了。这件事我也不继续多谈了,毕竟事情会主动找上你们的,不该我瞎操心。”他把桌上的徽章摸了回来,然后重新把一旁斑斓的注射器给拿起放到了路明非的面前,“现在跟我聊聊这个吧,小子。我问你卡塞尔学院,你说你有同学在里面所以知道,那这玩意儿呢?你总不会说你捡到的吧?世界上没那么巧的事情。” ------------ 请个假 这两天感觉状态不够好,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昨天算没更新了,今天感觉也差点意思,明天一起6/6补更新吧,希望谅解。 ------------ 第五百二十五章:面包(1/6) “等等,等等,等等。”路明非忍不住打断了程怀周的话,如果换在他脑袋正常的时候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现在很明显他脑浆被之前程怀周的话给搅乱了。 “等等什么?卡塞尔学院怎么样跟你关系很大吗?你的反应感觉好像是女朋友去国外当学伴了。”程怀周抬了抬眉毛多看了路明非一眼,又看了一旁的陈雯雯一下。 一旁服务员把三杯喝的东西放上桌了,路明非真想端着自己面前的淳冰乐扣到这家伙的脑袋上,但迫于那把能把人天灵盖掀飞的大家伙,以及淳冰乐的钱是他自己出的有点舍不得,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我现在有点感觉你在借着卡塞尔学院的事情扯开话题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是怎么弄来的吧,别用捡来的这种理由来忽悠我,如果这东西能随便捡到那么学院那边大概得忙得焦头烂额了。”程怀周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桌上放在面前的斑斓注射器。 陈雯雯一时间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了,看着程怀周拨弄注射器的手法她也不难猜出了这个东西的真正用途,十分惊异地看了路明非一眼。注意到身边女孩古怪的眼神,路明非也有些急了生怕被误会地辩解道,“我捡到这东西完全是意外啊,意外中的意外!” “还真是‘捡’的吗?”程怀周有些头疼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都被找上门了你还想嘴硬吗?现在的高中生90后是真不知道一些事里的利害啊。” “我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路明非瞪大眼睛。 “你真的不知道?”程怀周根本没有因为这破小孩吹胡子瞪眼睛而感到信服,而是以更加严肃和威慑的视线反压迫了回去。 路明非一下就语滞了,但还是很不服输地盯着这个男人吊起一副白眼...一旁的陈雯雯熟悉这副做派,班主任怒斥路明非属秤砣吊低班上平均分的时候这衰仔就是这幅模样,算得上路某人为数不多的绝活了。 “属啄木鸟的啊?有考虑过下油锅吗?”程怀周眯了眯眼睛问。 “什么意思?”路明非没听懂下意识问。 “嘴硬骨头酥,我倒是想看看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落到执行部的人手里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不过倒是连累你的女朋友了。”程怀周看了一眼陈雯雯摇头说。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陈雯雯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一旁正想解释的路明非呐呐地收回了声。 “不是那种关系打一把伞么?现在的高中生同学关系真是友好啊,我们那时候男女打同一把伞不负责可是要被挂上渣男的耻辱柱的。”程怀周喝着美式咖啡唏嘘着,但下一刻又感觉自己跑偏题了放下杯子一拍桌瞪向路明非,“老实交代东西哪儿来的!” “真是捡的!”路明非满头大汗。 “那你给我编一下是怎么捡的?” “我...”路明非哑住了,看了看陈雯雯,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程怀周,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发言很可能成为社死的标准模板。 “小子,你现在说不出来,之后总会有人让你说的,而且手段还不会太友好,你的暗恋对象还得一起遭罪,不为了你自己,你总得为你的暗恋对象着想吧?做男人要敢作敢当,你已经把你身边的女孩拉下水了,就别让她跟你一起溺死在水里,这叫死不悔改、又蠢又坏。”程怀周皱眉说。 “什么暗恋对象啊?” 程怀周一口一个暗恋对象差点把路明非给吓飞掉,一旁的陈雯雯愣了一下后也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只留路明非一个人坐在旁边感觉面红耳赤,耳朵根都热起来了整张脸都是烫的。 “你这种人别太好懂了,往这里一坐我就知道你的荷尔蒙在往哪里飘了。”程怀周并无意继续深扯这些年少时期的情情爱爱,“老老实实地说吧,东西哪儿来的,别让我先失去耐心了,这杯黑咖啡喝完你再不说,执行部的人就得到了。” “我以为我们只是在单纯地在喝东西!”路明非惊了,四下扭头看向窗户外面大雨朦胧的街道差些站了起来。 “你真觉得我腰上少一块肉断两根肋骨不去医院而是陪你们坐在这里真是想喝咖啡?”程怀周古怪地看着路明非,“我只是想找个能让你们情绪缓和一些的理由让你们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罢了,拿枪指着你们的脑袋太过凶狠了,有些不符合我公干人员的身份,再怎么说我也是个人民警察。” 人民警察都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那您能把这顿咖啡钱给我结了吗?路明非很想这么说,但这个槽也只是在脑袋瓜子里滚了一遍没说得出口。 “之前我在案发现场已经打过电话让人收尸了,收完尸他们就会按着手机GPS的定位找来这里处理后事,到时候会发生两种情况。”程怀周喝了口黑咖啡提了提神,“第一种情况是我把从你们身上获得的可靠有效的情报进行一次汇总告知前来处理这次事务的执行部外勤成员,你们两个喝完面前的饮料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只是事后得听从传唤去做一次心理辅导罢了。” “我选第一种情况。”没等程怀周说第二种情况,路明非就举手了。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说东西怎么来的。”程怀周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今天事情解决了我好早点下班,就因为处理你们这破事儿我都没去小学接我儿子放学了,再误点晚饭就不是跪一晚上键盘能解决的事情了。” “东西真是捡的。”路明非顿了一下说。 程怀周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而这次路明非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是极为认真诚恳地跟这个男人对视了。 “继续说下去,我在听。” 路明非见程怀周摆出了认真倾听的模样,余光瞥了一眼陈雯雯咬了咬牙做好了社死的准备,“事情出在昨天晚上,我放学没回家去了网吧...” 从头到尾,路明非讲解了一遍昨晚发生的那些可以堪称“光怪陆离”的事情,加卤蛋和火腿肠的泡面,忽如其来的腹痛,维修的厕所,甚至包括厕所里听评书有些便秘的大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间维修厕所中没法冲水的蹲坑... 可能是文学社的演讲和阅读习惯令路明非充满了讲故事的天分,整件事情说得生动无比仿佛听者亲至,反正讲到杰作充不下去路明非干着急的时候,程怀周原本端起来凑到嘴边的咖啡杯顿了一下就放下去了表情很精彩,而一旁陈雯雯的表情更加精彩。 “然后我打开水槽的盖子发现里面有个塑料口袋卡住了冲水按钮,我就把东西取了出来打开门就直接走了...在离开的时候门外有个戴口罩的男人在等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就是...” “应该就是刚才那个被我一枪轰爆脑袋的家伙了。”程怀周点头。 在路明非一气呵成把所有事情讲完后,程怀周的表情很复杂...相当的复杂,在任职卡塞尔学院编外成员的这些年里,他遇到过很多光怪陆离、错综复杂的超现实案件,但没有哪一件事情能“超现实”如现在这一件事情上。 “把手伸出来。”程怀周忽然说。 “哪只手?”路明非愣了一下。 “两只。”程怀周伸手抓住了路明非的双手放在桌上,掀开了他衬衣的袖子露出了两截光滑白净的手腕,他沉默了几秒放开了手,“所以...这真是一场巧合?一切都源于你拉屎冲不下厕所导致的意外?” “能不能换个委婉点的词。”路明非不知道程怀周在干什么,收回手后满脸清苦余光都没敢去看一旁的陈雯雯了。 能有什么比在暗恋对象身旁坦白自己拉屎冲不下厕所现场维修冲水设备更社死的事情呢?大概是没有了吧?说完一切后路明非感觉自己酝酿了高中三年的表白能量现在全随着那该死网吧的冲水系统一起冲进下水管道去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程怀周指了指斑斓的注射器看向路明非。 “真不知道啊大哥...”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相信你说这东西是捡来的吗?”程怀周问,路明非愣了一下摇头表示不清楚,他点头解释,“因为这东西出现在高中生的手中我并不奇怪,反倒是觉得合理,所以你说你是捡到的我才会觉得你在掩饰、撒谎。” “现在高中生没这么离谱吧?”路明非忍不住给高中生辩解了一下。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程怀周看了一眼路明非的反应低笑了一下更加确定这真是一场意外了,“这东西不是你想象中的白货。” “白货?” “黑话。” “哦哦...”路明非懂了,不过立刻又升起了疑问“那这东西是什么?” “这样说吧。”程怀周手指按着注射器在桌上滚了两圈,“你从冲水设备里捡到的东西,经过专门的手法稀释十倍,就成了现在你们高中生圈子里挺火的一件东西...我不知道这件东西的专业名词叫什么,但我听说很多人把他称为...‘面包’?好像是这么叫的。” ------------ 第五百二十六章:本部(2/6) 路明非和陈雯雯都怔住了,看向了斑斓的注射器,程怀周见他们的反应也知道他们明白了自己在说什么。 “所以我才说,这东西出现在你的手上很正常,在行情里这玩意儿稀释数倍后静脉注射可以当‘聪明药’使用。”程怀周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刚才才会...”路明非想起程怀周让他把手伸出来,那大概是在检查他有没有注射器留下过的针眼。 “不,那不是主要原因。”程怀周松了口气躺在了沙发上瞅着路明非,“你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个第一次知道‘面包’于是寻找途径意图购买,结果倒霉地买到了正版原货的蠢货呢?” 路明非哑住了,程怀周端着咖啡杯挠了挠头说,“但最主要让我暂时相信的原因其实还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能现场编出你昨天晚上那么诡异离奇的经历了...小兄弟,有一说一,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运气最不好的一批了。” “您说这个东西就是...聪明药?”陈雯雯看着注射器表情有些古怪。 “具体来说这玩意儿不是聪明药,稀释数倍后才勉强给普通人用不留下太大的后遗症。”程怀周摇了摇头。 “那这是什么?”路明非下意识问。 程怀周看了路明非一眼,正要开口又忽然合上了嘴,偏头思考了一下又重新开口说,“这是进化药。” “进化药...?”路明非愣了一下,心说怎么画风忽然就从刑侦犯罪风变得科幻起来了? “不少人相信这玩意儿能帮自己脱离人类物种进化成更高级的生物。”程怀周说。 “不当人了...?”路明非脸抽了抽,觉得自己跑错片场了。 “中国十几亿人总会出一些傻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程怀周喝着咖啡面色常然地说道,“总有一些人会去信这些歪门邪道,尤其是那些歪门邪道还自有一套效果的时候。” 路明非立刻就想起了已经身死的黑衣男人口罩下那狰狞的嘴脸,那尖牙利爪和黑色的鳞片已经不是“人”能形容的了,那就是所谓的脱离人类物种进化成高级生物么? 他打了个寒颤无法相信会有人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背离为人的身份成为那种怪物。 “你们高中生里还没有‘进化药’的消息,传得比较广的都是稀释版本的‘面包’,算是‘进化药’劣化版的劣化版,我不是太清楚弄出这东西的人是想干什么,但的确稀释版本的‘进化药’能读普通人起到一些正常的作用。”程怀周说,“现在不少不知真相家里又有些渠道的高中生都在想尽办法弄这玩意儿,上面管也管不过来。” “你的意思是‘面包’的真面目是这种东西?”路明非虽然没有用过所谓的聪明药,但这却不妨碍他感到震撼和恶心,尤其是看到黑衣男人那令人作呕恐惧的模样,一想到不少高中生居然花大价钱买这玩意儿来注射他就感觉很荒谬和发瘆。 “这里面涉及到一些很专业复杂的东西,你真让我讲我也讲不清,分析报告丢我脸上估计我都看不懂。”程怀周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说实在的我只是个外围人员,进化药的真正源头的来头很大,起码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处理的,我们最多就抓抓下线以及一些行差踏错的倒霉蛋罢了,之前那个家伙就是个例子。” “那为什么不...不告诉警察?”路明非有些错乱了,出了这种事情不应该上报国家吗? “警察?我就是警察啊,喏。”程怀周把警徽丢桌上,“实打实的一级警督,在警署里我这个年纪三十岁出头的警督算是很年轻的了,四十岁干到我这个位置都算年少有为的,你以为我这位置怎么来的?还不是老老实实给上面干活儿打工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虽然血统太次入驻不了本部,但在编外小组里我也算是顶尖一批次的了...” “血统?”路明非总能抓住敏感词,“本部是止卡塞尔学院么...进卡塞尔学院需要血统?那是贵族学校吗?” “你听错了,我是说我的关系太次了,毕竟人情社会嘛。”程怀周不留痕迹地扯开了话题,“真正有关系的人都被学院招到本部了,我们这档子人只知道学院是个什么地方,但具体在哪里和是什么构成的都是一概不清的,所以也少在我这儿套话了,我就是个破打工的临时工。” “有临时工下手这么狠的么...”路明非心想。 “你们知道那个死了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吗?”程怀周似乎看出了路明非的想法问道。 路明非老实摇头,程怀周摸出碎屏的手机放在桌上点开了相册翻到了其中一页滑了过去,“别随便划。” 路明非和陈雯雯探出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上面是一张蓝底的通缉令,里面挂着一个长得能让五个辅警转正的男人,用凶神恶煞这种词形容都轻了,但只看那双眉骨突出眼窝微陷的冷冽双眼,路明非就兀然认出了这家伙就是跟踪他的黑衣男人! “绑架勒索的通缉犯,钱到位了人撕票了,给人姑娘埋在了后山上,事情闹得很大但被压下来了没有外传,体制内一直都在追他,看起来是走投无路了才走了偏门...不过这种人能搞到渠道用钱换‘骨、血、角’用来交易进化药我是没想到的,原本我还想活捉他问问他的上家或者渠道到底是谁,结果事情一不小心就演变成这样了。”程怀周平静地说道,“所以今天你们等于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通,就算他拿到东西你们两个也走不了,按照他的脾性你和你的暗恋对象都得死,不过只是分个先后罢了。” 听到前面都还不怎么样,但听到“分先后”这个词时,路明非心中猛地涌起了恶寒和后怕以及浓浓的无力感,他身旁的陈雯雯头几乎埋低到桌下了,手脚都在抖想必后怕在这一刻也终于吞噬了她,他们都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 “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这种人都是独立行动的,没有组织没有系统,死了就死了,我们编外小组也最喜欢处理这种任务了,把目标报销掉打个电话叫拖尸的来,我们回家洗澡吃饭等着领功劳就是了。”程怀周把咖啡喝完了看向窗外的大雨,“这是我这个月来遇到的第四个,也是最厉害的一个...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你们之后遇见这种事情最好躲远点,什么‘面包’一类的东西想都不要去想,像是今天被我干掉的那家伙那样的狠角色多的是了,但凡遇上任何一个你们就得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之后你还要继续跟这种怪物...打架吗?”路明非咽了口唾沫。 “任务需要罢了,这种家伙留着也是祸害,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有进化药服用完后完成蜕变的,血统不是这么好控制的东西,大多服用到一半就失控成为死侍了,想顶住死侍化服用完所有进化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程怀周淡淡地说,“研究出这种东西的人也该死,听说是从日本那边引进的,组里捣毁的几个窝点都有日本人,一抓到就莫名其妙地脑死亡了,想更进一步查也查不到个什么东西出来...这件事背后水很深,有个手腕特别强大的组织在操控这一切,贩卖进化药必然不是他们的目的,所以如果不趁早解决迟早出大乱子...但这种事情都是留着本部该去操心的了,我们这些编外的人最多就只能帮忙控制负面效果就是了。” “您这么厉害了还是编外成员?正式成员该有多厉害啊...”路明非吹捧道,但也有七分是实话,程怀周双眼金黄时那足以跟怪物扳手腕的力量让人印象深刻。 “正式成员可都是入学了本部的专员们啊,在本部培训四年时间出来的一个二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我们这些人可比不了的。”程怀周呼了口气,“你不是说你有个同学在本部进修吗?虽然我没听到本部在当地有过招生计划,但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给你个建议,离你那个朋友远一点,不然什么时候被拖进不得了的事情里牺牲了,你对外公布的死讯也只是一个意外身亡。” “没这么吓人吧...” “知道什么叫编外小组吗?”程怀周指了指自己,“就是送死都没资格的家伙们,这就是我们,本部专员真正要对付的可不是今天你们遇到的那种小角色,真正恐怖的大家伙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 大家伙? 如果卡塞尔学院真如程怀周描述得这么离奇,那林年岂不是也是一个...小特务了? 路明非听着对方的描述真感觉这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是体制阴影中做着一些违法但却看起来光伟正事情的特务。 “那你家里人知道你干这些事情么...”路明非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检查自己伤口的程怀周问。 “不知道啊,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受到了优待?我老婆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居然知道了,有没有觉得自己很特殊,马上就要走上主角的道路了?”程怀周抬起头看着路明非挑了挑眉。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原本程怀周不是说不准备说那么多的吗,结果现在一大堆有的没的被透露出来了,听见这些情报的他和陈雯雯是不是得被灭口? “不用害怕。”程怀周幽幽地说道,点出了路明非的担心,“我敢告诉你们这些我是有把握的,你们两个高中生是闹不出什么风波的,这点我对本部还是有些自信的...记得之后别错过了你们的心理辅导。” “我...我想去趟厕所。”路明非腾一下站了起来。 程怀周没有阻拦,自然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路明非站起然后走开,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看向留在原地的陈雯雯问,“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陈雯雯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一脸茫然无措,程怀周看了女孩一会儿摆了摆手,“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陈雯雯双手放在膝盖上的裙摆上轻轻下陷抬头问,“卡塞尔学院...原来是做这些事情的吗?” “这些事情?你是指哪些事情?” “杀人...” “小姑娘,我们杀的可不是人啊。”程怀周说,“我们杀的都是放弃为人身份的危险生物呢。” 陈雯雯不再说话了,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某个人,坐在原地陷入了深思,程怀周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坐在位置上等待路明非归来,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和咖啡厅的大门方向。 ------------ 第五百二十七章:事发(3/6) 一头冲进厕所,路明非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响,他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地蓄在池子里,水花溅到他扶住白瓷的手面上冰凉如针,镜子里的他低着头头发湿漉漉乱糟糟的人,整个身上也是湿哒哒的显得有些像走丢了的一只呆鸭子。 隔音的卫生间中水流声在耳边作响,路明非的思绪也像是顺着水花落进了蓄水的水池中不断地泛起涟漪,气泡升腾而上又炸裂开来,每一次炸裂都在诞生不同的想法。 卡塞尔学院、怪人、程怀周、血统、药剂.以及林年。 避无可避的路明非想到了那个上一次见面还是暑假时的男孩了卡塞尔学院,不会错的,就是卡塞尔学院,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是那样的地方?程怀周的话还一直在他耳边徘徊执行部.正式专员血统.怪物 大雨里黑衣男人与程怀周对垒的那一幕简直摧毁了他的三观,然而这还不够,对方还要进一步地将地上碎裂的三观碎片继续剁碎碾压成齑粉让他喝下去。 路明非很想现在就打上那么一个电话给遥远海的那边的男孩问询他一些事实,但很可惜他没有手机大概也打不起远洋电话,真相和疑惑不断地冲刷着他,让他不知道是相信还是抗拒。 如果是相信的话.作为卡塞尔学院编外小组成员的程怀周是一个眼睛可以变成金色的怪物,那么能入学学院本部的林年岂不是就是更大的怪物了? 这么想来以前林年似乎表现得也的确够异常的了,打群架永远没输过,智商和记忆力远超常人,最后离开仕兰中学时也是神神秘秘的,直接说走就走跟他的姐姐一起放弃了居住了数年的出租屋奔赴了一个未知的新生活。 细思极恐.路明非越想程怀周的话就越觉得合理,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跟程怀周的话对上号,越是这样他就越害怕.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伸手放进水槽里的水,冰冷的触感把他带回了现实,卫生间这边的隔音很好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唯有厕所内的一个通风口风扇一直转,外面笼罩整个世界的细密雨声隐隐传入。 许久后路明非抬起了头深吸了口气,看向了镜子里,“卡塞尔学院是怎么样的地方关你屁事啊.林年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会暴起把你吃了吗?” 对啊,就是这么个道理,林年眼睛能不能像程怀周一样发光关他屁事?林年能不能一下撞断一棵大榕树(他其实一直觉得林年可以)也关他屁事?林年牛逼起来他还有好处的,谁不希望有个超人哥们儿罩着自己,就他跟林年的关系铁得比淳咖啡里打折买一送一的拿铁还要铁,说不定以后有什么好处还会带着自己一些。 不过只是可怜了小天女了,他并不觉得苏晓樯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内情,完全就是被恋爱脑控制住了才会一股脑奔着出国上大学去的,以后他大概也得从旁侧击一下告诉她一些实情,或者跟林年商量一下让他自己解决自己的妞儿什么的 越是这么想路明非就越冷静了,原本因为枪杀案、怪物、超现实信息扰乱的思维开始慢慢理清每一件事情了,感觉如果他自带属性面板的话,负面BUFF的“‘恐慌’”已经渐渐移除了现在正在被“冷静”代替。 “我害怕只是害怕世界上真的有神神鬼鬼的东西,我害怕我不知道的那些玩意儿,但我以前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这次以后注意一点照样碰不到,程怀周是什么人根本不关我的事,现在走出去等程怀周说的人来了,老老实实做个笔录什么的就直接回家.哦不,是送雯雯回家后再回家。”路明非拿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冷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低头准备把快要蓄满的水槽里的水放空,这时他又忽然看见水槽上的水漂浮着头发和不知名的渣滓,一股恶心之风硬生生刹住了他的冷静,匆匆把水槽里的水放空又重新洗了一遍手。 整理完自己后,他深吸了口气扯了张卫生纸擦手走向卫生间的大门,他做好决定了,出门之后一切照常态处理,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露怯了,谁小时候没试想过某一天世界末日自己在自己的女神面前大显神威? 虽然今天大显神威的不是他,但好歹程怀周也不是他的竞争对象什么的,听对方的话来说人老婆孩子都有了.那么他现在就该做到最好,拿出男子汉的风采安慰陈雯雯,人家还是被自己拖下水的,于情于理他都该负责到底什么的。 路明非拉开了卫生间的大门准备往外走,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背后的镜子里显示的居然不是他的背影,而是一个身着晚礼服的半大的男孩,在镜子里他静静地注视着离去的路明非,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叹息了。 一只脚踏出门外的路明非像是听见了什么,回头去看,除了洗手台前幽黄的灯光外什么也没看见,镜子里他一脸茫然头发乱糟糟的.哦,他还没整理头发呢。 在随手顺了顺一头黑色的杂毛后,路明非才关上了门离开了卫生间。 * 路明非一路走向他们座位的地方,整理好思路和语句,在走到差不多位置的时候抬手就开口准备说道,“我想清楚了,程先生,我和我的同学.” 路明非的脚步站住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卡住了,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的雕像。 血,到处都是血,座位上、地上、全都是刺鼻的鲜血以及沾血的碎玻璃。 靠窗的玻璃碎掉了,大雨从外面飘飞进来落在桌上,湿冷的空气一股又一股地吹在呆呆站在原地的路明非身上。 在他的脚前地上是两杯被打翻的淳冰乐,黑咖啡的杯子碎在了脚边被人为地践踏成了渣滓,桌上,混合着鲜血的玻璃碎片洒满了桌子和地下,昭示着在路明非离开的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怎样恐怖的事情。 人呢?人呢? 路明非僵硬地张望四周,整个淳咖啡静得像死了一样,看不见任何人影,前台的服务员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灯牌不断地闪烁着,贯穿整个空间的圣诞树静静地亮着光,上面的礼物卡片被破掉的玻璃外吹进的冷风吹得轻轻摇曳。 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在卫生间里什么都没听见?如果听见的话第一时间就可以出来了或许也不是。 路明非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顿住了,因为在桌上留着一个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把大口径的麦林手枪,就静静地放在那里哦,不止是手枪还有一只麻花般的手臂,是的,整根手臂,甚至上面还套着衬衣的袖口,尽头露出的烂肉和白花花的骨茬刺眼无比。 看清那根毫不陌生的手臂的瞬间路明非下意识猛吸了口气,胸腔鼓起,巨量的血腥味又让他呕吐欲望急速上涨,他向后退然后止住脚步弯腰呕吐, 最后吐干净胃里的所有东西后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德像纸。 这时候他该尖叫,他该逃跑,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出来因为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爆炸了。 陈雯雯呢?陈雯雯人呢?为什么不见了?程怀周呢?程怀周人呢?他那么厉害都能打赢那个怪物,为什么他也消失不见了还留下了一根手臂? 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两人究竟遇上什么了? 越是呼吸急促,血腥味就越是刺鼻,呕吐欲望就像海潮一样不断冲到喉咙又退去,路明非 深处手有些颤抖地摸到那把麦林手枪上,在试图把枪抽出来的时候,握住枪的那只手依旧有力地死死地卡住了枪柄,这让路明非更加发瘆恐惧了。 虽然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这里时店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强如宰杀了怪物的程怀周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居然连腰间的枪都来不及拔出,手臂就硬生生被扯断了,地上、桌上的鲜血也全是那个男人身体里的。 ps:3/6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八章:逃亡(4/6) 缓了很长一段时间,路明非才从惊恐中脱离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该做什么,自己一定要做什么,如果他现在就这么失魂落魄地逃回家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硬顶住了恶心把麦林手枪从那只断手中抽了出来,这废了他很大的劲儿,这也能侧面显示出程怀周在遭遇袭击的一瞬间的应激状态,根本毫不犹豫就要拔枪动杀心,一点迟疑的意思都没有,但很可惜是对方比他更快。 “从外面进来的。”路明非看了一眼破碎的窗口,他颤抖地抓住枪口试着分析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袭击毫无疑问是从外面发起的,这一点不需要太厉害的侦探思维就能发现,因为玻璃是碎在内部的而并非外部。在窗口外的道路上只有零星一点玻璃碎片,大部分的碎片都在咖啡厅内部,这就代表着袭击是一瞬间从外面开始进行,有人直接敲爆了窗户破窗而入! 如果是程怀周的话当时会怎么做? 程怀周是警察,接受过专业训练,发生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会抱头躲避,而程怀周则是想的反击以及制住袭击的发动者,在不明情况之下他直接选择了自己的最强武器,也就是腰间插着的那把大口径左轮...然后他的手臂就断了。 路明非小心地观察这只手臂的断口,尽管恶心他也强迫着自己去看,眼睛瞪得圆铃一样...这个断口他很熟悉,就像是竹子硬生生被巨力旋转扭断了一样,整个肌肉都是翻扭着的,骨骼更是碎得稀烂...可以想象一瞬间本来身上就有伤的程怀周立刻就失去作战能力了。 “没有尸体...他们应该还活着?”路明非颤颤巍巍地爬上桌子,小心避开上面的断手,走到了破碎的窗口边上往外探头。 外面的街道上大雨瞬间就淋湿了他的头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左右扭头看向街道上,但却什么都没找到...这让他有些傻眼以及庆幸...很胆怯卑劣的庆幸,就连他都忍不住骂自己了,但又那么无能为力手脚发软。 幸亏...幸亏卫生间是隔音的,袭击发生的时候他没有贸然地出去,不然在他出去的时候被对方发现了,就连程怀周都被瞬间制服的敌人他路明非何德何能可以抵抗或者逃跑?大概率第一时间就得成为俘虏...亦或者直接被杀死。 可现在他该怎么办? 路明非大脑有些空白,他不是侦探,无法从很多线索里推断出太多有效信息,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雨,就算是福尔摩斯来也没法找到留下的脚印或者车辙吧? 逃...逃回家? 这好像是放在路明非面前的唯一一个选择了。 回家,然后找电话报警,程怀周是警察,一个警察遭到袭击一定会引起警方的重视的,连带着陈雯雯也会被全力搜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可到时候警察询问自己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该怎么做呢?老老实实地将今天遇见的事情告诉警方,还是选择隐瞒?他知道这件事大抵都是因为那“进化药”的注射器引起的,因为在桌上他找不到那个注射器了...可如果说出“进化药”的事情,警方会相信他吗? 不...等等! 路明非脑子忽然过电一样想起了一件事。 非常事情,非常处理...很显然现在他遇到的这件事已经超出常规了,而程怀周之前好像说过,这类超出常规的事情是会有“专员”来处理的。 卡塞尔学院的专员...那个在程怀周描述中神秘而强大的执行部?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只能在这个思路前原地打转不知门路,但路明非不同...他可能是有门路的。 他之前跟程怀周说有个朋友在卡塞尔学院里进修可不是假话...林年,林年是卡塞尔学院的人,程怀周这么厉害也是那所学院的人,出了这种事情那群人必然会相信他! 回家,找笔记本上网,然后找到林年告诉他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他联系人来帮自己救回程怀周和陈雯雯! ——就在路明非脑袋里涌起这个决定时,在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果然还有一个。” 这时窗外正好路过了一辆亮着车灯的公交车,灯光照在破碎窗口前路明非的身上,在咖啡的天花板上投影出了两个影子。 * 可能是《星际争霸》这款游戏太过于锻炼微操和反应能力了,所以路明非的反应一直都很快,加拿大的两位心理学家和一位统计学家合作,分析了3305名16岁到44岁《星际争霸》玩家的表现,发现与年龄相关的反应速度下降是从24岁开始,而正常人的反应最快的巅峰时期则无疑是16岁到18岁这个阶段。 毫无疑问,路明非今年正好18岁,而他的反应也刚好在黄金时期。 不知道他脑袋是怎么想的,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一样,告诉他该做什么,也可能是他曾经有一段时间痴迷于真人Cs,蹭着班上有钱人赵孟华的光参加了很多次联赛摸过仿真枪...所以在生死攸关的危机来临的一瞬间,他做出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震耳欲聋的枪响震碎了珠连成串的雨幕,涟漪在血泊中荡开,硝烟和子弹齐飞,路明非在回身的瞬间抽动了手中捡来的麦林手枪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毫无疑问地打空了,单手掌控这种左轮枪唯一的结果就是手腕一阵剧痛的同时枪口往天上飞,子弹飞跃而去击中了店里的价目表牌子,火花和碎片齐飞,但这给路明非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死亡并没有如约落在他的头上。 他根本没来得及去看自己的敌人在哪里,开完枪就冲出了窗口连爬带滚地翻进了大雨之中,并且边回头边对着咖啡店里开枪,枪声就算在大雨的街道上也振聋发聩地要命,但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自保的天性让他不择手段地想要吸引别人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只要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是安全的! 手腕承受到极限之后,路边街上的路明非忍痛丢掉手里的左轮,四周全是大雨模糊视线,店内并没有人影追出来,他见状也玩命地开始转身沿着街路奔跑...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但离开那家咖啡厅总是没错的! 他低着头一路狂奔,肾上腺素那玩意儿不要钱似的分泌,他觉得大雨和风声一时间都被迈步冲刺的他丢在了背后,如果这个时候的他去跑5000米比赛大概能惊爆所有人的眼眶吧?但前提是那时候也像现在一样有要人命的危机抵在他的背后威胁着他。 他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凶手居然会留在咖啡厅里...不,凶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在袭击掳走陈雯雯和程怀周后留下了人善后,难怪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连服务员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那些人都被当做目击者被处理掉了! 冷汗大股大股地在背后渗出又被雨水冲刷掉,路明非一边跑一边回头,奔跑期间甚至还左脚拌右脚狠狠摔了一跤,爬起来后又是不要命地跑。 他下意识地在往家的方向逃,这种时候人在无法思考大脑空白的情况下只会按照本能向着安全的地方躲避,在路明非的意识里家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咖啡厅里路明非的家很远,如果按照奔跑大概需要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到,而路明非的体能并不能支撑他完成这次长途奔袭,所以他在第十分钟时就因为肌肉酸痛速度开始慢下来了,他偶尔回头时也根本看不见背后有什么人在追他。 自己胆大包天忽然开枪吓到了对方,让对方直接放弃了? 路明非心里自然地生起了这种想法,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脚步也没有完全停下来,一边喘息一边时不时地看向背后大雨的街景。 他没法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危机感无时无刻都悬挂在他的身上,就连刚才他回头开枪的瞬间甚至没有看到在自己背后说话的那个人...但他不觉得自己幻听了,他敢保证之前那一瞬间有人几乎是贴在他背后说出的那一句话! 无法肯定自己是否被跟踪,路明非在到家之前只能开始迂回前进,不断地折返路线各种绕行,直到最后确定自己身后没人时他还是不安心,走到人流开始多起来的地方,大雨人稀的街道上,偶尔打伞路过的路人和屋檐下避雨人都以奇怪的视线看着这个惊恐的男孩。 ------------ 第五百二十九章:误入 (5/6) 路明非在终于跑累了之后,终于开始停下来休息了,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从仕兰中学一口气跑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型商业圈。 不过就算是休息他也只敢在有人的地方休息,站在落雨的街道边上的一家服装店旁,亮着灯的橱柜旁玻璃门后偶尔路过的人影让他渐渐安心了不少。 他回首看向雨落纷纷的街口还能看见不少行人往来...他好像已经安全了? 站在橱窗边上,路明非伸手扶住玻璃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街道脸颊狠狠地抽了抽,现在也只有时不时驶过的汽车,偶尔路过两个打伞的行人互相交谈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才让他感觉自己不是生活在一部恐怖片里,而是确确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附近路广人稀,大雨里不远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他已经跑到了起码街上虽然少但能看到人的地方了,到了这种地方就算再穷凶极恶的家伙也不会追杀过来了,这场雨是祸事也是幸事,起码他跑路的痕迹都会被冲刷掉...不过现代城市里面都是水泥路了他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安全了...好像的确安全了。 在服装店旁的路边上停着的一辆黑色的奔驰,路明非借着防窥玻璃上的倒影,他看见自己落汤鸡一样的身影显得狼狈无比,狂奔导致的气血翻涌让他整个人一眼看起来就不怎么对劲,硬要去形容的话就像是一只狗走进了人类的世界里。 没有人再在追他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追他。 路明非在驻留数分钟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疯跑的过程中当真是拿出了田径长跑队的气势出来了,如果每次都能像今天这样,以后大学混不下去了还能去考虑为国争光什么的。 他站了很久恢复了一些体力才走到了奔驰车的旁,盯着防窥玻璃里倒影的自己,那张脸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板和麻木,看起来不是刚挂科就是新挂科,整个人衰到了极致...任谁也不会猜到他在半个小时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吧?他也想开口告诉别人...可他又该跟谁说呢? 太多的事情冗杂在他的脑海中,又被大雨那么一浇就糊成了一片,他感觉自己嘴角边下意识在念什么东西,注意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念陈雯雯的名字...人已经没了,他甚至不知道陈雯雯是死是活,程怀周留下了一根手臂,失血那么多他不会已经死了吧?还是说袭击者是直接灭口再带走尸体以免被警察抓到的?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的路明非显得六神无主,他在奔驰车一旁站了一会儿,忽然就转身失魂落魄地跑向了不远处的巷子。 穿过这条巷子再走几步就能到地铁站了,他现在只想回家,然后中能帮助自己的人...对,林年,林年一定能帮自己,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能帮自己! 在光线灰暗雨落相对小一些的巷子中,路明非一边向前慢步快跑一边深呼吸着提防每一个转角...虽然知道没人跟着他了,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会去害怕,怕下一刻一个转弯面前就会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在找他的人他甚至都不敢说对方是“人”,如果是黑衣男人的同伴一样的是那种怪物的话,怪物总会有怪物的办法找到他吧? 他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不断地设想各种糟糕的结果,但又不断地在安慰自己否决这些恐怖的设想...白天的恐慌又再度回来了,并且进一步地进行了升级。他的确莫名其妙有了个特殊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有个卵蛋用?看见别人的数据让自己死得更清楚一些吗? 他一步踏进了一个水洼,高低失衡差些让他摔倒,还好一个踉跄把平衡救回来了,低下头弯腰的瞬间,他看见了地上积水中的倒影里映着小巷两侧灰暗高耸的墙壁以及中间那一线灰白色的天空,以及...背后那择人而噬的暗金色瞳眸! 有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背后,对他扬起了手。 路明非猛地往前扑了一下,恶风从他后脑勺挥过撕裂了空气足以见得这一下的力道有多沉重,如果打中了他他就算不死也得落得个重度脑震荡! 在扑倒在地上的水泊中后,他毫不犹豫就往前爬,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扭头惊恐地看向这个袭击者。 在小巷的雨落中是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雨衣下是一双暗金色亮着微光的瞳眸,其他的脸部全部笼罩在黑暗里令人看不大清,而他的手上则是抓着一把只是看着都觉得眼睛刺痛的三棱刺。 刚才他就是想用这玩意儿刺进路明非的后脑勺,这东西要是刺中可就不止是脑震荡的事情了。 “你...你别过来!”路明非边后退边大声喊道,跑脱力后的他实在显得有些色厉内荏,这一声吼叫不像是在厉声警告,而是更显得有些像软弱女子在暴徒前的欲拒还迎。 “你之前躲在了厕所。”雨衣下的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嘶哑,“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你...”路明非想要转头跑,但又有些无力,他已经跑了几公里远了,这么远的距离都没甩掉这个鬼魂一样的家伙,现在再跑又有什么用呢,他忍不住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瞳眸下的表情满是漠然,路明非就算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冷淡。 “你就算让我死也要死得明白吧?”路明非还想拖一点时间。 男人沉默地提着三棱刺走向了路明非,这让路明非有些绝望了,这家伙不像是程怀周一样那么好说话,问什么就答什么,甚至聊嗨了还会自己给路明非和陈雯雯科普似的炫耀起来充满了中年男人的臭牛逼和自我满足...但现在他面前这个男人话却很少,路明非想借着聊天拖延对方都不给机会,当真是一直尾随着他,只在他犯错走进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小巷时现身完成最后的清扫,冷厉得就像职业杀手一样。 路明非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跟着他的,但他却知道自己错不在想抄近路走进这条小巷,但他的确百般确认没有人跟着他了,对方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难道自己身上留了什么标记可以让对方tp吗? 他绝望地看向了这个男人,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人的肩膀上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红色如瀑的数据,一一定格: 攻击:370 防御:320 敏捷:310 特殊能力:言灵·影缝 全三围破三百,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就算对方不偷袭正面碾压过来路明非也毫无胜算,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无声跟过来的,路明非只能认为是那个特殊能力的原因。 言灵是什么?影缝又是什么?他很想问清楚,但很显然对方是话少的一类型不会跟自己再屁话半句了。 路明非后退,男人跟进,双方的距离飞速缩短,无论路明非怎么加快后退的速度他都没法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男人的步调越来越快,手中三棱刺蛇牙一样藏在腰间,狮子搏兔以全力搏之完全没有给路明非翻盘的机会,在两者距离不到半米的时候抬手就刺向了路明非的喉咙! 第一击撕碎声带,以免受害者嘶声惨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三棱刺即将命中之时,路明非脚下忽然踩滑一个摔倒屁股墩砸在了水洼中怪叫一声,男人的三棱刺也正好刺空了,他毫不迟疑地一脚踩在了地上路明非的胸膛上,完全没有因为失手感到懊恼或者意外,继续执着地发动了进攻! 被死死踩在地上胸闷气短的路明非只能眼睁睁看着三棱刺落下来,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正要往外面喊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路明非?” 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 清丽好听的声音是从雨衣男人的身后响起的。 有第三人出现在了小巷中,大雨隐藏了她的脚步声,就连雨衣男人都没察觉到她的接近,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立刻离开了路明非的身上,往前一个扑进然后转身做出了防守的姿态,黑影下的暗金色瞳眸里放射出危险的目光。 但很显然男人想错了,不是有敌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的小巷转角口举着一把白伞怔怔地看着他们这边。 “苏...晓樯?”躺在地上神魂离天的路明非扬起身子呆呆地看向不远处神乎其技一般出现的女孩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救援也来得太及时了吧?他救命还没喊出嗓子眼呢。 不。 路明非陡然脸色紧绷了起来,看向苏晓樯空荡荡的身后,反应过来了这女孩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一个人钻进这个小巷的! “跑啊...!”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竭尽全力地用喊地喊出了这一句话,这么一来他几乎就放弃了这为唯一奇迹般救援的机会...怂人在最危机的时刻还是能有勇气做出正确抉择的,而不是一味地抓住稻草拖人下水。 苏晓樯的忽然出现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这个小巷里的尸体多出一具,这女孩拿什么救自己,那跳舞跳出来的70点敏捷吗? 苏晓樯看向了地上路明非身后不远处的雨衣男人,对方在苏晓樯出现的一刻就把三棱刺藏在了身后,就像毒蛇一样在做出致命一击前绝不露出毒牙,他注视着、观察着这个女孩,在确定对方真的只是误入的普通人后才会做出下一步决定。 ------------ 第五百三十章:重水 (6/6) “别管我了,跑啊,去报警...不,去请林年!”路明非感觉自己是昏了头了,把找林年都叫成了请林年,脑袋过不去西天去请林来佛祖这个梗了... 苏晓樯打着白伞向前走了两步,远处的男人也没动只是盯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巷中间地上路明非的身边,然后弯下了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拖了起来。 此刻就连路明非都有些懵逼这个女孩的镇定...这女孩是吃豹子胆长大的吗?这种情况都不带怕的? “苏...苏晓樯?”路明非下意识又叫了一遍女孩的名字,发现对方也有反应地低头看向自己,才清楚这的确是他认识的小天女不是别人。 不...现在是什么情况?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依旧漂亮的脸蛋,发现这个女孩冷静得可怕,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面对这种危险的境遇手都没有丝毫颤抖,比他路某人不知道稳到哪里去了!路明非再立马联想到了苏晓樯那个名叫“庇护”的特殊技能以及她跟林年特殊的关系,莫不然苏晓樯她其实... “等一下,拿着。”苏晓樯在路明非还准备说什么之前打断了他,把伞递给了对方。 路明非没敢说话,老老实实地接过了伞,看着身旁的漂亮女孩轻轻弯腰,伸手脱掉了脚上穿着的黑色矮高跟,赤着白净脚丫踩在湿漉漉的地上,单手拎着两只高跟鞋平视着远处的男人说,“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雨衣男人沉默了一下,视线也放在了苏晓樯的高跟鞋上没有搭腔,但暗金色瞳眸里的微动也昭示着对方此刻也针对这个出现的神秘女孩在进行疯狂的大脑活动。 也不等雨衣男人反应过来,苏晓樯就把高跟鞋丢向了男人,而男人如临大敌一般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等那高跟鞋落在了他的面前,同时还伸手挡住了脸颊避免这玩意儿是隐藏的爆炸物什么的...但接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高跟鞋落在了水泊了翻倒捡起了几朵水花落在了雨衣男人的身上。 路明非傻眼了,场面僵硬了数十秒小巷里只能听见下雨的声音,直到最后他才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你这是什么路数啊?这就是你的特殊技能?” “什么特殊技能...gianmarzi你不认识这个牌子?”苏晓樯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 “gian...gian什么来着?那是什么东西?”路明非还是懵逼的。 “奇安马可·罗伦兹啊,意大利的仙履级高跟鞋品牌,三千多美元一双呢。”苏晓樯在路明非的傻眼中解释道,说罢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看了远处男人一眼小声问,“这不是求财的吗?总不会是求色的吧...(说到这里苏晓樯打量了一下路明非又摇了摇头)还是说他不识货,才愣住了没捡?” 路明非在听完苏晓樯的话后差些脑淤血上来了,明白了这个女孩明显是误会了什么严重的东西,他在抬头跟对面那个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对视一眼后,好像两人互相都传递了无语和想要吐血的情绪——并且他们分别在同一时刻都做出了行动。 “什么劫财劫色,这家伙是要命的啊,跑啊!”路明非扯住苏晓樯的手腕就往回疯了似的跑去。 这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了!不管怎么样,苏晓樯的忽然出现和并不怎么美丽的误会都给他创造了逃生的机会!而一条好狗也绝对不会放过通往外界草坪、阳光以及大树根下撒尿土地的任何一个机会的! 男人也在同一时间冲刺而出速度快得像是箭一样,路明非和苏晓樯刚好在巷子的拐角转个弯就没了身影,因为高跟鞋的恐吓退到巷尾的男人立刻狂奔而去,三倍于常人的敏捷让他快到如烟一样,几乎瞬间就冲到了拐角处! 他转过弯一眼就看见路明非和苏晓樯跑到离出口一半的位置...然而这两人居然没急着冲出巷道跑到外面的街上去,而是跑到一半后站在了原地。 男人藏着三棱刺目光如刀,危险的气息弥漫四周,他已经做好准备在追上两人的同时瞬间了解他们的性命了,可就在近一步跟进的时候他突然放慢了脚步直到最后离两人数米远的时候再度停下了。 路明非和苏晓樯站在最后一截巷道的中间,身后是追来的雨衣男人,面前不远处就是外面的街道,但他们却跟背后的男人一样刹住了脚步,没有奔向逃出生天的出口。 因为在巷道的出口处不知何时被人堵住了,而站在出口处的人也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整张脸藏在了阴影之中,帽檐上无数水滴缓缓淌下,只让人看得清祂那白净圆尖的下颚。 前后包夹。 路明非站在苏晓樯身边冷汗止不住地流,苏晓樯或许现在还好,但能看到更多事物的他却感觉到绝望这种东西正在一寸一寸地淹没他。 “攻击:700 防御:530 敏捷:800 特殊能力:言灵·重水” “我靠...”路明非看着这惊世骇俗的数据有些无力地低声说。 要不要这样啊...每次要看到希望的时候又蹦出更大的绝望,700的攻击力这是闹哪样啊?数值怪物?这新出现的堵路的家伙快当得上7个杨露禅了吧?而敏捷甚至还比攻击多高出100,这是跑车马达转世还是什么的? “坏了,你确定他们不求财吗?”苏晓樯看向路明非。 “嗯...” “那不求财一定就是求色咯?”这女孩终于开始露出了一些紧张的情绪出来了。 看着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苏晓樯,路明非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也只能点头了,现在他真是无能为力了,如果真是求财的他今天丢点面子脱光衣服光屁股回去就行了,如果是求色的他路某人牺牲一下保全小天女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可惜这群人是要命来着的啊,陈雯雯和程怀周就是例子! “有没有刀子?”苏晓樯问。 “没有...你要那东西干嘛,最后拼命吗?”路明非只觉得苏晓樯幸运看不到这两人的数值,如果看到了大概就不会像他一样绝望了。 “不,如果是求色的话,她脱我衣服我就先走一步了。”苏晓樯轻声说,在她的对面巷口处堵住的雨衣人已经开始慢步走过来了。 “......”听见这句话路明非心头某个地方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咬了咬牙齿,心里有些凄悲怆和缓缓涌起的发狠...他盯向走过来的雨衣人心想如果对方真要动手他今天怎么说用命都要让苏晓樯离开,总不能真让他成为了害人精,遇见谁就拖谁下水弄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等到雨衣人走到他面前时,路明非突然凄厉地大吼了一声扑了过去,但还没抱住对方的大腿,脚下就被轻轻一扫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对方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向了苏晓樯,直到站在了女孩的面前。 高出女孩半个头的雨衣人低头俯视着苏晓樯,然后轻轻地揭开了自己的帽子,苏晓樯看着面前的人原本的紧张忽然消失了,反倒是有些愣神...因为对方模样的愣神。 地上的路明非扭头也看见了雨衣人兜帽下的脸,然后也愣住了...那居然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在兜帽取下后如瀑般顺着垂在背后,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小巷中无时无刻淋落下的雨水完全没有沾湿她的黑发分毫。 “你...”苏晓樯才开口想说什么,对方就打断了她。 “伊丽莎白小姐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发生。”女人低头看着苏晓樯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洌带着一股冷意...这种冷淡并非是特有针对的冷淡,而是对小巷中所有事物的默然,公事公办的冷漠。 “你是谁?伊丽莎白小姐...那是谁?”苏晓樯意识到了来者好像不是想象中那么的不善。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出现了,你就不会有事了...你不应该涉入这件事的,这件事会以其他的方式结束,而并非是我的介入。”女人看着苏晓樯淡淡地说,“无论是洛朗家族,还是洛朗家族合作的林年都不会愿意看见你在这种小事情中受到损失...你是双方的重要财产,希望你能自重,不要牵扯上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苏晓樯这次当真只是莫名其妙看见路明非走进巷子发现对方好像在挨打时站了出来,谁也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苏晓樯自己、路明非、雨衣男人以及一直在暗中观望的女人本身。 从路明非捡到那斑斓注射器开始,事情已经沿着不可控的边缘发展了,这下潜伏在暗中的人们也一个二个地开始被迫现身了,程怀周算是被钓出的小鱼,而女人则是水池中潜伏较深的真正大家伙...而大家伙现身往往一个翻身都是会惊起惊涛骇浪的。 远处的雨衣男人在这个女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没有动了,而是如临大敌一般微微蹲下了,暗金色的瞳孔锁成了针眼,雨衣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蠕动——那是蓄势待发的肌肉,他整个人似乎察觉到了迫到眼前的危险一般蛇一样蜷缩了起来,只为了一会儿后爆发的撕咬。 似有所感的女人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男人,她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而是沉默了片刻后选择了交涉谈判,“现在你转身离开,我可以当没有见过你。” 男人的回答是沉默,雨一样的沉默,站在原地像是墓碑,暗金色瞳孔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这个全身裹着雨衣的女人背后地上的路明非。 “他我也一起保了,不然她事后闹起来雇主那边我很难交代,我在网站里一项都是以高好评率出名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女人指了指路明非又指了指苏晓樯冷淡地说。 网站?什么网站?路明非有些听不懂。 可男人听懂了瞬间明白了女人的身份,眼里的危险和忌惮又多了两分,他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思索和抉择,当他视线重新挪移到了女人身上时一切都有了定数。 “好。”裹着雨衣的女人看了男人数秒,然后点头淡淡地说,“那么你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整个小巷寂静了下来。 并非是错觉,而是真的陷入了一片死寂,那喧嚣纷扰的大雨声在这一瞬间停滞住了。 小巷中路明非看向了四周缓缓打了个寒噤,千万滴雨水漂浮在了空气中,像是失去了重力的束缚凝滞住了,每一粒不规则雨滴都倒影着同一个事物——女人那金如辉日的双眸。 言灵·重水。 一言不合,战事一触即发。 ------------ 第五百三十一章:雇主 天水倒灌,无疑形容的就是现在路明非面前这个场景,每一粒雨水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从凝滞开始跟着女人手臂挥斥的方向运动,这幅场景算得上是路明非人生中最为光怪陆离的情景第二...无法超越的第一则是暑假的时候看见林年在请全班吃饭那一回。 小巷中水流宛如有生命一样开始汇聚成龙蛇一般的形态盘踞、游荡,这些水珠原本是最普通的雨水,在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操纵着不断地汇聚之后,无数水滴开始合二为一但这却怪异地没有增加它们的体积,成百上千的水滴聚隆成一滴后体积不变唯独发生变化的是它的颜色,从原本的清澈透明一直加深到了漆黑的墨色。 黑色的水流无处不在,蛇一样蜿蜒爬行在地面、悬浮在空中、周转在女人的身边,她偏头看向远处的男人抬了抬右手的小指。 男人动了,在周遭异状出现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那从上到下席卷而来的危险感,那是生物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做出了行动,他脸色剧变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居然直接沉入了地底!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在下一刻一道颜色漆黑的水流就从天而降轰然压在了他之前站立的地方,整个小巷的地面顷刻间崩碎掉了,地面的裂痕从起点一直延伸到尽头,足以见得这一击的沉重,要是人被压中了大概连骨头都得碎成渣挤进肉泥里。 声浪、水流、碎石崩溃的飞溅,路明非和苏晓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目瞪口呆了,这场景简直堪比一个炸弹直接在小巷中爆炸了,只不过飞散的不是弹片而是细密的黑色水滴,散射在墙壁地面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孔洞! 这是什么怪物? 路明非不知道该震惊于那古怪的黑色水流,还是该震惊男人诡异的消失方式了,他擦了擦眼睛却连男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了,对方真就像是入水一样沉入了地底...难怪对方跟了他这么久他都没发现,和着这家伙压根就是在地下跟踪他的! “有意思的言灵。”女人没动,看了一眼男人消失的地方,低声念了一句。 在她的身后苏晓樯被这超自然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了,她这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好吧,这场面她真没见过,毕竟有些东西家里有矿也是解决不了的,这超自然的现象让她紧张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路明非比起苏晓樯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之前目睹了程怀周和黑衣男人的对决,现在的震惊量也一点也不必苏晓樯小甚至还更甚,毕竟上一次那两人是肉搏啊,最大场面就是撞断了一根大榕树,最后程怀周还是抽冷子拔枪解决的战斗,哪儿比得上现在这幅场面? 看着空中那些黑色的水滴,路明非第一直感就是这东西应该不会很轻,事实证明这些东西的确不轻并且重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毕竟那是那么多水流汇聚在一起的产物,这也能理解...个屁啊! 路明非感觉吃掉的三观齑粉被拉出来又强迫他吃了一遍...这种形容好像怪恶心的,但现在他的感受就是如此,原本就以为程怀周和黑衣男人的对决算得上是好莱坞大片了,但现在看来真正的硬货现在才开始上演啊! “喂,那边那个小子。”女人忽然开口了,“往前走一步。” 才爬起来的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求生的本能让他照做了,往前走了那么一步,下一刻,他的身后一股恶风落下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和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抛飞了起来撞到了墙壁摔了下来,头晕目眩的他看向自己之前站的地方,那儿现在已经只留下一个深坑了,不断有黑色的水流从深坑中慢慢回流而出开始重新汇聚起来。 “这是闹哪样?”摔了个七荤八素的路明非有苦说不出,面对超能力女侠的威严他有什么话也只能吞进肚子里去。 路明非才从墙边搀扶着爬起来,就又发现那女侠转头直直盯住自己了,那双黄金瞳让他心里一咯噔,果然对方又开口了,“低头。” 路明非瞬间低头,因为之前的事情证明如果他不照做后果必然就是被那黑色的水流给压成肉泥。 果然,在他头顶上一团黑水直接就呼啸而去了,如果路明非不低头那就是照脸砸过来,按照之前的表现力来看要是砸实在了路明非上半截身子估计都得嵌进墙壁你拿铲子都铲不出个完整的尸体来。 墙壁轰然爆碎,路明非又被灰尘和碎石压迫得往前跌跌撞撞摔去,这次他运气不太好有块石头直接擦过了他的额角破开了个口子,雨水一浇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开口说,“女侠饶命啊...” “饶命个屁啊,她是在救你啊!后面!又来了!”一直站在女人身后的苏晓樯却是看得最清楚的,着急地指着路明非的身后大声喊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回头过去,随后差点吓得亡魂皆冒,在他身后的地面中披着雨衣瞳孔暗金的男人正缓缓钻出,手中三棱刺正准备直刺他的后心! 这次不用路明非开口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了,直接一个卧倒,黑色的水流如瀑一般从他后脑勺上冲过倒灌在了他的背后,而男人在看见黑水到来的时候也立刻潜入了地面,让地面为他受了这一击数十吨重的砸击,整个小巷中都充满了炮弹爆炸一般的轰响! 水流四溅,不少黑色的水珠劲射在墙壁上居然像是子弹一样留下密密麻麻的坑口,这种恐怖的杀伤力就算破片手雷都比不了,路明非滚筒洗衣机一样在地上翻倒,这一次正好跪趴在了女人的脚下,对方低头看了他一眼说,“走远点,靠这么近他就不敢出手了。” “别啊...”路明非正想求饶就被无情地一脚踹开了,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躺坐在积水中路明非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男人眼里真就只有他,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随时随地都可能钻出来给他那么一下,而他现在的性命也只能交付在这个神秘而恐怖的女人手中。 “最后一次警告,如果要走可以趁现在,但下一次出手你就一定死定了。”女人开口了,语气很平淡,像是陈述着一件事实,她像是看出了什么,眼中原本的有趣立刻变成了乏味。 路明非真希望女人能说到做到,这样他就能少受折磨了,而且如果男人不死他今天回去大概率是睡不着觉了,对方能藏在地下鬼知道女人和苏晓樯离开后会不会尾随自己,女人应该是因为苏晓樯涉入事情中才现身的,他总不能涎着脸跟着苏晓樯回家吧? 小巷中安静了数秒,忽然女人冷笑出了声。 同时苏晓樯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身嘶声低吼,苏晓樯被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竟然发现那个如幽灵一般的男人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抬起双手似乎是要挟持她的样子。 但很可惜的是一道黑色的水流不知何时死死地缠上了对方的脖颈,女人慢慢转身看向了极力想要下沉但却被黑色水流吊住脖子上吊似的挂在原地的男人幽幽地说,“序列号37的言灵影缝?我在秘党们统算出的言灵周期表里好像见到过,只能躲在别人影子里销声匿迹的家伙死得也默默无闻一些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影缝?”路明非狠狠吃了一惊,脸色充满了怪异。 他吃惊在于女人居然直接念出了对方的“特殊能力”,影缝...难怪这个男人的特殊能力要叫影缝,他居然可以躲到别人的影子里!也怪不得路明非狂奔那么久对方出现的一刻直接贴近在了他的身后,这种力量简直就是为了暗杀而生的...只是很倒霉地遇上了这个女人。 这些黑色的水流密布这个小巷完全像是女人的眼睛一样,无论男人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哪里都可以第一时间被察觉到,从而发起进攻。 前两次执着于直接杀死路明非被识破男人其实就已经输了,第三次出手完全就是找死的行为,如今在小巷中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影子,他下一次出现必然就在三个地方其中之一,情报完全被女人推算了个干干净净的情况下再次贸然出手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了。 战斗经验和力量的强弱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路明非看着不到两分钟就已经千疮百孔像是被炮弹轰炸过的小巷吞了口口水。 “没什么战斗经验,只能对普通人和血统低劣的混血种逞逞威风了。”女人看着被黑色水流吊起的男人淡淡地说道,“像你们这种劣质的新生混血种大概就使用言灵对身体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吧?稍微有点脑袋的人只用枪都能干掉你们。” 男人伸手试图抓住脖子上的黑色水流,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挣扎了起来发出了嘶吼声似乎想说些什么。路明非一个激灵想开口让女人询问对方陈雯雯和程怀周是死是活,活着的话又被绑到哪里去了。 可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女人并不是多话的人,在路明非话还没出口的时候就随意地挥了挥手,路明非和苏晓樯的耳边立刻响起了一声刺耳的骨裂声,随后一具冰冷的尸体落倒在了积水中不再有任何声息了。 又死人了。 路明非呆住了,看着地上男人的尸体噤若寒蝉,苏晓樯则是一脸复杂地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女人,她到现在其实都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鬼神一样的战斗为何而起。 “尸体不用处理,会有人来解决的。”女人看都不带看地上尸体一眼的,留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就迈步居然要直接离开了。 黑色的水流开始解体,弥漫在小巷中的力量开始消散了,巨量的雨水从天而降重新洒在了路明非的身上,这一刻他才再度意识到现在他还处在一场大雨之中。 “等...等等!”路明非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冲着女人走去,但还没迈出两步就停住了,因为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他。 “滚。”女人说。 “好的。”路明非立刻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他很想拜托对方帮助自己救陈雯雯和程怀周,但那双黄金瞳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只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大概那就是所谓的杀意?这是他第一次最直观感受到什么叫杀意了,并非是玄而又玄的东西,而是一种眼神一种气势,对方拿着枪指着你说要干掉你,那他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信任感,这就叫杀意。 女人冰冷的杀意直接将路明非劝退了,她真的就只是来杀人的,有人要对苏晓樯不利,她出现然后谈判解决问题,谈判解决不了解就动手把问题本身给解决了,做完一切后抽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等一下!”这次叫出声的不再是路明非,而是苏晓樯,在听见苏晓樯的声音后女人还是站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她扭头看向那个女孩淡淡地说道,“苏小姐,我只负责你的安全,不负责其他事情,如果有问题我建议你咨询我的雇主,你得到的解答会更加的全面和详细,有些事情不该由我来说明,这会让我惹上一些雇佣外的麻烦。” “你的雇主?”苏晓樯怔了一下问。 “洛朗家族的掌权人,伊丽莎白小姐,我的雇主。” “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林年先生呢?”女人问道。 这下苏晓樯呆住了,之前她好像听见过女人提到了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听错了,但现在对方再度提起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 “去找他吧,他会替你解答一切的。”女人说着又看了一眼苏晓樯身边的路明非,“...包括他惹上的那些麻烦。” 说罢后,她就真的离开了,重新戴上了雨衣的兜帽,什么也不解释,什么也不说明,完美的杀手角色,处理完事情后立刻离开,当着苏晓樯和路明非的面走出了巷口,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 第五百三十二章:塔班 男孩是被蒙着眼睛拉出车厢的,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强迫他跪倒在了地上。 而后不断有普什图语混杂着西语开始在地上跪坐着的男孩耳边响起,这些人口音浓重语速快速说话简直像是在吼叫让人有些心烦意乱,好像是就地上的男孩起了什么争执吵论不休,不时有跺脚和咒骂的腔调响起随后又被更高分贝的反驳给压下去了。 趁着他们吵架的时候,被蒙上眼睛的男孩开始分析起了周遭的环境,从周遭的温度里不难猜出他正处于阿富汗的沙漠地带,在城市外的沙漠温度会高于城市内大概十度到十五度左右,现在他的感官告诉他他现在正处于沙漠区域的腹地,至于是哪片沙漠就难以进一步断定了。 跪倒在地上忽然有人用枪抵住了男孩的后脑勺强迫他弯腰,而在弯腰的途中男孩也轻轻伸手触碰了一下地面.人造的混凝土地面,看起来是一处宽敞的空地,周围五十米外能听见隐约踏在混凝土地面上的脚步声,所以这片区域的面积不会小于这个范畴。 咦? 男孩的内心有些惊诧,因为就现在来看他似乎的确到了正确的地方了,喀布尔河边上贫民窟里走私人口的白帽子好像还真没骗自己,一手交钱一手领路直接把他送到“塔班”的内部了。 也真不知道那白帽子到底有什么手段这么手眼通天,美军花了几年没做到的事情他收了自己一捆钞票一句话功夫就把自己打包到位了,只是路上的服务不是太好,戴着一股汗味的头罩憋死个人。 抵住男孩后脑勺的枪打开了保险拉动了枪栓。 男孩听声音应该是老款的M16A4?这不是美军的制式装备么,这群家伙哪儿搞来的? 但才涌起这个疑问他忽然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蠢问题,这些家伙不搞到这些装备美军又怎么有理由过来制止他们用装备带来的暴行呢? 男孩身边的吼叫声越发变大,场面似乎有些失控的时候,男孩忽然开口说话了,用的是纯正的英语不带任何口音,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开口说的这一句话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死寂,因为男孩说话的内容有些匪夷所思。 “我是来见拉曼·扎瓦赫里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协商,现在我跪在这里应该是搞错了什么。” 这是男孩的原话,在这句话出口时,周围陷入了死寂,但在数秒钟后哄堂大笑差些把场地给掀翻了,其中还有人转头向远处的人群用普什图语复述了一遍引来了更多的夸张笑声,直到最后男孩脸上的头罩忽然被扯了下来。 剧烈的光线照在了男孩的眼睛上,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抬头看向蓝色天空中的烈日,再低头看向四周时果不其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个巨大的空地中间。 空地约莫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在边缘处修建着阿富汗随处能见的土质房屋,这俨然是一处森严的基地出入口不断出入着蓄着胡须穿着白袍的男人,不少军火堆在遮阳棚下,手持着制式装备的巡逻兵一脸森严地在基地外围巡逻,基地外就是矮山矮山下全是人工挖掘的洞穴,里面或是堆着军火或是藏着位高权重的人物。 在眼下基地空地的中心跪着一整排的人,每一个人都被头罩盖住了脑袋,双手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而男孩正是这列队伍的第一个,身边站着零星四五个从运送货车上下来的手持武器的蓄须男人。 男孩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蓄须男人.他其实委实分辨不出中东人的长相差异,尤其是蓄了胡须的人,要把一个正常平民和拉灯叔叔放在一起让他选一个枪毙他选中拉灯叔叔的几率还真是百分之五十。 “你说你想见拉曼·扎瓦赫里?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谈?”男孩面前的蓄须男人唯一的辨识度大概是别人抱着的是M16A4而他则是信仰AK,一脸戏谑有趣地看着这个临死的囚犯用着口音浓厚的英语问道。 “对怎么了,这很好笑吗?我和接头人的交易就是我付钱,他给我渠道送我来见拉曼·扎瓦赫里。”位置向阳的男孩眯眼看着蓄须男人心想好歹还是有个懂英语的。 “可我从接头人那里的交易可是我付给他钱,他给我反抗军嫌疑列表中的疑犯啊。”蓄须男人抬起枪口轻轻挑起了男孩的下巴。 “你觉得我长得像阿富汗人吗?”男孩抬头问。 “不像,所以这也是之前我跟我们的同伴争吵是否带错人了的原因。”蓄须男人看向身边的同伴大笑着说,然后又用枪口戳了戳男孩的胸口,“告诉我,亚裔,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林年。” “你是反抗军的人吗?” “我吃多了千里迢迢来阿富汗支援当地军反恐吗?”林年看着蓄须男人说。 “脾气还不小!”蓄须男人扭头看向同伴惊诧地说道,所有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看向这个男孩的视线完全是在看死人临终前最后的表演了。 “你们现在又在笑什么?”地上的林年活动着脖子微微弯腰看了一眼左边排得老长的队伍问。 “你以为念得出首领的名字就能逃得了一死了吗?”蓄须男人蹲下身子抱着枪看着这个有意思的男孩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之前是在讨论你到底像不像是潜入基地的间谍,有人说是就准备把你关押起来严刑拷打,用铁烙烫你的胸口和漂亮的脸蛋,但也有的人不想多生事端直接用枪打穿你的脑袋你觉得是前者好一点呢还是后者好一点?” “谢谢.”林年撤回看向队伍的视线把目光重新放在了蓄须男人身上。 “你在谢什么?”蓄须男人挑了挑眉。 “刚才没认真听走神了,不过隐约好像听见你说我漂亮你的英文应该继续学习一段时间了,用词应该是‘handsome’而不是‘pretty’。”林年解释说。 蓄须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沉了下来,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就一脚踹在了林年的胸口把他踹翻在了地上,又拿起枪口抵住了林年的额头把手放在了扳机上。 “拉曼·扎瓦赫里有个弟弟叫拉曼·卡卜多拉,最近听说他回到了阿富汗,扎瓦赫里为了迎接他的弟弟出动了半个塔班的兵力在阿富汗的边境线上跟一群不明势力的雇佣兵打了一架,损失惨重但好歹还是把弟弟给接了回来。” 原本蓄须男人要扣下扳机的手忽然被这么一通话给死死卡住了,周围所有人在听见这席话后懂英文的人脸色都变了,而不懂英文的人则是在一旁同伴三言两语的翻译下一齐变得神色诡异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蓄须男人终于意识到面前这男孩身份不对劲了,死死用枪抵住男孩的胸膛想利用死亡的压迫让对方就范,但这男孩就像是完全不怕死一样坐躺在地上面色淡然地看着他继续说: “拉曼·扎瓦赫里在年轻的时候建立了恐怖组织‘塔班’,不到三年时间通过人口贩卖和器官走私储蓄了足够的启动资金,通过几起成功的美国大使馆的爆破案获得了国际关注度,同时也迎来了美军的大力清缴” “但很令人意外的是每一次本土的作战,即使在装备和人员训练程度上远远落后,可最后战争的结果却是恐怖组织屡获大胜,用驻地美军的话来说就是‘塔班’的恐怖分子就像是有他们的神明庇佑一样不畏生死,不知疼痛,屡战屡胜.用正常的话来讲就是中了两枪子弹还能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继续冲锋到血流干的一刻才到底死亡,也就是这种异常让‘塔班’在国际恐怖组织中排名盛前甚至逼近了‘基地’组织的名头。” 林年顿了一下又说,“可这种异状只持续到了五年前,在五年前‘塔班’的内部出现了一次动乱,不少人在夜晚离奇死亡,在那一次后‘塔班’身上的神明庇佑光环彻底消失掉了,成员变成了会怕疼会怕死的普通人,于是‘塔班’在当地的影响力一落千丈.” 蓄须男人脸色开始变了,转头低声向身旁的人用本土话快速简短地说了几句,听到后的那人立刻低头离开了,而在他面前男孩还依旧在继续平静地讲述着这段离奇的故事,“有人说‘塔班’的首领触怒了神明,也有人说‘塔班’的罪行遭受到了沙漠的唾弃,总之一时间对于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众说纷纭但很少有人真正地关注过,那一晚‘塔班’营地里离奇死亡的人数的确数不胜数,但真正该引人注目的而是在众多死亡事件中的一起失踪案。” “拉曼·卡卜多拉,‘塔班’这个恐怖组织的建立者之一,作为‘塔班’的首席战略家他并没有遭到暗杀,而是失踪掉了,也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塔班’战无不胜的真正秘密其实并不在于对神秘的敬畏而是恐怖分子们对领导者弟弟的敬畏,只要他失踪了‘塔班’就只是一个寂寂无名小打小闹的杂牌军罢了。” “你到底是谁?”蓄须男人声音凶狠起来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已经开始往下按了,但却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没敢真正地按下去。 “我原本想说我只是一个掌控着情报的他国间谍来糊弄你什么的,理由是我想见拉曼·卡卜多拉一面,但就现在看来我好像不用这么费心费力地去当什么间谍了。”林年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那个白袍男人,“顺带一提,我是懂普什图语的,但只学了半天,现在只会听不会说罢了,不过既然你刚才已经让人去通知拉曼·卡卜多拉有客人到访了,那我就能省心很多了毕竟这意味着他今天的确就在这里没错了。” “你” 林年忽然抬起了手,谁也没看得清他的动作,空气中就响起了一声咔的声响,那是扳机用力往下扣动却没能到底的机械卡顿声,蓄须男人低头看向扳机在扳机的下侧一只拇指轻轻地勾住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阻止了他发射出枪膛里的子弹。 “别再问我是谁了。”林年说,“我已经告诉过你的名字了,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但可以告诉你的是我跟五年前那一次一样,也是来找同样一个人的,只不过不同的是上一位专员来的时候是夜晚,而我正巧是中午罢了.而和上一次相同的是你们大概也会死些人。” 他顶着那把AK-47站了起来随手撇掉了机枪的扳机, 蓄须男人直接被那股可怕的力量顶得翻倒在了地上,又看着周围开始混乱、怒吼、抬枪瞄准的恐怖分子们淡淡地说,“好吧,是死很多人。” ps:这个月到今天截止更新八万字,工作台有截图为证,算一天两更也是绰绰有余的,咋还有人说我朝三暮四,我说补就一定会补的,你水哥哥会骗你吗( 催更可以,理智就行,人身攻击就算了吧。 抽空看了一眼书友圈居然发现“水卫兵”都被人喷出来了,我压根平时看都不看书评区的,我订阅情况都不怎么看,只想着什么时候状态好就码字,状态不好就摸鱼罢了,没什么心思,我一破码字写书的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催更可以,但理智,更新是本分,这点我是清楚的,以前我的确够摸但我也不怎么拿这种事情说事,毕竟摸鱼对作者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一大堆催更喷的我都只是受着屁话不敢讲,但还是请各位温善一些,我哪天鸽了多半第二天都是会补的,这点懂的都懂嘛。 就这样。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三章:来电 阿富汗,喀布尔,正午。 喀布尔是阿富汗的首都,在战争爆发之前,这里是丝绸之路的重镇充满着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但在第一颗汽车炸弹当街爆炸点燃内战的信号时,混乱和贫富差距就将整个城市的上下阶位划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在喀布尔拥有着上城区与贫民窟之分,在上城区依然可以见到高楼大厦,娱乐设施,但在下城区延河畔的矮山下地域沙土和帐篷堆叠的“民房”才是真正的生活主基调。 至于矮山上的地方则是贫民窟中的“富人”所占据的地方,用以前的话叫做土匪头子,他们通过非法交易获得武器与金钱占山为王,抛弃了上城区的转而吸贫民窟的血,在骨瘦如柴的穷人身上再度焕发第二春成为比富人还要富人的皇帝。 他们为了军火和金钱什么交易都敢做,什么人也都敢骗...但或许他们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总有一天他们会惹上不该惹的人从而付出一些代价——比如今天。 从远远的山下来看,可以模糊地看见日光之下有一个赤着脚一身漆黑的小孩蹦跳着向着矮山上跑去,脚步很快像是灵敏的黑猴子,不时有持枪放哨的暴徒拦住小孩,在交涉几句后都选择了放行,因为小孩好像是有重要的消息要禀报他们的首领,矮山的主人,提克里克·艾哈迈迪。 在矮山的山顶上有一片空地,空地里搭着一间凉棚,一个穿着破旧军服敞开着巧克力色胸膛的健壮中年人正在玩着一款美国经典的弹球游戏机。 巨大、精美满是眩目涂装机器摆放在凉棚下显得格格不入,这种60年轻的古董东西现在在美国黑市上能卖出上万美元,它应该出现在收藏家的地下室里,而不是出现在阿富汗喀布尔河边上的贫民窟里。 小孩从大太阳底下闷头跑到了凉棚里中年人的身边停了下来喘息了几下,游戏机前的提克里提注视着机器上不断跳动的分数以及悦耳的游戏声响,在弹球落入空洞中后他才把视线从游戏机上挪开了。 他放开了手拿起游戏机托盘上放着的两瓶汽水撬开瓶盖递了一瓶给小孩,“喘口气。” 小孩接过汽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喘了一大口气才抬起头用稚嫩的普什图语说,“提克里提长官,外面有人说他是你的客人,想要见你。” “客人?”提克里提拧了拧头上的军帽顿了一秒后转头拿起汽水,“不不不,我最近没有预约过客人,让他滚,或者丢去河里喂鱼。” “他说是你的回头客。” “回头客?”提克里提微微扬首放到嘴边的汽水正想喝,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汽水放了下来,“什么样子的回头客?” “男的,很年轻,不是本地人。” “现在他人呢?” “被堵在外面呢,他说他在等您出去。” “就他一个人?” “一个人。” “武器?” “有一把刀,侯赛因叔叔说上面又血的味道。” “再搜一次身,下了他的刀子让他自己一个人上山。”提克里提挥了挥手,小孩随即拎着汽水转身就跑出了凉棚不见了。 约莫十分钟后,凉棚外有人进来了,脚步声很平缓,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穿着一身绝不像是混迹贫民窟的白衬衫,在贫民窟里没什么东西是绝对白色的,纯净几乎与这混乱之地绝缘了,敢穿着这身衣服走进这里来的人不是傻子就是背后有依仗。 男孩的白衬衫领口略微敞开着露出里面被太阳晒得略显古铜的皮肤颜色,脖子上带着一根项链末端吊着个不知什么动物的骨角,他走进凉棚后就站住了脚步看着远处打着游戏机的提克里提。 提克里提转头了过来看了一眼男孩,然后微微怔了一下,因为他认出了这个男孩是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开口,“哦,原来是你...你居然回来了?” 走进凉棚的林年没有回答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凉棚里的惬意布局,像是自己家一样走到了提克里克身边弯腰从箱子里拎出了一瓶汽水,拇指一翘就打开了瓶盖。 “所以,你见到了拉曼·扎瓦赫里?”提克里克看见林年后不再有心思玩游戏机了,像是见到死人活着重新爬到他面前一样饶有趣味地坐在了沙发上。 “没有。”林年喝了半口汽水说。 “你没有到‘塔班’的基地?”提克里克挑眉。 “到了。” “那你在那里做了什么?”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哦?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提克里克微笑了一下没有因为对方的语气而感到恼怒,“方便的话能给我讲一下吗?” “做完工作自然就回来了。”林年低头看着手里的汽水瓶,轻轻用食指敲了敲尝试他的硬度。 “哇哦!”提克里克看林年的表情也变得有意思了起来,“被我送到那里去后还能活着逃出来,你是特工?CIA的人还是MI6的人?” “我长得像美国人或者英国人吗?” “不像,但那他们从来不忌讳用外籍人员。”提克里克躺在沙发上看着林年,“所以,你去而复返,死里逃生后不回你的老窝去,为什么又跑来找我了?” “解决我们之间的交易问题。”林年看了看汽水的玻璃瓶。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问题。”提克里克摊手无辜地说道,“我做生意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处理,从来不会拖欠。” “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交易是,我付三万美元给你,你把我介绍给‘塔班’的高层组织,约见他们的领导见面。但我发现我到达‘塔班’的时候是以一个待处刑的囚犯身份被押送过去的,一下车就被人用枪指着脑袋...”林年看向提克里克说道。 “...三万美元还不够我换两台新的弹球游戏机,愿意付这冤枉钱,我也十分仁至义尽地送你到了‘塔班’的内部这已经够意思了吧。”提克里克摊手,“而且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之前你的要求是三万美元带你去见‘塔班’的高层组织吧?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处刑时恐怖组织的高层可是会亲自出现进行处决观礼的...我可以没有骗你的钱,答应你的事情我是做到了的。” “不用说这么多解释了,你违约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开始打的准备是收钱然后把我卖去当某个人的替死鬼,或许你还收了那个我代替的人的保护费,一件事赚两边的钱。”林年看向提克里克。 “所以呢?你感到了欺骗,所以怒气冲冲地来找我的地盘,找我对峙,而且还没有带任何的武器?”提克里克左腿翘在沙发上有意思地看着这个男孩。 “我不喜欢被人欺骗——或者说卡塞尔学院不喜欢被人欺骗,虽然我完成了任务,但还是收到请求来你这里跑一趟...你是情报部的人介绍给我的,任务过程在你这个环节出了偏差自然我就要代表情报部的人来质询你。”林年说,“也还好这次接受任务的人是我,如果是其他人想从基地里闯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执行部的专员们跟情报部之间沟通更是会出现信任危机。” “卡塞尔学院...嗯,是的,好像之前是这么个东西联系我做这笔交易的...所以呢?”提克里克拿着汽水瓶轻轻敲了敲墙壁,“你要找我讨个公道?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的特工朋友?” “是的。” “怎么讨?”提克里克把汽水瓶放在沙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凉棚里握着汽水瓶的男孩。 “‘塔班’的事情我已经解决完了,但由于你做事的偏差,让我没能抓到活的人,只能带回去一具尸体,校方那边很不满意,所以你要负一部分责任。而情报部的意思是要让这件事以儆效尤,毕竟比起你们我们才是真正的恐怖组织,只有我们欺骗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骗我们的份。”林年解释说,“听起来有些双重标准,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你来是为了杀了我?”提克里克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对,就是这个意思。”林年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提克里克突然从沙发的隔层下抽出了一把枪对准了林年的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为了森冷,“好吧,现在我确定你是脑袋出问题了。” 这里是贫民窟,阿富汗最大人口贩卖、情报交易头子的基地,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走进来当着他的面说要干掉他?这种玩笑可以开,但开出口的时候也得做好脑袋开花的准备。 “扣下扳机。”拿着汽水瓶林年说。 提克里克微微眯眼,而林年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也重新重复了自己的话,“扣下扳机,给我一个杀你的正当理由。” “这么想死?” “你就这么认为吧,宰了拉曼·卡卜多拉后我这次的任务就宣告完成了,但就因为你这档子事情才耽搁我又得来这边跑一趟。”林年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处理完你我的所有任务就结束了,今天下午我还有飞机票回学院。” “如你所愿。”提克里克觉得这家伙疯了,在林年的注视下干脆地扣下了扳机...但却没有枪响声响起。 提克里克的面前林年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离了凉棚消失在了阳光下。 在他身后沙发上的情报贩子忽然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他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摔倒在了地上,在他的嘴巴里居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光滑透明的瓶底...整个汽水瓶都被塞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痛苦地想要把瓶子拔出来但很显然这玩意儿已经塞到他的喉管里了。 没有枪响自然没有引来凉棚远处巡逻的人的注意,林年在阳光底下越走越远,而凉棚里倒地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提克里克临死前才注意到自己倒在地上的眼前竖立地放着一颗子弹和一个完整的弹匣,以及一枚半朽世界树的校徽。 — 离开了矮山,直到下到山底取走了寄放的菊一文字则宗上了一辆皮卡车后,背后的矮山上的暴徒们才发现自己首领毙亡的事实,一时间枪响和混乱的大骂声笼罩了整个矮山,但这都已经不是林年该关心的了。 任务就是任务,情报部让他抽空解决一下这个不怎么老实的人口贩子,他下手也特别地干脆利落,解释来龙去脉,初步进行示威,以及让对方和对方遗留下来的势力明白那刻着世界树校徽的组织不是他们能惹的。 卡塞尔学院能干掉他们一个首领势必就能干掉第二个,新上台的首领下次再遇见拿着这个校徽的人去找上他们帮忙大概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坐在皮卡的后车厢上,这辆饱经风霜结局大概是得被改造成汽车炸弹的老式皮卡呼哧呼哧地开动了,司机是本地人路况很熟悉很快就驶离了矮山的范围,就现在的风沙情况矮山上那群家伙想报仇杀下来时估计连车辙都找不到。 平稳驾驶的皮卡后车箱上,林年把菊一文字则宗抱在了怀里,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在半分钟后对面接通了,对面的人开口就问:“怎么这么慢?我看你定位导航怎么在贫民窟里?你不是去沙漠里找恐怖分子麻烦了吗?” “多处理了一些事情,任务需要。” “任务,任务,度个假也不安生啊。” “执行部是这样的,拿专员当骡子,能拉一天是一天。”林年叹了口气说,“照片上传上去了吗?” “上传了,诺玛那边已经完成了虹膜、面部以及指纹的匹配,确定是在逃犯没错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最后一个了。”林年回答,“如果抓到活的可能还要耽搁几天等交接,现在倒是不用了。” “那是当然咯,恐怖组织的首领都给你挂在基地门口晒太阳了,上午挂的中午就上报纸了...你是把他们整个基地都掀了吗?”电话那头响起了报纸翻页的声音,大概是女孩一边在看报纸一边打电话,“没受伤吧?” “一群杂牌兵而已,没几个有血统的,之前‘塔班’战无不胜秘密不过在于里面有一个混血种的言灵是‘王之侍’罢了,再加上一些精神洗脑就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兵力。” “你不会全给...那什么了吧?”女孩迟疑了一下问。 “如果换其他专员的话大概只能炸掉整个基地,但对方错就不该暴露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当众释放言灵,他黄金瞳亮起来被我看见的时候基本上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林年夹着手机拔出菊一文字则宗擦拭着上面留下的血迹,“任务简报上传后学院那边什么反应?” “关于这件事...”电话那头说话的节奏停顿了一下,“冯·施耐德部长让你致电过去一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你私下说。” “部长找我?”林年顿了一下,“不会是要让我加班吧...” “特别嘱咐我在你解决完所有事情后再致电过去...好像是有关国内的事情。” “国内的事情?”林年怔住了,“国内能有什么事情?” “不太清楚,但我从旁侧击了一下,施耐德部长似乎透露出了几个你很熟悉的名字。” “说。” “路明非,陈雯雯还有...苏晓樯。”林弦说,“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 第五百三十四章:回家 引擎加热、旋转、气流与噪音升起,波音客机在跑道上加速,抬起机头缓缓收起起落架飞向碧蓝的天空。 机舱内一阵抖动,林年伸手按住了杯托上的笔记本旁的果汁,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弦。 没什么意外,姐姐已经睡着了,告别了阿富汗的炎热机舱内的空调和空餐让她在这个是非之地的疲倦尽数释放了出来,毕竟比起日本的迪士尼乐园和樱花大道,阿富汗委实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景点可以令人流连。 他们大概是四月的月底从日本离开,在告别了蛇岐八家的“盛情款待”后一路到了古巴,试了试当地的雪茄和朗姆酒,古巴分部比起日本分部来就显得正常得多了,他们以雪茄制造厂来伪装自己。 古巴分部基地藏在烟草地里的一处巨型加工厂,分部部长十分热情地用Mojo和正宗的阿加克高汤招待了林年和林弦,又有美丽的古巴女孩作为导游带他们两个游览了拿破仑博物馆和东方海滩比起日本和纽约,这才能算得上度假,阳光、沙滩和随风飘扬的椰子树,也难怪芬格尔一直念叨着毕业后进执行部赖死赖活也得进古巴分部。 古巴的逃犯追捕并没有太多新意,被抓之前是当地的毒枭,将货物藏在雪茄里进行新式产品售卖,在逃回来后又操起了老本行,花大价钱拉拢了当地的黑势力组成了一个黑手党式的家族企业,认为这样就能抵抗背后的追兵了,但很显然地头蛇虽然令人敬畏,但在过江强龙前还是显得孱弱了许多。 处理完古巴的时间后避无可避的就是最后一站阿富汗了,这被放在旅途最后一趟的阿富汗之旅果然还是有些为难这个女孩了,无论是城市外还是里到处都是灰尘,充满了战乱特有的压抑,就算是度假这里也不可能成为首选之地,但为了最后的任务他们才必须在行程的最后来这里一趟。 不过现在好了,在恐怖组织“塔班”的首领以及首领弟弟被林年吊死和砍头之后,他们为期半年但却提前完成的任务终于宣告结束了,按照常理说现在姐弟两人应该打道回府,重返夏季蔷薇和球兰包裹的卡塞尔学院,但很可惜的是来自执行部部长的一通电话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行程.或者说打乱了林年本身自己的行程。 — “再说一遍。” “你的听力测试的标准线在0分贝,能听见十米外蚊子振翅的声响,没理由会漏听我刚才任何一个字。” “我知道,我只是想确定部长你有没有在开玩笑。”林年看着笔记本屏幕上视频通话里那张严冷的铁面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鼻梁。 “我从不开玩笑。”施耐德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具体时间?” 视频那头传来了翻纸质文件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后说,“四月初。” “四月初?” “我不会重复我说过的话。” “部长,现在快要五月中旬了。”林年又忍不住摁太阳穴了,似乎在试图把突出的青筋摁回去,“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是晚了一些?” “不晚。” 林年抬起手,他是下意识想猛敲托盘桌面的,但想起身旁还睡着一个女孩,硬生生收住了手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他们遭受袭击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你很在意他们,或者说里面其中一个人。”施耐德说。 “这不关执行部的事情。” “这的确不关执行部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三人除了被绑架失踪的那个女孩,其他人都没有生命威胁。” “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就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 “执行部的意思?”林年冷冷地看着笔记本屏幕里的施耐德。 “校董会的意思,他们并不想你在为他们工作的时候分心。” 追缉逃犯是校董会的直派任务,林年当然没有忘记这件事,而在一群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时,自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包括强行掩盖了滨海城市发生的各种离奇的事件,拖延了整整一个月才让林年知晓这件事的发生。 “后果就是一个女孩失踪了一个月生死不知?” “失踪的并不止是她,根据情报部调查,那座城市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发生了大量的人口失踪事件,大部分为年轻男女,你的同学只是其中的一例,并且事件中执行部报告还损失了一名额外编外小组的成员,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他的一只手臂。”施耐德说。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们都在现场吗?”林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是的。” “告诉我他们现在的情况。” “他们很安全,无论是那个叫苏晓樯还是叫路明非的你的同学。” “什么叫很安全?” “字面意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完全脱离出这次的事件了。” “什么叫‘完全脱离’?”林年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知道的。”施耐德说,“为了保证效果富山雅史教员亲自去了那座城市一趟,为两人做了一次心理辅导。” “真是.够了。”林年说。 “我们在第二现场发现了尸体和疑似有言灵战斗过的痕迹,很显然你的那两位同学在逃亡时受到了不明身份的混血种的庇护,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目睹了言灵的释放已经混血种之间的战斗,你是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执行部的处理方式。” “我知道,但并不代表我能接受。”林年说,“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正常生活,在忘记不该记得的东西后,他们只会有印象他们之间有一位同学在那一场大雨中失踪了,其他之外都是日常生活的琐屑事情.富山雅史教员的言灵在心理部中是最为稳定的,你是知道这一点的,由他来做不会落下任何的后遗症,顶多只会有些时候做一两次噩梦。”施耐德说。 “所以这一个月我一通求援的电话都没有收到,不是他们忘记了我,而是他们根本忘记了整件事情。”林年轻声叹息。 “这是一件好事。”施耐德平静地说,“如果置身事内只会发生更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是明白这一点的。” “我明白,但并不代表我能接受。”林年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这件事背后水很深?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相信执行部什么都调查不出来,那么情报机构和整个执行部就可以去见鬼了。” “你也是执行部的一员。”施耐德提醒。 “是啊,我在日本见鬼已经见得够多了。”林年说了一个施耐德暂时无法理解的冷笑话。 “你有选择的权力。”施耐德点头,“回学院还是回你的那座城市。” “你我都知道,这件事里我没有选择的权力。”林年看了一眼身旁座位上的林弦,视频那头施耐德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什么也没说,数秒后林年回过头来,“把现在执行部调查到的一切情报汇总发给我,如果失踪的不止是一个女孩,而是一次群体事件,又发生在我的那座城市,我有理由相信这件事背后牵扯到了一些很深的东西。” 在林年说完这通话后,视频里的施耐德只轻轻敲了一下回车键,数秒后林年的笔记本右下角就提示有来自“Norma”的新邮件到了,施耐德早已经料到了这一步只等待林年一句话的事情。 “情报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施耐德说,“事先提醒你,就如你想的一样这件事牵扯很深,执行部给予了相当高的重视,那座城市已经发生过一次危险级别‘A’的任务了,再度发生异常现象我们很难不将两者关联在一起进行联想调查。” “你的意思是”林年微微垂首眼中的光线暗了下来。 “从上次起‘皇帝’在执行部的嫌疑人列表中就已经位居高列了。”施耐德说,“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的事件依然与他有关,我们从两具死者尸体血液中提取出的化学毒素与上次雾尼歌剧院里遗留下来的‘水蛭’血液具有相当高的匹配程度,但并不完全相同,而是经过了高复杂性的变种。” “‘水蛭’的劣化版?”林年表示能理解,“能让普通人获得‘血统’的黄金液体么.这算是代表‘皇帝’一方成功淬炼出了贤者之石吗?” “所以这件事在情报局查清楚导向并且上报后,校董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让你出马了。”施耐德说。 “执行部又不止我一个‘S’级,别弄得好像所有事情都非我不可一样。”林年淡淡地说。 施耐德顿住了,看着视频里的林年,而对方也在看着他,双方数秒钟没说话,内心似乎都在猜疑着对方的所想。 在最后还是施耐德先开口了,“是的,执行部并不止你一个‘S’级。” 林年微微怔了一下,他开口说这句话是因为本身心情就被这件事惹得不太好,随口找个由头(楚天骄的事情,这件事林年与施耐德是心照不宣的)膈应对方一下,但没想到施耐德居然直接开口应答了。 “除开这次任务后,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施耐德忽然转开了话题。 “‘拜托’?执行部分发任务和下达命令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词。”林年眯眼。 “这件事并非执行部的任务。”施耐德淡淡地说道,“而是昂热校长的意思。” “校长?”林年愣住了,校长现在不应该忙着在三峡挖白帝城吗?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拜托自己? “他想让你去接人。” “接人?”林年皱起了眉头“我不会分身术,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不用你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因为这两件事你可以同时进行。”施耐德说。 “.”林年微微抬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卡塞尔之门又要再度打开了,在你的那座城市恰好有学院想要的人,校长想让你作为面试官去面试一批拥有潜在资质的人。”施耐德说道。 “面试官?我?” “没有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了。”施耐德颔首,“古德里安教授会携程陪同你进行这次卡塞尔之门的招选,更多具体的细节至时他会跟你解释的。但在这之前,你需要解决那座城市里的异常事件,找到那些失踪的人,以及把整个事情的脉络和线索通通挖掘出来,事关就连校董会都重视无比的‘大鱼’你可以不择手段,后勤部会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任何保障。” 林年缓缓点头,施耐德在注视了他数秒后最后说了一句,“尽管你现在一直都表现得很优秀,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因为私人感情把所有东西都搞砸了,没有人会愿意看到那一幕发生。” 说罢后,视频通话单方面地中断了,漆黑的屏幕里倒影着林年的脸。 林年关掉了视频揉了揉眉心,坐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脑子里静静地在理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这时他身旁的林弦似乎也因为之前他的谈话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向他说,“怎么回事?” “没什么。”林年摆了摆手。 他握住鼠标打开了邮箱,看见了第一封标题映着“绝密”的邮件犹豫了半秒后,还是轻轻按下鼠标点开了,“只是又有新的麻烦事情上门了。” “麻烦事?我们不回学院了?”林弦坐了起来揉了揉眼角。 “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先送你回去。”林年视线挪移到了林弦身上。 “啊我倒是无所谓的,去哪里都是一样,富山雅史教员听说我要跟你一起出来批了半年的外办公差,学院里倒也没什么我要忙的事情,论文现在进度也卡住了,回去也是只能坐在图书馆里看书了。”林弦托腮轻轻打了个哈欠,“倒是你,执行部是把我弟弟当骡子使吗?请问有没有地方可以投诉你们部长啊,我肯定第一个往里投信。” “执行部的投诉箱就挂在部长办公室的门外,但上面也正对着一个摄像头,如果你想投的话我可以代劳,毕竟我能保证摄像头把我拍不下来。” “就这么定了。”林弦一敲手,又看向林年的电脑屏幕,但对方也顺手把屏幕按了下去, 她顿了一下问,“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机密任务?” “有些照片很难看,怕恶心到你。”林年扭头看向舷窗外,“我们可能要短时间内回家一趟了。” “回家?”林弦侧了侧头,“你是说” “嗯。”林年点了点头,“苏晓樯他们遇上不该遇到的事情了,我要去解决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 “那他们现在” “富山雅史教员被施耐德部长叫过去一趟了。” 林弦顿了一下点头表示大概知道什么个情况了,“这也算是好事吧富山雅史教员的心理辅导效果还是特别有效的,能让他们忘记很多不好的事情。” “这样也好。”林年看着窗外翻涌莫测的云海缓缓点头。 ps:还有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五章:心理辅导 多年以后,路明非站在执行部面前,准会想起那个文质彬彬的日本人带他去做心理辅导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次心理辅导是警局方面直接传唤的,说是认为路明非涉案一起失踪案件,亲眼目睹了暴力事件的发生,避免青少年对此患上了心理疾病以后不可避免地成长为反社会性人格...反正听了这一套说辞,婶婶和叔叔几乎没有半点怀疑就把路明非给送过来了,毕竟警局官方的通告放在那儿不可能作假,以及他们本来就觉得路明非这孩子挺闷的...通常闷的人都会被人怀疑是心理不健康,好像不跟社会打成一片就一定会是一个怪人、坏人。 推不了,逃不掉,路明非也只能被打包送到了这间心理辅导室,但好歹在到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同行有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恰好就是那一天大雨中他见到过的,而车门打开后后座上下来的人自然也正是苏晓樯,这才让他有了一些安慰...好歹苏晓樯家大业大又是独女,只要躲在她身后自己总不见得会出什么事情。 那时的路明非还并未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并未受到传唤的他等待在室外走廊的板凳上,直到大门打开一脸茫然的苏晓樯走出来后,里面才传喊了自己的名字,他试着喊了两声苏晓樯,但对方却没有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低着头一路沿着走廊离开了,剩下自以为彼此是战友的路明非傻傻地坐在那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走进那间屋子的路明非还记得心理辅导室里是被书柜环绕着的,头顶一盏莲花吊灯,那个穿着白色褂子满脸写着“我是日本人”的中年男人就坐在桌后面微笑地看着他,笑容里带着这个年龄段男人特有的温柔和魅力。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意外的正常,就像一次高中生免费的心理咨询,但路明非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这里的,也知道桌后面坐着的人又是什么人。 “路明非?你好,我叫富山雅史,卡塞尔学院的的心理辅导教员,同时也是这次负责你和你同学的心理医生。”中年男人笑着看向路明非隔桌伸出了右手。 没有任何的掩饰,自报家门,听见卡塞尔学院这个名头路明非就萎了一半,原本通宵储蓄好的英雄气概瞬间泄了一半,毕竟这个名头实在太过邪乎了,只要跟他沾上边的基本上就没什么正常事情。 “你好你好。”看着对方没有任何收回去意思的手,路明非也只能抬着自己的椅子挪了过去伸出了手跟对面握了握,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背后的大门,“刚才我看见苏晓樯...我同学出去的时候表情好像有些怪...你们心理辅导一般都只话疗不会动用其他什么奇怪的设备吧?” “设备?为什么心理辅导会需要设备?”富山雅史收回手奇怪地问。 “总有人认为电疗可以解决一切的嘛...”路明非干笑了两声左右扭头看了看室内有没有类似电椅的东西。 “哦?这是中国最新的心理治疗方式吗?”富山雅史有些意外。 “不不不...请千万不要拿正规的心理辅导跟电疗相提并论。”路明非立刻摆手。 “也是呢,‘电休克疗法’的话太过于初级了,虽然电抽搐治疗的确可以烧灼人的脑神经细胞,使得产生记忆衰退,长时间使用就能造成永久性失忆了,但如果真想要解决一切其实还是得依靠外科手术。”富山雅史若有所思地点头说。 “什...什么外科手术?”路明非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椅子扶手。 “额...没什么,这次心理辅导不会用到外科手术,请不用担心这一点。”富山雅史一眼就看出路明非的胡思乱想笑了笑,“比起之前你的那位女同学,你似乎显得有些紧张啊?为什么会这么害怕?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不是,没有的事情,不过我有些好奇我同学她...她刚才是什么反应?”路明非畏惧地看了一眼富山雅史,决定从旁侧击一下看看自己的革命战友是否保持住了底线。 “那个女孩很镇定啊,没有害怕也没有做出任何失控的动作,算是在我遇见过的病人里表现最好的一个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背景,我差些都以为我的心理辅导对她没有作用了!”富山雅史看着路明非的目光扭了一下头轻轻扫了下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 “那我们...到底要干什么?”路明非咽了口唾沫,反应过来苏晓樯应该已经寄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对小天女做了什么,但小天女出来茫然时的表情证明了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 “只是聊天而已,就当我是你的朋友,聊聊你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看到了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一遍,然后我们再针对这些事进行一些讨论。”富山雅史说。 “...哪些事情?” “你是知道的。”富山雅史看着装傻的路明非摇摇头,“路明非,我是真的向要帮你,也请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路明非心想我擦咧,如果我不配合的话,你是不是就得从桌子里抽出一把枪对准我逼我配合了?可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富山雅史复述了一遍前几天遇见的那些事情...那些离奇到像是科幻片、魔幻片杂交出来的电影一样的剧情。 在细细地听完后,富山雅史点了点头对路明非说,“很离奇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电影。” “谁说不是呢。”路明非小声说。 “那你喜欢看电影吗?”富山雅史问。 “啊?”路明非呆住了,这什么神转折?但随即他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也只能老老实实说,“一般吧。” “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什么都看...科幻、悬疑、恐怖片什么的。” “看过《暮光之城》和《第九区》没有?” “看过...吸血鬼和外星人嘛。” “看过《暮光之城》的话那你喜欢狼人还是吸血鬼一点?” “我猜是吸血鬼?因为狼人会强制变身,吸血鬼的话我还可以去菜市场买猪血喝...” “是吗,真可惜,我倒是喜欢狼人一点...毕竟我有些时候还是会去沙滩边度假晒太阳,但如果防晒霜能让吸血鬼避免日光的话我倒是也会跟你一样选吸血鬼...” 路明非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了,他们居然真的开始聊起了电影,这是在跟他闲聊让他好放松戒备吗? “我们不是在聊...之前的那些事情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富山雅史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啊,是啊,我们不一直都在说这件事吗,你讲的后面的剧情跟同学说的几乎没太大出入,只是前一段剧情的时候你的同学去上厕所了错过了有些可惜....” “没错...等等,什么?”低着头的路明非愣住了,“你说什么剧情...” “那场大雨里你们都结伴去看的那场电影啊。” “什么电影啊,我们...”他抬头时话还没说得完,整个人忽然就绷紧了靠在了椅背上。 在他抬头直视过去的视线中桌对面的男人眼眸竟然亮起了金色的光芒,他一时间都难以分清照在他身上的光线是头顶莲花吊灯的,还是男人眼中的。 路明非吞了口口水眼睛瞪得老大盯住富山雅史那双黄金瞳,但视线余光盯住了对方肩膀上的绿色字符。 “攻击:280 防御:300 敏捷:370 特殊能力:言灵·催眠” 来了!来了!来了! 从一开始进门路明非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这个日本人的数据,远超常人的三围让路明非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家伙当真是卡塞尔学院的人,起码就他知道的自报家门说是那地方的人肩膀上的数据就没让他失望过!而最让他感到畏惧的还是这个男人的特殊能力。 言灵·催眠。 根据之前的经验,路明非算是清楚“言灵”这种东西是什么东西了,基本上可以跟超能力挂钩,像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女人的“言灵·重水”就能制造出大雨悬空,黑水倾覆的可怕场面,而死去雨衣男人的“言灵·影缝”则是可以让对方在影子里活动。 如果从名字可以看出言灵的一些特性,那么富山雅史的言灵基本上就属于很直观的那种了,简简单单两个字,催眠。 我靠,什么心理辅导,这完全就是洗脑课程啊!这也难怪路明非从一开始就坐立不安着,这个言灵一看就是要作用到自己身上的,但却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现在他逃也逃不掉,最多就只能期待着这洗脑的方式别太痛苦吧... “路明非,不要怕,我是你的朋友。”富山雅史的声音很温柔,充满了知性和理解,任何人听见这个声音后都会感觉到被安全感包围,可路明非不同,对方越是说是他的朋友他就越害怕,紧张到两只手就差些把椅子扶手给拔起来了。 “路明非...?”富山雅史看着路明非的反应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又说了一遍,“不要怕,我是你的朋友啊,面对朋友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你说你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啊?见不得按摩店的老板娘向自己抛媚眼叫我一声小帅哥我就真认为自己是小帅哥了?路明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看着富山雅史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路数。 “...?”富山雅史看着路明非依旧一句话不说轻轻皱了皱眉,下一刻他深吸了口气再度扩张了早已经无声释放出的“领域”,黄金瞳光芒微升,看向路明非说,“路明非,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嗯...嗯!”路明非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啊,被人拿着刀子勾肩搭背说大家都是朋友能不能借个钱花,那是不是朋友还不是你说了算? “路明非...朋友说的话是不会骗你的。”见到起码有了应答,富山雅史才微微放松了一些确定了自己的言灵起到了效果,患者在这个状态中依旧紧张的情况虽然少但也是存在的,毕竟普通人遇见那些事情后都会在潜意识里留下不小的恐慌。 “路明非,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富山雅史继续问。 这是让自己再度复述一遍之前的事情?路明非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继续把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在说完后富山雅史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那一天下大雨放学后你第一件事准备做的是什么吗?” “回...回家?” “不,你第一件事是准备和朋友去看一场电影啊,就如你刚才说的一样你喜欢看电影,喜欢《暮光之城》和《第九区》这样的魔幻、科幻片。”富山雅史说。 “看电影?”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陡然发现富山雅史的眼神里又掠过了一丝疑惑。 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立刻绷紧脸点头说,“看电影,对,我准备去看电影。” “你能给我描述一下那场电影的剧情吗?”见到路明非的模样富山雅史眼中那一点疑惑消失了,微微向前支出身子开始收缩稳固房间内那无形的领域开始循循善诱着进行他重复了无数遍的工作了。 ------------ 第五百三十六章:后日谈 5月15日,晴。 路明非结束心理辅导后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时间了。 生活似乎再度回归了以往的平淡和枯燥,日升而学、日落而归,曾经的三点一线更是缩短为了两点一线,除去了网吧之后就只剩下学校与家这两个落脚点了。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还剩下50天不到的时间了,教室里的学习氛围紧闭得像是密封的瓦瓮,路明非坐在后排的座椅上邻桌微微打开一半的窗户就是瓦瓮上为数不多的裂缝,只有凑得近一些才能吹拂到外面凉爽干净的空气。 路明非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教室前面一张空荡荡的桌椅板凳发着呆,他嘴角总是这么发呆,从上课到结束视线从不挪移一下,偶尔被老师愤怒地抽起来回答问题,呜呜咽咽地含糊过去后坐下又继续发呆,像是一颗会说话的石头坐在靠窗的位置被窗外偶尔飘进的零星水滴沾到了,时间长了就生了苔藓发了绿,凑近闻还能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 下课铃响了,讲台上的老师收起了教案嘱咐了两句高考、复习一类的事情就转身离去了,教室里开始喧闹起来,学生们开始走动舒展久坐发僵的关节,三四个女生凑在教室门口叽叽喳喳地聊着最新款的口红色号和包包,在中心被包裹着的自然是苏晓樯,女生们愿意跟这个女孩因为事实证明无论她们心爱哪一款最新潮的女士产品,在苏晓樯家里总是能找到现货,对方看自己顺眼说不定还会借给自己用上几天,要是心情再好一些直接送掉也是常事。 “路明非。”有人站在了路明非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路明非抬头去看发现是赵孟华,这个男孩看着他面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路明非猜到了对方要问什么,但在问出口之前他还是低声说,“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很多人都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之前我也问过,但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最后一遍。”赵孟华深吸了口气看向路明非,“那天陈雯雯跟你和苏晓樯一起去看电影...你们真的回家的时候她真的...” “她是一个人回去的。”路明非又看向了前面那空荡荡的位置低声说,“那天下大雨,电影院外没有车,苏晓樯和陈雯雯的家又不顺路,我们只送她到了公交车站然后就各走各的了。” “你还记得当时公交车上有什么人吗?”赵孟华不死心地问。 “我不知道。” “...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信息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路明非顿了一下轻声说,“其实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情况的话可以去找负责她失踪案件的办案民警,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进调查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们了。”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是你最后一个见到她的!”赵孟华大声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失控了,喊叫的太过大声,吸引了教室大半的视线注视了过来,不少人猜到了那里正在进行的谈话内容,都忍不住扭头看向了那张空荡的课桌...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少了一位同窗的同学,这并不影响大部分人生活的延续以及节奏,但对于少部分人来说,这就像是一个难看的坑孔留在那里,每一次看见那张课桌都会引起心中的惶恐和难安。 “我真的不知道。”路明非看着自己的课桌说。 赵孟华站在原地呆了很久,最后没头没脑地低声说了一句,“那天你为什么不送她回家?” 路明非脸色轻轻变了,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抬起头看向面前男生直视自己的双眼,见到那眼里纯粹的情绪,原本涌到嘴边的话忽然就像是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气了,缓缓垂下了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说,“...对不起。” “......”赵孟华也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见到路明非这样想说的话又一下子说不出口了,只觉得有些无力,捏了捏拳头转身就走了,临走时低声说“你该送她回家的,如果是这样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路明非坐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桌面,等到赵孟华走远了才抬起头...他又看见了那张无人的课桌,桌上还摆着一两颗栀子花,但时间太长的缘故已经风干成了难看的黑褐色了...一个月的时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啊,能让透着馨香的白花枯萎成干瘪的尸体...尸体!多么可怕的词语,脑海里浮现起这个词,他的嘴角抽动得更加厉害了,坐立难安,看向大门口处被女生包裹的苏晓樯后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走了过去,同时脑袋里回忆起了上一次他与苏晓樯那不太顺利的谈话。 ... “心理医生问了我什么?没问什么啊,就是跟我聊了一下有没有感觉到负罪感。” “负罪感?” “那天看完电影后我没有送陈雯雯和你回家,如果我让司机送你们的话就不发生她失踪的事情了。” “等等,看电影,你不会真的...” “路明非,你不会想说那次是我的错吧?” “不,我的意思是...” “...我家里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来我家找我帮忙,下次见吧,在这里我很不舒服,我有些累了。” ... 每一次,每一次路明非想找苏晓樯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那些真相藏在他的肚子里,就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些真相一样令人如鲠在喉似的难受。 女生们看见路明非走了过来,有些奇怪,但都没有说话,对方是看着苏晓樯走来的,目的是苏晓樯,她们并不知道路明非为了什么,但都很明智地停住了话题静静地观望着。 “苏晓樯...能去外面一趟吗?”路明非说。 “去外面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么?”苏晓樯看了看路明非问。 “有些...很重要的话我想跟你讲。” “?”苏晓樯挑眉,一旁的女生们的表情同样精彩,路明非自然知道这些人误会了什么,但却不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那行吧。”苏晓樯顺了一下头发从座位里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门,路明非也灰溜溜地跟在了女孩的背后钻了出去,留下教室里一小群人开始热烈的讨论可能要发生的精彩戏码了。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晓樯转身靠在扶手边上看着下一级阶梯上站着的男孩说,“那一天看完电影后我是最先离开的,送你和陈雯雯到公交车站后我就坐车走了,最可能知道陈雯雯情况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你来问我多少次我也只能告诉你我没什么信息可以提供给你。” 你真的不记得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路明非到口边的这句话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仰头看着像是什么都记不得的苏晓樯有些麻木,原本想说的话尽数都被打散了。 “我知道你喜欢陈雯雯。”苏晓樯又说,“但她已经失踪一个月了这是事实,你和我也不知道内情,什么也做不了,或许那天我们就不该去看那场电影的。” 路明非哑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苏晓樯看着这个衰小孩发呆的样子走下来两步轻轻抱了他一下,不带任何旖旎之色只有纯粹的安慰,拍了拍他肩膀侧身离开了“这件事真的不怪你...所以不要自责了,想开一点吧,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我家找我帮忙,在外面聊这些事我很不舒服。” 看着苏晓樯离开,路明非站在原地老一会儿拳头捏紧又松开了,双手插进了口袋里低着头准备离开,但在这时他的表情忽然顿住了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纸条...在远处,走远的苏晓樯回头看了路明非一眼,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扭头看了看周围继续低头走进了教室。 ------------ 第五百三十七章:窃听器(1/6补更) 晚上十点路明非走在小区路灯通明的小路上,他经过了一个葡萄藤凉亭站住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凉亭,茵绿的葡萄藤缠绕住了月盘挂在凉亭的勾角上做一盏明灯,白辉照在路明非的脸上显得这家伙有些鬼鬼祟祟的,也难怪保安放行的时候看贼似的来回瞅了他好几眼,反复盘查后才安心放他进来了。 在凉亭的前面不远处有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别墅前的小花园里花洒旋转着喷水,夜间还在工作的花洒不是主人家在显摆家里有钱不差这点水钱,而是一个信号,一个给误入高档小区找不到路的小贼一个接任务的提示。 路明非穿过花园步道走到了别墅的门前抬手就敲门,但只敲了一下门就往里打开了门后透出了客厅里水晶吊灯的温和灯光来,将门前早已等待的女孩的影子投在了他的那愣愣的脸上。 “来了?”苏晓樯问。 “来...来了?”路明非下意识回答。 “先去洗个澡吧,你浑身都湿透了,刚才下小雨你没打伞吗?”苏晓樯扯着路明非的领口,抓鸡仔一样把他拎进了屋子。 “我我我我我我...”路明非蒙圈了,这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的剧情吗?不对啊,这种待遇应该只有林年能享受到啊,说不定对林年来说还会有第三选择....而且寻思着自己身上也没有被打湿啊,刚才的确飘了一阵小雨但想要把人打湿透那人得多悲伤才能在雨里一动不动站上一两个小时? 被拽进屋子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感慨富婆的金窝就是不一样真他妈的豪华,视线就立刻被客厅包围沙发上坐探着的一个人影给吸引过去了,那是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皮衣和皮裤,整体风格跟路明非记忆中《黑客帝国》的女主崔妮提相近,两只长腿翘在茶几上手里端着一盘水果吃着,路明非进来后根本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的视线全落在那40英寸超大屏幕播放的韩剧上了。 “她...”路明非在看清楚皮衣女人的侧脸后脸色猛然一变差些惊叫了出来,但还没喊得出口嘴巴里就被一根东西给捅进去塞住了,他差些呕了出来,抬手就把嘴里的一根大香蕉给拔了出来看见身旁的苏晓樯盯着自己面目严肃地吓人,但语气却依旧是稀疏平常,“我带你去浴室,衣服放在外面就好了。” 沙发上的女人慢悠悠地扭头看了一眼跟着苏晓樯走向浴室的路明非,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者明显吞了口口水...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个女人,那一次在小巷中那天水倒灌的一幕他这段时间做梦都会梦见,并且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产生幻觉了,可现在女人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则是如惊雷般划过天空的同时给他带来了不少惊人的信息。 稀里糊涂的,路明非就被带到了浴室前,拉开浴室门不免又感慨一句妈的真他妈的豪华诶,一间浴室都比他和自己堂弟的卧室还要大,自动按摩的浴缸早已经蓄满热水了,看起来小天女这是早有准备...不过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来后洗个澡?难道小天女有洁癖吗?没听林年说过啊... “浴室里有新的浴衣和浴巾,衣服脱了放在外面的篮子里别带到里面去,我在客厅等你。”苏晓樯在浴室前嘱咐了一句后就离开了,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生出其他什么奇怪的心思,毕竟兄弟妻不客气...不可欺!小天女虽然人长得漂亮但委实不是他的菜,不然他也不会刚开学的时候就踩一捧一在人面前预言陈雯雯是校花了,也得亏有林年这条线他跟小天女才不会一直闹得那么僵。 路明非在浴室外脱完衣服把衣服放进篮子,走进浴室上下观察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致命的杀人机关后才放心地偷摸进了浴缸里...一下水他整个就都化掉了,血液流动供给到了皮肤,缺血缺氧的脑子里瞬间暂时没了其他任何的想法,只想着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在浴缸里待了十五分钟,路明非的思绪才慢慢地从极乐世界飘了回来,开始思考起了刚才在客厅沙发上看见的那个女人...他绝对不会认错,那个女人必然就是那天小巷里忽然跳出来的家伙,他刚才甚至还多看了一眼女人的肩膀,那惊人的绿色数据确认无疑对方是真货,只不过为什么真货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泡澡大脑缺血,但路明非脑子里还是立刻又蹦出了他想知道,也愿意去相信的一个推论答案——苏晓樯没有因为那一天的心理辅导而忘记那些重要的事情! 一浮现起这个推断路明非立刻就小兴奋了起来,果然他就知道,那看起来像是日本人的心理辅导员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板货,他还以为就只有自己特殊免疫了对方的超能力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水货,就连苏晓樯也屁事没有!什么“言灵·催眠”,不就是眼睛能放点光吗,带个美瞳他都可以去当这个心理辅导员了! 只不过为什么苏晓樯没有忘记那些事情,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压根都不跟他进行讨论呢,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都快憋死了,试图找林年林年那边又像是完全没收到他的消息一样根本不回他,这段时间里他都感觉自己快患上抑郁症了。 脑袋里困惑纷呈,解决问题的途径就在浴室外,路明非也逐渐没有了泡澡的心思,起身放了浴缸里的水,擦干净后披上浴衣就贼贼梭梭地拉开浴室门去拿篮子里的衣服。他伸手一捞却忽然捞了个空,愣了一下再摩挲了一下后探头去看,瞬间整个人都傻了,篮子里自己的衣服什么的全都不见了! “我擦咧?”路明非披着浴衣徘徊在浴室外的小隔间里,到处翻便了都没找到自己的衣服裤子的迹象,最后看着镜子里被浴衣裹得严严实实货像一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的鹌鹑。 这...这是什么路数? 路明非站在原地懵逼了数分钟,最后徘徊不得只能咬着牙怀揣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贞烈打开门走向了客厅。 “苏晓樯...你看见没有我的...”路明非在墙边探头看向客厅正准备开口问,但立刻一眼就看见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满了自己的衣物,女人和苏晓樯正坐在沙发前正摆弄着一个小如胶囊的东西,扭头看见路明非后抬手就放在嘴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情况的路明非立刻闭嘴了,沙发前的女人瞥了他一眼拿起那堆衣服就丢了过去,路明非接过衣服后忙不迭地缩头回去隔间,在换好后溜出来缩头缩脑地走到了沙发边上,视线也落在了女人手中的那黑色胶囊上。 电视里还在播放韩剧,女人看了苏晓樯一眼,苏晓樯拿起桌上一根圆珠笔写了三个字,路明非看了一眼后即刻亡魂皆冒。 【窃听器】 苏晓樯指了指路明非那双仿得不太真的耐克鞋,鞋子的气囊边侧被切开了一个口子,桌上此时还放着一把鲨鱼刀,想必这也是女人的杰作。 苏晓樯的意思很简单,这个胶囊是从路明非的鞋子里取出来的,如果这个东西真如她所说的是窃听器的话这不救代表着路明非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穿着鞋子的时候都在被人监听动静吗? 女人摆弄了一下窃听器后把这东西重新塞回了鞋子里,在路明非疑惑的视线中看了一眼苏晓樯,苏晓樯立刻意会地用正常语气和声调说,“你洗完了么,今晚不早了,先睡吧,我有什么事情明天说,我有些累了看会儿电视也去睡了...” 路明非怔了一下,在两人的注视下立刻反应了过来马上开口说,“噢噢噢噢...好的...我睡哪儿?” “我家还蛮大的有很多空房间,你随便找一间睡吧,保姆都收拾好了的,记得换拖鞋,鞋子放在门口的鞋柜里就是了。”苏晓樯做了个手势,路明非立刻意会地拎起了那双塞了窃听器的运动鞋小跑到了远处玄关的地方,打开鞋柜将鞋子塞了进去,觉得不放心还一口气塞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做完一切后他回到了客厅,一来就看见苏晓樯和女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前者抬手拿起遥控板把电视声音调大,尔后放下遥控器看向路明非轻轻叹了口气,“路明非。” “到...到?”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是猪变的吗?”苏晓樯看着这个呆若木鸡的男孩忍不住说道。 “是也不完全是,可能对但也不好说。”苏晓樯身边的女人翘着腿抱着手看着这个男孩点评,“猪毕竟是有脑子的,他更像蚯蚓,无脊椎动物而且没脑子。” 还没问什么,做什么就被一通冷嘲热讽的路明非直接一脸懵逼了,想还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从何被骂起,只能呆呆地杵在那儿像石像一样,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苏晓樯身边沙发上的女人身上抬手指住她说,“她不是...” “她什么她。”女人偏了偏头,“我有名字的,但名字很明显不是你能知道的...你就跟小苏一样叫我‘ck’就好了。” ------------ 第五百三十八章:缘由 (2/6) CK? CalvinKlein? 路明非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知名的香水品牌,班上不少女生贼喜欢喷,一到夏天熏得人脑袋昏昏沉沉的,班主任总会怒不可遏地痛斥这种不符合高中学生的行为。 “看来你就像苏小姐说的一样还记得我...又一个例外,看来无脊椎动物的确没脑子,‘催眠’那个言灵大概也只对有脑子的正常人有用。”女人看着发神的路明非说,顿了一下又看向一旁的苏晓樯,“无意冒犯,你是例外。” “为什么她是例外?”路明非看着这个刀子一样凌厉又极具美感的女人下意识问道。 “感觉有自己挨喷了感到很不平衡?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苏小姐也跟你一样没脑子吗?”女人微眯眼睛,眉角的绯红刮得路明非眼睛生疼。 “不敢不敢...”路明非瞬间就怂了,过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纳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你是指什么?”苏晓樯坐在了沙发上呼了口气。 “...所有事情!”路明非摸出了兜里的那张纸条,那是今天在学校的时候苏晓樯趁着拥抱时塞给他的,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让路明非一个人过来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 “你这一个月看起来很困惑?”苏晓樯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路明非问。 路明非点头了,苏晓樯又重复了一遍他极为耳熟的话,“路明非,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我家找我帮忙,在外面聊这些事我很·不·舒·服。” 路明非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玄关的方向脸色瞬间就僵硬了,明白过来了一切,看起来叫做CK的神秘女人和苏晓樯骂他没脑子还真不是没有原因... “唉...其实也不怪你。”苏晓樯看着路明非站在原地尴尬得要死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不是CK小姐的话,我大概也发现不了这件事实...从那天过后我们就被人监视了,窃听器、跟踪,不少视线目光一直盯着你和我,所有的互联网足迹都被足足监视到了现在,那些人的手段太过隐秘、专业了像我们这样的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我一直都在被人监视?”路明非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这一个月过来他感觉生活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啊,上学回家上学回家,哪儿有什么被监视的感觉,“谁在监视我们?我就一破学生没有什么被监视的价值啊...” “怎么没有价值?你涉事了一起卡塞尔学院专员的失踪案件...就算失踪的是临时专员这也值得秘党重视,这次你们不小心踩进的浑水很深,各方各界的人事都在关注着这件事,你是其中一条线索,而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放过每一道蛛丝马迹。”CK看向路明非淡淡地说。 “那你到底是...”路明非盯着CK有些迟疑。 “听说过猎人网站吗?” “没听说过。”路明非老实摇头。 “没听说过就对了,要是你说你听说过我就得怀疑你有问题了。”CK坐躺在沙发上挑眉,“你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从那里来,收钱办事而已。” “CK小姐是专业的...特别专业,我暂时也只能拜托她了。”苏晓樯低声说,但忽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路明非,“你这段时间找过林年吗?” “联系过,但没联系得上。” “那就还好,你应该还没有暴露...CK小姐嘱咐过我,那个什么言灵对我和你无效的事情必须要保密,不然的话会给我们招惹上很大的麻烦。”苏晓樯说。 “CK小姐那天不是说你不会再管这件事了么...” “是啊,我是准备不管的,但苏小姐用自杀威胁我现身了,很聪明但却也很愚蠢的做法,她踩着一箱子钱站在天台上跟我谈判,说要么拿钱帮她办事挖掘出卡塞尔学院的所有情报以及这次事情的真相,要么她就从天台上跳下去。”CK看向了一旁的苏晓樯,“原本对于我来说,一个陌生人的是死是活是根本无关紧要的...而且苏小姐,你觉得这种事情是用钱能解决的吗?” 路明非屏住了呼吸看向苏晓樯,但苏晓樯却是一言不发坐在原地平视前方,一旁的CK蹲了一下又幽幽地继续说,“当时我本想这么大声斥责他,但箱子里的钱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是只是定金。”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路明非感觉有些错乱,虽然小天女一直给人的印象是有钱富婆,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学生,一个学生有如何能主导家里的财政大权? “最近半年有外资商支持我们家的矿业生意,家里忙不过来,我爸身体也不太好,有空的时候我就会临时帮家里做账或者出面陪同外资客户谈生意、合作什么的,还有一些家里财政上比较私密不适合让外人处理的事情也是我代劳的...所以有些账户的密码我还是知道的。”小天女说。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苏小姐愿意花大价钱请我做事,我自然也会尽职尽责做到最好。”CK点头,浑身上下充满了生意人的干练,刀口舔血的事情应该没少做,要是以前地下党的女特务活过来了大概也就是她这幅模样了,估计还得少几分她身上那股现代人的飒爽气息。 “CK小姐第一天就帮我把身上的窃听器找了出来,并且提醒我学校里哪些人是盯梢的,我走哪段路的时候哪条街的哪扇窗户里有视线在看着我...但我应该还不是那些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并没有太多的经历放在我的身上,那些人最主要关注的人其实是你路明非。”苏晓樯说,“你鞋子里的胶囊只是其中一个手段而已,比起我,你才是真正的重点关注对象,估计你家早就被借着修水表和网线的名义安装了不少监控摄像头和监听器了。”苏晓樯看着路明非摇了摇头。 “我就说为什么我们家水表一个月坏了三次...不过为什么要重点观察我啊?”路明非呆住了。 “你涉事最深,且疑点最重,那些怪物一样的家伙最先可是找上你的,至于为什么CK小姐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苏晓樯说。 路明非张嘴又闭上了,因为事实当真如此,如果这件事再起波澜那些为了“进化药”找上门的家伙最有可能找上的就是他,这么想来自己身上的这些监视和跟踪倒是情有可原了起来,比起监控更像是保护,只是这种保护无异于就算囚笼让他无法根据自我意识去寻找真相。 但想到这里路明非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看向苏晓樯说,“你应该知道这些监视我们的人是谁吧...” “卡塞尔学院的人。”CK开口了,淡淡地说道,“她当然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对这件事有那么大兴趣了。” “卡塞尔学院...”路明非看向苏晓樯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年的学校就是卡塞尔学院。”苏晓樯点头平静地说,“在知道这件事后我也惊诧了很久,所以我才想真正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现在我联系不上林年,也不能去联系他(通讯被监视),所以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你不是为了找回陈雯雯而关注这件事的?”路明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 “你在说什么蠢话?”苏晓樯看了他一眼皱眉道。 路明非哑住了,苏晓樯摇了摇头说,“我当然想找到陈雯雯,毕竟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陈雯雯失踪的真正原因了,CK小姐把之前你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真是有够离谱的,你这人真是够衰的,什么怪事都能遇上,陈雯雯都算是倒霉被你拖下水的了,我很想说该失踪的人其实是你而不是陈雯雯,但这句话太过分了,我也不太想说了。” 你已经说出来了,路明非心里默默槽了一句,但他其实想得和苏晓樯一样,该失踪的人是他路明非而不是无关者陈雯雯,这件事一直郁结在他的心里长达一个月,不敢跟任何人说,想找自己的朋友倾述却又联系不上,现在终于被人说出来了他也好受了一些。 “你们同学的事情你们不用太过于担心,对于卡塞尔学院我知道的不多,但好歹我也遇到过那里面的人,大概清楚那里是个什么样性质的地方。”CK拎起了桌上的鲨鱼刀轻轻挽了一圈插进了腿侧的刀鞘里,“我以前在哥伦比亚工作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男人,我当时的目标是当地叛乱军的首领,碰巧他的目标也一样,我们在发现了互相的目的一致后彼此倒也看得顺眼,在酒店里睡了一晚上后就决定搭档一起解决掉那个首领。” 路明非忽然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于是干脆就不吐槽了只聚焦重点,“他是...‘执行部’的人?” “原来你知道执行部么?那个失踪的临时专员透露给你的?”CK意外地看了路明非一眼,“是的,他说他姓烨,是卡塞尔学院的‘S’级专员什么来着,反正说得自己很厉害,说他们学院一直力图维护世界和平什么来着,问我有没有意向跟他混,我拒绝了,于是大家就江湖有缘再见了。” ------------ 第五百三十九章:局 (3/6) “维护世界和平?听起来感觉有些扯...维护世界和平的人会给试图我们洗脑吗?”路明非忍不住说。 “正义的代价,让普通平民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才是安全的,在巨大灾难来袭前官方也不会让民众提前知道,不然势必会造成社会动荡和恐慌,从而衍生出更恶劣的事态情况。”CK淡淡地说,“洗你们的脑都算轻的了,不过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你们两人不也没有中招吗?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多问,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路明非心说我你妈是真不清楚啊,你可以的话最好帮我解释解释我怎么没中招了? 但他侧头时偶然看见苏晓樯肩膀上的绿色数据,转念一想似乎他又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没中招了,而苏晓樯没中招的理由大概也是因为那个名叫“庇护”的莫名其妙的特殊技能? “还有一个问题。”路明非想了想看向苏晓樯缩了缩头,“一个月时间这么长,为什么现在才让我来告诉我这些?” “现在告诉你有现在告诉你的理由,而且你以为我们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做吗?”苏晓樯叹了口气,“CK小姐一直在奔波搜集你捡到的‘进化药’相关的事件资料,想要弄清楚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现在情报都我们已经掌控得差不多了。” “你们知道陈雯雯在哪里了?”路明非眼睛一亮。 “是,但也不完全是。”CK开口了,“我只查清楚了失踪的人被掌控在哪些人的手里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的同学应该还没有死,近期城市里那些失踪的人大概率都没有死...” “那简直太好了...”路明非深吸了口气。 “好?一点都不好。”CK看了路明非一眼冷笑了一下,路明非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但对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这一个月以来你身上的监控力度实在太大了,大得有些不正常,所以我们才没法这么快接近你。”苏晓樯对路明非说,“我暗示了你很多次你都没有听懂,我也没敢再进一步做什么,今天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不得不冒险叫你来了,而且我感觉你的心理状况再这么下去多少也得出问题。” “情况特殊?发生什么了?你们查到了什么吗?”路明非立刻问。 “你见过‘进化药’,应该知道你遇见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这种药剂引发的,而这次这座城市搅动起的漩涡中心自然也是围绕着‘进化药’进行的。”CK伸手到腰间摸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在看到那斑斓的颜色时,路明非瞬间呼吸都滞住了瞳孔下意识震颤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放在桌上的是一支注射器,斑斓颜色,毫无疑问就是路明非曾经捡到过的“进化药”。 “大价钱买来的,为了这玩意儿我还跑了一趟猎人市场的黑市用金条购换了‘骨、血、角’,卖家也是够内行的只收‘骨、血、角’不收金钱货币,一点马脚也不露。”CK拨弄了一下桌上的注射器,一旁的苏晓樯也在看,她从CK那里基本上已经了解完了路明非遇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你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吧?” “...会让人变成怪物。”路明非说。 “怪物?或许吧,反正想要买到这东西很麻烦,但更麻烦的是一旦你注射了这种东西就必须长时间地一直注射下去,只要中断了一次就会不可逆地死侍化,也就是变成你所说的怪物...” “我之前听程警官说,这些东西那些瘾君子好像也是按次数注射的。”路明非点头,“好像要注射很多次才能起效。” “想要真正的‘起效’怕是难于登天,这玩意儿我在猎人市场咨询了一下情报,没听说过有人完全注射成功的,应该还是测试版本的试验药剂,但就已经在这座城市甚至更宽的其他地域流行起来了” “这东西是试验药剂?”路明非愣住了...药物研发这种事情可是耗时耗资都非常庞大的系统工程,药理、毒理、药效等动物研究一个都不能够落下,之后才开始申请进入人体临床试验阶段,而且还得分I、II、III、IV期,之前在咖啡厅里他就听程怀周说这种药在地下已经泛滥了,可如果是试验药怎么可能会这么大规模地进行流传? “所以大概率是有人在拿这座城市的人当做试药的实验品啊。”CK幽幽地说。 实验品?路明非说不出话了。 “想摸出这件事的底细可不容易,在调查的时候我可是不下三四次差些动手杀人了。”CK捻了捻尖锐的手指,“这是一次很大的手笔,灭绝人性的行为,利用活人一边测试药物一边不断进行改进,城市里失踪的人应该也是制药的环节之一,所以你们的同学失踪后应该不会被处死,而是当做消耗品储存利用了起来...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这件事的主谋脑袋被悬红挂上猎人网站了,想必赏金一定很让人心动。” “这种事情丧心病狂的事情...那什么维护世界和平的卡塞尔学院不管吗?”路明非感觉自己人有些发麻,双手死死地抓住沙发扶手被CK的这几句话给震到了。 “管啊,怎么没管,据我所知卡塞尔学院老早就开始针对这个实验药物的组织开始镇压了呢,但那个力度嘛在知情人看来也就那样,不疼不痒,让一些编外的临时工去抓抓失控的死侍什么的。至于药物基地的捣毁我可没听见过有这种消息呢,像是我之前在哥伦比亚遇见的那个真正厉害得像怪物一样的正式专员也一个都没见到呢。”躺在沙发上的CK低笑着转着手里的注射器,斑斓的颜色挥动出一圈圈好看的圆弧,“这是为什么呢?” 路明非滞住了,对啊,这是为什么呢?遇见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像是程怀周那样心怀正义有老婆孩子还得出门搏命的人的组织不应该倾尽全力老早就把这种药物组织给摁死了吗?怎么一个月过去了陈雯雯那边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他们在...等?”苏晓樯小声问。 CK侧头看向了一旁的苏晓樯嘴角咧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苏小姐果然是苏小姐,有资本主义接班人的心气和头脑了。” “什么意思?”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路明非一脸茫然。 “一般像是药物或者类似产品的侵权案件里,大企业是一般不会立刻对这些侵权企业进行申诉维权的,只会装作看不见或者形式主义上的谴责和声讨。”苏晓樯轻声说,“而是会等待违法者在原本的基础上做出了创新,做出了突破时,密切关注的大企业才会将舆论的谴责和声讨声推到最大,一口气利用铁腕将违法者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收走所有的生产资料化为己用,而在法律上这也是完全合法合理的做法...违法者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为他人做了嫁衣。”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联想起了一些“进化药”的事件,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了,“他们这么敢...” “卡塞尔学院可是体量很大的组织哦,势力范围辐射全球,无论是欧洲、亚洲都有不少想都不敢想的庞然大物涉拳其中,就算是这个国家里也有卡塞尔学院高层的掌权人...或者说是‘校董’?”CK冷笑着说道,“在地下的世界里,他们就是法律...这还真不是我开玩笑,因为他们真的自己制定了法律,有着一纸叫做《亚伯拉罕血契》的东西,猎人网站里也有不少猎人因为莫名违反了他们的规矩永远地消失不见了,他们的名头无论在哪里都是响当当的大呢!” “他们应该在等待。”苏晓樯说,“处理这件事的人不是没有手段和能力短时间内高效地去处理,他们是在等一个可以全盘打包成果的丰收时机...” “那么你今天忽然叫我来...”路明非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收获的时机已经到了。”CK伸手捏住了注射器停止了旋转,将东西递到了路明非的面前,路明非接住了立刻就注意到了在注射器的表面上居然有刻痕,那是一个皇冠,大概像是商标类似的产物? “CK小姐打听到正式药物发布的时间到了...就是明天,面向的人群很稀有也很尖端,地点在明珠塔的空中餐厅。”苏晓樯看着路明非手里的注射器说。 “想得到这个消息说实在也是因为苏小姐家大业大啊,发布会的地址的发布可是相当有意思,邀请函制度,没有主动获得的途径,只有被动获得的结果,互联网上无法查到一切相关信息,绝对的情报封死内部小圈子的发布会形式,进化药的卖家认为谁有资格参加这场发布会才会出手邀请。” “那苏晓樯...” “我收到了邀请函...或者说是我的爸爸收到了邀请函,CK小姐知道这件事后把邀请函拿到手了,我爸爸只以为是弄丢了,没有上心这件事。”苏晓樯轻声说。 “同样收到邀请函的还有黑太子集团、寰宇集团、金环财团的一档子人...这种手法倒是有些相近一年前的那一次在业内闹得挺大的雾尼歌剧院的拍卖行了,我倒也是愿意相信这前后两次都是同一波人玩的局,上次卡塞尔学院就在这群人手中吃瘪了,也不知道这次结局会如何。”CK淡笑着说。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看向了苏晓樯,但苏晓樯却在看别处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不过如果那些人研究的药剂如果真的有效,那做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战争,自然是为了敛财,可我还是很好奇幕后的主使想要聚集那么大一笔财富是为了做什么,掀起一场战争吗?这是否有些画蛇添足了。”CK说了这么一席话她又摇了摇头,不再去深究了。 这不是她的义务,她只是一个雇佣兵,受雇于苏家调查这整起事件以及试着救出一个倒霉的女学生。 “如果想搞清楚陈雯雯在哪里的话,这是唯一的机会,CK小姐会帮助我们找到她并且极尽所能地救出她。”苏晓樯说,她看着欲言又止的路明非说,“...我觉得如果我想搞清楚卡塞尔学院的真面目,这大概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卡塞尔学院一定会插手其中的。”CK五指并拢放在下颚前,“他们的高层放线这么长时间就只为了这一刻呢,想必到时候派出的收网阵容会很豪华,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见一次上次哥伦比亚见到的那个家伙了...到时候如果他们先收网的话,我就趁乱帮你们找找看你们的同学吧,能不能完整救出来就看她的造化了,毕竟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了,要怪你们也只能怪那学院的高层,那些真正决策层的校董们的冷血吧。” “我...我能在这件事里帮到什么吗?”路明非抬头说。 “其实有你没你都无所谓。”CK看了一眼路明非说,“只是苏小姐认为你有权知道这件事的始末...药物的秘密发布会苏小姐是会到场的,在我的保护之下。” “这...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路明非睁大眼睛看向CK,“我记得你说你的任务是受雇其他人保护苏晓樯的。” “苏小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CK点头说,“以及你们不是有一个叫‘林年’的同学吗?我听苏小姐说他是卡塞尔学院难道人。” 路明非愣住了,CK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苏晓樯,“苏小姐似乎很想知道是否有机会能在这件事中遇见他,以及知道这个男孩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而且她只是作为买家去的,只是一个看客,再丧心病狂的卖家也会善待买家,所以她并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路明非扭头看了过去,只见到坐在沙发上的苏晓樯低头看着那支斑斓的注射器一言不发。 ------------ 第五百四十章:出发 (4/6) 翌日,仕兰中学。 “粱老师,在吗?”教室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有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我想请假晚自习。” “请假晚自习?”教师办公室里班主任上下审视似的看了一遍步调语气做贼似的路明非,“你来例假了?” “对对对...不对!不对!我没来例假”路明非从点头到摇头切换自如,“我是男生啊我怎么会来大姨妈...” “不是就好,刚才苏晓樯来请假说自己不舒服,我还以为你也要用这个理由请假呢?”班主任眯眼看着路明非放下了手中批改试卷的红笔,“你请假又是什么理由呢?” “肚子不舒服。”路明非立刻捂住肚子。 “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过期的面包,放桌子里一个星期,我下午肚子饿了顺带给吃了,跑了三次厕所了,再跑人要脱水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请假、请假,晚自习这种东西是想有就有的吗?”班主任听着这挑不出毛病的理由忍不住怒道,“你来得也正好,刚好划卷子划到你这里了,你看看你这考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叠声的认错,一叠声的保证,整整拖延了十五分钟,路明非才从教师办公室里逃掉了,冲出教学楼的一刻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几斤,比起婶婶的魔音灌耳,班主任的谆谆教导似乎更令人着魔一些。 他背着书包小跑到了学校门口,把请假条递给了门卫,在电话确认之后开门放行才往外走几步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阿斯顿马丁,经典007款的DB系列,线条硬朗风翼雕琢精致,20英寸大轮毂格调十足,这个款型的跑车最出色的就算卓越的稳定性和抓地力,最适合拍摄电影里贴山崖似的急转弯也特别适合她的车主在工作的时候驾驶。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一身黑皮衣的女人跨出一只手看着呆站在校门口的路明非,“是打退堂鼓了吗?如果害怕了现在转身走进去可以当无事发生,反正有你没你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你好死赖活都要去我真不想来等你。” “不...我只是在想你这车没个几万块拿不下来吧?”路明非习惯性地飙烂话抵御冷嘲热讽攻击,厚脸皮到了一定境界大概就能像他这样天下无敌了,低头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就往里钻,被人看见了大概还以为是闯空门的小贼。 “早知道有这档事我就开FF来了。”驾驶座上的CK调整了一下座椅位置嘟哝了一句,目光如刀一样割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路明非,后者立刻缩了缩自己的脚给大姐大腾位置。 阿斯顿马丁DB系的这款车只有两座,一上车他就绕不开副驾驶上的苏晓樯,对方也是白了迟到十几分钟的他一眼指了指后面的一排小座,刚好他体型也小猫一猫就缩在了后面老老实实地蹲着,感觉有些像大人出门时后座上带着的孩子。 “东西取出来了吗?”苏晓樯问。 “取出来了,我嘀咕了一句找个地方偷偷睡一觉,就把东西藏在楼上的天台上了。”路明非忙不迭地点头。 “这种小技巧不会起作用多久的,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被抓到了又是一次洗脑,‘催眠’反正都对你们没什么用,洗几次不是洗?洗洗更健康嘛。”CK随口说。 “那东西真的有效吗?不就是聊聊天用眼睛瞪瞪人什么的...那些真被洗脑的都是被恐吓了吧?”路明非小声嘀咕。 “呵。”CK看了一眼路明非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大概是认为这家伙在装蒜。 “现在的时间是8点,‘发布会’10点开始,从这里到沿海的目的地车程大概一个小时,排去可能堵车的时间,我大概有半个小时准备,但我做事情的原则是计算好一切变量,所以准备时间我需要你们在这车程的一个小时内完成。”CK轰油门,在地板油的引擎咆哮声中说,“这次行动虽然我是受雇于苏小姐,但我希望你们能全程听我指挥,扮演好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如果我的环节出了问题,比如在调查的时候意外死亡还是什么的,你们完全不需要理会我,按照计划行事就能保你们完整进去完成出来,在这一点上都没什么异议吧?” “没有。”路明非摇头。 “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超出理解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要明确你们自己的目标,一个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失踪的同学,一个是想要弄清楚这次事件的原委,亦或者遭遇一场意外的邂逅什么的...”副驾驶上的苏晓樯别开脸看向了窗外让后座的路明非看不清她的表情,CK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总之今晚你们两个就是看客,真正的活儿由我来做,如果顺利你们不会跟任何人起到任何矛盾是绝对安全的,但一切前提是你们遵守游戏规则...不然的话后果会很糟糕。” “很糟糕?有多糟糕?”路明非下意识问。 “有多糟糕?上一次雾尼歌剧院的秘密拍卖事件我记得是以驻地武警武装突入结束的吧,武装直升机都出动了不下五架盘旋,防爆车把拍卖行给包圆了,里面拖出来的尸体可以堆成一个小金字塔玩...那次就是有人坏了规矩,于是先动手的人都见了血,而友情提示一下虽然消息并不准确,但我认为上次的主办方和这次‘进化药’时间的幕后主使是同一批人。”CK说,“所以乱来的话你们应该是知道后果的。” “明白了。”路明非吞了口口水,他看了一眼苏晓樯却发现这个女孩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聊天话题上。 苏晓樯现此时正出神地看着后视镜里的影子,双手放在身前动作细微地拨弄着什么...她无端地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个男孩对他说过的一些话...以前的她对那些话不做所以,只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导致的拖延,现在细细想来对方每一句话似乎都深有所指,再联系上如今的这些事某些无法理解的地方好像一下就通畅了,让人不经去猜想...原来他不愿意点头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你在干什么?”驾驶座上的CK似乎察觉到了身旁女孩的心不在焉和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 苏晓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抓着的一枚硬币,立刻就将它藏在了手心里摇头说,“没什么,硬币而已。” “别带会被人怀疑的金属物体在身上,到时候肯定会有金属检测仪盘查的,少生事端以免有心人起疑。” “知道了。”苏晓樯点了点头将硬币放在了兜里,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忽然问,“雾尼歌剧院...我记得好像听说过警方突袭了那个地方,说是有违法聚众事件发生,我记得那是上一个暑假时候发生的事情吧?” “6、7月的事情吧。”CK一脚油门下去,阿斯顿马丁从零开始时速开始飙涨,推背感一下就把路明非给按在了硬邦邦的靠坐上,不像副驾驶上苏晓樯还有柔软座椅做缓冲,坐后面的他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死死抓住安全带也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那时候我记得他刚好回来这边了...路明非你还记得这回事吗。”苏晓樯看向路明非问。 “啊?你说林年么?”被女司机暴力驾驶吓得不轻的路明非差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认为他刚好加入了那次派对吗?”又听到了这个名字CK挑眉问,“这也蛮合理的,他是卡塞尔学院的人,而那次突击行动也是那群人主导的,洛朗家族听说跟卡塞尔学院一直有密切合作,说不定跟洛朗家族交好的他当时在场还是突袭部队里的一个小领导呢。”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的雇主伊丽莎白·洛朗是不是女的啊?”路明非忽然想什么似的冒头问。 “叫伊丽莎白的还能有男的吗?除了女的我就只见过有宠物叫这个名字对了。”CK在后视镜里横了他一眼。 “果然是女的啊...那她怎么会跟林年一起雇佣你保护苏晓樯?”路明非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雇佣者是不会过问雇主太多信息的,总不能你觉得苏小姐是他们两人的私生女吧?”CK随口开了个玩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出手机随手摁了两下后熄灭了屏幕。 路明非大声咳嗽了起来,像是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女人犹豫了一下想说,无论如何你受雇他人保护苏晓樯的安全,现在因为苏晓樯一时任性的再雇佣就立刻反水了实在有些不靠谱吧。在CK的描述下这次的决定他们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实际上有没有危险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无奈这次行程是他们主动要求的,路明非也没什么发言权就只能作罢闭嘴了,心里的嘀咕在心里冒冒就完事了,他还期盼着CK真能找到陈雯雯完整的把人带回来呢。 而从刚才开始,副驾驶上苏晓樯一直都没说话,揣在兜里的手握着那枚硬币,看着车外流逝的街景灯光升起落灭。 ------------ 第五百四十一章:明珠塔 (5/6) 阿斯顿马丁停在了路边。 “记好自己的身份了么...你在干什么?”驾驶座上的CK拉上手刹看向后视镜里还在低头苦读资料的男孩皱了皱眉,“我昨天不就让你尽快熟悉扮演角色的一切情报了么?” “背了背了,但不是要高考的嘛,还背了其他的古诗文言文,脑袋有些不够用怕被串了,临时复习一遍。”路明非合上资料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 “说一下你的名字,性格以及爱好。” “我叫邵一峰,性格是花花公子,爱好是...花女人,黑太子集团少爷,人称邵公子,英国伊顿公学念过一段时间书,近期回国准备继承家业,在收到邀请函后起了兴趣决定来参加‘长生药’的发布会,钱的花销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更看重的是钱花在地方上的内涵和品质,而我觉得任何漂亮的女人都有她们独特的内涵和品质...”路明非眼观鼻鼻观心背课文似的背了一长串人物履历。 在后座上他的校服被换了下来穿上了一身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西装,牌子是他听不懂的意大利文,总是很高级能抵他一个夏天衣橱里的所有衣物翻三番的价格,苏晓樯友情提供的也不知道这次行程结束后能不能穿回家塞衣柜里当镇柜之宝。 “让他扮演一个横竖一米六的胖子合适么?真正的邵一峰上秤能卖出两倍他的价格。”坐在副驾驶上正在对着后视镜整理自己的新换上的衣服的苏晓樯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路明非对CK问道。 “你见过邵一峰?”CK问。 “最近就见过一次,我爹引荐给我的,心宽人也宽,是个有点脑袋的富二代,只可惜是个恋爱脑好像执迷不悟在英国遇见的一个师姐,跟我聊了半小时他师姐有多厉害,其余跟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邵一峰是黑太子集团的继承人,你爹引荐他给你是有逼婚的意思吗?”CK有意思地问道。 “可能有吧,那天黑太子集团的老总也在带着他儿子一起,我爹也在我旁边,有点像是见家长的意思,家长们总喜欢把没结婚的儿女瞎凑活。其实以前我爹就试着撮合过我和他一次了,但那时候我家的生意还一般,对方看不上眼,但这一次黑太子集团似乎看重了我们家背后的外资资源,想要进行稳定的长期合作关系才有了这么一遭。” “看起来那小胖子有眼不识明珠了,你可是就连洛朗家族都关照有加的女孩啊,一个黑太子集团的体格和未来哪里能跟你比啊。”CK笑着说。 “什么意思?”苏晓樯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陈述事实罢了。”CK说,“洛朗家族手里掌控者欧洲顶尖的辛迪加之一,玩这些的人钱对他们来说真的就只是数字罢了,他们更看重的是手中的能量对于世界局势的影响从而从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稳固的权柄,和黑太子集团这种还在当地玩矿源争夺和娱乐圈副产业的小打小闹差距太大了。” “可这跟我好像没有太大关系。” “不尽然吧?”CK淡笑了一下,“你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聪明女孩,有脑子会独立思考,除了被爱情冲昏头脑这一点女孩的通病之外都很棒。最近你家资产大幅度膨胀,社会地位上升的速度是别人做梦都想不来的,就从下半年亚洲矿业未来发展峰会都邀请了你们作为本地代表产业而并非邀请黑太子集团,你就能看出一些问题了吧?” “...不少人都在怀疑我们背后的资本是从何而来的,不少业内的同行都在猜测我爸爸是否是上次出国走运遇见了贵人,亦或是干脆是觉得拿我这个漂亮女儿出去做了交换什么的,风言风语很多但也只限于上面的圈子里...可好笑的是其实就连我爸爸都不知道这个外资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们提供的资源可靠、稳定,稳定的账上收入和一笔又一笔签订的合同,开垦的矿脉就能暂时打消他大部分的疑问专心投入事业之中。”苏晓樯轻声说,“或许这件事里唯一提前察觉到有不对地方的只有我自己吧?” “那你是从哪里察觉到不对的?”CK说。 “第一次与所谓的‘外资’进行洽谈时,对方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苏晓樯说,“他们让我们一家三口都参加那一次会谈,在那场宴会的前一晚我爸爸很紧张,紧张到睡不着觉,我妈妈一直安慰他一切都能成功的,我爸爸一直说这是我们苏家的机会,以后飞黄腾达都有指望了。而在第二天,洽谈的过程中的确并没有发生意外的事情,外资的合作方里有一个漂亮得让我印象深刻的金发的女人看了我三次,跟旁边的人确定了我是苏家的独女后优雅礼貌地请我喝了一杯酒,然后洽谈就结束了,我们家成功获得了一个固定强大的渠道资源。” 后座的路明非话都不敢说,因为前面两个女人聊的话题很明显对他来说超纲了,他披着邵一峰的皮也就只能坐在后座干巴巴地听着。 “看来洛朗家的掌权人见过你了。”CK笑了笑。 “她就是伊丽莎白洛朗吗?” “越漂亮就越可能是。”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苏晓樯顿了一下说,“其实我有很多问题直接问你就可以得到答案是不是?” “如果你是想问卡塞尔学院和你的那位林年同学的事情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雇佣兵,雇佣兵总能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情报,但却只能知其表面,再深一些就只能由你亲自去挖掘了,或者雇我去挖掘,就像现在一样。”CK淡笑着说。 “你第一次提到伊丽莎白·洛朗的时候说她是和林年一起雇佣你来保护我的。”苏晓樯说。 “是的。” “我们家背后的资方是洛朗家族对吗?” “我很难说不是。”CK笑了笑,“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林年’这个人在这场家族注资和明显的扶持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苏晓樯没说话,只是侧头看着她。 “很遗憾...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CK说,“对于洛朗家族我只是知道这是一个庞大的垄断经济帝国,我的雇方很有来头所以我也很愿意花时间在你的身上,而对于‘林年’这个人来说我也只知道他是卡塞尔学院的人跟洛朗家族关系匪浅,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很多时候你认为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我表现出来的感觉罢了,毕竟当雇佣兵的总要有神秘色彩当做保护这样才能让我们敢狮子大开口开出不得了的价格是吧?” 苏晓樯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或者挖掘这一席话里的一些漏洞,而后座的路明非则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无法发表任何有价值的观点。 许久后CK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差不多要到时间了,今晚发布会会来很多人,我们可以挑一个最为人多眼杂的时候进场,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们两个。你们进门时直接递交邀请函正大光明地入场,苏小姐你的入场函没有任何问题,而后面那小子手里的邵一峰的邀请函是我从那个胖子那里用了一点小手段弄到手的,只要他不高调地叫嚣自己是邵一峰不被人戳穿也就没太大问题。” “万一被认识邵一峰的人戳穿了怎么办?”路明非总是在还没开始前就想着失败的情况了。 “就说你是邵一峰的朋友,想开开眼界求了人家的邀请函过来涨世面的。这种谎话很不容易被戳穿,而你也的确符合这个形象。”CK看了眼路明非那身怎么穿怎么违和的西装说道,尽管她们都在这小子肩膀里垫了两个肩垫涨气势了,但整体看起来还是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完全不像是该穿这身衣服的人,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穿正装。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了。”苏晓樯看向CK点头说。 “想找你要找的人就试着去找吧,虽然能找到的几率并不大,但我觉得今晚你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你们同学那边的事情我也会调查的,‘进化药’已经在市面上喧嚣了很久了,这次发布会肯定会有大鱼冒头,我随便抓只小的问一问说不定就能问出那些失踪的人被藏在哪里了,记得一切听我指示就行了。”CK说。 苏晓樯颔首然后打开了车门,在准备出去时CK忽然叫住了她,伸手帮她整理好了之前一直都没有调整好的肩带,在弄好后她偏头看了一眼女孩的模样冷不丁地笑了笑,“也难怪了...” “难怪什么?” “没什么,去吧,地点在塔内顶楼的晚宴展厅,别迟到了。”CK又扭头看后座的路明非,“还有你,行事举止注意点,别露馅了,我可是只收了雇佣保护苏小姐的钱,你要死要活可是不关我的事儿。” 路明非一叠声答应,整理完西装的袖口后拉开车门往外钻出去了。 在阿斯顿马丁停放的远处,夜空下屹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高塔,探云灯下的塔尖如皎月放射着光芒,整座高塔倒映在沿海的海岸之上在无数燃烧的大厦之中脱颖而出独树一帜。 在塔下的门口处各式各样的豪车停放着,红色的尾灯依次闪烁,车门打开一个又一个叫不上名字但却受邀而来这座城市身着正装或晚礼服的男人和女人独立而行。 没有结伴也没有相挽,没有聚光灯也没有记者,大家衣着华丽、举态从容都显得那么低调从容、孑然而立,他们奔着相同的目的而来,相见相识也没有寒暄。 红地毯上踏过一支又一支高跟,礼裙随风摆动漏出的一小截小腿弧线美得惊心动魄,每个人在独立地前行时都轻轻地低着头注意自己的动作,余光默默地观察着今晚其他的来访者,在偶尔看到一抹亮丽的颜色时才会忽然驻足大幅度地摆头去落目聚焦。 像是那一位才从豪车迈下踱步走来的女孩,黑色礼裙如蝉衣,腮红淡薄如樱粉,有些略显青涩像是嫩叶透过江水去看初春的美色,干净漂亮得让每个宾客都忍不住多看一眼,也只是一眼的功夫那女孩便已经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于是不少人眼里又露出了对美景稍纵即逝的遗憾。 “...先生?” 明珠塔的门口的侍应看着面前忽然回头发怔的男孩小声喊道。 “什么?”门口的男孩扭头看了过来。 “您的邀请函。” “这里。”男孩随手递过去一张黑色烫金的硬纸信封。 他再转头回去看向塔外,但很可惜的是之前余光瞥见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驻足了许久在听见侍应的应答之后便不再停留了,转身走入了高塔之内。 ------------ 第五百四十二章:匪夷所思 (二合一) 明珠塔的电梯缓缓上行,230米的高度站在透明的电梯上向玻璃外看就像是在飞升,整座城市的一切都在从三维变成二维,像是一幅用灯火绘制的画。 苏晓樯轻轻抓着电梯内的扶手看着沿海的沙滩出神,身后的电梯内站着其他的陌生人们,个个雍容华贵不难看出也是来参加这场发布会的,男女之间彼此都没有任何交际和闲聊的迹象,大家都沉默地仰头看着电梯不断变动的数字。 “如果计划没有出错的话,现在你们应该过了楼底的第一道安检已经在电梯上了,发布会的会场是在顶楼,原本是用作空中餐厅的场地今晚被人包场了,我试着查过包场人的底细但什么也没查出来反倒是被一些人注意到追踪了几天,所以一会儿你们跟着人群行事,少说,少做,多看就行了,就当是一次宴会体验。” 耳麦中CK的声音响起了,苏晓樯背后的路明非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耳朵,脸色有些不自然,今晚他穿西装打汰,拿耳麦通讯,感觉自己活像007系列电影里的詹姆斯邦德,CK就是他们的“M女士”。 这种事情只在他做梦的时候发生过,真实发生在现实里感觉很让人紧张奇怪,他忍不住第三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动作被一旁的某个男士看在了眼里却没说什么...这种紧张似乎很能被理解,没有穿帮的可能反倒是增添了一丝真实感。 “不用试着跟旁人交谈,就算有人主动跟你交谈你也可以微笑地摇摇头无视他们,这场发布会虽然邀请的都是大人物们,但内容其实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过多的交谈对他们自己也会不利,所以沉默永远是不会被人怀疑的。”耳麦里CK继续说,“我已经从别的入口进入塔内了,发生了什么意外随时呼叫我,我会一直挂在线上。” 这席话说罢后电梯升到了终点停下了,轻微的失重后随着一声叮的声响电梯门打开了,外面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奢华的走廊,酒红色大理石的地面和四壁,金色的吊灯将走廊的色调照射得近乎像是在太阳之下,孔雀羽贴在了墙壁上充当了壁纸,但更为吸引人的是墙壁上沿路的挂画,从鲁本斯到塞尚到莫奈再到梵高,全都是路明非只在美术书上见到过的画卷和名字。 客人们一下电梯就被这场面给震慑到了,站在电梯里观赏着这奢华的装潢和一串光耀画坛的杰作,站在电梯口的侍应也十分礼貌地伸手按住电梯按钮等待着客人们一一回神迈步走出来,在无法忍耐沉默后的窃窃私语中漫步在这条走廊中。 “应该都是新装潢的,这些画也是才挂上去的,我来过这里,这里以前没有这么...铺张。”苏晓樯站在路明非的身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路明非忍不住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幅画的面前,苏晓樯也随之站住看了过去,画卷上母亲抱着赤果的婴儿满脸慈爱,背景是暗蓝色的天空与远处的黑森林和琥珀。 “你们看到了什么?”耳麦里的CK听到了路明非的声音问。 “一些画...一些名画,应该在博物馆里,而不是被挂在这里。”苏晓樯小声地说,“这幅画应该是《圣母与圣婴》吧?。” “《圣母与圣婴》?哪个版本的,杜西欧版本的还是拉斐尔版本的?”CK问。 “没想到你居然还懂油画?”苏晓樯问,“应该是杜西欧版本的。” “你确定?”CK顿了一下后问。 “确定,我以前我去大都会博物馆的时候见到过这幅画,一直被说是那里的镇馆之宝,官方的拍卖价格是4500美元,当初从一个私人收藏家手中购得...现在我们面前的应该是仿品吧?”苏晓樯语气有些迟疑。 “...你们听说过么,一个月前大都会博物馆火警警报响了,为此官方关闭了博物馆整整一个星期。”CK说。 “你的意思是...” “虽然博物馆官方对外宣称的是没有任何展品受到损失,只是一次火警警报老化导致的意外,但有不少流言说博物馆里少了一些东西,但具体少了什么就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了。” “...我听说博物馆里挂的画也很大可能是假的,真的早就失传或者被盗落到了一些私人收藏家的手中了。”苏晓樯似乎也是听过这个观点的,虽然有些诧异但起码还能接受,但一旁的路明非可就是一脸懵逼了,第一次觉得美术上写的“真迹收藏于XXX博物馆”都是假的。 “如果我在现场的话估计还能辨别一下真伪,但很可惜现在我在安全电梯里爬这该死的上百楼的电梯...你们看别的客人什么反应,这群富豪里应该不缺艺术底蕴高的人。” 苏晓樯来回环顾了一眼,“都在认真看画,说实话我感觉我们不是来参加发布会的了,而是在参观绘画博物馆。” “看起来是主办方在给你们展示底蕴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条走廊里估计大半的画都是真迹吧?” “我好像看到了蒙娜丽莎...”路明非说。 “能凑近看吗?那些画前拉警示线没有?” “没有,如果我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在上面吐口水。”苏晓樯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挂在《圣母与圣婴》一旁的另一副画...这幅画上的人物与上一幅相近无异,但构图和动作以及人物神态都大不相同,“...我记得刚才不是有人问油画是拉斐尔版本的还是杜西欧版本的么?” “我问的,怎么了?”CK说。 “现在拉斐尔版本的也有了。”苏晓樯收回了手,“看起来主办方并不介意我们查验这些画的真伪,要么全都是假的,要么...” “要么全都是真的。”CK说,“可惜我不在现场,真是听得我心痒痒,要知道黑市上可是有不少卖家愿意花大价钱,甚至‘骨、血、角’来交易这些名作呢。” “我之前一直想问了,‘骨、血、角’到底是什么?是你们这些人用来代替货币的东西吗,类似第三方发布的金币什么的?”苏晓樯问。 “你差不多可以这么认为吧。”CK没有进一步解释这个问题,“才一开始就给了所有来客一个下马威,看起来主办方对这次发布会很有自信了,这么看起来这次发布会是幌子和钓鱼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了,我们运气不错。” “我们到入场口了。”苏晓樯忽然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吭声了,走廊中她和路明非以及一群对画廊流连忘返的宾客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这里是一扇双开的棕红色木门,门前放着简易的前台和二度检验邀请函的侍应。 苏晓樯和路明非依次递出邀请函,侍应在接过邀请函后从前台上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布口袋分别发给了两人,两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口袋一言不发地从正门入场。 棕红色木门后是同样富丽堂皇的大厅,成排的高空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火光,俯仰之间一股别样的情绪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同时空中餐厅的室内装潢已经完全改变了,桌椅有秩序地摆在室内,整个大厅的色调整体由金色和红色组成,水晶吊灯贴着金粉放散出温暖近乎阳光的光线。 “还好...我还以为外面看画,里面还能看见断臂的维纳斯或者沉思者什么的雕像呢...”路明非小声说。 “外面那些画就足够主办方达到彰显财力震慑来客的作用了,毕竟这是一场发布会又不说美术展。”苏晓樯小声说道,“看看他给我们的袋子里是什么。” 路明非低头掏了掏黑色的口袋,不仅是他别的客人在进入大厅后也在这么做着,每个人都有着一个黑色的口袋,他们也分别从里面摸出了一个...面罩假面舞会的纸艺面具? 纸艺面具制作得很轻巧刚好可以遮住上半张脸,鼻梁处有孔雀羽亦或者别的动物的羽毛作为装饰点缀,西方国家的假面舞会经常可以见到这类的面具...主办方的意思一下就很明确了,每个宾客在眉毛微抬之后就将面具戴上了,稍不一会儿整个大厅里能见到的人脸上都戴上了一张陌生的精致面具,大家又穿的是同样的正装,一下子就分不出谁是谁了。 “这又是什么路数...选妃吗?”路明非戴着的是淡红色面具上插着一根普通的孔雀羽,而苏晓樯的则是蓝色的面具配一根红黄渐变不知是什么鸟类的羽毛,两人看其他人都戴上了面具也从众地掩饰起了自己的模样...这样反倒是让他们安心了许多,其他客人似乎也有着相同的心理,在戴上面具后都开始愿意交谈了,仿佛摒弃了真实身份后最原始的社交冲动就开始涌现出来了,大厅内一时间议论声纷纷。 “面具么,看来一会儿可能会有竞争啊。”CK听见苏晓樯和路明非汇报的情况后说。 “竞争?发布会不仅仅是那什么‘进化药’的情报发布么?”路明非问。 “一般车展都是可以现场订车的,现在的情况也不外如是。”CK悠悠地说道,“‘进化药’这种东西可是划时代的发明,如果真让主办方给弄成了,那么他的发布会必然会成为一场竞价会,头一批药物会以价高者得的方式卖出用以刺激消费,抬高第二波药物入场时的价格。” “大家都那么想变成怪物吗?”路明非小声嘀咕。 “怪物么...或许程怀周遇到的那个半死侍化的男人的确算是怪物吧,那程怀周本人呢?甚至说...我呢?”CK低声问,“你觉得我们算是什么?” 路明非滞住了,心里翻涌着很多原本已经放下的思绪...他其实很早就想问了,能跟注射了“进化药”的怪物相抗衡的程怀周和CK到底是什么来头,超能力者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者怎么东西么?可为什么CK和程怀周在提及“进化药”的时候除了厌恶之外更多的是“鄙视”,这种情绪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细细想来后又似乎有些耐人寻味了。 关于这个问题,苏晓樯其实也是问过CK的,但没有得到答案,CK并不愿意跟她谈论这些话题,可能是涉及到一些禁忌,也可能是就像CK本人说的一样,如果什么都可以问她的话,那么她这个雇佣兵岂不就没生意了?有些话不如等苏晓樯问她应该问的人好了... “我们坐哪桌?”苏晓樯问。 “看其他人的反应随机应变,不要最先入座也不要最后入座。” 路明非和苏晓樯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在不少前人入座后跟着大流的人群走入了一张位于大厅中央,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入座了。 每张桌子只有零星四五个座位,并不显得拥挤反倒是十分宽松,或者说这场发布会邀请的宾客数量也控制得十分有限,整个大厅按照座位算不超过三十个人,就连路明非高中的班级上一个班也有五十个人。 除非打开属于他们自己的邀请函上面写着姓名,不然没人知道这些人面罩底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CK之前提到过这次邀请函的面向可不止是这座城市的本地人,谁也不知道主办方邀请了什么地方的哪些人士来参加这场发布会,可没有疑问的是金字塔最上的精英们总是稀少的,并且崇尚特殊以及新奇的,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出现在这场别开生面的发布会中了。 在路明非和苏晓樯的这桌上,除开他们两人以外还坐着三个人,两女一男,两个女人分别戴着淡粉色和天蓝色尾羽的面罩,身上的晚礼服一个深V一个露背,看起来也是性感无比,但在性感中也露着一丝高位的沉着和端严让人不太敢把轻佻的目光投向她们。 而另一个男士则是有些意思了,他今晚出席并没有身着正装,而是一席英伦风的呢子大衣配圆沿黑帽,面具下露出的下颚和嘴唇可以隐约看出他很年轻,年纪不超过三十,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十分从容镇定地观察着同桌的人...尤其观察这张桌子上与他相同的唯一男性。 我去,这张桌子上三个女的你不看,你就看我是什么意思啊? 一直在扭头张望大厅内情况的路明非余光忽然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目光,瞬间就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手脚都有些不自在了。 而但当他的视线落在这个男人肩膀上时,他才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攻击:400 防御:420 敏捷:380 特殊能力:言灵·炽日” 这家伙...好像是跟CK一类的人 “桌上有三位漂亮的女士,为什么朋友你一直在看我呢?”英伦风的男人忽然开口了,说话的对象赫然就是路明非,他的声音不大只容这张桌上的五个人能听见,苏晓樯下意识就看了他一眼再扭头看向身边不远处坐着的路明非,其他两个女士也收回了打量陆续进场的大厅内的宾客看了过来。 一下子被视线聚焦的路明非感觉如芒在背,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干巴巴地说,“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你不看我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也是,是我说话考虑不周了。”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在其他三人的目光下解释说,“我之前一直看这位朋友是因为感觉这位朋友的眼神很特殊,所以情不自禁注意了过来。” “我的眼神?我能有什么眼神?”路明非僵住了。 “很具有侵略性,并且具有目的性,我注意到你在看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上对方的肩头...就像现在你看我一样。”男人说,“如果方便的话能解答一下我的好奇心吗?为什么你看人只看肩膀这个位置,难道这是什么特别的观察技巧吗?” “你没事看别人肩膀干什么?”耳麦里CK快速地说道。 路明非感觉嘴巴发干,桌上这个英伦风男人的观察力也未免太恐怖了吧?自己看人的习惯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就被发现了,这家伙是职业的私家侦探吗? 面对男人的疑问,路明非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习惯而已,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高低肩...” “高低肩?”男人愣住了。 “额...你趴着睡觉的时候喜欢睡哪边?”路明非问。 “你是说枕哪一侧吗?”男人问,我的话应该是枕右侧吧? “那你的右肩膀肌肉应该会比左肩膀肌肉发达吧?” “...好像是?”男人摸了摸自己右肩膀的肌肉下意识说。 “如果长期这样的话你会变成高低肩的,走路起来肩膀是斜的会很难看。”路明非咽了口唾沫说。 同桌的其他三位女士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就连苏晓樯也不例外。 “...真是有意思的知识,我平时经常伏案工作,倒是的确没注意到这一点。”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所以你观察别人的肩膀只是为了确定别人有没有高低肩?” “是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路明非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真是有意思的一个朋友。”男人张了张嘴似乎对路明非的这个解释无从辩驳起,只能继续故作绅士地干巴巴笑了一下,抬手招了招引来了大厅边上背着手的一位侍应说,“给这位朋友来一杯喝的,我请客,算是为我的好奇心买单。” 侍应点了点头问询路明非想喝什么,路明非随口答了一句果汁就行,一旁的两个女士倒是一人点了一杯鸡尾酒,男人也干脆要了一杯蓝山咖啡,最后的苏晓樯则是跟路明非要了一样的果汁,之前的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解释得很...不错,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既然混过去了就算了。” 耳麦里听了全程聊天情况的CK也无从说起了,因为就连她都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经常侧睡的肩膀肌肉,路明非这家伙总是能自醃莫名其妙的地方把人给带弯进去,“不过那家伙说的也没错,你为什么会看别人的肩膀?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你看我肩膀了。” “看你有没有...高低肩嘛。”路明非小声解释,耳麦那头CK翻了个白眼也没有继续追问了,能免疫“催眠”这个言灵,无论是苏晓樯还是路明非都有他们自己的特殊之处,有些东西不该问的她也不会去追问。 混过了这个话茬,路明非狠狠地擦了一把心头的冷汗,他原本以为看人肩膀这个小习惯根本不会被人发现,但现在看来在真正细心的人眼里他的举动根本就是诡异到了极点,桌上的男人想来是观察了他几分钟,发现了他这个习惯后实在疑惑才忍不住开口提了出来。 这几分钟里路明非也的确一直都在观察大厅内每个人的“数值”,他的这个特殊能力从那一天大雨过后一直都在生效,无论任何人只要他注意对方的肩膀都能看到一些数据。 而在进入大厅入座的这几分钟的观察里,他也发现了来者的宾客里除了大部分都是三围不过百的普通人外,也有超过七八个特殊的宾客肩膀上的数据是远超常人的,就像跟他同桌的这个英伦风男人一样,都有着高至四五百,少至一两百的三围。 在大量的观察后路明非也逐渐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数值越高的人特殊能力就稳定会是“言灵”为前缀,后缀则是一些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能力名字,而数值越低的人则越可能特殊能力就只有一个“黄金瞳”了,甚至有些连特殊能力都没有干脆就跟普通人一样是个无了。 平时在学校里路明非可见不到这么多特殊人类,现在一有机会他才大肆地观察了起来了,这才正好被同桌的男人逮了个正着,不过他现在也几乎已经把大厅的宾客观察了个大半了特殊的都在心里一一标记记忆了他们面具上羽毛的特色。 比如言灵是“镰鼬”的客人面具上的羽毛是豹猫似的斑纹花样,“壁垒”则是向日葵似的金黄的尾羽,“明镜”则是由浅至深的渐变祖母绿的羽毛...到现在他就剩下靠高空落地窗的远处的一两桌没看了,好奇心作祟和对潜在危险的在意,让他忍不住趁着侍应上喝的东西时看了过去。 在桌上才端起一杯蓝山咖啡正准备优雅地喝一口的英伦风男人才对着三位女士点头示意了一下,嘴唇碰到咖啡杯边,下一刻他就猛然听见了同桌那倒霉男孩的剧烈咳嗽声,他立刻放下了杯子诧异地看去,这才发现对方像是呛了口狠的一样弯着腰不住地咳嗽! 喝果汁都能呛到么?男人瞅着路明非面前的橙汁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关注这个怪异的家伙了。 “又怎么了?”耳麦里CK低声问。 “我没...没什么,喝果汁喝急了。”路明非摆了摆手,既给CK说了又给同桌的人解释了。 在咳嗽完后他才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原本因为惊吓而变色的脸,手里抓着那杯橙汁放在嘴前遮挡着自己怪异到扭曲的表情,他的视线借着橙汁的掩护死死盯向了大厅内落地窗外的一边。 在那里摆放着一张白色的圆桌,靠窗户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脸上戴着的面具插着一根纯白色的尾羽,相比起那张桌上宾客的议论纷纷,这个男人似乎对一切都不怎么关心,侧着头看向窗外夜空下沿海沙滩的风景,面具下的眼眸就像窗户一样透过里面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独立于大厅的喧嚣给人一种孑然独立的感觉。 “攻击:? 防御:? 敏捷:? 特殊能力:暴血(Ⅰ、Ⅱ),言灵·刹那(九阶),言灵·浮生,言灵·时间零,复合领域·时间零·刹那,龙骨状态、高域黄金瞳、精神领域(Ⅰ),言灵·??、言灵·??...” “我...靠。”路明非面色难看地紧紧盯住这个男人肩膀上那如瀑布般刷出的数据,在读着那些匪夷所思的数据时他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 第五百四十三章:缘由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看到有人肩头上的三围属性呈问号的形式被刷出来,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上一个这样的“人”是自己梦里遇见的,那个是人是鬼都还很难说给予了自己这个能力的正装小男孩。 如果按照那个小男孩的原话来说的话,当一个目标跟路明非纯在天差地别,不同次元的差距时这个目标的数据就会对路明非不可视,会以问号的形式存在,也就是路明非没有半点机会击败或者杀死对方,各种小聪明或者计谋在对方面前都是不疼不痒的拙劣玩笑。 就连CK那超人一等的属性路明非都可以看个明明白白,但现在靠窗桌边上那个白色尾羽面具的男人他就只能勉强看到个特殊能力,就光是看清个特殊能力都给路明非吓得不清,换作是别人有个一名叫“言灵”的力量在路明非看来就已经厉害得不行了,但这个男人什么情况,这家伙是批发言灵的吗?以及言灵之外的其他完全看不懂的技能又是什么? 龙骨状态、暴血、精神领域,这种一听就屌到不行,而且还贴心地用罗马数字分了级别的技能更是唬得路明非一愣一愣的,最离谱的是到了最后还有问号无法观测的言灵,这是这些言灵不是他能窥伺的级别,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路明非不清楚,但他在看到一切过后还有省略号就清楚了,如果搁在RPG游戏里,他大概就是出新手村就遇见大Boss了。 “朋友,你怎么了?”桌上,英伦风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路明非瞬间的呆滞和战栗,就算稍有遮掩那巨大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还是流露出了零星半点,恰当比喻就是好像见了鬼一样,观察力超凡的他很难不注意到这点细节。 “我...我...没什么。”路明非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哭丧的脸来,低下头稳住情绪...任谁发现自己坐在火山口边上都会像他一样六神无主,更何况他还是清楚一会儿发布会开始后多半还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CK之前保证的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简直就是在放屁。 桌上苏晓樯没注意到路明非的心理活动,她冷静而自然地坐在桌上端着自己的果汁,视线在大厅前盘侧靠近最前方展台的地方游移,但很可惜每一个入场的人机会都戴上了面罩,入座之后彼此身形遮挡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她也有些失望地放弃了。 不时,大厅内入座完毕,不说座无虚席,还是有许多位置空着的,看起来主办方的脸面并非是金字招牌,邀请函的发出也是会有许多人以为是玩笑和恶作剧直接无视掉,主办方也并没有二度尝试邀请或者找其他人来填补这些位置,看起来是觉得当下这批人就足够他们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了。 在议论纷纷和喧嚣中,高空落地窗前的那张桌上也不免地开始了一次简短的交谈,先开口的是离窗边远一些的一位头发较白的老人。 “我很好奇,在座的几位朋友知道今天是为什么而来的吗?”他语气平和地问道,声音略显苍老但绝不沙哑反倒是带着一股极强的亲和力,戴着面罩也掩盖不了松弛的嘴唇与老绅士斑驳的皮肤,紫色的面具下露出了锐利而深藏深意的两只双眼,一身手工西服将那苍老骨子衬得像年轻人一样挺拔,每一缕发丝都梳理得整整齐齐,是一枚不可多得的老派绅士。 这句话提出后桌上除了白色尾羽面具的男人外,其他两男一女都是轻轻抬头看了那老绅士一眼没有说话,半晌后其中一个打着格子领带梳着整洁油头乍一看也是成功人士做派的男人开口说,“听说有划时代的产物要出现在今晚了,作为生意人的好奇心以及职业操守总该提前来看一看。” “看起来是一位有野心目光,日理万机的人啊,不过这次主办方的发布会甚至连产品的细节和用途都没有公布零星半点吧?”老绅士问。 “可大家还是来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油头男人微笑地回答得滴水不漏。 “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 “听口音您也不是本地人。” “那我猜桌上其他三位朋友至少也有两位是其他地方赶来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各位不惜长途跋涉也要来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参加这么场发布会?”老绅士抬手放在桌上苍老但又显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敲按桌面。 “商业机密。”桌上一个一直低垂着头时不时观察周遭情况的正装男人低声一句话就断掉了交流。 “......”桌上唯一一个一身蓝色青花瓷鱼尾晚礼服的女人,视线停留在了老绅士和油头男人之间一眼,并没有选择开口加入这场闲聊,手上戴着白丝手套在桌下轻轻摩挲了一下纤长的手指,视线不经意地放在了一旁不远处靠窗前的男人身上...亦或者说是男孩。 女人大概是由于职业原因有着很深的看人经验,只是凭借骨架以及半张面相就断定了这位客人年龄不会超过20,属于桌上甚至整个大厅里最年轻的一批人了,而他现在做的也是典型的年轻人做的事情。 男孩面对老绅士和油头男人的搭话直接摸出了一对白色的耳机戴上,侧靠着窗户把视线投向了外面的夜景,完全没有社交欲望和礼仪。 对于他的动作桌上的其余四人都没有任何表示,既然对方选择退出闲聊这个阶段他们也没必要刻意去招惹别人,毕竟今晚能来参加这场发布会的人都是大有来头的,谁也不想轻易得罪谁。 “看起来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了。”老绅士多看了一眼戴耳机听歌的男孩点头说,“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在发布会开始前,跟各位交流一下情报,看看我对这次主办方的一些预测是否正确。” “你知道主办方是什么人?”油头男人开口问。 “很遗憾的是我不知道,我也试着调查过,但却很难得的什么也查不出来,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来了这里。”老绅士用左手轻轻按了按右手的手指扫视了一眼桌上的四位客人,“毕竟主办方除了邀请函之外可是给我们每个人都见识了不能拒绝这次发布会的的理由啊。” 除了戴耳机的男孩,其他三个客人听见这句话时神色都各有所异,老绅士观察到后多看了一眼什么反应都没有的男孩,再撤回视线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各位在这半年的时间内或多或少都遇到过最少一次不那么正常的现象?” 不那么正常的现象。 用词很暧昧,但桌上每个人脑海里都针对性地浮现出了一些不同的画面和事件,老绅士见到他们的模样轻轻点头说,“看起来都是了,但对于各位遇见的不正常现象我其实是挺好奇的,也不知道在主办方揭开谜底之前,能不能由我们来摸一下主办方的底?” “你想怎么做?”桌上一直观察着四周略显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了,看起来对神秘主办方有兴趣的不止老绅士一个人。 “我有理由相信,在座的各位在各自从事的行业领域里都是不可多得的龙头精英,而能吸引这么多精英汇聚一堂必然会有一个极为相同,并且格外震撼人心的理由,一张邀请函想办到这一点是绝无可能的,大家都清楚这个道理。”老绅士手指点了点桌面,“那我就明说了吧,如果我猜得不错,各位都是因为一些‘意外’或者‘见闻’而赶来这座城市的。” “不如你先说说你的‘见闻’?”鱼尾晚礼服的女人说。 “如果这能帮各位打开话匣子交流情报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做一个抛砖引玉的由头。”老绅士轻轻点头,接着开始讲述起了一段简短而离奇的故事。 “不知道各位对‘枭阳’怎么看?” “枭阳?”油头男人问。 “山间怪兽,《淮南子·氾论训》记载过‘山出枭阳’,‘枭阳,山精也。人形,长大,面黑色,身有毛,足反踵,见人而笑。’”鱼尾晚礼服的女人说。 “山精?”油头男人说,“这是指神话故事中山中的精怪吗?” “《山海经》里的一种怪物。”女人说,“看来有人遇到了神话里的东西。” “算也不算,如果他是神话那么看起来神话也是会被子弹打死的。”老绅士笑了笑说,“三个月前我的一些朋友在运送一批货物时宣称受到了袭击,整个拉货的队伍在几乎全死在了缅甸的丛林里,其他人到场收尸时发现现场没有太多凌乱的脚印,只有被开膛破肚的死人,内脏和血肉的肉量少了很大一部分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 “听说缅甸的热带雨林里有孟加拉虎活动,但既然您提到了‘生意’和‘货物’,那看起来普通的猛兽是没办法做成这一次惨案了...您当真认为是所谓的《山海经》里的怪物袭击了您的生意?”油头男人拇指在食指指侧上轻轻摩擦着问。 “我不能不这么想。”老绅士耸肩,“毕竟我的人抓到了袭击我们的东西...运送那一批货物的人是‘几乎’全死完了,而不是全死完了。” “有幸存者?” “算是吧。”老绅士顿了一下缓缓点头,“那是队伍里资格最老的外籍老兵,待过三年阿富汗、一年科索沃,做过很多活儿,最后在非洲的钻厂里被我从人手中买了下来在缅甸为我干了两年的活儿,极端环境的求生经验很足,算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战士...他是那场袭击中唯一的幸存者。” “根据他的描述,袭击发生的时候是晚上五点到六点的时候,敌人很狡猾,挑选了一个晨昏不接的时刻,在每个人的警戒心放到最低的时候他开始下手了,首先拖走了放哨的两人,拖到林子里第一次攻击撕扯开他们的声带,然后开膛破肚,再绕到营地后方的帐篷区域一个一个的光顾,大胆地就像...” “就像是在丛林里吃一场自助餐。”沉默寡言的男人说,“你的人第一时间空枪了?” “不,打中了。”老绅士说,“我的那位战士第一个赶到并且开枪了,但很可惜的是他穿了甲胄,子弹无法击穿他的甲胄,他受到了挑衅,在两面包夹芝士形成之前跨越了五米的距离撞飞三个成年男性,将冲进了丛林之中消失不见了。” “甲胄?什么东西能穿着甲胄一跃跨越五米躲避正在形成的包围圈?”油头男人说。 “谁知道呢,在第一次袭击后噩梦才渐渐开始了,袭击者像是被那一枪挑衅到了一样彻底盯上了队伍,在丛林中开始不断有人被拖入密林,在你松懈的一瞬间就会有一道黑影冲向你将你掳掠进丛林深处开膛破肚。子弹对于他来说收效微乎其微,都会被他身上穿的甲胄挡下,在丛林里他的短程奔跑速度和猎豹没什么区别,没有人能看清他奔袭的动作。并且根据幸存者的说法来说,那个袭击者似乎有极强的报复心理,在之后丛林内的每一次袭击得手对方都会刻意地不去破坏受害者的声带,就让队伍隔着远处听着受害者活着被撕开腹腔的惨叫声直到死亡。”老绅士淡淡地说。 “最后那位幸存者见到了袭击你们队伍的凶手的样子?”女人顿了一下问。 “不,他抓到了那名凶手,并且给我们带回来了尸体。”老绅士五指微微合拢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抓到了?”桌上的人都明显怔了一下,戴着耳机的男孩都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老绅士,而对方也微笑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是的,抓到了,我的那位战士很聪明,在队伍只剩下最后两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袭击者的报复心理和那近乎变态般扭曲的嗜杀心态,他检查了所有尸体发现尸体每一具都少了一部分肉量,无论袭击者是什么他都对这些受害者有过进食行为。” 说到进食行为时,老绅士扫了一眼桌上的四个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脸色哪怕变了那么一下,他点了点头继续说,“于是他选择将剩下的一人当做诱饵,强迫着缝合了一枚定点起爆的塑胶炸弹进他的肚子里,在他发高烧虚弱的时候袭击者果然出手把他掳走,同样的这次袭击者依旧选择没有撕掉受害者的声带,我的那位战士知道袭击者有进食猎物的习惯,所以在受害者惨叫地最大声的时候,也就是袭击者把脸贴近受害者腹部最近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引爆早已经准备好的炸弹了。” “为了活命我也会这么做,所以‘山精’是被炸死的吗?”沉默寡言的男人说。 “是被枪决的,我的战士在循着爆炸的火光和烟雾过去时,发现地上躺着的袭击者并没有死亡,能炸穿山洞的爆炸当量就连尸体都被炸得粉碎了,贴面挨了一次爆炸的它居然还活着,只是模样凄惨了很多,我的战士也当即补了一梭子子弹打烂了他的心脏。” “他应该打头的。”桌上戴耳机的男孩忽然开口淡淡地说道。 老绅士看向了男孩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是的,弗洛伊德那一梭子子弹应该打头的,毕竟谁也想不到胸膛都被打烂了的生物还能临时之前反咬他一口,把他半肩膀给扯下来了。” “不是致命伤,如果止血即使应该有得救,你的战士如果在战场待了超过一年势必会接触到一些战场急救的方法。”沉默寡言的男人说。 “他遏制住了出血但没遏制得住中毒。”老绅士说,“那是一种很麻烦且致命的慢性毒物,弗洛伊德坚持到了救援的赶来,但很可惜没有挺过毒性发作,留在现场的只有他口述的这么一段故事和一具尸体。” “‘山精’长什么样子的?”女人问。 “这是这段故事里我最惊讶的地方。”老绅士说,“无论多少次讲述或者回忆我都会感到惊讶,因为当时救援部队通过直升机运回来的尸体根本不是我已知的任何一种猛兽...而是一个东南亚的女人...而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了袭击者挡住弗洛伊德子弹的根本不是甲胄,而是一层层的细密鳞片,长在那个女人的全身上下,她的面孔并不恐怖甚至可以说是清秀,但可惜嘴唇下的牙齿比刀子还要锋利,我们解剖她发现她的内部构造与人类几乎一致但在骨骼的数量上却有极大的数量差。” “她的骨骼密度是正常人的五倍,肌肉强度、关节筋膜韧性全部超出了正常人的水准,这代表着她的速度和力量可以轻松超越奥运会里代表人类巅峰的极限,如果不是她丧失了理智她可以是丛林里最强的捕猎者,战争中最强的战士。”老绅士说,“我当时真的很可惜当时弗洛伊德炸死了她,如果有的选,我希望死的是弗洛伊德,因为我愿意花数倍的时间去丛林里抓到这么一个活体来研究或者驯养。” “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在机会丧失后忽然再度看到了希望。”油头男人说。 “是啊。”老绅士点头,“我们几乎将她整个研究透了却什么都没有获得,在最后我们也自然地剖开了她的内脏想研究她的消化功能,毕竟她可是几乎将我们整个队伍‘吃’完了,势必有不一样的消化结构,结果你猜猜我们在她的胃里发现了什么东西?” 没有人去猜,因为老绅士已经把那样东西放在了桌上了。 一根斑斓的注射器。 “然后你接收到了邀请函。”女人看着那根注射器说。 “然后我接收到了邀请函,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个邀请。”老绅士,来自缅甸的军火毒枭淡淡地说,“同时我也很好奇各位来这里的原因是否跟我一样,充满着诡异和离奇,也希望大家能不吝分享一下。” ------------ 第五百四十四章:猜测 “这算是威胁吗?”桌上油头男人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看着其他四个人的老绅士,右手从桌上放到了下面,其他四人都有不一样的反应。 老绅士闻言则是立刻轻轻摆手,“当然亲不要误会了,这可是正式场合,我猜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不会轻易交恶的。” “在缅甸丛林里运货的生意人。”油头男人捏了捏指节笑了一下。 “那又如何呢?我的生意在缅甸,总见不得能做到沿海来?”老绅士也笑了笑,“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我的面子能在边境上卖一卖,但到了这里恐怕是卖不动了,如果我说我想要恐吓大家,那么估计这位朋友是第一个对我动手的吧?” 他看向的人是阴沉的男人,对方此时双手都在桌下让人看不清他的举动,油头男人看了他一眼说,“毕竟这次发布会可没有太过严格的验身环节呢。” 几道视线飘到了戴耳机男孩耳朵里的白色耳机上,想来耳机的末端也是连着手机或者MP3的,在进来这个大厅时他们可没有经过任何的金属探测仪检查,所以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故事很有意思。”沉默寡言的阴沉男人这时开口了,看向老绅士说,“所以你是自发地来到这里的,并非被什么所胁迫。” “当然是自发而来的,如果我不离开我的据点,那么就没有什么人能胁迫我。”老绅士理所当然地点头,“按朋友你的话来听,你并非是自愿来的?” 阴沉男人看了一眼老绅士又看了一眼其他人,视线主要在戴耳机的男孩身上停留了一下,但对方压根没看他一直抱着手靠桌在椅背上,要么看其他地方发神要么偶尔转移注意力过来听听桌上的闲聊插嘴一两句。 “我在半个月前在酒店接到了一次指定委托。”阴沉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喑哑大概是曾经受过伤,这让他讲述的故事有着一层阴暗的滤镜,“委托的内容是一座星级酒店里的总统客房里客人的脑袋。” “酒店,指定委托,脑袋。”老绅士忽然抬头眼里掠过一丝意外,“你是‘环球酒店’的杀手?” “哇哦。”油头男人张了张嘴小声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看着阴沉男人点头成仍了,老绅士才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戴着面具遮挡住面部的他,“我以前接触过‘酒店’的人,也想过直接从里面雇工,但很可惜你们‘酒店’的人只接受短期活计,长期任务甚至都不允许发布。” “天眼时代正在成形,‘酒店’的工作不那么好做了,优劣淘汰下人员显得有些稀缺,自然不允许有外部势力挖掘流动人才。”阴沉男人低声说,“我们这一行的人并不多,或许曾经多过,但起码我入行的时候人已经少下来了,应该是死得差不多了,能活着继续活动并且被人记住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听过‘boogeyman’么?”戴白色耳机的男孩忽然问。 “夜魔?很难没听过,业内真正的顶尖传说级人物,只可惜似乎退出了业内,没有人再见到过他接任务了。”阴沉男人看向男孩,其他人也看向他,原本有些人心里还以为这个男孩其实是都不懂算是“圈外人”,但没想到现在对方一开口就点出了一个很少人才知道的名字。 但在问完这个话题后,男孩也就不说话了,继续戴着自己的耳机看向了别处,阴沉男人十分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环球酒店是可以指定委托的,黑话是‘锤’与‘钉’,像我们这些做‘锤’的只需要知道‘钉’的价格和售货地点,而当一个‘钉’无数次顽固地扎在那里时,‘锤’的价格就会提升,而自然我的这个委托也是这么来的,他的价格当时高到我无法拒绝。” “所以你撞到鬼了?”油头男人问。 “差不多吧。”阴沉男人说,“但第一个见鬼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抛出去的‘饵’一个女性特殊服务者,具体来说撞到鬼的人是她,而她也的确以身饲鬼了。” “我还以为每个杀手都是抱着盆栽戴墨镜的。”鱼尾晚礼服女人冷不丁地说,看起来不是太舒服阴沉男人的手法。 “杀人是目的,为达到目的并不是一定要动火器。”老绅士似乎是蛮了解这一行的淡笑着说,“你雇佣了妓者,是准备用毒吗?这样倒是可以撇清嫌疑根本不需要出现在监控摄像头里。” “我事先调查了总统套房里面人的出入习惯,但很可惜自从他入住后整整三天时间没有过进出,客房服务被拒,餐饮全在房间内解决,我只知道的目标是男性,但我却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我只能让其他人代劳。”阴沉男人平静地说,“我找到的女人是最优秀的一批次的服务者,没有正常的男性会拒绝她,我事先对她下毒,拿给她从客房服务人员那里弄到的房间钥匙,告诉她做她自己该做的,等她进门后在隔壁房间监视动静。” “你应该没听到你想听的。”老绅士大概猜到了结局说。 “就像是把肉投进了粉碎机里。”阴沉男人低声说,“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只有一声猛烈的撞击和骨骼的碎裂声,然后就是撕咬的动静了。” “房间里的东西不是人。”油头男人说。 “我要杀的东西也不是人。”阴沉男人说道,“但无论那家伙是不是人,起码我的毒药对他是有用的,原本体液交换效果甚至会差一点,但谁也没想到那东西居然会把人吃下去,这几乎要了他的命。” “你下的是什么毒?”女人问。 “很难想象女士会对这个点感兴趣。”老绅士笑了一下说,女人没有搭理他。 阴沉男人没有回答鱼尾晚礼服女人的这个问题,他继续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用消音的手枪对准隔间动静最大的地方打空了三个弹匣,在打到第四个弹匣时对面房间内不再有了动静。” “你独立杀死了他!”老绅低声惊叹。 “不...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只是运气不错。”阴沉男人否决了这个说法,“我打开隔间的门去检查,只发现了四五具少了大量肉量的尸体,我检查尸体发现这些人都是我的同行,任务的完成率的排名依次排在我的前面...他们身上全是撕咬过的痕迹,但也有战斗留下的伤口,在我之前已经有不下五个杀手来过这间房间跟这个怪物搏斗过了,在我来的时候那个怪物就已经遍体鳞伤了...而我在卧室发现他时他竟然还是活着的,三个弹匣的子弹和猛毒让他奄奄一息,我最后不得不用酒店的消防斧头才彻底解决了他,斧头刃口劈碎了我才堪堪砍下了他的颈骨...” “他是什么样子的?”女人问。 阴沉男人看了一眼老绅士,“或许我看到的东西这位朋友已经帮我形容过了。” “利齿、利爪、扭曲般的生物构造,野性又狰狞富有黑暗美学的风采...如果这种东西能被搬上大荧幕,那他们一定是比.吉格设计,卡梅隆拍摄的《异形》还要伟大的杰作。”老绅士淡淡地说。 “如果是正面在狭窄的地方遇见我必死无疑,但幸运的是他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阴沉男人说,“我拍摄照片回‘酒店’,‘酒店’的负责人再三跟我确定这是死者的脑袋而不是什么科幻电影的道具,上传委托人那边后对方也十分爽快地结算了我的任务报酬,而在任务报酬中则是附带了一张邀请函和一份文件,而也是那份文件促使我现在坐在了这里。” “文件?” “关于任务目标的文件。”阴沉男人平静地说,“我的任务目标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怪物,而是一个人,我的一位同行,我们以前甚至因为任务有过接头...但再见面时他已经变了一个模样,雇主留言说:能解决它的人无论如何都有着不错的本事吧?但我猜你一定不是第一个接受这个任务的,在这次任务中他是被猎杀者,你们是杀手,如果有一天位置反转,他成为杀手你们成为猎物会怎么样呢?” “大概杀手们都会失业吧?”老绅士说。 “那你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纯粹的好奇心?还是担心自己真的像留言里一样失业了?”鱼尾晚礼服女人问。 阴沉男人顿了一下看向女人平静地说,“为什么我不能这么担心?” “怪物只是怪物而已,不可能成为杀手。” “不,女士你错了。”老绅士说,“你忽略了一个重要而隐蔽的信息...那就是那只怪物如果跟我在缅甸丛林里遇到的那只一样的话,那么只是一间总统套房的门是关不住他的,但那只怪物居然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只靠送上门来的杀手充饥,自始至终没有冲出房门在酒店里大肆屠杀...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女人怔了一下抬头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悄悄打了个寒噤低下头没有说话了。 油头男人捏了捏手指看了一眼老绅士又看了一眼他,“毒枭、杀手,我们这张桌子上的朋友们身份都挺有意思的啊,我原本还以为能收到邀请函的人都应该是企业家或者财团CEO什么的...那这位女士你呢?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的?” 被视线注视到了鱼尾晚礼服女人微微抬首,看向油头男人说,“我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医生。” “医生?那你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女人说。 “说一说吧,我认为主办方邀请我们这些千奇百怪的人来参加这场发布会是有深意的,就现在来看,一位毒枭,一位杀手,他们似乎都有参加这场发布会的理由和资格,但小姐你说你是医生,这是不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油头男人说,“一个医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纯粹的好奇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或者你先说你的故事我就会愿意讲一讲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女人说。 “我的故事?”油头男人轻轻挠了挠后脑勺,看了一眼老绅士和阴沉男人,“我感觉我起个头的功夫这两位朋友就会把腰间藏着的东西掏出来对准我啊。” “哦?你是警察?”老绅士意外地看了油头男人一眼。 油头男人点头了,一旁的阴沉男人倒没有太大的反应,静静地坐在桌子上看向别处。 “我的故事跟这位女士一样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油头男人说,“查案,遇到一个连续作案的分尸凶手,在一间烂尾大楼里进行围剿,我的同事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完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用同事的尸体当做诱饵配合手雷将凶手炸了个稀巴烂,我将事情原封不动上报后得到的是职务吊销和心理医生的预约,然后我收到了邀请函。” “看起来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老绅士感叹,“似乎大家都是曾经见过或者亲手杀死一只‘怪物’的,后续如果弗洛伊德没有中毒死的话,或许邀请函会送到他的手上而非是我的手上。” “那这位女士也亲手送走过一只怪物咯?”油头男人有些意外地看向女人。 女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了,老绅士是作为战士的部下杀死了怪物,而油头男人和阴沉男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杀手而且都是行业中的精英翘楚,那女人作为医生凭什么能杀死怪物? “...当时有一个瘾君子来我的诊所求我救她。”女人看着所有人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吸毒过量了还是太久没有碰毒品产生了戒断反应,总之他说他感觉自己很糟糕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恶化,让我救救他。” “医生是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吧?”油头男人问。 “背过,所以我当时就准备送他去大医院治疗。”女人点头,“但他并不想这样,直接打晕了我,锁死了诊所的大门,强迫我在诊所里对他进行治疗。” “真是令人意外地发展...”老绅士挑眉,“在这个事件中你是受害者?” 女人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那对我来说是噩梦一样的七天,整整七天我看着桌上的他身体一步一步恶化,起先最开始恶化的是他体内的液体,黑胆汁、黄胆汁、血液和粘液...身体里各种液体开始变得粘稠漆黑了起来,整个诊所充满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最开始他说他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在爬,说他的血有了自己意识活过来了,于是他就开始着魔似的不断地放自己的血,边放边说自己好痛苦让我帮帮他,我当时就意识到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如果我愿意我随时可以逃走,但我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给他输血...我发现无论是什么血型的血液他都不会发生排斥反应,但最后都会恶化成黑色的液体在他体内循环,这种黑态化从血液逐渐弥漫到了他的全身...然后他的体表就开始出现了细小的绒毛。”女人轻轻打了个寒噤,“那些绒毛很坚硬,我试着把他们拔下来,但一动男人就撕心裂肺地喊疼,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任由他生长,在血液输完后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就只能给他打葡萄糖,他原本自残的伤口恢复的速度是普通人的数倍,在止血和补充营养后那些绒毛开始成倍的增长直到覆盖了他的全身,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绒毛而是...鳞片。” “事情接上了。”老绅士说。 “我质问他到底用了什么药物,他那时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怎么也不愿意说他用了什么东西才导致这幅模样发生的,他只央求着我说他的手脚发痒,让我给他剪指甲...这时候我也才发现他的手脚的指甲已经全部成了黑色,坚硬地像手术刀并且不断地变长,我用手术刀磨断了他的指甲,他又说他的牙齿好疼让我把他们全部拔下来...” 女人小声地说着,桌上的每个人脑袋里都浮现起了一个画面,在一个灯光昏暗空气恶臭的诊所里,逐渐异形化浑身黑鳞的男人躺在桌上不断地发出哀嚎和嘶叫声,颤抖的女医生用着老虎钳一颗一颗地把男人的牙齿扯下来,每一次撕扯带下的不是血液而是漆黑的黑泥。 “到故事最后他应该死了,不然你不会活着跟我们坐在一起。”阴沉男人说。 “到后来他说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说看到了幻觉有人要伤害他,他也的确几次差些挣脱了束缚抓到了我的胳膊,于是他又要求我锯断他的手臂和腿脚...他说他感觉肚子里有火在烧,让我往他的肚子里灌水,一会儿又说眼睛好疼让我挖掉他的眼睛...”女人说,“我给他注射医用吗啡、镇定剂,给他服用阿司匹林、盐酸乙哌立松、帕罗西汀可这些药物的作用都微乎其微...直到最后他说他不想再被活下去了,让我杀了他。” “你怎么杀的他?杀手朋友砍裂了一只消防斧,当时你诊所里应该没有比手术刀更锋锐的东西了吧?” “我往他的静脉里注射了1500毫升的空气。” 桌上其他人默然,比起毒药更致命的自然就是空气了,往静脉中打一升多的空气任何正常的生物都会死于空气栓塞。 “到最后的时候他忏悔说不该听信朋友的话,注射那只新型的毒品,我问他东西是什么样子的,他递给了我一只空的注射器。”女人轻声说。 “精彩的故事。”老绅士沉默了一会儿后鼓掌,“故事到这里你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于是决定探究真相的你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 “一个毒枭,一个杀手,一个警察还有一个医生,以及...”他看向不远处没怎么加入话题的男孩。 “学生。”男孩意外地开口了。 “学生?这不更有意思了。”老绅士,也是毒枭愣了一下笑道,“主办方邀请客人的选择方向真是百无禁忌啊!这难道不让人很好奇主办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将我们这群人聚集到这座高塔之上吗?” “这难道还需要猜吗?”油头男人,也正是警察问道。 “促成怪物诞生的钥匙就是注射器的里药物,主办方这次发布会的重点大概就是这些药物没有错了,但我还是有一点疑问。”毒枭说,“如果我是主办方,我想要售卖一种可以使人变成怪物的药剂必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招收买家,让买家置身于成品怪物的恐惧之中从而引起兴趣?这种手段乍一听有些道理,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反倒是荒谬无比...并且在座的各位似乎除了我以外都不像是潜在的购买用户,药剂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充满诡异和新奇的产品,你们根本没有购买的需求和欲望,但主办方还是将邀请函送给你们了。” “你觉得这场发布会令藏了其他意思?”杀手问道。 “我不知道。”毒枭眯眼看向大厅的深处,那空无一人的演讲台,以及大厅内各个角落挂着的隐蔽监控器说,“这些疑点是在大家愿意分享故事之后才渐渐被我发现的,主办方究竟想做什么恐怕只有等他们自己现身说法才能得到答案了。” “一个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药剂?这种东西会有市场么?”警察问。 “如果是在战争地区,市场不仅会有而且会很大,尤其是杀手先生的故事里还提到了主办方似乎有操控这些怪物的手段,那么他的价值将会提升无数倍,真正的具有战略意义。”毒枭说,“不仅是我,包括我的一些‘朋友’们会对这个产品产生极为浓厚的兴趣...可问题就在于,主办方这场发布会的邀请方向似乎比我想象地要奇怪很多。” “还有一个朋友没有说他的故事,或许我们能在他的故事里得到答案?”毒枭扭头看向了靠窗边上在这场闲聊中一直听着也一直划水的男孩,比起一开始无言的杀手,或许他才真正担得起沉默寡言这个描述。 “我没什么故事。”男孩看了毒枭一眼,微微垂首思考了一下后抬头说,“...我在但听了你们的故事之后,我也对这场发布会逐渐有兴趣起来了...看起来今天不会比我想象中那么无聊了。” “什么意思?”医生看向这个男孩轻声问,“你猜到了什么吗?” 男孩看也没有看医生一眼,而是扭头看向了大厅内角落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说,“我的确猜到了什么,但我希望我猜错了,不然今天晚上的事态不会无聊,而是会真正地恶劣起来” 在他这句话说完后,桌上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理解,大厅的大门忽然轰一声关上了,大厅内圆桌上所有的客人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在寂静之中无数道视线聚焦在了演讲台的一侧,在那里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白色正装的女人慢步走到了台前。 矮小女人似乎垫踩了什么东西才能让她在演讲台前探出头,大厅里没有人笑她,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代表着主办方,而主办方在他们每个人的故事中扮演的角色都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女人站在演讲台前,四下扫视,视线完全没有停留在任何一桌的客人上,在这‘目中无人’地观礼后,她轻轻颔首贴近麦克风说,“诸君,晚好。” ------------ 第五百四十五章:Ⅰ型死侍 “好矮。”路明非下意识说出了声,还好控制住了音量没显得太过于失礼,这是他的正常反应,在演讲台后主办方的主持人体型实在太过袖珍了,乍一看还以为是没长大的孩子,站在台上演讲全靠气场和那身定制的合身西装撑着。 一米五?不,感觉要更矮一些,不少人都在目测着这个女人的身高,想着一些失礼的事情,但演讲台后的女人压根没有在意这些宾客的想法,亦或者说从站上演讲台后她的视线就没有停留在任何一桌上,往大了说是显得目中无人,往小了说就是自傲不畏。 大厅里的人们微微骚动了一下后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意识到真正的发布会已经开始了,都平静了下来等待着这个女人继续说话。 “想必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很多人都应该认得我,所以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女人伸手轻轻按在演讲台上对着麦克风说。 “?”路明非和苏晓樯的桌上,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从彼此眼里都能看出疑惑,而在他们四顾相望时才发现这种疑惑并不止存在于他们两人眼中,整个大厅里几乎就没有不疑惑的人,娇小女人并没有像客人们一样佩戴面罩,但她相当自来熟的发言却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谁认识她吗?”靠窗的毒枭、杀手、警察一桌上,女医生开口问。 “不认识,这么特别的女性如果我见过一定会有印象。”老毒枭审视地上下看了演讲台后的娇小女人一眼摇头。 “我不会忘记我见过的人。”杀手说。 “说不定我见过。”警察忽然说,在其他几个人视线投过来时他又说,“毕竟在我以前警局上班的地方附近就是一所小学,里面不少女孩发育挺快的,身高跟她都差不多。” “看来就是没见过了。”杀手对警察了冷笑话并不感冒,看了一眼演讲台上面色平淡的娇小女人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杀手的第六感吗?”警察随口问。 “我没有第六感这种东西,但我会观察。”杀手注视着大厅里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幕沉吟了几秒后说,“我应该是漏了什么细节,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忽略了,我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发布会都已经要开始了,总不会现在说你要撤了吧?” “如果有必要,我会的。”杀手说。 “来都来了。”老毒枭摇头。 “对啊,来都来了。”女医生也轻轻点头。 在同桌上戴耳机的男孩在大厅大门关闭时,也终于取下了耳机看向了那个娇小的女人轻轻地捏了一下鼻梁,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跟他坐得较近的女医生却是忽然扭头说,“你说什么?” 男孩看了医生一眼摆了摆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女医生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将注意力继续投向演讲台了。 好说歹说,之前等待了老长一会儿了,现在也终于进入正题了,宾客们没有多事举手打断发布会的进行。这个主持人怪是怪了一点,但好歹不拖沓...或者说也太过直接了,在她说完上一席话后轻轻拍手,大厅的大门就再度从外面轰然打开了。 戴着面罩的侍应推着一辆推车走进大厅内,来到了演讲台边上,推车上盖着一张红布,娇小女人右手轻轻一抖就将红布扯落了,露出了下面在灯光照耀下堆成小金字塔的五彩斑斓的玻璃试管!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为之浮现起了曾经遇到过的那一宗宗奇异古怪的事情,而在那些诡谲的经历中怎么也绕不开像这么一根注射器,可能是完好无损的,也可能是空的,甚至也是从将死之人的口中听见过它们的描述的... 客人们的神色表情被娇小女人看在眼里,给了几分钟的反应时间后再度将视线投向了大厅的各个角落淡淡地说,“...如各位所见,Ⅲ型‘水蛭药剂’已经宣告制作完毕了,在过去的半年内我们的团队已经做了充分的实验,如今在最后的技术困难功课后终于迎来了量产化的未来。” 一时间大厅里就像点燃了爆竹一样讨论和嘈杂声汹涌了起来,对“水蛭药剂”颇有了解的客人们站直了想要看清推车上那高塔堆叠的一根根玻璃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了解稍少一些的客人则是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了起来想要弄清楚更多情况。 “果然,是上一次雾尼歌剧院的那批人啊,被秘党围剿过后还不长记性吗?行事还这么高调嚣张,看起来对自己的底蕴真是足够自信到能跟所有人掰掰手腕了。”路明非的耳麦里听见“水蛭药剂”之后CK说话了。 “现在该怎么办?”路明非自然一眼认出了那些注射器,看见那种东西成堆地摆放在手推车上他不由有些胆战心惊,因为这意味着一旦这些药剂流入外界,就势必会诞生出数不胜数的怪人们,一旦这些怪人失控对整个社会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估算的。 “不怎么办,冷静看着,这件事我猜会有人来处理的,你们做好自己的看客就行了。”CK说,“你不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吗?台上的那个女人会给你们解释一切的。” 果不其然,在大厅里的嘈杂稍微降低一些时,娇小女人平静地开口了,“接下来我将按照流程介绍‘水蛭药剂’的功效以及禁忌,到了最后也会有实物展出时间以及最后的终场表演秀来给予所有买家购买的信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厅里有人举手了,举手的人赫然是靠窗一桌上的老毒枭,女人的视力极好扫过去一眼后轻轻颔首示意对方说话,老毒枭也放下手到桌面上,开口说,“看起来主办方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毕竟我以为在这之前起码会听见关于一些事情的解答,以及主办方们对这所谓的‘水蛭药剂’的定位,让我们这些受邀而来的人更能清楚为什么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交易都是互相提供价值,而我也很好奇,一直神神秘秘的你们能给我们这些‘消费者’提供什么价值?” 听见老毒枭的话路明非和苏晓樯微微怔了一下,就连耳麦里的CK也忽然沉默了一下,似乎老毒枭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台上的娇小女人看了后桌上的老人一眼,平淡地说,“各位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重要么?对我们主办方来说最重要的是各位都受邀坐在了这里,所以今晚各位对我们的发布会来说都是不可或缺最重要的一环。” “既然这位老先生先开口了,那我干脆也说说我一直想问的。”又有人举手说话了,正巧就是路明非身边那个英伦风的年轻男人,“如果是营销策略,主办方是否从头到尾都太过神秘了一些?我猜在座的各位都是先遇见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从而才被邀请函吸引到这个地方齐聚一堂的?” 英伦男人这句话出口后,不少客人纷纷轻轻点头表示赞同,看起来老毒枭那一桌之前的私下讨论居然也是说到点子上了...在座的不少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其实并不那么统一和纯粹,他们唯一相同的都是奔着同一个“方向”而来的,主办方将饵洒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跟随而来却找不到钩,像是一群群聚的游鱼。 “一次正常的发布会应该是在进行之前做好预热,放出一些起码模棱两可的消息,让闻讯而来的人心中有预期自己是参加了怎么样一场活动,又会听见什么方面的情报...可就我看来和我遇到的事情来讲,主办方们对这场发布会的预热可谓是有些欠缺甚至说是神秘啊。”英伦男人淡淡地说, “起码就我而言,我参加这场发布会的理由就并非是购买这所谓的‘水蛭药剂’,我相信也有很多客人跟我一样来这里的目的根本并非是‘消费者’...所以我不经有一个疑惑,主办方对自己产品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对我们进行宣传推广你们赖以为豪的产品?” 靠落地窗的一桌上,警察和女医生都微微颔首,其余桌上也有不少客人无声默认了这席话,他们都是遇见了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情,再接受到邀请函而赶赴来往这座高塔的,那些惊心动魄、诡谲恐怖的事情让他们无法放下来到这里的更多原因并非是求得“水蛭药剂”而是想搞清楚一切的真相。 而这句话出口之后,大厅里一些因为信息交流缺乏一直被隐藏的情报也渐渐浮上水面了,受邀坐在这间大厅里的客人们似乎并非都是金融巨鳄或者企业龙头——虽然这类人也有,但却并非是绝大多数,在这间大厅内的人们背景和职业各有不同,上到毒枭、杀手,下到医生、教师。 像是老毒枭这样的客人或许正是抱着探究“水蛭药剂”的来源以及购买渠道参加这场发布会的,但像是警察或者女医师却不尽相同,并且他们自身职业导致的消费水平似乎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大批购买药剂什么的...如果细细想来就会发现,比起上一次雾尼歌剧院的拍卖行,主办方这一次发布邀请函的方式似乎显得有些古怪。 “看来这位先生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娇小女人看了英伦男人一眼,又看向整个大厅说,“受邀参加这场发布会的所有客人们对于主办方来说都至关重要,无关乎身份,无关乎社会地位,只关乎能力和经历,在座的各位都是起码至少经历过一次与‘水蛭药剂’的衍生物相遇的事件,对于主办方来说有这样经历的各位对这场发布会来讲是不可或缺的。” “我不明白。”英伦风男人直视娇小女人说,“这对于一个产品的研发商来讲是相当不理智且愚蠢的行为。” 演讲台上的娇小女人微微抬首看向英伦风男人平静地说,“主办方如此决定自然有主办方的考虑,请这位客人稍微有些耐心,我相信我们的产品有足够的实力能让任何清晰意识到它潜力的客户充满兴趣和信心。而接下来我也会为各位一一讲解、展示我们产品的效果以及成功的衍生品。” “成功的衍生品...”英伦风男人顿住了,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又有些犹豫到了,轻微地做了一个扭头的动作,但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住了,余光看见了演讲台上面无表情盯住他的娇小女人,一时之间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坐了下来显得有些僵硬。 娇小女人缓慢将视线从英伦风男人身上挪移到了远处靠窗的地方,对方原本想转头过去的方向,在那里正是老毒枭和杀手的一桌,每个人都在盯着她没有任何的异状,她扫了一眼也撤回了视线又轻轻拿起了一旁推车上的一根斑斓的玻璃试管。 “首先是第一个环节。”她平举试管环绕四周,像是在看大厅里的人,又像是在看其他的什么东西,说,“‘水蛭药剂’的来源。” 大厅里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了起来,娇小女人继续讲述道,“如各位所见,新一代的‘水蛭药剂’是脱胎于原初的产品‘水蛭’而做成的。” “水蛭...我好像听说过,雾尼歌剧院那一次的‘永生’拍卖?”大厅内忽然有人开口说道,有些不甚了解的人立刻低声询问其余人情报,了解上次事件的人也不吝解释,而娇小女人却是完全没有顾得这些宾客的不解和疑惑继续说道, “‘水蛭’的最初立意是利用生物科技替换普通人类甚至是混血种本身的血统,从而达到脱胎换骨、血统重铸的效果,但由于‘水蛭’高昂的制作成本以及血清稀有的缘故,不少买家对我们提出过异议,于是在采纳和接受买家的要求后我们成功制作出了‘水蛭’的衍生品,如今的‘水蛭药剂’用以实验血统重铸的市场。” “血统...什么血统?你的意思是‘水蛭药剂’可以人为更改人类的血缘基因?”有医学方面精通的客人诧异地发言提出了疑问。 “具体来说是更改种族的基因。”娇小女人看了那位客人一眼淡淡地说,“我相信在座的不少人都亲眼见过‘水蛭药剂’的Ⅰ型产物,自然清楚Ⅰ型产物表现出来的各类素质都远远不是普通人类所能达到的,按照我们研究所的评测现实,正常‘水蛭药剂’产生的Ⅰ型产物身体素质约莫在正常成年男性的三倍到四倍,如若注射药剂的素体素质良好则是可以达到巅峰五倍的水准...就像这样一样。” 话语落下,大厅的门再度被打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投了过去,只看见了一个被黑布遮盖的巨大的铁笼被一个侍应缓缓推了进来,沉重的铁笼只是看都能感受到那可怕的重量,而那推笼的侍应虬结的肌肉更是扎眼,脸上戴着面罩让人看不清表情是轻松还是艰难。 真正让所有人恐慌和惊悚感从脊椎尾部一路冲到头皮的是那铁笼里正在躁动的东西,那动物园关押猛虎似的铁笼里就像真的藏着一只猛兽一般正在疯狂地撞击着笼壁,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尽管有黑布作为遮挡,但那股危险到极致让人生理上扼制不住涌起危机感和恐惧感的气息已经开始弥漫整个的大厅了,巨大的金铁交戈声响混合着不知生物的吼叫在大厅内显得刺耳无比,少数客人在脸色剧变的同时都下意识地伸手放到了身上藏着危险武器的地方,台上的娇小女人在观察到这些人时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推笼的侍应双臂抓住铁笼的把手强行稳定住,以免铁笼因为里面东西的撞击而侧翻,胆小的客人们抓住了自己的座椅差些站了起来。其中苏晓樯一桌上的路明非则是惊惧得连手里的果汁都打倒了,面色惊惧难看地看着那黑布上暴躁黑影肩头隐约露出的血红色数据。 大厅里每个人都呆滞僵硬地看着那非人般的侍应将铁笼一步步送到了演讲台上娇小女人的身旁。娇小女人伸手轻轻抓住了铁笼上的黑布,然后用力一扯,低头对着麦克风轻声说道, “现在开始发布会的第一个环节,向各位隆重介绍,‘水蛭药剂’Ⅰ型产物,量产死侍。” ------------ 第五百四十六章:出笼 不少客人直接站起来了,喧哗、嘈杂和压抑的惊呼像是挤压满线团的惊吓盒子,在盖子打开时一股脑地汹涌弹射了出来,几乎每个人都认识笼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这一样无法降低他们的惊惧和胆怯。 苏晓樯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见过这种被主办方称为“死侍”的怪物了,这种超乎想象和碎三观的东西出现在灯光下还是对她有巨大的震撼性的,她扭头想问路明非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却发现那个男孩早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右手紧紧攥住了拳头。 “你说陈雯雯会不会...”苏晓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说。 “不,不会的,肯定不会。”路明非嘴唇有些发白,下意识拒绝苏晓樯提到的那种可能性。 “应该不会,又不是急着战争,哪儿有必要提前催生那么多‘死侍’。”CK听见了现场的嘈杂,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安慰地说道。 “‘死侍’。”路明非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色很难看,大概是因为它的名字太过符合它的形象了,黑布揭下后待在铁笼中被光线刺激到暗金色的瞳孔,发出了刺耳的咆哮声不断地冲击着笼壁,每一次撞击爪牙都朝向着离它最近的主持人扑去,坚固的笼壁在一次被撞击中轻微的变形,但依旧执着地阻拦里面的怪物逃出生天。 “‘水蛭药剂’衍生产物,Ⅰ型产品,制作没有难度,所需要的药剂也酌情会减少很多,一般只需要一支到三支的剂量,将血统推到足以不可逆态化时随后培养Ⅰ型产品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十分建议大规模生产,用于局部巷战或者地形复杂的歼灭战。”娇小女人在演讲台上拿起黑色遥控板按了一下,在她身后缓缓降下了一个白色的屏幕,上面开始投影播放视频的片段。 视频里的背景是一个局部战场,战火硝烟的街道,如蜂窝煤般窗口密集的居民楼,拍摄的视角十分颠簸和混乱就像是将摄像机绑在了一只脱缰的野狗背上,在视频里很快出现了手持枪械蒙住口鼻的阿拉伯人。 那是在一处巷道里,一支由阿拉伯人组成的小队正在前行,摄像头隐藏在墙壁拐角的角落里,瞄准到了其中一个靠后队员,随后就是一个快到难以置信的短程加速,一只利爪狠狠刺出洞穿了那名队员的后腹将躯体布娃娃似的扯着离开了队伍....这只队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遇袭了,在十几秒后一次偶然的回头才远远响起了呼喊失踪同伴的疑惑声。 “也门,阿卜杜拉布总统为首的维和部队眼光极佳地选择了我们,在购买了第一批Ⅰ型产品后,与他为敌的政变对象们在小规模的巷战和冲突之中伤亡惨重,在地形复杂的情况下枪械以及爆炸很难奈何Ⅰ型产品,这是经过实战考验有目共睹的一点。”娇小女人抬头看着背后的大屏幕说。 视频里枪械开火时惊恐的尖叫和死亡前的惨嚎声,让大厅里静得能听见心脏在胸膛里快速搏动,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视这些都是一幕幕最真实的战争场面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处理。 在视频里,藏着微型摄像机的死侍在窄小的楼道之中几乎是在以立体的方式运动,天花板四壁都是他利爪踩踏的立足点,弹跳力足够他从楼道的起点一跃到终点穿越三把土制枪械织成的火力网,一爪拍掉了反抗军的头颅摧毁了这道临时阵线,随后就是子弹对着天花板的横扫,灰尘的簌簌而落以及血肉狂飙的场面了。 少部分女性客人别开了头脸色难看,但大厅里不少人都盯住了屏幕里怪物展现出来的可怕力量,黑色鳞片的甲胄硬足以硬抗全威力步枪弹和三米以上的爆炸物产生的热量和冲击波,极强的环境适应性和嗜杀性让它在战场上几乎算是鬼见愁...没来由的路明非打了个寒噤荒谬地产生了他现在正坐在安布雷拉公司的药剂发布会现场,就连舔爷比起死侍都差了那一身能抗能打的鳞甲。 视频里这种残酷的例子数不胜数,看起来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阿拉伯的那一个战乱国家已经诞生过一起又一起的怪物袭人悲剧了,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而主办方的手段似乎利落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让应该追查这件事的人无从查起。 “那平民呢?你们在乎过平民吗?这种怪物根本是没人能控制的,你们知道自己在贩卖什么东西吗?”英伦风男人站了起来忍不住低吼着喊道,在他的眼里也全然是不可置信...他大概是清楚死侍这种生物的习性和背景的,但还是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到把这种生物列入了战争消耗品之中!这简直就是将《亚伯拉罕血契》踩在了地上用鞋底刮蹭着肮脏的血迹。 “我们当然知道自己在贩卖什么。”娇小女人看向他理所当然地平静说道,“完美的战争武器,5倍于正常士兵的身体素质,10倍的杀戮意志,绝对不会背叛的纯粹性,只要它们还活着就会对投放区域内的一切生命进行追击,强大的嗅觉和本能让他们不需要雷达和战略部署,顽强的生命力能让他们在死之前挖出更多一个敌人的心脏...而这也仅仅只是Ⅰ型产品,‘水蛭药剂’下最拙劣、最粗糙的产物。” “这不是你们能妄图掌控用来换取利益的东西。”英伦风男人盯住娇小女人,眼眸中略微浮现起了淡金色,情绪波动到了一个极限,“你们越线了!” “越线?道德的红线还是新时代的红线?”娇小女人轻声说,“如果是前者,那么大可不必您为我们操心,但如果是后者,我只能很抱歉的自谦Ⅰ型产品还算不上划时代的杰作,就如视频里和我介绍的所言,Ⅰ型产品的缺点十分显而易见,那就是太过于纯粹的野心和杀戮意志了。” 她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铁笼里的暴躁的死侍,那张黑鳞密布的脸蛋隐约能看出生前是一个温和的年轻男性,但如今暗金色的瞳孔里只有茫然一片和嗜杀的意志,“视频里的场景发生在也门、叙利亚的战场,而Ⅰ型产品也只适合定点的歼灭、围剿战争,亦或者用于摧毁据点的突破行动,略微精细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稍有不慎也会反噬它的主人和友军,毕竟驱动着它们行动的唯一理由就是新鲜的血肉。” “笼子!笼子!”有人急促地呼喊,说话之间,铁笼里冲撞的黑色怪物一直没有停止过他的躁动,而那口铁笼就算制造再过精良也开始渐渐变形弯曲了,铁杆被撞得凸了出来缝隙越来越大,链接的地方开始发出牙酸的嗞呀声响,坐在第一排的客人们都忍不住离开了座位往后退,惊恐地看着那随时可能崩溃的铁笼。 娇小女人在所有客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她居然摸出了一把钥匙插进了铁笼悬挂的巨大挂锁里,在一群人疾呼劝阻中拧动钥匙主动打开了铁笼的大门。 挂锁轰然坠地,也是同一时间笼里的死侍正在进行又一次冲撞,这一次他撞在铁笼的门上不再有了阻拦直接将门撞得翻开整个身躯翻滚着冲出了铁笼球似的滚在了地上落到了大厅之中去! 也是同一时间,在大厅里的大多数客人还来不及尖叫崩溃时,三道人影从桌上冲出了,第一个冲出的正是路明非桌上那个英伦风的男人,他的速度很快丝毫没有愧对他四倍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根本不知道恐惧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在路明非和苏晓樯面如纸色准备往后退时,他就已经如狼似虎地踩着圆桌扑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地上还没有爬起的死侍身上了。 原本准备四肢撑起的死侍直接被英伦男人给撞趴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婴儿啼哭声般的嘶叫,他掀起一股巨大的力量想将背后试图锁住他的家伙掀开,但随后又是一道巨大的力量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二度压在了地上。 出手的人是一个身着银色西装的光头男人应该也是人群中为数不多有血统傍身的人,在他身旁又迅速走出来一个穿着像是牧师一样的中年男人,一脚就踩在了死侍的后背上伸手掰住了那只黑鳞密布的左手臂,三个男人分别按压住了死侍的两只手臂和头颅将还没来得及制造血腥惨案的怪物镇压住了。 “就如各位所见。”娇小女人似乎并不意外这一幕的发生,更是站在演讲台旁轻轻侧头对着麦克风继续介绍,“Ⅰ型产品最强的并非是它们的身体素质,而是它们自身自带的非人类的恐惧熟悉,对于敌人士气能够造成巨大的打击...但一旦敌人是训练有素,配合分明的精锐,一支装备精良的五人小队就足以设下陷阱将Ⅰ型产品彻底摧毁了。” “你疯了吗?”按压住死侍右臂的英伦男人盯住娇小女人喊道。 “三位客人有劳了,但现在还没到三位出场的时候...请稍微离场给出一点空间来。”娇小女人看向三位忍不住出手的混血种礼貌地说。 “你...”英伦男人还想怒斥什么,但却忽然发现在空出来的场地周围不知何时慢慢走过来了三个会场的侍应,他正想让这些人退开不要自寻死路,但在注视到他们的眼睛时话却说不出口了。 三个侍应的脸上全是白纸一样没有表情,像是婴幼儿一般茫然,但他们暗金色的黄金瞳却昭示了他们的身份。 “Ⅱ型产品,死侍可控化系统,是的,我们攻克了这个秘党百年未曾达成的难题,千百年前伟大的种族们奴役着万物,如今终于由到我们执掌缰绳了,而我相信,死侍永远只会是一个开始,缰绳的末端束缚的奴仆可以是任何东西,甚至是缰绳曾经的主人。”娇小女人对着麦克风轻声说道。 在死侍出笼的一刻起,大厅中已经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她还在尽职尽责地进行着发布会的介绍,敬业得让人感觉到荒谬。 ------------ 第五百四十七章:军团 三个面无表情的侍应朝着大厅里束缚着死侍的三个男人走来,他们每靠近一分距离身上传来的与死侍几乎完全相同的冷血感和压迫感就让三个男人毛骨悚然了起来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同时感受到如山般沉重的压力。 英伦男人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在他身边的光头和牧师彼此对视了一眼看出了互相面上的难看,几乎是不约而谋,踩住头颅的光头男人猛跺一脚死侍的后脑趁着怪物眩晕片刻之际立刻抽身后退——他们出手的原因只是因为自保,死侍出笼将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那一刻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抽身逃跑反倒是大有可能被追上陷入险地,但现在情况有变也由不得他们继续逞英雄了。 场面一下就只剩下英伦男人一个人独自支撑了,他似乎因为什么很不愿意放过手里的死侍,在他的手下死侍开始暴躁地扭动了起来,他死死绷在原地想要抬脚直接废掉这只死侍的一只胳膊,可在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收手,一脚踢在了死侍的侧脑上往后快速急退。 死侍失去了束缚第一时间是像周围抡圆了自己的黑色利爪,空气被撕扯着发出了尖啸声,如果还有人敢停留在它的攻击范围内估计瞬间就会被开膛破肚掉...但现在逼近它的三个侍应很显然已经不是人了。 “摧毁Ⅰ型产品。”娇小女人对着麦克风轻声说。 她的声音就像开启了某种开关,三个侍应身上的正装瞬间被膨胀涌动的肌肉撑裂了,露出了那黑色细密的肌肤...人群中眼尖的客人立刻看出那哪里是什么肌肤,那根本就是和死侍如出一辙的鳞片!在娇小女人发出命令之后,这些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纤毫似的黑色铁毛舒展扩张成了一枚枚剑盾似的黑鳞! 三个侍应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完成了人类与死侍之间的转变,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死一样的缄默,在他们真正暴露出自己身份之前根本没有人会猜到藏在正装下的居然也是与死侍一样的怪物。 “比起Ⅰ型产品,Ⅱ型产品的身体素质大概在正常人类的3倍到4倍,上限略有缩减,理由是想要削减死侍天生的杀戮意志,就需要从它们天生嗜血的复杂血统下手,在血统发生变化后杀戮意志的变弱就代表着实力上限的缩减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娇小女人对着麦克风继续解说着,“但显而易见的,Ⅱ型产品最优秀的地方并非是他们的狂躁和渴血,而是完全听命任从的服从性。” 解说之间,三个侍应已经代替之前主动出手的三个混血种沉默着扑向了死侍,已经在铁笼中不知道关押饥渴了多久的死侍选中了其中一个侍应作为突围目标嘶叫着冲了上去,手脚并用地箍住了对方巨大的力量收缩在一起仿佛蟒蛇一帮想要将猎物内脏勒搅成一团血沫。 被箍住的侍应完全不知疼痛,抽出一只手掐住了死侍的胳膊,任由自身的骨骼爆响和皮肤开裂出血,另外两个侍应踏步上前扯住了死侍的两只手臂,硬生生地将手臂拉开了然后继续扩大角度,在令人牙酸的骨折声中硬生生将死侍的手臂掰断了下来! 黑色的鲜血洒在大理石地板上,就像硫酸落地开始腐蚀起了平整的地面,剧痛的死侍嘶叫着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面前侍应的脖颈上,牙齿和黑色的鳞片摩擦出了细密的火花,在一旁两个侍应丢下了手里的手臂大步向前,每一步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都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他们举起黑色粗壮的右臂猛地前后砸在了死侍脑袋上! 一声难听的咔嚓声响起,在众人畏惧地后退惊呼中死侍的脑袋一瞬间就呈九十度贴到了后背,原本咬住面前侍应脖颈的尖牙崩飞刺进了天花板上,缠住身子的双腿失去力量整个残破的身躯向后翻倒砸在地面上抽搐了几下,暗金色的瞳孔彻底黯淡了下去。 三个侍应在解决掉死侍之后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但退到场外的英伦男人敏锐地发现到这三个侍应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尖牙和利爪开始不断生长,眼里的嗜血意志开始不可遏制地上涨...这显然就是要失控的前奏! 可就在这时,有人轻轻鼓掌了,清脆的掌声从麦克风中传出,三个侍应陡然站直了眼中的杀戮意志退潮般散去,原本逐渐狰狞的面部恢复成了白纸一样的漠然,他们纷纷扭头走向了大厅的角落藏在了无人传唤的黑暗中成为了背景。 “Ⅱ型产品。”轻轻放下鼓掌双手的娇小女人对着麦克风说道,在她的背后白色的大屏幕再度亮了起来开始播放新的视频。 大厅里惶恐情绪尚未平复的客人们抬头看向视频里,发现视频里是一间白色的房间,一个浑身黑鳞尖牙利爪无疑是被娇小女人之前称呼为“死侍”的怪物居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一张白色金属桌的后面在实验员的指示下操纵着桌上的...积木玩具? “‘水蛭药剂’成功的突破口之一,可控化死侍,没有自主意识但却拥有完美的可塑性,能通过指令开关完成传达者发布的简易命令,智商约莫在四岁至五岁,可以听懂大部分的简单明了,比如说杀死、保护...但千万别奢望他能帮你完成家庭作业!”说到这里娇小女人讲了个冷笑话,而视频里桌上的积木玩具瞬间倒塌,被强迫着完成复杂命令的死侍暴怒地撕开了实验员的喉咙,鲜血糊出了整个摄像头屏幕里霎时间血红一片。 “成本呢?制造这种‘死侍’的成本是多少?”人群中有人低声问道。 不少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说话的人,那赫然是靠窗一桌的老毒枭,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别开生面的发布会的每一个细节,在见到那三个如鬼似神的侍应冷厉地撕掉了死侍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成本?”可娇小女人似乎是没听懂这个词轻声重复了一遍。 “像这样的士兵是我梦寐以求的杀手和保镖,如果我想购买三只到五只这样的士兵,我需要出价多少?”老毒枭完全摒弃了恐惧,在每个人看疯子似的视线中径直跟娇小女人开始了议价。 “对不起...我们暂时不接受单只议价。”娇小女人看了老毒枭一眼轻轻摇头撤开了视线,这让原本野心勃勃的老毒枭愣住了,脸色下意识扭曲了一下踏前一步压住了恼怒低声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东西展示出来又不明码标价,只是在单纯的炫耀你们的手腕和实力吗?” “‘水蛭药剂’诞生出的Ⅱ型产品稳定、可控,没有太过明显的缺点,在长达一年的测试中已经基本算是测试完毕的完成品,想要竞价的朋友可以从现在开始做好考虑,因为这还仅仅只是‘水蛭药剂’的第二种用途...”娇小女人根本不屑于与老毒枭解释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解说,可人群中的英伦男人却是兀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大厅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现在开始觉得陈雯雯好像有些危险了...”藏在人群中苏晓樯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轻声说道,“CK,你还没问出失踪的人在哪里吗?我们这边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耳麦里响起了CK的声音,但听起来并不乐观显得有些沉重。 “好消息?”苏晓樯怔了一下说。 “好消息是我找到那些失踪的人了,但没有看见你们的那位女同学。” “这还是好消息?”同样在无线频道里的路明非忍不住有些急躁地说道,因为不断地受到惊吓他的情绪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浮躁了,跟他相同状况的还有大厅里其他大部分的客人们,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挪动着脚步,视线数次投向一个地方——大厅的大门。 演讲台上的娇小女人还在对产品卖力地进行着解说,但在台下却没有任何人应她的声,就像是在演一场独角戏,在独自一人的表演里渐渐走向高潮。 明珠塔,四十层楼,电梯口。 站在电梯中根本不敢走出去,望着黑暗空旷的楼层中恐怖一幕的CK深吸了口气,“如果你能看见我看见了什么的话,你应该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说找不到你们的同学是一个好消息了。” 在巨大的楼层空间里,密密麻麻的黑影如林般伫立在一起,借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可以模糊见到每一个黑影身上都淡淡流淌着银白辉光...那是鳞片对光线的折射。 在光芒之下呈现在电梯中CK眼里的是一张又一张苍白又面无表情的人脸闭着双眼恬静地像是初生的婴儿,最原始的恐惧感和诡谲感缓缓弥漫在空气之中。 耳麦里路明非不断地询问着坏消息是什么,CK站在电梯中一动不动沉默地盯住这骇人听闻的一幕,深怕自己哪个动作惊醒了这些沉睡的怪物。只是这么看着,那股脊梁直冲大脑的悚然感就让她如坠冰窖,一旦这些“东西”醒了等待着她的...或者说等待着这座明珠塔的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主办方真他妈的是...疯了!”隐约猜到了今天晚上这座高塔将会发生什么的她低声说道。 ------------ 第五百四十八章:晚上好 “苏晓樯,路明非,现在立刻离开会场,坐电梯离开这座塔,抓紧时间!”上升的电梯中CK按住耳麦快速说道,她抬头看着温白色的电梯灯下稳定上升的楼层,就算是再舒缓的电梯音乐都没法缓解当下越发严峻的事态。 “离开?我们不是还没找到陈雯雯么...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顶楼大厅之中人群里苏晓樯敏锐察觉到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CK从一开始表现出的都是绝对的冷静,可现在对方居然直呼了她和路明非的名字,看起来对方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现在怀疑主办方召开这场发布会别有目的了,我错误预估了,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发布会。”CK在无限频道里有些懊恼地说道,她抬头看着电梯不断上行的光标。 “不是发布会...可我们这里可是比发布会还要发布会啊。”路明非在无限频道里咽着唾沫,“你一定不敢相信我们看到了什么。” “你也一定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CK冷冷地说,对这个小子她从来没什么好脾气应对,“我现在马上赶到你们的楼层,趁着你们那里的现场比较混乱,赶紧想办法靠近出口离开我已经来接——” 语音从这里开始中断了。 顶楼的大厅中路明非和苏晓樯忽然听见了耳麦里一声刺耳的电流声,他们立刻按住了耳朵微微蹙眉,在电流声之后无线频道里像是死了一样沉寂无论他们怎么小声呼喊都再也得不到回复了,这让他们原本就紧张的心情更加绷不住了。 “什么情况?”他扭头看向身边的苏晓樯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但她应该是说马上要来接我们了,好像是来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苏晓樯低声说,“不要急,CK应该会没事的,我们跟其他客人混在一起就好了。” 路明非只能点头,但隐隐地他的心中又涌起了不妙的预感,这让他忍不住继续东张西望了起来,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落点了。 鬼使神差的,在压迫的危机感前,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靠窗边的位置,果不其然那个戴着白色鸟羽面具的男孩还在那里,只是现在其他的客人们都主动地靠前来了大厅中央,唯独剩下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显得那么特立独行。 路明非再读了一次那人肩头上长到让人惊悚的绿色数据,揣测着如果一会儿事态糟糕起来的话这尊大神是否会出手捞现场的人们一手...他完全猜不透这个男孩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来这里的,他似乎看起来对一切都不怎么上心。 ...也不尽然完全不心。 在路明非的视线停留在男孩身上超过五秒之后,这个男孩像是能感知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焦灼感似的,陡然扭头直接迎着视线对上了路明非的双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皱了皱眉头。 路明非吓得立刻转头避开对方的注视不断张望着脑袋假装自己只是在到处瞎看,等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用余光看过去...内心一瞬间如坠冰窖,因为那个神秘恐怖的家伙居然从桌上位置里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迈步走向了这边。 “路明非...你在干什么?”苏晓樯发现一旁的路明非开始不老实地向着人群里面钻低声疾呼道。 “躲...” “躲什么?” 路明非没吭声,他完全没有怀疑走来男孩的目的...因为现在正在走来的那家伙眼睛根本就是一直盯住自己的! 看着一会儿就钻没影的路明非,苏晓樯整个人都懵住了,这家伙不会是害怕到不想等CK了直接落跑了吧? 她站在原地望了望周围躁动的人群,以及演讲台上还在继续的解说,有些不安地按了一下耳麦,然而耳麦中传来的只有单调的电流杂音... — “趁着你们那里的现场比较混乱,赶紧想办法靠近出口离开我已经来接——” CK话说到一半最后忽然停住了,因为在电梯里灯光忽然暗下来了,随着电源断崖式落下的声响,脚下的电梯传来了轻微的失重感,进而电梯里音乐停止灯光熄灭陷入了黑暗。 十秒后,电梯的应急灯在咔擦一声中亮起,照亮了昏暗红光中手按在匕首刀柄和腿侧快速枪套上的CK。 她抬头看向电梯的楼层显示,原本快要上行到塔顶的数字停住了,可她根本没有按紧急停止的按钮,所以要么是电梯出了问题,要么...是有人发现她了。 第二种情况理应不可能发生,她在进入明珠塔后明明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以及安保人员,这种潜入任务她完成过没有九十九也有一百次了,难道是沿路上有她没有注意到的红外警报装置还是其他什么更加隐秘的措施吗?可这明明是主办方外借的场地,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安保手段。 可CK能在猎人网站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中活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从来不相信什么意外。 现在情况的发生她只能相信她已经暴露了,等待她的只有一场血战,所以在电梯停摆时她就已经缓缓将匕首和枪抽了出来架在了手中。 狭小空间内两把武器上手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近身格斗还是枪械精通她都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只要不是几挺机枪堵门扫射她都有胜算。 可在这个时候电梯再度响起了机械的运转声,在血色的红光中电梯居然又重新运行了起来,但显示楼层的数字没有继续上升而是在开始回落。 CK一手按住扶手稳住身形抬头看着楼层数字开始飞速变化,电梯一直回落、飞快地下降好像要直到落进...地狱。 她猛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面色开始沉了下去, — “问题少女已经落进陷阱了,话说她真的是猎人中的王牌吗?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通讯里有人看着屏幕里蓄势待发的女猎人笑着说。 “就因为是王牌才会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失手,而真正的王牌和精英往往也会像现在一样死得无声无息。”监控室中,paco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数十个分屏中其中的一个,在屏幕里血红色的电梯里临战的CK就像雌豹一样后倾着身体,黄金瞳锃亮得像是高瓦的明亮灯光。 “不过双线程真的没问题吗?你的言灵到底是什么,我蛮好奇的,你说真的有叫‘言灵·精分’这种东西吗?” “不会说话就闭嘴。”paco淡淡地警告通讯对面的人。 “不过今晚的发布会‘皇帝’可是很重视的呢,我还听说祂亲自到场了,这是不是真的?” “不要说蠢话,做好自己的事情,wonderpus。”paco轻声说道,“封锁整个高塔,切断内外所有联系发生,让这里成为真正的‘无天无地之所’。确保没人能打扰顶楼的事情,如果就连这个任务都没法完成,或许我就要考虑跟‘皇帝’提议换一个外勤人员了。” “哇哦,这就是‘皇帝’枕边人的威胁吗?真是强硬有力呢...不过你真的舍得换掉我吗?007被丢进切尔诺贝利后外勤组里可一直都是我在当爹又当妈...”通讯里wonderpus哭卿卿地说道。 “我越来越觉得007有传染性了,你越来越像她了。”paco说,“看紧那个猎人...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今晚她需要死在这座塔里。” “‘皇帝’的意思?”wonderpus问。 paco没有回话,wonderpus那头顿了一下说,“收到。不过现在她被关在跟那么多小可爱们一层几乎已经死定了吧。” “去掉几乎,唤醒死侍,发布会中‘我’已经进行到第三阶段了...真正的客人们都激动地等着看好戏呢。”paco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眼眸中金色璀璨无比。 “好的,看来今晚终于得热闹起来了,我可是在冷板凳上坐了很久的啊。”wonderpus那边传来了摩擦拳掌的声音,“不过真是一群挑剔的客人啊...果然我在战场费心费力实录的视频什么的还是没法征服他们,果然想要他们下定决心下注只有真正的实际操演啊!” “谁说不是呢。”paco说罢单方面切断了与对面的通讯,又在监控室的操作台上按下了按钮,在电梯针孔监控的屏幕中40层代表着死亡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了,电梯里的女人并没有一瞬间扑出去,而是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惊悚地往后退步了。 做完一切后,她再也不看那早有预料的画面了,坐回在了座位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领域就像墨水晕染在水面上一样从娇小的身躯上展开了,悄无声息地浸没入了黑暗之中无限地延绵了出去不知尽头。 言灵·副本 当paco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的面前的已经不再是监控室满是屏幕的墙壁了,而是一张巨大青铜环形圆桌的中心,四周的环境一片黑暗。 在漆黑之中亮着无数的红光点,那些都是早已经开好的摄像机,站在青铜的环形圆桌中,paco睁开的眼黄金瞳亮起时,屋子内响起了机械运转的声响,所有设备开始运转,一块又一块的白光洒了下来。 那些都是远超当前主流科技水平的精密投影设备...于是形态各异的男人和女人开始出现在了圆桌之后,他们就像今天会场里的客人一样正装出席,晚礼服着身,好整以暇地或坐或站着看着圆桌中的娇小女人 ...每个人的眼眸都是淡金色的,投影的背景各个不同,有的是在书柜环绕的安静书房,也有的甚至在红色峡谷中的冥想之地,但相同的是这些投影的男人女人身上都难以遏制地弥露出了相同的气息——真正权柄者位高权重的威严。 在所有人出现完毕,房间内只有机械运转的细密噪音后,paco对着投影的男女们轻轻俯身说,“诸君,‘皇帝’让我向各位问好。” 没有回答,每个投影都安静地看着她,paco抬首轻声说,“看来大家都等不及了,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正式进入发布会的第三阶段...” 投影里每个人都将视线挪移到了一旁的画面上,承载画面的可以是手机也可以是其他设备,但里面的内容却都是一致的。那是一间奢华宽阔,人群聚满的大厅会场,在会场中每个人都充满惶恐惊骇的神情看着演讲台前那惊悚的‘水蛭药剂’展示。 投影中的男人女人们沉默而又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些人的表现,视线又游移落在了人群中那些真正镇定的异类上。 中国混血种家族的密探、欧洲秘党的鹰犬、地下混血种世界的鬣狗...太多具有真正实力和底蕴的人物出现在这个试验场内了,而这些放在其他地方无疑都是手腕家和霸权者的大鱼们如今在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投影们面前都不过是斗兽场里略微强壮一些的凶犬罢了。 这次发布会他们才是真正的客人,隐藏在地下世界的黑暗君主们。 他们无不期待着这些人一会儿在灾难前的表现,以及主办方这次为他们带来的‘水蛭药剂’能绽放出的真正魄力。战场实录那种东西只能哄哄小孩罢了,真正高高在上的客人们的要求往往更高,眼光更为挑剔,他们要的是一场血腥的试炼,一场真正的灾难实演。 而现在,主办方满足了他们,他们便应约接下了那一张张神秘出现在他们案头的邀请函,如今局面正在从安稳一步一步地走向决堤的失控,在会场之中那些各有目的而来的人们依旧茫然彷徨,就像踏入笼中胆怯啄食的鸟雀,越是如此期待着接下来画面发生的男女们越是兴致盎然,黄金瞳内跳跃的金色无端染上了一抹祭礼似的红。 — 数十秒后熟悉的失重感出现,电梯制动系统将铁盒子粗暴地刹在了电梯井中,在电梯内血红的楼层数定格了。 电梯停住了,电梯门紧闭着。 明珠塔,40层,楼层数闪烁着红光告诉它的乘客旅程的终点到了。 40层这个楼层数CK并不陌生,因为她刚才就是从这个楼层悄然离开的,自然也知道门后藏着什么恐怖的景象。 这一次来到这里和刚才那一次完全不同,站在电梯中CK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因为电梯门没有打开但她已经能感受到门后那些活动的“生机”了。 这是一种很难说明的感觉,就像你躺在漆黑的房间里,隔着大门你能感觉到在客厅里有无数人在缓慢踱步着,像是彷徨的迷途人一样徘徊在门外,而当你的房门被打开时那些眼睛...数不胜数的眼睛将聚焦在你身上,进而继续一场血肉的狂欢。 “看起终日打雁还是有朝一日会被啄瞎眼啊。”她低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呼。” 她喘了口气,开始低声咏唱言灵了,黑暗电梯中她的黄金瞳逐渐回亮到了极限,领域的力量就像肥皂泡一样不断充气升起挤压满了整个电梯的空间,只等待电梯门打开瞬间门后那血海奔腾一般的...杀机! “叮!” 电梯门如约开启了,电梯里CK一瞬间迈出沉重的一步,被燃烧的血释放到统极致的言灵从大气中挤压出黑色的水流高速旋转在她的身边,只等待将迎面扑来的嗜血怪物们迎头搅碎! 可在踏出脚步后,CK又猛地收住了脚,身后的言灵之力硬生生滞住了,黄金瞳中显露着惊疑不定的神情。 对于她这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人来说,一般恐怖的画面并不足以震撼到她,也只有在她的想象和现实冲突剧烈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幅表情...而现在她所看到的的确和她所预料的存在着天差地别。 在电梯门外并没有啼哭嗜血的死侍,没有扑面而来的丑陋、恐怖与恶臭腥风,在电梯门打开后竟然有一个一身单薄白衣的金发女孩正站在电梯门外,面露微笑地看着电梯内全副武装准备杀出血路的女人。 “嘿!”金发女孩说。 在看到这个金发女孩的瞬间,CK原本因为激昂血统涌起的杀戮意志忽然直线跌落了下去...这并非是她被这个美得就像是梦中走出来的女孩给感化到了,金发女孩站在黑暗之中身上却带着不知是月光还是灯火朦胧白光,甚至有些透明,让人无法确定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假象,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CK脑海中所有设想出用以调动战斗情绪的躁动尽数都被一些美丽的、梦境般的阳春白雪给融化掉了。 面对电梯外潜藏的威胁,她本该去设想血肉、刀枪、疼痛,但在看到金发女孩的第一眼,那些阳光、海洋、春暖花开的景象就像入魔了一样强行浮现在她的眼前,这种几乎瞬间破坏了她战斗欲望的反常现象,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女孩所带来的! CK本该警惕金发女孩的身份和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女孩她就是拔不出自己的刀子,就连背后的言灵居然都随着她的意志开始消散、瓦解掉了,领域飞速缩回直到崩溃消失。 “晚上好啊。”看着面前惊疑不定的CK,像是梦里走出来一样的金发女孩颔着首轻笑说道。 ------------ 第五百四十九章:底牌与...Ⅲ型产品 “第三十五次尝试建立通讯,这里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代号A30398E,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紊乱的电流在耳麦中不断嘶响,远隔万里之外的中央控制室内静得像是死了人,蓝色地球投影上位于中国沿海城市脉动的红点扩散出的红光鲜艳得令人惊心动魄。值班的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盯住满是噪点的大屏幕一刻没有挪开视线,不下三位通讯员重复地尝试再度建立与专员的通讯建立,但很可惜的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依旧没有什么建树。 “还没有好吗?”他问。 “信号频率无法对接,应该是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塔里有人启用了强效的信号屏蔽器中断了内外的所有无线电子通讯。” “那有线通讯呢?” “大概是有的...但根据诺玛提示塔内有线通讯的数量很稀少,多是内部用的通讯频道,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专员第一时间赶到固定的通讯位置。” “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曼斯低声说。 “是的...我们会尽快恢复通讯,诺玛在尝试通过卫星增强信号放射,或者更换信号波段的方式绕过干扰器连接上专员。” “预计时间?” “十分钟...?” 曼斯·龙德施泰特顿住了,十分钟这点时间够发生什么? 一次不怎么满意地为爱鼓掌、抽空带着卫生纸跑一趟厕所、解出一道难度一般的炼金化学的应用题...亦或者远在天边失联的专员大开杀戒当着一票普通人的面杀光人工制造的死侍? 如果是其他的专员,曼斯教授大概会放心一些,但很可惜今天负责这次行动的是学员里的那位‘S’级,其实这种级别的任务本该直接由执行部部长经手,但近期一场大行动会牵扯到‘S’级和他的一次配合,所以这次任务的指挥和监控才落到了他的头上,以此期待着在大行动之前跟‘S’级进行一下磨合。 曼斯早就听说过‘S’级的一些传闻了,其他什么的优点和缺点他不怎么记得住,印象最深刻的只有那高到离谱的任务成功率里红得令人发麻的死亡率,只要涉及到‘S’级的任务死亡率总是高居不下,虽然死的人大多都是敌人,但在一些情况下也会造成极端恶劣的影响,恶劣程度甚至不比任务失败来得轻。 就像这一次,曼斯在控制室内几乎听完和看完了发布会的前半程,几乎可以预料到通讯断掉后会发生什么了,他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做些什么而不是站在原地干等,从内抄中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了。 “晚上好,曼斯教授。” “晚上好,施耐德部长。”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现在图书馆应该是你在值班?” “是的。” “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在简单的问候后,曼斯教授也不再跟对面的人寒暄了,迅速简洁地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当任务发生无法掌控的变故时,他是有权力请示更高一级的负责人的。 “我大概了解情况了,至于我的建议是...让专员自由行动决定要做什么吧。”施耐德说。 “可能会死很多人。”曼斯教授沉默了一下说。 “如果是其他专员或许我会想办法做什么,但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向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施耐德说,“他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似乎你们执行部对他脱离掌控已经习以为常了?”曼斯教授问。 “这是很严重的指控。”施耐德说,“或许教授你应该换一个角度看待问题,他负责的每一个任务都有极高的危险指数,意外总会发生,而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炼后已经很会处理意外了。” “你看起来游刃有余。” “只是在他身上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说实话这不像你,施耐德,在我印象里你不像是对一个专员会如此放纵的人。” “那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有事情瞒着我...瞒着我们。”曼斯沉默了许久,尔后才幽幽开口说,“我并不在意你的学生身上有什么秘密,我只知道‘夔门计划’我要接手的一个专员可能是个潜在的麻烦,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麻烦到这种地步...就连现在都如此,你能保证他在真正大行动前不会出现同样的麻烦吗?这个行动代表着什么你是清楚的。” “很遗憾,我不能保证。” “我要知道他的位置,最起码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曼斯教授冷声说,“施耐德我知道你有办法。” “这又是一次很严重的指控。”施耐德说道,“看起来在‘夔门计划’前的这一次任务磨合结果并不令人满意,我会考虑上报这一次磨合的情况,晚安,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 电话挂断了。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办公室,施耐德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安静了数个呼吸,房间里只能听见他残破如风箱的呼吸声,半晌他按动屏幕再度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等待电话的同时哪张戴着呼吸面罩的脸悄然转过看向了桌上的屏幕,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看色的建筑立体内部图,在其中一个清晰的红点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施耐德?有什么事么。”电话那头接通了,对面的人声音沉稳而富有威严。 “意外情况发生了。”施耐德说。 “...我记得‘夔门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 “别的任务,地点在中国。” “...他又失去了执行部的掌控?” “通讯无法建立,应该是敌人启用了信号干扰器,我们没法联系上他。” “在他身上总是发生这种事情...一次两次可能是意外,但如果每次都是这样...” “我并不负责评判他的状态,我只是根据你的要求,出现这种情况我第一时间联系了你。”施耐德平静地说。 “...暂时先做观察,可能这的确只是一场意外,不用做多余的事情,底牌要放到关键的时刻掀开才显得至关重要。”对面的男人并没有太过犹豫,轻声下令道。 “是。” 施耐德挂断了电话,铁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反干扰卫星定位的红点,桌面放平放着一个红色的按钮,他的右手轻轻放在按钮的旁边,手指触碰着冰冷的桌面轻轻抖动着。 — 明珠塔,发布会大厅。 “现在,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让我们进入第三阶段,也是最后的阶段。”演讲台上,娇小的女人依旧在进行着解说,可是在这种时候台下已经很少有人真正能把注意力放在这场恶劣玩笑似的发布会上了。 有人死了,或者说是死的曾经是人。 在大厅的正中央空出了很大一片空地没有站人,在那里地上留着一滩抹之不去的血迹,就算尸体和断肢已经被沉默的侍应们收走了,但之前那惨烈的厮杀依旧深深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那种怪物似的暴戾,机器似杀戮的冷漠根本就是在挑战正常三观的极限,除了真正职业特殊像是杀手或者毒枭一类的狠角色,其他但凡脆弱一些的客人们的承受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人群的气氛和情绪波动很剧烈,距离彻底点燃只差一根导火索。 苏晓樯是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的,她站在人群的最中间,被那股无处不在的惴惴不安和恐慌包裹着,现在她身边的这些客人们就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投资失败,亦或者在重大决定前踏出错误的一步等待着清算的惶恐者们,稍微一点刺激、哪怕是一丁点的刺激就能让他们不顾一切发癫似的拿起餐刀或者铅笔来“保护自己”。 她很镇定,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做什么,在人群里努力地往出口的方向挤去,她已经顾不上去找路明非了,她在人群中反方向逆行着,出口的门在另一边她只能努力挤过去...在这个时候她踮起脚尖扫了一眼大厅正门的方向居然发现了那衰小子的熟悉背影。 不过不得不说小贼都有小贼的狡猾,在大厅里客人们还没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选择落跑了...这家伙跟想象中一样不靠谱,一遇到大场面就掉链子,恰如运动会最后三米掉接力棒、电影拍摄到最后一幕必滑倒一样坑爹...这家伙临时跑路都不叫上同行的苏晓樯!如果苏晓樯真像电影里金发大波的妹子一样期待着男人拿主意的话,估计今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CK说在塔里见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让他们赶紧撤离,苏晓樯虽然不知道对方见到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能让那个女人都语气失衡的事物再怎么也不是她惹得起的,今晚见到的恐怖至极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现在的三观都还处于塌陷的状态,自然也没必要再等一个将她三观残渣踩成齑粉的糟糕东西再度出现了。 她提着黑色的晚礼服裙摆一声不吭地逆流涌向人群边缘,没敢开口引起别人的注意,生怕自己跑路的行为激起了群众的从众现象。每个人如今都惶恐呆滞地看着演讲台上还在持续进行的发布会,无视了身边挤过的小动静,这让苏晓樯的逃脱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可在挤到最后的时候她居然被两个有些旁的客人卡在了中间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法过去,这让她有些捉急,但现在她才开始后悔平时草莓泡芙吃多了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眼前好似幻灯片一样出现了一些场景,大概都是课桌、教室、午后的阳光什么的...她愣神了几秒还没来记得回头背后忽然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一股巨大的力气一下子就让她成功挤出了人群站到了空旷的边道上。 苏晓樯出去后下意识就扭头看向是哪个好心人帮了自己,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人群中不断向前迈步,硬生生在开辟出了一条道路的男孩,对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路过时挤到了她刚好把她推了出来的。 她多看了这个男孩的背影一眼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心里涌起了个荒谬的猜想,下意识往前迈出了一步,背后忽然就有人扯了她的袖口一下,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路明非这个混蛋家伙缩在她身边。 苏晓樯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说道“原来你还没有跑啊!” “情况特殊啊。”路明非一缩脑袋大概知道苏晓樯误会了自己...他刚才一个人丢下苏晓樯落跑是误以为“头号麻烦”发现他的窥伺冲他来找他麻烦了。 他能看见每个人肩膀上的数据深知这个麻烦不是自己和苏晓樯惹得起的,他一咬牙就想一个人把对方引走,但结果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对方根本没搭理他这只小贼,直接冲着演讲台的方向就去了,反倒是显得他落跑像是临阵怯懦抛弃队友的狗贼了。 “算了...赶紧走吧,CK应该在外面等我们了。”路明非小声说道。 苏晓樯回头多看了一眼人群里,这时那个男孩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几乎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迈出了准备离开的脚步,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下停住了,等到前面路明非回头不解地看向她,她才说,“要不...你先走?我等一下。” “等...等一下?你要等什么?等爱情吗?” 路明非懵了,心想这可不是让你搞特立独行的时候啊,平时老师惯着你这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可不会管你家里是开矿的还是搞公司的,你这等一等是真想顺道买点东西回去当伴手礼吗? “我...”苏晓樯才开口,路明非就已经快步过来扯住她的手腕往大门那边跑了,他几乎断定苏晓樯是发疯了,对于发疯的人不应该讲道理而是把她捆住打包送到精神病院...起码比起现在这个是非之地精神病院都算是岁月静好之地了,他路某人还真巴不得有医生冲进来直接把他扛担架上打包送去精神病院呢。 苏晓樯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拖走了,边走还边回头往演讲台那边看,但最后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一时的怀疑,重新扭头过来跟着路明非顺着边道跑到了大门边上。 “我们走电梯,只要过程中没人按停直接到一楼应该不会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路明非做贼似的边看着不远处的人群边小心翼翼扒拉开了大门,令人庆幸的是现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演讲台上,甚至就连那些怪异的侍应都聚集在了那边,大门这儿反而无人看守,他跟苏晓樯毫无意外地成功偷溜到了外面挂画的奢华走廊上,在合上的门的瞬间里面的动静被隔绝掉后他们才出了一口气。 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影,路明非往前跑了两步,后面苏晓樯说了两句等等,他忍不住心想大小姐又怎么了,回头看去发现女孩脱下了高跟鞋,拎着鞋子一溜烟就超过了她跑向了远处的电梯门,这70多点的敏捷还真不是盖的...见到苏晓樯终于没犯病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快步跟了上去。 “电梯停运了。”站在电梯前的苏晓樯按了按呼唤电梯的按钮,电子屏上漆黑一片没有显示楼层的数字,跑来的路明非看见后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刷一下就难看起来了。 “主办方应该早就料到有人会落跑了。”苏晓樯抬头看了看走廊角落的摄像头,甚至一些摄像头还对准着他们电梯口这边,也不知道另一头有没有坐着监视的人。 “这是开发布会还是抓聚众赌博啊?怎么还有停电梯这一手?”路明非人傻了。 “你真觉得这还是一场普通的发布会吗?”苏晓樯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一样紧张但她好歹比路明非镇定一点,“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会场里监控有些太多了...” “监控?”路明非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走廊,就这么一眼他就几乎看见了不下六七个摄像头并排着架在墙角边缘上,几乎将整个走廊都摄入了进去。 “大厅里更多,几乎没有死角,我是女的,所以天生对这种东西敏感...在进来这里的时候我们就一直暴露在监控内,没有一分一秒离开过...再加上主持人的一些古怪的言行,这让我有些不好的联想。”苏晓樯看着这条仿佛被无数人注视着的走廊说,“...我感觉这场发布会根本就不是面向我们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我老爸说有些地下的富豪喜欢看真人逃生游戏找刺激,于是雇钱请人找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参加‘社会实验’,而往往在实验总这些人就会自相残杀起来,隐藏着的监控就将每一个细节都拍摄下来传到富豪们的电视频道上,这个频道甚至还有他们专属的名字,每个月的订阅钱就得花六位数。”苏晓樯低声说。 “不会吧。”路明非听着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他是知道小天女一向都不撒谎的,她的“我老爸说”永远都是真话,她老爸说明天股市要跌就一定会跌,他老爸说他家想买新的SUV隔天下雨操场一定就会有一辆SUV接她回家...可现在她老爸说现实里真有一群变态富豪喜欢看真人大逃杀,未必然他们就真的成为大逃杀里的一员了? “我也不想这是真的,但最好最坏的准备吧...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然后用最好的准备解决掉它。”苏晓樯扭头看了一眼路明非,“这是林年说过的话。” 到这时候你还不忘记林年啊...可人家再能打也不能飞过太平洋来救你啊。 路明非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丧气话,抓了抓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应急通道咬牙说,“电梯不能用那就走楼梯。” 路明非走到了应急通道前还没伸手推开门,门却从外面打开了,才伸出的手触电般弹了回来往后退了两步,门后站着一个人影,从黑暗的楼道中走了出来,那张脸暴露在走廊的灯光下时,路明非的表情却猛然抽搐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雯...雯雯?” 站在门外的是陈雯雯,一身熟悉的白色连衣裙,正是走丢的那一天穿的衣服,对方也抬头看他只是眼睛里没有半点熟悉的情绪,只有茫然一片和一抹...淡金色? 在陈雯雯的身后更多的人影走了出来,路明非再顾不上重逢之喜了,因为这些都是这座城市失踪的人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呆滞,在他们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护航的人影,暗金色的瞳孔扫视到了门外的路明非和苏晓樯,在这两人主动让开道后又立刻撤回了视线放在了身边的“羔羊”们身上,带领着他们踏进了走廊。 路明非和苏晓樯贴墙站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两个护航的“人”带领着这支队伍安静地跃过走廊走向了远处大厅的大门,聪明的自然也想到了这支队伍意味着什么... 那演讲台上娇小女人口中所说的...第三阶段,水蛭药剂,Ⅲ型产品! ------------ 第五百五十章:第三阶段 “如果说Ⅰ型产品和Ⅱ型产品的算是水蛭药剂在军事方面泛用性最强的衍生品,那么Ⅲ型产品大概回归了最原本初心...血统重铸计划。”演讲台前,娇小女人对着麦克风说道,视线扫过整个大厅,但依旧没有落在任何一位客人身上。 所有监控在各个角落对准着她持续向着真正客户的屏幕上穿着实时影像,会场大厅的正门打开了,从外走入的是一排安静寡言的陌生人,没有人认识他们是谁,但这些人眼眸中的淡金色却在光线的照耀下格外瘆人。 “‘水蛭药剂’脱胎于初代‘水蛭’,由于血清有限的缘故,‘水蛭药剂’并不能完全做到初版血统重铸计划预想中那么完美,但作为衍生品,我们已经可以很骄傲地将它带给各位顾客,只因为在血统重铸一方面上它或许是不及格的,但在战争上它几乎是最完美的产物。”娇小女人看着这群陌生人走到了台前一字站开在她的身后,两个高大沉默的护航侍应分别立在左右。 “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刚需是什么?”娇小女人环绕四周,“高科技武器?实时战略地图?粮草?财富?” “不,都不是。”她否决了自己提出的所有,“战争真正的刚需是人力,是士兵,使用军火的士兵、绘制地图的士兵、运送粮草的士兵、守护财富的士兵,水蛭药剂的真正价值。‘Ⅲ型产品’,真正诞生于零的...混血种士兵!” 大厅最前的地方,一个男孩已经从人群中走到了最前方,没有人能阻拦他前进的步伐,人流在他面前自动分离,当他站在那里时解说逐渐上升到慷慨激昂的娇小女人视线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在男孩的身旁,之前出过手制服过冲出铁笼的失控死侍的英伦风男人也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住演讲台上的娇小女人,袖口中的手毫不掩饰地握住着什么,像是随时都可能拔出一把枪来... “完全普通的人类血统,由‘水蛭药剂’进行脱胎换骨,分为三阶段。首先是第一个阶段。”娇小女人并没有理会这两个几乎已经走出人群的麻烦,继续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第一阶段又称为‘幼虫’,通过特殊的手法让一个完全的普通人拥有化茧的资格。”她缓步走到了队伍最左侧,那个白色连衣裙女孩的面前,伸手轻轻抚住了她的下颚将她的头往上抬起,让那些真正的顾客们更能看清那双淡薄但却真实存在的黄金瞳,“尚未真正地注射水蛭药剂,但身体的机能通过长时间已经调整到了极限,足以完美地经受住‘水蛭药剂’的毒性。” “毒性?”人群中从头听到尾的那位女医生忍不住开口。 “你无法将水变为油,生石火炼只会烧出白灰与残渣,就像你永远也无法将面包渣碾压到无一样,从零到有和从有到无同样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们暂时无法做到后者,但前者我们已经找到了攻略的道路了,并且在这条路上已经领先了所有人。”娇小女人放下了女孩的下颚,“第一阶段的‘幼虫’们已经经受过洗礼了,具体的手法恕我并不能向各位讲解,现阶段我们只能暂时提供成品的‘幼虫’,在各位购入‘水蛭药剂’后亲自完成第二阶段的‘入茧’。” 她站到了靠中间一个瘦弱男孩的面前,伸手扩开了他的瞳孔,那双明显的黄金瞳让人群中不少真正了解这意味着什么的人轻轻吸了口凉气...如果说第一个白色连衣裙女孩眼眸中的金意稀缺到几乎让人怀疑那是灯光的反射,那么现在这个男孩的眼眸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黄金瞳了,尽管淡薄但确切实际是拥有血统的征兆。 “第二阶段的Ⅲ型产品战斗能力是Ⅱ产品的五分之一,我知道这个数据会让许多人不满意,但这也仅仅是第二阶段,在这个阶段的产品还无法投入使用,我们更希望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产品的拥有者们会花费时间和精力来对他们进行忠诚的培养。”娇小女人顺手拂过一个短发的长得还不错的女孩的脸颊,“经过特殊手段处理,她们现在无法拥有自己的意识,但如果顾客想,你们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具有自己独立意识的士兵。” “但我猜,有人想说独立意识永远不如绝对的顺从好。”下一句,娇小女人就将人群中一些真正的野心家心想的话说了出来,她视线第一次扫过这些人群说,“忠诚永远是靠不住的,所以制约士兵永远有效的是恐惧...生与死的恐惧,所以在进入第三阶段之后任何一个Ⅲ产品将受到完全的制约...来自成就他们血统的钥匙的制约。” “一旦注射水蛭药剂,注射者就没有回头路了,就算停止注射,血管中的药剂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失控异变吞噬正常的人类基因,在短时间内发生恶化,从而异变成人工死侍,也就是我们的Ⅰ型产品,异化前注射的药剂越多,成品战斗力越强,这是不难理解的道理。”娇小女人走到了队伍的末端,一个脸颊、手臂上布着淡淡的细黑色鳞片,但躯体姿态却依旧保持着大部分人类形态的男人的面前,注视着那耀眼的如同人工宝石的黄金瞳,“这意味着,一旦失去水蛭药剂,就算是第三阶段成品的人工混血种也会在一定时间内失去理智退化为Ⅰ型产品,如果有需要的话经过特殊处理在退化的过程中插手一二也可以控制成为可控的Ⅱ型产品...但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三阶段产品大概是不会愿意成为那种东西的,所以...” “所以,在他们堕落成死侍之前,会尽可能地向你们这些卖家求取所谓的‘进化药’来维持自己濒临失控的人造血统,直到被你们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失去人类的身份成为死侍,继续为你们流干最后一滴血...是吗?” — 人群的最前方,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孩走了出来,站在了空场的中央。 “是的,这位...尊贵的客人。”娇小女人低头看着走出来的男孩顿了一下,轻轻微笑着说道。 在人群之中跟男孩同桌过的杀手身份的男人微微皱眉,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是主持人第一次笑...笑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最让他在意的是这个主持人的态度,从一开始这个主持人就显得那么高高在上,似乎整个大厅里的客人们不是他们主办方邀请的,而是自己涎着脸凑到一堆的,这个主持人甚至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一眼他们这群人...但现在对方居然对着这个神秘的男孩笑了,显得那么...礼貌? “虽然我不理解混血种是什么东西,但我的确看见了惊人的凶悍和战力,请问主办方这种药剂什么时候可以公开购买,三阶段的成品士兵比起之前的怪物能强多少?”杀手身边的老毒枭忍不住开口了,作为大厅里为数不多真真正正从头看到尾的人,他算是真被主办方推出的‘水蛭药剂’给打动了,看向那推车上小山似的斑斓药剂眼里压抑着狂热和野心。 “不要把‘成品’和‘衍生品’相比,严格意义上来讲,三阶段的产物才是‘水蛭药剂’真正的成果,一二阶段的死侍都不过是实验过程中的衍生品罢了。”娇小女人淡淡地说道,“真正的‘水蛭药剂’的受益者可不是死侍这种低劣的生物能比的。” “...看起来你们的确做到了逾越禁忌的一步。”台下男孩听懂了娇小女人的话低垂眼眸。 “什么意思?”老毒枭没有理解两人的哑谜,但直到她看见娇小女人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抽出了一把枪...这个主持人居然是带着武器上台的,然而这把枪并没有对准任何客人,而是瞄准了那黄金瞳如宝石般的队伍末端的男人,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大厅里枪火和尖叫声中,子弹出膛飞向了那个男人,并且毫无疑问地命中了,可就在命中的瞬间没有鲜血和脑浆四溅,那额头下的黄金瞳骤然放射出了成倍的光芒,紧接着子弹接触皮肤却像是撞上了什么难以想象的硬物弹射出了火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被命中男人的额头。 在那里一层铁灰色的角质物正在快速地分泌着,覆盖了男人的半张脸像是戴上了一层石鬼面具,子弹正是被这层角质物挡下的。 言灵之力。 黑色的巨型大厅之中,青铜巨桌周围的投影们看着屏幕里发生的一幕纷纷往前调整了坐姿,眼中终于迸射出了极强的兴趣,在这一刻起‘水蛭药剂’终于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的确,就算是普通人血统一旦被纯化到这一步就已经回不了头了。”男孩见到这一幕后轻声说道,同时在说话之间他也取下了脸上白色尾羽的面具,直视着演讲台上的娇小女人。 在男孩身边,那英伦风的男人看见他的举动抬手张嘴似乎想要制止,但对方根本没有跟他讨论就摘下了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模样,见到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后他也无奈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副亚美混血儿的英俊面容。 “林专员...我们应该一直保持隐藏到事态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他小声地对身旁的男孩说道。 “我觉得现在就挺关键的。”在他身边的林专员看了一眼娇小女人身后那支无辜者队伍最排头的白色连衣裙女孩淡淡地说道,“如果再迟几分的话,说不定她就要心血来潮地进行现场的药剂注射表演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迟了。” “哪里的话,什么事情在您的面前都不算迟。”娇小女人看着走出人群站在那摊干涸的黑色血迹上的男孩微微颔首打招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林年专员。” “你真的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么...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的名字应该是‘paco’,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在雾尼歌剧院吧?我没能杀死你。”林年看着演讲台上的娇小女人点头说,“不过这一次替身的储备还足够吗?我还是有兴趣再尝试一次的。” “说实话可能不够,如果您贸然出手杀了我,发布会就得提前进入最后的阶段了。”paco对林年说。 “那就有些令人心情不愉快了,无论多少次看见你我都想对准你的脖子砍上那么一刀。”林年说。 “如果林年专员想砍什么东西的话,今晚应该是有机会的,只是不是现在。”paco说,“今晚的发布会还满意吗?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待见一些...毕竟您可是唯一一个站在现场的真正客人。” “我可不觉得我有资格成为你们真正的客人啊。”林年缓缓扫视了一眼大厅内那无数不在的监控。 “不,您是有资格的,您的背后是卡塞尔学院,代表着整个欧洲秘党的联合体,‘水蛭药剂’一直都是尊贵的秘党们感兴趣的产物,不然也不会放任我们进行长达半年的实验,直到产出成品了。”paco说,“卡塞尔学院本就是我们的预定的顾客之一啊...如果没有你们的到来,我们的产品又如何会得到市场的认可呢?” 整个大厅现在的视线尽数聚焦在了林年和paco的身上,每个人都惊疑不定这个忽然蹦出来就跟主持人搭上话的男孩是什么来头,他们细听两人的对谈大多都是一脸云里雾里,但真正能听懂谈话内容的少部分人现在的脸色都在疯狂剧变,知道自己淌进了什么不得了的浑水里了。 — 黑暗的大厅中,投影前站立着的第二个‘paco’拿起了一只木槌轻轻敲击在了案上,在屏幕里林年走出来的时候她就正式宣布道,“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最后的环节吧,发布会的第三阶段。” 黑暗的大厅里没有人询问第三阶段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他们面前的屏幕里从这一刻起都统一响起了婴儿啼哭般的嘶吼声。那是电梯井中的画面,几十双黄金瞳几乎照亮了半个幽暗的井底,它们嗅着高处那若隐若现地诱人气味贪婪地发出嘶叫,手足并用地快速爬行向上,宛如潜龙升渊。 “‘水蛭药剂’正式开始竞价,四代种以类‘骨、血、角’为交易筹码优先,价高者得,竞价结束时间以发布会结束为止。”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控制室。 背手等待的曼斯·龙德施泰特忽然听见了电流的嘶响,随后背后响起了整个控制室里的专员们头皮发麻的嘶吼声,他按下了差些下意识摸到腰间不存在武器的手,惊然扭头回去见到了屏幕上那悚然的一幕。 “这是哪里接进来的画面?”曼斯大吼。 “明珠塔...位于中国林年专员的任务现场,这是那座塔里的监控录像!”有实习生大喊道。 “谁接景来的画面,现在联系得上我们的专员了吗?”曼斯张望着想要得到答复。 “不...不对,不是信号恢复了,我们的信号被挟持了!”有专员绷不住表情了不可思议地说道。 “学院的信号在诺玛的权限管控下,怎么可能会被挟持?”曼斯根本不相信。 卡塞尔学院的信号是谁想挟持就挟持的吗?想对他们的网络做文章首先就得过世界上顶尖的人工智能这道防火墙,诺玛算得上是学院最强力的一道保障了,上百个精英红客联手都挡不住诺玛的进攻或者防御,想要绕过诺玛只能人工物理层面上侵入冰窖里的机房,但冰窖可算得上是学院里最后的防线了...想到这里曼斯脸色再度变了,猛然抬头低吼道,“拉响警报,通知校长和校董会,派人封锁冰窖!” 下达命令后他又扭头看向屏幕厉声问,“能查出挟持信号的来源吗?” “教...教授。”之前那个专员又开口了,只是声音有些战栗,他扭头看向曼斯说,“信号的事情能不能暂时放一边...我们的通讯卫星好像正在被不明身份的用户调动,通过...通过诺玛的最高权限。” “怎么可能?”曼斯差些扑到那个专员的屏幕前把整个控制台给吃下去了。 卡塞尔学院的所有卫星都是通过量子密钥加密过的,密码以“0”、“1”组成的数字加载在量子的量子态上,一旦被测量就会被破坏,只有使用从两边同时启用的打开方式才能完全掌控卫星,而这两种打开方式一方面存放在冰窖里只有昂热校长知道手段,而另一方面则是在校董会的手中,被藏在了喜马拉雅山里。 所有卫星的开启方式都在那两个地方,一颗卫星被挟持只能代表着所有卫星都有被肆意调动的危险,现在被调动的是通讯卫星,那么那些掌控真正危险东西的军事卫星和其他尖端的空天设备呢? 这种事情进入曼斯的耳朵里他大脑第一个给的反馈就是茫然,整个人站在那里手握着手机快速地拨打电话强迫自己冷静准备上报校董会...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态了。 “他们正在通过卫星向全世界成百上千个地点定点发送信号。”控制台前专员脸色难看地说。 “他们在发送什么...?”曼斯问。 “发送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段视频...明珠塔内的实时监控录像。” 曼斯忽然抬头看向屏幕,在屏幕里成群结队的死侍啼哭尖啸着向着电梯井顶端的光芒爬去,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打了个寒噤...他们在这瞬间都想到了在电梯尽头的高塔顶端聚集着哪些人,反应过来了如今正在发生什么。 这是一次直播...那个神秘势力面向全世界混血种世界的发布会直播。 ------------ 今晚更新放明天 今天的放到明天一起更新了,刚好把一段剧情写完。 ------------ 第五百五十一章:乱战 (1/4) 明珠塔顶层大厅中,发布会的现场里,林年像是神经被什么东西挑动了似的,猛地回头看向了大厅大门的方向,棕红色木门紧闭着门后就是挂满画卷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应急通道和电梯门。足足近百米的距离,再加上有墙壁和厚门做遮挡,吸引材质的建筑本该能隔绝掉一切的声音和动静,但在异变发生的同一瞬间他就察觉到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想过如何得到市场的认可,起初我准备了三套打入市场的方案,包括但不限于选择立场投入可以影响世界小地方格局的现代战争中,支持一方成功打下国家完成起义。另外两套方案虽然也很有效但共同的缺点都是需要耗时很长一段时间...有人觉得这种手法太过长远了,并不能立竿见影。”paco看着扭头过去目光如炬的林年说。 “这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他们遇见过危险,并且从危险中存活下来了,这本身就代表着这批人拥有极强的求生素质,再加上重头戏的各方各怀目的赶到现场的人们(说到这时paco的视线落在了人群中特定的几人身上)...没有什么比这一次机会更能向世界展示我们产品的魅力了。” “向全世界展示...所以这场发布会还是在实时转播的?”林年扫了一眼大厅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他考虑过打爆这些烦人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这么做就能中断这场转播的话未免也太过容易了,除开明面上的监控暗中必然有不少针孔摄像头藏在插座,或是水晶吊灯里,想要一个个找出来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 林年身边英伦风的男人听见转播两个字脸色就变了,如果之前整个发布会的过程都被转播了,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这次事件的影响度了。就现在来看发布会背后的这群人胆大包天到了极致,鬼知道他们产品的售卖对象会不会普及到类似军阀、资本的普通人,一旦这么做了龙族的秘密将从今晚起荡然无存。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向着摄像头打个招呼,屏幕前的不少人都应该认识你...或者说从今晚之后整个混血种世界就没有人不认识你了,卡塞尔学院的‘S’级专员,林年先生。”paco轻轻点头。 “曝光我于你和你身后的人有什么好处吗?”林年看着监控似乎想要看穿对面的人。 “虎式坦克诞生的意义是击溃同时代所有的盟军坦克,而作为混血种中名声赫赫的你不就是最好的标杆了么。”大厅中paco看着林年忽然轻笑着说。 如今全世界无数只眼睛如今正在盯着他们,随着转播经过卫星投下,在那间监控室的巨大荧幕上地球的巨大投影落下了无数红色代表数据传输的丝线,右下角显示“在线人数”的数字开始不断飞速上涨。 全世界各地藏在地下世界的真正混血种权贵们都纷至沓来,开始从各个角落连接入这个公共的频道,他们或是坐在案前温热着热茶或是烈酒,或是藏在幽深的雨林基地内观望着,视线尽数聚焦到了屏幕中大厅里望着他们的这个男孩上。 他们听说今晚被誉为‘皇帝’的神秘势力要向他们推出他们的“杰作”,每个人都在悉心等待翘首以盼着‘杰作’的登场。 该怎么做?现在他们应该怎么破局?是直接动手拿下演讲台上的女人,还是立刻疏散控制发布会的人群? 英伦男人额角略微冒出尖尖白毛,思绪飞快转动,他并没有将这场发布会的起因和内幕看得太清,只感觉自己陷进了泥潭之中,执行部的命令是清缴所有的非法炼金药剂以及抓获主办方的所有鹰犬以及策划者...那么现在他们就要动手了吗?在不知多少只眼睛的注视下开始行动?这不就代表着主办方的计谋得逞了吗,就连秘党都趋之若鹜的炼金药剂,一旦这个消息传开,主办方从中得到的影响力和公信度几乎是不可估量的! “祂今晚到现场了吗?”林年看着paco只问了这一句话。 “...你很想见祂?”paco问。 “认识这么久了总该见一面。” “那么大概今晚你会如愿以偿的。”paco看了林年一眼点头说,“不过在这之前,可能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祂也很期待你的表现。” “那去祂妈的吧。”林年说。 顿了一下,paco似乎有些遗憾地说,“祂从头到尾为你操心这么久,总该有一两次你得懂得反哺养育之恩吧?” 这句话说完,paco的人就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惯性猛地向后仰倒栽倒在了地上,她的后脑勺撞击在演讲台坚硬的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响,甚至隐约能听见骨裂的声响。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居然还没有眩晕过去,麻木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肩膀,在那里插着一把黑钢匕首,也就是这玩意儿把她捅穿固定在了地面上的。 在林年下手的瞬间大厅沸腾了,死侍的表演厮杀还可以当做是观看猛兽扑咬一样的马戏,一切似乎都是在主办方的可控范围内,但现在就连主办方的人都被人一刀钉死在了地上,发布会的状况彻底宣告崩溃了。 喧哗声骤然爆发了出来,不少人终于忍耐不住这场发布会的诡异了想要直接离场,但在转头涌向棕红色大门时忽然惊觉之前一直藏在暗中的“侍应”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有人站了出来但话没说出口就被那些噬人的黄金瞳给威慑退了回去。 没有人敢跟这些侍应硬碰硬,之前paco的掩饰已经招式了这些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而是“水蛭药剂”的产品,跟怪物没什么区别,就算有着一张人的脸但只要靠近一定距离就能感受到它们身上那股冰冷的冷血气息。 “林专员!”英伦风男人看向身边丢出匕首的林年,感觉着脸颊不远处擦过的劲风有些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年会忽然动手,而且下手这么狠厉决绝。 骨肉按执行部杀胚还真不是白叫的...虽说早听说过‘S级’向来动手狠厉,但没想到会突然到这种地步。 他们现在是代表卡塞尔学院站在这里的,之前跟paco的交涉中也曝光了这一点,而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在眼里,林年的行为可谓是一下子就将学院的名头置入了暴力机关上了。 “我们本来就是暴力机关。”林年看着身旁的同伴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道,“你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所以不了解她,她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这场发布会校董会被人算计了,他们想成为最后的得利者,但这些人已经看出他们的贪婪了,为他们专门做下了局,只不过最后被迫踩进来的人是我们...今晚有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英伦男人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刻相信了林年的话浑身紧绷了起来,做好了临战的准备。 “看来林专员对自己背后的那群尸位素餐的食尸鬼们看得很清楚啊,那么今晚我们的目的其实并不冲突。”在地上paco伸手摸到了肩膀上的匕首想要把它拔出来,但尝试了一下发现钉入地面的力道太过巨大了,她根本没法撼动匕首,只能暂时躺在地上撕裂着伤口微微扬起身看向林年,“今晚你是有机会见到祂的,上次的事情后祂一直说祂想真正见你一面...” 又一枚匕首命中了paco,只是这次刺中的是她的额头,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脑袋送到了大理石的地板上撞得后脑稀碎,红白的颜色花一样绽放开来,匕首只留了一个刀柄卡在额头上显得恐怖无比。 “抱歉用了你的武器,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拔出来,顺带把我的也一起回收了”林年把手从英伦男人的身侧收了回来,后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匕首被摸走了,再看向已经被爆头身死的paco一脸幻灭。 对方后半句话想说什么来着?他不知道,因为对方根本没机会说出口就被林年灭口了,速度快到他想阻止也不可能阻止。 “......”英伦男人扭头无声看向林年眼底下掠过了不少莫名的光彩。 也就在paco横死当场的同一时间,异变发生了。 挡在大厅大门前的四五个“侍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整齐地扭头将如蛇般的视线锁死在了演讲台前下手的林年身上...不仅是他们,大厅之中藏在各个角落的侍应,甚至是演讲台上作为展示的那批人体实验的无辜者们,几乎在同一瞬间扭头看了过去,整齐得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场景让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整个明珠塔顶层陷入了死寂,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意识到接下来情况将再度恶化。 “林专员,好像...”英伦男人神色难看了起来。 “失去控制者后的最优指令是‘复仇’吗?”林年注意到大厅内这悚然得让人窒息的诡异一幕立刻就明白了现在什么一个情况。 下一刻堵在大门口的“侍应”发出了尖啸声,宛如银瓶炸裂,无数道尖啸声一齐响起,像是某种仪式开始的嚎叫,婴儿啼哭一般的音浪直接震碎了就近桌上的玻璃杯。 无数女客人立刻尖叫着蹲了下来,所有人血液都在这整齐的叫声中凝固了,汗毛倒竖灵魂出窍,就连动都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怪物疯了似的从他们的身边风一样掠过,急速冲向了杀死paco 的林年! 乱战开始了。 ------------ 第五百五十二章:肉搏 (2/4) 在大厅内统一暴走的都是诞生于水蛭药剂的2型死侍,略弱于纯粹的恶化死侍,但身体素质几乎也达到了优秀的b级混血种,强一些的甚至能达到a级,这种敌人随意一个出现在单次的事件中都能被执行部列为b级以上的危险任务。 这个数量的死侍整齐地冲过来,危险性不弱于一个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场面上或许这股野性更能使人感到后脑发麻压力,隔着老远那股死亡的压迫感就已经逼到面前了。 “林专员!躲开!” 林年身边的英伦男人在见到七八只暴走的2型死侍冲来时心中警铃大作,骤然黄金瞳爆亮张口开始吐出了一个又一个高亢的音节。 那是言灵的咏唱,他血管内的血液开始成倍流转,浑身都不自然地发出了金属加热时的红光,随着咏唱的完整红光开始转亮只差一线就能完全释放出言灵的力量。 也就是在言灵完成咏唱的前一刻,英伦男人的嘴巴被捂住了,不是被敌人,而是被一旁的林年顺手按住了。 “你干什么?”林年看了一眼茫然的英伦男人皱眉问。 我干什么?...这句话不是该我问吗?英伦男人硬生生把要吐出口的言灵了回去,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也幸好这不是什么武侠文不然就这么一下他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什么大概都是轻的。 言灵强制中断只会让释放者大脑混乱一段时间,想要再度释放言灵也只有重新开始咏唱,除非是对一个言灵的掌控熟悉到了如臂驱使的程度以及极强血统的支持,他的血统是足够了但对言灵的掌控还没那么熟练,现在再想做掩护已经迟了。 这时候正面冲来的“侍应”们已经完全剥开了正装的掩饰,血统激活后不自然隆起的肌肉堪比健美冠军,他们的冲刺形态依旧保持了人类的步调但却有野兽的感觉,那是一种纯粹、置人于死地的野性,当你在野外偶遇一只饥饿的野豹时它像你冲刺过来的瞬间你大概就能感受到那种毫不遮掩、露骨无比的凶性和杀意了。 在围攻的当面下,林年镇定地撩起了袖子取下了手腕上贴紧绑住的一柄折刀,样式仿造了卡塞尔学院校长昂热那把最心爱的贴身武器,只是刀刃口的贤者之石材料更替为了钨钢这种硬质合金,硬度高、耐磨、强度和韧性据说可以摸到少部分炼金古刀的尾巴。 判断一把炼金古刀是否合格并非是直接的强度测试,而是看它能不能砍开龙类的鳞片和骨骼,这是林年在日本跟执行局的局长,同时也是剑道大师源稚生共同认可的心得,一般炼金古刀并没有正式的检测报告,炼金产物并不能直接用元素分析来判别它的质量,武器这种东西永远是要砍过人之后才能评价它的品质的。 可林年才取下这把执行部赖以为豪的折刀还没握紧,第一只死侍已经冲到他和英伦男人的面前了。被污染的黑色血液的缘故,男性死侍除开鳞片覆盖之外的皮上全是黑色的血线,看起来像是某种邪教仪式的血祭纹身,那双腿部的肌肉因为蓄力过猛血管几乎从鳞片的缝隙里挤压了出来被尖锐的鳞片边缘割破流下一串串腐蚀性的浓腥黑血。 大厅里很静,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胆小的低头抱脸,胆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惨案即将发生的现场,耳边只有死侍们狂奔的脚步声和令人发瘆的嘶叫声。 在这种极静的场面下,林年看着冲到面前的死侍自然地做出了反应,他没有动刀子,因为折刀还没握好贸然出手只会割伤自己或是用力不稳,所以他选择肉搏,他径直往前迈了一步屈起手肘撞在了双臂张开赠予死亡拥抱的死侍。 在这一瞬间,他的身边英伦男人耳边响起了一声让心脏都停跳瞬间的沉重闷响。 在林年的面前那只死侍根本来不及合拢手臂撕开面前男孩的后背,在被撞到的下一秒整个身躯就像是被火车撞到的汽车一样‘砰’的一下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那四肢风车一样旋转了起来,最后猛地摔在了大厅里的一张桌子上砸塌躺平在了地上! 监控将这一幕完整地拍摄了下来,成百上千个屏幕前观看的“人”们下意识都往前探了探脑袋,像是没看清、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一样,等着看到刀刀见血或者言灵爆发场面的一张张脸上有些愣神。 在大厅里人群中不少眼尖的人,譬如之前同桌过的杀手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看着地上那只再也没爬起来的死侍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干瘪胸膛的地方...在那里居然凹陷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五根古铜色的尖锐骨骼被巨力打爆折断后爆出了插破了鳞片支伸到了血肉外的空气中,不难想象骨骼保护的心脏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八极拳·肘心顶。 林年收回手肘,另外两只打头阵的死侍也一左一右冲到他面前了,他身边的英伦男人拔枪就扣下了扳机却没想到林年刚好冲到了他的面前,子弹直接奔着林年的后脑勺就飞过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面对复数死侍‘s’级直接选择了肉搏而不是拉开距离拉扯,这一枪打出去他差点都吼出来了。 可林年还是没死于自己同伴的黑枪,在枪响的前一刻他就一下偏开了头,让子弹从耳侧飞了过去命中冲来死侍的胸膛止住了一下冲刺的势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英伦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翻了个白眼。 “来了!”英伦男人也来不及纠结自己差点放倒队友的事情了,瞪大眼睛提醒道。 爆冲来的死侍漆黑的利爪扯出一股恶风,力道能抓碎汽车坚硬的顶壳自然也能将人的血肉和着手臂一起扯下来,但林年反应和速度快到了旁人几乎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程度,回头就抬手就按住了死侍的右臂顺着那挥爪的力道往下一扯,一股蛮横到英伦男人根本看不懂的的力量让死侍能跟轿车对拉的身躯在空中翻倒了个圈摔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一脚跺下,大厅里所有人听见了骨骼爆裂的声响狠狠打了个哆嗦,林年避开飞溅起来的黑色浓血,在不知道出力多少的情况下一脚连带着地面的大理石地板和死侍的脑袋一起踩烂后,右手翻转折刀以握拳的姿势横握住了折刀一拳挥向了第三只死侍。 迎来的死侍反应并不慢躲开了林年这一拳,但却没躲开拳头中握着的衍生出的折刀刀刃,快刀斩钢火花一刹那爆闪之间,半颗黑色的脑袋直接被削飞到了天花板上,能抗住子弹的鳞片没抗住一刀切过,没了头颅的身躯直接失去控制摔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一个照面,大厅里多了三具死侍的尸体,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第四、第五只死侍前后而来,在攻击都未曾来得及发动时,林年已经跪在了其中一只死侍的双肩上,一个错身从它的头顶跃过,落地时那只死侍就已经成为了无头的尸体——他在跃过它头顶的时候就用手中的折刀完整地切下了它的脑袋。 抛飞手中的头颅遮挡第五只死侍的视线,伸手扯住了那神来的鬼影森森的黑色手臂一拽借力一脚踹在了被拖过来的死侍腰腹上,巨大的力量直接扯断了那坚韧的手臂,浓血和嘶叫声中断臂的死侍倒飞出去滚落在了地上,腰间凹陷了一大圈内脏尽碎,瘫软在地上没能爬得起来,大概是连带着脊柱神经一起出现问题了。 没错了,在如今被源稚生称为“龙骨状态”的情况下,林年大概感觉自己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到达了一个新的巅峰,这些死侍的血统大概在‘b’级到‘a’级左右,跟普通混血种的区别不过在与杀戮意志和鳞片甲胄,除非是在特定的环境里这些东西对他的威胁甚至还没有一把隐秘架起的狙击枪来得强。 他甚至没有点亮自己的黄金瞳就直接正面走向了最后两只死侍,手里的折刀甩出了震爆空气的声响朝向一只死侍的脑袋,跟之前的paco一样,这只死侍在被命中的时候就像被墙壁撞到一样匕首带着整个脑袋和身体往后猛地倾倒在了地上,蚊子似的钉死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面对最后一只死侍疯狂但却显得凌乱、毫无章法的野性撕咬,他侧了一下头眯眼找到了一个双臂张开的破绽,在抓到破绽后冷厉闪电般一个标准利落的刺拳,像是刀子一样刺出直接砸中了死侍的喉咙! 刺拳,在空手道中也叫做“刻突”,属于速度与力量一体的技巧,在搏击中一记成功的刺拳足以直接结束掉整个比赛,如果攻击的位置太过脆弱甚至能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而林年这一拳的力量只需要听那震响整个大厅的声音就能明白轻重了。 被击中的死侍瞬间发出了古怪的嘎吱声,脖子惊人的翻折九十度,脑袋向后几乎撞到了后背,双腿的膝盖再被一脚踩得反折断掉,跪下了一定的高度,林年对着脖颈后的脑袋再被补了一拳直接跟颈椎分家皮球一样飞到了大厅的不远处。 整个大厅里每个人都像是自己被这一拳打到喉咙一样,半点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不知该哭还是该叫地看向不远处皱眉甩手的林年。 “受伤了吗?”英伦男人硬着头皮快步走到林年的身边小声地问。 “打到骨头破皮了。”林年扫了一眼手背上两三厘米的血口子,走向了远处大门前聚集的人群,但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人群里就有女人尖叫出了声音,指着林年的方向话都没说出来就直接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林年站住了脚步顿了一下,一旁的英伦男人脸颊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聪明的他知道自己这时候最该保持沉默,但在他身边林年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缓缓地扭头了过去看向了身后。英伦男人心说这缓解尴尬的方式可以啊,但好像这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你回头也看不到其他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英伦男人忽然听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混合着风声飘到了他的背后,他浑身汗毛如针一样竖起瞳孔紧缩,回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明珠塔顶层的落地窗外,巨大玻璃上一个个漆黑的影子,滨海城市的灯光照在它们身上像是为那甲胄渡上了一层火光,暗金色的瞳孔如萤火一般在黑暗中注视着大厅里的每个人。 “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方了啊。”林年淡淡地说道,重新抽出了才准备收起的折刀。 ------------ 第五百五十三章:另一边的情况 (3/4) 明珠塔光是楼层就有上百层,作为滨海城市沿海外滩上最高的建筑,它的楼梯几乎也像是神话中描绘的巴比伦塔,亦或者《七龙珠》里的卡林塔,想要登上塔日以继夜地攀爬也需要数天时间...明珠塔虽然没有这么夸张,放在现实里也算是光是望一眼楼道的深度就能吓得人腿软的级别了。 此时的路明非跟苏晓樯正沿着长长的旋转楼梯往下走,黑色的楼道宛如碱基构成的双螺旋向上看向下看都是一片黑暗,偶尔路过两个白色的应急灯照亮了两人茫然的神色。 两人谁都没说话,楼道里只有路明非的脚步声踩响,苏晓樯脱掉了高跟鞋好走路一些,赤脚踩着地面发出的声音稍微小一些,她脑子里全都是刚才楼顶大厅外走廊中见到的场面,那一排排失魂落魄的无辜者们,那领头的无助的女孩。 陈雯雯...毫无疑问那就是陈雯雯,无论是路明非还是苏晓樯都不可能认错,CK没有找到的女孩如今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但却是以一个极为糟糕的形式。 他们两人救不了陈雯雯,这是事实,那队伍左右两侧守护的“侍应”光是给予他们的压迫感就让他们完全说不出话,冷汗津津的僵硬在原地看着队伍离开他们走进了大厅内锁死了门,他们甚至没法重新回去,只能在走廊上站了老一会儿才落到了现在的情景。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路明非想这么问,但他问不出口,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这么问。 如果不这样,他们能做什么?在联系不上唯一的安全保障CK的情况下他们要贸然回去大厅吗?然后呢,在那群“侍应”的监控下把他们两个也一起搭进去?他们早察觉到这场发布会不对劲了,如果再待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于情于理,他和苏晓樯离开都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不是他对陈雯雯见死不救...真不是他见死不救啊!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苏晓樯,却发现苏晓樯也在看他,似乎猜到了他现在脑海中的思想斗争,脸色也有些复杂和苦涩。 “刚才...你看见了她是什么样的。”苏晓樯说。 那双虽然稀薄但却已经有了淡金色的眼眸。 路明非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手大力揪了一把,生疼,下楼梯的腿都软了一些右手情不自禁地摸到了扶手上支撑身体。 “也并不是没有希望了。”苏晓樯低头看了一眼扶手外那深渊一样的楼道说,“上面的通讯断掉了应该是主办方开了信号屏蔽器...就是我们月考、一模、二模的时候学校用的那些设备,一点也不新奇,我们可能往下多走一段距离就可以恢复信号联系上CK了。” “到时候再让她来救雯雯吗?”路明非说。 “雯雯是你叫的么。”苏晓樯说,这猛不迭杵一下让男孩有些窘迫,看着他的模样小天女又摇摇头说,“救到手之后再喊也不迟,凭借着救命之恩,文学少女怎么也得以身报答你吧。” 好一个以身报答! 现在女生还真流行吃这一套吗?你跟林年是不是也有什么以身报答的环节,这么长时间说不定都已经悄悄报了...路明非原本有些内疚伤悲的思维忽然就被带跑偏了,苏晓樯看了他一眼又说,“别想歪了,以身报答这种东西也是要分情况的,没见着在古代的时候被书生救了就是以身相许,被屠夫救了就是当牛做马吗?你觉得今晚过后陈雯雯是给你当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 路明非想说这两者其实本质上是可以一样的,毕竟牛马的作用是耕地和驰骋的,但这话太过闷骚了跟林年还能白烂一下,跟着小天女面前他委实有些说不出口。 “先找到CK,我们不是放弃陈雯雯了,只是我们现在的确没办法救她,如果我们傻乎乎跟着进去说不定自己都得陷进去,提前溜出来了是我们运气好,现在找到CK汇合后再想办法,起码现在可以确定陈雯雯还没死,只要人没死就有机会救回来,就算救个傻子出来也能填房是吧?”苏晓樯说。 路明非心想这台词是不是太过不正经了一点,小天女你平时不是这种随口大小车的人啊,但扭头去看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眼里有些担心。这时候他才明白了苏晓樯不是跟他一样觉醒了什么越紧张越白烂的被动光环,而是在尽量有一些合适他的办法安慰他,害怕他自责过度心态崩溃掉。 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估计早已经六神无主了怕得脚软尖叫走不动路了,但苏晓樯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同伴...倒也是没想到平时骄傲得尾巴要翘起来的小天女居然还有这么贴心善解人意的一面,难怪林年被她迷得找不到北高中一个连的女生找他表白都给拒了,有这么一个人美心善钱多的富婆挂着换他他也拒啊。 路明非拍了拍脸颊丢掉了杂七杂八的心思低头看向这长得没边的楼梯,越是这么往下走他就越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不是在从塔顶地面走,而是从地面开始往更下、更下方向的深邃漆黑中迈步,在尽头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等待着他们的逼近。 如果是平时他还不会怕顶多抱怨楼梯太长下着伤膝盖滑膜,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之前才在发布会看见那些惊心动魄的一幕重塑三观后,现在下楼梯的过程就宛如看了《午夜凶铃》再摸黑去上厕所,最离谱的是厕所里灯还坏了,恨不得开着厕所门边拉屎边大声唱凤凰传奇。 就算身旁有小天女陪着也降低不了他的害怕,毕竟走夜路怕鬼只能吓一吓自己,但今天是真有“鬼”藏在这座塔里,鬼知道主办方带了多少那种名叫“死侍”的怪物过来,他甚至怀疑之前CK在断掉联系之前说的“坏消息”就跟这件事有关,现在CK到底安不安全都得打一个问号了。 越想路明非就越怂,下楼梯都得扶着滑梯,其实苏晓樯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但这女孩一直都要强,路明非都没趴下躺平等死,她就更不可能露怯,提着高跟鞋咬着牙下着楼梯,还得注意脚下别踩到碎玻璃什么的东西。 忽然之间走在前面的苏晓樯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就连大气都没喘一下,这一停给路明非吓得不轻,以为她在前面撞见什么了,自己也僵在原地不敢动了,害怕惊动了黑暗里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楼道里寂静得可怕,脚步声消失后就真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最为刺耳了,他盯着前面苏晓樯的背影发现对方真的好像石化了一样动也不动,他心脏跳速也慢慢开始加速了,肾上腺素混合着汗液不断地从胳肢窝里分泌。 如果换在恐怖片里,这时候苏晓樯应该忽然扭头过来,眼睛里眼白全部消失漆黑一片,嘴巴不断蠕动发出桀桀怪音扑过来把路明非生吃活剥,但按照今天的剧情应该是苏晓樯碰见了一只正在上楼的死侍,处于僵持状态一旦打破这个平衡死侍就会扑上来先把苏晓樯生吃活剥,再把路明非生吃活剥...怎么都逃不掉一个生吃活剥! 这段思绪疯狂飙车的时间里,黑暗楼道中苏晓樯越是不动,站在他身后的路明非表情就越是悲催,他肯定他们是真的撞鬼了,不然没可能这么长时间这女孩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也不做的! 一时间路明非紧闭着嘴巴半句话不敢说,跟面前的苏晓樯一样木头人似的僵硬在原地,汗水都不敢出生怕落到地上发出声响惊动了黑暗里藏着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打破平衡怪叫一声扭头往上跑吗? 可他跑得掉吗,他们已经下了十几层楼了,想回到走廊这段距离别说是死侍了任何一个体能足够的人都可以赶上腿软的路明非。那他今天男人一把扑上去给苏晓樯挡刀呢?这样好歹还能搏到个英勇就义的名头,来年忌日林年或许看在自己的面上给苏晓樯上坟还能给自己烧点纸钱,想来也不怎么亏... 不,等等。 几乎绝望的路明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求生欲望可劲儿地往外冒,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苏晓樯应该是有一个特殊技能叫“庇护”的,他一直觉得这是苏晓樯的底牌,没说也没问,现在看来这种疑似危机时刻的时候她是不是该把这底牌掀出来保命了?这样他们好像不一定会死在今晚。 也就在他涌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一只纤细白色的手从他的肩头后伸了出来,轻轻搭在了他的就肩膀上,在重量和余光瞥见这只手的时候,路明非直接就像点燃引线的窜天猴一样在一声高分贝到鲸鱼同伴才能听得见的尖叫声中跳了起来,落地时双腿还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咯得他扭曲的脸龇牙咧嘴的。 “怎么这么大反应,哥哥你觉得我长得像鬼吗?”在路明非身后上面的一个台阶,平伸出右手穿着西装晚礼服的小男孩低头看着路明非莫名其妙地说道,在迎上对方的视线时才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晚上好啊,哥哥。” ------------ 第五百五十四章:魔鬼 (4/4) 哥哥? 谁是你哥哥,你是哪儿来的佐伯俊雄?你该找的是你妈妈吧? 路明非差点魂都被吓飞了坐在地上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在看清背后鬼吹灯的这家伙的样子后终于才冷静了一下(玄学讲人肩头三盏灯)。 比起跟狼搭肩膀转头就是血盆狼口的恐怖故事,转头看见一个黑色西装扎蕾丝领巾,相貌俊美的小男孩似乎并不吓人,但路明非还是不免第一时间被吓到了,还没看到那只手主人的脸他就已经差点跳到天花板上去了。 吓飞的三魂六魄全部回来一些,定神过后路明非在看清意识到面前站在阶梯高上的这个男孩的脸时,他的表情又从缓然变成了纠紧,不是见鬼胜似见鬼! “你你你你你你你!”路明非指着这个男孩不可避免地结巴了,结巴的原因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总不能对方叫他哥哥他就反口称呼弟弟或者好好妹妹什么的,他结巴的同时还扭头看向身后的苏晓樯,却发现对方依旧站在原地头也没回呆得像个木头人一样。 “我我我我我我我。”小男孩十分配合地重复了路明非结巴的问询,表情并没有太多戏谑但却能感受到他那没有太大恶意的捉弄感,倒真像是哥哥和弟弟玩耍般的胡闹...这让路明非有些恍神,但一瞬间后还是反应了过来开口就喊道,“我...你...我,我睡着了?” “睡着?真不愧是哥哥你,我觉得无论是什么人想在52只死侍包围的高塔内睡着还是有些难度的。”小男孩看着路明非轻轻笑了笑摇头。 “死侍...?52只?你在说什么?”路明非听清了对方说什么,惊得跳了起来。 可这一跳就差点要了他的命,站在阶梯上后脚跟一滑没站稳就往后摔倒了,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小男孩,对方却轻轻后退了一步默默地站在那里手都没有伸一下,完全没有要人道主义救援的意思。 路明非心里骂了一声见鬼,一手抓空之后后脑勺随即一紧做好了摔出个“无敌风火轮”的架势出来,可这时他后背忽然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就止住了他的身形。 一背冷汗的他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才发现挡住自己的居然是站在自己下面阶梯上的苏晓樯,可奇怪的是被他这么大力一撞女孩子般孱弱的苏晓樯却是动都没动一下,简直像是一具广场上的铜铸雕像一样撑在了原地! “现在的她跟雕像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有意觊觎他人之妻的话,倒是的确可以做点什么,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帮你望风。”小男孩一眼就看出了愣神路明非的想法淡笑着说道。 “什么觊觎他人之妻,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有些魔怔了,站稳后大着胆子往下走了两步看了一眼苏晓樯的正脸,这个女孩的神情居然定格在了一瞬间,跟雕像无疑似的立在原地,右脚白嫩脚掌甚至都是悬空的差一些踩在下一格的阶梯上,五根豆蔻脚趾紧紧挨在一起白色的皮肤里透着被冰冷地板冻出的苹果似的鲜红。 他打了个寒噤,意识到自己好像遇见了比死侍什么的更为诡异的事情,而始作俑者就是现在与这些场景相同诡异的那个男孩。 “哥哥如果没有那个想法的话,不该看的就别看哦,有人会不高兴的。”小男孩说。 “别叫我哥哥,我压根不认识你,也没有认过什么表弟,顶多就一个堂弟...而且谁看什么不该看的了。”路明非扭头瞪了一眼满口怪话的小男孩,他现在震惊都来不及哪儿还有旖旎的想法?而且... “朋友妻不客气嘛...哦不对,是不可欺。”小男孩幽幽地说出了路明非脑海中第一个跳起的记忆片段,这让路明非瞬间脸色紧绷了起来,因为这一刻他当真想到了这局调侃似的网络段子现在却被对方读心似的念了出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路明非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五六个台阶的距离,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处背对微亮应急白炽灯的小男孩。 其实他是认出了这个男孩的,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对方,并且直到现在对那最初见面的场景都记忆犹新。 ——那一场梦境,那一场改变他生活转点的梦境。 大雨、洪水、黑色如鲸般的深海巨物,以及那个玩笑般但却恐怖地映射入现实的作弊码。 “Scanner Sweep,哥哥你是记得这个言灵的。”小男孩说。 “你说...言灵?”路明非面色再度一紧,再这么紧下去他觉得自己脸都要绷出撕裂的褶子了,但小男孩每次都语不惊人死不休,先是死侍,又是言灵,每一个关键词都在刺激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这家伙是知道的那些稀奇古怪崩碎三观的事情的,而且知道的相当多,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以什么立场出现在自己身边试探自己的? 路明非脑子很乱,可却没有那个临阵冷静的思维逻辑,只能呆呆地看着小男孩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这让小男孩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言灵这种东西可是要以心共鸣,以血统为媒介的力量,如果让别人知道你随便就开了作弊码会不会显得很不公平?哦对不起...我忘记了,哥哥你不是感受不到共鸣,而是忘记了怎么共鸣...” “真是孤独得让人难过啊。”他盯着面前的路明非像是在遗憾什么,又像是在缅怀什么轻声说道。 孤独?话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自己孤独了?而且对方好像把作弊码和言灵扯在一起了,自己能看见肩头绿色数据的能力居然是言灵? “你...你是真实存在的?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里?”路明非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觉生疼但又还是有些拿不准,“你...你不应该是我做梦梦到的东西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在梦里,但你从梦里带走了一份作弊码,一份能力,所以既然梦境里的东西可以代入现实,为什么我不可以来到你的现实呢?”小男孩顺着扶梯走到了路明非的跟前,虽然身高有限比起演讲台上那个娇小女人的主持人好不了多少,但却跟对方拥有同样的气场——那股让一米七几的路明非都感到矮人一头的压迫力。 “比孤独更可悲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独,或者分明很孤独,却把自己都骗得相信自己不孤独了。”小男孩看着路明非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何你还要来淌这滩浑水呢?你拥有辨别是非的力量,就是要用它来远离这些是非之事啊。” “是非之地...对了,陈雯雯。”路明非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盯住了这个男孩,“你...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你叫什么,你现在出现在了这里,一定是跟踪了我很久所以知道我遇到的所有事情吧?” “我当然知道你的事情,甚至包括你不知道已经遗忘了的往事。”小男孩看着路明非轻轻点头。 “那就好,不用解释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你给我的这个侦测技能虽然厉害,但现在有些鸡肋啊。”路明非脸色一变急迫地说道。 他现在暂时没功夫研究这个神出鬼没的男孩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哪路神仙搭救了,他只知道对方在他身上创造了一次超现实的奇迹必然就可能创造第二次,而为了陈雯雯他也必须要祈求这个奇迹降临到自己身上。 “真的可以吗,像一个陌生不知道底细的人求助?”男孩看着有些祈求模样的路明非轻轻侧头问道,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可怜还是冷漠,“读过《浮士德》吗?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是在梦境里,说不定我就是书里面与人交易谋取人类灵魂的魔鬼哦?第一次交易我给了你一个稀奇古怪的言灵,却取走了你平静的生活,那你第二次对我索取你觉得你能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呢?” 路明非怔了一下,看向小男孩眼底藏不住地溢出惊惧...对方的话真的让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味来,从而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后怕和恐惧,“你...你想要什么?” “灵魂?身体?”小男孩上下扫了一眼路明非像是看秤上待宰的五花肉,但最后还是轻轻摇头了,“不...我想还是算了,现在还没有到你跟我‘交易’的时候。” “那你出现在我面前想干什么?”路明非吞了口口水,听到“交易”两个字时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涌起了一股不适感,像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冒出了抗拒和反感,但很幸运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路明非,据我所知你一直是一个很怂的人,用川蜀那边的方言来说就是‘瓜(guǎ)怂’,申城那边又叫作‘缩货’...但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去救那个女孩呢,你分明知道你没有能力去救她,她也并不喜欢你。”小男孩并没有接上路明非的祈求话语,而是另外说起里别的辛辣刁钻的事情,让路明非一下滞住了。 “我...”路明非哑了一下,小男孩看着他又继续说,“还是你觉得如果成功英雄救美说不定还能逆转一下暗恋三年的苦果,成功跟女神在苦难之中修成正果,这个就是所谓的英雄情结和吊桥效应的综合效应?” 路明非后退了一步,差些又踩空了,他看着面前的男孩有些头皮发麻了起来,他发现这个男孩的言语后眼眸中看向自己那平淡但却又隐藏了某种深意的目光简直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剥光了,当真像他提到过的《浮士德》里可以看透人类欲望的魔鬼一样,视线一寸寸挑剔地剃着他的血肉将他内里藏着的东西一斤一两摆在案牍上剖析议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忍不住颤声问。 “我是什么并不重要,我是想问...真的值得吗?”男孩轻声说,漂亮的金色瞳眸里倒影着路明非的脸,“哥哥,你真的值得为一个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也没有资格让你付出代价的女孩去豁出命吗?” 路明非看着男孩的眼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这家伙的眼睛也是金色的...跟那些死侍和CK他们一样的纯金色,但却又没有带一些威压和恐怖才让他这么慢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实,而男孩的瞳孔此时也跟随着他的面色轻轻挪动,里面的色彩像是流转的黄金熠熠璀璨。 ------------ 第五百五十五章:魔鬼 豁出命...为了陈雯雯?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虽然对方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问这个问题,他可以选择不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从这个男孩口中问出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得不去回答...好像如果逃避里就自动选择了答案一样。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哥哥。”男孩看着路明非的眼睛说。 “谁是你哥哥...别乱叫啊。”路明非只能生硬地扯开话题。 “那你也可以选择叫我名字,不然一直叫‘喂’的话显得我们两个有些生分。”小男孩笑着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寻思自己也只见过对方一面,这种套近乎的手段实在太过可疑了,对方倒是好像的确说过一次他叫什么,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好像也是偷的他的堂弟的名字...路鸣泽? “你可以当做同名同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跟那个小胖子重名。”男孩看着路明非淡淡地说。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有事说事!”路明非感觉这家伙诡异得很,但无奈现在局面不是他能掌控的,这个重名路鸣泽的男孩好像有一种超乎了路明非认知的力量,模糊了梦境和现实,他现在甚至都怀疑自己在现实里下楼梯的时候是不是忽然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苏晓樯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不会丢下自己直接走了吧? “严格来说,现在你并没有做梦,只是被加速了思维速度。”自名为路鸣泽的男孩还是决定给路明非贴心科普一下现在的情况,“每个‘魔鬼’都会这种不入流的把戏,将人类的一瞬间的大脑活动速度放快数百倍,在思维殿堂内制造与现实相仿的环境,从而诞生出了现在你所见的时间停止的场景。” “思维加速?这么厉害,那我高考的时候会这一招岂不是直接985、211了?”路明非不明觉厉。 “没有那么容易啦,虽然如果你想的话我也能做到。”路鸣泽说,“这种能力还是少用的好,毕竟大脑是有负荷的,如果言灵不是‘刹那’那种需要高强度肉体承载的混血种,还是少用思维加速的好。” “大脑负荷超过了会怎么样?” “大概是变成白痴?” “那你倒是有事说事啊!”路明非已经放弃研究“路鸣泽”的来历,疑点重重的男孩身上根本就没有猜谜的突破口,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路明非现在只寄往能摸清楚路鸣泽出现在这里跟自己唠嗑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他现实里所处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只能期望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奇迹搭救他跟苏晓樯一把。 “上一次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预料到了你会惹上一些事情,所以希望你能提前避开,但很显然失败了。至于这一次,我的目的和上一次其实是差不多的。”路鸣泽耸肩。 “什么意思...”路明非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 “你要死啦,哥哥。”路鸣泽说。 “呸呸呸,你才要死了,我爬个楼底还不至于累死!你以为这是《无限恐怖》里的死亡楼梯吗!爬慢了还得爆炸,我体能不行不代表爬个几十楼就不行了。”路明非脸色都变了,连忙唾掉晦气,但他又发现路鸣泽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眼中全是说不出的可怜。 “哥哥你其实是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说的...如果我不来的话,你真的就要死啦。”路鸣泽说,“你往下看看?” 路明非顿了一下看向路鸣泽视线落向的地方,那是楼梯护栏外直直向下的黑色深渊,他盯了路鸣泽一眼走到了护栏边上伸手搭住,小心翼翼地支出头但还没支出去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路鸣泽,大概是担心这小子下黑手踹他一脚...对方是有前科的!在上一个梦境里他们坐窗台上他就被一脚踹下去了! 在看到路鸣泽站在原地背着手一脸无辜后,路明非才放下心看向了楼梯下面,这一看不要紧,那黑暗中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光点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那些都是飞速刷动的数据流,能看到这些东西只代表着一件事。 “你们走错路了。”路鸣泽站在了浑身冰冷僵硬的路明非身边,伸头看着下面那超过两位数的血红色数据说,“这座塔从一开始就被人恶意封死了,无论是安全通道还是电梯井都是死路,如果是在电梯井里说不定你们还能依仗着机械逃出生天,但在安全通道中一旦遇上了死侍,面临的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局面。” “那些都是...死侍?”意识到如今处在什么样局面中的路明非感觉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牙关在打架,看着那些麻子似的红点冷意直冲天灵盖,像是头顶被开了个洞冰水从里面灌了进去浑身都在打抖。 死局,绝对的死局。 他跟苏晓樯已经从塔顶向下下了数十层楼了,就算往回全力奔跑也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而那些黑影跟他们的距离大概只有七八层楼的距离,一旦发现他们了奔上来需要的时间总不会短于他们逃跑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们会在三分钟后遇到第一只死侍,在一个照面的情况下,你的同学苏晓樯会被撕掉喉咙肯掉半个身子,或许你可以借着她尸体被嚼碎的血腥吸引住其他死侍争夺食物的这段时间逃跑,但以哥哥你的体能最多也只能跑到四分之三的楼层到塔顶,然后被追上步了苏晓樯的后尘。”路鸣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Zippo的防风打火机点燃后随手丢了下去,火光一路向下照亮了那下面黑色耀眼的鳞片,大概是不想路明非自我欺骗以为那些红光其实都是有人拿红外线笔照着玩什么的。 “我...我该怎么办?”路明非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不难看出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了,虽然不知道这个自名路鸣泽的家伙什么底细,但现在似乎他能依靠的就只有对方了。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你愿意为陈雯雯豁出命吗?”路鸣泽问。 “你什么意思...” “哥哥你虽然知道《浮士德》但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一遍,所以我就拿其他的故事举例子吧,你应该看过《恶灵骑士》吧?里面的男主角尼古拉斯凯奇扮演的飞车表演手用自己的灵魂与地狱的君主墨菲斯托交易换来了恶灵骑士的力量,可以拥有炫酷的火焰皮衣和地狱战车以及改造各种武器的能力...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充当陈殷墨菲斯托的。”路鸣泽认真地说。 “墨菲斯托...你?”路明非看向路鸣泽眼中有些胆颤,“你不会真是哪里钻出来的魔鬼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路鸣泽再次耸肩,“但我作为魔鬼应该还只算是实习生,才通过上一次梦境跟哥哥你搭上线,免费赠送了一些甜头作为诱惑你堕落,以及证明我腕力的方法,但这一次就不能免费了,如果哥哥你想我出手的话就得付出一些代价...譬如你的灵魂?” “我...”路明非差些就开口说你要的话就拿去吧,比起灵魂他更看重自己还能不能留个全尸...但他在这些话要出口的时候忽然对上了路鸣泽的目光,这个男孩眼中的视线忽然深邃到他看不懂了,从一开始话语玩笑似的嬉皮变为了黑色云海般的沉重,金色的眼眸像是结了冰,冰下全是海洋的阴影。 他莫名觉得如果自己开口了,好像真的就会失去什么...如果失去灵魂他会怎么样?从平时学校里的一具行尸走肉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其实今晚上哥哥你是不用来的。”路鸣泽看着陷入茫然的沉默的路明非说,“这件事并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插手的,就算你不来这里自然也会有人去救陈雯雯...但你还是来了,所以这次交易如果有牛皮纸做的文书契约的话,我并不想在上面填陈雯雯的名字,四分之一的灵魂交换这么一个女孩就连我都有些替你感到不值啊...” “现在说什么值不值的...”路明非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没了后文。 “就当是为了自己吧。”路鸣泽看着路明非也安静了良久轻声说,“救你自己一命也救你身边的女孩一命,你很在意那个名叫‘林年’的男孩吧?如果能救下她,那么你的朋友应该会很感谢你。” 路明非依旧没有回答,他莫名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了,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他看着面前的男孩以为自己是怕他,但对着那双黄金瞳却始终又感觉不到恐惧的心情——他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怕路鸣泽,而是在怕对方口中提到的“交易”。 他盯住路鸣泽心中渐渐涌起了一丝迟疑...自己会来到这里虽然多半是因为他自己作死,但之前遇到那么多事情都显得有些偶然...这些偶然如今看来会不会就是面前这小子一手促成的,只为了现在自导自演像是救世主一样提出“交易”来救他一命? “如果哥哥你害怕的话,我甚至建议可以分期付款。”路鸣泽看着许久不厌的路明非语气轻松了起来,之前眼中的威严和沉重好像只是一闪而逝的海市蜃楼一样,“夏威夷披萨可以分成四份,灵魂这种东西见不得比披萨好吃,我们魔鬼其实有些时候也是有储藏食物的习惯的,分期付款的话可以预先支付你灵魂的四分之一,然后我帮你解决现在这档子事情,以后再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出现...就像你忠诚的召唤兽!” “灵魂这种东西还可以分期?”路明非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那如果自己前三次交易之后第四次打死不交易了,自己岂不是可以白嫖?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只是微笑,没有说出对方心中的所想,他看起来游刃有余,他也的确拥有游刃有余的资本,现在的情况由不得路明非思考,除非拥有第三者插足这场交易,不然路明非最后的答案只能是咬牙,顶住心中的那股恐惧跟路鸣泽达成这“契约”的伊始。 “当然,你也可以试着拒绝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楼道中响起了,有些回音显得空灵无比,路明非浑身绷直了下意识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那是在定格住雕像似的苏晓樯的正前方,在那里的黑暗中缓缓走来了一个女孩。 首先映入路明非眼帘的就是那一席金子似的耀眼的头发,随后是一双淡金色的瞳眸挂在那张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的漂亮脸颊上,白色的裙摆轻轻摇曳着,赤着双足踩在阶梯上悠然地向着他和他背后忽然沉默的路鸣泽走来。 “毕竟比起魔鬼的‘交易’,或许天使的‘馈赠’更能让人感到安心呢”楼道中温白的灯光打在金发女孩的肩头上照亮了那耳边的半缕垂髫,她微微颔首看着路明非和他身后的路鸣泽微笑着说,“两位男士,晚上好啊。” ------------ 第五百五十六章:天使 路明非一时间辨别不出从黑暗楼道走出的这个金发女孩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说他现在正在经历的当真是一场梦的话,那么这个女孩无异于是梦中再次入梦才能梦见的美好事物。 在看到这个金发女孩瞬间起,路明非就忍不住地将对方与美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向日葵种满的花田、斜阳下窗台上飞鸟金色的影子、盛夏里少女飞舞的白裙...好感和欢喜之心止不住地从他的心中涌了出来——直到他背后的路鸣泽打了个响指。 响指声清脆无比,简直就像在耳边划响的一样震得路明非的耳膜嗡嗡响,一瞬间那股朦胧的好感和仿佛闻见夏天阳光气味的感觉都消失掉了,他打了个激灵再看向站在苏晓樯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金发女孩,眼中再没有了之前的恍惚和无措。 “晚上好,两位男士,大厅的路应该在上面而不是下面,请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金发女孩仰头望着阶梯上背对着白炽灯微弱光芒的路明非和路鸣泽轻笑欠了欠身像是在问好。 ...这个女孩。 路明非盯着这个金发女孩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背后从女孩出现开始就莫名陷入了沉默的路鸣泽。 现在他不应该是在什么“思维加速”的过程中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孩?难道能出现在自称为“魔鬼”的路鸣泽的面前,对方也是地狱来的“魔鬼”? 这算什么,魔鬼抢业务吗?自己烂命一条,灵魂却这么值钱啊?一会儿能不能待价而沽坐地起价一下? 路明非脑袋里乱糟糟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更加迷惑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了,苏晓樯还像石像一样立在那里,楼下的死侍群也木头人似的定格住了,无论如何这里必然不是他了解的现实...他最开始还以为始作俑者是这个路鸣泽,但现在金发女孩的突兀出现又让他对这个推论有些迟疑了。 “我猜你想问,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这里不应该是你和你背后那个可爱男孩的私人空间吗?”金发女孩看着路明非说出了对方的所想,这个猜心思的读心术立刻让后者脸色又变了,基本上把金发女孩跟路鸣泽的身份挂钩了。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路鸣泽直视着金发女孩轻声说道。 路明非回头看向路鸣泽想问什么,但在看到对方的双眼时忽然打了个寒颤噤声了...如今这个男孩的那双黄金瞳再没有了平和,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深海巨大漩涡般的阴云盘踞,在最深处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低声怒吼着随时可能冲出漩涡将天空都一齐吞噬下去。 “你和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金发女孩侧着头直视着那双盛怒的黄金瞳,眼眸中的金色像是盛开出了一朵花来,定格着在那威严的催压下飘摇招展。 场面相当的诡异,路明非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站在男孩和女孩的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从未将两者的任何一方当作同伴过,所以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开口给谁说话,只觉得空气好像莫名其妙冷了下来,像是有冷风在皮肤上不断刺痛着刮过一样。 只可惜现在存在在这个场景的第三者只有路明非,如果有第四者在的话大概会清晰感受到那股摧枯拉朽,像是要将呼吸空气都扭曲的精神领域波动着,在龙族中这种现象叫做“高等领域”,精神领域极致化的表现,现实的物质若是接触到了这种等级的精神领域的表面也会瞬间被湮灭化成为纯正的‘风火地水’能量。 在乱流般的精神领域中,金发女孩就像没有实体一样站在那里,任由这些可怕的精神波动扫射而过...她真的就像是梦境中的梦境一样完全不受路鸣泽这个梦境之主的影响。 “我之前不小心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超出我的计划了,所以我自然得亲自出马确定一些事情。”金发女孩看着路鸣泽淡淡地说道。 “原来你真的已经能从他的身上离开了。”路鸣泽看着金发女孩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意识到了什么,突兀地就收回了眼中那暴怒的视线。 那慑人的情绪的收放突兀快速,让人完全摸不清他是否真的在意这次挑衅般的接触。 “我以为会更晚一些,起码不会是现在。”路鸣泽说,如果金发女孩真的像他想的一样到了那一步,那么现在对方的确拥有同等资格跟自己说话。 “失去了什么总会获得什么,这么久了我也该出来透透气了。”金发女孩侧了侧头,“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大概他会彻底进入祂的节奏里吧...祂一直都喜欢大局在握的感觉。” “你认为我也在祂的节奏里。”路鸣泽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轻声笑了笑。 “我不认为你会跟祂联手,你们并没有共同的目标,甚至可以说你们在最终的目的上甚至是相悖的,所以你们迟早会成为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金发女孩说。 “我没有朋友。”路鸣泽上下审视着金发女孩平静地说,“你只是一个闯入舞台后方的无礼之徒。” 路明非看看前又看看后,茫然地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我向来都是无礼的人,不讲礼数是漂亮女孩的特权。”金发女孩笑着撩动了一下背后的金发,把视线投向了路明非,而路明非很不争气地心动了,下意识扭开了头...看见这一幕的路鸣泽默默也别开了视线。 可忽然的,路明非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金发女孩的肩膀,果然有数据流在刷动,不过不是绿色的而是跟那些死侍相同的血红色,红得甚至发黑发褐像是凝固的血浆里面全是细菌和污染的病毒。 数据流在滚动后一一定格,然后路明非看到了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古怪现象。 “B:75cm W:58cm H:86cm 初次体验:无” 这啥玩意儿?路明非人傻了。 “三围。”路鸣泽说。 “什么?”路明非回头。 “三围。”金发女孩耸肩,“不是那么喜欢看别人三围吗?我的也给你看咯。” 见鬼了,路明非看肩头数据这个能力向来都无往不利,可在这个金发女孩面前却头一次的失利了,对方甚至还肆意改变了那些数据!这种权能和手段简直跟路鸣泽之前表现出来的不分高低。 “我不觉得你的胸围有75。”路鸣泽毫不遮掩自己目光地看向金发女孩稍显贫瘠的胸口,路明非也下意识看了过去,在微弱的灯光下女孩那白色的淡薄衣服里透着漂亮的曲线,就像是用简笔勾勒画出来的一样差些让路明非流鼻血了,立马就把视线别开了心神慌乱。 “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金发女孩叹了口气,“睡一觉起来我感觉我除了活动范围和‘权限’上还是有所成长的,不像你,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还是这个个头,你什么时候也二次发育一下啊?” “我就不劳你操心了。”路鸣泽淡淡地说道,“或许比我,祂更有兴趣看见你的变化。” “没事祂会看到的,就在今晚。”金发女孩笑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陪林年走这里一遭了。” “林什么?”路明非下意识出声。 “林年。”金发女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扭头看向路明非眯眼,“叫到你老公的名字了?” “你乱说什么?”路明非脸色僵住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抢老公呢。”金发女孩向上扯了扯嘴角,发言再度将路明非石化了,路鸣泽全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发女孩的一言一行,站在原地平静地像是一个路人。 “要抢老公你大概也是她跟你抢吧?”路明非脸颊抽了抽指了一下苏晓樯。 “她?”金发女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身旁的一动不动的女孩,撇了撇嘴,“说的也是,要不然你们两个给我个面子,今天就死在这里?这样我就一下子省心两个麻烦了。” 路明非这才又想起自己面临的危机,楼下还有两位数的死侍等待着他们,再联系起金发女孩出场时说得颇有深意的话...莫不然这个女孩也是来跟自己的交易的? “交易就免了。”金发女孩抬头看向路明非,在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中读出了他心里所想轻松地说道,“我只是来串门,顺带搅合一下邻居的生意的。” 邻居? 路明非看向路鸣泽视线有些奇怪,但路鸣泽却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微微抬起了手就在这一瞬间路明非感觉眼前一花,原本定格的苏晓樯抬起的脚步居然像是破冰一样动了那么一下,但在下一个瞬间,空气里像是要重新开始流动的迹象再度冰封住了...而冰封的源头自然是那个金发女孩。 金发女孩十根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一起,看着路鸣泽幽幽地说道,“我说过,不要那么心急。” “说吧,你想做什么。”片刻后路鸣泽开口说道...像是妥协了,如果三个保姆组的女孩在这里一定会震惊地嘴都合不上。 那个老板居然在别人的面前妥协了,自己走下了台阶。 “我想做什么?”终于说到正题上了,金发女孩看向路鸣泽轻笑了一下。 她顿了一下后淡淡地说道,“我希望你什么都不做。” 路鸣泽凝视向了金发女孩,而后者也是微微颔首后脸上不再有了笑意,金色的眼眸直视这个,男孩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我不管你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的事情事关我和那个混账的矛盾...所以我劝无关者少插手。” 路鸣泽看着那双不下于自己的黄金瞳忽然低笑出了声,因为他居然从那里面久违地读到了警告和...认真的威胁。 ------------ 第五百五十七章:庇护 苏晓樯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察觉到背后路明非的脚步声消失了,停在了原地不再跟着她往下走,这让她怔了一下回头过去看向那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男孩说,“怎么了?” “我...没什么。”右脚踏在阶梯上,像是触电般收回的路明非听见了苏晓樯的声音,恍然大悟般抬起了头,在看着终于“动起来”了的女孩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回来了...回到了现实里。 梦境和现实的切换就像走了一个神,打了一个盹,视线上黑板的粉笔印子从简单的公式变成了抛物线、双曲线的天书,原本他之前的视线中还留存着两个针锋相对的“魔鬼”,但现在一瞬间他的视线里就只剩下扭头正看着他的苏晓樯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不切实际的梦,路明非人有些茫然,但意识却是非常的清晰,清楚地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走廊里突兀出现的晚礼服的男孩和金发女孩,他们的对话,神态甚至长相模样都被他记在了脑海里。 在最后双方似乎起了争执时,莫名其妙的虚假的梦境就此破碎了,他回到了现实中...可就现在的情况下,他再回忆这些事情似乎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他在意识到自己回到现实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了护栏边上,在苏晓樯不解的目光下伸出头死死盯向楼下的黑暗。 血红色的数据流密密麻麻地倒影在了路明非的瞳孔中,那寒入骨髓的恐惧感从梦中一直延续到了现实。 那个冒充路鸣泽的男孩真的没有骗他,他真的要死了,现在他正处于一个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绝境。 他双手放开了护栏往后退了两步浑身都在抖,看向苏晓樯嘴唇发白地说,“走...快走!” “走...下楼吗?”苏晓樯没理解路明非的意思。 “上楼!下面有怪物上来了!”路明非压抑着自己的跳动的神经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一些。 就在苏晓樯想进一步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间她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她立刻神情一变低头看向下方的楼道。 在黑暗中一个白色的影子灵巧地走了出来,朝着他们站着的地方爬来,那一头金子色的头发让苏晓樯身后的路明非差些以为自己又睡着了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确定疼痛后才愣神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梦境又一次走入了现实...从楼道黑暗中走出的是金发女孩,那个在路明非梦境中突兀出现的“魔鬼”之一!她居然超脱了梦境,从现实里走了出来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你是...”苏晓樯看见金发女孩愣住了,大概是因为对方那漂亮地只该出现在油画里的漂亮脸蛋,她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和原因会让这样一个女孩出现在如今这条黑暗的楼道里。 “今晚我说过太多次晚上好了,我也不介意再说一次。”金发女孩看着阶梯上面的苏晓樯轻笑了一下说,“晚上好,这位漂亮的女士,以及再见面了,这位胆小又幸运的男士。” 胆小又幸运说的自然是路明非,对方真的从梦境里走出来了,和路明非一样记得之前谈话的所有内容!可她出现在这里想做什么?对方好像阻止了路鸣泽想跟他进行的“交易”,那么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是来救场的吗? 路明非几乎已经听见楼道下隐约传来的空洞碰撞声了,那是攀爬、踩踏在墙壁和护栏上的撞击声,远远地上升到这里让气氛越发地紧张不安起来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选择傻站在这里,下面有东西上来了,再不跑的话就没机会咯。”金发女孩在蹦跳般路过苏晓樯身边的时候,看着这个女孩悠悠地提醒道。 苏晓樯反应过来她背后走过的金发女孩出现得有多离奇,之前他和路明非从塔顶走到这里沿路上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这代表着安全楼道中除了底楼的入口和顶楼的入口以外没有第二个出口了,这个女孩莫不然是从底楼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你等等...”她回头看向背后的金发女孩,可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上面的楼层去了,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而在幽长漆黑的楼道里也出现了金发女孩哼起的一个小调声,悠长空灵,有些像摇篮曲,音乐素养还行的苏晓樯也听出了这个节奏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哀悼着即将死去的美好,赞颂着从死亡中诞生的新生。 “跑啊!”承受着知道真相恐慌的路明非终于绷不住了,低头冲着苏晓樯吼出了声音,女孩愣了一下有些懵了,不知道路明非这股巨大的恐慌从何而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高塔漆黑的楼道深处发出了一声明亮的碰撞声,那些异响开始明显了起来进入了他们的耳朵中,逐渐在这个空旷冗长的空间形成了剧烈的轰隆。 金属断裂、石块崩塌的巨响越来越频繁,苏晓樯意识到了什么冲到护栏边往下看了一眼,楼道深处的应急灯光中一个一闪而逝的黑色利影映入了她的眼眸里,她才终于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那些都是成群的死侍,聚集在一起互相撞击着、拥挤着向着通天般的楼梯攀爬,他们踩在护栏上借力向上跳跃,又抓住了上一层的阶梯,双脚锐化成的利爪抠豆腐似的扎入墙壁中刮蹭下泥灰,双臂扯过护栏时往往都能将这些钢铁硬生生从泥砖里扯出来丢入深渊中去。 借着黯淡的光芒可以看见这些死侍已经异化到了骨子里,漆黑鳞片覆盖的手臂和双腿变得修长,像是消瘦般的长臂猿,而在这些肢体内部的骨骼构造也开始了着明显的异律分节现象,进化出了便于行动的附肢,变异的体节既分化又组合提高了这些生物对环境条件趋避能力,在地形复杂的高塔内部也能像是蜘蛛一样弹射着以惊人的速度爬向高处! 清楚地看见这一幕的后苏晓樯一时间感觉一股凉气冲到了她的额头顶上,一滴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入了下方深黑色的走廊之中,在经过重力的牵引后,晶莹的汗珠混合着荷尔蒙、肾上腺素以及女士香水的气味砸在了一枚黑色的鳞片上,那是一只死侍的眉心。 也就是这一瞬间,死侍兀然抬头看向了穹顶发出微光的地方发出了吼叫声,他的叫喊声像是引起了共鸣,那近乎啼哭般的嘶吼声组成了一片音浪从下至上地掀了上来,仿佛能肉眼可见到音浪的扩散吹飞起了灰尘和腥臭的气味! 无论是路明非还是苏晓樯,都在猛地一个寒颤后转身就往上疯跑! 前面的路明非起步过急差点踏空了一下,后来居上的苏晓樯抬手就搀了他一把,不然他大概得滚地葫芦一样摔到下面去,楼道中下面那些怪物疯狂向上爬行,争先恐后地拥挤着,甚至还出现了以空中的同类为踏脚石,羚羊飞渡一般一脚将其踩下深渊中加速向上跳跃! 玩命狂奔。 在这一刻苏晓樯和路明非的肾上腺素在这一瞬间不要命似的分泌,心脏跳速堪比跑爆表的摩托车,整个楼道里只响起了金发女孩哼歌的幽然调子声和他们无法压抑的喘息和脚步声了。 在这一刻路明非就连烂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知道现在没有人帮他了,他抬头看向那个金发女孩,自称为“天使”的她现在已经不知何时超过了他们四五层楼层的高度了,贴着护栏只能看见她金色长发的发梢,哼着那首让人心里发瘆的《天鹅湖》让死侍追赶,男女孩狂奔逃跑的这一幕充满了诡异感。 两人奔跑的速度不快,在死亡的威胁下任何人都可以爆发出刷新平时成绩三四成的效果来,路明非也不例外,校运会跑个圈会累得像条狗,但现在他爬楼梯的效率几乎是如履平地了! 路明非听说过肾上腺素刺激奶奶举汽车的故事,但他没想到肾上腺素这玩意儿在他身上居然好使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在浑身紧绷的情况下现在他一脚就踏出四五层阶梯,爬楼梯像是飞一样速度惊人,长途狂奔的时候居然还能感受到体力源源不断地从自己双腿里冒出来,浑身都在发热像是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也正是这个异常的现象让路明非一下子就甩开了苏晓樯一大段距离,体能从来不出色,唯一能仗着的只有腿长跨楼梯大步的优势,苏晓樯这才堪堪能看到路明非的背影...不,马上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这小子在这种关头跑路的速度一下子就甩开了她一倍有余!这让她情不自禁张开了嘴,但口中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能做什么,让路明非等她吗?开什么玩笑,现在谁停下谁死...而谁跑得慢也是谁死,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说出正常人在绝望时该说出的那些话,在这种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住口了,只看着路明非不断地向上奔跑而去留她一个人在后面。 路明非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时候是他发现自己居然赶上了前面的金发女孩,前面的金发女孩站在护栏边上低头看着下面即将发生的残忍场景,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色的瞳孔中全是安静的等待。 路明非低头看了下去见到下面发生的事情瞬间心脏都骤停了,张大了嘴吼叫声弥留在他的喉咙之中。 一分钟。 这是死侍最后追上苏晓樯消耗的时间。 在死侍的啼哭声宛如挠着苏晓樯背后的时候,她忍不住在奔跑中回头看了一眼,同时一只踏着同伴后背飞跃而来的死侍向着她横扑了过来! “oops.”金发女孩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但却停下了自己哼着的调子。 高塔内忽然就陷入了死寂...就连路明非的脚步都停下了,看见底下兀然发生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一幕缓缓张大了嘴巴。 在苏晓樯的双眼里,这一个刹那之间清晰倒影出了那涡轮般扭曲的利齿和腐烂的舌头,血红色的喉管深处好像还能看见胃袋里还没消化完的一截满是血污的手指...然而,倒影着这一切的那双眼眸的深处,某种一直藏在瞳孔中心深眠的东西像是忽然醒了一样,点亮了高塔的光芒也点亮了苏晓樯的...黄金瞳。 在金色如海洋的光芒之中,苏晓樯伸出了手,点在了面前的死侍额头上。 ------------ 第五百五十八章:降临 首先被裂解的是死侍最外层的鳞片,那层可以抵御7.62mm口径子弹的甲胄像是炸碎是纸花一样,以一个相对缓慢的速度在空气中向外消散,让人想起课桌上的铅笔灰在嘴唇轻轻贴在桌面上用力一吹后,黑色粉尘飞扬在空气中的场景。在纯黑色的碳粉中还带着少许裹住铅笔碳棒的淡黄色木材,那是鳞片下贴合着的皮肤粉末,谁也想不到肉质的皮肤也可以被分解得这么细碎没有任何重量一般在空气中起舞。 在黑色鳞片之下是血色的生物躯干和结构,在剥去外皮后露出的肌肉纹路以及粗壮的神经起码还能看出这是一个由“人”进化...亦或者说退化而来的生物,但这一层血肉很快也步了鳞片的后尘,血管和真皮层下的鲜血并没有十分夸张地溅射出去,在一股奇异力量的包裹下他们依旧被“分解”了,一部分成为了淡黄色的物质,另一部分则是保持着红花一样的颜色,从而进一步露出了血肉下面的骨骼。 当骨骼暴露在空气中后,名为死侍的生物才真正显示出了那有别于人类的结构,超过500块骨头密密麻麻地增生在一起,在数倍于人类的长短不一的肋骨重重包围之下是一个骨笼似的心脏保护架,里面跳动着黑青色长着鳞片的心脏,整体看来简直像是紧凑的骨艺术品,纹路起起伏伏似是山丘。而在关节的地方这些骨骼又扭曲成了倾斜的“Z”形,富有了蹄行动物的反关节,在奔跑、猎食的机械效率上几乎达到了生物圈的顶端水准。 骨骼也化作了白色的粉末向周围飘飞了,于是在她的面前存在着三层溢散的粉尘,黑色、红黄色、以及最后的白色,颜色清晰区分了他们,由于是由人形分解而出的,所以他们呈现规矩的椭圆形以一个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向外溢散。 那么接下来还剩下什么? 在所有粉尘中独自悬浮着的是一颗心脏,那颗被肋骨骨笼保护的青黑色心脏,就算失去了血管连接它居然还在奋力地搏动着,她的手掌轻轻覆盖了它然后向下用力捏去,本该强韧的心脏在她的手中像是插花用的青黑色花泥,总有小孩用手去用力握捏,挤出大量的水分顺着手腕流到小臂上在滴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收回了手,在她的面前又出现了宛如时光倒流的一幕,那海潮般的黄金瞳的注视下,三层颜色各异的粉尘不再向外溢散了,而是被某种力量重新向内里聚隆,最先凝聚出来的是白色的骨架,倒带一般由粉尘拼凑而成紧密压实不留一丝缝隙,然后复苏的是充满弹性的血管和血肉,再是皮肤和青黑色的鳞片。 完整的死侍重新出现了她的面前,回到了那扑击的动作,张开的巨口依旧腥风肆作,尖牙利齿依旧那么择人而噬。就连动能,对的,就连死侍扑击来的动能也一并恢复了,只是她提前向侧面旋转了一下,做出了舞蹈动作中的“串翻”,倾斜着身子在原地点翻的基础上平行移动了一段距离,最后还灵活炫技一般轻点光着的白净脚丫跳了一下。 凶猛的死侍从她的身边扑过,巨大的势能带着那身躯一头撞在了阶梯上发出闷响,坚硬的鳞片将楼道台阶撞得石屑飞溅,半个死侍身子甚至撞穿了楼梯没入了下面,只留下半个屁股挂在阶梯上显得可笑无比——而这只死侍本人,似乎也觉得太过丢人了,就不再去动弹了,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成为了钉在羞耻柱上的绵羊。 不,不是这样的。 楼道的高处,将那电影CG一般魔幻的场景一切看在眼里路明非只感觉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寒冷,胸腔出的冷意止不住地汹涌而出扩散到他的皮肤、下颚以及双耳,麻痹的感觉持续扩散到全身。 那只死侍绝不是死于撞击楼梯或是什么鬼的羞耻感...刚才那缓慢又神奇的一幕他全部看在了眼里,自然知道现在地上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哪里也没有受伤的死侍发生了什么——它失去了自己的心脏。 证据就是女孩停止串翻动作低垂指地的那只手臂,青黑色的鲜血慢慢顺着洁白的小臂落下,汇聚到五指、手掌然后滴落到地面上,高烈性的腐蚀效果在阶梯上反应出白色恶臭的烟雾,可缠绕着这些血液的那只鲜嫩手臂却分毫没有出现受伤的迹象。 路明非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切奇异现象的原因或许都可以推给一个解释——那双锃亮如辉日的黄金瞳。 在女孩如今的眼中,淡褐色夹杂着一丝黑意的瞳孔已经不见了,像是裹满了柴油再加上一丝“危险”做的火星,整个瞳孔霎时间燃烧起了剧烈冲天的大火,火光将整个黑色的天空映照成了末日般的金红色,像是要从天上的云目里流下滚烫的岩浆,每一次呼吸进鼻腔和肺部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混杂着浓烈含硫的刺激性气味。 在应急楼道中,那个女孩那双称得上“恐怖”的黄金瞳点亮时,一个未知的领域也迅速扩张开了,它包裹住了那只僭越的死侍,于是死侍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在冒犯之人得到惩罚后,这个领域终于在女孩那“串翻”为结束的优雅姿势中开始了无止境的膨胀! 每一个言灵的领域都存在着范围,它们在龙文中扩张开在自己所囊括的范围之内沟通世界基础规则的力量影响领域内的现实世界,所以一般的领域扩张速度由释放者龙文咏唱的速度以及血统对现实修改的强度做基准。 但如今女孩那双末日般的黄金瞳释放出来领域不像其他的领域扩张的速度一般受到咏唱的影响,或许就连卡塞尔学院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在暴血时释放“君焰”压缩所有咏唱的领域扩张速度在如今这个领域的面前都显得“轻柔”了。 这个言灵扩张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剧烈的粉尘爆炸时那溅射出的那股巨大气浪,环形的白色无形之力以亚音速向着四面八方无死角扩散开,透过了密封的混凝土墙板、建筑木材、钢筋铁板,被这股力量波及到的现实物质都开始以相同的频率进行横向颤动,反应到实际的现象中便是...震动!剧烈的震动! 整个明珠塔都开始震动了!当言灵穿透一切现实物质时,无论是死是活的物质都将在这股领域下颤抖! 在明珠塔的塔顶,领域划过身上的瞬间,大厅中的林年骤然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低头看向了下方。 一旁执行部的同伴并没有感受到领域的肆掠,但却敏锐地发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整个明珠塔就像是受到了一场地震袭击一般开始摇晃了起来...不,不仅是简单的明珠塔,在领域辐射到的塔外那沿海的海洋也开始沸腾了,市民们纷纷尖叫着奔走在路上惊恐地看着云层渐渐扩散露出星月的天幕。 在明珠塔内,惊魂未定的宾客们又为着这忽如其来的地震惊叫、乱成了一片,英伦男人正准备去维持秩序,扭头准备给一旁的‘S’级专员说些什么的时候,瞳孔却忽然微缩成针不自觉地退到了数步开外拉开了一个巨大的距离。 “来了。”林年轻轻抬手拂过眼前,看着地板的一处未知方向轻声说。 如今在他的眼眸中已经不复淡黑色了,就连战斗都没有点燃的那双熔岩般的黄金瞳,如今却像是共鸣似的被唤醒了,不由他控制地燃烧了起来,就像柴火中噼啪爆响一般欢呼雀跃着某个存在的莅临。 什么来了? 英伦男人不知道,也不敢问,也就是这个时候,脚下明珠塔的震动忽然地停止了,他愣了一下看向四周,桌上酒杯中酒水涟漪从沸腾渐渐转为平息,在最后一圈纹路消失时他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正在准备询问林年一些什么,但下一刻他猛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掏出了手里的枪差一些就扣下扳机倾泻出了弹匣里的所有子弹,可在他的背后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旷的大厅和慌乱的民众...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诡异的恐吓感——他分明察觉到刚才的一瞬间有人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上,用一种未知莫名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将他一寸寸盘剥开用视线舔舐殆尽了。 他涌起了一股恶寒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身边林年也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天花板的方向,视线仿佛穿透了建筑直视了天穹上那已经形成的“幕”。 那未知的领域已经形成了,所以地震也停止了,冲过了明珠塔的顶端一直飞向了漆黑的云层,形成了一块无边巨型的天幕。 在天幕之下,尽皆领域笼罩之处,那福泽万物的威严就如冲开天幕后的月光一样,润物细雨般缓缓洒落在了领域中每一个人的肩头。 ------------ 第五百五十九章:竞赛 漆黑而冗长的应急楼道中,那无限般领域的源头,收起“串翻”姿势的女孩慢慢站回了正姿,她双手的五指不知何时互相轻轻触碰在了一起,中间存留下了一个空心,在空心之中有模糊的物质、或是气流在涌动,在最后轻轻的拍击之后,那股气流彻底溃散掉了,于是天幕的领域彻底成型。 她看向了楼道下方那成群的死侍,如今躁动的死侍本不再疯狂了,挂在墙壁、护栏上的它们在那位存在降临之后都一一落下地面匍匐在了阶梯上,暗金色的黄金瞳们抱着尊卑的虔诚直视着地面。 她又看向楼道上方,那惊慌失措的男孩,她的视线不再是男孩同学、友人所熟悉的了,透过那双黄金瞳从里面只能看到一场似乎曾几何时在那无垠大地上发生过的末日,而拥有这幅黄金瞳的主人自然也是那场末日的见证者。 她穿越了时间降临在现在的时光里,身上携带着的是旧日皇帝的威严和对那崩溃世界重塑后新世界里诞生的无限权力。 “我们渴望找到坚实的土地和最终确定的基础,以便建造一座达到无限的塔,但是我们所有的地基都裂开了,于是大地向深渊打开了。复者不复,王不亦王。”在漆黑的楼道内,有人借着她的口轻声说道。 熔岩般的黄金瞳里倒影着那金发女孩的模样,祂凌厉地转身向上迈出了步伐,尽管是赤足每一步落在阶梯上都沉重得像是在耳边轰鸣,祂携带着重量而来,权能的重量以及历史的重量,这些重量沉浮在祂的身上太久了,终有一日会坠入地上为现在的世界带来倾陷的崩溃。 路明非看着走在阶梯上的那个女孩,浑身的毛孔静静闭合住了,汗水,无论是热汗还是冷汗都封死在了体内,他盯住那个女孩的肩头,可令人无奈且畏惧的是那腥红的数据流里最终定格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他在这一刻也基本上确定了,这个女孩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天女了,有什么东西...像是一种伟大的意志降临在了她的身上,正借着她的口和体准备向世界宣告福音。 当祂走到了路明非跟前时,路明非咽下了一口口水,用出了今晚最后的勇气问,“你...是什么东西。” “严格意义来说祂不是东西。”在路明非身后的台阶上,金发女孩扶着护栏看着走来的那个借着女孩的身体降临她面前的存在说,“祂只是一个旧时代的亡魂,不甘没落地游荡在新时代中,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新时代永恒的沉默使我恐惧,这个时代本该掀起一场变革,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我却只看到无限的死寂。”祂掠过路明非时侧头看着这个男孩,视线里全是漠然,口中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着金发女孩叨讲...可路明非更觉得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但他却不知道这句话的分毫意义。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金发女孩看着站在了自己同台阶梯,距离不过一尺的“皇帝”叹息说道。 “你也是,叶列娜。”祂看着面前的金发女孩微笑着说,“大梦一场后终于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么,能以精神领域的方式寄托在物质世界中显性,这是你这么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权能吧?现在终于达到了这个目标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我的面前炫耀,看来你距离你的最终目的已经不远了啊?” “比起我,你的目的或许还遥遥无期呢。”金发女孩看着那双末日的黄金瞳说,比起畏惧熔岩般的瞳孔只敢目视少女容颜的路明非不同,她与面前之人的对视只存在于那双眼眸中,仿佛只有透过那末日的景象她才能看到站在火山荒漠之中的那位往昔故人。 “这本就是一场你我之间的竞速游戏,世界的格局与势、战争和文明的新起又覆灭不过是对我们沿路上两侧的风景,你我这场游戏的结局胜负会影响到下一个纪元是谁主导,如果我赢了,那么下一个时代将复子明辟重回旧时代的王座,如果你赢了,新时代的权柄将由你掌控。”祂淡笑着说,“这场对未来纪元所属的赌注是一场漫长的赛跑,如今我们甚至不及中盘何谈遥遥无期?” “你的目的太过宏大了,新时代的地基已经容不下你大刀阔斧的改革了,这是人类主导的世界,想要回到从前只会引发物种之间的全面的战争。到时候世界的末日就会来临了,谁也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也不会再有新纪元的诞生。”金发女孩轻叹地劝说着...如今她们真正的久别重逢,在祂的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憎恶亦或者敌意,只有促膝长谈的谆谆善诱。 “无论是人类还是龙族,何谈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祂在金发女孩的劝诫前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世界永远是世界,无论少了人类还是龙族,世界永远会持续长存下去直到诞生新的种族...这无关世界的毁灭,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直到一方毁灭亦或者双方共亡才能结束,绝没有共存的可能。” “就是因为你这种偏激才会导致长老会的覆亡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金发女孩盯住祂声音逐渐冷冽了起来,“你这种人在现在的时代里都被叫作‘两极管’,长老会的人都是你这种货色才会有四大君主的时代降临,当初在乞力马扎罗山上白色皇帝的凌迟不就是对你这种人的警告吗?看看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我学到了很多。”祂在金发女孩的顶撞前并没有发怒,而是像长辈似的耐心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白色皇帝的覆灭并非没有意义,它对强权的反抗所得来的沉睡让我看到了未来新的道路,这场你我之间的竞赛游戏从开始我就已经站在了终点前,想要胜出只是踏出最后一步的功夫。” “那你踏出去啊,踏出那一步,从今天开始掀起变革终结掉这个纪元。”金发女孩看着祂冷笑,“为什么不去做呢?让我猜猜...是因为做不到吧?” 祂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金发女孩,末日的黄金瞳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 “因为你踏出最后一步的契机就是我啊。”金发女孩看着祂轻笑着说道,“只要我还存在一天,你就永远踏不出那最后的一步,我一天天的强大,你便一天天的虚弱,你想方设法让我陷入沉眠想要获得更多的时间去延续,但我现在还是醒了,快到了就连你也难以预料的程度。” “所以你真的是来向我炫耀的么?”祂看着金发女孩得意洋洋的模样露出了一个关爱的笑容,“你还记得以前你在我面前表演的时候得到的都是什么样的结局吧?” “灾难临头,落荒而逃呗。”金发女孩也不惧反笑着说,“可现在你又能像以前一样做到这一幕吗?” “看来和‘太子’的融合的确给予了你很大的信心啊。”祂颔首说,“可你是知道的,想要真正地掌控权与力,你在这场比赛中真正的路程才刚刚开始吧?” “四大君王的骨与血。”祂看着忽然不言的金发女孩说,“你需要他们,这是你走完‘封神之路’必要的四枚钥匙,你认为我会就这么看着你打开那扇禁忌的大门吗?” “禁忌?真是可笑居然由得上这个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金发女孩上下打量着苏晓樯的身躯,“现在的你所做的难道跟我有所不同吗?” “躯壳永远不会变成载体。”祂叹息了,“‘太子’也永远不会成为你走完这条路的依仗,你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他拥有自己的意志,迟早会发现你的肮脏和丑恶,你认为那时候他会怎么做?投奔向我?将你以前做的一切化为乌有?” “这一点就不牢你操心了,林年会有自己的判断的。”金发女孩淡笑了一下说道,“我们最后到底谁能踏出那一步,其实也都会由他来做出定夺...这场游戏规则由你和我制定,但引导最后胜负的裁判永远是他自己啊。” “是啊...最后胜负的裁判永远是他自己。”出奇的,祂第一次跟金发女孩在一件事的观点上一致了,“那个孩子是一切的关键,无论于你还是于我,如果新时代降临了,他也必将站在我的身边划下属于这个世界的新的泾渭规则。” “那一天不会来的,他永远不可能站在你的身边。”金发女孩低声说。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吗?”祂看向金发女孩说,“我们长久以来在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甚至出发点都是相同的,在我看来我们的胜算从来都是五五之分,所以我才会真正地将你视作这场竞赛唯一的敌人...秘党、混血种、人类,都不过是观众席上的观众,他们能做的只有为我们站位、欢呼罢了...而现在这些助力、强援可都是站在我身后的,你呢?你的背后有谁支持你吗?” “林年啊。”金发女孩抬起头看向祂忽然笑了一下,“我有他支持就够了,起码他现在是相信我的...一场比赛里,有什么比获得唯一裁判的支持还要令人放心的呢?” 祂看向金发女孩不再说话了,那双黄金瞳里露出的目光第一次低洌了下去,像是这句毫不掩饰的话撕裂了她们之间一直虚假的平和。 ------------ 第五百六十章:调酒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明珠塔顶层大厅,英伦男人看向周围一动不动,低垂下头颅注视着地板的死侍群低声说道。 那股诡异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淡去,英伦男人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那股被解剖般的凉意挂在身上让他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亦或是已经发生了...唯一知情的大概只有身旁的那个男孩。 现在的林年正蹲在一直面朝地面的死侍前,不像卡尔专员就算知道这些死侍暂时没有行动能力都不敢靠近半米以内,他的胆子算是惊到了任何一个人,蹲在那只死侍前居然伸手拖起了对方狰狞的脸颊,拇指敲开嘴唇露出了下面的利齿,伸手硬生生折断了一颗丢在了地上。 做完一切后他将死侍一脚踩在了地上,顺手就把折刀捅进了对方的后颈,再把手中的折刀一寸寸从后颈里抽了出来后,尚未死去只是高危瘫痪掉的死侍此刻并没有发出啼哭嘶叫声,而是躺在地上静静地注视着倾斜的地面,于是它的脸上又被一脚踩中脑袋都踏入了大理石地砖里,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尖叫、嘶吼做出任何抵抗的行为。 “卡尔专员。”林年扫视了一眼四周匍匐在地下的死侍群,看向英伦男人收敛了一些那熔岩般黄金瞳里的影响力,“这个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卡尔专员愣了一下后立刻明白了林年的意思,扭头看向大厅里畏惧缩在角落的宾客们厉声喊道,“趁现在离开这里!” 那些大门角落的宾客们才如梦初醒地从死侍的恐吓中回过神来,之前死侍群撞破落地窗涌入后他们几乎是动都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动作招惹到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死侍。 现在意外的情况发生了,虽然他们这些对精神领域察觉迟钝的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些死侍一动不动自然就能猜到这是逃跑的绝佳机会,现在再有不远处那个英伦混血儿男人的吼叫声,他们才如梦初醒般蜂拥到了大门处将门一口气撞得门撇都飞了出去,涌向了大厅外的走廊中! “跟着他们出去,保护他们离开这座塔。”林年看着离开的人群,又对卡尔专员下达了新的命令。 “那林专员你呢?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卡尔专员脸色一下就变了,看向周围虽然匍匐着但依旧余势未减的死侍群有些心惊肉跳,如今大厅里死侍的数量可不是之前的零星五六只...好吧,可能是受到了林年之前的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五六只死侍自己居然也能冠以“零星”的计量词了... 可无论如何现在包围住他们的死侍可是里三层外三层,数量几乎突破了三十大关,这些死侍的量就算出动一直执行部赖以为豪的“枭鸟”也得留下一部分人命作为代价吧?这种情况下林年要一个人解决? “我的言灵执行部里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 卡尔专员点了点头面色难看地说,“可这不代表我就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抛弃同伴逃跑,这在执行部里是严重的渎职行为。” “这只是分工合作罢了,你那边的事情不比我这边安全到哪里去。”林年看着那群狼突豕奔涌向走廊里的宾客们淡淡地说,“这座塔里的死侍应该不止我们面前这些,所以他们在逃跑的时候势必会遇上阻击,这群人里面虽然也有几个混血种,但想要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只会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战,也没有立场为这些人付出生命,所以我需要你跟着他们,在合适的时候逼出这些人跟你站在同一阵线保护人群离开明珠塔。” “那你呢?”卡尔专员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的任务是保护无关平民,而我的任务则是保护所有人离开,包括你。” 卡尔专员怔住了,倒也是了,执行部里‘S’级执行的任务中,敌人的死伤率往往是最大的,但在这个死伤率的另一面更令人瞩目的是任务中专员的存活率...跟‘S’级专员协作任务的专员没有任何一个伤亡,最大的伤势就是蹭破皮或者肉搏时的淤青,毕竟在每个任务中最为凶险的一部分任务都是由‘S’级亲自完成的没有例外。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S’级王牌的名号在执行部里喊得震天响却没人站出来呛声反驳的原因,在执行部里真正照顾同胞的才是让人最为尊敬的。 “你的言灵是炽日,很适合掩护人群撤退时使用,比我更适合保护无关人员。”林年说,“而且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我留下来不是断后的,而是有其他事情要做。” 卡尔专员正想说你别扯了,执行部谁不知道你是断后大王,每次遇到敌人都是你断后,还其他事情呢。但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幕就彻底让他眼睛都瞪出来了。 他面前的林年消失了,然后同一时间,整个大厅匍匐在地上的死侍后脑勺上都飚射出了一道血箭,这些怪物本身极强的腔内压力得到了一个折刀刀尖孔的宣泄口直接像是小型喷泉一样,只是喷涌而出的都是黑色的泉水。 几十道黑色的血箭汩汩冒出,然后是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倒地声,再一次看见林年的身影已经是在十米开外了,正在对那把刀刃忽然残破得像是犬咬一样的折刀进行着擦拭、 林年看着手里才经过几十次刺下就已经接近报销的折刀摇了摇头,果然比起炼金古刀普通的合金就算再过坚硬只要经过数十次的切割受到腐蚀性血液的侵蚀都会毁掉,倒也是可惜发布会没能带菊一文字则宗进来,不然就好解决得多了。 大厅内,三十余只匍匐不能行动的死侍在半秒种时间内被完成了处刑,在正常人的目视感觉下就真的只是三十道黑色的喷泉细流进行了一次美丽的齐射,诡异得让人遍体发寒。 卡尔专员本是也是打算着趁着这场异变多杀一点死侍的,但由于这些怪物鳞片坚硬得要死,用子弹零距离发射也得打半个弹匣才能轰穿颅骨,一个一个处决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也只能提前带着宾客们跑路了,但没想到现在林年居然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这个工作量...这就是神速系言灵的使用者吗? 卡尔专员只觉得脑袋错乱,脸颊止不住地抽动。 这已经不是正常混血种可以囊括的异常了...这真的是‘S’级,不是别的其他什么本部劝降的龙王人化过后的“东西”吗? 自己这个‘A’级跟对方一比就跟是假的一样,他在执行部里都算是精英了,也难怪现在部里跟‘S’级组过队的专员回来后就发了疯一样地接任务,进行体能和言灵方面的训练,可这‘S’级压根就不是内卷能卷到位的对象好吧? 这根本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也是一个异常,一个无法理解、接近的论外存在。 “刹那真是...厉害啊。”卡尔专员最后愣了好久才干巴巴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抬头看向林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自己,又立刻住嘴了。 “行动吧,别让那群人离开你视线太远了,电梯应该停运了他们只有走安全楼道...那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面对危机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那林专员你呢...?” “现在危险还没有解除,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先下去把。”林年收起了残破的折刀说。 “...请注意安全,务必要完整地回来。”卡尔专员在见到林年处刑死侍们的一幕后再也不犹豫,多看了林年一眼后扭头冲出了大厅的大门离开了。 林年看着卡尔专员的背影沉默不语,在对方转头那一瞬间目光...他是认得这种目光的。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敬畏以及藏匿着无尽探知欲的目光。 “他们是不会理解你的,他们只想着去了解你,但却不会接受你。” 曾经在那间出租屋里林弦坐在床头边上,对着侧身看着墙壁的他轻声说过的话又回荡在了他的耳边。 是的,曾经在他在藏在正常社会中时,周遭的人们投向他的目光便是这样,如今来到了混血种的世界,似乎事情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那久违的疏离感和担心感似乎又回来了。 混血种在人类之中宛如羔羊里的狼群,克制着欲望和冲动,将那股疏离感称为“血之哀”,可如今林年站在混血种之中,又何曾按捺不住涌起那股孤独感呢?可他又该称这种感觉是什么,凌驾于“血之哀”之上更强大的孤独?想想倒也好像是有够中二的。 混血种藏于人类才会有那异类的孤独感,那他呢?被叶列娜曾经在梦境中称为混血君主的他其实又是什么东西呢? 没人给他答案,但他也只能背负这个问题前行,因为他已经暴露在了世界之上。 大厅中无数监控对准着唯一剩下的这个男孩,搏杀死侍,冷血处刑的一幕幕都被忠实地呈现在了世界各地混血种们的面前。而接下来他做的事情也让这些世界各地掌控着权柄和资源的混血种们侧目不已。 他来到了演讲台前那一推车的彩虹般斑斓的水蛭药剂前,伸手握起了其中一支,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将其放进自己的口袋中时,他另一只手却是抓住了推车的扶手猛地一掀将整个沉重的钢铁铸造的推车掀飞了数米高,再落地时那些水蛭药剂坚硬的玻璃壁不可避免地被推车给砸得裂开了纹路,珍贵而让人渴求的液体从中哗哗流淌在了地面混杂进了灰尘和渣滓。 剩余地上的尚且完好的水蛭药剂一根接着一根被林年一脚一脚地剁碎了,试剂的玻璃壁再坚硬也比不过‘S’级混血种的脚掌骨骼,每一次踩下去都是一声爆炸般的爆响声,碎片混合着斑斓的药剂烟花似的洒在了大厅的地面,液体泛起涟漪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是彩虹落在了地面铺开一层层令人头晕目眩的梦幻美景。 如果将这些药剂的开发成本替换成黄金,那么现在整个大厅内的地面都将被金色的液体给敷满,宛如南美传说中的埃尔多拉多,那炫丽奢侈的黄金城,而林年正在做的无异于是将黄金城给烧掉了,让黄金沉入泥土里再也不分彼此。 这一暴殄天物的行为让监控另一边实时转播的不少混血种掌权者都大骂出了声音,面红耳赤,捶胸顿足,但更多理智的人还是选择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孩正在做的一切,毕竟他们远隔千万里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在思考男孩的所作所为是否是受到了对方背后的卡塞尔学院的指示,那群来自欧洲的秘党们是否是想以这次事件拉开在新的炼金试剂上对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垄断统治,组成一个超脱于社会普通辛迪加、托拉斯的可怕垄断组织。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幕场景对全世界地下高位的混血种播放时,那群被尊为校董的秘党皇帝们也自然正在实时收看着这个画面,比起卡塞尔学院图书馆控制室内所有专员的沉默,这群校董可谓是反应不一,哄堂大笑的、沉默不语的、颂唱佛经的...自然也有勃然大怒的。 林年在砸完最后一根试剂后,主办方推出的所有水蛭药剂不谈其余地方库存的,如今面世的就只剩下他手中最后一根了,监控后无数人都紧盯着那一根试剂,而藏在意大利堡垒书房内那位勃然大怒的校董也重新坐在了屏幕前,表情阴晴不定地看着这个男孩接下来进一步准备做什么。 林年在空旷的大厅里,无数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了一侧的小型吧台前,打开木制推门来到了台后的酒柜面前精心挑选起了里面的调酒,高烈度的伏特加作为基酒,混合一些、柠檬片、芹菜根...在加入这些材料时监控后懂得鸡尾酒的部分混血种们已经猜到了男孩想要调一杯什么样的酒,而在最后作为点缀的番茄汁自然也被那斑斓的水蛭药剂代替了,林年掰开了水蛭药剂的玻璃将里面的液体混合着玻璃渣倒入了调酒罐中,用力摇匀在一点点倒入了早已准备好的透明高脚杯里。 一杯暗红色带着彩虹基调的特制版鸡尾酒就这么做好了,她的调酒师甚至还往里面丢入了一两块冰块作为装饰,他面无表情地端起这一杯鸡尾酒向着大厅里每一个监控都举了一遍,轻轻喝了一口再将酒杯放在了桌面上转身走向了大厅的正门离开了。 每一个屏幕前的混血种都看着那个男孩的背影,一些人一头雾水,一些人眉头紧锁,而真正察觉到这个男孩那幼稚又不失叛逆心思的人则是耐人寻味地笑出了声音,表情显得有些讽刺和好笑。 主办方对于死侍的宣传倒是没见着多有效果,所谓的杰作不过是男孩案板上的鱼俎罢了...亦或者说他们今天似乎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杰作”,一个凌驾于近乎所有正常混血种之上的“杰作”。 林年离开了大厅一路走进了那奢华却也是一片狼藉的走廊,一路上墙壁上的名作画卷东倒西歪,甚至较为名贵的都在逃难时被人取下来藏在了怀里带走了,地上到处可见面具以及歪倒的高跟鞋。 他路过了大门被挤倒的安全楼道入口却没有走进去,而是径直走到了电梯的门口,将折刀插入了门缝中撇开口子,再单手一用力掰开了一半的电梯门露出了后面漆黑的楼道。 探出头后在幽深电梯井的极深处果然看见了那一双双慑人的暗金色瞳眸,那股腥风顺着气流不断地往上飘入了他的五感捕捉内,在领域的镇压下这些死侍都失去了兽性安静地觐见着那位伟大的存在。 他也没有在乎这些死侍也没法第一时间去处理掉他们,在跻身进入电梯井后他纵跃出去抓住了一条的钢索,抬手就火光四射地一刀切断另一侧连接着电梯的曳引绳,整个人骤然被一股力量带动着飞速往上冲去。 在呼啸的风声中他抬头望向那不断接近的,被月光照亮的高塔穹顶,巨大的钟摆摇动着发出沉重的,像是巨人呼吸似的嗡响。 ------------ 第五百六十一章:禁忌的钥匙 卡尔专员是2003级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进入执行部任职的时长也超过了两年,算得上是年轻一代专员中的中坚力量,血统是‘A’的缘故他在这两年里表现得十分优秀,这也才会有机会被部里挑选给‘S’级专员做搭档。 要知道平时的一些专员想有这个机会都会被血统这一栏给筛选掉,‘S’级出马的任务敌人必然是穷凶极恶,想成为搭档起码血统要支持你能在‘S’级身边站得直吧? 卡尔专员在获得这个机会的时候也做过不少心理准备,面对任务中的各种濒危险境,甚至关键时刻罩住‘S’级后背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想过,但显然他是想多了,自己差些没对‘S’级后脑勺放冷枪就不错了。 但现在重要的任务还是落在他头上了,护送宾客们安全离开,这个任务看起来像是摸鱼,但实际上完成起来难度不小,好比那些游戏里面的护送NPC的任务,你死不死不要紧,但凡NPC伤着碰着了就得降低任务评价甚至直接任务失败,怎么做怎么脑壳疼。 而且关键是他现在带的这群宾客似乎也不那么省心的样子。 卡尔专员看了一眼安全楼道中沉默安静地仓促下着楼梯的这批人,就算是逃难彼此之间都警惕地相隔着距离,不少人怀里揣藏着大件的东西,那些都是在走廊里摘下来的名贵画作,趁火打劫的人性贪婪表现得淋漓尽致...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画作都是主办方的,丢不丢不关执行部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们才往下赶了几楼,甚至就有人想偷偷溜出队伍往回走! 一直跟在队伍最后方的卡尔专员立刻就拦住了这个意图离开队伍的女人,对方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被碰掉了露出了那张略有知性美的脸,在发现阻拦住自己的卡尔专员后顿时止住了脚步脸上涌起了淡淡的焦急。 “离开的路在下面,上面很危险。”卡尔专员看着女人说。 “我的东西忘记在上面了,是祖母留给我的遗物。”女人有些急躁地看了看上面的方向。 “丢失遗物总比丢失命好,如果有机会事后清扫现场的时候发现了我会托人还给你的。” “可你甚至没有问我丢失的遗物是什么。”女人说。 “回头,然后继续往下走,不然我打断你的腿背你往下走。”卡尔专员抽出了腰间的伯莱塔对准了女人的右腿。虽然这玩意儿对死侍的威胁有限,但对于人类来说杀伤力和恐吓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女人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噎了一下,面前这个英伦绅士一般的男人眼里满是认真,右手轻轻捏了一下袖子,而卡尔专员也骤然把枪口对准了她的右手,“先打断你的右臂倒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也可以省得我背你离开了。” 女人怔了一下后出奇地没有据理力争,而是默默地转头重新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卡尔专员握住枪跟在她的背后默默地看着这个穿着蓝色青花瓷鱼尾晚礼服的女人,视线聚焦在了对方裙摆间的右手上,如果他看得不错的话好像是在这个女人袖口扬起之下撇了一抹反光,那应该是一把手术刀的刀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跟‘S’级专员坐同一桌的“医生”。 之前他可是通过‘S’级的耳麦听见了那桌上几个人口述的故事,这次发布会这个女医生应该是以好奇的无辜者的身份进来的,通过接触了一个注射水蛭药剂但又断了药进入死侍化的病人,从而因为女医生的道德标准受到了触动,想要亲身调查这件反人类的事件曝光一切什么的... 听起来倒是挺正能量的,但现在对方的意图和胆大包天似乎有些推翻了这个人设? 但仔细想想看,女医生的诊所里闯入了一个怪异的患者,强迫绑架她让她照顾自己,渡过了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似乎这个故事似乎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 一个女医生接纳了一位不知病症的患者,在发现他身上的特异后病态的研究心作祟,将患者私自捆绑在了诊所内进行了维持一个星期的研究,试药、解剖、断肢,在各种手段落在患者的身上后担心患者失控注射了大量空气导致气体栓塞毙亡...而后女医生的兴趣越发地被调动了,刚好一张邀请函送到了她沾满黑色血液的诊所门前。 这下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又是截然不同的版本... “都不是太好惹的家伙啊。”卡尔专员面色不动,但手里的枪却一刻没松开,虽然一个普通女医生的战斗力极为有限,但跟人类相比虽然混血种身体素质超乎常人,可再怎么说也是在人类的范畴内,被刀子捅了也会流血,捅入关键内脏也会失去战斗力,阴沟里翻船的事情执行部里发生过太多次了。 执行部的专员最多的并不是死于同为混血种的同胞手里,最多的其实是死在人类手里,一次任务中事关黑道或者各类帮派、军方力量的时候,枪战里一颗流弹一不小心命中了脑部或者心脏,以至于关键部位都会直接令专员毙命,所以真正的王牌专员强并不是强在血统,而是强在各种细节上,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把自己置入险境。 在逃难的人群中少数的几个特别的“宾客”们在女医生去而复返后悄然扭头看了一眼人群最后压阵的卡尔专员,视线主要落在了对方手里的伯莱塔上。 不难猜这些人都是身负血统的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大多还是为了水蛭药剂而来的,他们各自为营但抱着的都是同样的目的,想要找机会为自己背后的势力弄到一两只水蛭药剂,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得脱离这个逃难的队伍。 水蛭药剂催生的死侍虽然很难解决,一对一他们谁都讨不了好,但在避战和隐秘上这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专家,毕竟在事先知道这是龙潭虎穴后,还敢混进这场发布会就足以见得他们的胆量和自信了。 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们现在应该都会找借口和机会脱离队伍,重新往上登塔回到那个大厅,在那大厅里可是还有一推车的水蛭药剂,如果主办方没有在那一批药剂上作假,只要他们能搞到手一个样品这一趟就血赚不亏。 意动的他们本该第一时间对压阵的卡尔专员起杀心,但让他们至今还没有动作的的原因还是这个男人背后的卡塞尔学院,混血种世界比较有头有脸的势力都知道这个欧洲联合体的庞然大物,比较不想去招惹他们...可最令他们忌惮的其实还是之前在大厅里那个被叫作“林专员”的恐怖混血种。 独站复数的死侍不落下风...不,应该是直接一面倒的一场屠杀,在座藏着掖着身份的混血种们没一个敢说自己在那种围攻下能活下来,同样的如果让他们对上那位“林专员”死得恐怕比那些死侍还要快,尽管他们还有着言灵这个底牌也不能给他们任何的安慰。 可现在他们找不到那位“林专员”了,从大厅里跑出来的只有卡尔专员这个跟班,这让他们的原本熄灭的动手欲望越发地高涨起来了,卡塞尔学院的确很麻烦...但也得知道动手的人是谁才能有效地打击报复吧?如果他们动手够干净,亦或者说同时动手联合责任呢? 人群里,几道视线悄然交换了一下,混血种很好确认互相的身份,在人群中他们总是能巧妙地发现同伴...这一点对于卡尔专员来说其实也是适用的,站在队伍最后的他悄然握紧着伯莱塔面无表情地跟在人群后方下着楼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浑身上下是紧绷着的,脚步落在台阶上轻盈无比似乎随时都可以闪避或者扑击。 整个应急楼道里逃难的人群心怀鬼胎的不在少数,除了混血种之外普通人里也有不少真正被水蛭药剂打动的了,野心和欲望让之前的那死侍围攻的恐怖场景都吓不倒他们,都想着如何脱离队伍重新回到那危险的大厅捞得一些利益。 凌乱的脚步声,安静的楼道,各种浮动暗流的心思,就在一切都要达到临界点,卡尔专员的眼眸中黄金瞳都在盘踞蓄势的时候,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在队伍的最前面传来了一声惶恐的惊叫,然后是一连串噗通摔倒的声音,那是一个倒霉的家伙没刹得住脚步从楼梯上一路滚下去了,卡尔专员愣了一下伸出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然后脸色兀然就变了。 从楼梯上摔到下一层平台上的倒霉蛋本该是会余势不减继续往下摔的,但他却撞到了一堵墙似的东西止住了身形,他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那一双锃亮的暗金色的瞳眸差些吓到他尿裤子,意识到了面前的东西是什么后怪叫一声扭头就往楼梯上手脚并用地爬回去,一头扎进了上面止住前进步伐的人群中不要命地往里面钻。 楼道上行进的逃难人群也停在了原地,所有人都滞住了呼吸看着下面那只并不陌生的怪物,巨大的身躯像是一座肉山一般拦在了向下楼梯的道路上。在一旁的楼层大门被撞开了,断裂的门锁和门板还躺在一旁的台阶上,不难猜到这些死侍是从哪里冲进楼道里来的。 这只死侍很明显有别于之前顶楼大厅里的其他死侍,最主要的区别就是那一身壮硕到夸张的身躯,身高近乎两米五披鳞戴甲站在楼道里根本就是黑色的墙壁,守株待兔在这里等到了他们这群傻兔子撞上树桩。 可这只魁梧恐怖的死侍却并没有进攻他们,而是静默地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跟之前大厅里那些毫无征兆地就匍匐在地上的死侍一个样,也就只是站在那里那身有别于其他死侍令人胆战心惊的顶端猎食者的威慑力就足以让人群中隐藏的那些混血种浑身战栗了。 卡尔专员盯住了这只堵住去路的死侍,在鳞甲和面骨下依稀能见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那双暗金色的黄金瞳的纯度相当的高,可以猜到在死侍化前这个男人应该是身负血统的,在异化过后的身躯膨胀到了让人看见就头皮发麻的程度,只是站在那里几乎就将楼道整个地堵死了。 最关键的是他还在这只死侍身上发现了其他征兆的异化,在那背脊后似乎隐约地凸出了两块被鳞片盖住的肉瘤,肉瘤的顶端还爆出了黑红的裂口里面能见到森白色的骨骼...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卡尔专员在看到那肉瘤后心里涌起了恶寒。 想要往下走必须绕过他们或者解决掉他们,一旦这只死侍重新恢复了凶性,现在这个楼道里的人大概得死八成以上。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卡尔专员抬枪就瞄准了这只怪异死侍的眼睛,也只有这个地方是最为脆弱的弱点了,眼眶后直接连接着大脑神经,只要打得准一枪解决掉死侍也不是天方夜谭的幻想。 他扣动了扳机,在枪火和人群的尖叫声中,钢芯子弹在空气中旋转带着巨大的动能射向了那只魁梧死侍的暗金瞳眸,所有人几乎都幻想看见了血花四射子弹贯脑的血腥一幕了,但接下来那绽放出的刺眼火花却让不少张脸僵住了。 子弹被挡下来了,一只鳞片覆盖的手臂遮挡在了那暗金的瞳眸前...死侍动了,在最为危机的一刻,他抬起了手臂挡住了这颗子弹,铁灰色的子弹被巨大的动能压缩成了铁饼凝滞了半秒后落到了地面上摔出了清响声回荡在走廊中。 见到这一幕卡尔专员几乎脸色剧变的同时第一时间就出了护栏,扯住栏杆借力再次翻越落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在死侍动的同一时间人群已经骚动混乱地向后涌去了,每个人都被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只有卡尔专员一个人横在了那死侍的面前,伸手按住了腰后藏着的紧贴在背后的一把短刀,浑身的血统激发到了全盛的状态,黄金瞳下龙血炽热沸腾。 魁梧的死侍在挡完一颗子弹后悄然将手臂放了下来,重新露出了那张中年男人的脸,他看向了对自己发起进攻的卡尔专员,张开了嘴用异常生涩地说出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那句话是中文,音节扭曲失真,从那异化后的嗓子里发出就像锯子在骨头上摩擦发出的响声,但卡尔专员还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禁止通行。 卡尔专员心里警铃大作,同时也才注意到这个死侍身上居然还留存着一些残余的衣物,似乎是沙滩裤和被撑得撕裂的一件T恤,在衣物下全是挤得密密麻麻的鳞片...可就在他在仔细观察试图发现这只死侍的弱点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就被一处地方给死死抓住了挪不开了。 那是魁梧死侍左心胸口的地方,在那里密集的鳞片中有着一枚徽章长在鳞片之中撑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像是在鳞片长成之前就被别在肉里面了,鳞片才没有完全覆盖到那里...而让卡尔专员脸色抽动的是那徽章上的印记是一棵银色的...半朽世界树! 他还没有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巨大的阴影已经降临了他的头顶,魁梧的死侍已经砸下了那只铁柱般的手臂,重锤一般轰在了卡尔专员暴退后的阶梯上,硬生生将整个楼道阶梯打断掉了! — 头顶的空间响起了巨大的轰响声,随后是遥遥传来的阵阵枪响很人群的隐约喧哗。 暂时停下了沉重而暗箭诡枪的对谈,金发女孩抬头看向了顶端,在她的面前‘皇帝’也抬头看了一眼高处又注视向她轻笑着说,“我们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如果你只是想阔别多年再见我一次,对我进行熟悉的下马威和恐吓的话,那么你想做的应该已经做完了。”金发女孩看向了祂。 “那你有重新回忆起那段流离失所、胆战心惊的岁月吗?”祂深深地看着金发女孩。 “回忆?我从来没有忘记那段时光。”金发女孩的身后护栏外巨大的石块滚落而下,砸在了钢铁的栏杆上发出巨响,将整个铁栏都砸得凹陷下去了,又噼里啪啦地落到更深处的黑暗中直到数秒后才远远传来落地的轰鸣声。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一点,你认为对他身边的人下手,真正能威胁到他吗?或者说你想要以此作为要挟强迫他对你敬畏乃至顺从?”金发女孩盯着祂占据的这句年轻的美丽肉体问。 “敬畏?顺从?”祂笑了笑,“看起来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这次发布会你的主要目的大概我也猜到了,我也不反感你想做的就是了,但这样做势必会对他未来的路程造成很大的麻烦。”金发女孩淡淡地说。 “新时代的盗火者们永远都不会满足于他们无限的贪欲,名为校董实为鬣狗的投机者们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驱使着明面上的好牌达到他们的目的,但如果‘太子’成为他们手中的筹码随意地推出和使用,我就会不太开心。”祂说,“如果‘太子’介怀于旁枝末节的东西,不如我就帮助他走出那一步,轻轻地推上他那么一把,或许之后他会做出令许多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来。” “现在他的成长需要秘党的资源,就算是你也不想看到他举世皆敌吧?不要做得太过了。”金发女孩盯住祂说。 “四大君王复活在即,秘党需要一把绝世的屠龙宝剑,所以在四大君主死亡殆尽之前,他们无法离开‘太子’,我只是想要‘太子’稍微敲打一下他们而已。”祂淡笑着说,“那群苟且偷生的老狗们快老得掉牙了,就算是这样还想扯下一两块肉来果腹,我也不介意在肉里塞一两块硬骨头硌掉他们最后一两颗牙齿。” “你似乎并不害怕他将四大君王拉下王座?”金发女孩轻轻挑眉,在她的背后楼道中骤然亮起了强光,就像是塔顶升起了旭日,光芒直射而下将深渊中的一切阴影都照亮了...唯独金发女孩面前笼络在那挥之不去黑暗中的‘皇帝’。 “你是想说四大君主的骨血是你想达终点必要的催化剂吗?”祂站在黑暗中,黑暗就一直在说着话,祂与金发女孩背后的光明对立,光与暗的界限从未如此分明,熔岩的黄金瞳倒影着金发女孩光芒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不会阻止未来发生的屠龙战役的,相反,我甚至很乐意见到那一幕的发生,原本四大君主以及黑与白的皇帝就在我的肃反名单上,只有他们最浓郁的那滴心垂血才能划掉名单上的那些名字。” “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如果你还有像上次卡梅尔小镇一样的布局打算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应付一次。”金发女孩轻笑着说,“失去了一个曼蒂·冈萨雷斯,你还有多少信任可以用来消耗呢?”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祂笑了笑,“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四大君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叶列娜。” “交易?” “一个无害你我,却有益于他的交易。” “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肠啊。” “你就当这是我对未来进行的一次投资。”祂说,“而他就是投资的对象...毕竟你是清楚的,作为未来的‘混血君主’想要踏出最后一步,斩断最后一条锁链,开启封神之路最后的门扉可不是四大君主的骨血能做到的。” 封神之路的最后一步。 听到这句话,金发女孩脸上的嗤笑终于渐渐收敛了起来,看向祂的眼神也逐渐深邃了...林年的封神之路的确是她为数不多放在心头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这条路想要彻底走完想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封神之路得以被长老会列为禁忌是有原因的,想要彻底完成这一条道路并不是现在的你能做到的,而且我并不奢求他走完完全的封神之路,毕竟逾越禁忌的方法已经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时代了。”金发女孩说。 “逾越禁忌的方法已经遗失掉了,所以他需要真正的钥匙...”祂看着金发女孩说,“而我恰好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拥有这个钥匙的人。” 金发女孩正想否定祂的话,但还没说出口祂就看着金发女孩的眼眸轻声说,“叶列娜,你不要忘记了,封神之路是何人提出的,又是被何人封存的...完善封神之路的方法永远藏在最初埋葬它的地方。” 金发女孩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忽然之间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她瞳孔猛然针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抬头直视向目光幽深的祂。 “你...找到了‘大图书馆’?” 这是金发女孩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反应,死死看向面前的祂观察着那张脸上所有的细节表情。 “长老会的遗产,渊藏一切的‘大图书馆’。尽管线索很凌乱,但最终还是在一座人类小岛的古籍收藏中发现了它的踪迹,有人忠实地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就算是尼德霍格也舍不得将那储藏着对于我们龙族来说都是禁忌的宝藏之地毁灭...所以他只是将‘大图书馆’封藏起来了并没有毁灭。”祂轻轻点头印证了金发女孩的猜想,“现在我找到了它,封神之路的完善方法就在里面,如果你能得到它并且付之于现实,那么‘太子’将成为第一个点燃神火的...新的皇帝!” ------------ 啊哈 明天四更,今天歇一天不用等了 ------------ 第五百六十二章:妹妹 (1/4) “新的...皇帝?”金发女孩忽然沉默了数十秒,整个楼道都只能听见高层处的巨响和强光,以及人和怪物厮杀间发出的吼叫声,背后护栏外零碎落下一些碎裂的石块,如果注意一些还能从里面找到骨肉鲜血也不知道是属于怪物的还是属于人类的。 祂注视着金发女孩等待着对方的答案,祂认为自己抛出的诱饵不可能被拒绝掉,这个世界上理解“大图书馆”意味着什么的存在不超过一掌之数,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禁忌之地,所有就连曾经的龙类都认为恐怖、不可容忍的事物和知识都藏在那里,曾经早已被长老会列为禁忌中的禁忌的封神之路也亦然。 “天底下只会有一个皇帝。”金发女孩忽然低笑出了声音,摇头看向了祂,“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这是一个陷阱不是吗?” “你迟疑了叶列娜,我能闻见克制下的蠢蠢欲动,就像随时可能顶翻泥土表面的嫩芽,撕开树木表皮的花苞。”祂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担心,换作我是你我也一样会选择质疑...但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大胆地相信我,因为...” “因为你只是知道大图书馆在哪里,但却没有办法进去获得里面的知识。”金发女孩说,“不然你是不可能跟我透露这个消息的...让我猜猜,长老会就算在分崩离析之前也对里面的东西设下了不得了的屏障?” “是尼德霍格,那个多管闲事的蠢货。”祂淡淡地说,“他担心里面的禁忌影响到属于他的时代的王座的统治力,而又不舍将其彻底毁灭,毕竟就算是禁忌那也是龙类珍贵的结晶,所以才选择了跟长老会一样的决定,对那里进行了封存,如果只是长老会的手段我一个人也可以改写掉炼金阵,但尼德霍格的手法很麻烦,涉及到了‘灵魂’。” “而你的灵魂是残缺的...我们都一样。”金发女孩轻轻颔首,“大图书馆在什么地方?” “我能认为这是你默认同意交易的台词吗?”祂微笑问道。 “你想要的交易无非是我帮助你打开大图书馆的大门,而你就像是施舍一样将里面有关封神之路的知识骨头似的丢给我,而剩下那些可怖、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将被你占为己有。”金发女孩说,“很遗憾我的答案是不,封神之路最后的阶段的确是一件麻烦事情,但就现在来看他还并不需要操心这个问题,最起码要...” “要两只初代种的龙王心血洗礼过后,他才会出现不可控的现象...是吗?”祂说,“屠龙者终将长出黑色的鳞片,这是每一任勇者的宿命,谁也逃不掉,如果你真的在意他或许就得提前帮他找好退路。” “我暂时还不清楚你究竟想做什么,所以我也不介意放慢一下自己的脚步,有些时候走慢一些才能看到前面装模作样家伙每一个动作藏着的污垢和肮脏。”金发女孩淡淡地说道,“或者你也可以告诉我大图书馆存在于世的地方,来多获取一些我的信任以及犹豫,说不定我真的心动脑袋一拍就同意了你的阳谋诡计。” “所以你的答案是拒绝了...”祂有些遗憾,但却没有太过失望。 “不愿意说么,也不要紧,这件事也并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金发女孩淡淡地说道。 “的确,总有一天你会找上我询问这件事的不是吗?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交易依旧有效,毕竟知识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学习都不迟。”祂一扫遗憾,轻笑着说,“可能就近的一次准备就绪的浩大战役就能改变你的想法了吧?” “青铜与火之王,夔门计划你也伸进了爪子吗?”金发女孩低声说,她看向面前的‘皇帝’,“看来你已经有了计划,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过招摇自大了一些,毕竟现在的你是不完整的,四大君王如果愿意是可以重铸为一的。” “那自然也是我想看见的一幕,那么我们就屏息等待吧,沐浴着熔岩新衣的君王苏醒,但迎接他的不会是歌声和赞颂,只有新时代无边的炮火和钢铁的洪流。” 祂并没有说太多,因为在这时金发女孩以及祂的头顶上,那战斗的轰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随后赶来的是密集的脚步声...那些是逃亡的宾客,他们似乎以及愉悦了那道阻拦的墙壁正欢呼雀跃着向着自由赶来。 金发女孩将视线放在了祂的身后,那楼道下密集的死侍群,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就像飘飞的萤火,连成一片像是要将整个高塔烧成火炉...倒是可惜的是墙壁之后并没有所有的自由,只有更大于之前恐惧的觉悟。 “看来这次久别重逢只能到这里了。”祂仰头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淡淡地说道,视线又慢慢落在了金发女孩身后从一开始就当了哑巴,变成透明人的路明非身上轻轻笑了笑,令对方毛骨悚然的同时也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那个笑容里面。 “那你准备对这个女孩怎么做?是觉得她走得离你的‘太子’太近了吗?”金发女孩看着祂占据的女孩的青春年轻又可口的身体抬首问。 金发女孩和祂的交谈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林年的名字,一直都以“太子”和“他”来代替,或许是无意为之,或许也是两者都心照不宣,毕竟现场一直都存在着第三者,她们与林年之间的联系或许还不需要这么早就显露干净。 “她?”祂伸手轻轻抚在了身子上那小有弧度的胸膛前低头轻笑了一下,“我挺喜欢她的,一个挺有意思的女孩,我在她身上看见了当初你的影子...只是很遗憾她没有那个命。”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这次事件她涉入进来恐怕都是你在引导吧?” “我今晚要做的...早已经做完了啊。”祂轻轻摊手露出了一个笑容,抬头看向了金发女孩背后那已经逼近到转角的脚步声。 最先冲出拐角的是卡尔专员,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太好,腹部被白色的衬衫缠绕了两圈,下面渗出了暗红的鲜血。解决掉拦路的魁梧死侍废了他很大的功夫,“炽日”这个言灵虽然没有太大的直接伤害能力,但在某些时候总能发挥出远超一些高位言灵的神效。 在剥夺那魁梧死侍的视力之后,卡尔专员选择了对那胸膛处被卡塞尔学院校徽撑开的鳞片缝隙处进行攻击,果不其然的是那里果然是那只死侍唯一的死穴,伯莱塔贴近了那个空缺倾泻完了一个弹匣的子弹又插入短刀一脚将刀柄踩进了死侍的胸膛里,直到心脏的骨笼碎裂时这场硬仗才算完了。 在最后的时刻他也受到了死侍的临死反扑,腹部被划拉开了一道十厘米长几乎贯穿一半深的可怕伤口,要不是人群中正好有医生,谁也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女医生还是选择了遵守职业道德帮他处理了伤口。 现在他带领着宾客的队伍一直下到了近四十层的地方,一路上都没再见到死侍了,自然而然地就以为前面安全了,可直到他听见了楼道里深处若有若无飘来的谈话声...像是有两个女人在对话着,可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闲聊? 他冲出转角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金发女孩或是‘皇帝’,而是路明非...对,那个之前在大厅中跟他坐同桌的男孩,这家伙站在楼道角落像是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下面的人。 于是,他第二眼才注意到了路明非注视着的那个女孩。 可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时,那熔岩的黄金瞳里末日般的血红景象瞬间就吞噬了他,像是一刹那间将他拖入了天崩地陷的末日绝境,满心震撼地看着那一幕天地血红的景象。 卡尔专员原本点燃的黄金瞳在这一刻直接熄灭了,为了以防万一御敌的言灵也硬生生沉入了泥潭,大脑像是盘踞着乌云一般,任何咏唱都难以绕过沉重的舌头托出口...这是只有面对相当高阶的龙族血统时才会出现的精神压制情况,他甚至在那双黄金瞳面前生出了“下跪”的可笑错觉,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他每看的一眼都是对那黄金瞳拥有者的僭越。 苏晓樯,亦或者说是占据了这个女孩身体的“皇帝”,直视着卡尔专员,在看见对方一瞬流露出的惊骇和恐惧的表情后轻笑出了声,这一幕深深地留在了卡尔专员的脑海中,大概在后半生都不可能轻易抹去。 在她的面前金发女孩早已经在人群出现的一刻消失不见了...她本就是幻想,从未拥有过实体,这种场合还是早早退场的好。 “那么就下次再见了...我亲爱的妹妹。”祂轻声说。 熔岩般的黄金瞳合拢,再度睁开后,整个笼罩明珠塔以及天幕的“领域”像是炸裂的银瓶一般破裂了,宏大的“领域”骤然烟消云散一切沉重的注视与气息被涌起又褪去的海潮带向了深夜的远方。 ------------ 第五百六十三章:甘霖 苏晓樯感觉自己的视线出现了一次断帧似的跳跃,上一秒她还在注视着黑暗中那些隐约如萤火的光芒,下一秒她就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差些站不住脚,喉咙涌起了呕吐感,立刻弯腰伸手扶住身边的护栏捂住了嘴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眼睛有股灼热感...苏晓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难受得差些蹲在了地上,感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走了,腿脚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忍不住靠在了一旁的护栏边上...可就是这么一靠出了事情,弯曲的护栏螺丝到达的临界点被这么纵向地轻轻一用力直接弹飞了出去,整个护栏连带着苏晓樯骤然向下栽去! 楼道里苏晓樯就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就要这么随着护栏一起掉下高空,但在她身旁一个人影从高处跃下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扯了回来站直了,只留下护栏旋转落下黑暗中砸在墙壁上不断翻跃发出刺耳的响声。 “谢...谢谢。”苏晓樯有些惊魂未定,脑袋浆糊一片以为是路明非救了自己,扭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立刻抽手后退了几步差些又因为腿软没站稳,但好歹还是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下去。 卡尔专员缓缓地抽手回来盯住了面前这个女孩的双眼...那熔岩般的黄金瞳消失不见了,如今女孩那漂亮的眼眸中只有正常微黑的淡褐色,完全看不到任何黄金瞳的迹象。可他不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也根本不可能是眼花,那恐怖的压迫感和威慑力是作不了假的,但现在这个女孩忽然表现出的却又那么...普通?如果不是他出手,可能对方就真的跟着护栏一起摔下去身亡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个女孩应该是之前跟他同桌的,就算有面具遮挡这身衣服他也不可能会记错...这个女孩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里倒也是一个值得考究的问题了。 可现在似乎并不是他研究这个问题的最好时候,他看向了下面的阶梯...在阶梯上有着一只脑袋扎入楼道里只剩下半个身子在外面吊着的死侍尸体...死相很愚蠢,但也令人凛然,在他赶到这里时只有路明非和苏晓樯两个人,那么做掉这只死侍的也只能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人,再加上之前苏晓樯那令人发瘆的黄金瞳,不难想象是谁下的手了。 再下面...在下面就是那几乎是看见,就让人血液发冷背后生寒的死侍大军了,正藏在黑暗中逐渐苏醒过来。 “苏...你还好吗?”楼道中路明非突然发声了,声音有些战栗和迟疑,他看着苏晓樯那恢复正常的双眼似乎意识到自己熟悉的“小天女”好像回来了,但又不敢那么确定,在念出苏晓樯名字的姓氏时又反应过来现在有旁人在,硬生生收住了嘴里的话。 “我...还好,只是有些低血糖?”苏晓樯只能以为自己身上出现的状况是低血糖了,每天她早上起来时大脑一片茫然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了,起身猛了还会两眼发黑估计除了低血糖外还有些低血压,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发作。 路明非看见苏晓樯茫然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看起来这个女孩是真不知道之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诡异的金发女孩和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小天女的对话他可谓是历历在目,他敢保证那短时间小天女似乎是被什么正体不明的东西给“夺舍”了,而且那个东西似乎还认识小天女,并且目的未知。 庇护...原来这他娘的是庇护啊。 路明非看向小天女肩膀上恢复正常的数据流,那特殊能力下依旧显眼的“庇护”,眼角抽了抽,这是否意味着之前小天女的那个状态随时会再度出现?那熔岩般的黄金瞳落在这女孩的身上简直骇人无比! “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苏晓樯逐渐恢复过来了,扭头看了一眼上面楼道挤满一堆的人群心里有些诧异,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跟路明非一起下楼梯白烂的时候,忽然低血糖一下头晕目眩再抬头就发现一堆人站在自己身后了...这种感觉蛮怪异的,让人忍不住有些害怕。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骤然响起了呜咽般的低嚎声,像是泫然欲泣的幼孩,被这个哭声惊悚到的苏晓樯骤然扭头过去只看见楼道下不知何时近在咫尺的两三只死侍,还有更多的怪物从黑暗的楼道里一只只爬出来,那暗金色的瞳孔从原本的呆滞渐渐开始变得浑浊了起来,像是染着污浊的鲜血,躁动的杀意也在那消失的领域下开始回来了。 “这...”苏晓樯被这扑面而来的危机感吓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撞上了阶梯上的卡尔专员,而卡尔专员也是沉默地伸手将女孩揽到了后面去自己向前踏了一步。 果然撞上鬼了。 卡尔专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S’级的搭档显然不是那么好当的,谁也料不到这次任务会闹得这么大,直接失去了执行部的掌控,该说不愧是‘S’级吗?每一个得他出面的任务总是会出些岔子,倒是苦了他这个临时搭伙打工的了。 宾客们也注意到了那些从觐见的麻木恢复到蠢蠢欲动的死侍们了,此起彼伏的呜咽哭嚎声是冰川融裂时那令人不安的咯嘣裂响,明珠塔上空那崩散的领域正呈蒲公英的飞羽一般消散,当那伟大存在的气息真正消失后失去压制的死侍们将会重新找回他们嗜血的杀戮欲望。 腰部的伤口还在流血,卡尔专员将止血的白衬衫用力扎紧了,疼痛感刺激着他的肾上腺素分泌,原本被那熔岩黄金瞳逼散的眼眸也重新点燃起了辉光,他看了路明非一眼问,“有烟吗?” 路明非愣了一下摇头,卡尔专员似乎显得有些遗憾,但下一刻上面的人群里有人丢了一根烟下来,他接住后抬头看了一眼也找不到是谁丢的烟,但也无所谓地咬在了嘴上却没有点燃。 因为恐惧人群开始逐渐回缩了,在里面几个拥有一战之力的混血种似乎并不想站出来跟卡尔专员一起组成防御战线,而是随着人群默默地重新向楼道上跑去...这本就是他们所期望的,在大厅里还有着水蛭药剂等待着他们的觊觎,现在卡尔专员自愿站出来顶住这些死侍给他们争取哪怕数十秒的逃跑时间算是再好不过了。 卡尔专员听着背后凌乱的脚步声,看着眼下那些逐渐化冰一般从石像转为鲜活躁动的死侍,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在英国的远乡下那群对自己喊打喊杀说要烧死巫女孩子的教徒,无数双暗金瞳眸像是那些高举火把大概光亮,同样也是有那么一个专员站在了自己面前给他挡下了所有的危险...只不过现在该由他来充当这个角色了,于是他的眼眸低沉了下来,不显得大难临头似的绝望,倒是用英伦腔的语调轻松地念了一句,“Andawaywego...” 苏晓樯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准备逃跑时双腿却又因为还在发软差些跌倒在了地上,她想站起来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路明非赶紧过去要扶住她,但却被伸手推开了,女孩坐在了阶梯上看着呆滞的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的模样表情脸颊抽了抽,自然知道女孩是什么意思...他路明非不像是电影里施瓦辛格一样的壮汉能单肩扛着一个女孩举重若轻一般健步如飞地在枪林弹雨中逃跑,就算是在仕兰高中里他扛一桶水都得哎哟哎哟地找人并肩帮忙,更别说带上苏晓樯了。 在危险逼近前,路明非想要活下去只能自己走...可他真的能走吗?在丢下陈雯雯之后再丢下一次苏晓樯? “还愣着干什么?带她一起走。”叼着烟的卡尔专员忽然开口了,“我能给你们争取到的时间不多,但我会尽量争取,小子,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路明非怔了几秒陡然一个激灵似的,不再犹豫了猛地冲向了苏晓樯,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抗住她开始往上跑,而在之后卡尔专员面前的死侍也终于失去了那宏大领域的压制开始发出了尖锐的吼叫声,连锁反应一般成群的死侍开始此起彼伏地吼叫了起来。 音浪像是催人死亡的枯爪挠在了路明非发麻的后脑勺上,让他不敢再回头了恨不得爹妈多长两条腿,带着苏晓樯奋力地向上爬楼跟上前面的人群。 卡尔专员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小子身边扛着的苏晓樯,忽然说道,“那个女孩...如果能活下来就去找一所名叫卡塞尔学院的学校...或许那里应该能帮到你。” 苏晓樯愣了一下回头过去没理解卡尔专员在说什么,随后高亢的言灵咏唱在背后响起,路明非没有回头只感觉就算背身对着也极为刺目的强光像是耀斑放射一般炸开了,整个黑暗幽深的走廊霎时间变成了煌煌白日一般绚烂夺目! 这一次的白光甚至带着一些催人流汗的热浪,足以见得功率算是最强的一次言灵释放,死侍们尖啸惨叫又带着愤怒的狂躁怒吼着,在两眼一片发白之中又隐约能听见男人的低吼声和枪械的噪作...这个场景大概不会持续太久,但他能做的就只有在这来之不易的援兵的拖延下奋力地苟延残喘。 白光持续了整整二十秒的时间,二十秒的盛放之后又忽然熄灭掉了,但枪声还没断,男人压过那婴儿啼哭声的吼叫也没有断,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恐慌和无助中,被路明非抗住不断麻木地向上爬的苏晓樯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扭头看向身边护栏外...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气味擦肩而过,那是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味,让人联想到午后、教室以及照在那熟悉身影上的阳光...男孩身上洗发水的纯净香味。 而路明非也闻到了一股气味,但不同于苏晓樯他闻见的是一股浓烈的烤肉香味,有些像仕兰中学五十米外一直开着的那家贵得要死的烤肉店,每逢班上大款同学过生日都会请客去的那一家,特色是烧烤酱和花生酱。 在楼道之下陷入绝境浑身浴血的卡尔专员这时居然也闻到了气味,只不过他闻见的只是一股很淡的薄荷香味,从黑暗幽深的高处落下,雪一样飘落而下...砸在了一只正准备扑出的死侍额头上。 这一瞬间,所有的死侍都忽然顿住了,停下了一切的动作,他们僵住了起码有整整数秒的时间,尽全力抽动着变形的鼻翼,想寻找那一股忽然出现的神秘香气。 那是天赐甘霖,落在了苦难的人间之中,被那气味滴落在额头上的死侍奋力地扭头寻找着香气的来源,急躁地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像是要将鼻子撕扯成数瓣更方便嗅探,但它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的同伴都在盯着自己,它一下成为了暗金瞳眸注视的中心。 下一刻,尖啸声爆发了,一只死侍冲刺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倒霉死侍的脸颊撕开了一道口子,血腥味混合着那神秘的香气让其他死侍都疯狂了起来,像是回潮一般扑向了那鲜血狂宴的中心,血肉和骨髓绞肉一般飞射出去,溅到了着魔似的差些主动走向那可怕场景中的卡尔专员嘴角边,硬生生把他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他惊悚地后退数步,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一脸茫然,可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冲到了护栏边扭头看向了高塔的至高处。 在黑暗中更多的薄荷味香气落下了...宛如降下了一场甘霖之雨! — 明珠塔顶端,漆黑楼道的尽头,站在护栏边林年看着伸出的右手,在手背上之前战斗中蹭破的伤口处被奋力地挤压出宝石一般殷红的鲜血摇摇欲坠。 在他身后金发女孩安静地坐在巨大钟摆的分针上,略微透明的钟盘后是夜中的滨海城市,她背对着光火看着男孩手背上那一滴鲜血突破临界线脱离骨肉坠落向楼道的深渊。 “她也在下面。”她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让你帮这个忙。” “就这一次。”金发女孩叹息说,“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她说不定会提前知道一切。” 林年并没有再说什么了,翻手将匕首横在了手腕处轻轻一抹,更加大量的璀璨鲜血冲出血管雨一般降下,熔岩般的黄金瞳注目着那漆黑深处扭动的黑色绝望,随后冲天而起的是黝黑楼道深处那宛如深渊而起的凄厉吼叫。 ------------ 第五百六十四章:雨 “其实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妈妈来过。” “妈妈?” “她是英国远乡村里的一个村妇,没有什么文化,以采药去镇上交易为生...” “卡尔专员,请明确我们的交谈内容,我在代表执行部质询你那一晚是什么引起那一群死侍发狂的,而不是让你回忆你已经过世的母亲...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坐在执行部审讯室里的卡尔专员点头,“你没有亲身到过那里...我很难给你解释我的所见所闻。” “你之前提到你闻到了薄荷的香味。” “我的妈妈最喜欢在每次回家的时候采一束薄荷放在身上...所以大概我童年对妈妈的印象就是薄荷的味道。” “...除了薄荷呢?当时你还看到了什么?” “雨。” “雨?”问询的专员忍不住按住了额头,“当时你是在明珠塔的内部,怎么会看到雨?卡尔专员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一次交谈是要记录在你的个人档案里的!我们需要知道明珠塔内的那些死侍是怎么毙亡的。” “我想我已经很配合你们工作了。”卡尔专员顿了一下,“为什么你们非要问我而不是问林专员。” 问询的专员滞住了,微微后仰身子看着卡尔专员抽动了一下面皮,“总是有各种原因...” 卡尔专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问询的专员点了点头说,“雨只是一种形容...因为当时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塔内下雨了。” “实际上你看到了什么画面?” “你见过战争时期的纪录片吗?电影也可以,比如《浴血华沙》?那部波兰战争片。”卡尔专员说。 “嗯...你说。” “在电影里轰炸机在投下炸药命中城市里聚集的人群的时候,隔个几秒后爆炸中心的三个街区外天上就会下雨...红色的雨,断掉的指头和耳朵会从天上掉下来落进人的头发里肩膀上,血泥和骨头砸在车顶上像是下冰雹一样...就像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你是说当时...”问询的专员忽然打了个寒噤,他反应过来了卡尔专员之间谜语似的对答是什么意思了。 “我找不到其他的修辞来形容那个画面,当时看见那一幕我只想到了雨。”卡尔专员看向审讯室的天花板,“当时我接近护栏,抬头看向明珠塔的顶处,只看到了一场黑色的暴雨...” — 明珠塔。 呆坐在应急楼道的楼梯上,路明非和小天女看着护栏外那些声嘶力竭嘶吼着的死侍群疯了似的不断向上攀爬而去,利爪抠进墙壁里每一次攀登都带下大量的碎石,楼道上逃难的人群们坐在楼梯上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身边飞逝而过的黑色气流,那些腥风和血味不住地冲进鼻腔,但凡停下一只他们这群人就得大难临头。 可这些死侍没有一只停下,攀爬速度快到模糊成了黑色的气流,让人想起跑道赛场上那只能听见刺耳声响飞逝而过的模糊影子...他们竭尽所能、争先恐后地冲向高塔顶端,似乎那里是它们的天堂或是新的耶路撒冷,要么赶着投胎要么赶着朝圣。 楼道中所有人都屏息了下来,每个人都能听见彼此如雷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悄然进行着 死侍群纵掠而过后黑暗的楼道陷入了死寂,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每个人都面面相觑着,脸上是恐慌和无助。 首先打破楼道死寂的是一声嘹亮的嘶吼声,像是婴儿的喉嗓拉扯到最尖细的极限,随后忽然又戛然而止了。 随后是一个沉重的领域实质般轰然坠下,像是不可视的天花板一般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任何站立的人瞬间跪倒在了地上,心脏的跳速踩死了油门,瞳孔睁大到极限竭力地呼吸以免在这股压力下陷入了窒息。 人群之中数个隐藏着的混血种的黄金瞳都不可遏制地浮现了出来,瞳孔地震着像是经受着数倍于旁人的压力,他们大口地呼吸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颤抖,作为混血种的本能疯狂地提醒他们快跑...在高处的地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降临了! 一滴黑色的水珠,从塔顶落下,砸在了护栏上溅跃出水花,打破了沉寂的窒息感和压力感。 随后淋落而下的是暴雨,寂静的塔内一时间出现了噪作纷扰的雨声。 听着那嘈杂令人心境平和的雨声,有人努力地爬近护栏边伸出了手,口干舌燥地想接下几滴雨水,但在他的掌心里骤然浮现起了白雾和嘶响声,难以忍耐的剧痛让他吼叫着回缩进了楼道。紧握的右手上是被腐蚀的漆黑伤痕! 那不是什么暴雨,巨量的黑色鲜血!拉开了闸门似的从塔顶倾泻而下! 黑暗的楼道响起了呼啸的风声,一块黑影高速坠落而下正巧砸在了支出去的护栏边上,黑色的鲜血挤压溅射在了人群之中,不少人尖叫惊呼着脱掉被腐蚀的衣物,身上留下了被腐蚀的伤斑。 不少人惊恐地看向护栏上那扭曲的黑影...那是一具失去了四肢和头颅的死侍躯干,砸在护栏上将钢铁的护栏压得凹陷了下去。在那人棍一般的身躯上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些伤口也并非是利器切割留下的,而是几乎蛮力撕扯出来的扭曲,断指口处的鳞片和骨肉扭曲旋转着爆出黑红色的烂肉,可以想象那手臂被人为地旋转拧下来时死侍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在下层处,卡尔专员背靠着墙角,浑身狰狞血口地扶着护栏看着这雨落而下的群尸,一只只剩下半个脑袋的死侍砸在了他那一层的楼梯上,那硬生生被砸凹下去的死侍头颅还脸丝地吊着半只暗金色的眼睛,惨状让他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可以想象这只死侍是在扑击的时候被一个甩臂砸中了脸颊,于是半个脑袋就直接消失掉了。 只是看着这死去死侍的尸体每个人几乎就能嗅到上面那股择人而噬的暴戾,深吸了口气仰躺在了墙壁上,右手死死按住血流如注的腰部终于昏迷了过去,在他身边全是死侍残破的尸体以及一把被黑血腐蚀得不成样子的伯莱塔手枪。 地狱一般的吼叫声在塔顶接连响起,黑色的块影纷纷撞击着墙壁和护栏砸下,借着应急灯的光明,一张张扭曲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断裂的手臂、分作三分的躯干砂砾似的倒下。 大量的尸块混合着雨水开始倾盆而落,砸在墙壁上、砸在护栏上,所有人都战栗地颤抖着牙关看着那些擦身而过落进黑暗中的残肢断臂,死侍的哀嚎声呼啸而过,一只只断臂碰撞着滚落到楼道之间流淌出黑色的鲜血。 在塔顶就像藏着一台大功率的绞肉机,任何冲向塔顶的死侍都在一声又一声的凄厉吼叫中被挤压出所有的鲜血,变成残破的尸块轰然坠下! 监控之后,那黑暗的房间里,青铜的圆桌中,娇小的女人微微抬首,在每一个黑暗影子面前的屏幕里,这场黑色的暴雨冲刷着每一个人的眼帘,那暴戾、可怖、令人窒息的恐吓似乎透过了屏幕清晰贴在了他们的脸上,这些黑影下意识地抽动鼻翼,似乎能闻见那黑色暴雨中无尽的腥风回旋... 如那些人所想,名黑色的暴雨中空气里全是腐烂的腥风味,但若是嗅觉灵敏的人则是可以在这场忽如其来的腥臭暴雨中闻见一股奇妙的味道...那是香气,就连死侍腐臭味都难以掩盖的香味。 在路明非的身旁,苏晓樯像是着魔似的抬头看向那落下暴雨和尸块的黑色渊井,努力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一旁的路明非愣住了,苏晓樯伸手扯住他的领子借力站起低声说,“带我去上面...” “你疯了?”路明非脸色紧绷。 “帮我去上面!要么我一个人去!”苏晓樯盯住路明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路明非想反驳,但却发现苏晓樯的眼神在强硬中居然透露出了一丝祈求...他是第一次在这个骄傲的小天女眼中看见这种情绪,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你上去找死啊?” 在他们身边那场黑色的暴雨依旧在狂落,雨声嘈杂扰人,不断有沉重的闷响砸落在护栏和楼道深渊的底部,那些尸块的惨状就算是看都能猜到下手的怪物该是什么样暴戾的东西,这些凶狠地死侍在对方的手中就像是残破的布娃娃一样,扯烂砸碎将里面的棉絮抠出洒下这场暴雨、 现在他们不趁着对方大开杀戒的时间逃跑,反而要回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别发疯了!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发疯啊!”路明非也忍不住低喊道。 “他在上面。”苏晓樯低声说。 “什么?”路明非愣住。 “林年在上面!他一定在上面!”苏晓樯盯住路明非低吼一般说。 “你...”路明非看着挣扎着站起来的苏晓樯,扶着护栏一步一步地向着更高的楼层走去,不知道她的坚信从何而来,那往上攀爬的背影显得很执着...执着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 第五百六十五章:见面 在死侍到达塔顶前,林年正感受着身上逐渐发生的扭曲的变化。 一度暴血,他血管内的血压翻倍上涨,心跳速度超过十倍于常人,奔流的纯化血液在经由血管流经身体每一处时,为体表带来了绒毛般的剑盾黑鳞。 明珠塔顶层玻璃幕墙下,月光照耀的林年身上再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嗡响,像是起重机进行了一次暴力的压缩,他脚下的地面被踩裂,身上漆黑的鳞片开始争先恐后地继续向外钻出、扩张、颜色逐渐泛青,随着剑盾似的黑色绒毛增多、直至覆盖在了体表70%面积后,鳞片的颜色定格成了青黑色,征兆着一度暴血完美过度为二度暴血。 林年掰动了自己的脖颈,在咔擦响声中鳞片下超出常人数量的细密骨骼开始在一股力量下进行挪动着,骨骼和骨骼之间的缝隙消失,尾椎的尽头甚至开始增生出新的骨节,十分缓慢想要彻底破开血肉长出大概需要更强的推力。 大概这个状态应付这个场面算是绰绰有余了,完成了一切异化后的林年站在明珠塔顶端的护栏边上,月光照耀下已经见不到一个正常的人形了,而是一个青黑色鳞甲铸造的森冷怪物,熔岩的黄金瞳注视着幽深楼道里一只只立体攀爬而上的死侍们,他们的行动迅速而诡异,让人想起了快速移动的蜘蛛,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他们挪移时留下的黑色气流。 在高等精神领域的威压下,这些死侍依旧没有伤失杀戮意志,看起来被金发女孩唤醒特质的血液对这些东西有着恐怖的吸引力,大概自己在这些死侍眼里得是白松露一类的高级食材?能让他们毫无留恋地抛下面的低等血肉,发狂地冲向塔顶而来。 “下手干净点。”坐在钟盘分针上的金发女孩说。 最先冲出渊井的死侍就像盘踞的毒蛇震动尾部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突刺力量,他从阴影中冲出一口就咬向了护栏边林年的手臂...那是神秘香气的来源,那张扑咬而来极尽所能长大的嘴下颚几乎都要脱臼了,恨不得连带着手臂和林年一起吞吃下去塞进胃袋里慢慢消化。 林年伸手然后精准地抓住了这快到模糊成黑色细影的死侍,已经异化成青黑鳞甲覆盖的利爪的右手轻轻一用力就掐断了这只死侍厚重的脖颈,那些缝隙小到可怜的颈椎骨本该就连刀子都难以劈开,但在那张利爪的握紧下直接像塑料一样节节炸碎。 他轻松抓烂了手里的骨沫和碎肉,拧掉了死侍的脑袋,一脚将这具尸体重新踢了下去。 随后是三只、五只死侍接连冲楼道中冲出,像是井喷一般带来了压抑的嚎叫声,在熔岩黄金瞳的注视下,对于神秘香气的欲望冲走了对高位血统的恐惧,他们落地然后蹬碎了地面疯了似地冲向那个青黑色的怪物,或许在他们眼里那不是一个“人”而是藏着佳肴的青色罐头。 尔后等待他们的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林年踏出了一步,地面的混凝土表面被巨大的力量震成了飞屑,像是霰弹枪齐发一样炸到了四面八方,弹射到死侍们的鳞甲上迸射出细密的火花。 为首的一只死侍在被模糊成细长鬼影的青黑色身躯撞到的瞬间就撕裂成了两半,从腹部开始被直接扯断掉了,露出了那根苍白色的脊椎骨,尸体直接砸在了钟盘上,从金发女孩的身边缓缓滑落了下去。 青黑色的巨影在死侍群中开始了暴躁地冲杀!任何接触到他的死侍都像是被摆锤打中的人一样直接成了扭曲的肉泥,坚韧的利爪如今就是最好的武器,一巴掌就可以扯烂开胸膛,脏器和鲜血像是从喷泉冲喷出一样,这些血压到达极限的怪物们一旦被扯烂动脉,那黑色的鲜血就如高压水柱似的喷射到塔顶的玻璃幕墙上,再花洒似纷纷落下进黑色的楼道里。 二度暴血的青黑色怪物发出了低吼,他的吼叫声经由楼道传到了更深地方的惶恐人群中去,这根本不是已知任何一种物种的咆哮声,让人发自灵魂地涌起站立。 他冲杀在一只接着一只冲出楼道的死侍中,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没有背离逃亡的恐惧,只有最纯粹的杀戮和死亡。每一只和青黑色怪物擦肩而过的死侍手脚都被干净利落都扭扯了下来砸在墙壁上,四处断口的鲜血被心脏的波动挤压着喷薄而出夸张的黑色血柱,在血雨之中嘶吼声、骨裂声、哀嚎声一刻也没有停息! 纯粹的力量和速度的厮斗,金发女孩看着那黑雨中不断冲杀的青黑色怪物嘴角翘起了一丝满意的弧度,二度暴血加上龙骨状态的他已经完全超越了那条界限,再多的死侍在他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三代种、次代种...不,就连三代种在现在他的面前都只能怯懦的逃窜。 他真的已经快接近那一道天堑了,接下来需要的就是王座上尊贵龙王们的遗产了。 十只死侍接二连三冲出黑色的幽井,像是盛放出了一朵黑色的花,每一瓣花瓣在腾跃在天花板顶端时,四肢收缩震裂天花板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向着地面青黑色怪物的无死角地冲来。 也在这一瞬间,一道领域覆盖了他们。 言灵·刹那。 七团鲜血在空中轰然爆开了。在0.1秒不到的时间内他们被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怪力扯烂成了破碎的尸块,胸腔动脉中蓄积的鲜血一瞬间像是炸弹似的炸开,将尸块和碎裂的骨骼抛飞进了楼道的深渊之中。 青黑色的怪物失去了影子,紧接着冲出井口的死侍们甚至来不及落地,一团又一团地在半空中就爆开了,他们的身躯在瞬间就扭曲成了螺旋的模样,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头顶和脚步拧抹布一样狠狠扭过一样每一滴鲜血都被榨干了出来。 金发女孩坐在钟盘上拍击着双手进行着鼓掌,她看着那一只只惨嚎着暴死的死侍露出了满意至极的笑容,死侍的数量开始锐减,尸体一具接着一具被抛飞到了楼道里。 直到只剩下最后零星的三两只死侍在一声怯懦的吼叫声中转身跳进了楼道中! 他们居然逃了。 金发女孩挑了挑眉,伸出手正想喊出些什么,但那青黑的影子也像风一样吹进了楼道的深渊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血池一样的塔顶。 金发女孩收回了手,轻轻侧了侧头倒也什么都没说出来,只看着塔顶地上蓄积的足以淹没脚踝的黑色鲜血,带着大块的血肉随着地势灌入了楼道之中。 — 漆黑的楼道中,三只死侍飞也似地向下纵跃逃串,摔落在护栏上砸得楼道粉碎,又余势不减地翻滚起来继续向下跳跃,他们的背后黑色的阴风紧随他们其后吹了下来,贴在了落后一只死侍的背上。 林年重重地一脚踏下,在半空中的死侍脖颈被踩向一旁的楼道地面,断头台似的将整个头颅砸得九十度贴在了后背上,他踹开了这只死侍右脚蹬在墙壁上借力更快一步向下冲刺而去赶上了第二只死侍。 在赶上的瞬间直接伸手按在了那后脑上暴戾地将那整个身躯挥舞到了一侧篮球盖帽一般砸在了一个个楼层的地面上,随着下落的急速一层又一层地砸下去,碎石和鲜血其飞,直到手里的那颗头颅被磨平到只剩下后颅骨的时候他才松开了手,继续踩踏墙壁向下飞驰而去。 最后一只死侍,在逃亡之中忽然凄厉嘶吼一声伸手抓在了楼层之上减速,跃向了眼中忽然出现的那一对楼道中忽然出现的可口男女...那是搀扶着登楼的路明非和苏晓樯。 在背后黑色暴雨里的死亡逼近时,最后残存的死侍那简单的大脑毫不犹豫地选择抓住最后一丝大快朵颐满足渴血欲望的机会,想要在死之前狠狠地咬下一口鲜红的嫩肉..于是他改变了行径的路线直直地扑向了下方的楼道。 在接近顶楼的楼道上,路明非和苏晓樯浑身汗毛倒竖感受到从天而降的黑影,突然抬头就看着那张几乎可以看见胃袋的血盆大口,两人甚至来不及后退那尖牙利齿就几乎已经贴在他们的脸上了,那是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他们甚至发不出尖叫声,死亡就已经咬住了他们的耳垂。 就在这一刻,一声突破音障的爆鸣在楼道中炸响了,一根黑色的铁柱带着爆响和白色的气流猛地落下闪电般贯穿了那张开的血盆大口,穿刺上颚又于下颚捅出,将这只死侍死死地钉在了路明非和苏晓樯的面前! 苏晓樯和路明非猛地向后翻倒靠在了墙上,伸手阻挡住那些溅射起的石屑,视线从指缝中看了过去。 那根黑色的铁柱是从护栏上撕扯下来的断截,被钉在地上的死侍似乎幸运没有伤到脑补,双手双腿支撑着地面似乎想要爬起来,贯穿大嘴的铁柱不断摩擦出难听的声音,而随后又是三声撕裂耳膜的爆鸣声,三根扭曲的铁柱刺下分别将地上死侍的心脏、双腿钉死在了地面,只留下一双利爪抽风似的狂舞着在地面抓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沟壑,啼哭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他们僵硬地看着这一幕动也不敢动,而后一个青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踩在了楼道的护栏之上,巨大的重力直接将护栏踩得弯曲到底,震裂了整个混凝土的地面。 在两人背后墙壁的顶端,应急白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在了那青黑色影子的下半身上,他走近了那只还在挣扎的死侍,右脚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轻轻一用力,紧贴地面的面部骨骼在发瘆的骨裂声中一寸寸炸开,而后那已经发臭的大脑也被骨骼的碎片扎入,踩踏成了一团糊状物彻底结束掉了这条生命。 在死侍结束生命的最后一秒,整个楼道陷入了安静。 苏晓樯和路明非低头看着那地上死相惨状的死侍,完全不敢抬头,他们脑袋是空白一片的,感觉有一道灼热的光芒随着黑影的下落降临了,笼罩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一股巨大的压力抚着他们的后脑强迫着他们低头。 在恐惧和窒息中,苏晓樯忍耐不住轻轻抽动了鼻翼...她整个人忽然怔了一下,因为她莫名地再度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她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投在了那面骨与青鳞包裹的脸颊上。 ------------ 顶不住了家人们 发烧38℃,烧了一天,这新冠疫苗的副作用要把我人给带走了,四肢乏力,腰部酸痛,脑袋胀痛,最关键的是还发热想要呕吐...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一直喝水没爬得起来,问医生,医生说,顶住。 欠的两章怕是在烧好之前都还不了了,今天更新的两章都是扛着发烧写的,寄了,家人们。 ------------ 第五百六十六章:问询 “现在是5月19日中午十一点,据市民报警热线称,在今日凌晨十二点时,市地标级地点明珠塔下方警笛长鸣整整一夜,同时聚集了消防车、救护车等车辆,疑似发生了严重的火情...可在周边居民的调查访问中记者采访表示没有看见任何火光以及烟雾的情况...这里我们有请到明珠塔的总负责人进行采访。” “你好中央台记者...对,昨晚明珠塔是有火情发生,大概率是线路老化引起的火灾,消防人员及时赶到,动用高压水枪和灭火弹将火及时扑灭。对于起火原因,消防人员称尚未调查清楚,但极有可能是线路老化引起的。” “在昨日晚上,有民众称在明珠塔上看见了在高塔的外玻璃幕墙上有奇怪的黑影蹿动,疑似有人非法组织进行深夜蹦极活动,关于这一点,明珠塔的管理层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蹦极活动?民众真是太富有想象力了,那只是我们塔外吊车上负责清洁玻璃幕墙的员工罢了,在我身边这位就是昨天负责明珠塔夜间清洁的员工...” “负责人先生,你们的员工长得...挺英俊的啊,感觉好冷酷的样子,他一直站在你身后比起清洁工更像是保镖呢。” “哈哈哈哈...记者小姐说笑了。总而言之,昨晚明珠塔是发生了一些微小的火情,但并不严重,这里我们也得感谢消防员们,第一时间感到塔内后及时铺设了水管进行灭火,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但当时为了全面检修维护我们也是第一时间清空了塔内的所有人,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明珠塔将闭塔暂时不对外开放。” “这对于旅客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呢,但对于消防监管来说,明珠塔为期七天的闭塔倒也是理所应该的,也希望以后明珠塔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故。在这里本台也呼吁广大市民,注意用电安全,如遇火情第一时间拨打火警电话119联系消防中心,火灾无情,防火先行。本台报道。” ... 光线暗淡的黑色房间中,挂在墙角上的液晶电视即使声音调小到两三格,声音依旧能让坐在金属桌前的苏晓樯依旧听得清楚无比,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她呆呆地抬头看着电视上插播的新闻,里面播放着不少浑身漆黑的消防员们奔波在明珠塔的入口前,周遭的消防车亮着红蓝的灯光警戒线外普通市民们远远眺望着脸上全是好奇的神色。 新闻里提到了现在5月19日,也就是说这是实况新闻转播,现在这则本地新闻正在对着整座滨海城市播放,所有人都知道昨晚的时候明珠塔的高层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火灾意外,然而那晚上真正发生了什么却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轻轻按压进了泥土里抚平了。 苏晓樯是早上被带到这间房间来的,昨晚上她没有回家,不仅是她...那一晚上所有出现在了明珠塔那一场别开生面的“发布会”现场的宾客们在离开明珠塔的第一时间,就被一群穿着黑色风衣神态面貌人均007的男女们送上了数辆黑色的SUV内。 没人敢反抗,因为倒是有几个尝试反抗过的人,在被人群围上时发了疯地冲出去,跑得那叫一个比野狗还快,但不到三秒钟时间还没看到沿海的沙滩就被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一个看起来在黑衣人中位高权重的男孩给打断了腿拎了回来...当真是打断了腿,没人看见那翻着白花花骨茬的断腿还敢闹腾出其他什么心思。 在被押上了SUV后苏晓樯就只记得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单人的房间中,被告知她一晚上都在那里休息,切记不要尝试逃跑或者联系外界,否则他们就会采取一些特殊手段让她更“安稳”地休息过去。 坐在那个房间里苏晓樯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而是一直坐在房间的床边等着,等有人来敲门或者直接开门走进来,但很可惜一晚上的时间她什么也没等到,第二天早上有人来开门时就已经是传唤她来到这间黑色密闭的小屋了。 咔擦一声,屋子的门锁开了,门从外面打开,还没见着人金属桌前的苏晓樯就闻见了一股香气...当然,不是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而是牛肉面的味道,一个苏晓樯熟悉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副日本人的脸,白色的教员大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你好,我是富山雅史,这次心理辅导的导员。”日本男人端着牛肉面走了进来,在他背后有人无声带上了门,苏晓樯看着他坐到了金属桌的对面把那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放了下来推到了她的面前,“今天一天还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吧,在辅导开始前要不先吃点东西?” 苏晓樯低头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诱人面条,折射灯光的油光里倒影着她依旧还穿着的那一身黑色晚礼服提醒着她那些记忆深刻的事情,她抬起头看向富山雅史大概知道了这次的戏码和上一次应该是相同的了,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进食的建议。 “苏小姐...是吧?”富山雅史看着拒绝吃东西的苏晓樯点了点头,将牛肉面拨开到了一旁,双手放在桌上轻轻揉捏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微笑着说,“可能是错觉吧,我觉得苏小姐你挺面善的,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遇见过?” 他们当然遇见过,上一次在和路明非在小巷中遇到袭击后,就是面前这个名叫富山雅史的日本男人亲自接见进行了跟现在同样一次的“心理辅导”,苏晓樯还记得对方那骇人无比的金色瞳孔以及极具催眠诱导性的台词,要不是她当时反应够快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第一时间应和她还真不好从那一次脱身出来。 但现在面对富山雅史试探性的询问,苏晓樯在仔细地看了这个男人几眼后轻轻点了点头说,“很面熟...感觉在电视剧上看见过,你应该就算是你们日本人的大众脸吧?” “是这样吗?”富山雅史尴尬地笑了一下,但眼里也放松了一些东西,“但我可不怎么好说苏小姐是大众脸什么的...”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毕竟现在你们说了算。” “也不能这么说...”富山雅史面对如此有攻击性的话轻轻挠了挠眉头。 “昨天塔内的所有人都在这里?”苏晓樯忽然问。 富山雅史缓缓点了点头,苏晓樯又问,“你像现在这样见过他们每一个人了么?” “不,大部分的人是集中在一起进行心理辅导的,包括昨日与你同行的同伴...那位路同学,放心吧,他也平安无事只是有些受到了惊吓。” “那为什么对我单独对待?” “这个...总是有一些原因的。”富山雅史说话的时候盯着苏晓樯的双眼微微笑了笑,“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这场心理辅导了,我作为辅导员会照例对昨晚你们遇到的一些事情进行询问,期间我会问你一些问题,麻烦你配合回答就行了。” “回答什么?回答承认我们昨天在塔内看见的其实都是假象,其实我们只是经历了一场火灾,集体缺氧产生了幻觉吗?”苏晓樯看了看依旧紧闭的房间门,微微抿了下嘴唇扭头看向面前挂着异常惹人厌微笑的日本男人冷不丁地说。 富山雅史愣住了,抬起手后轻轻摸了摸下巴...他居然被抢台词了,这让他显得有些尴尬,但这种意外又让看向苏晓樯的眼神古怪了起来,微眯了一下眼睛礼貌地问,“苏小姐...你真的确定我们两个没有见过吗?” “没有。”苏晓樯说。 富山雅史不做声了,观察了苏晓樯一会儿后忽然说,“苏小姐看起来...很不高兴?是昨晚的住宿问题吗?还是说单纯的做噩梦了没有睡好?” 苏晓樯坐在位置上没说话,富山雅史沉默了一下,决定直接进入正题了,“苏小姐,你也看见之前电视里的新闻了,其实昨天晚上明珠塔的上方的确发生了火灾,作为明珠塔夜间观光的游客,你们被困在...” 话说到一半,就在富山雅史言灵都已经催动几乎要扩张开领域时,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敲响了,门被从外面推开,富山雅史愣了一下扭头过去就看见正试图拦住闯入者的专员的背影。 但很可惜那位专员也只能“试图”一下罢了,张开阻拦的双手被直接来者反剪住轻轻一甩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丢到了走廊里,富山雅史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怒声呵斥,在看见闯入者脸的时候立马就怔住了站了起来。 同样站起来的还有金属桌对面的小天女,腾得一下差一些把桌上的牛肉面给打翻了,看着一身黑色风衣别着银色半朽世界树走进来的男孩一脸紧绷。 “富山雅史教员。”走进房间林年看向房间内的富山雅史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方便的话,接下来让我接手可以吗?” ------------ 第五百六十七章:特别汇报 房间内黑屏的液晶电视静悄悄地挂在角落,倾斜向下的漆黑液晶屏倒影着金属桌前后那对沉默的男孩和女孩。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大概是在思考该说什么,又以什么作为开场白,在房间铁门下的缝隙里不断有脚步的阴影徘徊,大概是不少人在外面等待着,对于房间内男孩执拗地闯入感到无奈和头疼。 “面要冷了。”林年说。 金属桌的对面,苏晓樯抬起头看了男孩一眼,又看向一旁因为夏季的缘故依旧热腾腾冒着白气的牛肉面,轻轻抽了抽精致的鼻子,屋子不怎么通风的缘故现在整个房间里都是牛肉面的香气。 林年向前探出身子伸手把面碗划到了苏晓樯面前,又把筷子整齐地放在碗边,做完一切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苏晓樯低头看着牛肉面沉默了半晌,忽然拿起了筷子插进牛肉面里搅拌了圈,挑起一筷子沾满热油的面塞进了嘴里,白净的脸颊撑得鼓鼓的,埋着头发出了小声的稀溜溜的吃面声音, 整个房间里都只能听见她吃东西的声响,女孩被辣到的时候时不时侧开头轻轻呼一口热气,这时林年就会递过去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她也来者不拒拧开对着瓶咕噜咕噜就吹,吹完后就继续埋头猛吃面,好似八辈子没吃过饭,又或者这碗面辣死过她老爹是她的杀父仇人。 林年右手掌拖住颚上低着头躺在椅背上看着这个女孩吃东西,吃得太猛的时候就开口提醒她别噎到了,但他总是说慢一步,房间里就响起女孩剧烈的咳嗽声,咳嗽完后又继续吃面,一点也没给话题打开的机会。 吃到最后时女孩又伸手去拿一旁的矿泉水,但只拿了个空瓶,她看了一眼空瓶子后就把它放下了,连同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把吃剩下的面碗向前推了推,往后坐靠在了椅背上左手轻轻抵住下巴低头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桌对面的林年从风衣里抽出一张卫生纸递了过去,女孩接过后抬起纸巾擦了擦不知道是被辣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落的一点眼泪,放下纸巾后发现对面的男孩又递过来了一张纸巾,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面太辣了啦...” “我是让你擦嘴...这里沾到了点东西。”林年还是把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抬手指了指自己嘴角的地方。 女孩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反光的金属桌面,才发现自己被辣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沾了不少辣椒油,看起来喜感无比比抢食的小猪仔好不到哪里去。 她接过纸巾囫囵擦了擦脸颊,抬起头看向林年问,“...现在还有吗?” 林年看着那张被牛肉面辣红的脸颊和眼眶,伸手想指指脸颊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探过身子伸出拇指在女孩脸蛋上刮了一下带走了那一滴油痕,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女孩全程看着他,他也低垂着眼帘注视着那双认真的眼眸。 “昨晚没睡好?”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林年擦着手顿了一下问,“你黑眼圈好重...” 苏晓樯坐回了椅子低垂着头长出了一口气,抬手刮了刮眼角点了点头。何止是没睡好,她昨晚一晚上没睡。 “为什么哭?”林年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轻声问。 奇怪的问题。 “牛肉面辣的。”但苏晓樯还是回答了,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别出现哭泣后的哽咽。 “没那么辣,我午餐吃的也是这家牛肉面,执行部统一给所有人叫的面都是微辣,只有口味吃得重的人才会特别要求加更多的辣椒。”林年说。 “...噗呲。”苏晓樯怔了一下后忽然低笑出了声音,大概是自己的倔强被当场拆穿了,小声嘀咕道,“哭都不让人哭了吗,几天不见你怎么就这么凶了呀?” “我只是想说哭一下喧泄情绪挺好,比起你现在的反应,其他人甚至哭得大小便失禁,那才叫一个难看。”林年摇头解释。 苏晓樯用手指抹去泪痕后抬头看着桌对面熟悉又陌生的男孩说,“你没有什么其他想跟我说的事情吗?” “有,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了。”林年点了点头。 他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毫无纹路的雪白天花板说,“我在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要说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有些整理不过来,你应该知道我的作文一直写得很一般,只会对着模板作文生搬硬套,论写作你算是强项,不如你给我一些话头的提示?” “那个,是什么?”苏晓樯指了指林年衣领上半朽的世界树校徽问。 “卡塞尔学院校徽。” “卡塞尔学院是什么?” “明面上是一所私立贵族大学,但暗地里是一所以屠龙为目标的克格勃式机构,以培训涉及战斗、追踪、调查等多项技能精通的精英专员为目的,不断向全世界输送新鲜的屠龙血液。” “屠龙?” “字面意思的屠龙,我们相信世界上有这种神话中的生物存在,而实际上也有无数事实证实了这一点,比如你和路明非在昨天遇见的‘死侍’,那就是龙族的衍生物,经过利用纯血龙族的血清制造出的人工士兵,极度危险反人类,我们的目的就是阻止这种危险的实验继续进行,缉拿一切与之相关的罪犯。” “你们为政府工作?” “不,我们为一群自视甚高的老家伙们的利益工作,偶尔也为了世界和平。” “那你们...是什么?”苏晓樯顿了一下轻声问。 昨晚那青黑色的巨影从天而降以铁血凌厉的手段屠杀掉他们眼前那只死侍的场景还依旧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时候出现的青黑色巨影与之前的死侍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更为暴戾凶狠更多。 那是林年,毫无疑问就是林年,因为如果那个怪物不是林年它就不会伸手轻轻抱住不顾一切扑过去的苏晓樯。就算是现在林年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也忍不住别开了头有些感叹面前女孩的...执着。 “我们是混血种。”他淡淡地说。 “混血种?” “游离在人类与龙族之间的怪物,你可以理解为常识中的混血儿,只不过我们父母的另一半多少带一些怪物的血统。” “怪物?”苏晓樯忽然笑了一下。 如果林年是怪物,那昨晚她就不可能活着离开那座塔,对于这个自贬的说法她完全不能接受...昨天一整个晚上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了,无论多少次自问,在她看来面前的男孩就是她熟悉,心爱的那个男孩,再怎么变也是那个变扭、温柔的男孩,反倒是以前林年对她的疏远和难以明喻的距离感一下就有了解释。 苏晓樯现在的内心里甚至涌起了一丝同情,那些想要迫切认同这个男孩的话涌到了嘴边,正要说出口的时候,面前的林年忽然就冷不丁地说,“...笑什么笑?你也是怪物。” 苏晓樯正想奠定自己唯一女主角的大片煽情台词瞬间就卡嘴里了,愣了好一会儿困惑地抬头看向林年。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富山雅史单独提审吗?” “不知道。”苏晓樯摇头。 “昨晚跟我同行的专员在急救苏醒后对执行部进行了照例的汇报,然而在汇报中他特别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昨晚任务过程中注意到了发布会的宾客里,其中有一个人身上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黄金瞳现象。”林年看着愣神的女孩淡淡地说,“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谁?”苏晓樯愣了一下。 ------------ 第五百六十八章:科学的解释 “我?” 房间里响起了苏晓樯惊疑不定的叫喊声,在金属桌的对面林年双手环抱着认真地看着这个共处了两年之久的女孩,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着他,目光锐利程度好比审视揭开盖头下的新娘(苏晓樯视角来看)。 苏晓樯被这目光看得忍不住绷直了腰背,膝盖轻轻合碰在一起规矩的好比上公开课或者拍证件照,面色带着一丝忧容和困惑地看向打量着自己的男孩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是我?他认错人了吧?” “你就不好奇什么是‘黄金瞳’吗?”林年说。 “瞳是瞳孔的瞳吧?” “是的。” “那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跟那些...奇怪的人一样,眼睛可以发光,像捷克奥特曼。” “你还看特摄?”林年有些讶异。 “我以前有一个奥特曼的玩具...其他长辈送的,听说全关节可动,我小时候不喜欢奥特曼就拿她跟同班同学换发绳和小卡片了。”苏晓樯诚实地说。 “有些跑题了。”林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总之‘黄金瞳’是一种现象,一种可以代表混血种的特征,类似于膝跳反应这种简单反射,拥有血统的混血种在受到刺激以及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就会不可避免地表现出‘黄金瞳’的现象。”林年双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首先你要认识到混血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在入学的时候卡塞尔学院只用了一些科普教材以及超现实的实例来让我相信混血种以及龙族的存在,我一直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做法,所以我会用另一种说法来给你解释什么是混血种,什么又是黄金瞳。” “不同的物种拥有不同的生理结构,从而诞生出不同的适应环境的能力,这点你应该是清楚的。”林年说,“长颈鹿与人类相同拥有七节骨节但却长数几十倍的脖子、飞鼠前后肢间有宽而多毛的飞膜、美西螈可以进化出四肢、脊髓、甚至大脑的再生能力...而混血种其实也跟这些生物差不多,只是一群拥有为了生存而进化出一些特殊能力的灵长类动物罢了。” “首先是混血种的身体结构与正常人有很多细微的区别,比如肌肉的密度、骨骼的密度以及数量,甚至是内脏和基因都存在着差异,在这一方面最能体现出的就是体重和血压。你见过我在仕兰中学进行过体测吗?” “没有。”苏晓樯思考了一下摇头说。 学校里体测的次数并不多,就那么一两次,但好像每次她都没见到林年在场,要么是请病假要么家里忽然有事先行离开了,事后才通过电话草草填写一些大致的数据提交,反正学校方面的体测也不需要有多严谨。 “在你印象里我多高?”林年问。 “一米七五...现在应该一米七八接近一米八了吧?” “那我多重?” “唔...”苏晓樯怔住了,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黑色风衣下的体格跟健美般的壮硕扯不上关系,但好歹能看出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款型,她打住了自己跑偏的思路,“七十公斤左右?” “我现在的标准体重是一百二十公斤。”林年说出了一个相当惊爆眼球的数字,在苏晓樯不可置信的表情下继续说,“我的血压收缩压正常大概在500mmhg,肾上腺激素是正常人的三倍左右,但心率却可以做到低于40。” “你的心脏真的跟我们一样只有250克么...”苏晓樯忍不住小声问。 “我不知道,毕竟没掏出来撑过,但无疑的是我心脏的泵动力量肯定大于普通人数倍,血管和内脏的承受力也是普通人的数倍,不然我早死于脑梗或者主动脉夹层破裂这些病症了。”林年平静地说。 “为什么混血种会这么...厉害?”苏晓樯原本想说可怕,但脱口而出还是说出了厉害这个词。 “毕竟我们有一半的血统来源于更加‘厉害’的物种。”林年淡淡地说。 苏晓樯没问那个物种是什么,因为从一开始林年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她脸色有些古怪思考了很久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不可能吧...有生殖隔离诶...” 而且龙那么大...人那么小。 她没说出这后半句话,感觉话题太过怪异禁忌了,脸皮薄得有些烧...大概是牛肉面辣的。 “关于这一点。”林年也被这个问题稍微更了一下,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回答,“我姐研究过相关的历史,历史的解释是第一代的混血种不一定是通过杂交繁殖出来的,也可能是通过炼金学的方法人为制造出来的...而更有意思观点的是,人类其实本身就源于龙族的,最开始拥有人类姿态的其实是龙族,龙族根据自己人形的第二姿态的模板制造出了‘人类’,并且将其奴役,所以‘人类’跟龙族才会没有生殖隔离的。” “那我们两个会有生殖隔离吗?” “?” 苏晓樯看见林年疑惑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熬夜后意识不清下意识把脑袋里胡乱闪过的东西说出口了,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盯着金属桌一脸想死。 “混血种和人类之间是没有生殖隔离的...但会稀释血统,后代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族谱越往后的人类血统就越为纯正,极少会出现返祖的例子。”林年顿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苏晓樯这个问题,“混血种的基因跟人类大致相同都呈双螺旋状,混血种的基因序列会有一部分异于人类,从而导致表现出一些奇异的地方。” “比如在混血种应对危险情况的时候,身体的各个腺体会分泌出有别但相近于肾上腺素性质的化学物质,这些化学物质在流经血液的时候会为混血种提供能量、使反应更加快速、心脏收缩力上升、新陈代谢速度变快从而影响自愈能力,就连造血速度都会成倍增长,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卡尔专员失血那么多还是顶到了icu的原因。” “就比如昨天那些‘水蛭药剂,或许就是提取了这些化学物质人为地制造了那些‘死侍’,也就是你看见的那种怪物...’” “对了,陈雯雯怎么样了?”苏晓樯忽然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了桌上略微紧张了起来,之前受到的震撼太多了(其实主要是因为林年的缘故),她居然一时间忘记了昨天去发布会本来的目的。 “她没事,可能是运气问题,她还尚未注射过‘水蛭药剂’,初步洗血过后现在正在特殊的特护室内进行疗养。”林年点了点头,“想通过‘水蛭药剂’成为混血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按照发布会所讲的完成了所有阶段的注射,最后诞生的也不过是失败品罢了,你不可能依仗注射狮子的血清就能成为真正的狮子。” “很科学的解释...”苏晓樯这才放下一些心来勉强地点了点头,但忽然发觉不对又摇了摇头,“之前你说我也是混血种...这是怎么一回事?” “腺体分泌的化学物质在流经大脑时会引起大脑异常放电,从而导致混血种虹膜和瞳孔金质化...听起来有些像萤火虫,混血种血液中分泌的化学物质越浓烈,黄金瞳的纯度和亮度就会相对越高,这代表大脑放电现象就越为严重,甚至有些人可以制造出强生物磁场一定程度影响到范围内的生物,甚至还能通过语言来进行共振引起超自然的现象,但这些特殊能力也不过就跟毒蛇喷吐毒液、河豚扎刺一个原理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林年说。 “你说的‘有些人’是不是你自己...”苏晓樯忍不住小声吐槽,她想起了昨天她在二度暴血的林年面前差些抬不起头的样子,那种窒息感根本就不是心理作用,而像是真的有人挤压着她的大脑强迫她无法自主地进行呼吸。 “化学物质分泌额的越多就代表着返祖特性越强大,而在混血种中越发接近他们的祖先则意味着他们的血统越发强大,最开始血统的阶级是由腓尼基亚字母排列的,沿途用过希腊字母、拉丁字母,最后才衍生成了英文字母,比如我的血统是‘s’级。”林年说。 “‘s’级啊。”苏晓樯点了点头,心说混血种果然都是怪物,昨天林年简直就像混世魔王一样把那些死侍当鸡崽子捏死,结果在混血种中居然只能排到s,前面18个阶级的混血种该有多可怕?最顶尖的‘a’级难道就跟混血种的祖先‘龙族’没什么区别了吗?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林年看着心思和思考中心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人可是说在你身上看到了‘黄金瞳’现象的啊,这意味着现在执行部里有人认为你也是潜在的混血种之一...” 这件事可大可小,在昨天发布会出现的疑似混血种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秘党之外势力派来的间谍,这些间谍的后果林年并没有向苏晓樯提到,总之下场不会好过就是了。 而第二种可能...其实并没有第二种可能,但因为林年坐在了这里,所以今天必须有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苏晓樯其实是隐藏的混血种,在遇见危机的时候恰巧血统被激活了...而且她的血统还是相当高阶的存在,毕竟用卡尔专员在医院的话来说,苏晓樯身上的黄金瞳迹象可是相当“严重”的,能用“严重”这个词来形容黄金瞳,一般都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情况。 所以这次富山雅史单独提审苏晓樯,最坏的结果大概是将苏晓樯彻底洗脑,将她的人生履历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翻上那么一边,在实在找不出问题后就只能将这个女孩移送到更加“专业”的机构中秘密研究...或者处理了。 今天这场单独审讯的主要结果正是为了苏晓樯的去留而召开的,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审讯室的门外正缓慢踱步着几个烦躁专员的原因...他们有些焦头烂额但却不敢轻易闯进来。秘党的手从来都不干净,但房间里林年的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比秘党更不干净一些,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 ------------ 第五百六十九章:去留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混血种啊...” 这是苏晓樯对林年说自己是混血种的第一反应,在得到林年对于混血种和黄金瞳的这些解释后她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看法,“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怎么可能有什么‘黄金瞳’,我就是正常人啊...你是知道的,我不舒服去保健室的时候都是你给我带的红糖水。” “混血种的腺体并非生来就成长完成的,就像是正常人的青春期和生理期一样,只有在一定年龄的时候才会开始导致其本人出现混血种的特征,在这之前这群人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而这个年龄一般是在...10岁到21岁之间,刚好是女生最早进入青春期的时间到男生最晚结束青春期的时候。” 今年苏晓樯正好18岁,完全满足混血种觉醒的高峰期。 “我其实也不愿意相信你的身上会出现黄金瞳的现象,但卡尔专员一再肯定就是你,甚至一些其他宾客也声称见到你的瞳孔呈现出了异样的颜色。” “如何找到人群中隐藏的同类对于混血种族群来说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就现在我背后的秘党们也只能以族谱系过滤以及血缘脉络甚至利用血系结罗来过滤搜寻同类,甚至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通过一些突然的案件以及社会上超自然的异常事件来锁定一些暴露了自己的混血种,要么招安,要么...肃清。” 苏晓樯听到肃清两个字后忍不住低下了头,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两个字从面前这个向来冷淡的男孩口中说出来意外的没让她感觉到陌生,反倒是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就没有其他什么证据了吗?混血种这种东西...感觉跟我搭不上边啊。”苏晓樯看了林年一眼。 “不一定搭不上边,混血种尚未觉醒之前大部分都表现得很平淡,甚至因为‘血之哀’的缘故会疏离人群造成被孤立的现象,所以混得很差的混血种也不占少数...我假设你是混血种,那么在你十八年以前你的生活经历也算是正常、乃至于高调的了,甚至可以说你挺符合潜在混血种情况的了。”林年淡淡地说,“而且还有一个要素佐证你可能是混血种这一观点。” “什么要素?”苏晓樯低着头因为太多信息灌入脑袋中有些情绪难安。 她无端地想到了之前那一次富山雅史在对她和路明非试图进行“催眠”的样子,那大概就是林年所说的特殊能力?可那种特殊能力对她并没有起效,难道就是因为她真是混血种的缘故? “有人告诉我混血种因为基因问题,一旁在外貌上都会异于常人,显得更加漂亮并且冻龄,这是基因本身的求偶需求所导致的生理现象,所以混血种一般都是极具吸引力的俊男美女。”林年看了一眼一身黑色晚礼服,漂亮又透露出一丝不合年纪性感的苏晓樯微微垂下眼眸偏移开了目光。 “额?”苏晓樯听完这句话脑袋里过了一遍听明白什么意思后,脑袋里的胡乱纷呈的杂念忽然消失了,抬起头就对上了男孩的视线。 “总之。”林年别开头,“我现在并没有直接断定你,或者强迫你相信自己是混血种。” 苏晓樯还有些愣在之前林年的那句话里,细细品味着里面的意思越品感觉越对味,但又害怕自己误会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着男孩问,“我是混血种你会讨厌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自己就是混血种。”林年摇摇头。 “那就好...那如果我是混血种的话我会怎么样?”苏晓樯顿了一下问。 “放任一个潜在的混血种流落在社会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卡塞尔学院心理部根据已知发现过的潜在混血种的案例来看,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却没有系统的教育和约束,那么当一个混血种意识到自己生而不凡却又不知为何不凡,以及这个世界真正的真相时,大概会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可能进行犯罪,而这些犯罪又有八层始于在最开始的隐忍藏匿后,忽然因为日常生活中的口角争执引发的斗殴,一旦失手造成严重死伤,接下来就是逃避追捕并且进行一系列违法犯罪的不归路。”林年说。 “卡塞尔学院...就是专门收容混血种的机构吗?”苏晓樯算是从林年的话里摸清楚了这个学院的本质。 “收容?更官方地来讲是培训,毕竟混血种并不是病人,而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合理结构的族群,而一个族群的存在总是会有一个共同目的。”林年说,“我之前应该说过,卡塞尔学院的终极目标是‘屠龙’,因为我们相信世界上的‘龙族’并没有绝技,他们在等待着苏醒对现有的人类世界进行破坏,而我们混血种存活的意义就是屠龙,阻止这些真正的怪物毁掉现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这就太...”苏晓樯有些接受不能,像之前林年所解释的混血种特殊的原因她都还能勉强接受,但一旦话题提到“屠龙”这么有西幻味道的方面上就显得十分的... “荒谬?”林年问,“正常人都会觉得荒谬,毕竟就连混血种也没有太多见过真正的纯血龙族,大部分的混血种终其一生都是在于自己的同胞和类同昨天那些死侍一样的怪物搏斗,甚至大部分还会殒命在这个过程中,所以屠龙这个目标终究是混血种中一小撮人的使命,一般的混血种只需要做到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情就是了。” 苏晓樯内心骤然轻轻松了口气...按照这么说的话,林年日常的生活应该并不是太过于可怕,毕竟他只是‘s’级,真正屠龙的那些送死任务都应该是前面的‘a’级去做吧? 林年莫名地看了一眼苏晓樯摇头说,“就算你是混血种我们也不会把你送上屠龙战场的,除非你的血统超乎常人,如果真是那样大概你的想法也会随着入学的时间变成出现改变。” “入学?”苏晓樯骤然捕捉到了这个敏感词,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整个人都坐直了,盯着林年的双眼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嗯...入学。”林年面对苏晓樯的注视,像是绕过了很大一个坎才轻轻点头了,“如果没有意外...卡塞尔学院将会在半个月后在这座城市进行一次招生面试,如果没有意外你也需要参加这场面试,面试的结果将会决定你是否有机会赶赴伊利诺伊州的学员本部进行复试。” “我...我愿意。”苏晓樯忍不住说。 “你在愿意什么。”林年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是不想你参加这场面试的,但现在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可以保证学院本部不对你以后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但我就担心...” “担心我真的是...混血种吗?”苏晓樯小声问。 林年沉默了几秒后轻轻点头了,在特护病房内他亲自探病了卡尔专员,卡尔专员从输血醒来后还没有拔掉氧气管的第一时间就支撑着身体汇报了这件事。 就算当时林年在卡尔专员的眼神里看见一丁点不确定和迟疑,他都会立刻笃定地认为对方看错人了...但很可惜,卡尔专员很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又在说什么,并且当时的目击者还并不止他一个,富山雅史在催眠问谈中专门询问了这件事,在数个人口中得到了有力的佐证,这才会特地将苏晓樯这个特例单独提审出来。 就连林年也一下子都不确定起来苏晓樯是混血种的可能究竟有多大了,反过来质问自己,他凭什么又能肯定苏晓樯不是混血种呢?就连更离谱的人都一度被学院认定为混血种了,还是血统相当高阶的那种,为什么苏晓樯就不能是呢? 看着沉默的林年,似乎能读出他眼中那些困扰的思绪,苏晓樯静坐了一会儿后又说,“那林年...你希望我是混血种吗?” “有些事情不是我希望不希望就可以敲定的。”林年轻声说,“事实就是事实始终存在在那里,无论承认与否,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去接受它的存在。” 苏晓樯看着林年的脸,没法从他这通话中读出太多情绪,这个男孩总是在该克制的时候将自己的情绪克制得一分一毫都不会流露出来。 她吸了口气看向林年露出了个笑容,“其实混血种什么的...我还是感觉有些听不太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既然林年你说你也是混血种,那混血种一定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咯?而且还能冻龄什么的...不少明星为了冻龄还花天价去保养呢...总而言之,我都行的啦...遇到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但好歹大家都没出什么事情...不过我倒是挺期待能跟你上同一个大学的呢,这么算来如果我入学的话还得叫你一声学长?” “半个月后是吧?我会参加卡塞尔学院的面试的...我是不是混血种这件事,我们谁说了都不算不是么?不如就交给你们学院的面试官来决定吧。”她看着林年认真地说。 “......”林年看着女孩严肃似乎又有些期待的表情,忽然淡笑出了声。 这大概是他再见到这个女孩后第一次笑,笑得对面的女孩都有些懵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逗笑了对方,但怔了一会儿后她也忍不住笑了,不知原因但就是想笑。 两人就在房间中那么对视低笑着,门外焦躁走来走去的专员们一直焦急踱着步,摆动着那想敲门又因为畏惧而缩回的手。 ------------ 第五百七十章:生日 巴特农神庙风格的巨大走廊外寒风冻裂了大地,冰层裂开一圈又一圈花似的纹路,远处的雪峰上云雾缭绕,隐隐可以看见巨大的黑影起伏于云层之间,隔着千里远不知道是风吼还是雪崩的嚎声绵绵滚来,更为这个冰冻的世界增加了一分孤旷。 林年坐在走廊的中间,身侧是高耸刻满蛇一般花纹的大理石立柱,另一侧是巨大的墙壁,一扇又一扇漆着标号的门向着尽头的黑暗排去,再度来到这个地方他并没有显出半分惊讶,反倒是显得习以为常了,好整以暇地盘坐在光滑和无瑕质地的地板上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有一团模糊的光影由远至近地出现在了林年的视野中,随着距离的靠近不断地清晰了起来,可以见到那是一团温和的火光,顺着光芒飘来的还有女孩隐隐约约的歌声,温柔、甜美像是摇篮边的童谣。 林年微微抬首看着端着一个插满蜡烛白色蛋糕走来的金发女孩,甜美的蛋糕香味和温柔的歌谣声落在他的脸前,穿着单薄白衣的女孩席地坐在了林年的对面,中间放着插满十八根蜡烛的蛋糕,上面画着一个q版的卡通大头,看外貌大概能猜出正是小寿星本人。 “猜猜这个蛋糕是送给哪个小朋友的?”金发女孩放下蛋糕偏头看着面前的林年微笑。 “我在想如果我把这个蛋糕拍你脸上你能不能变一个新的出来。”林年看着这块蛋糕顿了很久认真地说。 “能大概是能的,但我不建议你...”金发女孩话还没说完蛋糕已经砸她脸上了,林年做事情永远都是先做完然后再说的。 蜡烛全部立在地面一侧,就剩下一个光蛋糕结结实实地砸在金发女孩的脸蛋上,奶油糊了一脸还粘了少许在头发上,林年收回手然后安静坐好。 “这么生气?”金发女孩拖住蛋糕的底座把蛋糕给拿了下来,一脸奶油只看得见漂亮的眼睛和嘴巴,歪着头看着林年问,“觉得我瞒了你很多事情?”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多问,不如等时机成熟的时候用事实来说话。”林年轻轻抬了抬手,虽然在手腕上什么也没有,但在空气里却响起了锁链震动的声响,另一端则是毫无疑问地连接在了金发女孩的身上。 “不问就好,问了我还得编谜语哄你。”金发女孩刮了一些脸蛋上的奶油下来伸到了林年的嘴边,见到林年只是盯着她没有要吃的意思,只能自顾自地吸吮住自己的手指把上面的奶油舔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今晚不让我睡觉又找我进来是有什么事情么?”林年扭头看了一眼走廊外那万年不变的冰雪风景问道。 “还能是什么?果然金发天国看多了记性就会变差,有空看金发天国还不如找我聊聊人生呢。”她在伸手抹干净脸上的奶油后,又装模作样地从背后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蛋糕,“现在北京时间5月20日,凌晨0:00,卡住晚上十二点偷偷摸摸来找你,当然是为了第一个给你过生日啦!不是凌晨十二点准时庆贺的生日祝福都是不真诚的!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谓是诚到用同一个心脏搏动供血了,我当然要做第一个给你讲生日快乐的人了!” 5月20日,林年的生日。 对于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林年当然没有忘记,也很难忘记,毕竟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过生日总是会被人揶揄,怎么都很难忘掉,知道过一次他生日时间的人也都很难不一直记得这一天。 “刚才我唱的歌没听见吗?前苏联的生日快乐歌,冷战期间苏联大概什么都得跟美国划清个界限,当然也包括生日歌了,‘happybirthdaytoyou’在苏联是不好使的,要唱也是唱我刚才唱给你的那首。”金发女孩摇头晃脑地说,“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调子很熟悉啊,不是第一次听见?” “...谢谢。”林年看着一脸奶油的金发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说。 “还算你有良心啊。”金发女孩重新把蛋糕上一根一根插上蜡烛,“迫于一些特殊原因你叶列娜姐姐我没法送你什么实质性的生日礼物,锁链斩到这种程度也没法再轻易断开了,不然说不定我一高兴就给你断根锁链送你个言灵当庆生了。” “这个就免了吧,生日这种东西并不是一定要收到什么礼物,生日最重要的意义是有人记住,并且放在心上。”林年说,“生日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拥有真正会为你诞生的这一天感到高兴的人才是真正你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你今天大概得高兴死。”金发女孩啧啧说道,“你知道今天会有多少人为你庆生吗?” “我不想被人找到就没有人能找到我。” “但找到你的电子邮箱或者手机号还是挺简单的,毕竟这玩意儿就记录在你高中的同学录上,以及你大学的个人档案里。”金发女孩懒洋洋地说,“5月20日,你收到的第二个生日庆贺是你住在丽晶酒店隔壁的姐姐发的,在凌晨十二点零一秒的时候到达你的信箱,内容是祝你十八岁成年生日快乐,并且还带着三个蛋糕的emoji。” “第一个生日庆贺是谁的?” “当然是我啦!”金发女孩笑,“我能精准卡秒卡到微秒级别给你庆生,别的女人能做到吗?” 林年没搭她话,她自夸显得有些自讨没趣,也就只能撅了撅嘴巴表示不满,继续说,“第二个给你生日庆贺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呀么小天女呀,慢了你姐姐一秒把生日庆贺的语音发送到了你的信箱,大概是网速问题?毕竟你跟你姐姐就隔了一个房间信号来回就是一个哈欠的时间。” “不止是两位对你关心到记你的生日比记自己生日还女孩会给你发短信,楚子航,你那个绯闻男友,贴心的狮心会会长会在早上七点整的时候编辑一条只有四个字甚至没有标点符号的庆生短信发给你,腐女中跟你cp支持率最高的学生会主席会在八点整的时候给你发送电子邮件,并且会邮寄一个十八层塔形的巨型手工生日蛋糕送到你的寝室...恺撒现在人不在学院,所以他大概是以为你在任务结束后直接回寝室所以才送出了这个蛋糕,这个蛋糕大概率会便宜了你的室友芬格尔,希望吃完后他不会得糖尿病。” “然后零零总总就是其他人的短信了,狮心会的成员,像是兰斯洛特还有暗恋你的那个芬兰女孩,剩下的杂七杂八的人也不在少数,你的后援团啊,学院里知道你并且想借此机会给你搭个眼缘的人啊什么的...”金发女孩双手伸手从蛋糕里擓奶油塞嘴里吮吸着,“然后在时差的影响下,你会稍微晚上几个小时又收到一则来自东京的彩信短视频,里面有一个红发的小巫女给你手写生日快乐,视频还是她哥哥帮忙录的,大概录的时候特别想砸手机。你今天手机大概是得完全瘫痪了,如果不是我拖你进来避难,大概你一晚上都别想睡好觉。” “然后在最后,你今天一天能收到的最后一条生日庆贺,是一则来自北边、北边、更北边的庆生电子邮件,里面的小可怜打了半年黑工换来了劳模狱友的头衔,才争取到了一则对外邮件的权力,没有借机拿来求救而是选择赶上了晚班车发给了你,在视频里她用西班牙语给你唱了一首古怪的生日歌哦!还用午餐的面包插了跟火柴给你当生日蛋糕了。” 听到这里林年微微抬头,金发女孩看着他笑了笑说,“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林年问。 “有没有‘啊,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是有爱的,原来不是除了我姐姐以外谁都不爱我!我原来不是一个人!’这种温暖的感觉?”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现实的时间应该还是凌晨,你是怎么知道早上、中午甚至晚上我会收到的短信,甚至还有短信的内容。” 沉默了一会儿后,林年抬头看向一脸面带微笑的金发女孩说。 “如果这都不能做到岂不是显得我神棍指数就被‘皇帝’给碾压下去了?好不容易醒了,总得抓机会找点排面不是吗?”金发女孩低声哼哼。 林年想了想也懒得纠结这个问题了,金发女孩身上一堆谜团,现在多这一个也不多,“我很少给自己过生日你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比起这件事,我更想问你其他的事情。” “你是想说我昨天遇见‘皇帝’后跟祂聊了什么吗?”金发女孩笑了笑微微后仰双手撑在地上看着林年。 “不,我不关心你跟祂聊了什么,因为我清楚有些话你是不会愿意说的,所以我只会问你你会说的事情。”林年说,“比如昨晚‘皇帝’出现的方式。” “一个你绝对不会喜欢的方式。”金发女孩看着他说。 “什么方式?” “既然知道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呢?” 林年看着金发女孩的眼睛,许久后轻轻别开了视线,白日里心里的那些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 第五百七十一章:思考,复盘,以及对策 “苏晓樯不可能是混血种,你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混血种不存在隔代遗传,只会在一次又一次直系遗传中稀释血统,知道龙类的血统稀薄到完全被人类基因压过。而苏晓樯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们祖上数辈可查的都是普通人,或许他们之中存在过一些可能拥有血统的人,但血统想必也是稀缺到连黄金瞳都没法点亮的残缺者。” “那路明非呢。” “路明非?我应该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让你注意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衰小子了。”金发女孩笑这看着林年,“苏晓樯不止一次尝试把你带去见她的父母,这代表着她是有着可以查究调查的‘父母’的。” “路明非也有父母。” “名字是什么?” “路麟城和乔薇妮。” 金发女孩微微顿了一下,看向回答得十分简单的林年摇了摇头,“你这家伙对那衰仔的关心程度还真没得说...你要有这心思放在苏晓樯身上,她早就能给你生三胎了。” “说正事。” “好的好的...你记得路明非父母的名字,但我问你你看过他们的照片吗?” “没有,但我同样没看见过苏晓樯父母的照片,甚至是他们的本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金发女孩忽然笑了笑又问,“那我换一个问法,你从路明非身上看见过任何与他父母有关的东西吗?除了那些谁都可以向他账户里定期汇款的数字?” “有关的东西?” “纪念品、明信片、照片甚至当地的特产、邮票,一切可以跟一对真实存在的人挂钩的,留有强烈痕迹不可伪造的东西。”金发女孩淡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林年问。 “你真的就从来都不好奇...为什么你整个仕兰中学,你会跟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长,长相也一般说不上难看说不上帅气的男孩走在了一起,成为了所谓的“最好的朋友”吗?”金发女孩说。 因为互联网游戏?因为网吧里两块五毛钱一瓶的营养快线?还是因为早上作业借给对方抄过? 不是吧? “混血种之中有种东西叫‘血之哀’,你应该是清楚的。”金发女孩轻声说,“能让你整个短暂的高中生涯却能拥有一份真挚值得留念的友谊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啊...要知道你甚至在混血种之中都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而苏晓樯呢?她大概是再好不过的例子了。”金发女孩继续说,“你对她的喜欢并不比你对路明非的友谊少多少,这一点你骗得了其他人,甚至骗得了自己,但你却骗不了我,你喜欢那个女孩,但最后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踏出关键性的一步,因为什么?” 林年没有说话。 “不就是因为你心底最里面,最深处的地方觉得,你们并不是一路人吗?互相欢喜,但走的路却截然相反永远是没有好结果的,要么她某一天惨死在混血种或者死侍的手下你疯了,要么你某一天死在某只龙王的手下她疯了,你对你的未来没有把握,所以根本不敢接近她。”金发女孩淡淡地说,“其实如果她真要是混血种的话倒是你还能轻松一些,她能了解你所处的世界,她也能在这个世界中了解更多,并且一定程度保全自己...可如果她是个普通人,起码就连真正了解你的机会都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你们两个之间的这次谈判也不知道会拖到多久。” “有人从中作梗么。”林年轻轻呼了口气,眼中隐约掠过了一丝嘲弄。 “你难道以为是‘皇帝’的手段?”金发女孩盯着林年眼里掠过的情绪冷不丁地笑道。 林年看见金发女孩那比自己更加嘲弄的情绪顿住了反问,“难道不是么?” “我说过,‘皇帝’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如果祂要对苏晓樯下手,那么等待苏晓樯的只会是一场凄美盛大的葬礼,你甚至还要替她的棺木铲下第一抔泥土。”金发女孩冷淡地说,“这次‘发布会’皇帝的目的根本不是苏晓樯,甚至祂的计划中都没有苏晓樯这个人的位置!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祂应该会当场降临在发布会现场那个小矮子的替身身上,与你直接进行第一次面对面的对峙,而不是降临在苏晓樯的身上!” “苏晓樯、路明非还有陈雯雯在这次发布会中真的只是无关者?”林年有些难以相信,路明非、苏晓樯乃至陈雯雯三个人出现在发布会这个场合实在太过于特殊了,阴谋气息简直就连高压锅的锅盖都压不住,差点明写了这是一场邀请他入的局。 “并不完全是,路明非和陈雯雯倒不是意外...准确地来说陈雯雯其实都算是意外,路明非应该才是真正钩你进局的引子之一,并且‘皇帝’也本来就有试探路明非身后那群人的意思在里面,所以这次局里才会有路明非的位置,只不过‘皇帝’没有达成目的被我出面阻拦了才有了我跟祂的一次正是会面,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林年,你要记住,像是这种棋局真正的胜者永远不是算到最后的人,而是在突发情况下能将局面最大限度稳定在自己掌控中并且从中得利的人。”金发女孩看着林年缓慢地说道,“同样的,我们将苏晓樯这个因素从‘皇帝’的原本布局中摘出去后,其实就能更好地推论出‘皇帝’这次布局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毫无疑问‘水蛭药剂’只是一个幌子,哪怕祂声称这次发布会是面向全世界的地下混血种势力召开的,这东西也是一个幌子,如果我们能看出藏在这之下更深一层的目的,或许我们就能提前一步预判到‘皇帝’接下来的行动,从而取得之后对弈的主导权。” 林年陷入了沉默,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慢慢清楚发布会的水似乎比他想的要深很多,每一次涉及‘皇帝’的事件总是这样,各方都被灌入了一起鱼龙混杂之中每一个欲念和阴谋浮在水面上却找不到它线头的终点。 “苏晓樯并不在‘皇帝’的局里这件事我是有依仗的。”金发女孩看着林年忽然说,“毕竟这是我在那一晚上得到的比较有意思的情报之一。” “苏晓樯之所以会被卷入这件事情,是卡塞尔学院一位校董的意思。” “校董?哪位校董会对她下手?”林年微微抬头,但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愤怒,而是轻轻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不解。 因为这件事完全没有道理,苏晓樯对于他的意义并不是一个秘密,秘党中许多位高权重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然而苏晓樯这个“子”对于那些人来说活着永远比死了有用。 如果按照金发女孩的说法,‘皇帝’并无意将苏晓樯扯进发布会的事情中,那么祂在那一晚对于苏晓樯的“降临”反倒是一种庇护的行为,如果没有祂的出现(或者暗中的金发女孩出手)大可能苏晓樯真的会死在那里,跟秘党们的所求根本本末倒置了。 拉苏晓樯入局的人根本就是借着发布会的机会写了一出苏晓樯必死无疑的剧本...有人要苏晓樯死在昨天晚上...而且还要死在林年的眼前。 金发女孩提到凶手是一位校董,林年瞬间就想到了弗罗斯特·加图索这个名字,起码就现在来看这个男人是最有嫌疑的人了,在校董会上唯一与他交恶的就算那个金发的中年男人,对方有理由对自己出手。 “不要妄下结论。”金发女孩注视着林年说,“并且你要清楚现在你最应该去思考的是什么。” “...思考苏晓樯接下来应该被摆在的位置。”林年轻声说道,他没有去追问金发女孩动手的是哪位校董,而是很清晰地明确了现在他最应该做的是什么,“现在苏晓樯已经进入卡塞尔学院的视线了,并且身上存了巨大的血统疑点,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保护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就算是校董想要再起什么主意都得掂量一下其他方面的制衡,毕竟校董会永远不是一家独大。” 金发女孩看着林年思索的样子眼中掠过了一丝安慰...对方并没有直接急哄哄地问她下手的校董是谁,大概是两人已经真正形成了一种默契,她从不主动说的一些关键信息,永远是林年不应该提前知道的,因为就算提前知道了答案从大局观来看必然也只会对当下的情况造成恶劣的影响,绝不会有太大的正向好处。 “这次卡塞尔学院在这座城市的面试是由你负责的,你还记得吧?”金发女孩问。 “主要面试的对象其实就只有路明非一个人,这是校长的意思,这次面试单纯只是为了招收路明非做的幌子罢了,担心别有用心的势力发现路明非的特殊从而暴力截胡,要我说不如直接把他打晕打包送学院算了。”林年淡淡地说道。 “面试最开始就确定了只有一人被录取的结果,倒也是蛮残酷的,其他本来想做鲜花的人反倒是全部成了那片绿叶的茎秆,听起来倒是有些荒诞喜剧的效果,这也算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想给衰了一辈子的男孩的平凡人生来一场欧亨利式结局?”金发女孩说。 “面试的考题校长也通过电子邮件发给我了,你应该也知道,那些考题根本不能确定一个人是否有混血种资质,即使这些考题是心理部给的。想要弄清楚一个人是否有混血种的资质,只能通过龙文共鸣的方式来测试他是否会出现灵视的反应,灵视的强弱稳定与否算是衡量混血种的铁的标杆。”林年说。 “那这岂不是更好?”金发女孩挑眉,“既然面试考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你想怎么给你心爱的女孩放水就怎么放了?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把她面试的成绩排到路明非上面,反正执行部里不是有个专员撞见了‘皇帝’降临苏晓樯时带来的黄金瞳了么?这也能作为你高看她一眼的依仗。” “可到了学院后的3e考试怎么办?你考虑过这个问题么?”林年皱眉。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金发女孩挑眉,“要不你想想办法用你的‘s’级权限跟诺玛沟通一下,让她划卷子的时候手下留情给个pass?” “‘s’级权限不是这么用的!就算是‘s’级也不可能擅自改动3e考试的权限。”林年忍不住瞪了满口胡话的金发女孩一眼。 “哟,看起来我们已经默认了某人已经能成功通过第一道面试了呢。”金发女孩看着林年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双手抓住脚丫抬头看向天上。 坐在金发女孩面前的林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很长时间一言不发,眼里却是像是雨中池塘般无数涌起又被点破的气泡。 ------------ 第五百七十二章:卡塞尔之门 苏晓樯在屏幕上打出“在吗”,在等待数分钟对面没有反应后有些沮丧地切出了聊天界面,在聊天记录上对面最后的发言记录最后显示的是在5月19日的下午,发出的是一串日期,2010.5.25,再往下就是苏晓樯单纯的没什么营养的骚扰性质聊天了(吃了没,睡了没,在干什么等类型的问话式聊天),对面统一没有做任何反应,在那条信息发完后头像就整整灰了近一个星期,也不知道是单方面的隐身还是真的下线了。 切出聊天界面,露出了大屏幕上那张在咖啡厅的合照,女孩伸手把男孩的嘴角轻轻挑出微笑的样子,窗外是雨落纷纷的花园,温黄灯光打在窗上倒影出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背影,每一寸光影,每一个像素点都显得那么美好,让人恨不得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苏晓樯偏着头看着自己的屏保发愣,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把视线放在右下角的时间上。现在是5月25日的上午八点整,拉拢的碎花窗帘外有遮不住的一缝阳光洒在贴近墙壁的木地板上就像一条流动的金色小蛇,耀眼得有些晃眼睛,可以想象今天的天气好到了什么程度。 她推开桌上粉红色的机械键盘,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抓住了窗帘,在轻轻用力一扯下,灿烂的金色瀑布争先恐后地涌入整个房间,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的细尘。 她抬手遮了遮那浓郁的夏天气息,眯眼看向外面那排排树荫上蓝得滴水的天空,飞机远远地掠过城市的上空传来若隐若现的嗡嗡呜鸣声。 “晓樯,早饭已经做好了,今天是米饭饼和豆浆,姨听你昨天你说想吃点甜的还给你弄了白面的小馒头可以蘸着炼乳吃。如果睡好了就直接出来餐厅吃早饭吧。姨来的时候看见门口说有你的东西需要亲自去签收,姨怕是什么贵重东西担心碰坏了没给你碰,有时间你亲自去门卫的地方取一下吧,姨就先走了走之前给你用餐盖盖着保温!”保姆阿姨的声音在门外楼下传来了,声音延承了中年妇女到了年纪后悔自动习得的被动,贯穿性极强无论藏在别墅的哪个房间都能听见,不过没这个中气阿姨也不能一天跑四五个家庭,养活自己上大学的女儿。 苏晓樯换下了睡衣,拉开了衣柜挑了一件比较素色的白色短T恤,套了一件牛仔吊带裤,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邻家了不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动静的屏幕或手机,叹了口气穿着拖鞋垫脚小跑着就溜出了房间。 窗外风吹着柏杨树的叶子,哗哗地响,阳台上才被晾上的白被子两瓣前后夹着太阳轻轻摇曳着。苏晓樯踩着楼梯伸直着双手打着哈欠,有些没睡醒似的揉了揉眼睛。 餐桌上盖着金属餐盖,揭开第一个后里面不是早晨而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苏爸爸的留言,说是未来几天都得出差去欧洲谈生意不回来了,有什么事情打他的电话或者交代给他的司机。并且嘱咐她出国留学的事情这一次他出国也会帮忙问的,让她别担心,平时课正常上,能高考还是好好高考,之后如果还是想出国爸爸还是会全力支持她的… 苏晓樯把每一行字都读完,折叠起了纸条压在了餐盘下,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安静地吃起来早餐,摸出手机放在桌上,一条又一条信息通知弹出来,点开后直接跳转进了班级群跃然目中的正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赵孟华发的,拍摄地点是在医院,病床上的女孩穿着白色条纹的病号服左手轻轻搭在被子上平放的一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上,右手比着个剪刀手露出一个些许困累的微笑向着镜头。 陈雯雯被找到然后入院的消息已经在班上传开了,在开放探护的第一天病房就被文学社的社员们给挤爆了,失去了社长的文学社就像基督教徒失去了教堂,朝圣者没有了耶路撒冷,现在陈雯雯回来了整个文学社也终于被盘活了,欣喜程度几乎能让他们在医院病房里现场表演合诵《赞美耶稣复活》。 苏晓樯那天也去看了陈雯雯,也跟她聊了一会儿的天,问她还记得什么,但得到的答案都有些似是而非,她也没有追问只是说人回来了就好。 对于陈雯雯失踪这件事,警方通告的消息很令人意外,但却格外具有真实感,在陈雯雯回来后第二天电视新闻公告就宣布一直流窜在全国各地的一个秘密传销组织终于被抓获了,这个秘密组织有别于南派北派的传销法,选择了流动传销作案,涉案人员众多受害者也数不胜数,而陈雯雯也恰好是受害者这一。 在警方的描述里,陈雯雯在被发现的时候正被关在传销窝点里默背传销演讲手册,大概是传销人员看中了这个女孩出色的念稿功底,想培养她成为下一个小传销头子,倾尽了很大的力量给这个女孩洗脑。在警方之后的大力矫正下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将那些不正确的观念给扭转了过来,但代价就是现在这个女孩时不时会显得有些恍惚,记忆也对不上号。 医生安慰说过一段时间总会恢复的,就算忘记了之前的那段经历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她的父母以及关心她的同学们才安心了下来,估计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出院了,重新投入到复习学习中,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从这件事里缓过来努力高考。 一切似乎都重新回到了正轨,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波澜,在外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女孩失踪了一段时间然后被找到了,大为感激的赵孟华硬是赶着给人警察局送锦旗说要捐款,要支持警察叔叔们的工作,局长一边感谢一边说这面锦旗我们受之有愧啊,我们还是来聊一聊捐款的事情吧… 整个事件里没有苏晓樯什么事情,也没有路明非什么事情,更没有真正解决了这件事的那个男孩的事情,明珠塔在关闭数日后重新再开了,苏晓樯看了当地台新闻的直播,内外焕然一新但安全楼道的大门被锁死了,估计还要更长一段时间才会开放里面,也不知道那些墙壁、楼道上的残肢断臂洗干净没有,但凡以后被某个游客捡到… 看了一眼手机,那句“在吗”还没有被回复,显得有些冷清和让人难过,这让她忍不住又确定了一遍今天的日期,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太早了的缘故,说不定到了中午他就回自己了呢? 戳了戳手机,隔壁班级群又趁着陈雯雯住院静养的时候开始聊起陈雯雯出院送什么礼物的事情了,有人要负责横幅,有人买氢气球,大捆的文学书和也在送货中,大概是想在班上给女孩一个惊喜…苏晓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从那一天跟男孩真真正正打了一场“坦白局”后,她发现自己原本计划中未来的为数不多了两三条路忽然拓宽成了,迷雾散去后挂起了一座深渊上的悬桥,避开悬桥她依旧可以走那曾经的阳光大道。 在国内爸爸都帮她打点好关系了,上海那边某所重本大学的校长跟爸爸是老同学关系,最近和海外的生意做起来难免往那边多跑,正好见了几面老同学喝了几杯后对方就夸口说只要你女儿参加了高考,怎么我也得给你弄进去… 为了苏晓樯的学业爸爸可谓是操碎了心,不仅是国内的,国外的大学也基本上摸清楚得差不多了,在家里还特别准备了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赞助”的标签,里面的数字基本够每一家美国大学的校长露出赞许的笑容了。 毕竟苏家里除了苏晓樯一个长女没有其他子嗣了,老爹也不准备生第二胎,所以读完四年后多半她就得继承老爹的家业,那时候苏家也不知道会做大做强到哪一步,但让她开开心心富婆完一辈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这样她真的会满足吗…? 以后走在毫无阴霾的阳光大道上,她能忍住不回头看一眼那条悬桥上独自向前的男孩吗?现在那个男孩第一次向她伸出了手给予了她选择。 度过了十八年幸福的人生,苏晓樯见到了那个名叫林年的男孩,站在那一扇巨大的大门前,在那门后拥有着不确定的未来和危险。 害怕吗,那一晚上她是害怕的,她怕得走不动路,完全是靠一股倔劲儿撑着的,她能走到多远她自己并不确定,但起码最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得到了一切的答案。 十八年后的今天,这扇隐藏的大门终于向苏晓樯打开了,门后站着的是手持刀剑明亮得像是炽天使一般的男孩。 对方向她伸出了手,如果拒绝了,那么她将跟门后的一切无缘,机会只有一次,男孩这么长时间不再联系她大概就是想让她自己做好准备的心理准备吧。 苏晓樯和林年选了无数次硬币,每一次的猜测都是在门外试探的踱步和敲门,而这次,对方终于将那枚硬币从手里放在了她的面前,而她要做的只是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选中那枚硬币。 班级群的话题随着时间已经渐渐跑歪到看电影什么的了,苏晓樯扫了一眼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早餐熄灭了屏幕,喝了口清水漱了漱口后,她收拾完了餐盘后换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出门了。 一路上太阳很大,一度让她后悔没有抹防晒霜出门,但这儿到小区门口的距离也不远,钻着树荫一阵小跑荡的束在后背的一溜黑发上下招扬。 她走近门卫室前的阴影下,门卫大爷看了苏晓樯一眼立刻就热情地打招呼了起来,这大概得得力于苏晓樯老爹最近换上的那辆古斯特,欢庆女神擦得恨不得能当镜子照,每次出入小区门卫大爷都严肃得几乎以为他要抬手敬礼。整个小区都知道苏家更一步发达了,那栋别墅里住着苏大小姐更加成为了红婆们眼里几乎都要发出光的炸子鸡了。 “有我的东西吗?”苏晓樯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问。 “有的有的,有一封信被嘱咐需要你亲自签收。” 门卫窗口里塞出来一封信,苏晓樯顿了一下接过纯白色透着一股淡淡的甘甜香味,在信封印泥上还有一朵紫罗兰的花样,“嘱咐?邮差说的吗?” “送信来的是一个外国的女孩,头发白金色的蛮稀奇的,穿得不怎么像邮差还开了一辆好车,中文也说得贼不错,专门说这封信需要你亲自拿到拆开不能其他人代收,你们家阿姨刚才过来我都没给。”门卫说。 “外国的女孩?”苏晓樯挑了挑眉,感觉事情怪起来了,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拿过笔签字签收后正反翻覆了一下手里信封,“她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没说什么,但送信的时候往小区里瞅了好几眼。”门卫说,“要不是看她穿得不像是贼,我就把她给扣下来了。” “穿得很漂亮吗?什么牌子的?”买买买达人的苏晓樯职业病犯了,顺嘴就问了出来,可当了十几年门卫的大爷哪儿懂什么英文,还让人家认品牌实在是太过难为了。 “穿什么牌子的不知道,衣服上没写,但信是从她的手提袋里拿出来的,那袋子我记得在大太阳下面很闪上面有一串洋文,好像是…熊猫?对,那应该是熊猫的意思!大爷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们国宝的洋文还是认识的。”让苏晓樯没想到的是门卫大爷抱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还真说出了个一二三来。 苏晓樯怔了几秒脑袋里闪过了熊猫的英文,然后再慢慢理解过来了那女孩的袋子上应该是什么英文,能被大爷认成熊猫倒也是情有可原了,毕竟开头和结尾以及长度都差不多。 “她开什么车来的?”苏晓樯随口问,心里猜大概对方开的车应该也不错,毕竟一般的车停靠在这小区门口都得被门卫大爷盘查个溜清,还能往门卫室里塞东西托口信的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认不得,但那辆车我记得家挂历上有一台,看起来漂亮但应该经常蹭底盘,不如你爸爸的那辆实用。” 哦,跑车啊。 苏晓樯点了点头没怎么意外,向门卫大爷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致谢就转头往回走了。 一个挎好包,坐好车的外国女孩特地来小区门前点名道姓给她送来了一封信?奇怪倒是蛮奇怪的,但也没到能让她究极的地步,可能是知道他老爹不在,暂时让她接受信件的家里工作上的什么人吧?不然的话这样没头没脑地来一封信没寄送地址也没有收件地址,还点名让她收也太怪了一些。 如果换成武侠风的场景里,这封信拆开后里面就是一封挑战信,约她某年某月某日在什么地方决一死战,内容就是比拼挑对名牌时尚的知识面什么的…她摇了摇有些被某路姓男孩污染了精神的脑袋,顺手拆开了手里的信封,取出里面雪白的A4信纸,阳光照在纸面上有些晃眼睛,女孩低头眯眼往前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下了。 她在两侧树荫中央的阳光小道里,头顶有飞机呼啸着略过,轰隆的声音在空旷的蓝天拉得很远,在树荫包裹的一线蓝天里留下了一道白色的云烟经久不散,在阳光下纸面上白纸黑字泛着淡淡的金光让人有些目眩。 “亲爱的苏晓樯小姐: 首先特别感谢您长期以来对卡塞尔学院的兴趣以及关注,您持之以恒的态度得到了校方的关注与肯定,在由我校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终生教授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与终生教授冯·施耐德、终生教授斐迪南德·冯·博克教授等,几位教授的联名推荐以及几经复审您的申请后,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你发出邀请。 请您在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校古德里安教授,他正在中国进行一次学术访问,将会安排对您的面试。 如有如何疑问,也请联系古德里安教授(此处已附上详细联系方式)。我会协助他为您提供服务,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学院秘书诺玛·劳恩斯,非常高兴认识您。 您诚挚的, 诺玛” 阳光下的苏晓樯抓着信纸呆呆地晒了好一会儿的太阳,忽然抓起信纸向着小道尽头狂奔而去,背后束起的黑发几乎要飞起来似的,向着遥远处的阳光飞奔而去。 — “等等,你说什么,卡塞尔学院?” 苏爸接到电话的时候大概还是在凌晨时分,躺在欧洲的某家酒店里忽然被女儿的电话惊醒了,电话铃声还是特别喜感的“公主殿下来电话啦!”,惊得苏妈妈差些翻到了床底下。 “这所学院...我之前不是帮你到处问过了,都说这学院已经不招人了吗?”苏爸点亮了床头灯揉着脑袋有些迷糊,“晓樯...我们不是说如果要出国就优先考虑芝加哥大学吗?我在那边关系都打通好了。” “额...你说慢点话...好好好,我没让你不去,你这不都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吗?当然去啊!只要你高兴都可以!” “唔...不是录取通知书?是面试通知?这卡塞尔学院什么排面这么大,录我女儿还要面试?你有他们校长的电话吗?我给他打一个过去聊一聊,芝加哥大学的校长都对我客气的很,别说什么卡塞尔学院了...” “行行行,我不乱来,你真想面试就去面试吧...我不拦你,家里谁敢拦你啊我的小祖宗。”苏爸苦着个脸,“不过不要抱太大压力啊,我也不是说不盼着女儿好,万一,也只是万一啊,如果你面试失败了别沮丧发脾气,芝加哥大学这边我已经谈好了,你一句话功夫点个头明天录取通知书就发到家里...总之我知道这件事了,我和你妈这边是支持你的,你要去就去吧,能过当然好,不过也没关系!” 床头灯下,夫妇两人都坐靠在了枕头前,直到电话那头的女孩絮絮叨叨说完一切后,在一声晚安中才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那卡塞尔学院有什么好的,能让这丫头这么着魔...”苏爸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重新躺下了。 “诶,老苏,我听说如果家里女儿非要上某所学院又不说理由多半是为了男孩子去的...”靠在枕头上的苏妈忽然捅了捅丈夫的肩膀。 “怎么可能,谁能让我家晓樯这么心心念念啊?”苏爸哼哼了一句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姿势重新睡下,“你忘记了吗?黑太子集团老总的儿子,那什么十大有为青年的邵一峰在我女儿面前可是话都说不上两句,要我说啊以后能接我担子的乘龙快婿得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会吐火踩轮的那种人中之龙才有可能!” “你就想吧你,晓樯喜欢什么男孩子我就喜欢什么,没钱也没事,我们家有钱就行了,主要是看得顺眼品德修养好,最重要的还是要对晓樯好。”苏妈笑着拍了枕边人一下拉上了灯,“而且你真以为你女儿是眼界高吃斋的啊?她可是跟我一个德行看准了什么就不撒手的。” “你当初追我可是差点把我扒了一层皮啊...就差下药了。”苏爸看着身旁的妻子忽然脸上有些感慨...和后怕,“不过你说晓樯像你又是什么说法?” “之前不是说仕兰高中里跟晓樯同班的有个男生就出国留学了吗,在家长群里传得很热闹的那个,你忘了吗?” “哪个?家长群...家长群不都是你在管吗?”苏爸愣了一下。 “我之前不跟你说过么...现在工作有起色也多关心下女儿的事情啊!”苏妈抱怨说。 “不,亲爱的...你刚才不是说学生群什么男生出国留学了么?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苏爸忽然在黑灯瞎火里坐了起来脸色有些古怪。 “那个男生出国读的就是卡塞尔学院啊,晓樯好像就是那时候一直魔怔似的要上那所学院的。”苏妈笑了笑说。 “......”苏爸听后忽然不做声了,在黑暗中无声之间微微坐了起来,愣了好一会儿,又慢慢躺了下去,靠在枕头上表情有些呆。 直到很久后一旁的苏妈好像是重新陷入了睡眠中,苏爸眼睛依旧不可置信地睁着盯着天花板,盯着就盯着最后才终于骂出了声音,“他妈的,原来如此,是哪个臭小子敢拱我家——” “我们家白菜先动的手。”黑暗中苏妈幽幽地说道,一下就把苏爸给噎死了。 ------------ 第五百七十三章:面试通知 “求教去美国的学校该准备什么?要背题吗,穿着打扮有什么讲究吗?” 仕兰中学班级群内,有人忽然发出了一条求助信息,群内不少人感受到手机震动,亦或是右下角图标跳跃,第一时间就点了进去看见了那有些贱贱的大头熊。 “路明非你收到国外学校的offer了?”赵孟华是第一个回消息的,在陈雯雯失踪的时候他跟路明非无端置气过一段时间,在事情平息后一些起来的莫名其妙的矛盾也自然而然的消去了,谁都没有再记忆这件事。 “可以啊,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说想出国留学是开玩笑的!”徐淼淼说。 “去美国哪所学校啊,常青藤还是野鸡大学?” “合着在你眼里除了常青藤外的都是野鸡?” 安静的死水一下就被炸热腾起来了,贱贱的大头熊再度弹了出来在气氛演变成争吵哪所美国学校上档次之前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是说去面试美国的学校应该做什么?面试,是面试,还没被录取呢!” “面试啊。”徐岩岩说,电脑桌前的抢键盘的两兄弟忽视一眼耸了耸肩像是早有预料什么似的。 “面试一般就是自我介绍,和解释为什么对校方感兴趣,大致是查看你的英文水准以及对申请学校的了解程度,更衍生一些的面试官会用校方的官方语言问你几个问题,一般就是问你平时的个人成绩和兴趣爱好什么的,要注意在外国的学校兴趣爱好比个人成绩更为加分,美国学校都不喜欢死学习的nerd,像是麻省理工或者哈佛就更看重申请学生的个人能力,如果你能有几项拥有潜力的专利申请或是发明什么的更大概率会被录取。”赵孟华洋洋洒洒地打了一长串字,群里安静了好几分钟,大概都在认真看,也看得出来其实班上也有不上同学也对出国有兴趣。 “我在《星际争霸》里发明了神族奴役人类速造核弹一波流的技术算不算个人能力?”贱贱大熊猫的语气从一开始压着压着的窃喜变成了忧心忡忡,估计是头一次知道面试这么多门道...发明和专利?他路某人是个文科狗,工科一窍不通,硬要说发明了什么的话,估计就只能扯到幼儿园时发明了内裤穿脏了反着还能再穿一遍的专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申请。 “兄弟,要说你如果发明了《星际争霸》估计还行...”有人吐槽。 “不过也就是说他会用英语问我问题是吧?万一我连他问题都听不懂怎么办?”路明非问。 “那多半就没了,但无论如何面试都需要过一遍个人简历和自我介绍的流程,这个是绕不开的,很多人在这一轮就被口语给刷了下来,毕竟你去人家的国家上大学总不能当地官方语言都说不流畅,外国人很排斥学生边学边念书的,现在各大高校来我们国家抢的都是精英,准备好用优渥的条件把精英们给留下来驯化了。”赵孟华说,“但如果我出国的话毕业怎么都得回来的,总得给国家做贡献不是吗?” “能感受到赵公子的拳拳报国之心了,很感动,愿以此为榜样出国留学!”有兄弟马屁赶紧跟上。 “哦哦哦,收到,感谢感谢。我外国刚好有个打游戏的哥们儿,我试试麻烦他语音连线练练口音吧...”路明非说。 “不过我多嘴问一句吧,路明非你收到的面试通知的地点应该不会是在丽晶酒店吧?”赵孟华忽然打字问道。 旧式笔记本电脑前,穿着T恤和大裤衩的路明非正准备关掉聊天界面的鼠标顿了一下,脸上涌起了一股愣神的表情,伸手敲道,“是啊。” “什么时候的面试?” “明天早上八点半?”群里柳淼淼忽然说。 “我去,你们不会都收到面试通知了吧?”路明非忍不住了,人都惊住了,“你们都收到了卡塞尔学院的面试通知?” “卡塞尔学院?”群里有人发了一句,片刻后群里炸锅了,不断刷屏的记录多重复这所学校的名字以及一个早早从他们班级里出去奔赴这所学院的男孩的名字。 “这不就是林年读的那所学院吗?” “我记得苏晓樯不是之前百日誓师也吼了一嗓子这个学校吗?听说超难上的,现在学校终于舍得发面试通知了吗?看老大的意思是也收到面试通知了么。” “老大你向那所学校投简历了啊?” “屁话,不投简历怎么收的到面试?” “不...我还真没向他们投简历,我就投了斯坦福和芝加哥,后面的过了,前面的还没消息多半是挂了...”赵孟华说,“我也好奇为什么面试通知会发到我这儿来,要不是看到上面的确是我的名字,我都差点以为是他们送错地方了。” “路明非都收到了,老大你收到肯定就没什么问题了,柳淼淼也收到了?牛逼啊,班上还有哪几个哥们儿有通知的?” 群里安静了半会儿,没人应声,过了半晌,赵孟华说,“我打电话问了一下陈雯雯,她说她也收到了,应该就没其他人了吧?” “苏晓樯呢?”有人问,“她应该也有吧?” “1。”头像是张咖啡厅自拍的头像冒了出来,群备注正是苏晓樯,扣了一个简单明了的1。 “绝了,柳淼淼,陈雯雯,苏晓樯还有老大能接到面试通知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路明非有我没有啊?”有人直接叫开了声音,“这卡塞尔学院按什么选人的?” 路明非没吭声,如果是不知道卡塞尔学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一定得反驳为什么他就不能收到面试通知,可现在他大概算是半个知情人...是的,那一次明珠塔后小天女和他被单独隔开审讯了,那金眼睛的日本人说的一些喝醉了似的胡话依旧没对他起什么作用,跟着被绕得迷迷糊糊的人群一起就钻了出来,屁事没有。 这一次他特别关注了之后再出现在学校里的苏晓樯,发现对方压根就没有跟自己“互通有无”的意思,大概就清楚这次的事情真相只能由他一个人扛了,关键是见到的看到的实在太多了,他有些一时间接受不过来,现在整个人都是呆的,呆着呆着...面试通知就来了。 这面试通知...有鬼吧?他忍不住想,卡塞尔学院里的人可不是什么良善货色,那天晚上黑色风衣别着银色世界树校徽雷厉风行的男人们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茬啊,足以见得这学院的问题究竟有多大。 可现在这昏了头的卡塞尔学院居然把面试通知发给他了,总不见得认为他有除暴安良,维护世界和平的资质吧?他制止个校园暴力都够呛的,就差自己被校园暴力了。 “给你们送信的邮差是男的还是女的?”群里苏晓樯问。 “好问题...没注意到过。”赵孟华被这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都是邮差统一送到收发室的吧?”柳淼淼说。 “...你们也受到了诺基亚吗?”路明非问。 “什么诺基亚?” “随信一起送过来的包裹啊...这学校给我随了一台...N96。”路明非说,“崭新的,我还给人看过是不是水货。” “我没有...”柳淼淼说。 “通知面试还带送手机的?”徐淼淼表示一万分诧异。 “可能是因为就你没有手机吧...”赵孟华一语点出了真相,“我的面试通知书上直接给了古德里安教授的联系方式,其他人的应该也是吧?” 路明非噎住了,看着那部N96原本的兴奋忽然就变成了耻辱,原来自己是条穷狗的事实就连美国的大学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你们能发一份你们的面试通知给我看看吗?”苏晓樯忽然问道。 “我们的面试通知?”赵孟华有些莫名其妙。 “对一下东西。”苏晓樯说。 “面试通知这种东西的模板都应该是一样的吧?除了抬头的名字不同。”柳淼淼这么说着还是发了一张图片出来,是放在黑色钢琴盖上的A4纸,上面正是卡塞尔学院的面试通知,署名是诺玛·劳恩斯。 路明非也瞄了两眼,发现别人的抬头都跟自己不一样,毕竟他的抬头有些丢人,是先被芝加哥大学拒了然后才是峰回路转的卡塞尔学院自我介绍,总有种感觉是芝加哥大学把他的简历丢垃圾箱里然后顺道被遛弯出来的卡塞尔学院给捡到了,觉得简历上这亚裔小伙子长得冲喜不错就给了个面试的机会。 “跟我的一样。”柳淼淼发了自己的面试通知,赵孟华也就没有发了,连带着路明非也尴尬地跟了一句一样一样,不过赵孟华倒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问,“苏晓樯你的不一样吗?对面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多了几个奇怪的名字。”苏晓樯说。 “奇怪的名字?方便的话发出来看看?”赵孟华显得有些好奇,毕竟他们这几个收到面试通知的就苏晓樯一个很早就在关注卡塞尔学院了,说不定提早关注学院的之后面试里会有优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还能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苏晓樯安静了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赵孟华见这模样心里大概清楚了什么说,“不方便就算了吧。” 但之后马上群里就刷出了一张照片,所有人点开看了一眼立马就被那一长串长到令人倒吸口凉气的教授名字给惊到了,每一个教授前面都署名了“终身教授”的职位,甚至还能直接看见挂着“校长”头衔的名字,这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所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叫什么名字。 “我去...这是联名上京的举荐书啊?就连校长都在里面...这岂不是直接内定了?还面试个毛线啊!”不少哥们儿被这明显透露出一股贵气的面试通知给震慑到了,这哪里是面试通知啊,这件事就是花式在炫耀小天女那又高又硬的人脉啊!隔壁圈子里的高干子弟一溜水儿评价难上,找不到关系门儿的学校,里面就连校长都“一致评估”苏晓樯有潜力就读学院,这就只差封官许愿说你来我们学校就直接送你奖学金了。 “你爹给你找到关系了?”有人为这份横竖字里行间里写着“关系”的通知书倾倒了,连发几个跪倒的emoji拜倒在了小天女的牛仔吊带裤下。 “没有。”苏晓樯说。 “校长都出来给你站台了,还没有呢...这压根就不用去面试了吧?走个过场直接拿offer了?”徐淼淼感叹,“这怎么感觉跟当初林年一样,没什么面试的说法,直接打包就上飞机走人了。” “...苏晓樯你现在跟林年还有联系吗?”赵孟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问。 苏晓樯不做声了,班级群里安静了几秒,屏幕前的每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啊,如果苏晓樯说的是真话家里真没找关系,这份关系力度拉满的面试通知究竟是怎么来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老板又高又硬啊...真是重视同学情啊,但怎么没见着给我也搞一份呢?”有人酸溜溜地说道。 “兄弟,如果你考虑以后改姓林的话或许有机会。” “谢谢,有在考虑了。” 班级群里调侃声不断,苏晓樯没反应,但路明非看着苏晓樯这份特别的通知书倒是有些心里打鼓...那天的事件过后,林年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也害怕自己暴露的原因没联系林年。 林年那晚上的卖相以及肩膀上那离谱到极致的数据流吓到他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明珠塔上看见的全是问号以及长到让人看不懂特殊技能的所有者就是他这位“老朋友”,但现在不相信也得信了,看见这份面试通知书的第一时间其实他都有些这是林年特地发给自己的错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是接还是不接? 就在路明非还在做思维风暴的时候,忽然群里面忽然蹦出了一条让所有人都怔住了的消息,在这条消息发出来之后后面至少有两分钟没有人说话往上顶掉。 “明天早上8:00丽晶酒店行政层不要迟到了。@陈雯雯,@路明非,@苏晓樯,@赵孟华。”说话的人头上顶着班级群的备注,林年。 “我靠,说曹操曹操来了,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退群了呢。”徐岩岩第一个吭声,班级里除了路明非外他跟林年的关系还算凑合,毕竟也是半个篮球校队的粉丝,而林年在校队里可从来都是主力中的主力。 但出奇的,林年并没有理会徐岩岩,而是进而单独@苏晓樯继续说,“明天的面试主要的关注点会在你身上哦,记得做好准备,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不要让他们失望了。” “啧啧,好一个关注点,大概这就是关系户的丑恶嘴脸吧!”有人起哄笑道。 这里本该出来羞涩的苏晓樯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安静了好一会儿,几乎是同时跟路明非一起@林年然后问,“你哪位?” ------------ 第五百七十四章:维乐娃 “呀?这就暴露了?” 丽晶酒店,总统套房的客厅,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坐在落地窗的边上,旁侧的高楼之下是滨海城市川流不息燃烧血液一般的城市脉络,在最顶层的套房几乎可以将大半座城市尽收眼底,玻璃一半映着城市的光也一半倒影着玻璃桌前翘着腿看着电脑屏幕笑着的女孩。 班级群里一群人对路明非和苏晓樯整齐的质疑表示疑惑,翻来覆去地看之前林年的聊天记录,没看出什么明显的破绽,但在两人拆穿假林年的留言后,电脑前的漂亮女孩也干脆地登出了账号不再发言了。 苹果笔记本后台弹出视频通话的语音,女孩切屏过去敲下回车接通,屏幕里立刻跳出了一个白发苍苍衣衫毛躁,裤子肥大但却显得格外精神的老人,背景是机场的候机厅窗外午后的斜阳照在预热飞行的机翼上泛着淡淡光辉。 “古德里安教授,你已经到机场了。”女孩看着老人轻轻点头问候。 “是维乐娃么?对,我已经到机场了,行程忽然有变跑了一趟俄罗斯,这边出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候选人,我已经面试过了,看来这一届新生里又多了一个有力的‘A’级竞争者。” “‘A’级么?听起来还行吧。” “嘿,你别忘了你也是‘A’级,能被诺玛预评为‘A’级的学生可都算是我们这种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那么我也算是佼佼者咯?教授,你应该知道现在‘A’级的含金量已经大不如从前啦。”维乐娃摇头说。 “现在学院里学生们已经内卷成这种程度了么,在往前推几年的时候一个‘A’级可是值得一整个教授团出动去考核的啊。”古德里安有些感慨,不过随后又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了,“不过现在学院都应该是视‘S’级为潮流引领者的是吧?你见过他了吗?觉得他怎么样?” “你是说那个被诺玛评为又一个‘S’级的新生么?”维乐娃微微抬首,“远远见过一面,趁着他们放学的时候,至于我觉得怎么样...教授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肯定是真话啊!” “一般,特别一般,没有林年前辈给我的惊艳感!” “你怎么叫林年前辈了?” “狮心会的成员都是执行部的预备役,林年现在已经是执行部的王牌了,我们这些后来者难道不应该尊称一声前辈吗?”维乐娃认真地说道。 “嗯...你这种做派让我有些想起了中国的‘追星族’。”古德里安勉强点了点头,又试图说些什么给他内定的学生拉拉分,“你可不能拿林年跟那孩子对比,他们走的路线都不一样啊!” “还有所谓的‘路线’不同么?偶像派和实力派的区别吗?可我感觉林年前辈更像是偶像派啊...”维乐娃双脚轻轻踩在椅子边缘上抱着腿摆动着脚丫子。 “面试应该是明天开始吧?我大概明天下午的飞机到,引导路明非入学的任务得全权交给你了啊!”古德里安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嘱咐的语气有些担忧,“在我来之前希望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让那个路明非以‘S’级的名头进了学院才会出岔子吧?古德里安教授恕我直言,我是真没看出你的这个内定的学生有什么特殊的,虽然诺玛给了他最高的评价,但我从他的身上只感受到了...普通!”维乐娃回忆了一下自己隐藏在仕兰中学放学人流中,与那个男孩擦肩而过时的场景,“我甚至在不足他一米的地方点燃了黄金瞳试探他的反应,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就小跑过去了,我跟了他一路他也没什么反应,最后扎进网吧一坐就是一下午。如果是林年的话,在我点燃黄金瞳的一瞬间他就能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吧?” “路明非现在还没有被真正挖掘出来,真正的天才永远是内敛的。他有他的不同之处,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古德里安教授温和地解释。 “硬要说他有什么特别的话,在班级上被排挤和看轻算不算一点?”维乐娃问。 “当然算!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奇怪的人则是会被排挤,这正好就代表着他骨子里的不凡。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林年那种霸气外露的类型...我这个成语应该没用错吧?” 维乐娃耸了耸肩,古德里安点了点头继续说,“路明非的‘S’级是昂热校长亲自让诺玛批下的,每一个‘S’级的确定都需要通过校长以及校董会的审核才能定下,被这么多人看中的他不可能普通!耐心一点,给他一点时间让他缓冲一下,他一定会赶上林年的步调的!” “可我就怕他没时间缓冲...珠玉在前的情况下会让他蒙尘一蒙到底啊,林年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明珠’,他现在可是基本上彻底代表了‘S’级的分量和意义,一旦路明非表现得稍微差一些到达不了预期,就算是舆论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刀子把他千刀万剐的。”维乐娃幽幽地说。 “没那么严重吧...”古德里安挠了挠脸颊。 “现在学院里内卷程度可不是一般的严重,我们会长和学生会主席可几乎真正把自己当做刀在磨炼了,在这种压力下他会被挤爆的吧?” “我相信他没问题的!我看人一项很准,路明非有潜力的!他一定会成为林年第二的!”古德里安大概在屏幕那头握着拳挥了挥,兴奋程度让身后过路来往的机场旅客频频侧目。 “可教授,我看人也一项很准...唉,不谈这个了,总之面试他的也是林年,或许一个‘S’级是否有资质,真正有资格评价的只有另一个‘S’级吧。”维乐娃叹息。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话锋一转说,“比起教授你心心念念的‘S’级新生...我更关注的其实是这次那个准备特招的女新生...她真的像是诺玛报告里所讲的一样拥有‘非比寻常’的资质?值得直接提名到3E考试的名单中?” “...你是说那个‘苏晓樯’吗?”古德里安顿了一下,“她的话...说实话是个例外。” “例外?” “我以前见过某个教授力荐一个学生进入学院,但却从来没见过超过一只手数量的教授,还都是终身教授合力推荐一个此前在诺玛信息库里根本没有留档记录的新生入学,而且这些举荐人里甚至还包括校长本人!”古德里安说,“能做到这一点你的只有什么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也就是说为了这个女孩,林年他真的...” “别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面试环节,维乐娃。”古德里安看着屏幕里眼神有些游移的女孩忽然严肃地说道“无论如何,她已经进入了很多人的视野里了,不少人都在期待她在3E考试中的表现,包括校长,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S’级总有‘S’级自己的判断,你认为林年会因为私情保送一个女孩进入她不该踏足的世界吗?” “我不知道。”维乐娃耸肩,“不过我承认我吃醋了。” 古德里安看着十分坦诚的女孩有些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头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其实这次面试应该是让叶胜和亚纪来的,但校长忽然指名了林年才作罢了,诺诺那边似乎在忙自由一日的事情,也只有你奋勇报名来当助手了,你可是肩负着引导新的‘S’级推开卡塞尔之门的重任啊,别在关键时候出什么岔子!” “你永远可以信得过狮心会的成员。”维乐娃微笑着说,“我只是太过于好奇能把林年迁在这边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了,我总要知道自己的挑战对手是谁。” “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跟你说…”古德里安顿了一下,看着屏幕那边安安静静盯着自己的维乐娃,最后还是又挠了挠头摇头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其实这次面试在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是为了路明非一个人召开的只是在面试开始之前你所在的那座城市出了一些事情,让这个女孩不小心卷入了混血种的纷争中,她在这场事故里表现得有些…惊人,所以不仅是校长那边,就连校董都给予到了密切的关注,所以提名录取她的不是诺玛的计算结果,也不是教授们的联名推荐,而是校董那边的安排!” “有这回事?”维乐娃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意外,“但我也见过这个女孩,感觉她跟路明非没什么区别啊!” “路明非和苏晓樯...这次面试几乎就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学院不会允许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考虑如何让他们接受真正的世界。”古德里安说道。 “放心吧教授,明天面试我会好好试试他们的。”维乐娃点了点头,在古德里安的颔首示意下挂断了视频。 坐在落地窗边思考了一会儿,维乐娃又切到了另一个对话窗口,发消息说,“芬格尔学长,这次感谢你这次的技术支持了。不过如果你做的事情被林年发现的话,他不会把你沉进学院的人工湖里吗?” 对话窗口那边立马发来一个贱笑的表情回复,“学妹哪儿的话,一个聊天软件密码而已还犯不破坏我们室友的感情,你要是有需要的话他的底裤我也能给你顺一条出来,保证他发现不了,被发现了我也一口咬死是我偷的!” “底裤的事情下次再说,你的学生卡贷款应该在半小时前已经还清了,另外半小时后里面还会多五千美元麻烦你帮我带个口信。” “什么口信,学妹您吩咐!” “通知一声狮心会的招生办,让他们给我记住一个名字,在下一批新生到达的时候,我希望她会出现在狮心会新成员的名单上。”维乐娃说。 “没问题!”芬格尔一口一个保证,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着对方的正在输入,片刻后,苏晓樯的名字出现在了屏幕后,他扫了一眼记下了这个名字吹了声口哨合上笔记本夹起信用卡就溜达出了外卖盒成堆的寝室。 丽景酒店的维乐娃关掉了屏幕,扫了一眼窗外的夜景有些头疼得揉了揉那头白金色的长发,“校董会的意思么…这两个新生真的能通过3E考试吗?” ------------ 第五百七十五章:面试 奔驰S500慢慢滑行到丽晶大酒店的正门前,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上一身淡咖啡色正装小翻领西装的苏晓樯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看起来有些紧张,前排的司机降下车窗偏头跟前来准备代替泊车的侍者轻轻摇头,又升上车窗给了后排的苏家大小姐一些缓和情绪的时间。 在司机的角度来看他是并不太理解苏晓樯现在的紧张的,毕竟给苏家老总开车开久了算得上是最了解苏家情况的外人之一了,他可是清楚近年以来这个家庭的产业蒸蒸日上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说句不夸张的话如果以前苏晓樯的老总还得在滨海城市四处发展关系交好,那么现在就该是坐在门上都有无数关系主动前来结交了,赶超上那如日中天的黑太子集团只是时间的问题,就连现在那些以前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在酒桌上跟苏家老总敬酒都得双手握着杯子,不复以前的傲气。 苏晓樯这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级别的女孩就不该为了任何事情紧张,上个国外大学不就是苏老板掏掏钱包摸根狗骨头丢给那些见钱眼开的大学校长的事情吗? 但他只是个司机,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不能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越线,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视线平稳地落在挡风玻璃外面一声不吭。 苏晓樯数次调整呼吸,扭头看向窗外丽晶酒店的大门,在她准备伸手拉门的时候一张脸忽然出现在了窗户外面,她微微后仰脑袋挑了挑眉毛但没喊出声,因为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冒头吓他的衰货是谁。 这小子瞪着一双因为熬夜发红的眼睛看着车窗里的苏晓樯...其实也不是在看苏晓樯,奔驰S500的窗户上是统一贴了防窥膜的,所以他这么盯着也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这家伙是在拿这窗子当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谢了,赵叔,麻烦你在外面等半个小时了,我先进去了。”苏晓樯简单交代了一句后直接就拉开了车门向外推,啪一下就轻轻撞在了那小子的脑门上,声音听得驾驶座上的司机抬头望天,心里忍不住嘀咕撞坏了也好,最好日用车也像那辆商用的古斯特一样换成高档一些的车型。 苏晓樯钻出轿车一眼就看见路边捂着后脑勺原地蹲下的路明非,“我开门没用多大力气,而且你碰瓷捂的地方都捂错了。” “...我往后退撞后脑勺撞到电线杆了。”路明非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看着苏晓樯抱怨,“哪儿有故意开门撞人的啊。” “你如果还有第三次钻车窗吓我,那肯定还会有第三次。”苏晓樯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身正装的路明非,她也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男孩穿这么正式,虽然衣服像是临时租的但起码合身,平时的衰仔换个风格倒也是挺有感觉的,“穿得不错。” 点评了一句后她就抛下了路明非,拿着手里的一叠面试用的书面文件走向了酒店的大门,门口的侍应微微欠身为她拉开玻璃门。在门口依旧站着的路明非却是有些呆住了,不是因为苏晓樯的夸奖让他感到受宠若惊,而是苏晓樯第一句说的话...如果还有第三次,第三次?意思是对方是说这次是第二次,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第一次应该是在... 还来不及等他多想,苏晓樯的背影都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中了,那辆卡塞尔学院面试通知邮件里送的N96诺基亚定也在包里震动了起来,闹铃提醒他的时间不多了,就算他对卡塞尔学院抱有着忌惮和迟疑,如果就连面试都迟到了,那说什么也迟了。 他一头钻向丽晶酒店的正门,侍应都差些没来得及帮他打开玻璃门,钻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后左边是前台,右边是依靠着贴近天花板大书架的饮茶区,时间还早没多少人在这里享受酒店里免费提供的路明非叔叔心头爱的正山小种服务。他抬头就看见在不远处的电梯,苏晓樯站在里面,一旁穿着套裙和十厘米高跟鞋的漂亮女服务员伸手按着电梯的按钮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在跑过去一叠声感谢中钻进了电梯,服务员才松开手任电梯合拢,微笑着说你也是来面试的学生吧,不要感谢我要谢谢你身旁的同学,这一班电梯错过了可就刚刚好要误点面试时间了,一旦超过面试时间我们可是被嘱咐不再接待任何人上行政楼层了...听得路明非吓出一身汗,一旁的苏晓樯倒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掩住嘴边轻轻打了个哈欠扭头看着别处。 电梯直上行政层,开门后漂亮的姐姐带着路明非和苏晓樯进到了一个高档套房的客厅里,里面被收拾出了宽敞的大厅放着十几张椅子,现在椅子上几乎都坐满了人,都是路明非和苏晓樯熟悉的人,赵孟华、陈雯雯、柳淼淼...甚至还有一个寸头看起来浑身彪悍气息的男生,名字也特别有江湖气息,梁问道,算是班上的小名人...他居然也收到面试通知? 往常上课能打鼾到声音压过老师气得班主任更年期提前的道哥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不断抖腿低头看着A4纸打印的稿子,一身西装被肌肉撑得鼓鼓的,鼻尖上全是汗水,能看出抖腿不是因为舒适而是紧张,大概也很意外这一场即将发生的面试。 在看到路明非和苏晓樯姗姗来迟后,他们的几个熟人都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房间里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只能听见翻动的纸页声和微不可闻地低声念诵声,除开他们熟悉的人,房间里大概还有零零散散十几个仕兰中学的学生,大抵都是学校里的名人,要么学习名列前茅,要么都是在某些赛事上得过奖的优秀学生,换在古代他们这批人大概就是所谓的‘才子佳人’。 两人入座在椅子上后整个房间里的席位就算坐满了,无一缺席,加上他们正好17个人,看起来所有人都对卡塞尔学院的面试上心,就说苏晓樯那一身翻领西装就是上次成人礼是特别在北京大使馆附近的MRDANDY定的,一溜的loropiana面料,内衬瑞典雪峰风格的冰山花纹,鞋子是路易斯威登的方口小皮鞋,穿来这次面试还没开口就能感到一股势在必得的“实力感”。 其他学生穿着的衣服也全都是一大堆路明非听都没听过的牌子,就连陈雯雯今天打扮的也都是深蓝套裙,白色蕾丝边袜子加平底黑皮鞋,头上白色的领巾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不错的质感,发卡也从HelloKitty的换成了珍珠的,坐在隔壁的赵孟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一身笔挺西装,那股子小集体圈子领头羊的气息放大到了极限。 大家都换作了大人的打扮,给了路明非一种错落感,有种在《最》上看《小时代》的感觉...全是不真实的落差感觉,像是这个房间里坐着的都是英伦贵族子弟,未来海归后的国家栋梁。 路明非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不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比,房间里坐着的位置没有规矩,所以大多都是熟人坐在一起,最后留下的两个位置倒是正好贴近陈雯雯他们这边。 “嘿。”路明非小声向陈雯雯打招呼。 “小声一些,考官已经在里面了。”陈雯雯伸手捅了捅他的大腿,指向客厅远侧的一扇门,在门上挂着一个请勿打扰的小牌子。 “...身体好一些了吗?”路明非更加放轻了声音,扭头看向正在低头读背着准备好的面试口答的陈雯雯说。 “好很多了,谢谢你之前那几天一直来看我...现在就只是有些低血糖和低血压,医生说只要平时起身的时候注意慢一点,多吃鸡蛋牛奶养一段时间身体就行了。”陈雯雯小声回答,“...不过路明非你也收到了面试通知吗?” 她此前都在医院卧床休息,没时间关注班级群不大清楚路明非也参加了面试这回事,在看道苏晓樯时她其实没什么反应,但见到一旁正装着身的路明非她多半还是有些惊讶的。 “只是来试试而已...”路明非探头看了看陈雯雯一旁的柳淼淼和赵孟华,两人脸上全都是一丝不苟的严肃,就连闲聊的功夫都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陈雯雯,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陈雯雯收到面试通知是因为上次事情的余波?那让人恐惧的“水蛭药剂”虽然听说没有被注射到女孩的身体里,但在这之前女孩一定是被注射过什么东西的,在之后才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院,现在才出院就被通知来面试难道是有什么副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去需要被卡塞尔学院的那批人紧密观察吗? 如果陈雯雯真被选中进入了学院他又该怎么办? 路明非深呼了口气,内心有些发麻,知道自己面试的是一所什么学院这种感觉无疑是很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他现在还不得不去思考该不该削尖脑袋往这魔窟里钻...他余光看见一旁低头认真看着A4稿子的女孩,因为低血糖和缘故那张脸蛋比平时还要白净许多,显得有些消瘦更突出了一丝骨感的美...他心按捺不住地轻轻摇动着,闪过了一个念头...要是事情真向意外发展,他跟陈雯雯都被这什么卡塞尔学院选中录取了呢?一起加入那档子黑衣人中去“维护世界和平”?这算不算现代版的神雕侠侣? “我没什么把握啦...”注意到路明非神往的表情,大概猜出男孩在想什么,陈雯雯轻声说,“听说里面的面试官很严格,这次又是国外大学的面试,我口语一项不占优势...” “没事,你忘记了吗,林年她...”路明非正想安慰一下陈雯雯,但忽然不远处套房的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整齐抬头发出了琐屑的声响,只看见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走了出来,长着一张任谁看见了也得夸上两句的漂亮脸蛋。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服饰,修身合体,袖口闪亮讲究,让人想起了牛津大学、剑桥大学那一批定制的扣子,上面全是细密繁琐的花纹,隐约能看出一棵树的纹路来...这大概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校服?没人见过这么考究精致的校服,女孩身上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货真价实的贵族气息好像还真不像是之前无聊时调侃的“野鸡贵族大学”。 “柳淼淼到了么?”白金头发的女孩开口问,用的是正宗的普通话,中文好到从那张脸的口中说出后让所有人都愣神了那么几秒,最前排的柳淼淼才蹭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回答,“到!” “我是这次的副考官,维乐娃·赫尔辛基,芬兰人,面试请跟我来。”白金头发的女孩看着柳淼淼微笑着点了点头。 ------------ 第五百七十六章:考官 柳淼淼跟着芬兰女孩的考官走进套房的房间后算是宣告着面试正式开始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像是准备进行的不是面试而是杀头,他们这群人就是排排坐在流水线上的小猪。 “感觉今天有些难啊。”赵孟华忍不住低声开口了,在看到那位芬兰女孩后,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人都被那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给震慑到了,并非是单纯地看人长得漂亮,长时间身处高位生活在特定环境中的人各种一言一行总会培养出一些十分明显的小细节,从这些小细节可以看出,能培养出这样学生的卡塞尔学院大概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两个层次。 “我之前搜过卡塞尔学院的官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听朋友说不少名校,比如剑桥、哈佛的教授都愿意转去这所学院教书,就连他们的校长都是剑桥毕业的高材生。”陈雯雯小声说。 “顶尖的院校似乎都有特别的招生方式...我记得我都没给他们寄过申请书...大概以前林年也是像这样被忽然找上安排面试的?”赵孟华小声说。 在这个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的几乎他们每个都有印象,要么是国际大赛冠军,要么是高中生实践中龙凤般做出了真正大业绩的天才,每个人手中抓着的个人简历都是那么光彩照人,如果再加上自信的谈吐,在大学毕业后随便拎一个出去参加五百强公司的面试大概都能轻松拿到offer。 “那为什么我会被找上?”后排上忽然有人瓮声瓮气地说道,赵孟华惊然回头就看见了那独树一帜的板寸头,在大家都是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发蜡拉满的容光焕发中,这头比劳改犯还劳改犯的板寸简直扎眼无比。 “道哥你也是我们仕兰里的传奇啊...”路明非忽然就乐了,小声说道。 “睡神传奇吗?”梁问道瞪了这小子一眼,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道。他算是特别清楚自己有几分几两,在房间里这群人中他大概就等同于路明非一个档次的人,如果不是他们不太熟悉,大概现在都会坐在一起报团取暖了。 “嗯...国外的学员招人不完全看成绩,而是看各方面的素质...说不定他们也看中了你身上的一些特质。”赵孟华说话有些干巴,主要是找不上太好圆场的话,也不愿意得罪道哥这种拎起板砖就能往你擦了高级发蜡的猪脑袋上招呼的莽哥。 说话时间,房间门被打开了,不过不是柳淼淼进的那间套房,而是通往走廊的大门,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清凉的白色针织无袖背心,搭配着格外显腿长的竖条纹深蓝色宽裤的漂亮女人,黑色的头发做了少许挑卷发丝勾弯在可以养鱼的漂亮锁骨上,那刘海下也是一副知性风格的漂亮脸蛋让不少人多看了几眼,但见到对方手里端着一个放着为数不多零星三四杯橙汁的托盘,看起来似乎是服务生似的角色就不再有太多人关心了。 不少人扫了一眼这个女人就低头继续审稿背词,包括赵孟华和陈雯雯也是,但路明非和苏晓樯看见女人的瞬间就猛地一个低头,差些蹭一下站了起来,但好歹还是稳住了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端着橙汁走过来弯腰笑着轻声说,“面试辛苦啦,要喝点橙汁吗?” “姐...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苏晓樯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对方端来的橙汁捧在手里小声问。 “我是林年姐姐,不是你的姐姐哦,再怎么也得加上姓氏称呼呢。” “林姐姐好。”路明非也端过了橙汁吞了口口水小声地说道。 林弦端着托盘蹲在了两人的面前看着他们紧张的脸颊说,“很担心面试吗?” 两人点了点头,苏晓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着的面试用的套房,而林弦也是微笑地看着这个聪明的女孩什么也没说,在一旁路明非倒是迟钝地喝着橙汁似乎还不理解林弦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对卡塞尔学院很感兴趣吗?”林弦将托盘递向一旁的陈雯雯和赵孟华,让他们拿光了剩下的橙汁。 “很感兴趣。”苏晓樯点了点头,“林弦姐姐...我听说你跟林年一起去学院了?” “算是半工半读?我大概也勉强算半个卡塞尔学院的人吧?”林弦想了想笑着回答。 “这样么...”苏晓樯看向林弦的眼神也略微有些变了。 “看起来你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呢...你也是。”林弦见到苏晓樯的微表情变化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又看向一旁那根本称不上微表情,而是表情大变的路明非笑了笑。 “林年是不是...” 苏晓樯正想再问什么,坐椅之后忽然就有人向着林弦招呼,“服务员,橙汁。” 林弦抬了抬头,看向那位男学生举了举托盘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橙汁已经没了...她这次上来本来也就只是来慰问林年同学里的几个熟人的。 “再去拿吧。”男学生扫了一眼托盘随口说了一句就低头看向自己的稿子认真准备了。 苏晓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正想说什么,这时面试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维乐娃站在柳淼淼的身后送她出来,女孩一步三回头脸上充满着失落和一些古怪的情绪,像是不忿又像是自怨自艾的失望...尽管她不想表现出这种情绪,但看起来面试的过程对她来说有些太过冲击了,心情怎么都掩盖不住地落在了脸上。 柳淼淼走了出来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包,苏晓樯注意到这女孩的眼眶有些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转身就离开了房间走出去了。 “陈雯雯。”维乐娃念道。 坐在路明非身边的陈雯雯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再她身边路明非和赵孟华都小声对她说,“好运啊”,而她也是回头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向谁。 陈雯雯走到门口,维乐娃正要准备带她进去,忽然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苏晓樯面前的漂亮背影,她下意识挑动了一下眉毛,伸手抚了一下陈雯雯的背示意她先一个人进去,自己则是小跑了过去轻轻蹲下,“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林年同学不是让您在隔壁等着吗?” “见一下林年以前的同学,给他们准备了点喝的。”林弦扬了扬手里的托盘。 “嗨...这种事情让服务员做就好了,让林年看到了不得骂我啊。”维乐娃从林弦手里接过托盘赶紧放到了一边,赵孟华和其他一票学生都愣神地看着这一幕,之前那贵气十足的副考官不知为何眨眼就变成了鞍前马后似的乖媳妇了...这个形容可能有点偏差,但这的确是每个人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我在隔壁去等着吧,不耽搁你们面试了。”林弦站了起来。 “不如...您也一起进来看看?”维乐娃轻声说。 “这合适吗?”林弦迟疑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是考官之一我也有话语权决定面试的进行过程,而且您不好奇...他们的表现吗?” 林弦顿了一下轻轻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听不见她们小声交谈内容的路明非和苏晓樯,两人在看见她的视线后都紧张地坐直了。 “...也行啊!”林弦忽然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房间里的其他人就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副考官带着这个女人一起走进了房间里...这算什么,临时增加考官位吗? 在房间里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除了之前开口叫林弦给他准备喝的那位学生脑袋心里“哦豁”一声哇凉哇凉的,瞬间就觉得自己这次面试前途渺茫了起来... “你说陈雯雯能通过面试吗?”苏晓樯忽然小声问。 听见的路明非怔了一下扭头过去,现在苏晓樯能交谈的就只有自己了,这句话也的确是对他说的,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句话就直接挑明了无论是他,还是苏晓樯依旧对那一天那些光怪陆离的可怕事情记忆犹新...他们和上一次一样都是清清楚楚记得每一件事的。 “我...我不知道。”路明非也不知道苏晓樯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如果她通过了你会怎么办?”苏晓樯小声问道。 “我...”路明非张了张嘴然后又哑住了。 “我还以为你会果断地回答我她通过了,你也一定要通过呢。”苏晓樯忽然轻笑了一下说。 路明非愣住了,扭头看向不再说话的苏晓樯...他敏锐察觉到了女孩话里意有所指,但却一时间没法拎得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看出苏晓樯最后的轻笑中似乎有些明悟...对于他的明悟,对方像是忽然懂了一些什么,不再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了。 就在愣神之中,面试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陈雯雯在林弦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表情有些古怪,她回头看向林弦,林弦也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她在看了路明非几人一眼后居然什么也没说,拎着自己的包离开了套房。 这算什么,失败者的落荒而逃,还是成功者的避嫌趁早离开?没人看懂了陈雯雯面试的结果,而林弦也只是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陈雯雯的背影,这让所有人更加难以猜透这个女孩的面试过程究竟顺不顺利了。 路明非差些想站起来跟上陈雯雯询问对方面试的结果了,但林弦却忽然地伸出了手指住了他,轻轻压下手掌示意他坐下来,他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在女孩不容置疑地视线中重新安稳地坐了下来... “苏晓樯。”林弦念出了下一个面试者的名字,而在念的时候视线也已经提前落在了那个提前站起的女孩身上。 “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吧,路明非。”苏晓樯看了一眼陈雯雯离开的方向,对着路明非说了最后一句话,轻轻做了一次深呼吸调整好状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迈步走向了门口微笑看着她的林弦。 ------------ 第五百七十七章:问题 苏晓樯走进套房的门后眼前的空间一下子就宽敞起来,有别于一般的房间,丽晶酒店为行政层的套房专门空出了一间会议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拉开着白色的窗帘,街对面大厦玻璃幕墙上夺目的阳光反射进了会议室内,微妙地分割出了进门女孩身上阳光璀璨的明与会议桌尽头端坐座位上男孩周边黯淡的暗。 维乐娃跟在苏晓樯的身后轻轻掩上了门,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林弦,会议桌尽头的男孩抬头微微盯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任由林弦在会议室的角落找了一根独椅坐下,交叠着腿藏在光暗的角落里微笑地看着所有人宛若置身事外。 苏晓樯微微呼了口气,看着会议作尽头一身墨绿色制服的男孩,领口塞着白色的领巾,表情十分平淡,公事公办的淡然,让人看不见往日的熟悉感,这让她的神色也稍微认真了一些,颇有学校辩论会时的那股严肃感了。 “林年,也是这次的主考官,大家都是同学就不多介绍了。”林年开口说。 维乐娃走到了会议桌后在林年的身边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在一旁的林年看着站在会议桌前的苏晓樯说,“既然大家都很熟悉,那么我建议跳过自我介绍这个环节,这一点各位都没问题吗?” 这个“各位”大概是在问身边的副考官维乐娃以及作为考生的苏晓樯,角落的林弦只是单纯的旁观没有发言权,不做考虑。维乐娃和苏晓樯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现在这个房间内主考官最大。 “那么就直接到第二个问题吧,你为什么要申请我们学校?”林年问。 低头看着笔记本的维乐娃忽然抬头扭头看向了林年,林年正翻动着右手手指把玩着一枚一元的硬币,让硬币灵活地在指缝之间快速地来回滚动。 这不由也吸引了苏晓樯的视线,在恍然听到问题后才抽回目光,吸了一小口气调整气息回答道,“TheGreatFacultyisthekeyreason,andyourcollege...” “中文回答就行。”林年打断了她,“我们学院内主推中文校园,日常交流语言都是中文,当然如果对英文和其他语言,比如拉丁语、阿拉伯语等等有兴趣也可以在入学后进行选修。现在面试只需要用正常普通话就行了,我们也会按照普通话的标准程度对你进行打分,算入最后面试结果的总成绩。” 坐在角落的林弦微微扬首,脸上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剧目,而林年一旁的维乐娃也是轻轻挑眉什么也没说,双手放在了键盘上随时准备记录一些面试中的关节信息。 “中文就可以吗?”苏晓樯顿了一下,没有失落反倒是觉得有些庆幸,虽然之前提前背过了很多英文,还特别请了外教老师练习口语现在忽然都用不上了,但如果是普通话的话她肯定是比外语更加自信的,毕竟语言这种东西无论再怎么练习也特别吃天赋,她就算是那种没法做到完美口音的学生。 “中文就可以,但回答切忌套路化模板,随便说说你真实的想法就行了。”林年直视着苏晓樯点头说。 “找喜欢的人,以及接触真正的世界。”苏晓樯回答。 “两个答案,请问主次是什么?”副考官维乐娃在敲击键盘记录苏晓樯的回答时忽然追问。 “主次?” “年轻女生追逐爱情而选择未来的道路并不罕见,迷茫的飞蛾找见明亮的篝火纵身一跃也是常事,如果两者都有的话总会有一个先后顺序,如果让你放弃其中一个,在这一次求学中势必只能得到你想法的其中之一,你会选择放弃什么,获得什么?”维乐娃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得不到任何正反面情绪的反馈。 “我哪个都不会放弃,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在找到我喜欢的人的时候,我就接触到了真正的世界。” “如果我非要让你放弃一个?” “那就是放弃所有,可我现在还是坐在这里认真地参加这场面试。”苏晓樯摇头。 “很巧妙的回答,精准地绕开了陷阱和地雷。”角落里林弦忽然开口了,所有人视线都看向了她,但却没人阻止她的发言,她轻侧了一下头笑说,“如果你选择放弃任何一个都是错误的回答,放弃爱情,你就撒谎在面试中回答了显而易见的假话,放弃真实,你就会显得失去主见没有自我意识。” 维乐娃脸上的淡然消失了,转而的是轻笑了一下,看向林弦点了点头似乎是承认了对方的分析。 “如果这次面试失败了你会怎么办?”林年问。 “等待机会,再进行一次面试。” “如果一直没有机会呢?卡塞尔学院的面试资格并不是年年都会有,失败了一次可能一辈子这扇门就不会再对同一个人打开第二次了。”林年追问。 “也只是可能。”苏晓樯点头认真地说,“可能不是绝对,如果是可能那就代表着还有一线希望,几率并不是零,有些事情只要不是躺在坟墓盖棺洒土就总还有机会。” “那可能是一场极为漫长的等待,等待是最容易消磨人耐心的,你凭什么可以肯定你能等到天荒地老的一刻?”维乐娃开口问。 苏晓樯看了维乐娃一眼,一旁的林年没有阻止这个略微有些抬杠的问答,这是考官的权力,给予考生一些略微辛辣不讲理的问题,在窘迫和急躁下观察他们应对突发事态的处理方式,十分典型的面试陷阱。 苏晓樯想了十秒的时间,会议室里也陷入了十秒的寂静,角落的林弦双手轻轻搭在交叠起的右腿膝盖上,视线低垂着等待着这个难以有完美应对的回答。 “说真心话就行了。”林年开口打破了寂静。 苏晓樯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低头说,“一个人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就可以一直忍受等待啊!” 会议室只能听见的她的声音,她好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维乐娃顿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角落的林弦也笑了一下扭头看向落地窗外大厦一侧远处的晴空蓝天。 没人去质疑她的回答,因为她回答得有些用力,像是从嘴里吐出了一块带着余温的石头,有些笨拙和使劲,但却没人质疑那的确就是她的真心。 林年停下了手中滚动的硬币,轻轻抓在了右手里然后放在了桌上然后点了点头,“好。请问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苏晓樯抬头,看了林年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也盯着她没有再开口说第二次。 维乐娃双手放在键盘上,盯着苏晓樯随时准备敲打键盘记录她的回答,认真程度比之刚才那些刁钻问答时更盛,好似记录皇帝语录的起居郎,正直果敢,不管苏晓樯说什么离谱的话都会忠实地记录下来。 “外星人?”苏晓樯有些迟疑,她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们之前的问答可谓是字字刁钻,宛如悬空过独木桥,踏错一步就会得到贬低和看轻,现在的问题忽然就谐起来了,有种街头采访问答的感觉。 “你是在疑惑外星人的种类吗?”林年看苏晓樯绷住了,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这个问题对于外星人的定义并没有特别严格,只是对‘特殊物种’的范围概念化词汇。” 特殊物种? 苏晓樯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就明白什么意思了,立刻点头笃定地说,“我相信!” “为什么相信?”维乐娃一边敲键盘一边问。 “我最近有些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外星人’呢。”苏晓樯笑了一下说。 维乐娃微微抬了抬脑袋,看了苏晓樯一眼,然后将她的话记录了下来。 “而且如果我说世界上没有‘外星人’的话,不就是否认了一种可能存在的物种了吗?那么他们会感到很沮丧很孤独吧?”苏晓樯又说。 “你是暗指如果有外星人的话他们不被接受会很‘孤独’?”林弦忽然开口。 “...对。”苏晓樯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接住了这个深挖句意的助攻。 “相信外星人...觉得外星人会很孤独...嗯...”维乐娃一边记录一边看着苏晓樯,原本淡然的情绪越发按捺不住地浮现起了饶有趣味的意思。 “下一个问题。”林年扭头看了一眼维乐娃的笔记本屏幕,双手轻轻握在一起放在桌面上看向苏晓樯,“你相信有超能力吗?” 又是一个出戏的问题,但现在苏晓樯被之前的林弦和林年点拨之后也明白了这些看似荒诞问题的意有所指。 明珠塔的事件和林年跟她的坦白局已经基本上让她清楚卡塞尔学院是一个什么地方,而窝藏在那里的“混血种”们又是什么样的人,所谓的“外星人”和“超能力”只不过是用于甄别他们同类的方式罢了。 混血种是极有可能提前发现自己不同的一个种族,藏在人群中他们会逐渐发现自己跟普通人的差别,血统的优势会让他们产生自己是“怪物”的孤独感,而外星人则就是隐喻了这一点,接下来超能力的这个问题自然也是暗指混血种那超凡的能力...如果是真正的混血种坐在这里,自身拥有这样的能力又被问到这些问题他们会做出的答案方向应该能一目了然。 于是她立刻顺着正确答案的轨迹回答,“我相信!” “同样,说说理由?”林年问。 “外星人跟人类之所以会相隔,就是因为他们跟普通人类拥有差别吧...既然我相信外星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外星人就是因为这些超能力而跟普通人产生了隔阂呢?”苏晓樯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道。 维乐娃忍不住又抬头了,这种回答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她知道混血种的存在,她也知道混血种与人类的区别和隔阂在什么地方。 维乐娃并不知道这次面试的标准答案,但也能因为自己是混血种的原因通过问题大致知道了面试想要考核的方向是什么,就现在看来她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女孩偷看面试问题的答案了。 ...哦,其实也不用“以为”。 维乐娃看了一旁面色依旧保持淡然的林年一眼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问题,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林年继续问。 这个问题让苏晓樯微微顿住了一会儿,片刻后她说,“物质和精神是精密不分的,由物质的特性导致精神的变异,共同构建出真实的世界。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是正确的,只是站在一个事物的两面以不同的角度看待的观点,就像是不同角度的看杨桃一样。” 林年轻轻点头,苏晓樯看了林年一眼,这个回答是她根据林年之前为她解释混血种这个物种的特性做出的...混血种并不是什么唯心的超自然生物,他们这群族裔也是人,也是生物,会流血会生病也会死亡,但他们的物质特性足以引发现实世界所认为的唯心现象,包括精神领域、超自然言灵等等。 所以这个问题的回答必然就像之前的二选一一样,正确答案是两者都不可放弃,需要取一个折中调和的位置,就像是混血种存在于人类和龙族之间那敏感的灰色世界的现实。 “很好...特别好。”维乐娃算是没话说了,苦笑着摇头记录下了苏晓樯的回答,而一旁的林年则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倘若那扇大门真的向你打开了,你认为你可以在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上走多远?毕竟这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若是选择出发,走得太远,就会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失去了动机的旅人会退缩、悔恨曾经做出出发的决定,但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无法回头了。” 苏晓樯看着林年,林年也看着苏晓樯。 “...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选的路有多么长远和艰难吗?而你现在做出了选择后放弃的另一条路上可能有很多你摸得到的其他美好,但你这一辈子可能都难以踏足了...现在或许你还有机会反悔——起码在真正踏上这条路之前,你什么时候都能反悔,包括现在。”他轻声说道,眼中夹杂了许多不明的意义情绪。 苏晓樯怔了一下摇头笑道,“这真的是面试官能问出来的问题吗,怎么有种野鸡大学的受害者良心发现劝后来人再三斟酌的感觉。” 林年张了张嘴,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淡笑出了声,一旁的维乐娃呆了一下扭头看着这个男孩身上平时根本见不到的表情,角落的林弦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为这段谈话也轻笑出了声音,扭头看向了窗外的蓝天和阳光。 ------------ 拉胯条 几个朋友来玩了,招待一下,请个假。 ------------ 第五百七十八章:能力 会议室房间的门打开了,苏晓樯从里面走了出来,客厅中座椅上的每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向她,似乎是想从这个女孩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确定他们的竞争力会保持原样还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更加内卷。 但很可惜的是苏晓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路明非想开口打听一下情报却发现女孩居然跟之前的陈雯雯一样走出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就径直离开了,在她身后站在的林弦伸手按住门站立端庄地扫视了一眼所有人,视线最后停留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下一个,路明非。” 像是午门刑场问斩的犯人一样,被念到了名字的路明非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打鼓,但更多的还是犹豫,陈雯雯和苏晓樯一言不发的相继离去让他心里没什么底,面对卡塞尔学院的神秘他现在更多的是畏惧和迟疑,能让他停留在这儿参加这场面试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是说不清的。 林弦站在门边脸上看不出喜怒,表情淡然地注视着路明非站起,然后慢吞吞地走来,没有去吹他,盯着他走过自己的身边进入了房间内再将转身将门关掉隔绝掉了外面的目光。 — 路明非走进房间然后站住了,再往前一步就是照亮半个会议室的阳光,他停在了光线前呆呆地看着会议桌尽头侧着头若有所思翻看着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的男孩,欢喜地看着凑到自己跟前林年的维乐娃被那目光长时间注视着,意识到新的考生已经就位了就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提醒林年。 林年视线跃过笔记本屏幕看了一眼站在房间门口呆若木鸡盯着自己的路明非,慢慢坐正了身子说,“早上好,我是本次的主考官,在我身旁的是维乐娃·赫尔辛基,这次的副考官,这次将由我们两个对你进行面试确定你是否有入读我们学院的资格。” 路明非站在那里依旧跟个呆头鹅一样,看着林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一旁的维乐娃小声咳嗽了一下示意他说点什么,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噢噢噢噢了起来赶紧点头说,“你好考官,我是林年。” “...那你好林年,我是路明非。”林年挑了挑眉头说。 才走到角落的林弦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坐下之后依旧用手掩着半张脸大概是差些笑岔气了,路明非扭头看了两眼角落的林弦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犯了什么蠢事儿,要是这是别的面试现场他估计已经被考官请出去了...可现在不会,因为现在那会议桌上坐着的是他刚才脑海里发疯的复读机一样念了无数遍的人。 “都是熟人,坐。” 于是路明非向前走了两步僵硬拉开了会议桌的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然后他就看见林年从会议桌前直接站了起来,顺带着把维乐娃准备记录的笔记本屏幕给盖上了。 从键盘上收回手的维乐娃抬头看了林年一眼,只见着他从会议桌后绕行双手揣在衣兜里一路走到了坐着的路明非身边,背靠着会议桌轻轻一垫脚就坐在了路明非身旁的桌面上,双手拢在衣服里侧低着头看着这小子。 路明非也在看着林年,有些傻眼,视线主要往林年的肩膀上看,看着他的反应林年开口就说,“从进入房间之后,你首先看的地方是会议桌的主座,也就是我的位置,但却没有看我的脸,而是看了我的肩膀,然后你发了几秒的呆,视线再次转移到了我的副考官的肩膀上。” 路明非脸色忽然绷紧了,抬头看着这位熟到不能再熟的老熟人脸色有些紧张,林年也看出了他那强作镇定心思却表露无疑的模样淡笑着说,“路明非,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心里藏不住东西,有什么心思你的脸上和眼里都写得明明白白,不需要刻意去学一些心理学都能从你的举手投足中看出你心里有事?” “林年...?”路明非叫出了林年的名字,有意思的是居然是迟疑的语气,就像是繁华的夜市上忽然碰头的老熟人,却不敢第一时间相认。 “我还以为我是面试官了,你就会叫我一声‘老爷’。”林年说。 “......”路明非滞住了,同时确定了这的确就是林年。 “你没有看错,这次面试是我的场子,我是主考官,同时我也可以毫不避讳地给你说,如果你想通过面试的话我随时可以在入学的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而且还会有古德里安教授进行的专项拨款作为邀请你入学的奖学金,一年3万6000美元,跟我当初入学差不过是一个基准线,够你读完四年大学的同时还能有结余。”林年低头看着路明非说。 “什么奖学金?”路明非整个人都还处于震惊之后的麻木,林年说一大串他就只听见了奖学金两个字。 “对于优异学生的奖励,卡塞尔学院是导师制和学分制的校园,每一个学生都会拥有自己的导师,在大学四年的时间中导师将负责你的学习以及生活中的一些琐事,甚至你过生日导师都有义务为你庆祝。” “这么...人性化?” “是啊,就是这么人性化。”林年说话只留了一半,在他过生日的那天曼施坦因教授送给他的礼物是提前到账了当年的奖学金,按理来说这些奖学金需要在林年全科目pass过后才能经过诺玛审核下批的,但曼施坦因硬是将这笔钱提前给批了下来作为自己学生的生日礼物...算得上是特别了解自己的学生喜欢什么了。 但为什么是说话只说了一半,是因为庆贺生日这种事情也是分导师的,比如楚子航,他是六月一日儿童节的生日,但在执行部内林年倒是听说施耐德部长准备在当天特别下批一个‘A’级的危险任务单独给楚子航处理,任务途中没有任何的后勤和队员,完全靠楚子航一个人独立完成...让一个新生这么干就算在疯子成群的执行部里也会被大批特批脑子坏掉了,但施耐德硬是就走特权让这件事定了下来,并且声称这是给自己学生的“生日礼物”。 所以导师庆贺生日这种东西有时候会很坑,林年不清楚古德里安是什么脾气,但按照他对这位教授一项脱线的印象来看,大概路明非过生日总不会好受就是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算?”路明非吞了口口水,有些发怔,他现在还是有些紧张,不过不是因为面试的紧张...而是羞耻的紧张,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撞了别人一辈子都撞不到的大运,熟人成了主面试官,自己好像要走一个不得了的后门了... “怎么算?”林年听见这句话抬起了头,“如果我愿意现在我让你出去,然后直接给你个pass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得随便问些个问题拖延一下时间吧?不然外面的人看见你这么快进来又这么快出去,之后学校通报你又通过了面试是不是会惹人说不少闲话?” “对对对对。”路明非猛点头,步调从一开始见到林年起就被对方带着走了。 “那就照规矩问你几个问题吧。”林年说,“路明非,明珠塔那一晚上,与我同行的专员说你有喜欢看肩膀的坏习惯,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看着林年盯住自己的眼睛,惊觉对方清楚自己没有失去记忆的路明非彻底绷不住地点了点头,“我是有这个习惯...” “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个习惯的。”林年点了点头,“人与人在见面的时候大多数人第一眼看的都是互相的脸,随后观察他的身材,然后是体态的明显特征,或许这个过程因人而异会调整顺序,但他们相同的一点是,每个人第一眼看见的必然是他对眼前‘人’最留有印象深刻的地方,身材,模样、体态...但很有意思的是你喜欢看人肩膀。” “我我我我是在观察...” “观察我有没有肩周炎还是高低肩?”林年看着额角渗汗珠的路明非扭头扫了维乐娃一眼,后者拿起遥控器往角落按了一下,“叮”一声后空调开始运行往室吹出凉风,冻得满背是汗水的路明非打了个哆嗦。 “有些屁话骗骗其他人就行了,骗我还是算了吧,路明非。”林年伸手按了按路明非的肩膀,“言灵?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你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是一件好事,起码是加入卡塞尔学院的敲门砖,能进学院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你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异类。” 路明非面色有些古怪,脑袋低垂着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这副作态在所有人眼里基本上算是默认了。 “明珠塔那一晚上你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我大概就是靠着看我肩膀的这个小习惯吧?那我可以大概地肯定你的能力应该和窥伺陌生人的个人信息有关...你可以通过看见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来确定个体生物的强弱,或者危险程度?”林年淡淡地问。 不到一分钟,林年直接挖出了路明非这段时间藏着的最大的秘密,路明非整个人在椅子上骤然坐立难安了起来,看向身旁的男孩口干舌燥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他这副模样林年就微微闭了闭眼睛,“可能这就是你特殊的地方吧...不然也不会让那位嘱咐我专门来接你...路明非,当是我的好奇,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路明非呼着气,感觉眼前的林年完全的陌生,这股压迫感和冷静的逼问手段简直像是另一个人一样,他以前笑说打群架的时候那些人站在林年面前就跟个鹌鹑一样,大概现在他感受到的这股压迫力就是当初那群屁滚尿流的高中生的感受吧?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拥有辨别每个个体之间区别的能力,依靠这个能力你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趋利避害,那么你告诉我...?”林年微微扬首双手揣进了裤袋里翘着腿幽幽地说,“在这个房间里你认为谁对你的威胁性最大?” ------------ 第五百七十九章:忽略 “什么?”路明非被这个问题给问的呆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年,在他的角度来看林年问的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你是什么超级怪物你自己都还不清楚吗?怎么可能有人比你的威胁性大? “单纯的试一试你的能力而已。”林年扭头看向维乐娃,“你在副考官的肩膀上看到的东西跟我对比起来怎么样?” 路明非看向了维乐娃的肩膀,而被看到肩膀的维乐娃也是微微挑眉坐直了,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确定上面没有任何东西,但会议桌那头的路明非看得却是格外认真,像是真有是只有他能见到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看到了什么?”维乐娃下意识问。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维乐娃,又把视线放在了那只有他看得见的绿色数据上。 “攻击:550 防御:400 敏捷:670 特殊能力:言灵·诧寂,暴血(Ⅰ)” “什么是言灵,什么又是诧寂?”路明非问出了他一直以来最后好奇的问题。 在听到诧寂两个字后,维乐娃当时眼眸里就掠过了震惊的神色,看向了路明非身边坐在会议桌上的林年,林年也是轻轻颔首继续说,“你可以看到别人的言灵么...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能力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言灵是可以读出其他人的言灵的...血系结罗的变种?看来你血统阶级被定得那么高是有道理的...” 可以一眼读出对方的言灵,这个能力就连林年都忍不住稍微惊讶了,他没有问过维乐娃的言灵是什么,但从路明非道出“诧寂”这个85号的相当高位的言灵后维乐娃的反应可以看出一语中的了。 在清楚路明非能力的部分效果后,林年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在进入卡塞尔学院后必然会被执行部当驴子似的拉过去拉磨,这种能力虽然没有血系结罗那样大范围的搜寻技能高效,但在人群密集的环境内却是能一眼就抓住他们想要的犯人,这个能力对于那些逃犯来说几乎是噩梦级别的灾难! “言灵你可以理解为是我们这群人的特殊能力,就像是超能力一样与生俱来的东西,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然觉醒。你的这个能力也是同样的道理,但我暂时还无法确定它的本体是否跟言灵有关,还是血统问题导致的其他变异。”林年点头解释,对于苏晓樯他的解释的科学的,但对于路明非他的解释又变得简单粗暴了许多,这样大概对方才能直接易懂地接受一些。 “你在我肩膀上也看到了不少东西吧?”林年伸手轻轻放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扭头看向别处。 “......”路明非忽然不吭声了,会议桌那边的维乐娃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等待着他说些什么,但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看似平放着,但一股不容置疑的力气却将他整个人死死按在了椅子上,他怀疑自己扭动一下屁股身下的椅子就会因为受力不均而直接崩溃掉。 “除了言灵你还能看到其他什么?”林年忽然收回了手,又看向维乐娃,示意林年拿对方举例。 “一些数字...大概代表了身体素质?”路明非没敢说攻击力、防御力、敏捷什么的,说出来必然会引起林年的疑惑,要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这个能力可不是什么‘自然而然’觉醒的,而是梦境中那个自称‘小魔鬼’的男孩赐予给自己的...魔鬼的馈赠!卡塞尔学院像是维护世界和平一样的组织,他真害怕这群人知道自己跟魔鬼做了交易后,直接就翻脸把他给架上十字架给烤了...他虽然知道林年不会这么做,但林年身后的卡塞尔学院就不一定了。 “还能看到个人的身体素质么?这是将捕捉到的生物信号具化成了意识可以理解的形式?”对于路明非可以看到数字,林年倒是并不觉得特别惊奇,因为他第一时间就想起龙文的形式...人类是无法通过书面来解读龙文的,但人类却可以使用龙文,在注视龙文的时候你的大脑会因为那些线条而产生幻觉,这就是所谓的灵视,灵视所做的就是将人类无法理解的龙文转换为幻觉的形式让他们去感受、阅读。 “她的数字是多少?”林年指了指维乐娃问。 路明非如实报出了自己看见的数字,并且委婉地指出了那些数字依次代表着什么,然后还多说了一嘴,“暴血又是什么?” 林年怔了一下,扭头看了眼维乐娃,发现维乐娃一脸平常地看着他,他错开了视线没多说什么,跟路明非解释道,“一个小技巧,你就当做开无双吧,但是要以永久扣除生命上限作为代价,所以不能轻易使用。” 路明非面色一紧,一下子就从林年这个随口解释中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技能就会扣除生命上限?这个解释几乎就等于用了就缩减寿命了,然而林年的特殊能力里暴血这个技能可是有着罗马数字“2”的标识。 “很有意思的能力,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也是‘S’级了。”维乐娃开口了,这次她终于不再对路明非的血统评级抱有疑问了,而是看向这个男孩的眼中掠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S’级是什么?” “一个评级而已,没什么意义。”林年说,“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路明非,你还记得我之前的问题吗?” “你问我这个房间里谁的威胁性更大...”路明非愣了一下后说道,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了,维乐娃那些数据怎么可能跟他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孩比,那一连串的问号和写书似的特殊能力,最离谱的是特殊能力的末尾还他妈有省略号?这根本就是开挂模板吧?如果这是一本那主角一定非林年莫属了? “这房间里可又不止我们两个人。”林年笑了一下,“你在我们的监考官肩膀上看到了什么?” “监考官?”路明非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了林年在说谁,角落的林弦自然就是所谓的监考官了,他想回答林年的答案,但却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恍然过来自己见到任何人都会看别人的肩膀,但却似乎从来没有观察过林弦,林年的姐姐的数据是什么,就像下意识无视了她一样。 他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摇摇头看向了阴影角落里坐在椅子上交叠双腿微笑看着他的女孩。 “攻击:70 防御:70 敏捷:70 特殊能力:无” “没什么特殊的。”路明非看了好几眼,然后如实回答,报上了林弦的数据。 “看起来常人的数据应该是在一百左右,而‘A’级混血种则是常人五倍上下的身体素质么...”林年点了点头简单地推断出了这些数字的标准,多看了林弦一样对着对方点了点头,又问,“特殊能力呢?” “没有。”路明非说。 角落里林弦合起的手轻轻摊了摊耸了耸肩,脸上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 “没有吗?”林年点头,“倒也正常,她不是混血种。” “混血种?”路明非抓到了这个奇怪的词。 “之后会给你解释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林年说,“你的能力我大概清楚了,很有意思,你在进入学院之后的一段时间估计会很忙,言灵学那档子教授估计会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他们要占用你的休息时间请你配合研究什么的,记得向他们申请收费,经验之谈,虽然这样还是不能阻止他们烦你,但可以有效地进行一部分止损。” “我会被研究...?”路明非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你切片估计还不够摆一桌子凉盘。”林年瞥了他一眼,随便一句话就将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给打消掉了,“卡塞尔学院是学校,没有你想的那种稀奇古怪的科学狂...哦,或许也有。” 林年说一半改口了,因为他想起了瓦特阿尔海姆里的那群疯子。 “为什么住口了啊!安慰的话倒是说完啊。”路明非忍不住吐槽。 “没什么安慰的话。”林年摇头,“...不过路明非,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可以当做是私人问题也可以当做是面试问题。” 这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选择回不回答吗?路明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哪种问题你都必须回答我。”林年淡淡地说,“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什...什么?”路明非愣住了。 “同一个问题我不喜欢说两遍。”林年从桌上下来了,走回了会议桌的尽头坐下看向一脸呆愕的路明非问。 “我...我来面试啊。”路明非憋不出个什么东西来,只能道出了现在的处境,他不就是来面试的吗?随后他看着林年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视线忽然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 林年是在问他,你,路明非,为什么会选择坐在这里参加卡塞尔学院的面试。 路明非是没有失去明珠塔那一晚上的记忆的,林年在开始的时候就道出了他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是知道路明非清楚卡塞尔学院根本不是一所普通的大学,正常人应该对之敬而远之,接到通知单第一时间就把它撕掉,更有觉悟一些的甚至会远走高飞逃到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藏起来。 但他路明非今天还是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正装坐在了这里,参加着这所在他看来是怪异大学的考核面试。 “在之前两位考生出去之前,监考官拜托了她们一件事情。”林年说,“请她们在推开这扇门后保持面无表情,不与外面的任何考生有肢体、语言等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否则面试结果作废。” 路明非滞住了,盯向林年说不出话。 “这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惑吗?路明非。”林年面色平静地看着路明非,“还是说前面两个考生的面试结果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斟酌你的答案。”他淡淡地说,“你的答案取决于这次面试的所有结果。” ------------ 第五百八十章:成长 夕阳西下,丽晶酒店外最后一辆接送的车也离去了,侍应站在路边看着汽车的尾灯消失在街道远处的转口,蓝色的玻璃大厦被染上了落日的红,整个城市都在暖色的色调中慵懒了下来,下班的人群藏在大楼的影子里边走边打着盹,像是随时随刻都会睡过去一样。 丽晶酒店的行政楼层,大厅中只剩下一张张空荡荡的椅子,喝空的果汁杯放在椅面上斜斜地映着半透的影子。在打开的套房门后可以看见在会议桌的尽头,坐在座椅上的林年还在翻检着笔记本电脑上那一张张履历。 “如果担心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过?而是要用那种问题激他?”会议室的门口边上有人开口问道。 “不是激他,那是必要的问题。他不像我,他也不会是我,卡塞尔学院需要他,但不一定适合他。”林年头也不抬地回答。 门口的林弦走进了会议室中,来到了林年的身边放了一杯热牛奶在他的手边,转身坐在了桌面轻轻抱着手臂偏头看着笔记本电脑上分窗口陈列的那三张履历,“你这么做虽然作为朋友是负责的,但校长那边怎么交代?在飞机上你也说过路明非是昂热校长点名要的人吧?” “他虽然很有潜力,但不是必要之选,他还没做好准备。”林年说。 “你觉得他真的会像你以为的那样,单纯因为一个暗恋的女生而去选择卡塞尔之门?”林弦是特别了解林年的人之一,自然清楚白天那针对路明非的面试林年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究竟暗喻着什么。 “如果他真的因为陈雯雯而选择加入卡塞尔学院,那他干脆就别来了,卡塞尔学院不缺这样一个人。”林年淡淡地说。 “就算他是‘S’级?” “就算他是‘S’级。”林年说,“他能做的我都能做,甚至能做得更好,卡塞尔学院不缺一个新的‘S’级,尤其是就连决心都没有下定的人。他现在脑子并不清醒,没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说不定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的,毕竟对方好像是他的初次暗恋对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可不在少数,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他因为陈雯雯去选择加入卡塞尔学院呢?”林弦问。 “人们谈及灵魂和真心时终究都是大脑麻痹自己可以去竭尽全力相信爱情的借口。”林年抬头看向林弦说,“再等一等吧,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实在不合适我会亲自跟昂热校长解释的。” 林弦看了林年几秒后忽然说,“你在担心什么其他的事情?” 林年抬眼看了一眼林弦,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向屏幕,“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时间点太巧了。”林年说。 “时间点?” “‘夔门计划’大概会在近期时间内出现重大的突破,巡游长江的打捞组似乎已经成功定位到了龙墓的大致位置了。”林年说。 “‘夔门计划’?”林弦顿住了,这是林年第一次跟她提起这件事。 “龙王要苏醒了。”林年看向林弦说。 会议室里安静了很长一会儿,看着林年的林弦怔了很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龙王么...” “这个时间点要他入学,我很难不揣测很多事情。”林年说,“不如就让他再等一年吧,或者推迟一段时间,就算他入读了其他大学也可以让他以交换生的名义中途插入卡塞尔学院,就像我以前做的那样。” “你担心他成为上面人手里的工具?” “成为工具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正该担心的是作为工具却没有应有的觉悟。”林年说,“就算他真的要为了屠龙的事业卖命,他也必须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才值得付出性命,而不是懵懵懂懂地被架上战场,在绝境的时候被压榨出所有去为那些上面的人博得巨大的利益。” “其实我不怕他是个普通人,如果他只是一个被误判为‘S’级的普通人,那么一切都还好办,他根本没有被利用的机会,3E考试那一环他甚至都过不去,但麻烦就麻烦在他的确拥有潜力。”林年轻声说,“然而他现在居然还在因为一个女孩而纠结是否该踏入我们这边的世界...如果我真的想不择手段把他弄去学院,大可以直接给陈雯雯批一个面试通过,把他连带着一起骗进学院里去,过了3E考试后没有血统的人被清洗出局,拥有血统的人一辈子留在学院里为秘党卖命...” “好了。”林弦说,“你不会这么做的。” “我不会这么做的,这样于谁都没有好处。”林年点头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等,如果问题出在陈雯雯,那么解决这件事最好的突破口也是陈雯雯...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问题。” “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一些了?”林弦问。 “其实有些事情谁都看明白了,就他一个人没有看懂罢了。”林年说,“总要有个人站出来点醒他,带他真正地走出来,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究竟想要什么,又愿意为了什么付出下半段人生...你以为我看得惯他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吗?” “可你为什么没有去做一直想做的事情?带他走出来?”陈雯雯问。 “这样没有用的。”林年看向会议室那倒影着残阳中桌前自己的落地窗轻声说,“他是什么人?小孩子吗?我们都做过不切实际的梦,梦里会有天使带我们离开窘境,在高音和高光之中,无数人的赞许和叹为观止中昂首挺胸地离开...可这也只是小孩子不争气的梦而已,是不成熟的表现,想借住外力让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得以改观...这种梦是很愚蠢的。” “可谁都这么愚蠢过。” “我也一样。”林年说,“所以我很清楚能带着自己走出人生窘境,爬出低谷的只有自己啊...我们身边可以有帮助自己的朋友,且他们能做的、该做的也只有支持和陪伴,不可能真正完全倚靠着他们脱胎换骨...能帮助路明非的只有他自己,我想让他自己一个人走出来,而不是需要谁来牵他的手帮他推开那扇门!” “只要你认为是正确的事情...那就去做吧。”林弦看着林年轻轻点头低笑了一下,“可古德里安教授那边怎么办?他可是对自己的新学生抱有十二分期待,要是知道你在面试上就卡了对方一道说不定会疯掉的哦?” “至于他的话...” 林年话还没说完,套房的门被推开了,还没有见到人就听见了对方的喘气声和急匆匆的问询,“面试结果怎么样?” 进来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拎着手提箱,鼻梁上架着眼睛,一身邋遢的白西装配一条不怎么搭调的肥大裤子,林年跟老人对视了一眼,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旁的林弦扭头看了一眼进来的老人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说话了,把场面交给了林年。 “古德里安教授。”林年坐在椅子上轻轻点了点头,“我听维乐娃说你在俄罗斯找到了一位优秀血裔,具体情况如何?” “...还行,十分具有潜力的一个女孩,面试过程中很冷静,也凸显出了我们族裔的共同点,诺玛预判的血统阶级一向很准,3E考试她的成绩必然不会下于‘A’级!就跟路明非一样,潜力和实力永远都是相符的!”古德里安教授快步走到了会议桌的那一头,像是按奈不住拱食盆的狗一样往林年面前的笔记本屏幕前钻,惹得林年无奈地后仰避开。 “路明非怎么样了?他的面试结果如何?” “和校长评价的一样,拥有不错的潜力,基本可以判定的确是混血种,并且还藏有我们暂时未知的潜能没有被挖掘出来。”林年说。 “能获得同为‘S’级的你的认可,说明路明非也是货真价实的‘S’级!卡塞尔学院在读的唯二的‘S’级学生!”古德里安闻言后就像打了一阵肾上腺素一样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红眼航班的时差都止不住那股兴奋劲儿,“告诉我,路明非他答得怎么样?” “你是指哪个方面的?”林年双手手指轻轻贴在了一起,手肘靠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支撑着。 “还能有哪个方面?在面试的那些问题中他有表现出‘血之哀’和对于‘异类’的认同感了吗?” “关于这个。”林年说,“对于他的面试我没有循规蹈矩地询问他原定的题目,而是另给了他几个问题作答。” 古德里安愣了一下盯着笔记本屏幕点了点头,“对于优秀的学生自然应该特别对待...你问了他什么问题?他又是怎么回答的?为什么我在电脑上找不到记录?” “他回答得并不让我满意,所以我让他回去等待。”林年说。 “...什么?” 古德里安呆住了,盯着林年愣神了很久,而被落地窗外照入的夕阳照亮脸颊的林年也是平静地看着他,直到对方反应过来了刚才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说什么?”古德里安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像是被侮辱的良家妇女,整个人都差一些跳起来了。 之前坐在一旁的林弦早有预料地背着手小跑溜出了套房,大概是去找维乐娃准备吃晚餐了,只留下了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老人在室内反复横跳就差来一首烫脚的踢踏舞了。 林年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古德里安在会议桌边来回踱步,嘴里焦急说的话一会儿从流利的中文变成德语,一会儿又切成大概是大学时选修的法语,在学院里补过一段时间多类语言的林年大致都听得懂一些,说来说去无关就是在说这是一个错误,‘S’级有多么罕见,路明非有多么重要类似的话。 无论古德里安说什么,他都没有开口反驳,就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等到他也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做出这个决定的面试官似乎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情绪发作而感到任何错误的时候,他才明白了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失误”,而是面前男孩的蓄意为之。 “我有我的考虑。”林年说,“如果我认为他没有做好准备进入学院,那么他的入学就不会是今天,如果他一直做不好准备,那么那一天就会无限期延期。” “‘S’级几十年才出一个,之前昂热校长发现了你,整个秘党的生态都被盘活了,现在整个学院的氛围都是蒸蒸日上,充满蓬勃生机的,如果有了再一个‘S’级那对整个学院来说都是好事啊,怎么能因为你认为不合适就能放弃路明非呢?”古德里安有些急了,老家伙抓耳挠腮却想不到任何办法,因为这次的面试官资格全权被昂热交付给了林年,如果林年硬是要卡死路明非的入学,没有任何人有办法,除非校长亲自出面收回林年的面试资格。 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一个‘S’级而坏了另一个‘S’级这种事情换谁来做都得心里起疙瘩,更何况是林年这种声明在外,几乎是完全得到了公认权威的新时代领头羊人物。 路明非这个后来的‘S’级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血统都得被林年狠狠压上一头,现在林年死了心要按住他谁都没有办法。 “古德里安教授,我跟路明非是朋友。”林年似乎为了避免古德里安认为这次面试的岔子是因为他的刻意打压开口解释,“我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人,我也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对他好的...为了你好这种事情听起来虽然有些讽刺,但就算被人说闲话这次我也要这么做。” 古德里安用力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但啥也说不出来,林年把笔记本屏幕合上看了一脸纠结得要死的老人顺嘴说道,“这一次面试的暂定通过的人只有一个,你也应该知道是谁,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没有达到标准的血统...如果你还是觉得纠结的话,不如你亲自去见一次路明非,并且告诉他这个消息,再看看他的反应你大概就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了。” 说完之后林年就带着笔记本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古德里安一个人站在那里,在抓耳挠腮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摸出手机拨打了电话过去。 ------------ 第五百八十一章:别墅 次日上午,丽晶大酒店。 深思熟虑了许久,古德里安还是打出了那个电话约谈了路明非的家人,叔叔婶婶全家出动正装着身带着一脸耷拉着的衰仔威风凛凛地踏入了这家五星酒店的大门。 在大厅右侧的饮茶区,路明非抬眼就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沙发上,沏茶的林年也看见了被叔叔婶婶夹在中间的他,什么也没说遥遥地敬了一杯茶后就什么也没做了。 彬彬有礼的漂亮服务员上前引路,将路明非一家人带向九楼行政层,路明非忍不住回头去看,发现林年就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跟上去的欲望,看起来今天这场约谈并没有他的戏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无端地让他松了一口气。 林年在路明非离开后摸出了手机给林弦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就出门了,在酒店外停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维乐娃借的,听说是黑太子集团邵一峰的车,林年也不难记得那个横竖都是一米六的小胖子,听说疯狂迷恋诺诺来着,别说借辆法拉利了,开口直接要他送估计也半点不会犹豫,果然富二代也是会当舔狗的,天天嘟哝着活到老学到老,要往有师姐的方向更好的进步! 法拉利被发动,引擎呼啸中鱼跃而出,酒店一路向上的观景电梯中,路明非下意识回头看向楼下,只看见了街尾消失的一道红色的掠影,再想看见什么的时候电梯铃已经响了,打开门后是一个魁梧的白发老人,左右侧站着林弦和维乐娃,美女环绕,威风凛凛,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人群中的路明非上前一步就握住了他的手,“你好,路明非。” “古德...里安...教授?您中文说得真好...” “有这么好吗?跟着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学的,谁都知道以后中国是世界的中心嘛,所以我们学院提前展开了‘中文学院’的推广,在我们学校里每个学生都说中文...” 然后就是一系列“欢天喜地”般的介绍和对聊了,在古德里安的身边,引着路明非一家走向靠窗边餐桌的林弦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摸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林年发来的一条短信,大概意思是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让她跟维乐娃和古德里安对付一下,他要去办点其他事情。 办点其他事情?林弦随手戳了戳手机回复后,偏头看了眼窗外大好的阳光,倒也是不难猜这小子这个时间溜出去干什么了,倒也没有阻止和说什么闲话...年轻人嘛,总要有一些年轻人的样子。 收起手机后她已经在桌前坐下了,古德里安教授还在兴致勃勃地跟路明非一家介绍卡塞尔学院的情况,态度很积极似乎是想弥补昨天面试林年做出的不太好的结果,林弦没有去接任何话茬,只是专心地观察着被叔叔和婶婶夹在中间的路明非,看着他的眼睛像是透过湖水看底下浮动的浅影。 不一会儿后就轻轻摇了摇头笑着移开了视线,谈话还没正式开始,她大概就知道结局了。 — 法拉利停在了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前,林年拉上手刹熄火下车,花园的花洒正转着雾水浇灌着草坪,一颗秃秃的歪脖子树立在花园中形状怪异,从花园石板路中路过的林年也都多看了他一眼停在了别墅的门前按下了门铃。 大概等待了不到十秒钟时间,别墅门就打开了,不过开门的不是别墅的主人而是一个带着围裙约莫四五十岁的阿姨,林年轻轻后退了一步然后点头说,“你好,我找苏晓樯。” “是晓樯的同学吗?”阿姨先是没有完全打开门,从缝隙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从穿着打扮到仪容仪表。 林年平时的穿着没什么加分项,夏天的缘故再怎么穿也是那一身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毕竟不管什么季节一旦有任务都得套上那一身具有代表性的执行部风衣,任你穿得能去巴黎时装周走秀一被风衣盖上也得成了冷血无情的盖世太保。 让阿姨打消一些这家伙不会是闯空门或者这家伙是推销的想法估计得多亏了停在花园外的法拉利,虽然车不是林年的,但起码开这玩意儿过来的总不会是“坏人”,阿姨虽然认不得车是什么牌子的,但那低趴到能刮蹭地盘的车式她还是在不少富人家里见到过的。 “苏晓樯还没起床吗?”林年看见屋子里迟迟没有其他声音传出问道。 “还没有...昨晚她似乎有些高兴睡得有些迟。”阿姨继续细细地审视着这个男孩考虑着要不要把他放进去,但忽然之间她盯着林年的脸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是不是你们班上的长跑冠军?” 林年被这个问题问得杵了一下,“长跑冠军?” “对对对...啊,我记得你,你就是晓樯电脑屏幕上那个男孩。”阿姨一拍脑袋终于把这个帅得眼熟的男孩跟记忆里的画面对比在一起了,“你就是我们家晓樯暗恋的那个小伙子。” “......”林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直爽的阿姨,但好歹面前卡住他的别墅大门终于向他敞开了,露出了里面装潢精致的大厅。 “你的名字应该是叫林年是吧?” “是。” “果然了,来进来坐,进来坐,外面太阳可大了,可别晒黑了。”阿姨笑着连忙打开门招待了林年进了屋子,马不停蹄地带他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坐下,斟茶递水还端上了一叠小果盘。 “苏晓樯在家里提到过我?”林年接过水感谢地点了点头问。 “倒是没有...不过我在她高一的时候捡过她丢在地上的废纸,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很多遍,我也有个女儿还比她大一些,一猜就猜到那是什么意思了...”阿姨笑说。 “写九十九遍名字暗恋的人就会爱上你的游戏?”林年随口说出了高一时期流传在学生中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流言。 “哈哈哈哈...看来小伙子你也是清楚的啊,你是来找晓樯出去约会的吗?她还在楼上睡觉,要我上去叫醒她不?”阿姨抬头看了看别墅上层。 林年看着阿姨那副姨娘般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说,“今天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苏老板他们出国了,好像是公务的事情...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很忙啊,所以才拜托我经常来家里照顾晓樯的起居,平时晓樯也无聊得很,如果没事的话你也可以经常来找她玩啊,她一定很开心的!阿姨也可以提前下班给你们腾地方出来。” 林年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心说阿姨您这不仅是当保姆,还兼职产婆啊,就恨不得这间房子里出点人命你好赚双份兼职钱? “平时她在家里做什么?”林年看了看空间宽敞的跃层别墅,大厅的角落还有一台KAWAI的黑色三角大钢琴。苏爸和苏妈大概都是讲究人,留给苏晓樯一个人住的房子每个细节都不带含糊的,或许当初清贫的时候林年梦想跟林弦有的一个家大概就是这幅样子吧。 “上学回来做完作业就玩玩手机和电脑什么的,偶尔弹一下钢琴,放假的时候偶尔也会出去逛街买些衣服什么的。” “她还会弹钢琴?” 阿姨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的别墅上层悄悄说,“原本是不会也没什么兴趣的,但听说班上有个男生会,于是就扭着苏老板也买了一架钢琴,还特别请了钢琴老师。也不是说什么坏话,但晓樯对于钢琴的确不怎么对付,弹了这么久也就会那么一两首曲子,还不怎么识谱...我都想让我女儿大学暑假的时候回来兼职教她钢琴了,可她现在似乎又对钢琴没什么兴趣了。” 林年假装没看懂阿姨眼里的笑意,走到了那架钢琴前伸手摸了摸琴盖,干净得一尘不染...也当然是这样的,毕竟家里一切都有阿姨在打扫,就算苏晓樯不怎么摸这台琴上面也不会沾染一点灰尘。 “晓樯在二楼的房间,正好我给她的早餐也要做好了?要不你去帮我叫醒她?”阿姨问。 “可以吗?”林年顿了一下,看向阿姨。 “就算是夏天晓樯睡觉也是穿睡衣睡的,睡觉习惯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阿姨想了想说,“如果是你叫醒她的话她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林年微微扬首表情有些微妙,觉得这个阿姨指定有什么大问题。 他抬头看了看别墅的二层楼,又听见阿姨小跑进厨房准备早餐的动静陷入了沉默。 ------------ 第五百八十二章:灵魂与肉体 — 苏晓樯在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她不免梦见林年了,毕竟最近的日子里脑子里想的,嘴里念叨的,大概都是那个男孩。 在梦里她跟林年成了史密斯夫妇似的存在,她是仕兰中学的精英间谍,而林年则是卡塞尔学院的王牌特工,两人平时在教室里坐着同桌,相亲相爱有家,在背地里为了各自的学院出没各种危险的任务。 然后在一次任务中,他们两个人的目标正巧撞在了一起,于是相亲相爱的两人不免兵戎相见,在教室、走廊、天台上进行了生死的对决,每一次开枪都饱含泪水,每一次近身搏斗都咬牙切齿,彼此注视着互相的眼眶发红流泪,大声质问着对方的感情是否是真的,你当初借作业给我抄到底是真心实意不想我留堂还是只是想套出仕兰中学的秘密情报... 蛮离谱的梦,但苏晓樯似乎做的挺高兴的,感受着那股爱情与事业中徘徊挣扎的悲情,一边伤心欲绝,一边又为那份梦里彼此互相珍惜不愿意下重手的甜蜜窃喜。 “......”拉着窗帘透着淡淡日光的女孩闺房中,林年端着早餐默默地站在床边,看着粉红色床单上漂亮女孩侧躺着夹抱着枕头脸上时而悲伤,时而不舍,时而还甜蜜的表情。 可能是昨天熬夜的缘故女孩睡相差了一点,但好在没有打呼也没有说梦话这点是加分项,毕竟林年特别在乎睡眠质量,无法忍受同一个房间里有人睡觉不安分...思路好像有些跑歪了。 林年轻轻摇了摇头正准备伸手摇醒女孩,但这时在他身后却忽然有人开口说道,“想不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梦?” 林年停住了伸出的手,在他身后金发女孩忽地一下探出了脑袋,随后从他身后凭空走了出来成为了女孩闺房中的第三者。 光线稍许黯淡的房间里,金发女孩还是那一身白色淡薄病号服,贼贼梭梭地从林年身边绕过轻手轻脚地爬上了那张粉色床单的床铺,摸到了熟睡女孩的对面去侧躺下了,伸手一拨就将侧躺着的漂亮女孩给推成了仰平的模样。 被这么一动苏晓樯居然也还没醒,只不过那身淡蓝色的蕾丝睡衣松松垮垮地落下一根肩带,白净的锁骨和半边微鼓的肩肉映着阳光投下的窗帘上的黑色花纹,纹在女孩的肉体上显得介乎于黑色的蕾丝亦或者诱惑的纹身,美得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好看不。”金发女孩侧躺着单手撑住脑袋,另一只手轻轻伸手捻住了面前女孩滑落的那根肩带坏笑地看着床边的林年。 说不好看是假的,而在金发女孩面前林年撒不了谎,所以他选择不做评价。 “就是这么一具年轻的肉体哟,再加上执着的纯洁,就把我的心肝宝贝给拿下了。”金发女孩松下了手里的肩带没有往下跩了,转而伸手轻轻抠住了苏晓樯的松软的右手五指,整个人一个翻身就坐在了女孩的小腹上。 就这样还不够,她还微微俯下身子侧着头跟女孩的脸蛋轻轻贴在一起,几根发丝垂下连接了两张漂亮的脸,就像是连苞开的两朵白描的牡丹,三两根纷乱的发丝就是她们的花蕊。她的双手抓住了苏晓樯睡眠中那柔弱无力的十指,胸口轻轻贴住对方的胸脯,垂落的金色的发丝下那淡金的双眸流转着窗帘外那薄淡的光,看着床边的林年小声问,“怎么样?” “你在干什么?”林年看着金发女孩的样子微微侧头避开了视线。 “有没有兴奋一些?是个男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兴奋吧?”金发女孩说,“还是你的点比较高,需要更兴奋一些的?” “比如...”金发女孩伸手准备从苏晓樯的睡衣下轻轻摸进去,再张嘴要咬住女孩的耳垂,这时林年直接就开口了转头直视她淡淡地说,“你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金发女孩停下了动作微微扬起身,看着身下的女孩顿了几秒扭头向林年轻笑说,“你喜欢她吗?” 林年没有回答,但金发女孩也知道了对方的答案,她低头看着身下的苏晓樯说,“男人的喜欢分很多种,单纯的肉欲和精神的安慰...其实我很喜欢你昨天说的一句话,人们谈及灵魂一词时终究是大脑麻痹自己可以去相信爱情的借口...” “男人在憧憬着一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就会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唯有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他才能够忘记她的灵魂。”她低声说。 “林年,你喜欢这个女孩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肉体的话,我可以帮你得到更多,没必要在一个普通的女孩身上投入太多的情感和心血,总有一天你投入了多少,你就会被反噬得有多深。” “你是在警告我么...不要跟她走得太近?”林年小声问道,似乎是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女孩。 “你已经跟她走得过于近了,所以也无法避免地为她招来了劫难。”金发女孩伸手贴住了苏晓樯的脸颊,“她的人生轨迹本不该是这样的,现在她的前路一片迷雾,能带她走出去的也只有你,能松开她的手让她远离前面一切的也只有你。” “你在让我放弃她?”林年问。 “我从不希望你难过...你是知道这一点的。”金发女孩说,“所以现在还不迟,离她远一些,不要带她去那个世界,就让她留在这一边,或许她会伤心和难过,但起码可以远离危险和死亡。” “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会接受你的警告,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林年说。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她。”金发女孩淡笑,“3E考试的对策大概你也已经想好了?” “3E考试并不是问题。” “或许雾尼歌剧院那一次你是该接受‘皇帝’的馈赠的。”金发女孩说。 “那是陷阱,任谁都看得出来。”林年摇头淡淡地说道,“我并不在乎她是不是混血种,如果连喜欢的人本身都无法接受,那又谈何喜欢她的全部?” “那你已经做好准备爱上她了吗?”金发女孩问。 喜欢和爱是两种分量的词,林年看向目光认真的金发女孩没有说话,而对方却是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准备,那么我可以帮你一把,无论是3E考试,还是她今后的整个人生。但我需要你真正地对我说你爱她,爱她到她死。” “我的回答对于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林年轻声问。 “...意义重大。”金发女孩轻俯在了女孩的身侧埋进了她的脖间轻轻嗅了一口气息垂下了眼睛,“我希望在3E考试之前能收到你的答案...你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好好地想一想。” 林年安静地看着床上的金发女孩的光影逐渐稀释成了女孩身后黯淡的影子,而这时女孩的睫毛也微微颤动了,悄然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 第五百八十三章:喜闻乐见 二楼上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年抬头就看见了穿着一身宽大白T套着渐变牛仔裤脸蛋跟没削皮的苹果一样颜色的女孩端着空餐盘往下走,整个人要怎么不自然就怎么不自然,走两步视线就往客厅里的男孩身上瞅,差些还踩空了摔下来,几次林年都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迟疑着要不要起跳刹那扑过去接人了。 “换好衣服了么。”林年看着走进客厅的苏晓樯,起身过去接住了空餐盘放到了茶几上,“听说你昨晚熬夜了?” “没怎么睡得着。”苏晓樯右手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左眼下面,确定没有眼袋后才振作起精神抬头看向林年,“你怎么...忽然来了?” “通知你面试通过,以及准备做入学培训和新生信息确认的后续步骤。”林年把手机摸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在上面是一个待拨出的号码,联系人的名字是‘Norma’,苏晓樯不难记得这是面试通知书上那个“卡塞尔学院秘书官”的姓名。 “卡塞尔学院的入学不比其他的学校,因为他独特的性质原因,所以入学的过程会比较复杂,并且具有一定的‘仪式感’。” “仪式感?”苏晓樯坐在了沙发上林年的旁边,这让她脑子乱乱的,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听得见她们两人的声音,在跟阿姨确定没什么关系之后苏晓樯就让对方先行离开了,现在整个屋子就剩下他们两个独处了。 看着熟悉的人坐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构建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场面,男孩坐在沙发上侧面迎着阳光简直就像是一封没写地址的邮件,需要一枚吻痕作为收址,这让她心里莫名痒痒的,手指挠了挠白净的手背留下了淡红色的痕迹。 “一旦确定你就不能后悔了,就像是合同或者我们所熟知的契约,面试只是让你初步了解我们的存在,当你接受了我们的存在就可以进行真正的第一步了,也就是录入你的个人信息进入诺玛的信息库里,以后你的名字将会被纳入人工秘书的观测,甚至还会上执行部的保护档案,一切与你有关的事情卡塞尔学院都会密切关注...你有在听吗?”林年扭头看着双手撑在膝盖上扭头呆呆看着自己侧脸的苏晓樯问。 “有的有的。”苏晓樯立刻点头把思路稍微牵了一些回来,“具体我该怎么做?” “你真的明白现在你在做的决定有多么重要么?”林年看着有些思路涣散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见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还伸手平放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好在他没有摸对方的脸蛋,不然肯定会以为她发高烧了。 “我当然知道。”苏晓樯点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年看了她一眼顿了两秒也不再做任何的提醒和劝说了,该说的话在那天面试的时候也已经说完了,现在再去唠叨就显得有些拖沓了,他按下了手机上的拨号键,在数秒后电话接通了,林年按下免提看向苏晓樯郑重地问,“苏晓樯,你确定要加入卡塞尔学院吗?” 听起来有些像结婚宣誓,男方正期待地等待着自己说“IDO”。 同样的苏晓樯大概也把这当做了婚礼彩排呼了口气点头说,“我愿意。” “是我确定。”林年提醒。 “哦,我确定!”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苏晓樯,出生日期1992年09月20日,性别女,编号A.D.0014,阶级‘A’,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苏晓樯。”一个典型的白人女性的沉稳悦耳的女声在电话内响起,通过免提传入了苏晓樯的耳朵中。 “‘A’级么?”林年看了一眼在三秒后自动挂断的电话微微抬首似乎有些惊讶,看起来老家伙还是很够意思的,如果是‘A’级权限的话,苏晓樯在入校后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但同样的选择变多,迎来的挑战也会变多。 现在的卡塞尔学院已经跟以前的今非昔比了,血统阶级越高往往代表着更多责任,这个风气被带起来算他一个罪魁祸首,不过事情总是往好处发展的,衍生出来的坏影响在风纪委员的监管下也能被及时纠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体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AAAAAA级?”苏晓樯在听完一大段后愣了好长一会儿忽然就失声叫出了声音,慌乱多过惊喜,好比A的是她的罩杯而不是血统阶级,她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向林年,“我怎么会是...A级?卡塞尔学院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林年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似乎在苏晓樯的理解里混血种的血统阶级是按照字母表排的(虽然的确如此),‘A’级血统算是天花板级别,而他这个S级几乎是垫底的,血统阶级一下拉这么多她显得慌乱也是正常的。 “这只是预判的血统阶级,不少预判血统阶级都会高一些,在进入卡塞尔学院后会有一次3E考试进行真正的血统评估,你究竟是什么水准只有在考试里才能测试出来。”林年解释道。 “原来还有考试啊...”苏晓樯听后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了,同时又显得有些担忧,“万一考试结果太糟糕了会怎么样?” “3E考试的历史上基本没有出现过太糟糕的考生,考试内容特别简单完全不用去复习、预习什么知识,凭借你的常识和本能答题就行了。”林年说,“我是风纪委员会主席的学生,所以具体的考试内容不能给你透露太多,不然有徇私舞弊的嫌疑。” 苏晓樯听后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我会尽全力的。” “诺玛的效率很高,电话里说签证会是在三周内送达,其实基本上不过三天的时间东西就会全部送到你的手里。现在离秋季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帮你做好一切入学的准备,所以大概之后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会经常碰面。”林年说。 “是吗?”苏晓樯为之精神一振,甚至说有些亢奋。 未来两个月的时间天天跟林年泡在一起...简直想想都带劲儿啊! “别笑得太高兴。”林年看着苏晓樯淡淡地说道,“这段时间里我会具有针对性地给你制定入学培训,保证你在入学之后能自如地接洽卡塞尔学院的课程和学习,所以这两个月大概会有些苦,如果你承受不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适当地重新调整安排时间。” “没事,我受得住的。”苏晓樯认真地说道,同时又顿了一下说,“不过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培训和训练...是体能训练吗?” 林年微微抬头多看了苏晓樯一眼,他只以为这女孩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只是随便应和的,但没想到还是有脑子在进行独立思考的,“看来你已经有准备了。” “之前在明珠塔...我就大概知道卡塞尔学院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苏晓樯颔首说,“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你说你们学校经常让你出去实习,应该就是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吧?” “也不是每一次都像上次那种情况一样,上次只是例外。”林年坐在沙发上十指轻轻扣拢低头说,“照常理来说卡塞尔学院的普通学生是不需要出任务的,平时上上课就行了,我只是例外罢了。外勤任务主要归执行部所管,记住这个部门的名字,以后离他们远一些。” “执行部。”苏晓樯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记住了,又说,“所以因为他们你经常会出去...实习?难道不可以拒绝吗?你是学院的学生他们应该没有资格强迫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吧?” 林年看了一眼女孩似乎是不想他觉得对方多管闲事而压抑住的担心,‘他们给得多’这句话终究没说得出口,不然接下来必然就是喜闻乐见的包养剧情。 “职责所在罢了,我的能力特殊,很适合出外勤任务,比起让其他专员冒着生命危险去拼命,不如我多跑一趟把事情解决了好。”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博得了女孩的心动...毕竟街边爱护小猫小狗的爱心男孩都会被女孩们偏爱,更别说林年这款为了同胞浴血搏杀的硬核类型了。 “我以后也会去...‘实习’吗?” “不一定,看你的个人选择,但在大一下半期会有一次战争实践课,让新生感受实战的氛围,别当出头鸟混混就过去了。”林年说。 “战争实践课?你也上过吗?”苏晓樯坐在林年的身边好奇地问。 “...嗯。” “当时是什么样情况的?” 林年沉默了几秒说,“没什么特别的,在一所医院里抓一个逃犯,最后我找到了她,然后杀了她。” “杀了她...么。”苏晓樯有些滞住了,年轻的女孩对于杀戮这种事情还所离甚远了,听着这个字眼就像隔着雾水看花,血红一片下藏住了那些真正伤人的荆棘。 “做我们这一行的总是会弄脏手。”林年没有任何掩饰平静地说道,“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如果有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你最该做的不是讲理和躲避,而是砍掉他拿枪的手,再砍掉他的脑袋。” “砍掉了手为什么还要砍掉脑袋...?”苏晓樯下意识问。 “因为指不定他会换一只手对你开枪。”林年淡淡地说。 苏晓樯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些东西还理她太远了,可林年却毫不忌讳地提前告诉了她,事情的残酷一面是躲不掉的,不如让她提前接触...其实这些东西并不是每一个学员都会经历。毕竟像是某只金毛废材自称直到高三都没对人开过枪,虽说后来证实了那只是一个谎言,但在学院里不少学员的确像是曾经她伪装的一样,直到毕业都没有经历过太过残酷的战场。 可不知为何,林年还是选择了将那些难看的事情向女孩摊牌,因为他所述说的是最真实的秘党和屠龙战争,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述说着他自己的真实模样。 “林年,你是‘混血种’...所以你也有很厉害的特殊能力吗?”苏晓樯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 “是的。”林年点头,“每一个混血种都会拥有这种能力,我们将之称为‘言灵’,可以利用语言的力量共鸣产生不可思议的现象,根据混血种本身的特殊而多变。” “你的言灵是什么?”苏晓樯俨然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正式的编名为‘刹那’,可以以2的倍速特征加快我行动的速度或者思维的速度,简单来说就是‘神速’,这个言灵也被执行部称为最适合暗杀的言灵。”林年轻声说。 “这个能力...能不能用到猜硬币上作弊?”苏晓樯问。 “?”林年瞬间不说话了,看着苏晓樯兀然狐疑起来的目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跟你讲了半天混血种世界的残酷,和我手上的肮脏,你没想到我用这个炫酷的言灵大杀四方从而感到害怕,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会用这玩意儿跟你玩小游戏作弊?妹啊,你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啊?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作弊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用了什么魔术手段。”苏晓樯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古怪地看拿着林年。 “......” “林年你能不能答应我在不用特殊能力的情况下陪我猜一次硬币?”苏晓樯又问,同时掏出了一枚熟悉的硬币。 “......”林年微微抬首看了一眼屋内的钟,“时间不早了,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给你安排了入学辅导的训练计划吗?” 苏晓樯微微眯眼像确定了什么,轻轻坐近了男孩把硬币塞进了他的手里,“玩一次嘛,这不是你答应过我的吗?每次跟我见面都可以猜一次硬币?” “我是这么说过...”林年右手抓着那枚硬币脸上纠结起来了。 “我猜硬币在这只手。”苏晓樯伸手双手抓住了林年的右手手腕,彻底把那只握拳的手包圆了,抬头盯住林年,“猜对了你可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啊。” 坏了。 林年低头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脸,又看着握住硬币被死死抓住的右手,陷入了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 申请晚点更新 找到了本好看的合胃口书,十年书瘾直接犯了,等我花三四个小时把它看完了再更新吧 ------------ 第五百八十四章:训练(1/4) 市少年宫,武藏剑道培训中心。 场中央,两个穿着剑道护具手持竹剑的人正对立着。 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场地,只不过一侧手持逐渐竹剑的人却是新鲜头一遭的生面孔。靛蓝布棉质材料的剑道衣以及黑色的袴(kù)将那人身材束得紧紧的,可以从有弧度起伏的曲线看出她的性别。 女孩双手持握着的竹剑姿势十分标准...没办法不标准,任谁被纠正了一整天同样一个姿势也得形成肌肉记忆。在道场边上没有观众,至多只有一个饮茶的中年教练,一脸得道高人般沉稳地坐在一幅“心如止水”的字画下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个“学生”,眼中没有任何期待的涟漪,大概是从一开始就不对这场对练的胜负抱有任何期待。 最先动的是右侧的人,踏前一步没有出剑而是做了一次气合,声音震耳欲聋中气十足到几乎泛起了教练茶杯中的涟漪,恍惚之间甚至能让人以为气合的不是人,而是类似于狮虎野兽一样能引起耳膜共鸣发颤的“嘶吼”。 左侧握剑的女孩没有后退半步或者表现出恐惧的态度...因为她已经有些麻木了,如果是初次经见这种气合就算有经验的剑道中人都会被一瞬间震慑到,但如果一天被气合震个几十次以上大概也会像她这样只是微微有些心神摇曳,但动作却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右侧的持剑士上前一大步,进行一次突刺,动作并不快甚至显得很慢,女孩抬起竹剑挡住了这一记突刺上扬隔开,正准备反击脑袋上就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劈剑正中面部,护具发出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量一下就把她砸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 道场边上教练砸吧了一口茶,摇摇头,大概是在感叹某人这辈子都估计要注孤生了。 “不错,进步很大,虽然我放慢了出剑的速度但你能在抵御住气合的惊吓后进行防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对于一个剑道新人来说你已经合格了。”林年取下了面罩,伸手把地上的女孩给拉了起来。 苏晓樯取下了面罩脸色有些红润,不是因为感动和害羞什么的,纯粹是因为热的,尽管剑道馆室内开了空调但穿着护具依旧十分闷热,再加上剧烈运动现在拖了护具内衬的衣服估计全部都黏在女孩白净窈窕的胴体上了,这对于爱干净且经常穿着清凉的她来说有些不适,但却什么也没有抱怨,因为对面的男孩跟她一样站在这里。 “卡塞尔学院剑道是必修课吗?”苏晓樯伸手轻轻放在了身后有些吃疼,顾于面前站着男孩没敢太大肆地揉弄摔得生疼的屁股墩。她觉得自己没哭出来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换在以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一天会被人用竹剑暴打整整一天的时间。 “剑道不是必修课,但实战是。”林年看出了苏晓樯的窘迫,只是轻轻侧身过去给女孩行个方便,毕竟摔的地方太过敏感,他也不能帮对方揉什么的。 “卡塞尔学院重实战,无论是哪种培养方向的学员都必然会精通近身格斗以及远程射击的课程,就算是文员也需要做到格斗专精,所以在入学之前我需要尽量让你适应这种氛围,不至于以后被人拿枪指着或者经历实战演练的时候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林年随手挥了挥竹剑在空气中甩出了令人胆颤的呜呜厉响声。 上午从苏晓樯的家里出来,上了那辆租的法拉利,女孩原本以为灿烂的夏天就应该有灿烂的梦,男孩会带她去滨海城市阳光布满的沿海沙滩,在鹅卵石路上怠速行驶着边吹海风看那些清凉泳衣手牵手漫步的情侣,但很可惜事实是残酷的,法拉利没有怠速前进,男孩也没有沙滩约会的梦,挂档后一脚油门上百公里时速甩上公路,导航都没开毫不迟疑地就一路按到了少年宫。苏晓樯当时心说没有沙滩,少年宫看看市里办的画展也行吧,毕竟美术馆也是约会圣地之一...然后她就看着男孩把她带到了剑道馆在一个中年教练的迷之微笑下把一身乌龟壳似的护具套她身上了。 硬币猜不中,约会变挨打,换任何一个女孩大概都得怒气值满槽了,但在林年这儿这套不好使,因为按照苏晓樯对他的理解,任何女孩子如果在他面前发脾气,他脑子里根本就不会有“哄”的选项,而是觉得你脑子有问题,十分自然地扭头就走并且在心中认定这个人是个纯种傻逼...也正是这个原因苏晓樯高中时期一直都对这个男孩很放心,因为任何抱着心机接近男孩的绿茶们都会碰壁碰得一鼻子灰,但凡有谁脑抽了暗示林年给她买什么东西送她...那个下场简直不要太美好。 “休息一下吧。”林年看着发丝黏在额角汗水上的女孩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竹剑,帮她脱下了身上厚实的护具露出了下面一身白色被汗水打湿的道服,轻轻扯开一些道服的领口后就是漂亮的锁骨,同样被汗水打湿了伸手轻轻刮一下还能擦到锁骨里的一些闪亮的水渍。 苏晓樯原地坐着休息,林年转身去道场外给她端早已经凉好的茶水,才走过去就看见坐在边上的教练一脸唏嘘地看着他摇头,“堕落了啊...” “?”林年伸手拿过茶水表情有些疑惑。 “小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吃窝边草...真是世事难料。” 林年回头看了一眼苏晓樯想反驳什么,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把冷茶拿了过去放在女孩身边,教练又笑着挥手示意他过来坐下,“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还没有。”林年坐在了教练身边,端起凉茶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口抿了一口。 “没有?那看起来就是在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程度咯?能带着女孩来剑道馆挨一整天的打,你们这感情已经超出太多普通情侣了啊。”教练啧啧道,今天为了林年武藏剑道馆所有的培训班都特别放假了一天,场地留给了他们两人,没事做的教练就这么沏着一壶茶从上午看男孩揍女孩揍到了下午,期间除了午餐外没有一点任何的娱乐活动,穿上护具就是轮番的实战练习,气合吼得他这个中年人都有些拿不稳茶。 而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富家大小姐式的漂亮女孩居然真顶住了一整天的训练,按照教练的人生经验像是这种娇贵的女孩子最多一个小时必然就会发牢骚,而按照他了解的林年的性格,女孩一发牢骚估计就得收拾东西被丢出剑道馆滚蛋...好不容易见到林年带女孩子来“约会”的他都做好准备当和事佬了(所以他才坐这儿坐了一天),结果这一幕硬是没有发生,女孩硬生生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实在体力不坚了就坐下休息,休息完后又咬着牙站起来继续练习,执着得就像是曾经教练见到的那个站在剑道馆窗外的男孩一样。 “也不是说你们般配。”教练看着远处光着脚仰躺坐在地上对着天花板微微闭眼呼气休大汗淋漓的女孩,又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的林年说,“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天仙配啊...为什么还不直接明说呢?” “等一些麻烦事情解决之后再说那些也不迟。” “亲过了吗?”教练忽然睁开眼睛,老脸上全是促狭。 “没有。” “没机会还是人家不肯?” “还不到时候。” “看起来是真的喜欢了。”教练忽然扭头感叹,“以前我但凡聊起这些事情,你都会下意识把话说死,但今天你不一样。” 林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教练看着远处的苏晓樯也点头,“这女孩真不错,可以看得出特别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就不要错过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找个你喜欢的不如找个喜欢你的,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在感情中吃亏,就算当了渣男受伤的也是别人...我知道我这样说话很不好,但毕竟你跟我关系更好一些,我看事情总会向着亲近的人。可像是现在你这样就特别好了,遇见了一个喜欢你的人,你也喜欢的人,而不是单纯地把她作为以后上进的基础,感情的纯粹能压过利益的卑鄙,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错过了,抓住机会搏一个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天长地久吧。” “这算是过来人给年轻人的劝诫吗?”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的...小年啊,你这人太直了,无论是感情还是做人,你知道事情里的弯弯绕绕但你又不愿意让路,干什么事情就会显得不懂事,像你这样的人进入社会是要挨打的...或者说挨打的也可能是你的顶头上司,他们冲你丢面子你就敢向他们撂挑子,但这么干的确是爽了,后果你也得考虑啊。”教练说,“有些时候能忍就忍忍吧,别急着翻脸。对感情也是一样,人女孩在我看来真的很好了,也多宠着她一点让她高兴一点,喜欢你的人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你表露出对她的喜欢,明白这一点你们两个以后都会轻松很多,走得更远。” “今天是人生教导课环节吗?”林年多看了教练一眼淡淡地说。 “算是吧,你的剑术我已经没得教了,我就只能说点漂亮话来给你增加一些人生经验了,不然在美国发达阔绰的你怎么还能记得穷乡僻壤的少年宫里还有我这号人物?”教练笑着揶揄道,“不说别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确定关系啊?多谈几年能结婚的年纪直接就结婚了,说不定我还能去喝你的喜酒给你包个红包。” “说远了。”林年一口喝完凉茶站了起来,不远处的苏晓樯侧过头来看见后也抽了抽鼻子努力地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受到年轻的剑道大师的鞭笞,但就在这个时候林年放在地板边侧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扫了一眼来电后捡起电话接通了,苏晓樯站在道场中看着男孩在对着电话那头三言两语后微微抬头对她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怎么了?”苏晓樯没有因为训练结束而感到轻松,而是下意识上前了几步问。 “意料之中的事情。”林年放下手机看向剑道馆窗外从梧桐树隙里穿过的残红斜阳,“路明非拒绝了卡塞尔之门。” ------------ 第五百八十五章:退路 (2/4) 路明非在屏幕上打出了gg,切出了游戏。 屏幕上最后一幕,猥琐到三十七分钟后的他盯着屏幕上自己的一大堆蟑螂、自爆虫和大量刺蛇海被一发核弹化为乌有。大家都说星际争霸选手都是残障人士这句话并不假,“侦测到核弹发射中”这么明显的一句提醒路明非一个走神就忽略过去了,直到发呆结束停下手里一切的操作,回家找红点。嗯?我那一大坨军队呢?愣了好一会儿人族的士兵兵临城下将他的母巢化作一滩血水,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掉了比赛。 “兄弟你急了,虫族打人族大后期本来就是劣势,最终决战虫族如果选择了和人族打空战不硬刚的话,必输无疑。韩服会玩的都会选择刺蛇和小狗,然后升级小狗和刺蛇的速度和攻击力,屯雷兽和飞龙打空地配合,双方进行互换强拆,一味地爆兵简直就是给机会,玩虫族真没必要死爆兵,改改思路玩骚扰流说不定这把还有机会。”聊天频道里“老唐”侃侃而谈,路明非看着他发表着获奖感言脸上表情依旧显得有些呆滞,似乎对面的男人也看出了自己这位好兄弟状态有些不对劲,停下了游戏对局的分析问了一句,“怎么,心情不好?面试挂了么?” “给拒了。” “悲剧了也无所谓啦,也不一定硬要出国,国内大学不也有挺多不错的吗?近年来美国这边也不算安生一直出枪击案什么的,在国内上学也挺好。”也不知道老唐是故意的还是输入法联想问题,被拒了打成悲剧了看起来倒也是没有什么违和感,但从安慰的话里还是能听出对面男人的真心诚意。 路明非没有解释是自己给美国大学拒了,而不是自己被拒了,说这些话其实都挺没意义的,因为无论是谁拒谁,在今天他离开丽晶酒店的那一刻起那所美国的神秘学院,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就跟他没关系了。 他现在依旧还记得自己说算了的时候,美国来的古德里安教授以及他身边那个芬兰的学姐讶异的表情,像是能一口把桌上的鲑鱼卷给吞进去,一旁的林弦倒是没太大惊讶像是得到了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什么也没说甚至还礼貌地送了婶婶一家回家,得体得让婶婶和叔叔一再准备介绍他们的乖路鸣泽想给姐姐认识。 路明非估计如果路鸣泽真知道了这件事情估计能吓得藏家里一个月不出门,毕竟读仕兰的都知道碰了林弦这个名字大概率就会有一个叫林年的煞星把你脑袋塞厕所坑里。 聊天频道里老唐还在安慰他,说美国学校的校长都是见钱眼开的玩意儿,你没被看上是钱给得不够多不是你不够优秀,兄弟你穷是穷了点但好歹有气节,有气节的人走到哪儿都能发光发热的...很会安慰人,路明非也蛮感动的,虽然没安慰到点上,但他还是谢了老唐两句后下了游戏。 笔记本电脑上挂着两个软件,一个是《星际争霸》一个是qq,退到桌面后右下角就有头像在闪动,他看了一眼发现是林年他鼠标放在了上面一时间没有点下去,有些胆怯像是辜负了信任和看好。回到家后叔叔婶婶埋怨了他一天,说他不知好歹,卡塞尔学院人那么好的条件和环境,古教授自费掏奖学金发给你你居然给人说算了?你路明非凭什么算了?凭你那能给班上平均分干下个三四分的成绩单吗? 说得有些难听,但不难听出都是气话,路明非知道婶婶和叔叔巴不得那张通知单寄给路鸣泽而不是他路明非,或许他们试着把路明非也当做他们家庭里的一份子,以他上美国的大学为骄傲,但很可惜的是这份骄傲最后也被路明非“不争气”地亲自给推走了。 “你有什么可想的啊?你在考虑什么啊?你还想去哈佛吗?”婶婶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的话还余音绕梁着经久不息。 其实谁也没说中路明非真正的想法,知道内情的维乐娃大概以为他是胆怯真实的世界,古德里安教授以为是林年的决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但他们说的其实都不对,他拒绝的理由另有其他,是一个对谁也说不出口,只能闷在心里的理由,因为说出来了会让人嗤笑,觉得荒诞。但他其实就是那样一个会因为一个可笑理由而莫名其妙执着的人,只觉得还有希望,他还不能放弃,直到埋进土里之前他都还有希望,如果他真的选择了接受那所学院的邀请那么一切就真的像是断掉了线的氢气球,红色像是苹果一样在漫无边际的美国城市里飞向蓝天,直到大气层的顶端时内外失衡忽然啪一下,炸掉。 移到闪动头像上的光标又移开了,笔记本电脑前的男孩起身了,走出了房间穿过没开灯的客厅打开了大门溜出去了,他没下楼,沿着楼梯一路上到了顶楼,顶楼上空调机组呜呜地叫,生锈的铁楼梯下堆满了箱子,他踩着楼梯一路向上穿越堆在两侧的生活垃圾,废旧沙发、木茶几和遗弃的自行车,推开了尽头那挂着“天台关闭”牌子的铁门。 铁门推开,咫尺阴影之后万里星光,整个城市的夜空和气流都向他涌来了,而站在门口的他却没有继续向前迈进一步,因为在远处的天台边缘上有一个背影坐在那里,面朝着城市的光影像是公园里安静的铜像,听着风,看着春去秋来的天光,闻着四溢弥漫的槐花香,看那萤火虫串成线一样着火的迷宫里,像是在找寻着迷宫的出口,也在找寻着未来的出口。 路明非走上了天台,夜风吹动了着他的上衣紧贴住体侧,他来到了坐着的林年身边低头看着他,可能他很困惑、惊疑不定甚至惧怕,但在对方开口之后一切的情绪都不复存在了。 “还记得那次陈雯雯过生日的那次吗?你用贝壳给她做了一串项链,体育课的时候落在了操场里,找到午后黄昏的时候才找到。” 路明非面色有些复杂又有些追忆,点了点头,“记得,那串项链还在我的抽屉里。” “一个人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就可以一直忍受等待。”他说道,眼眸中倒影着夜空下燃烧的迷宫,“这句话是昨天面试的时候一位考生告诉我的。” “苏晓樯?”路明非坐在了他的身边,他看着这片夜景忽然之间就不想多说些什么了,原本的疑问全部风打落叶一样吹去了别的地方,只觉得有些麻木,想随便聊一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 “很多人都在看你的笑话。” “你也是吗?”路明非问。 “我不觉得你是个笑话,因为你跟她差不多,你们都是一类人,只是你的运气差了点。”林年说,他的手中在把玩着一枚硬币,泛着白光在手指上翻动。 “我跟‘小天女’差不多?何德何能啊。” “你们都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觉得一个故事是好结局,就会把故事看到结尾。”林年说,“就算我告诉你结尾会有一把刀子给你胸口一下,你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地翻到最后一页...饱含期待地翻,情绪饱满地看,直到心甘情愿地哭。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但总是有的,他们对喜欢的人总是那么的喜欢,无论旁人说什么,这种人每多看心里的那股人一眼那种猛烈的喜欢简直让他们如鲸向海,似鸟头林,避无可避。” “这样的人...很蠢是吧?” “不,这并不蠢,相反我对这种人永远都是报以最好的期望。”林年看着路明非低声说,“他们被人戏谑蠢笨,舔狗,没有自知之明,但我总希望这群人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直到走到他们想要的彼岸,而不是自怨自艾地坐在自己的星球上看另一个星球的落日。” “要说什么明说啦,别拽文。”路明非怔了好一会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小声说。 “你喜欢陈雯雯吗?” 路明非看向林年,本想说什么打哈哈的话敷衍过去,但在看见对方的表情的时候那些烂话又说不出来了,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知道,忘记了。” “喜欢她什么?” “我...你一下子让我说我也说不上来。” “如果你连喜欢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敢说你喜欢她?”林年直视他,话语有些咄咄逼人。 路明非忽然就烦躁起来了,闷头说,“喜欢就是喜欢啊?为什么要说个所以然出来,我说我喜欢吃冰糕你问为什么,我说我喜欢吃甜的你又问我为什么喜欢吃甜的...有完没完啊。” “是啊。”林年忽然一巴掌拍路明非脑袋上了,力气有些大差些把他人拍懵了,怂着脑袋扭头看着林年。 “喜欢一个人是没什么理由的。”林年看着城市的火光说,“我今天听到你拒绝了古德里安教授,我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有些松了口气。” “...?” 林年看向疑惑的路明非说,“你能愿意为了一个连结局都不确定的表白放弃卡塞尔之门,我可以说你蠢,但也绝对可以确定你的确是喜欢陈雯雯的...你对她的喜欢是真情实感的。” “什么意思...?” “我很高兴你能做出决定啊,而不是优柔寡断,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是你必须要学会的第一课。你以为她拒绝了卡塞尔学院,就像是苏晓樯以为我而选择了卡塞尔学院一样,都是值得尊重的而不是嘲笑和鄙视。”林年说。 “但同时我也不想看见你因为一段感情接受或者放弃卡塞尔学院。”他说,“因为这是改变你人生的际遇,它应该得到应有的重视摆放在重要的位置,就像你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一样,你的这段感情也应该有始有终地翻到结局...可要知道卡塞尔之门不会向同一个人开启两次。” 路明非顿了一下轻声说,“也就是说我没有机会了?你今天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的?” “不。”林年看着路明非说,“我是来告诉你,卡塞尔之门只会开启一次,不会为任何人破例,你也一样。但这一次他会一直向你敞开,直到你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心甘情愿地合上门,或者走进去。” 路明非愣住了抬头对上了林年的视线,他轻轻点头,“是的,我在鼓励你去做自己想做又一直没有敢去做的事情...我听说班级群里准备在这个周末包场影厅看一场电影,陈雯雯组织的,大概是你们在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了。” “电影?”路明非下意识想摸那部诺基亚手机翻看群消息但却摸了个空,这时才想起自己拒绝了古德里安教授后,叔叔就借由着反正你都不出国了手机干脆我帮你保管的理由拿走了那台n96,现在他又成了无机之谈了。 他盯着城市的夜景呆了几秒忽然说,“如果我失败了会怎样?” “你觉得无知还是冷漠哪一个更糟糕?” “什么?” “正确的答案是:不知道,不关心。”林年低笑了一下后,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了,“要么失败后孤独,要么成功后庸俗。做朋友的我怎么也不能让你把两个都占了吧?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总有退路。” 路明非愣了很久低下头说,“我明白了...谢谢。” 没有人应答他,当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身边的男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旷天台里他自己一个人和城市上沉寂而壮阔的夜空。 ------------ 第五百八十六章:梦 (3/4) “老唐,你跟女孩子表白过没有?” “什么情况,兄弟,一上来就是这种级别的问题?你表白悲剧了啊?”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输入法问题还是故意的...” “嗨,兄弟,表白这种东西...哥们儿还真没有主动出击过,从来都是别的女人来表白哥们儿我的。” “表白你?你很帅吗?” “那必然是英俊潇洒,威武不凡...最关键的是哥们儿有钱你懂吧?” “懂的懂的,你住在美国,资本主义嘛。” “也不能这么说,资本主义都是掌控了生产资料的人,哥们儿我可是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至多算个勤劳的无产阶级主义,两只手一手挂一个资本主义的走狗上路灯。” “我明天要跟喜欢的人表白了。” “哦?这么狠,你终于想开了?跟你班上那个文文艺艺的女生是吧?我记得以前你跟我提过一嘴,准备这么表白啊?99朵玫瑰,蜡烛摆爱心,还是蛋糕里藏戒指。” “最后一个是求婚用的吧...我们班里明天准备包场一个小影厅看电影,我准备了我们文学社的照片,准备在电影开场之前手捧蒲公英表白。” “蒲公英?为什么不是玫瑰?” “...买不起。” “?你们那边九十九朵玫瑰多少钱?” “两三百块?大概,我学生党没那么多钱啦,蒲公英也不错更有纪念意义一些。” “简而言之就是买不起,把你国内银行卡号发来,银联的都可以。” “你要干什么?” “全服第二高手表白,我这个第一个高手难道不给帮衬一下?99朵玫瑰我还是帮你买得起的,祝你表白大吉。” “老唐...你这也太义气了吧?就不怕我骗你?” “认识这么久你就图这99朵玫瑰花的钱也太low了,我转你一千,你去整一身过得去眼的西装,表白当天一定要抻抻敨敨的,别丢了我们星际人的份儿。” “谢了,老唐,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次有机会来美国我请你吃饭。” “你请我上网就可以了,美国这边网费不便宜嘞,有机会再说吧,祝你表白成功啊,明明。” QQ聊天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 “夕阳你上来啦?” “嗯。” “最近都不怎么上线,是学校里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小蛇,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夕阳你尽管说!” “如果你鼓起勇气向一个人告白被拒绝了你会怎么办?” “...夕阳?(爱心emoji)” “只是一个假设,假设。” “哦哦好的,我懂。如果我告白被拒的话...大概和其他人一样会很伤心吧?毕竟我会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但如果是夕阳你的话,那肯定就是对方没长眼睛,像你这样的好女孩能喜欢上谁估计那人都得祖坟上冒青烟了,把你拒绝了估计都是在彰显自己的个性!” “那如果我没那么优秀呢?相反我很普通,普通到骨子里的那种?” “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夕阳,如果你是普通,那别人是什么呢?普通永远都是相对的,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人群中最优秀的那一个,灰尘永远都遮蔽不了你的闪光点,你信不信如果我们线下见面我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认出你?” “真的吗?小蛇你真好。” “等等...我表哥来了。”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路鸣泽扣完字把手机屏幕盖在了自己目测有B的胸膛上,仰头斜眼看着房间里探头出来呆头呆脑的路明非冷冷地说,“干嘛?” “不干啥...就看看你...” “傻逼。” “......” — “路明非,明天古德里安教授就要飞往北京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拒绝了卡塞尔之门就会永远向你关闭了,你不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维乐娃...小姐是吗?对不起...我真的要再考虑一下。” “我才说了,你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跟你同校的苏晓樯都已经同意入学了,你有什么特殊的吗?” “总是有那么一两个原因的嘛...” “能让你放弃卡塞尔之门?” “...或许吧,我下了。” “路明非,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路明非?”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 “林年?在吗?”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林年?”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已经准备好了,你说的没错...孤独和庸俗我总不能占两样吧?你以前一直不觉得我跟她的事情能成大概就是因为我一直嘴巴里念得厉害,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你也会去影厅吗?陈雯雯说他们也会给你留位置,倒也不是我害怕了...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在那儿的话更好一些。看到消息的话麻烦回复我一下吧。”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少年宫剑道馆内,抱着面罩的林年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不远处的苏晓樯仰躺在地上香汗淋漓小狗似的吐着舌头,侧头看见放下手机重新走来的男孩,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竹剑。 — “在吗?” “怎么了,路明非?这个点还没睡。” “唔,你居然在线?最近身体好一点没有,明天去看电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的,我已经好多了,医院最后一次复健也做了,医生说我很健康已经不用再回去了。” “你还记得明珠塔吗?” “明珠塔?海滩那边的明珠塔吗?” “是。” 安静了大概有一分钟,谁也没说话。 “其实我没睡是因为睡不着,你呢,路明非?” “我也睡不着,所以才来...骚扰你了,抱歉。” “我又做梦了。” “做梦?噩梦吗?” “这几天经常做的一个梦...感觉就像看电影一样,每次闭上眼睛睡觉总是会做那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在一座塔里,跟着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爬楼梯,梦里很黑,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楼梯还要黑,我很害怕但却一直跟着那只队伍向上爬,在梦里我不止一次哭出来了,希望梦快结束。” “...然后呢?” “梦里楼梯的最高处有光,好像有一扇门,我推开了那扇门...然后看到了你。” “看到了我?” “嗯。” “然后呢。” “你跟我擦肩而过了。” “......” “我想叫你的名字,但叫不出口,你看了我一眼眼神简直复杂的看不懂...我是第一次在你身上看到那种目光。有些好笑的是我在梦里想问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你从楼梯跑下去了,我想可能在梦里你是真的讨厌我了吧?” “不...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的那个梦里可能...可能我只是爱莫能助吧?去找救兵什么的?” “那只是梦而已,我不是在说现实里的你。” “...我知道。” “如果在现实中你遇到我的话一定不会那样的。” “...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做梦梦到你...感觉蛮奇怪的,现在说出来倒是觉得好多了。谢谢你,路明非。” “谢我干什么啊,能一直被你梦见我也很高兴啊。”他说,“如果我能在梦里把你救下来的话...那就更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谢谢你...晚安,路明非,我有些困了。” “晚安呀,这次就别做噩梦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得去看电影呢。” “晚安。” “晚安。” 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路灯的光照在了电脑桌上,在那里放着一捧路边摘的蒲公英,躺在纸口袋里泛着黯淡的光。 ------------ 第五百八十七章:情绪 (4/4) 6月15日,晚上八点。 宽阔的水泥空地上,苏晓樯低头无聊地踢着黑色的小块石子,偶尔抬头看一眼远处闭着门的私人影厅,里面有隐隐的喧嚣声似乎很热闹,但一扇大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在外面只有停车场里成片的汽车和城市投下的光影余晖。 “不进去吗?”她回头看向不远处坐在一个停车位石墩上的林年喊道。 林年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翻着手机,不一会儿后一只白净的手伸在了他的眼前挡住了手机屏幕,抬头后看见女孩蹲在自己的跟前头轻轻枕在手臂上看着自己,“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我不知道。”林年熄灭了屏幕把手机装在了兜里看向远处安静的影厅。 十分钟前,他们在停车场的角落目送着那群曾经的同学结伴嬉笑着步入了那扇门后,直到最后那个穿着正装的男孩还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人,最后也是独自一人合上了那扇门。 “我以为你会进去陪着他,起码这样能给他增添一点底气...他从来不是什么有勇气的人。”苏晓樯蹲坐在林年的身边大着胆子地倚靠他,却并没有想以前一样被避开。 “起码这一次他豁出去了。”林年说,“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直到最后他还是会明白白月光脱去滤镜后也只是红尘中的一粒米粘子...陈雯雯不错,但却不适合他。” 苏晓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侧头看了林年一会儿说,“但月亮脱去滤镜也只会是月亮...” “别奔月亮而去了。”林年说。还有后半句他也只是在心中轻轻念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望了那么久的天空,也试着相信一下月亮会奔你而来吧。 首发网址et “今天他会很衰吧,但是有你在...但是还是会很衰,你没准备去帮他。” “我这次帮他下次谁帮他,总不能次次都要人帮他。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他自己吧。” “我想去偷看几眼。”苏晓樯看着远处的影厅说,“他喜欢陈雯雯这件事不是秘密,但我还是很好奇他鼓起勇气表白之后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陈雯雯又是什么反应...那天晚上他能为了她闷头往明珠塔上跑其实站在女生的角度来看我已经认可他了,起码他对陈雯雯的那份感情是真切实意的,现在他又因为你下定了决心...我觉得他这次表白真不一定会失败。” “半吊子的热量只能做出半吊子的菜,现在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提前让你收拾行李。”林年说,“我不觉得他表白会百分百失败,如果他表白成功了,那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学院报道了。” “你希望他成功吗?” “成功也好失败也算了,我只是希望他被太执着了。”林年说,“我高中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特别想谈恋爱...” 听到这里,苏晓樯漂亮的眉毛忽然抬了起来,认真地盯着林年等待着后文。 “当时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跟她在一起了,但却被我姐阻止了。” 苏晓樯狠狠地锤了一下大腿脸色沮丧极了,“你姐姐不喜欢那个女生?” “她只跟说了一句话。”林年说,“他让我别随意地用高中的钢笔在草稿本上勾画未来,真正懂事的人都是在白板上宣写美好的东西的,因为往往我们都会擦拭重来。” “姐姐真是个哲人...”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她。” “那路明非这根钢笔这次大概都要把本子给戳穿了吧?”苏晓樯看向影厅说。 “盆栽里树枝被暴力截断后就不会再继续长了,而是会选择别的出口开枝落叶、郁郁葱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他被截断之前放任他一次让他长得淋漓尽致呢?这样截断以后才能更加干净利落一些。”林年说。 “你也是个哲人啊。”苏晓樯感叹,她有些后悔高中没进文学社了。 林年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路明非?” “嗯。” “他说什么。” “没什么。” — 影厅的洗手间,路明非放下了手机,打开了水龙头沾湿了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勉强让蔫得像是干黄瓜一样的脸变得像是泡了水的西芹一样水润精神。 冷水一直在瓷白的水池里蓄,双手浸泡在里面只觉得凉意从手掌皮肤蔓延到全身,水流不完地流,心脏跳不完地跳,耳朵里一切都是蒙蒙的,影厅走廊里同学的谈笑声,脚步声都像是瓮在水里。 他问过林年向陈雯雯这样的女生表白应该用什么样的形式好,林年只回答他说真心话就行了,不用那么多腹稿,临台你把自己三年里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坐在桌椅上看着她的头发那颗悸动又不敢跳得太过大声的真心挖出来就行。 他觉得林年说得有道理,文学社混那么多年,他的肚子里也老早一堆酸句子了,随便挑一些配合着音乐喊出来就算对方是个石头也得动心吧? 他从叔叔抽屉里摸了一盒中华烟换了两包假的,一包塞回去,一包孝敬放映厅的大叔,开场来一段音乐加电影剪辑配合着他的真心告白和远在美国的老唐资助的九十九朵红玫瑰...音乐,告白,鲜花,三位一体,飞龙骑脸怎么输? 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提袋,袋子里装着那九十九朵玫瑰,还有店家送的粉色的爱心小卡片,上面写着However We Foever,现在离电影开幕还剩下不到五分钟了,这也代表着冲锋的号角还有五分钟就要吹响了,林年今晚没有现身,今天他孤立无援,只能背水一战。 他对着镜子做鬼脸,舒张自己的表情,尽量让面部肌肉放松一些,免得上台时表情太过丰富抽了筋,这个场面他不止一次在脑海中预演过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过了无数遍,可能发生的失误,可能遇见的窘境都被过滤筛掉了...如果有人在他表白的时候嘲笑他,他就一反常态凶狠地痛斥对方让他闭嘴,如果有人戏谑起哄他就冷眼以对置之不理...今晚他犹如铠甲着身全副武装,谁也伤害不到他分毫! “路明非。” 水流声中有人喊他的名字。 “什么?”路明非下意识抬头,从镜子里倒影看见了一身熟悉的白棉布裙子,就和开学时他见到的那一身一样,裙子上有好闻的味道,像是槐花香也像是窗台上流淌的阳光味。 是陈雯雯,也是今晚路明非剧本中的女主角,她本该坐在影厅中,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这让路明非忽然有些手足无措,正想搭话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侧身站了一下挡住了手边的提袋,心慌意乱地看向面前的女孩。 果然,让他心里有些微凉的是女孩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个提袋上,一只红色的玫瑰好死不死从他的腿边探了出来,红得有些媚俗扎眼,让人忍不住别开视线。 “这是...”路明非脑袋里急转,无论他事先再怎么筹算都想不到会在洗手间前被正主给撞见,就像是还未上映的电影被人偷跑了母带,原本让人热泪盈眶的台词泄露在了屏幕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一点点开始漏了。 不行,得补救一下说些什么,这种时候对方应该不会在意自己撒谎吧?或者说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如果是陈雯雯的话一定会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避免尴尬。 “路明非,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孩却先说话了,他只能下意识做出反应,就像以前那样,总是那样。 “无论今晚你想做什么...能不能请不要去做?”陈雯雯说。 路明非愣住了,在白色棉布裙女孩的面前,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碰到了身后几乎要溢出来的水池,袋子里探出头来的玫瑰被蹭到了地上的积水里,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反应了很久才停清楚她说了什么。 洗手间静下来了,也不是死寂,水声窸窣。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女孩也在看着他,从未如此认真过。 背后的水龙头流不停的流,眼里的情绪就像是放进水池中的泡腾片,起伏着泡沫,当他回头想去捞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融化在了微凉的水里。 ------------ 第五百八十八章:远梦(大概是二合一) 那应该是一个早晨,开学总是在早晨,路明非骑着自行车嘿咻嘿咻地往仕兰中学赶,身边路过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轮胎卷起槐花飞到了他的肩头上,他从越来越远去的车窗里看到了那白色的肩影,好巧不巧的是对方似乎也在车内回头看他,两人的视线相触有分离,擦肩而过。 再一次见面是十分钟后,他赶到了学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头看向仕兰中学角落那两株歪脖子的樱花树,视线张望左右找不到自己想看的影子,于是他在心里向不知某路大神默默许了个愿,但不到几秒后又打消了自己愚蠢的举动,加快了赶往新的班级的步伐,在从门口走进去抬头的第一眼,他发现自己的愿望实现,像是神启。 人都是印象生物,大脑对每一个特定的人都有一个特定的形象,可能是一股味道,可能是一个场景,也可能是一个颜色。那么这个女孩对路明非来说一定是白色的,裙边上有槐花香的香味,坐在阳光洒在裙摆的窗边捧着那本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 他们在黑板上用力地书写说,青春易逝,容颜易老,莫负韶华,且舞且歌。 可太晚了,太晚了,在那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了,也过于匆匆了,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太迟了。 “路明非?”陈雯雯把出神的他叫了回来。 耳边隐隐约约有歌声,不是情到深处背景自动播放的BGM,如果可以的话路明非真想听一首《爱情转移》,如果再过于凶狠一点就放《天涯》,起码能让自己有那种撕心裂肺的觉悟...但可惜的是现在在他耳边响起的歌声好死不死是信乐队的《离歌》。 隔着洗手间走廊几十米外的私人影厅里,有人在合唱那首曾经风靡大街小巷的歌曲,唱:你说爱本就是梦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然后到了高潮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女生们勉强够得着声部,男生们吼得撕心裂肺,唱: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下半句歌词还没唱出来忽然就因为自己的破嗓子而笑场了...欢笑声笼聚在一起飘飘忽忽地传到这边来。 有些难听,最先破音的应该是徐岩岩那货吧?不过起码唱得倒还是挺应景,下一句歌词是什么来着? 哦,路明非想起了,好像是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拥着沉默? 洗手间前全是沉默,飘忽在空气中,和水声一起,和难以明喻的情绪一起,他靠着水台好像有些累,任由冷水打湿了后身的裤脚顺着小腿肚子一路流到袜子里去,水流就像冰冷的蛇一样缠着他。 “你知道了啊?”他双手撑在水台上想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垮,尽可能地支棱起来一些,毕竟衰了人生十八年还是头一次这么衰,有些手足无措,还没开始告白就被劫机了,真他妈的悲催。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早。” 很早?早到什么时候,早到在槐花树的街边他们第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吗?还是在入学的时候他趴在课桌上偷偷看着站起来做自我介绍的女孩的时候。 路明非其实是想问陈雯雯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准备了今天的告白的,但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但这个回答也算是尽人意了。 “其实你也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那些事情。” 路明非忽然有些累,自己的那些事情?哪些事情,能不能麻烦说清楚一些...不过他知道面前的女孩一直都是这样的,说话并不喜欢说透彻,像是关乎着一层可有可无的面纱薄膜,隔着一层白色的雾在说话,好像这样就可以给雾气里外的人留些面子。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他微微前倾了一下离开了水池,因为再这么靠下去他就不止是袜子湿了,就连内裤也得一起被淹没了。 他站在水泊中,水泊里淹着那朵玫瑰花,花侧的水面倒影着女孩注视着他的脸庞,嘴唇轻轻微动说道,“路明非,其实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这样喜欢的。” 啊咧,这是好人卡吗?路明非呆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发,垂下了头,很长一段时间没说出话来,如果这是正式表白的话,光凭女孩这一句话就是死刑了吧?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发了一张好人卡,委婉地贴合陈雯雯风格似的婉拒。 坏的东西是不太好,讨厌的东西是不那么喜欢,你是个好人是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这样喜欢的。 他整整半分钟没说得出话来,空气沉闷得就像高气压里的瓦瓮,让人想打碎掉瓦壁或者揭开罐口逃开。如果不说一些什么话,那么今天的故事大概就到这里了,女孩会走开,他没有任何理由挽留对方,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打上END的标签。 纸口袋里的99朵玫瑰一起淹在积水里和着那颗饱满的情绪一起沉下去、沉下去、沉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和进淤泥里腐烂掉。 陈雯雯看着低着头的路明非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可能这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也是煎熬吧?她煎熬了一分钟终于后退了半步说,“电影马上要开始了,你还来吗?” 路明非没有回答,又是安静的数十秒钟,直到陈雯雯转身的一刻他才开口了,就像高气压的瓦瓮泄开了一条缝隙,白色的雾气,那些饱满的情绪争先恐后地从里面钻出来,在呜鸣中进行着高昂却沉闷的自述。 “其实林年以前跟我说过这件事的。” 陈雯雯停住了步伐,看向身后的男孩,他还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他说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嗯。”她轻轻点头。 “其实也经常有人跟我说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因为前面还有整片森林这种话。”路明非小声说,“大家都在说,高中初中时期的喜欢都不可能走到最后什么的...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但大概都是那么个意思。” “《一棵树和一片森林》,希腊作家爱贝罗书里写的。”陈雯雯小声说,“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了整个森林。” “嗯...还是你懂得多。”路明非低声苦笑了一下,“林年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万人会与你一见钟情,两万次一见钟情未必你现在遇到的一个就是里面最好的,更好的永远在下一个。” “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她说。 “我不这么觉得。”路明非轻轻抬头看向陈雯雯,“你还记得我们学校里那两棵歪脖子树吗?” “记得。” “很丑是吧...现在只剩下一棵了。”他说。 陈雯雯不知道这个男孩想说什么,但只要他在说她就不能离开,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的话没有重量,那么他从来都不会认真地去说话,可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每个字都很重要,那么他说什么,她就得去听什么,他认真说,她认真听。 “你说,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树,第一次看见的树就是那棵歪脖子树会怎么样?”路明非问。 陈雯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问题,所以没有说话。 路明非说,“其实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一个学习的过程的...我们从以前开始根本不知道树是什么样子的,直到第一次遇见第一棵自己喜欢的树,才有了具体的印象...知道原来树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我第一次看见树是那棵歪脖子树,以后我再看其他每一棵树都会忍不住拿她们跟那棵歪脖子树对比,觉得她们都没有那棵歪脖子树好...因为是那棵歪脖子树教会了我什么是树的啊。” “......” “我说的可能有些绕。”路明非微微抽了口气,“我只是想说...林年说有本叫《上海堡垒》的书里说过:世界上有两万个人会跟你一见钟情...但我觉得其实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终究都是第一次那个人教你的。” “每次林年跟我说还有其他人值得我喜欢我都没有理他,因为我不管看谁都像是在看同一个人...因为都是那棵树教会了我什么是喜欢,在走进大家说的前面那所谓的森林之前,我对树的概念都是你遇见的那第一棵树教给我的...” “路明非。” “所以之后看哪棵不一样的树都是她的影子,她的样子,低着头装作看不见走进森林里,走来走去还是会回到森林外那棵歪脖子树前,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上面...毕竟是她教会了我什么叫喜欢的啊。”他说,“她教会了我什么叫一见钟情,她教会了我什么叫树,前面有一片森林又怎么样?我走进去里面谁都是她的样子啊,为什么我不心甘情愿地挂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呢?” “路明非。”陈雯雯说。 路明非微微顿住了一下,抬头看向垂着头的女孩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走歪了,低头小声说道,“...嗯,你说。” “对不起。”她说,“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他愣了好久,蓄积起来了情绪忽然就垮掉了,抬起手想梳理下头发,但动了动手指就放弃了这个太费力气的动作,闷了好久咧开嘴苦笑一声说,“你早说啊...” “对不起。”陈雯雯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什么啊...应该对不起的是我,误会的时候你说不那么喜欢我,我都能听出你有一点喜欢我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是因为我不够好的原因才会被拒绝吗?” “不会因为你变成什么样而改变态度,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啊。”陈雯雯说。 路明非说不出话了,忽然笑出了声音,有些自嘲。 这时候走廊外忽然有脚步声过来了,是双胞胎里的徐淼淼,球一样滚到了洗手间前看着对立站着的路明非和陈雯雯愣了一下,迟疑几秒后说,“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聊天呢。”路明非挡了一下腿侧的纸口袋说,“怎么了?” 徐淼淼愣了几秒看了一眼路明非,低头看向他的裤腿挑了挑眉,“你尿裤子了啊?” 路明非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被打湿的裤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徐淼淼似乎并没有准备拿这一点开涮,而是立刻上前来催促道,“行了行了,电影要开始了,赵孟华让我催你们赶紧过去呢!路明非,你不是要上台致辞吗?诺,你的演讲稿。” 他递过去了一张写满致辞的A4纸,但拿到一半却忽然被陈雯雯接住了。 “致辞我来吧。”陈雯雯拿过致辞轻声说。 “啊?这...都安排好的啊,领导,致辞是路明非的活儿啊。”徐淼淼讪笑着看着陈雯雯试图把致辞给抽回来,并且猛给路明非甩颜色,这让路明非有些愣神。 “没事,告诉赵孟华说今天我来致辞吧。”陈雯雯说。 “不是...真不是,陈领导今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啊,致辞这种小事情给路明非来就行了。”徐淼淼上前几步要去拿致辞,看起来有些慌张。 “没事,致辞而已,我没什么问题的。”路明非也伸手捻住了A4纸的边角抽了一下,但没抽动,抬头就看见了陈雯雯低垂的目光,他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似的顿住了。 “我说了我来吧,我是文学社的社长,这个工作本该就是我的。”陈雯雯抽过了致辞转身就离开了洗手间。 “诶,等等,致辞的事情...”徐淼淼看了一眼路明非,又看了一眼陈雯雯,尽管脸色古怪但还是着急地球似的跟着滚了出去,走廊上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路明非站在洗手台前呆了好一会儿,扭头关掉了早就该关的水龙头了,从里面溢出来的凉水终于停下了,他抓起纸口袋准备离开,忽然余光看见了水泊中那朵蔫扁的玫瑰,站了几秒后转身低头把它捡了起来,一齐放进了袋子里离开了洗手间。 走廊并不长,也足够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裤脚和袜子依然是湿的,但在电影院那么暗的环境下也没谁能看清他的窘像吧? 他回到了影厅,影厅中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静了下来,也不是死寂,人声窸窣,像是睡梦时听到枕头里棉絮挤压的声音,那是不安分地在座椅上扭动的细响,好像大家都在期待什么,藏在黑暗中翘首以盼。 咔一声,强光忽然照亮了整个舞台,白色的光线从影厅最后路明非的头顶射过,照在了白幕上,每个人都下意识眯起了眼睛适应强光,包括路明非,等光线暗淡一些后,影厅里发出了低低的呼声。 在影厅的屏幕上投着一个名字和两个英文单词。 陈雯雯,iLoveYou 巨大的英文字母牌立在台上,徐岩岩和徐淼淼双胞胎兄弟那滚圆的身材十分有创意地成了两个字母“o”,而在小写的‘i’那里,或许他本该由其他人选顶替,但现在穿着棉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抬手轻轻遮住强光。 她的手里拿着那份本该属于路明非的致辞,脸颊被照得像是雪下埋着的苹果。 路明非怔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但在光线下的阴影中也没人能看见他是什么一副模样。 台下赵孟华捧着一大把深红色的玫瑰花,在几个好兄弟的簇拥下跳上舞台,他看着台上的陈雯雯似乎有些意外,但这并不阻碍他的计划,甚至说出人意料地更好,他聒噪地说了一些话,是什么路明非没有仔细听,他看着那个女孩,却恍然发现女孩居然也在看着黑暗中没人发现的他。 忽然之间音乐大作,银幕上电影最高潮的一幕,Eve带着Wall-E突破音障跃过天空的场景准时准点播放。如果时间卡得没错,现在应该是抱着闲话的路明非站在台上讲完他的告白词,但他现在路人一样站在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提着那一口袋沾着凉水的玫瑰。 黑暗与明亮的分界中,路明非和陈雯雯遥遥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女孩轻轻对他点头了,像是在告诉他许多事情的答复。 — 这棵树路明非栽了18年,年轮一圈一圈,没有开过花,也没有结过果,树下的人恍恍惚惚,坐了18年。 或许她的点头被当做了对那通激情澎湃的告白的回答,影厅里沸腾起来了,赵孟华去拥抱陈雯雯,女孩回拥,视线再看向黑暗中时那里站着的男孩已经不见身影了 他慢步走出影厅,然后加快脚步,最后奔跑,直到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门前,他伸手放在了那扇门上还没有推就听见了门后那呼啸的风声...那简直就是狂风在呼啸怒吼,和他的心情一样濒临世界末日。 十八年的人生里,他第一次用力推开了那扇门,从外面涌入的是浩浩荡荡的风声。 风声轰鸣。 整个影厅都被惊动了,狂吼声在私人影院的上空徘徊,像是怪兽扯着嗓子喧泄着愤怒,像是影厅破开了一道口子,巨量的噪音海水似倒灌而入震得人耳膜狂颤。所有人都涌出了影厅跑进走廊,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在走廊尽头那扇被推开的门,在门边倚靠在着一个装满九十九朵玫瑰始终如一的纸口袋,探出头的沾满凉水的玫瑰被风刮着轻轻颤动。 大家呼喊着交谈着往外涌去,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那个纸口袋的陈雯雯似乎有什么预感,轻轻扯住了赵孟华的袖子,男生站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安慰她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带着她和大家一起走到了大门前,彻底推开了那扇门。 风声,人声,呼啸声一起被倒在地上纸口袋里的玫瑰花瓣卷上了天空。 数倍于影厅聚光灯的炽白光线从天儿降洒下,每个人都在噪音中抬手遮挡光线,尽力往天上看,他们只看见了一架巨鸟盘旋而落,带着宿命感、庄严感,让人屏息而视不敢轻言妄语。 在远处,一对黑色风衣谁都不陌生的男女站靠在石墩前眺望着影厅前的人们...不过那两人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影厅大门口的任何一个人身上,而是注视着那推开了影院大门独自一人走来的男孩。直升机的灯光打在了离开影院奔赴而去的男孩身上,于是每个人都看清了那是谁,有些不可置信但又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巨大的直升机坠下,在空地前林年的背后停稳了,螺旋桨呼哧着烈风,他没有回头,抬手把背后的舱门拉开了,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路明非淡淡地问,“想好了么?”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点头,期间抽了一口气,似乎在这意外的场景下也有些绷不太住。 “绷不住也得给我绷住了,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这句话你是听过的。”林年说。 他送路明非上了直升机,又伸手牵住女孩的手引她上来,远远地眺望了一眼远处亮着白灯的影厅低声说,“你以前做过这样的梦,那么就干脆像梦里一样做完它吧...” 直升机轰鸣而起,在大风中扶摇直上,座椅上的男孩低头看着地下逐渐渺小不见的人影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 他记得在那个梦里,那个男孩走上了直升机,不再回头,准备好了去轰轰烈烈融入大人的世界,在那边孤军奋战,变得比任何人都坚不可摧。 ------------ 第五百八十九章:伊利诺伊州 苏晓樯抱着膝盖坐在教学楼的屋檐下阴影的阶梯中,在白色的运动鞋尖外是剩下的阳光,跑道边上体育老师咬住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吹响,轻柔的风就像听见了起跑的号角一样快了,掠过操场时撩拨起了女孩的裙摆,男孩的T恤,阳光照住的都是青春活力的新鲜肉体。 他们追着风,跟着哨声一起在阳光下奔跑,围着跑道一圈又一圈,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年轮,看得人有些头晕目眩。操场边上穿着白色运动T恤的女孩们时不时欢呼,时不时又戏谑地起哄,围簇在一起像是艳得有些媚俗的花,漂亮得旁人心惊胆战。 在苏晓樯身边有个人坐下了,那是个女孩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扎着高马尾留在身后,手里抓着一瓶矿泉水贴在嘴唇边小口地喝着,晶莹的汗珠和凉水一同在那纤白的脖颈里外滚落下去,汗珠滚落到衣衫的胸脯里,凉水落进更深的地方湿润了全部。 苏晓樯看着远处跑道上新换上的一批人,没有在意身边的这个女生,没有亲近也没有排斥,就像她们是认识许久的,但却谈不上朋友,只能说相熟。 “他要上场了。”女生说。 在她和苏晓樯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男孩正活动着腿脚站在跑道的最中央,阳光照在他汗津津的额发下是因为阴影切割而显得棱角分明的脸庞。跑道旁的女生们又在欢呼,欢呼声一次比一次大,吵得让人心烦意乱。 “该你上场了。”女生说。 她像是说了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苏晓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后随即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阳光里,在体育老师严厉的目光中站在了起跑线前。她忽然想起了,她该上场了,这是仕兰中学高一的体育考试,1000米计时长跑,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站在起跑线前她扭头看向左边热身活动着的男孩,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跟他一起跑步,男生和女生的体育考试难道不应该分开吗?在她的另一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生也站在起跑线前,轻轻活动着腿脚,好像是要作为陪跑一起完成考试。 不容她考虑,哨声吹响了,和着风声和拨云见雾的炽亮阳光一起,跑道上的人冲了出去,男孩跑得很快,对他一直都是这么快,在苏晓樯的印象里他运动一直都是第一,每一次比赛都将对手甩得远远的,凶狠地淘汰掉他们,让他们甚至触摸不到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苏晓樯涌起了一丝担忧和惶恐,她不想重复那些跪在赛道上痛哭流涕的可怜人的下场,她不想被那个男孩甩开,所以在哨声吹响后她尽全力地冲出去了,但腿脚却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男孩不停地拉远距离,越来越远... 阳光炙烤着跑道,也炙烤着女孩的后背和那颗真心,她咬着牙竭力想跑快一点,就那么一点,可她用不上力气,无论怎么去努力腿脚就像舒服上了锁链一样被牵动着,每一次抬臂都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力气,呼吸像是蒙上了沾水的纸巾,竭尽全力又心有不甘。 远处的他以前快要完全浸没在那阳光里了,金色的一片片就像天堂里的光,他一点一点地就要消失在光线里了,永远地不见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么交换吗?”在她的身后女生轻声问。 苏晓樯力竭了,缓缓站定了脚步,沉重喘息着茫然地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生,一身白T恤被阳光照得像是金色,而那洋溢辉光的脸颊上,瞳眸也像是燃烧的火光似的,看着它就像看着一面映着火光的镜子,里面除了汹涌的火焰照不出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站在光芒中,于是光芒开始说话。 “交换吗?”像是全世界都在询问自己,不带感情的,情绪复杂的。 “交换什么?”苏晓樯问。 “看。”女生说。 苏晓樯扭头看向她指的地方,在那里跑道的尽头,阳光中唯一能见到模糊的白色影子的任性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她。 “不要让他等太久了。”她背后的女孩说。 苏晓樯回头,看着跑道上这个陌生且熟悉的女生什么也说不出来,对方沉默着眼里的火光与阳光随着沉默时间的延伸逐渐愈盛直到遮蔽了跑道、操场以及整个世界。这时苏晓樯才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全被光线吞没了,刺眼的太阳就像世界上最为喧嚣的高音将一切都淹没了进去...包括整个梦境。 — “自由...一日...恺撒他们...” “狮心...楚子...弗里嘉...” “入学辅导...她还没醒么...” “让她多睡...” “轰隆隆——” 阳光照在卧躺在火车座椅的苏晓樯眼睛上,刺眼眩目的阳光和噪音让她从睡梦中逐渐醒来,就像口鼻慢慢浮出水面的溺水者。水流从她的鼻尖上慢慢滑落,从脸颊两侧滚下,新鲜的空气涌入两侧鼻翼和着现实的清新一起把她逐渐带回了现实。 “刷”一声,车厢内夺目的阳光消逝不见了被密布窗帘的阴影花纹所取代,有人站起跃过身后座椅探手拉上了邻座隔间舷窗的遮光布,挡下了那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刺眼的光线。 “嗯...”阴凉照在脸蛋上像是一抔凉水,苏晓樯发出了低低的鼻音,声带的震动让她真正地回到了现实里。 脑海冰释一样逐渐清醒了起来,适应放弱的光线后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见了隔壁座位间里探出身子来帮她这边拉上窗帘的男孩。 林年看着微醺似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收回了扯上窗帘的手点头轻声说,“醒了?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你了?” “没有...只是太阳太大了...我这是在哪里?”苏晓樯俯在软座上头枕着一个红丝绒的靠枕一时间竟然没起得来,女孩整个身子都是软软的,也被之前的太阳晒地暖暖的,猫一样蜷缩在座位上,双腿叠在一起收缩着,穿着白筒袜的脚轻轻蠕动着似乎在逐渐感受自己十根脚趾的存在。 “...你确定你没事吗?”林年扒在座位上看着另一边单独睡着的苏晓樯微微蹙眉,“我们在CC1000次快车上...你忘了?” “嗯...”苏晓樯似乎还有些惰懒,半个身子拔出梦境还有半个沉在温暖乡中,她把侧脸埋进了靠枕中只剩下半张脸微眯着眼睛看着林年,这副模样有些像是才睡醒不太耐烦的家猫,发丝垂在脸颊上少许都沾上了嘴角她都没有力气去在意。 林年看了她几眼后坐回了他自己的隔间,然后隔间那边响起了他的声音,以及其他一些熟悉人的说话声。 “她没事...才睡醒...我记得她有些低血糖...路明非,你的热巧克力喝过没有。” “哦...没有...额,现在喝过了...” “苏晓樯好像有些不舒服...我拿我的牛奶跟你换...嘶...你他...” “林年同学!我跟你换。” “你的是咖啡怎么跟我换...而且我牛奶已经喝过了...” “我不介意的...” “我的是热巧克力,喝过一点但都是女生她应该不介意吧...要我去看看她吗?” “不用了,姐你继续给路明非做入学辅导吧,我去就好...” “轰隆隆——” 火车驶过铁轨又发出了噪音,苏晓樯这次终于是彻底醒了,像是被那些模糊又一直往耳朵里钻的话语一句一句给从沙滩里挖了出来,听得越多就挖得越深,直到她有力气抬手揭开头边舷窗被拉上的窗帘。 一隙耀眼的阳光从外面射入在了她的侧脸上,她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睛,直到慢慢接受强光后才看清窗外那缓缓掠过的花海,野生的安娜贝拉花成片成片地开在空旷的大地上,淡粉色的花朵中包裹着又一片黄色的品相,橘红色的风车在遥远山丘的塔楼上缓缓转动,扇叶卷起一片又一片花瓣,水下的暗流一般席卷到了阳光的蓝天底下来,艳不断地艳。 “我们到伊利诺伊州了,CC1000次快车会直接带我们到学院附近的月台,再坐学院巴士或者开车就能一路到山顶学院。”在苏晓樯的身边男孩说话的同时坐下了。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抽腿给男孩腾位置坐,原本侧躺着的身子也轻轻缩坐了起来靠在舷窗边的墙壁上,穿着白筒袜的小脚踩在座位上有些无所适从,似乎在男孩面前脱着鞋像是主动去了一层“距离感”,会让她莫名地有些脸颊发烧和不适应。 “就这样吧,别做太大动作,我听你家阿姨说你一直都有些低血糖,早上起来容易发脾气,喝点东西调整一下血糖。”林年把放在桌上的热巧克力端到了身边坐靠在座位的女孩身前。 苏晓樯接过热巧克力感受着杯壁上的温度轻轻喝了一口,不那么烫人,于是又多喝了一口,巧克力的甜味和微妙的苦涩味让她脑海更为清醒了一些。 她看着坐在身边的林年,自己两只穿着袜子的脚尖刚好贴着对方的裤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这时候缩回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在嫌弃对方...可自己的脚又没味道啊,不说香喷喷经常洗也是干干净净的... 脑子里思路有些不清晰,大概是低血糖惹的祸,林年看着低头盯着自己脚丫子发呆的苏晓樯说,“还没清醒么?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火车上...”苏晓樯发现林年也盯住了自己的白袜子,下意识缩了缩脚回答。 “火车的班次号?” “CC...1000次快车?”苏晓樯揉了揉被睡觉时候被烤得有些热的太阳穴,感觉自己整个头发都像是被埋进过温热的沙子里过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温度。 “具体地点在哪里?” “从芝加哥火车站一路到...伊利诺伊州的卡塞尔学院。”苏晓樯说。 然后她才缓缓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又扭头看向了拉开一侧窗帘外途经的花海,“安娜贝拉花海...我们到伊利诺伊州了。” “欢迎回来。”林年轻轻靠在了沙发上,“你在下飞机后等火车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应该是时差没有倒得回来的缘故?下次再坐飞机的话可以提醒我给你准备几片褪黑素,吃了好睡觉一些。” “啊...褪黑素应该对我没什么用,之前有一段时间晚上睡不着经常吃,有些抗药性了,医生说估计只能吃三唑仑或者安眠酮效果会好一些。”苏晓樯单手端着热巧克力杯子揉了揉眼睛,“唔,我是怎么上的火车...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在火车站的椅子上睡着了,我背着你上的火车,最开始我还以为你生病了,但我姐给你看了看发现你只是太困了...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整个入学辅导睡过去了的。”他看着苏晓樯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一般的学生都会因为紧张压力过大而失眠,像是路明非在等火车的时候睡觉都做噩梦了跳起来把维乐娃差点顶了个透心凉...但到你这里倒是反了过来,一觉睡到了现在。” “你背我上的火车么?我的天...”苏晓樯情不自禁按住了额头有些苦恼,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18岁那么大一只人了,居然被男孩背上了火车,那个场景铁定一点都不旖旎反倒是喜感十足。 “不重,再重的人我都背过。”林年会错了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苏晓樯呼了口气感觉口腔里全是巧克力的甜味。 睡醒了后到现在她才想起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又看了看未接电话和短信,两三个电话是爸爸妈妈的,还有几条短信是几个高中闺蜜的,大概都是在问她那天晚上影厅的事情。 “你一路上大概睡了十小时吧?再多睡一两个小时就该直接睡到学院报道了,我和古德里安教授还在苦恼到时候怎么给你做新人辅导...”林年看了一眼快速回复短信报平安的苏晓樯说,“现在睡醒了么?” “醒了,没这么精神过。”苏晓樯放下手机屈起胳膊做了个精神满满的动作,倒是看起来很元气。 大概是热巧克力或者窗外阳光美景的缘故,她的精神亢奋起来了,意识到自己正在踏上的路途和身边陪伴的人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林年指了指自己颧骨微高一些的地方,苏晓樯怔了一下有些没明白什么意思。 “总之不是让你亲我...这里。”林年又指了指同样的地方。 苏晓樯反应过来了对方在说自己脸上有东西,她低头看了一眼热巧克力寻思自己再怎么也不能把喝的喝到离嘴那么远的地方吧。她伸手去刮了一下,结果却摸到了微湿的触感这让她怔住了有些意外。 “之前我抽空看了两眼你睡觉的情况,发现你表情不是太舒服,一直皱着眉头,睡着睡着还哭了一会儿,后来又平静下来了...你是做了什么梦吗?”林年看着苏晓樯脸上被阳光照着还有些明显的泪痕问。 “...梦啊。”苏晓樯抓着热巧克力愣了一下,低下头,脑海里忽然就浮现起了之前的梦境。 ------------ 第五百九十章:入学辅导 一堆书籍落在了苏晓樯面前的橡木条桌上,哗啦声中女孩规规矩矩地坐在墨绿色的刺绣真皮沙发上,扭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车厢里的环境,维多利亚风格的墙纸花纹,欧式装修风格,舷窗上包裹着纹路优美的实木,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 在睡醒洗漱换上衣服后,苏晓樯现在也穿上了那一身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的领巾,胸口的口袋和领口外侧都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 “在北欧神话中,黑龙王尼德霍格与其他无数蛇类一起盘踞在世界之树(Yggdrasil)的底部,不断啃蚀其根部,当树根被食尽,世界之树腐朽,世界就会毁灭。”林年注意到了苏晓樯的观察着领口校徽的视线开口说。 “为什么一半枯萎一半繁茂,这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代表着黑龙王的大业只完成到一半就中道崩殂了,他被杀死在了雪山上,龙血从四面留下将雪山融化唤醒了沉睡在内里的火山,在火山喷发时他的骸骨被抛洒到了天空,部分化作了山川,部分化作了丛林。”林年说。 “这也只是其中一种解释,还有的学派说法认为半朽的世界树代表事务的两面性,其上衰败,其下茂盛,反之亦然,人类与龙族的兴衰是对立的,不可共荣的,我们天生就是死敌,没有和解的余地。”坐在林年身旁的林弦交叠着腿戳着桌上的冰激凌补充道。 “我倒是听说半朽世界树代表着混血种血统的两面性。”维乐娃随口说道。 “龙族...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活着的龙存在吗?”苏晓樯怔了好一会儿迟疑地问。 “这个问题基本每个新生都会问,没有例外的。”古德里安教授从走廊一侧走来,手里端着另一堆书籍继续哗啦啦放在桌上了,靠舷窗位置上的路明非侧靠着脑袋呆呆地看着那山一样高的书堆似乎有些生无可恋。 他听林年说想要真正入学还需要进行一次入学考试,很难不猜测这些书籍就是入学考试需要学习的知识面...可他扫了几本书脊上的名字发现自己根本看都看不懂,什么《龙族谱系学》、《炼金魔动机械Ⅰ》、《言灵学Ⅰ》...感觉像是他在玩《上古卷轴4》的时候里面捡到的一些看起来煞有其事的魔幻科普书,其实翻开后里面都只是空壳或者几片聊胜于无的简介吧? “这个世界上是有龙类存在的,所以卡塞尔学院才会为之存在,如果有一天龙类全部消失殆尽了,那大概也是学院解散的一天。”古德里安教授放下书后站在条桌旁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 “那么那些龙类藏在哪里?下水道还是森林?”苏晓樯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曾经18年的认知和教育没法让她那么简单就承认有传说中的生物遍布世界,要知道就中国来说现在都是可谓进入了“天眼时代”,哪里都有监控器,不管什么猫猫狗狗都逃不掉国家的管控,龙类那种东西一定很大只吧?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藏在人类社会里。 “思想拓宽一点,不要太狭隘了。”林年说,“‘龙能大能小,能或能隐,大则兴去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在我们的历史里,龙类扮演了人类的领路人,甚至说大部分人类的历史都是龙类创造的,燧人氏未必是因为雷击发现火种的,而是龙类以言灵之力授予了古代人类火焰的福泽,亲力而为教导人类耕种,你可以想象一只庞然大物教一个普通人种地吗?” 苏晓樯和路明非同时抬头,然后摇头。 “龙类是可以以人形出现的,那晚上你们都应该看见我另一幅样子了,龙类也不少以那种骇人的形象出现在战争里进行厮杀。”林年说。 “什么样子?”在场或许就古德里安教授一个人不知道林年什么意思但也没人给他解释,路明非和苏晓樯都一脸恍然地点头,同时眼里都有些淡淡的后怕,像是难以相信那天在螺旋的回廊中觐见的怪物现在就正坐在自己的对面轻言细语地教导着他们。 “你们有类似龙珠雷达的东西吗?可以搜索藏在城市里的龙类?”路明非思维有些跳脱,“不然你们是怎么每次都在龙类苏醒的时候及时赶到?” “混血种的势力遍布世界,虽说并不是所有势力都跟秘党沆瀣一气(的确是贬义),但对于压制龙类苏醒这方面大家都是有共识的,而龙类都有个通病那就是跟我们人类过不去,曾经尼德霍格,黑色的皇帝对所有龙类下过一个言灵,后世我们将这个言灵称为‘皇帝’。” 提到皇帝两个字,林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太喜欢这个字眼,只是稍纵即逝地停顿后就继续说道,“黑色的皇帝利用这个言灵强行为他的子民们灌输了一个类似思想钢印的念头,那就是人类与龙族是种族仇恨,无法抹消的血海深仇,大部分的龙类苏醒后第一时间就是像整个人类社会报复,通常这些蠢货在造成异常现象时都会被附近的混血种第一时间发现然后上报,接着等待他的就是来自全世界混血种有生力量的血腥镇压了。” “可总有来不及的时候吧?”路明非问。 “有啊,美国南部平原的旷野山洞里苏醒过一只次代种,由于那边地广人稀的缘故他造成的异象没有被任何人注意,给予了他足够的恢复时间,等到他通过猎杀吞吃农户的羊回到全盛时期后第一时间就释放了序列号99的高危言灵·过往之地,使得美国南部平原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沙尘暴。” “沙尘暴?”苏晓樯和路明非愣住了,他们本以为龙类会像是特摄片里怪兽一样嗷呜嗷呜着到处踩人家房子,结果这位一上来就玩起了自然灾害。 “龙类最赖以为豪的自然就是言灵之力,他们通过语言来沟通规则形成领域,能对于一个范围造成毁灭打击的除了1939年出现的原子武器外,自然也就只有天象了。”林年淡淡地说道,“那一次人类的损害数据具体我不太清楚,总之给整个国家都留下了十分严重的黑色一笔。” “3亿吨的尘土被卷起,长2400公里、宽1500公里、高3.2公里的沙尘暴移动尘土带,具秘党统计一千三百余民众因吸入尘埃患肺炎致死,近50万人无家可归,250万人被迫转移到其它地方。”林弦说出了一个详细的数据,苏晓樯和路明非都看向她,维乐娃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个数字的准确性...毕竟他们这几人里沉浸在图书馆最久的人就只有林弦了。 触目惊心的数字,苏晓樯和路明非几乎能想象那连绵天际像是世界尽头滚滚而来的黄色沙暴,那一幕几乎就像世界末日一样,人类在那种力量面前也只能逃串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这就是龙类真正的力量吗? “那只次代种后来被证实是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龙类,并且极为亲近四大君主中的那一位,算是‘近侍’的类型,处理起来相当棘手,但好在沙尘暴作为天然的掩护层,卫星也无法进行拍摄,所有混血种组成了联合军直接冲到了最中心进行了一场大决战,死了不少人,但好歹也成功送那只龙类进入了下一次沉眠。”林年说。 “下一次沉眠?” “这是我们之中千古不变的教条,龙类无法杀死的,我们只能让他们陷入一次又一次循环往生的沉眠,所以秘党以及各类混血种势力也将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古德里安轻声说。 “但其实是能杀死的,只要在他们尚未做‘茧’之前杀死他们,他们的精神就无法进行移存复活。”林年说。 “林年,你见过龙类?”路明非似乎嗅到了什么,紧张地看向林年。 “嘿大一新生,称呼林年前辈记得加上学长。”维乐娃越过条桌拿起厚得跟砖头似的《言灵学》给了路明非的额头一下,印出了一条红印子敲得对方后仰。 “见过,也宰过,不过只是一只三代种。”林年说。 苏晓樯和捂住额头的路明非听见答复后兀然吸气屏息,注视着对面的林年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凶险的故事。 “是芝加哥港那一次吗?”维乐娃似乎是知道林年说的事情随口问道。 “是的。” “感觉怎么样?”就连古德里安都出声问了,作为教授他虽然为秘党躬耕了大半辈子,但对于真实的龙类他委实没有亲面见过的机会,也抱有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不怎么样,三代种和次代种虽然只隔了一代之差,但在血脉的表现上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三代种的龙类甚至鲜有能咏唱完全高危言灵的,在绝境的时候她也只咏唱出了‘涡’,而不是更高位的‘净洁’或者‘无感’。” “其实我觉得或许再下一些的四代种甚至一些连血脉纯正的混血种都不如,至于五代种大概就连坦克炮群一次齐射都能把他干掉吧...”林年顿了一下平静地说,“说实话我完全无法想象这类龙族哪儿来的胆子接起反旗,在他们向世界复仇之前闻着腥味来的混血种们就把他们分尸吃干抹净了。” 听到分尸两个字,路明非缩了缩脑袋,苏晓樯也感到了不太好的意味...或许这个吃干抹净当真就是字面上意思的吃干抹净,毕竟在各种传说里龙类的躯体都是大补的材料,最经典的更是有沐浴龙血可以获得洗礼强化的传说。 “对于你这方面困惑,其实有种说法是其实现在人类社会中藏着最多苏醒但没发现的龙类都是四代种以下的角色。”林弦轻轻撞了撞身旁的林年吃着冰激凌开口说,“这些龙类的血统并不如高阶龙类那般纯粹,遗传的力量也十分有限,所以蒙召黑色皇帝的‘御令’时受到的精神影响也会格外淡薄,这些血统低微的龙类在发现如今的世界权柄移交之后,大概率都不会选择怒而振起揭竿起义,而是摒弃了作为龙族的骄傲,放弃‘言灵·皇帝’的感召,坚持利用人类的形态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夹起尾巴做人...真正意义上地做人。” “有这种说法?”路明非呆住了,感觉龙类逼格一下子掉了许多。 “革命和皇权总是金字塔顶端一批人的游戏,无论是哪种形态的文明,生活在金字塔最底端的群体思维中最优先的永远都不会是族群的利益。人都是利己主义者,而龙类的贪欲更甚于人类,人均利己主义者的龙类又怎么会尽数都抱着必死的觉悟向整个世界复仇呢?比起族群的利益和目标,他们更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吧?拒绝黑王的召唤深藏在人类中过起自己的小日子也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林弦舀了一勺冰激凌递到了桌对面苏晓樯的嘴边,苏晓樯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她又收了回来放进了嘴里吸吮上面的冰凉甜味,“但像是这种龙类基本上都会被揪出来,再被执行部的专员给秘密处刑掉或者收押回本部进行‘审问’...” “有过例子吗?”林年皱了皱眉,他还真没听过这种说法。 “在图书馆里都有档案留存,不过得刷你的学生证才能去取阅,都是一些挺有意思的记录文档。”林弦点了点头。 “那个...‘S’级的学生证可不能随便外借的啊...”古德里安嘀咕了一声,大概还记得自己算是个教职人员...但换念一想林弦也是半个教职人员,这算是知法犯法了,不过没人举报自然也没有严查,可谁又会犯病去找林弦的不自在?在图书馆里一些大二大三的学生看见林弦都得规规矩矩问个好,甚至还有主动亲近套近乎的,要么是想接近林年,要么纯粹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总之关于龙类的课题有很多,所有有关龙类的事情都可以成为研究的项目,这也将是你们以后主要学习的内容。”林弦吃干净了冰激凌,擦干净勺子轻轻敲了敲面前的书籍微笑着看着苏晓樯和路明非,“在入学之前我也建议你们先明确一下学习方向。” “学习方向?” “比如《龙族谱系学》可以约等于《历史》,《炼金魔动机械学》可以约等于《机械工程学》,《言灵学》则是《化学》,《龙族基因学》则是《生物》...考虑当文科狗还是当理科狗的时候到了,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学科并不分文理,经常会互取部分知识相辅相成。”维乐娃说,“我是力学系的,而林年前辈是龙谱系的。” “苏晓樯可以自由选课,路明非的话选课校长那边已经有安排了。”古德里安教授忽然开口说道。 “被钦定了么。”林年看了一脸懵逼的路明非。 “我跟林年一样吧,选龙族谱系学,这样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可以抽空一起学习一下。”苏晓樯拿起了《龙族谱系学》的教科书翻了两眼,看着全是天书的文章很聪明地做下了决定。 “入学后在校园网里找诺玛填选课单就行了,一天就能解决的事情。”林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微微后仰看着翻动着桌上大堆书籍一脸幻灭的路明非以及同样啃得有些晦涩的苏晓樯说,“看起来闲聊下来后接受度还不错。” “我原本还准备了这个的。”古德里安教授有些遗憾地伸手拉来了放在走廊上搭着帆布的画板。 “哦?那幅可以引起灵视的油画吗?我在入学的时候好像见到过,还受到了一些冲击。”维乐娃见到那张画板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们给每个学生都看过啊。” “比较有震慑力度,入学辅导的时候比较出奇的有效,但看起来路明非他们并不需要了。”古德里安教授看着抬起头注意过来的两人神采奕奕地说,“果然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天生就是属于这边世界的!” “震慑?画?”路明非也注意到了那画板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三人在说什么。 “一幅画,听说是用龙血和特殊炼金材料绘制的,还记得我说过尼德霍格死在雪山上将一整座雪山变成了活火山的吗?”林年扭头看向被遮住的白板说,“那一幕并非是‘传说’,而是真正的‘历史’,它被人从龙族记录历史所使用的青铜巨柱上剥落了下来,再利用绘画还原了那个场景,似乎是因为使用的材料的缘故让这幅画成为了半个炼金物品,甚至还有人说作画的人本身就是一只爱好绘画的龙类。” “我能看看吗?”苏晓樯出声问道,似乎有些好奇,她有一定的艺术品鉴能力逛过卢浮宫和冷宫画展,看过不少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们的杰作,倒是从没见过龙类的作品。 林年轻轻侧了侧头,古德里安教授倒也无所谓,随手扯开了帆布露出了下面那入学时林年已经看过一遍的画作。 揭开画后,维乐娃轻轻扬首似乎扑面而来了不可视的力量将她往后微推,那是画作上始终存在的威压,铁青色与血红的构图,枯死树枝延绵天空铺成的扭曲线条,枯骨高山上腾起的黑龙骨骸,喷吐黑色的火焰像是有温度一样灼烧着视线。 优秀的画作在看到向日葵能想到阳光的温暖,看见美食能嗅到甜咸的香味,在心理学中这叫做“共感觉”,而这幅画也为每个欣赏它的人带来了同样的共感,那便是化作中悼念的黑色皇帝在临终时发出的凄厉吼叫,像是连天空都震碎揉裂了,黑云龟裂扩散被黑色的树枝连接串起。 “无论第几次看还是这么震撼。”维乐娃和古德里安都呼了口气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你觉得怎么样,路明非...路明非?路明非?”古德里安看向路明非想询问一下自己的优秀学生是否感受到了灵视中那古皇帝的低语...结果他一回头人就傻了。 他引以为豪的学生居然不知何时缩到了条桌地下去不省人事了!就只剩下一根手臂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座位上好像随时随地都要一起滑下去的样子。 不仅是路明非,在他身旁坐着的苏晓樯没有任何征兆的,脑袋就往桌上栽倒了,林年反应迅速伸手就托住了她的额头垫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在了桌上,立刻又起身扶住了对面女孩失去意识要侧倒下的身体。 “什么情况?”维乐娃面色变了变,探头到桌下看见两眼紧闭脸色“安详”的路明非有些不知所以。 林弦也起身伸手探到了苏晓樯的脖颈侧动脉上,数秒后抬头看向林年,“...晕了。” “这个也晕了。”维乐娃放下桌下路明非的右手手腕抬头说。 “晕了?”古德里安傻住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以前这个环节出现过最大反应的一个学生不过是当场灵视了,还不至于直接晕过去,毕竟这只是一副材料特殊的画,里面没有什么龙文因素。 “......”林年看着桌上晕倒的女孩轻轻皱起了眉头,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恢复了平静,开口说,“送他们去休息室休息...等到了学院再说其他事情。” ------------ 第五百九十一章:龙鳞 “她醒了。” 苏晓樯才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闹腾,如果按照她的起床习惯她大概会发自内心地感到不适,厌恶感会像是装满到杯口的水一样,任何一点噪音都会打破极限张力。 可如今的她却格外冷静,像是那杯以往快要溢出的水全都被冻结了一样,心中一片异常的宁静和祥和——像是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起码每次都是做了一个不得了的值得人流连忘返的美梦后才会这样。 身下是微凉的牛皮触感,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牛皮椅子与凳子拼成的临时小床上,身上搭着薄薄的毯子,起初她还以为她依旧在CC1000次快车上,但环视四周目光接触到那水晶吊灯以及一圈圈装满精美拉丁文原籍书本的书柜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知不觉到了另外一个环境了。 最先发现苏晓樯醒了的是一个男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身白色的医生褂子,下身套着西装裤子看起来有些像社区乡镇里门诊医生的做派,苏晓樯在看到他的脸时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起了这家伙的名字。 富山雅史,是个日本人,身份好像是...话疗师? 远处的桌子上,古德里安教授趴着打盹,富山雅史在看见苏晓樯抓着毯子坐起来后就立刻走了过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饿不饿?冷还是热?有没有觉得有反胃和其他不适的感觉?” 一连串的问东问西,椅子上的苏晓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而是看着他的脸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富山雅史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垂首说,“你是在想其他事情吗?比如...刚才做的梦?” “什么?”苏晓樯被对方的话吸引回了注意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语说中了。 “我研究过一段时间人类的梦境,做梦这种事情只是大脑潜意识收集起了琐屑的记忆片段进行无端的连接构成的碎片式电影,如果是糟糕的电影那么就没有值得记忆的价值,但如果偶然之间拼凑成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大片,譬如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片或者催人泪下的爱情片,那么大脑就会将之当成真正的记忆留存下来。”富山雅史上下打量着牛皮椅上靠着椅背轻轻抓着毛毯掩住小半张脸蜷缩起来的女孩,“你刚才的表情很明显是在认真地回味梦境,能让你记得那么清楚的梦想必很精彩吧?” “精彩...没有的事情。”苏晓樯张了张嘴似乎想复述那个梦境,但过了会儿她又摇头了,“莫名其妙的梦...感觉没什么意义...” 安静了片刻,她抬头看了一眼耐心看着自己的富山雅史,迟疑了一下注意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了,才小声地问,“富山雅史先生,你觉得人做梦的时候会梦见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吗?就是那种在梦里梦见一张新面孔。” “你梦见了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我只是比喻...” “那么答案是会的,人的记忆就像书写在沙滩上的字迹,时间就是抚平痕迹的潮水,但他们曾经存在过我们的脑海里,偶尔一些时候比如睡梦时那些浅薄的痕迹就有可能被你记起,你所谓见到的陌生人,说不定当真就只是你曾经在街头马路上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你的视网膜映下了她的模样,在今天的梦境里忽然就重新投影出来了,只是你不记得你见到过她了。”富山雅史给予了苏晓樯最科学的解释。 末了,他又看了苏晓樯一眼补充,“当然,在混血种中也有例外的情况发生,以前不少混血种也出现过做梦时梦见古怪人物和地点的事情,原本我们也想用这套说辞来解释,但后来发现确有其人和确有其事时才逐渐衍生出了另外一套说法,涉及到血统是否能继承记忆的研究...这个就以后有机会另外再说了。” “...请问我睡了多久了?”苏晓樯问。 见着女孩直接选择性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富山雅史也自然地跟上女孩的问题进行回答,“我们现在在卡塞尔学院,一路上很顺利,是古德里安教授和林年同学把你接来的。” “我们已经到卡塞尔学院了吗?”苏晓樯顿了一下,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略微惊奇和感叹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她曾经梦过无数次这所学院,却没想到真正步入这里时却是以一觉睡醒就已经身处其中的方式...感觉有些不完整,缺少了站在学院门口仰望牌匾时的仪式感。 “现在是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了,不过林年同学考虑到你睡醒后的饥饿程度已经提前给食堂打了电话预定了午餐了,大概会在半小时内送到,你的行李他也已经给你带到了预定安排的寝室里,所有闲杂事情他都已经帮你解决好了。”富山雅史微笑说。 “又给他们添麻烦了。”苏晓樯抬手揪了揪自己有些翘毛的头发有些过意不去,总感觉自己来卡塞尔学院上学,林年和林弦就像陪同的家长一样鞍前马后,就差跟她一起去寝室帮她铺床了... “你的确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后面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并非自然入睡而是‘昏迷’过去的,你现在还记得你是为什么昏迷的吗?”富山雅史站在牛皮椅旁悉心询问。 “...我记得我们在火车上在聊选课的事情,然后古德里安教授带来了一幅画,他揭开那幅画然后我就看到...”苏晓樯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了。 “还记得画上的内容吗?”富山雅史看着陷入缄默的她察觉到了女孩似乎在掩盖什么,但也没有追问照常进行着话题的发展。 “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天空,黑色的巨兽和很多人头骷髅什么的。”苏晓樯揉了揉眉心后左右扭头张望,“对了林年呢...我怎么没看到林年?” “他在隔壁房间跟他姐姐一起休息,路明非也在那里,他先你一步醒了...其实当时昏过去的不止是你,他也是不过十分钟前才转醒的。你很恐惧‘龙’这种事物吗?才会导致你在观赏那幅画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富山雅史似乎想弄清楚苏晓樯昏迷过去的诱因,“我的是卡塞尔学院里的心理教员,如果学员有什么绕不开的心理问题我都会积极去试着帮你们解决。” “这个我知道...你说过两三次了。”苏晓樯已经是第三次听见这个男人自我介绍了。 “两三次?我记得我们见面次数才不超过两次。”富山雅史微微挑眉说,“中国一次,现在一次,难道还有其他时候偶然见过面我忘记了吗?” “没有,我们只见过两次,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苏晓樯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立刻改口。 “嗯...”富山雅史沉默了下来,多看了这个女孩一眼,“古德里安教授说你在来时的火车上就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加上现在一起几乎已经有超过十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了,需要我给你开一些助眠的药物以防今晚失眠吗?现在离天黑只剩下不到四五个小时了...明天还是自由一日,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在这么特别的日子因为时差问题一觉睡过去。” “安眠药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开一点吧,在国内我去医院都没医生愿意开给我...”苏晓樯点了点头,“不过你说明天是自由一日?特别的日子?那是什么?” “你可以对位巴西的狂欢节,泰国的浴佛节之类的节日,算是学生的狂欢日,在明天的学校里任何学生做什么都不会被指责,前提是只要不违背那几条特别校规。”富山雅史笑说,“每次开学都会有这个时候,在心理教员的位置来看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不错的能让新生融入卡塞尔学院大环境的机会,以前他们还在人工湖上开过烧烤派对,把游艇都空投到了上面,不少女生趁着天气穿上泳装边游泳边在游艇边上烧烤,吸引来了不少人参加,就连副校长都被惊动了。” “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么...”苏晓樯莫名觉得惊动副校长的未必然是烧烤,大概率是女生泳装什么的...起码在她记忆里她见过的卡塞尔学院的女学员个个都是颜值身材在线的满分人物,这种大环境开派对大概眼睛都得被俊男靓女晃花吧? “看起来清醒一些了?”富山雅史看见苏晓樯眼里的睡意完全消失了,“跟我去隔壁房间吧?我们为你们两个新生准备了一些东西,算是入学辅导里的最后一个环节,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手签《亚伯拉罕血统契约》完成最后的入学仪式了。” 苏晓樯点了点头揭开毯子起身了,富山雅史叫醒了不远处打盹的古德里安,后者茫然扭头后看见苏醒的苏晓樯眼前一亮过来就是一阵关心。 苏晓樯也只能受着这股关怀的热情点头应声,这时旁边的富山雅史也笑着说了一句,“像是古德里安教授这种情况,你问他做了什么梦他都不一定回答的上来,跟你刚才的情况区别明显。” “我有些说不清我是不是做梦了。”苏晓樯跟在富山雅史的身后走向通往正厅的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声说,“如果那是梦的话,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 “你梦见了什么?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帮你分析一下的。” 但说到这里,富山雅史又发现背后的女孩成哑巴闭口不谈了,他苦笑了一下也没追问,打开了面前的门走了进去。苏晓樯跟上了,走进客厅后她一眼就看见了靠窗边的林年和林弦,还有一脸专心致志的路明非,他们似乎是在准备做什么事情。 “嘿...你们在干什么?”苏晓樯看见林年立刻就开口打招呼了。 正在撸起袖管往手心里唾沫的林年扭头看了苏晓樯一眼放下了抬起的手臂,在见到女孩没什么疲累不适的脸庞后眼中略微放心了一些,“醒了?身体没什么问题吧?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那是什么东西?”苏晓樯注意到林年那撸袖子的动作和他面前倚靠在窗台上的一个巨大的黑色盾形物体,不知道男孩这是子干什么...对着锃亮到可以当镜子的黑盾摆健美poss吗? “还记得我在火车上跟你说过的部分龙类知识吗?”林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苏晓樯,扭头看向面前那黑色的大盾,“这就是了。” “为了向新生举例更有力的龙族存在的证据,我拜托富山雅史教员从冰窖里取出了两样级别很高的文物。这就是其中一个,一只黑龙的鳞片,当然比不上入学辅导的时候跟你们讲过的黑色的皇帝,但好歹也是次代种身上的产物。”古德里安教授也跟进了这边客厅,站在了路明非身后右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眼镜里折射着光芒,“龙鳞并不罕见,真正罕见的是这种从龙类形态下取下的完整鳞片,上面的花纹才是最具有价值的,大部分龙类在被追捕的时候都是以人类形态或其他古怪的形态抗争的,很少有在巨龙姿态下被屠杀捕获的对象。” “龙鳞?”苏晓樯忍不住上前几步捏了一下走到了那光滑的可以当镜子的鳞片前,微微外凸弧度的鳞片将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她的身影尽数倒影了出来,表面里有着没有任何凸起的深色纹路像是树扭曲的表皮一样蜿蜒具有一股妖冶的美感。 “硬度极强,防火防水防震,就算是用王水浸泡都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最关键的是他还吸音。”古德里安走到鳞片边上伸手敲了敲,盾形鳞片上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像是将所有震动都吸收了进去。 “试试?”富山雅史递给了苏晓樯一根擀面棍。 ...为什么会是擀面棍?苏晓樯看着手里的擀面棍有些呆,富山雅史立马解释,“下饺子用的。” “......”苏晓樯心说我也知道这是下饺子用的啊,可为什么你个日本人会有这玩意儿? 富山雅史挠了挠头解释,“林年同学的姐姐是我的助手,有些时候我们经常会在心理部通宵接见前来问诊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晚上做了噩梦来的,所以我们会工作得很晚,她一直觉得食堂外卖服务收费不合理,所以就经常在部里做东西吃了...我们还有整套的火锅厨具和烧烤架,晚上来心理部的学生还能陪我们一起边烧烤边解决心理问题。” “事实证明这样的治疗效果更有效不是吗?”一旁的林弦也忍不住笑着说。 “的确有效...但每次烧烤火锅完咨询室里都一大股味道,下一批来的学生都经常抱怨咨询着咨询着就饿了问我们这里管不管饭...”富山雅史苦笑,“总之,苏晓樯同学,你可以拿这东西敲一下这枚鳞片你就会知道我的意思了。” 苏晓樯拎着手里的擀面棍有些迟疑,但看到林年也给她让出了位置一副请便的模样,她不由提了口气拿出了电玩城拳击机器一个摆拳77分的气势,轮起擀面棍就砸了下去! 所触的手感是迟钝的,柔和的,就像是一拳打进了泥沼中。 房间里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苏晓樯呆呆地看着自己砸在鳞片上弹都没弹起的擀面棍有些吃惊,这一棍子足以把一个成年人脑浆都打出来,但落在这黑色的鳞片上却像是打进了棉花,这种抗震吸音材质根本就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了。 “很厉害吧?”古德里安抬眉,“路明非要试试吗?” “我之前试过了...林年还骗我用牙咬。”路明非摸了摸腮帮子似乎有些后悔上了损友的大逼当。 “我又没想到你居然会真的咬。”林年说。 “这东西子弹能射穿吗?”苏晓樯放下擀面棍忍不住问...龙类的一枚鳞片就这么可怕,面对一只真正的龙族,混血种真的有机会正面击败它们吗? “你可以试试。”富山雅史结果擀面棍顺手就把一个玩意儿塞进苏晓樯手里了。 苏晓樯拿起看了一眼差点松手了,那赫然是一把泛着金属质感的沉重手枪,沃尔特PPK,7.65毫米口径...卡塞尔学院就算是心理医生也能随手摸出一把凶器来? 苏晓樯还没来得及拒绝,林年就顺手把枪拿过去了,摆弄了一下问,“装备部的东西?” “装备部调试过,说是送给我们这些教职人员防身什么的...毕竟我们没事就要往世界各地跑去解决一些‘麻烦’。”富山雅史点头。 “进卡塞尔学院的第一课,以后有装备部标签的东西离远一点,别问为什么,就当是前人的经验。”林年把PPK放在了桌子上,看向路明非和苏晓樯警告。 他顺手从后腰抽出了一把更大口径的转轮枪...那把经典的M500转轮手枪,路明非瞪大眼睛几次往林年屁股后面瞧完全不敢相信这家伙是怎么带着这种凶器到处走的。 “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你也可以去申请领一把,但要特别批准常规款不要装备部保养过的,那群家伙的保养能把武器的机芯一起给换了。”林年看了路明非一眼说。 卡塞尔学院原来学风彪悍到这种程度了吗?不仅是教职工,就算是学生身上随时抽不出能崩掉人脑袋的狠货都得被人鄙视?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着林年抬手就是对准那黑色的鳞片开了一枪,振聋发聩的巨响声让每个人脑袋都嗡了一下。 路明非嗷一声就受惊半蹲了下去差点坐在了地上。一旁的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看见林年从裤裆里掏出那把大家伙后都早有预料地捂住了耳朵,苏晓樯则是没反应过来但林弦却站在了她的身后帮她把耳朵捂住了,自己微微张开嘴平衡受音压力。 枪响在屋内回荡了许久震得杯子里水面涟漪不断,在脑袋眩晕了好一会儿后,路明非才注意看向了那枚鳞片...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一枚扁平的子弹饼贴在那黑色鳞片的表面,除此之外再没有想象中的裂痕,林年收起枪走了过去把那贴住鳞片的子弹残骸拿了下来丢给了路明非,路明非接住后还因为温度反复抛投了几下才握在了手里。 只有枪响声,没有任何击中的声音,以及任何有效的反馈。 路明非看着手里的蔫扁的弹头,又看向毫发无损的鳞片,感觉自己碎掉的三观再被踩了那么几脚,第一次对所谓龙类的强悍有了直观的感受...他又看向了林年有些毛骨悚然,具之前他们聊天里可是提到过的,这个男孩可是真真正正干掉了一只纯血龙类的存在...这种玩意儿真的可以以人力毙掉的吗?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什么吗?”林年看向路明非问。 “你们之前说什么?”苏晓樯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进门的时候,林年和路明非似乎在准备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们两个刚才打赌,路明非牙崩了没能在上面留痕迹,林年说可以一拳把这东西打穿,路明非不相信。”林弦双手轻轻环过苏晓樯的脖子贴着她解释。 也难怪苏晓樯一进来就看见林年在撸袖子...等等,打穿鳞片?苏晓樯又看见林年重新开始撸袖子了,露出了那匀称又不失坚硬有着象牙质感般的肌肉,路明非捏着那枚子弹脸色有些抽,“兄弟,你认真的吗?” “你说的...我能打穿这玩意儿,你就答应脱光倒立围绕诺顿馆爬一圈,如果我打不穿就我去。”林年说。 “为什么是脱光倒立爬一圈啊?诺顿馆又是什么,卡塞尔学院的地标建筑物么...” “...你别管。”林年眯了眯眼睛,“总要有人去爬一圈,反正不会是我。” 富山雅史和古德里安教授对视了一眼为着林年准备的行动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他们想去阻止但又莫名感觉自己的担心很蠢,‘S’级的确是‘S’级,但打穿次代种鳞片什么的也太过不切实际了,M500都没能在上面留下印记,人力出拳的力量还能大过子弹吗? ------------ 第五百九十二章:准备 长江中上游,凌晨三点,乌云半掩着月光,江佩玖站在船舷边上看着白帝山巅上挂着的半轮月亮。 今晚的月亮称不上明亮,挂在天上如铜钱大小的一块红黄湿晕,照着淡褐色的月光从白帝山的山巅一路流淌到山角拍击断崖的长江江水,湍急的水流将月光打散揉平铺在水面上,折射着黯淡的光照亮了船边江佩玖的侧脸,她嘴里咬着一抹火星,白色的烟雾吹向江面缓缓晕开片片朦胧。 司南平放在船舷边上,磁勺缓慢而恒定地进行着自转,这意味着摩尼亚赫号正处于一片磁场中,无线电受到了部分干扰但大体不影响与本部联系,这里并非是深山野林,只是磁场混乱还没法阻碍他们这次的行动。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摩尼亚赫号上只留下三两盏灯挂在甲板外,从岸边上来看像是萤火虫,只有凑近了之后才会发现这艘隐藏在晦暗月色下静静沉睡的大家伙。船上的人似乎都睡着了,水下的螺旋桨停摆,山是静的,月色是静的,船也是静的,一切都静得像死,只能听见江水细密不停地流淌。 “白天没有见过您抽烟。” 黑暗的甲板上有人走了出来,脚步很轻,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东西,可甲板上分明只有他和船舷边上的江佩玖。 “叶胜?还没睡么。”江佩玖听见背后的声音没有回头,伸手夹下了嘴里的烟,低头对着船舷外的江水轻轻弹了弹烟灰。 “亚纪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在定位白帝城的地址后就很少见到您按时休息了。” “休息是留给活人的,在能确保自己可以活下去之后再安心睡也不迟。”江佩玖说,“白帝城的位置已经找到了,但开启城‘门’的方式还没有找到,只是定位到白帝城还远远不够,我们得找到正确的入口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用亚纪的话来说,白帝城又不会长脚跑了,担心过多也只是劳神伤心。”叶胜走到了江佩玖的身后,看着她身前缓缓升腾起的白色烟雾说。 “白帝城不会长脚,但里面的东西会,不仅会长脚甚至还会长翅膀...我们暂时并不知道里面的‘茧’孵化到什么程度了,可能还在沉睡也可能早已经孵化了。” “如果已经孵化的话,那他早应该把整个长江都煮沸成开水锅了吧?我们或许就是锅里的配料?”叶胜不免幽默地说。 “不...我们这次面对的敌人是龙王,而不是那些受到‘言灵·皇帝’蛊惑的次代种和三代种,龙王是独立的生物,他们与黑色皇帝的关系并非是简单的臣子与君上,在复苏之后他们的行为逻辑并不能以寻常的次代族裔来判断。”江佩玖低声说。 “龙王么...”叶胜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沉默了。 叶胜闻到了被江风吹来的溢散烟雾,并不是普通的焦油尼古丁产生的烟味,而是类似干黄稻草焚烧过的气味。将最后一口烟抽完的江佩玖顺手把烟蒂杵熄灭在船舷上用纸巾包裹住收进了兜里,转身看见叶胜的目光微微挑眉,“要吗?” “不用...教授你看起来不是太喜欢抽这种烟。” “茶烟。”江佩玖说,“不含尼古丁,只有少量的焦油,用茶叶代替了烟草,但代价就是感觉自己每次点燃的不是烟,而是一根稻草,很难抽,每次抽完都会让我想吐。” “那为什么还要抽?” “提神。”江佩玖说,“你晚上还能睡得着是一件好事,如果是我被分配到下潜任务准备去炸掉龙王的‘茧’,我大概会彻夜失眠,这也是我为什么毕业后没有进入执行部的原因。” “我只是大心脏而已。”叶胜轻轻笑了笑。 “这是好事,我担心下面的地底世界已经形成了一套自给自足的完美生态圈了,那简直就是刚孵化的龙王完美的培育池,我们越晚找到进入白帝城的门,就越有可能遇见一个全盛时期的青铜与火之王。”江佩玖看着江面的涟漪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烟雾从琼鼻中轻轻呼出...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在江佩玖的帮助下摩尼亚赫号已经找到了白帝城的所在,此时此刻摩尼亚赫号正停在那伟大的青铜古城的上方,但现在最大的问题确实没法找到入口,根据叶胜的言灵‘蛇’的探查,白帝城被埋在了地下四十米更深的深处,这四十米全是厚实的岩层,严丝缝合找不到任何像是入口的地方,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远道而来却被屋主闭门拒客了。 “一定会有入口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罢了。”叶胜说,“在下游发现的青铜器物一定是从白帝城中流出的,既然流出肯定就会有通道。” “关于这个,学院那边已经有计划了。”江佩玖咳嗽完后深呼吸了两次淡淡地说道“这次我们准备得很完善,你和亚纪也不用太过担心觐见龙王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任务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事关四大君主,任何优秀的资源都该被调到这个任务中吧?”叶胜说。 “很会说话,你也是用这张嘴骗得亚纪团团转的?”江佩玖扫了一眼腼腆笑着的大男孩淡笑着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不该在这里的,一个月前我还在百慕大三角定位水下金字塔,那边的事情重要性丝毫不比这边低多少,如果真有发现那必然就是事关四大君主中最为神秘的海洋与水之王踪迹的首次发现...但我还是被昂热校长调了过来。” 看着叶胜不语的模样,江佩玖弹了一下烟灰,“校长想将白帝城的发掘和开启时间精确到咫尺之间。”她顿了一下又说,“就像磨好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又不希望在开门的时候挥刀过早或者过晚,才数次致电劝我放下了那边的工作,特地赶来长江进行定位和堪舆。” “...这次任务‘S’级真的会到场么。”叶胜知道江佩玖在暗喻什么低声说道。 “那边一直都在等,等我们找到开启白帝城大门的方式,比起龙王的歼灭战,这更像是一场首秀,为了揭幕一刻的来临,所有的准备程序都需要做到尽善尽美。”江佩玖说,“至时拔刀了,就不能落空,要从王座上拖些什么下来染红地面才能让上面的那群人满意。” “这些话我会转告给亚纪的,起码这样估计能让她的压力小一些。”叶胜点了点头,“她一直觉得阻止龙王复苏的重任全都在我和她的身上...但现在看来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住。” “你们也可以试着争抢一下这个光辉荣誉,如果可以做到的话,毕竟谁都想成为屠灭龙王的英雄,就算你炸掉的是龙王的‘茧’也足够你载入秘党的史册,以后历史书上都会有你的名字,你大概会像屠呦呦一样被许多学生恨死。”江佩玖微笑。 “我会尽量做到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叶胜苦笑了一下说。 “你能和亚纪一起在贾柯布泉找硬币,未必在白帝城里找不到一颗‘茧’,我觉得你应该担心的是亚纪,毕竟在训练中找硬币你可是从来没有赢过她的。” 叶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江佩玖收起了又一个烟蒂准备掏出第三根烟准备点燃,他正准备说什么,忽然视线就抬起看向了远处白帝山的方向。在山巅上有白光闪过,耀眼程度超过了启明星,带着风声和呼啸远道而来。 那是一架巨型的直升机,跃过山头像是山海经中的‘鲲鹏’,黑影巨大而厚重,长长的铁索吊着巨大的黑影,白色的探照灯落在了江面停泊的摩尼亚赫号上。 巨大的螺旋桨声吵醒了整艘军舰,一盏盏灯亮起,带着船长帽下身还穿着花裤衩的船长跑到了甲板上迅速组织起了人手指挥搬空甲板上的杂物。 “那是什么?”叶胜眯眼看着直升机上吊着的巨大黑影,不难看出这是一艘载货直升机,吊着的黑影大得也难免有些让人吃惊了,简直像是一座三角形的塔,这是嫌磁场干扰信号不好干脆整来了一座信号塔吗?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昂热校长那边很在意我们任务的进度吗?”江佩玖点燃了第三根烟吸了一口呼出了烟雾,“这是送开白帝城城门的钥匙来了。” 黑色的巨塔缓缓放落在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一般的拖船还真承受不住这份重量,但就算是伪装成拖船的这艘军舰在黑塔落下时也不免加深了不少吃水线,直升机白光照下时叶胜才陡然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那哪里是什么黑色的铁塔,那根本就是一座巨型的潜水工程钻机,整体被漆成了黑色,钻头为由钻头钢体和金刚石胎体经热压成型的一体式结构,液压驱动这玩意儿本该是用在海底勘测时凿取岩石标本的,现在居然被学院给空运到了摩尼亚赫号上来了。 “我向学院申请的敲门砖。”江佩玖看着这巨型的机器说道,“他原本的工作应该是钻珊瑚层以及找石油什么的,只是打穿四十米的岩层制造出联通白帝城的一个通道绰绰有余。” 从载货直升机下放下的不仅是钻机,还有一张梯子,从上面速降下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身上披着船长服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简直比男人还要男人,但一般真男人怀里都会抱着一挺重机枪,但这个男人抱着的却是一个襁褓,莫名地在铁血中增添了一股古怪的家庭煮夫风格。 男人速降而下落在了摩尼亚赫号上,不少灯光打向了他,他立刻皱眉挥了挥手示意灯光挪开,看向了自己襁褓中不适地翻动身子的婴儿。这时叶胜和江佩玖也迎了上去,前者在看清对方的脸后略微怔了一下喊到,“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 曼斯·龙德施泰特,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的主讲教授,终身教授头衔,学院里学生们的鬼见愁,每堂课必点名,点名后必考试,叶胜在读时魔动机械设计学也正是对方教的,并且十分有幸地在毕业时拿到了‘A’。 “我听校长说这艘船缺一个船长。”曼斯·龙德施泰特说。 “不仅缺一个船长,还缺一个龙王歼灭任务的执行官。”江佩玖看着曼斯教授轻轻点头,两人虽然都是终身教授,但在年纪上后者大概可以做前者的爷爷,在老一代屠龙秘党的面前必要的尊敬还是会有的。 “我一直在想曼斯教授您什么时候才会接过船舵,我和亚纪在您不在的时候已经把该做的一切都做完了,就等着您发号施令了。”叶胜也向曼斯教授轻轻点头,这次下潜任务他和酒德亚纪直属于曼斯教授,整个‘夔门计划’的执行官也正是这位咬着雪茄的老人。 “校长很看重这次任务,花了一些口舌说服了一些想获利又不肯投资冒险的人拔了一两根毫毛出来。”曼斯教授淡淡地说,“为了出动‘宝贝’,校长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宝贝?”叶胜视线落在了曼斯教授怀中的襁褓里,在里面睡着一个肤如凝脂般的婴儿,温润如同一块完整无瑕的美玉正酣睡在温暖的襁褓里,居然没有因为直升机的噪音和嘈杂的人声而惊醒苦恼。 “曼斯教授...您终于来了,这是...?”甲板一边本就没有睡着的酒德亚纪从船舱中出来,赶向了叶胜和江佩玖这边,一眼就看见了抱着一个襁褓的曼斯。 “陈家的‘财产’?”叶胜和亚纪还在茫然时,江佩玖已经猜出了婴儿的身份,显得有些意外,“校长居然能劝得动那群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钥匙’给带出来,倒是不错的决定,青铜城的开启势必需要一些媒介,如今媒介这个环节也满足了。” “过程很难,并且还被要求必须有家长陪同,而且这次任务就算失败也必须完整地归还他们的宝贝。”曼斯抬头看向慢慢下降的载货直升机,在一定高度后从上面又下来了两个身影,由前一个裹挟着后一个进行了一次不那么危险的速降,在落下甲板后曼斯就立刻向那两个身影招手喊道,“塞尔玛,过来!” 跑过来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拉丁女孩,一头黑发,穿着卡塞尔学院专门定制的作战服,在看见叶胜和亚纪后有些兴奋的挥手,看起来是熟识。 “好久不见,叶胜亚纪。”塞尔玛跑来,曼斯取下了襁褓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她看着依旧熟睡的钥匙缓了口气,埋怨地看了一眼曼斯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导师之前带着婴儿速降的行为。 “实习?”叶胜看着塞尔玛一身作战服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塞尔玛是曼斯的学生,刚好又在实习的阶段,被导师一手安排到这种级别的人物中刷资历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并且塞尔玛本身也是一个优秀的‘A’级混血种,出面这种任务倒也说得上合适。 “实习。运气不错,赖着导师向上面申请被批准了,这次要一起共事了,请多指教哦,两位前辈。”塞尔玛看着叶胜和亚纪笑着吐了吐舌头,显得有些稚嫩,比起下水任务多达二十六次的叶胜亚纪两人她倒是算得上彻头彻尾的执行部新手了。 “那位是...”亚纪看向远处和塞尔玛一起下来的女人,年龄大概三四十岁,妩媚动人,可以从指上的戒指看出难以掩盖的贵气。 “宝贝的监护人。”曼斯教授说,“也是我学生的母亲。” 叶胜和亚纪同时看向塞尔玛,塞尔玛愣了一下连连摆手。 “陈墨瞳的母亲,‘钥匙’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诺诺的弟弟。”曼斯说,“塞尔玛,带陈夫人和宝贝去船舱休息吧。” “好的教授。” “上了这艘船现在要叫我船长了。”曼斯斜了自己学生一眼说。 “ay_ay_captain!”塞尔玛说。 “我们是公事公办,不是海盗,学院可是申请了封锁这片水域进行考古调查的。”曼斯有些不满塞尔玛的海盗口吻。 “不,严格意义上我们算是海盗,毕竟我们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甚至比海盗还要粗暴一些。”江佩玖看向了曼斯身后那受指挥解开铁索的巨大水下钻机说。 看着塞尔玛走远了带着那女人进了船舱,曼斯顿了一下,扭头走到了船舷边上,看着月下的长江低声说,“确定就是这里了吗?” “就在我们的脚下,江底河床再往下四十米更深的地方,叶胜的言灵感受到了大量的金属。”江佩玖说。 曼斯看向叶胜,叶胜点头附和,“蛇在地下深处游动得非常快,蛇从根本来说就是电磁信号,只有金属才具有那么好的导电性...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现在已经站在白帝城的上方了。” “诺顿的寝宫么...用青铜铸造的城市...如果钻机打通后所见不虚,那么这次你立大功了叶胜。”曼斯走到船舷边上看着黑色的江面凝神说。 “如果不是江佩玖教授我们想找到这个地方估计还得要很长一段时间,要算功劳也是江教授的功劳更大。”叶胜说。 “风水堪舆的确是门有意思的学说...在进入青铜城后风水学可以继续生效吗?”曼斯问道。 “具体得看下潜后实时传回的画面才能做判断,现在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开门’。” “这个不急...首先得召集好人手。”曼斯深吸了口雪茄呼出,“鬼知道青铜城里有什么东西。” “教授的意思是...” “白帝城是龙王的居所,而居所必然会带有凶戾的侍卫。”曼斯低声说道,“我是在说死侍,甚至更糟糕一点的龙侍和尸守,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我们在亚马逊丛林中找见的次代种古墓都险些被一群泰坦巨蟒杂交的尸守给团灭了,那还只是一只次代种,谁又知道龙王的寝宫中有着哪样危险的侍卫?” “那钻井行动要从长计议了么?”叶胜问。 “不,明天一早水下钻井行动正常开始,打通四十米下后固然就是白帝城,但那时候我们也才是堪堪走到了城门口,真正推开城门的那一刻才是战争开始的时候。”曼斯说,“那时候我们就需要一些外援了。” 听到外援两个字,叶胜和亚纪对视了一眼,自然清楚曼斯教授指的是谁。 “诺玛的消息,美国时间今天下午的时候已经到学院了,估计很快就会收到任务通知了吧?”曼斯教授说,“我们在他来之前只需要确保随时可以打开那扇青铜的大门就行了...想必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 第五百九十三章:三人寝室 卡塞尔学院,303号寝室。 “3号师弟。” “......” “3号师弟?” “啊?” 过道对门的上铺,躺平在新铺好的床榻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路明非迟钝地反应过来回答,在另一边上铺上金发毛茸茸的男人探出脑袋隔着三四米长的过道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不由让路明非有些发憷。 在来卡塞尔学院之前林年曾是给路明非科普过一些关于混血种的基础知识的,讲了很多但路明非也就记住了那么关键的几点,比如一:混血种都有超能力,二:混血种都有金眼睛,三:混血种都是帅哥美女,四:混血种都是帅哥美女,五:混血种都是...总之能在卡塞尔学院混的人大家都因为血统的缘故卖相不会太差。 不仅古德里安教授带他参观的卡塞尔学院是欧洲风格的城堡群落,就连寝室也是堪比好莱坞的比弗利山庄明星区,走进去一溜水的帅哥美女——是的,卡塞尔学院的寝室的混合制的,男女宿舍同楼不同层,说不定你早上打着哈欠下楼还能看见湿漉漉头发的学姐什么的...简直赞爆! 但相反的,大概学姐大清早看到路明非的话估计就不会觉得赞爆了,而是会觉得惊奇,视情况可能还会惊恐...路明非现在的感想大概和这位虚空捏造的学姐是一样的,同样觉得惊奇甚至有些惊恐.... 在拉开303寝室的门之前路明非都觉得卡塞尔学院的大家都是人上人,墨绿校服当西装打汰的贵族学生,可现在他发现好像事情还是有例外的,恰如豪车如流水,师尊苛刻,学子优异的仕兰高中曾经也能混进自己和道哥那般人物那般例外。 初次见到芬格尔的时候路明非没有留下太好的印象,因为推开303寝室大门的时候他最先闻到的是一股尸体发酵的气味,进门看见的就是一片阴森的漆黑鬼狱,唯有白森森灯里探出一颗鸡窝似的死人头...那就是芬格尔,他在关着灯打PS游戏,嘴巴里叼着根吃到一半的鸡腿面目有些狰狞,不是刚问候了队友全家就是全家被队友问候了,ps手柄都得搓出个火星子来。 路明非看得可谓是胆战心惊,但可惜的是林年带着苏晓樯去看寝室了,只能由他一个人抗住这一切,硬着头皮拖着行李进门打了个招呼,开口的瞬间差点吓得上铺的这哥们儿扑出去把桌子吃了,撞翻了一桌的鸡翅,收拾得手忙脚乱大呼小叫马上收拾,有些像是在房间里做坏事被婶婶逮到的堂弟路鸣泽... 在对方后来后知后觉发现进来的是路明非,不是另外一位室友时他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了回去...继续摆烂。地上的鸡腿甚至还捡起来重新叼嘴里了,最离谱的是递了一根给路明非没事人似的向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自我介绍。 男人说他叫芬格尔,起码自我介绍的时候对方是这么说的,说他的名字是芬格尔·冯·弗林斯,德国人,是林年的学长,现在也算是路明非你的学长了。在我们卡塞尔学院咋们是分资历辈的,这间寝室里睡过三个人,路明非你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无论是年纪资历还是寝室资历都是最小的,所以寝室卫生大概就得拜托你来打扫了... 于是路明非才进寝室第一天就手扫帚茫然地把寝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忙得不可开交,从这间见鬼的四人寝室里起码扫出了八人分量的垃圾,看这居住情况多半这些垃圾还是一个人搞出来的,当这位芬格尔学长顺手把啃完的鸡腿骨头吐到地上给拿着扫帚的他竖起大拇指的时候,他当真想过一扫帚拍这笑容105℃满分的混账脸上。 在打扫完后路明非直接就挺尸到了上铺,他原本还是准备睡下铺的,但芬格尔亲切地提醒他最好不要,因为对面的下铺是2号师弟睡过的,保不准以后还要回来,如果有其他人发现你睡他床上说不定你就睡不到下一个晚上了...吓得路明非惊心胆颤,也没敢问2号师弟是道上哪位人物,爬上上铺的时候差些还踩滑摔一跤。 总之路明非就这么住下了,在这谜一般的303寝室和谜一般金毛德国室友一起,没有入住贵族学院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自己下榻了国际青年旅社,同房的是一位爱打游戏爱吃鸡翅还特不爱收拾的糙汉子。 简直...衰爆了。 “3号师弟,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隔着过道芬格尔看着盯着自己的脸发呆的路明非若有所思地说。 “啊...没有,芬师兄你的错觉罢了。” “我的姓氏严格来说是弗林斯...但你直接叫我芬格尔师兄就好了,3号师弟。” “为什么要叫我3号师弟...?” “因为在这所学院里每个人都是我的师弟,这间寝室里你是我之后第三个入住进来的,而且你是古德里安导师的学生吧?” “啊...是的。” “巧了,我也是,古德里安教授没给你介绍我吧?我是他赖以为豪的门生之一,现在变成之二了,多亏了你我们的师门从今天起不再门可罗雀了。” 路明非一是觉得这位德国汉子中文虽然说得溜,但跟其他外国人一样成语用得有问题,二是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当,久闻卡塞尔学院是导师制,都说有什么样的导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他之前看古德里安其实心里就隐约觉得挺不靠谱的,结果现在好像猜测成真了。 “芬格尔师兄...今年大几啊?”他决定从旁侧击一下。 “...嗯,总之特别大,是你需要敬仰的前辈就是了。” 路明非下意识感觉这家伙有鬼,应该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好比堂弟路鸣泽问自己笔记本上的QQ记住账号里为什么有个不认识的号一样,他只能支支吾吾不好正面回答,现在芬格尔的感觉就跟这一样心里有鬼。 “师弟,你刚才一直盯着天花板在想什么?是觉得人生际遇无穷,自己居然有机会进入一所这样的神秘学院吗?”芬格尔盯着路明非挑眉说。 “没有...” “那是在思考明天自由一日的事情吗?”芬格尔说,“明天自由一日狮心会和学生会有大动静,似乎要别开生面不玩真人CS了,要搞一些特别有意思的活动争夺社团霸权地位,师弟你有兴趣参加?” “没有...”路明非是听林年提到过自由一日的,但他的确没太关心这个节日,狮心会是什么,学生会是什么?后者还好,前者听起来怎么有种中二没毕业的感觉,会长肯定是个大龄中二病吧? “那还是在思考...3E考试的事情?你们每个新生都得备战后天的3E考试吧?”芬格尔微微挑眉低声说道。 “也不是...” “那你在想什么?”芬格尔怔住了,原本准备的话术卡嘴里了,挠了挠头...居然从头发里找了一颗彩虹糖豆出来,愣了一下也没敢吃顺手丢掉了。 他现在跟这颗彩虹豆一样摸不着头脑,路明非一个新生一来寝室就躺下一副司马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执行部派了什么靠妖的敢死任务呢。 “我在想诺顿馆一圈是多少米...”路明非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回答。 “问这个干什么...不过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诺顿馆算是卡塞尔学院里排得上号大的建筑,绕馆一周每个四五百米下不来的,最近早上经常能见到狮心会的学生早起跑圈晨练,去得早说不定还能看到维乐娃师妹带队的漂亮女社员,那叫一个赏心悦目...”芬格尔显得有些眉飞色舞,看起来也是个潜在的色中饿鬼。 “四五百米啊...而且看来不能挑早上了。”路明非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天心理部阁楼里发生的一幕现在还在继续给他心理冲击,那原本只是一个玩笑的打赌,谁知道后来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一副司马脸的模样抬着穿了个孔的盾形鳞片冲出阁楼飞奔向档案室...同时也留下了同样司马脸的路明非在原地看着一副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的林年...很显然对方没有忘记他们的赌注,还特别提醒了路明非诺顿馆的位置。 “什么早上?”芬格尔有些摸不着头脑,路明非也不愿意跟他进一步说些什么,他挠了挠头...这次终于没挠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了,叹了口气说,“师弟,说实话我觉得你担心诺顿馆大不大还不如担心一下3E考试,毕竟如果你3E考试成绩优良被狮心会捡中的话还是有几乎搬出去住大房子的。” “3E考试...我记得林年提到过。”路明非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把自己倒立是否需要辅助轮的事情一时间丢出了脑海,半支撑起身看向邻居芬格尔,“师兄能细说下吗?我记得古德里安教授也跟我说过让我准备好考试什么的,但没跟我讲太多细节,好像就只说了3E考试跟其他考试不一样什么的。” “林年没跟你进一步解释吗?当初2号师弟来的时候他可贴心地像是2号师弟的小棉袄,我都差点怀疑他性取向了。”芬格尔意外地说。 “你现在可以确定他的性取向了,他去陪你的4号师妹了...现在估计在女生寝室呢。”路明非幽幽叹了口气。 “这么刺激?”芬格尔嘀咕了一声,“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怪不得整个大一期间冰清玉洁,抵死后宫团...哦不,后援团各种诱惑,原来是狼子野心早有目标啊,果然不愧是师弟,泡妞跟砍人一样目的明确。” “师兄你还是跟我解释一下3E考试吧...”路明非叹气也没法说林年什么不是,苏晓樯那边的寝室好像是特别申请的单人寝室,今天第一个晚上的确比他需要照顾,更何况这寝室不还留有一个高年级师兄指导他吗?想必也是林年早做好的考虑吧。 “3E考试嘛,新生惴惴不安的第一道坎,Extraction_Evaluation_Exam,意思是血统评定考试。主要用于鉴定学生的龙族血统,龙族血裔对于‘龙文’会有共鸣,共鸣时会产生‘灵视’效果,也就是自然而然会看见龙族文字浮现在脑海里。”芬格尔解释,“这种能力对龙族血裔非常重要。龙族血裔有被称作‘言灵’的超自然能力,如果对龙文不敏感就无法释放出‘言灵’,这在混血种中是十分致命的问题,可能会被同行们鄙视...” “言灵...这个我知道,超能力嘛。”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看来一号师弟还是跟你讲了点东西的。” 路明非瞅了一眼芬格尔的肩膀,然后照例看到了一些惊人的东西: “攻击:830 防御:750 敏捷:400 特殊能力:言灵·青铜御座...” 果然,在卡塞尔学院里再废材的人也是有底蕴的,如果不是路明非能看见这些绿色的数据,谁又能猜到邋遢的鸡翅狂魔也能有这种离谱的力量呢?这算是他见到的除了林年那全是问号的数据以外看见的最高的面板了吧?除了敏捷低一些外其他数据简直是超人模板。 “师兄你能扛起小汽车吗?” “不能...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用上你的言灵一起呢?”路明非顿了一下问。 “...?”芬格尔也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目光藏在黑暗里不太看得见里面的情绪,在安静了片刻后他才挑眉悠然地说,“以前可以,现在大概不行吧,人老了,有些骨质疏松了...漂亮女医生都劝我多吃钙片...师弟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言灵的?林年告诉你的吗?” “啊没有...我看师兄你体格健壮猜的...”路明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林年劝诫过他让他进学院后自己身上这些异常的东西别到处乱说,因为就算放在混血种中他这种一眼看破对方底细的能力也是特殊十分的,保不准会引起骚动和关注什么的事情。 “好猜(猜得好)。”芬格尔点头说。 路明非多看了一眼芬格尔,寻思大概这面板好像也没那么准确,还是说着攻击力和防御力将对方的言灵效果也一起算进里面了? 参照物不多,他也不好进一步询问只能暂且作罢,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去,“师兄,3E考试是在后天吧?能不能透个底,这考试难吗?” “你让我想想。”芬格尔侧开头做思考状态,几秒后扭头说,“一般吧,3E考试这种测试都是靠大家伙儿血统撑住的,血统越牛逼考得就越好,没什么可担心的,听天由命的事情。” 芬格尔越是这么说路明非越发憷,虽说他有牛逼的能力傍身,但对于自己血统如何这件事他委实没什么自信,如果镜子里能倒影出他肩膀的数据,大概率三围都不会超出70,混在这一堆动不动就是三位数的小龙人堆里实在让他有些忐忑。 “考不好怎么办?”路明非有些唇干舌燥,摸出一瓶水润喉咙。 “被勒令退学呗。”芬格尔耸肩,然后就听见隔壁喷水的声音。 “咳咳...退学?”路明非擦拭着水迹傻眼了,“林年没说过这事情啊,为什么3E考试没过还要被退学的?” “3E考试不合格就代表着龙文共鸣差,侧面反映考生血统低下亦或者没有血统,卡塞尔学院从不招收连黄金瞳都无法点亮的学生。” “可能在1号师弟的概念里根本没有会有人3E考试都过不了的情况吧...” “林年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可能在1号师弟的概念里根本没有会有人3E考试都过不了的情况吧...”芬格尔耸肩,“不过师弟我记得你跟另外一个女学员好像是1号师弟亲自面试从中国带回来的?” “中国考生3E考试能加分吗?”路明非陡然精神了。 “兄弟恐怕不行...你跟校董会是亲戚说不定还行。不过既然能让1号师弟去亲自面试你们,你们的血统评级在诺玛那里应该很不错吧,放宽心相信诺玛,虽然这个人工智障平时有些唠叨,但在这方面上他的数据库从来不会出现计算失误,最多误差一个阶级浮动。”芬格尔靠躺枕头上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师弟,你血统阶级预判定是多少来着?有‘A’级吗?”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A’。”路明非连忙摆手,心说如果我是‘A’级我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早牛逼轰轰地去杀那些什么龙类了。 “那可惜了,如果‘A’级的话估计就能被学生会、狮心会关注了...那你在诺玛那儿是什么阶级?”芬格尔点了点头。 “听林年和古德里安教授说好像是‘S’级什么的,倒中间不两头,感觉还行吧?”路明非说,他好像听苏晓樯说过混血种的血统都是按照字母表排的。 “噗。”这次轮到芬格尔喷水了。 “‘S’级?!” 路明非看着莫名其妙大惊小鬼蹦起来的师兄一脸茫然。 ------------ 第五百九十四章:照片 “惊爆,又一个‘S’级?百年难得一遇VS千年难得一遇?” 这样一个帖子高高挂在守夜人论坛的顶端,发布时间是半小时前,仅仅半小时的时间里热度已经压过其他所有的帖子登顶了,当然也不排除有版主暗箱操作标红置顶的嫌疑。总之就这么个万用的芬式标题许多人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无视了“惊爆”后的所有字眼,直接点进去看内容了。 无数流量冲进帖子,后台数据每一次刷新都在疯涨,夜晚整个卡塞尔学院估计有大半的学生都没事做在网上冲浪,见到帖子的一眼就被吸引到了,在进入帖子后也不免立刻被1L那相亲论坛上标准格式的个人简历给吸引到了。 抬头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至于是谁偷拍的无从得知,地点是中国滨海城市那座名叫仕兰中学的私立贵族高中,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突出站在C位点的路明非背着个单肩书包呆呆地站在人群里,眼神盯着来往的人流眼底似乎藏着什么动物一样... “这就是新的‘S’级么?消息属实?乱报消息芬格尔你是得出来谢罪的。”主贴下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名叫“湖上骑士”的ID,在看见‘S’级这个字眼后他是最先冲进来水贴的,语气很冲,来就质疑帖子的真实性。 “保证真实,上一次林年来学院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问我的,你芬格尔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带着版主头衔的芬格尔立刻回复。 不少屏幕前的人默默点头,这倒也是,新闻部虽然老标题党了,但内容却从来没有弄虚作假过,起码在一年前第一个‘S’级横空出世的时候,新闻部没一条关于‘S’级的报道都是经得起考据的情报,这一点毋庸置疑。 “新‘S’级啊...这才过了多久有一个学年吗?又来一个,什么时候‘S’级这么不值钱了。”有人紧跟其后感慨,“不过怎么感觉...有些一般?但这眼神的确有点东西,感觉像是什么动物,我说不上来,有懂的人可以评价一下吗?” “感觉他的眼睛里藏着乌鸦...” “乌鸦?” “就是那种盯着女生想吃又害怕人家没死透的眼神...” “够辛辣。” 刷了几层楼之后帖主又放出了新‘S’级进一步的个人信息,学号、宿舍号、籍贯年龄以及一切信息都被曝光了出来,整齐地罗列在了帖子中任人浏览。 看着这个姓名为“路明非”的十八岁男孩的履历,不少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太普通了,普通的他们不知道如何去评价。 如果说曾经林年被曝光的信息可以看出一个被迫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小心谨慎、孤独压抑的同类,能让小混血种们充满认同感和同情心,那么从路明非的个人履历里他们就只看到普通了,硬要再多加一些形容词那就是“衰”和“悲催”。 秤砣一样的成绩、哈利波特般的家庭环境、平凡到毫无闪光点的生活,以及一段无始有终的初次暗恋...虽然没有什么能让人大喜大悲的点,可任何人看见这样的履历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衰”,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这个小屁孩的衰味... 论坛一时间刷出上百楼,全是针对这个耐人寻味的简历的讨论。 “认真的,新的‘S’级?”下面有人留帖表示质疑。 “芬格尔...你不会是欲扬先抑想拿3E考试开盘吧?这次不玩猜‘A’级数量的单双了?”聪明的人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现代版哈利波特吧,感觉蛮惨的,我见犹怜。” “最关键不是身世,是他的表现...对不起,起码我没看出来哪里不同了。” “学院找不到第二个‘S’级可以不找,硬扒拉一个来冲数提士气什么的大可不必,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精神领袖有一个就够了。” “可能是预估错误,诺玛的血统预判定并没有百分百的准确度,后天就是3E考试,能不能出第二个‘S’级还不一定。但关注还是值得关注一下的,毕竟他跟林年走得挺近的,如果这份资料没错的话,在中国的那所高校里他应该是‘S’级唯二的朋友...这其实是很值得玩味的一件事。”有挂着狮心会牌子的人出没,说话也特别公正有道理,引得不少人在屏幕前微微点头。 路明非是‘S’级的朋友大概率不凡,这乍一看是近朱者赤的道理,但这个思路的核心论点其实值得考究的。 混血种都有“血之哀”的存在,身为异类在人群中总是孤立的,能在孤立中走到一块的大多都是异类报团取暖,‘S’级本就是异类中的异类,高中时期能跟‘S’级形影不离泡网吧什么的,路明非会被人高看一眼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S’级“唯二”之前的“唯一”朋友现在还坐在诺顿馆里当着狮心会的扛把子。 “那明天自由一日的‘活动’没人准备去找一下这个心的‘S’级玩玩吗?”有人忽然问道。 “感觉有点意思。” “可以试试成色,再怎么说也是被评为‘S’级的新生,就算没有头一个猛,应该也有非凡之处吧。” “是啊,万一人家深藏不露呢,能被评为‘S’级的可都是怪物啊。”有人说,看起来是被现有的‘S’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破剑道馆里揍了几乎整个学院排得上号的精英学员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现在挑对时间去你依旧可以去领到那一人份的甜甜圈。 能被叫作‘S’级的就没有一个混子,下限再怎么也是手撕纯血龙类,这种事情林年干的可不少了,不少学生都已经看麻了,现在新的‘S’级出现了,虽然履历看起来很拉胯,但说不定这都是对方的伪装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新的‘S’级就有些心思沉着了,以藏拙的方式加入卡塞尔学院是准备以一鸣惊人的方式颠倒所有人对他一开始的不看好,从而达到影响力和话题性瞬间爆发性地超过作为‘S’级的前辈吗? 这倒是不得了的心机啊。 下面的跟帖开始呈现一片赞同,对新的‘S’级的期待值又莫名其妙往上拉了一些,大家都开始有些意动了,并且似乎都很期待明天自由一日所谓的“活动”。 “不过狮心会现在已经有一个‘S’级了,学生会这不把这第二个‘S’级拿下?”有人问。 果然问题还是不可避免地导向了这个方面,帖子里马上就有人自作主张地@狄克推多,这个ID正是学生会的主席,后面也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村雨。 第二个‘S’级横空出世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对于混血种世界和屠龙战争的格局是否有影响暂且没人知道,但这第二个‘S’级的去留方向却是能对现在学院内两大社团针锋相对的形式存在着巨大影响的。 ‘S’级是个标志,狮心会因为笼络到了卡塞尔学院里唯一的‘S’级一时间风头无两压地学生会死死的喘不过气来,现在出了第二个‘S’级,一旦学生会夺得了他,无论这个‘S’级藏拙与否,以学生会主席的领导能力和性格来看,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学年里针对狮心会打一场异常猛烈漂亮的反攻战。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最先被@的狄克推多出现在了帖子的评论区,留下了一条简单的留言。 “学生会永远欢迎自命不凡的优秀天才,前提是他拥有与雄狮群聚的魄力与胆量。” 回答的特别官方也特别恺撒·加图索,但每个人却都能从中闻见一股子平淡漠然的味道,敏锐地察觉到似乎学生会主席是对这新的‘S’级没什么兴致... 不少人顿了一下也释然了。 这倒也是正常,不少人都清楚学生会和狮心会在此前第一次的‘S’级争夺战中的激烈程度,大概没有成功夺得林年成了学生会一辈子的痛吧,就算现在再来一个‘S’级也没法取代前者在学生会心中的执念,可以说学生会长是中了叫一味叫“林年”的毒了...怎么感觉听起来怪怪的。 狄克推多回复之后被@的村雨也出现了,狮心会会长的留言也异常的简单。 “狮心会欢迎任何有能力的人共同进步。” 有些学习小组招人的感觉...不过的确跟楚子航平时的作风一样简洁,能半句话说清楚绝不说完整的一句话,但从这则留言里一样看不到太多的招揽意味。 明珠在前啊。 不少人心里微微感慨,头个‘S’级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盖过的,也就只有等第二个‘S’级真正做出实事证明自己的时候可能舆论才会有一些改观吧...可大家难免都会拿这个叫路明非的男孩跟前人对比,可前人“玩意儿”真的是可以被超越的吗?还是说他们有机会看到一场真正的‘S’级对抗? 3E考试之前谁也说不准,但起码就现在路明非的履历被扒出来后不少人都对这个男孩不怎么看好。 “不过这个叫‘仕兰中学’的中国高中有点厉害啊,一口气出了三个混血种,两个‘S’级一个超‘A’级,这是中国隐藏的混血种培育基地吗?”有兄弟注意到了一些被人忽略的小细节说道。 “准确地来说是四个混血种。”帖主芬格尔又发言了,“这次林年在中国面试了两个学员,新的‘S’级只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重头戏?你别告诉我还有第三个‘S’级。”不少人呆住了,又一个‘S’级都算不上这次爆料的重头戏? 芬格尔没有废话,直接放出了一张照片,不过这次这张照片不像是路明非那样的单带照,而是一张合影,不少人等待照片刷新出来后瞄上了一眼...然后在吃宵夜的、喝水的、总之嘴里有东西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整齐地喷出来,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所有寝室区都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帖子下方忽然就出现了不少乱码帖大概是擦键盘的时候发出的留言。 整个帖子在这张照片发出来的瞬间沸腾了,守夜人论坛的网页出现了严重的卡顿,冰窖之下诺玛机房中机箱闪烁的灯光和室内温度在同一时刻上升了一个幅度,在过了几秒后又被强大的处理器缓和了过来稳住了校园网没有被这忽然过载的数据流和访问量给冲垮掉,足以见得这一张照片在夜晚的学院里掀起了怎样的浪潮。 “恺撒。” 安铂馆内,原本准备转身离开去洗澡的恺撒忽然被叫住了,他回头扫了一眼,看见不远处踩着高跟鞋握着鼠标弯腰在电脑前的诺诺正一脸饶有趣味地盯着屏幕,“我觉得你该过来看看这个。” “’S‘级的又什么消息么,我明天有时间会去看他一眼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准备洗澡拖去上衣赤裸着全是新伤疤上身肌肉的恺撒背对着诺诺说道。 “的确是‘S’级的消息...但准确地来说不是新的‘S’级的事情,而是有关第一个的,我真觉得你该来看一眼。”诺诺悠悠地说道。 “你是说林年?”恺撒闻言转身远远地望了电脑屏幕一眼...然后愣住了,以为自己没看清揉了揉眼睛。 诺顿馆。 楚子航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笔记本屏幕上刷出来的图片,在他的身边整理文件的苏茜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同样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下意识说,“PS过的吧?” 她扭头看向楚子航似乎想获得这个男孩的回答,但令她意外的是楚子航居然轻轻摇头了,算是肯定了这张照片的真实性。 “不会吧...”苏茜苦笑着看向这张照片,“真的假的...” 在学院成百上千的电脑屏幕上此刻都刷出来了同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是一家咖啡厅,温黄的灯光下一个卡塞尔学院人人都不陌生的男孩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几乎脸贴脸凑在一起,女孩伸出两根手指撑起男孩的嘴角,拍摄了一张比情侣还情侣的合照。 ------------ 第五百九十五章:在寝室 “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是用糖果、香料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做成的。有些女孩,生来即代表冒险,美酒,智慧与无所畏惧。她们像飞鸟、流星、夏日正好的阳光、拂面而来的春风,带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拥抱你。” 1区303号寝室内,过道对面的芬格尔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躺在床上挺尸思考3E考试详情的路明非莫名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蓄满络腮胡的糙汉子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笑容,那挥斥着的鸡腿像是文人手里的笔杆子一样替他增添了三两分文青气息? 真搞不懂死打游戏的德国宅男居然也能莫名其妙飙出几句这么文青的话来。 “芬格尔师兄,你刚才说什么。”路明非看着盯着笔记本屏幕时不时发出快乐笑容的便宜师兄,觉得这家伙意有所指。 “没什么,师弟你早点睡吧,别像其他人一样,上网多了就睡不着咯。”芬格尔咬着鸡腿发出了两声猪似的哼哼。 “哦...”路明非应了一声,过会儿又说,“师兄,不给林年留个门吗?他有钥匙吗?” “不用了,根据你师兄的经验来看今晚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原本已经躺下了的路明非忽然警觉又坐了起来。 “师弟,我们这个宿舍楼的男女混寝。”芬格尔悠悠地说道。 路明非想起了林年没回寝室是去做什么了,脸色陡然一变心说我草还有这种说法?乐了,细说。 “虽然宿舍楼还是有宿管的,但大家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精英,如果连宿管的眼线都绕不过去,平时的反侦查课和潜伏课当真就白上了,那些海豹突击队的教官们都会哭的啊。”芬格尔啧啧道。 路明非心说你们这一特务学院每天学间谍潜伏技术就是拿来偷偷潜入女生宿舍的?当真就活学活用呗? “那万一被抓到怎么办?”学生平时跟着特务头子学间谍技术,未必然宿管就不能学反间谍技术了,这可是一个非正常人类集合地,谁又规定宿管一定得正常?常盘台宿管照样手撕LV5,卡塞尔宿管手撕一个‘S’级似乎也不是问题。 “被抓到...被抓到就必可活用于下一次咯。”芬格尔挠了挠头,“最多吃风纪委员会处分什么的...” “被处分很糟糕吗?” “会视情况恶劣程度克扣奖学金,还得被钉在学院的耻辱柱上...不是形容,我们真有一个耻辱柱,就架在论坛里,上面过半的人都是我们亲爱的2号师弟给手把手钉上去的,那叫一个惨烈。更严重的大概会被请退,但近年来请退的情况基本没有,除非你大逆不道绿了院系主任老婆或者杀了校董会全家什么的...”芬格尔说。 “进女生寝室算几级犯罪?” “小于绿院系主任再小于绿终身教授,大于往英灵殿的井里面冲下面的瓦特阿尔海姆撒尿...真有人这么干过,不过很意外的是只吃了个警告处分甚至没有记过...估计是大部分人都很不爽装备部了吧我猜?”芬格尔说。 这德国人把倒装句怎么办了属于是,路明非又问,“所以警告处分还是会有的?” “你大概忽略了一件事情,我们每个学员都是被指派了导师带领你完成这四年的学习的你还记得吧?”芬格尔问,路明非点头,他又继续说,“我们的导师是古德里安教授...算是开局不利,但我的2号师弟,你的2号师兄(林年比路明非大一届)可不一样了,他的导师是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 “那是谁...” “风纪委员会的主席。”芬格尔说,“主抓作弊和其他学院内的不良风气,林年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盖世太保...我是说得力干将。” “喔...”路明非悟了,但迟疑了一下说,“...知法犯法不会罪加一等吗?” 芬格尔一下子就乐了,歪着头看着路明非说,“你信不信林年现在去风纪委员组自己举报自己,那里的受理人只会来一句:太子何故来衙门请罪?你当真是穿着黄马褂去衙门自领五十大板是吧?” “真是无法无天。”路明非感慨,但内心估计想的是真是他妈的羡煞旁人,这何止是一手遮天,这简直就是一手遮天啊! “你可能不是太理解你这个仕兰同僚现在在这所学院的影响力,我跟你说,当你知道你的屁股除了拉屎以外的其他用处,你估计也能在这所学院横着走了...当然,如果你真有‘S’级的实力那另说。”芬格尔挑眉说道。 路明非脑袋一缩...什么叫如果自己真有‘S’级的实力?这德国汉子莫不然看出了自己的虚实?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战斗力约等于乡下大白鹅的?(其实说不定还打不过大白鹅) 其实他一直都很怀疑自己混血种的含金量的,虽然他有可以看到别人数据的能力,但他清楚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什么言灵,龙文共鸣?他到现在都闻所未闻,自己身上被这群混血种当做宝的能力全都是梦里那个穿西装晚礼服的小魔鬼送给自己的,要真说混血种也得是对方...自己顶多算一个被混血种附身的倒霉蛋? “我们这边1区的寝室楼里的内部构造是左右分开的,左边是男生寝室,右边是女生寝室,在同一栋楼但不同边。你今天上楼梯的时候也应该注意到每一个楼层的拐角对面都有扇门,那边就是女生寝室,平时都是锁着的串不了门,想串门得打报告申请,但一般除了卫生检查的人是不会放你进去的。”芬格尔解释。 “那林年怎么进去的。”路明非有些纳闷。 “他说他是4号师妹的家属...然后就进去了。”芬格尔说。 “这么扯淡的理由?”路明非傻了,也没在意4号师妹这个奇葩的称呼。 “我们寝室楼的宿管阿姨是他后援团里的粉丝。”芬格尔挠了挠头,“还是狂热粉那种...” “林年还有后援团?”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震惊了,但忽然转念一想好像在仕兰里林年也有后援团,不过是以篮球部粉丝群的形式成立的,多少算点收敛,里面的粉丝成分都是由子航妈妈粉和年年妈妈粉构成的,纯度那叫一个醇厚,现在来卡塞尔学院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性质的组织存在。 “后援团定期还发福利和应援工资,要不是我之前做坏事被抓包了,不然我现在每个月还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呢。”芬格尔感慨。 “你做什么坏事了...” “也没什么啦...小事情...”芬格尔眼神游移了起来,路明非下意识觉得里面有大文章。 “女生寝室那边也是四人间?”路明非扫了一眼现在被自己打扫完后环境明显好多了的寝室,冷风格现代风格的装修,蓝白系色调,崭新的家具和床榻甚至还有McQua的空调,不得不说混血种大学都是有够有钱的。 “大多都是双人间,这间寝室是以前的老寝室了才是四人间,算你运气倒霉被诺玛分到这边来了,不然其实是有机会住双人间的,但舍友一定不会是我或者林年就是了。”芬格尔耸肩。 “苏晓樯那边是双人间吗?林年去她寝室她室友不会有意见...不会她室友也是林年的后援团成员吧?”路明非顿了一下,脸色忽然有些奇怪,因为他想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你来得正是时候.jpg”什么的... “哦那倒没有,林年给她单独申请了一间空置的双人间,诺玛不会往里面安排其他舍友了,所以那双人间很长一段时间都只会有一个人住。”芬格尔说。 “他还能做到这种事情?”路明非又震惊了。 “‘S’级权限能做到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多,给新生安排一个单间算什么事情?你现在暂时也是‘S’级,如果你够胆甚至可以申请换到教职工宿舍那边去,每天请那些教授给你一对一课后授业,估计学院也很乐意看见多一个这么勤学好问的‘S’级精英学员。”芬格尔打量了一下路明非,“但我感觉你不是那个款型的好学之徒...” 路明非哑了,芬格尔之前给他解释了一波他对于学院里血统阶级的误解,‘S’级这玩意儿可不是他最开始被苏晓樯误导的倒中间不两头的阶级,而是真真正正的精英中的精英,硬要说‘S’代表着什么,芬格尔给的解释是有三种,大多数人认为‘S’是‘Super’的意思,直译超级混血种,也有人理解为‘Saint’圣徒的意思,每一个‘S’级都是带着使命的人,至于最后一种解释芬格尔没说随便敷衍了一下就过去了,估计是有什么不好的意味。 苏晓樯被暂定的血统阶级是‘A’,他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自己这个‘S’才是真正该感到难以置信的,他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真是混血种,但根本没敢想自己还能是混血种中的翘楚、精英一样的存在。 现在学院里广为人知的‘S’就两个,一个是神秘的他从未见过的校长,还有一个就是林年了,联想到林年肩膀上那离谱的数据他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但知道自己被定为‘S’级时他才根本没法理解...跟林年和校长同阶级,他何德何能啊? “‘S’级有很多特权啦,如果你后天的3E考试能保住这个评级,以后在学院里你可是风光无限的第二人。”芬格尔抖眉毛说道,“现在不少人都很关注你这个‘S’级在3E考试的表现,这对于本来就期望值高的人可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呢...林年给她的女...女同学申请单人间的理由就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调节考试前的压力。” “调节压力...”路明非面色有些古怪,他光是想到那个苏晓樯跟林年共处一室,还是没人打扰的双人间,那女孩的压力就已经够炸掉血压表了吧? “对啊,调节压力...”芬格尔重复了一句路明非的话,路明非扭头看过去发现这贱货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大概知道这在内涵什么。 “别想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路明非叹了口气躺下了,闭上了眼睛。 “那你说他今晚会不会回来?”芬格尔问,“男女共处一室,睡上下铺也算同床共枕了吧?” “......”路明非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表情有些诡异。 “不信?你不是他的好伙伴吗?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看他接不接。”芬格尔幽然地说,“男人在做正事的时候是不会接电话的,比如工作,比如...” “打住。”路明非面色紧绷,看向这个便宜师兄觉得这家伙横看竖看不像是个好人,必然是个大奸大恶挑拨他跟林年关系的坏家伙,“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林年,我相信他是不会...” — “嗯...?” “怎么了?”跪坐在床上的苏晓樯看着面前床边站着的林年问。 窗户的窗帘是半开的,窗外是夜间的卡塞尔学院,圆月挂在古堡的尖头,一切都很宁静,房间里是一样,台灯的光晕像是罩着粉色的飞蛾一样,将淡红色的光晕蒙在了床上换上白色带着蕾丝边睡衣的女孩脸颊上看起来有些红粉。 偌大的单间内墙壁上只投了两个人身影,角度的问题互相交织在一起,桌位上已经摆好了新生预发的书籍以及女孩的贴身物品,小镜子、化妆品、一次性纯棉洗脸巾以及五颜六色的头绳什么的。 所有东西都在林年的帮助下放好了,就连她身下的床单也铺得整整齐齐,淡绿色的柳叶纹透着一股小清新的气息,家长陪上大学帮铺床打扫不过如此,林年甚至还帮苏晓樯顺带把电费、水费什么的一次性交清。 “路明非的电话。”林年摸出兜里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随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不接吗?”苏晓樯坐在床上看着他小声问。 “接起来估计就会耽搁很长一会儿...今晚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而且我跟他说过了有问题问芬格尔,我能解答的芬格尔都能解答。”林年低头看向床上跪坐着的苏晓樯颔首淡淡地说,“现在还是先把你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更重要一些。” “好...好。”苏晓樯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不免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些紧张。 ------------ 第五百九十六章:寝室内的故事 “龙文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是混血种的母语,它最奇特的点在于你不需要学习就已经天生精通他了,从而可以理解龙文、使用龙文,3E考试就是架构在利用混血种对龙文敏感性的基础上评判考生血统纯度的考试。” “我从来没有学过一门语言就可以使用它读懂它?”床榻上,坐得规规矩矩好若回到仕兰高中听课的苏晓樯认真地看着面前坐在床榻边椅子上交叠着腿讲课的年老师。 “看事物要用辩证的方式看待,收敛思维讲得是要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方式去深究问题,在大一的《龙文学》里开篇其实记载了就这个问题相关的事例。”林年手指交叉着看着床上的女孩讲解道。 “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古埃及有七千多年的历史,算是人类最古老的国度拥有无比的文明自豪感和优越感,在更迭到第二十六王朝时,当时的法老王普萨美提克一世曾经想要证明埃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但在当时征战已经不能证明他们文明的优越性了,于是他忽发奇想,想利用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来证明文明的优越。” “原始本能?” “人类的吮吸反射、膝跳反射都是作为人类的本能,刻在了血脉和DNA里,他认为埃及是世界上第一个诞生的文明,所以每一个婴儿天生就应该会埃及语,如果能证明这一点,他们就能自证坐实埃及就是全人类起源的文明正宗。” “所以他找了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将他们置放在一个尼罗河附近的空旷牧场里,唯有一个牧民从抚养他们从小到大,期间命令牧民不许和孩子说话,期间整个牧场边缘被埃及的士兵封死不允许任何人逾越围栏进去破坏这场事关文明,在孤独的环绕之中...或许那两个婴儿也从未理解过什么叫孤独,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自然生长了2年,正常的婴儿在十个月大的时候会自然发声叫‘妈妈’或者‘爸爸’,但他们在2年内一句话没有说过,最多发出了蓄养动物的叫声。” “牧场里的动物成了教导他们说话的老师!”苏晓樯说。 “所以这一次实验是失败的,吸取了教训的法老王又将实验地点更换到了一片荒漠之中,这次的婴儿只有一个乳母作为陪伴,任何的吃穿用度都由士兵每日固定送入,但凡开口说话的人都会被处以极刑,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婴儿在一岁的时候吐出了第一个词:beccos。” “beccos?”苏晓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同样也难倒了法老王,因为埃及里没有这个词,朝中大儒翻来覆去地查阅最后发现地中海背部的弗里几亚语有个类似的词发音意思是‘面包’。” “人类语言的起源是弗里几亚语?”苏晓樯有些愣神,她甚至没有听过弗里几亚这个文明。 “不...尔后那位婴儿的乳母上报其实在那个孩子1岁生日当天发生过一起意外,就是在家中的瓦瓮从灶台上摔落了下去,所以不少人怀疑是瓦瓮炸裂的声音被那个婴儿学去了,才自娱自乐似的发出了beccos这个带些爆破音节的单词音,而非是弗里几亚语里的面包一词。” “这个解释很合理,法老王也从懊恼中恢复了一些,同时下令不再进行这类实验,因为还想继续把实验进行下去必然就得杜绝婴儿在成长中能听见的任何声音,这无异于是要将一个初生婴儿弄成聋人...”林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其实按照那时候的法老残暴统治金字塔都修得出来,弄聋一个初生儿也没什么难度,但一个聋人从小到大不经过任何教导大概只会成为一个哑巴,最多只会发嗯啊的音,那根本算不上词语和单词,自此这项实验就此作废掉了。” “可凡事都有但是对吧...”苏晓樯说。 她瞅着林年知道这个男孩从来都是话少的一类型,他在高中时期跟自己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跟路明非那小子打一下午游戏时说得多,这个故事必然有另外的结局。 “也有极少几率发生一些意外的情况,而那种情况发生后所带来的结果也并非是论证某种语言是人类的起源,而是一个最古文明大国的覆灭。”林年点了点头说,“法老王普萨美提克一世的实验在后世被人得知后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这个实验在历史上被一个个君王反复实验过,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莫卧儿皇帝阿克巴、神罗皇帝腓特烈等等都做过,他们得到的实验结果都差不多,婴儿并不会产生什么新的语言,只会用手势交流以及发出猿人般的吼叫声,完全无法称为词句。” “看起来实验证明脱离人类集体什么东西都无法诞生出来,文明、工具、制度,当然也包含语言,但是...”林年终于说出了那个但是。 “但是有一个人成功了。” “谁?”苏晓樯被这个故事逐渐吸引了追问道。 “亚历山大三世,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之子,那位师从古希腊著名思想巨匠亚里士多德的大帝,自幼受到哲学熏陶的他自然也会思考一些人类起源,终极意义什么的事情,在闻之法老王普萨美提克的事迹后自然而然地也开始好奇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林年说,“他20岁及位,平定宫廷内外动乱,对抗反对势力,统一希腊全境。在位及大帝之后一次偶然的际遇,让他在出猎时路过了一片天然的壮观瀑布,而更巧合的是在瀑布之后居然发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天然山洞。” “那时一个想法止不住地从他脑海中涌了出来,正是事关那人类最古语言的实验,曾经法老王的实验失败,是因为无法杜绝实验中婴儿在生活中听见的声音,可如果有一个无法学习的外力的声源能掩盖住一切的意外声响,是否能完成这个实验得到那人类源于基因的真正源初语言呢。” “于是他找到了当时马其顿国家内最为睿智的老者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位老者在思考片刻后竟然也没有痛斥这是毁掉一个婴儿成长的不公实验,相反还在雅典吕克昂学院中找到了一位学生,让那位学生将临盆妻子肚子里的婴儿许诺交给亚历山大大帝让他完成这个实验...但作为条件与婴儿生活在瀑布山洞里的乳母一定要是那位母亲本人。” “亚历山大也同意了这个要求,并且勒令那位母亲与父亲也以他们所信仰的唯一导师亚里士多德的名义起誓不会教导婴儿希腊语以此蒙骗君主。” 林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疑惑的苏晓樯解释。“当时的亚历山大大帝在统治希腊过后紧随其后的问题就是是否出征希腊以外的疆域,若是做下决定必然就会面对当时的埃及全境,也便是荣极一时的波斯帝国,古埃及的后身...当时亚历山大忽然想做这个实验并非是忽发奇想,其实是有很深的隐喻的。那时候周边还是有很多未平势力和反对声音的,内忧外患的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信念,从而去征服自己,征服其他所有人让他们相信他能东征成功...这和‘大楚兴成胜王’是异曲同工之妙,这一次实验本身就是政治手段,而不是什么君主的临时起意!” 苏晓樯点了点头算是听懂了一些,但是表情还是有些奇怪感觉自己在上历史课,但对于故事的期待和对于男孩的耐心还是让他专注着把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如果换路明非那衰仔来的话估计现在都已经满眼蚊香打瞌睡了。 林年继续说,“曾经的古埃及法老未曾在实验中得到能让埃及拥有‘天命所归’的答案,所以波斯人入侵就灭亡了他们建立起了波斯帝国,还闹出了‘猫灭掉了埃及人’这种笑话...亚历山大那时需要的是决心,一个马其顿帝国...亚历山大帝国为人类正宗的信仰,一个向外征服的决心,所以才会让那对父母起誓不会偷偷教导婴儿希腊语以此蒙骗他,同时又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让大多数国民知道了这件事,同时期待起了结果,以此为之后的东征和统一希腊做引子。” “所以起誓是假的,无论如何那婴儿走出瀑布都会说希腊语?”苏晓樯恍然,这当真还真是彻头彻尾的一次政治手段,她在前半段的时候还真被这个所谓的‘实验’骗到了,可以想象当时希腊范围内得知这件事的希腊人估计都像她一样对着实验的结局翘首以盼着。 林年没有肯定苏晓樯的话,继续说道,“然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婴儿与其母被重兵送入瀑布后的山洞之中,山洞内准备了一切生活所需的物品,为了预防其母在生育后长期生活在潮湿地方会患疾病,亚历山大大帝还特批了宫廷医师每日为其母调养身体。但之后其母还是不免患上了关节炎、风湿病等症状,但有每日为其送食物的父亲存在,一家三口在瀑布山洞中每日团聚也算是人道,同时也给了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心...” 苏晓樯似乎预感到了故事的发展,跪坐在枕头上的膝盖小猫踩奶似的轻轻抬了抬碾过棉絮,等待着故事的结局。 “一年过后的一天,忽然从瀑布的洞穴中传来了那1岁的孩子吐露出了语言的消息。”林年说,“那位母亲和父亲在一年的与世隔绝后带着那名已经一岁的孩子在士兵的簇拥保护下走出了瀑布,历史记载的当天整个马其顿帝国都陷入了缄默,民众们匍匐噤声观望着道路上护送的马车,一路将那位孩子送到了大殿之中...而接下来的历史则是不被外界所记载的秘辛了,只能在混血种的世界中找到记录。” “这段历史是混血种在马其顿帝国遗址的一面石板上找到的,在石板上记录着的是一位年幼的神子位处富丽堂皇的希腊宫殿,天使洒下光辉沐浴在他身上,他的双眼是太阳,背后生有双翼,王座上的皇帝竟然向他弯腰以示对于‘神之子’的尊敬。”林年说,“这件事没有文字的记载,只有石板作为载体记录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苏晓樯愣住了。 “实验的最终目的是所求人类最古老的语言,铭刻在血脉中的正统...这个实验最开始原定的结局是那个1岁的孩子走到宫殿前,在全希腊的瞩目下说出一句希腊语言,可以是‘胜利’可以是‘希腊’本身,甚至可以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名字,但作为后者似乎有些钦定的感觉...可起码这是原定的不可更改的结局。”林年说,“但根据之后马其顿帝国统一、东征、士兵极具信念的历史,以及那混血种考古家发现的神秘石板上的画面来看,似乎这个实验有了第二个结局...” “第二个结局...?” “那位1岁的孩子,在宫殿上说出的语言并非是亚历山大大帝期待的‘希腊语’。”林年说,“同样,这个语言也并非是‘波斯语’、‘古埃及语’甚至是当时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他念诵出的是来源于血脉的语言,是人类所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复刻的语言,这种语言是源于血脉、基因的传承,真正做到了成为生物反射的一种行为。” 苏晓樯忽然就想起了在最开始林年跟她介绍3E考试时说的那通话,瞬间就明白了在第二个结局中当时马其顿帝国王宫里,数百臣子与那位帝王所见的孩童咏唱出了何种语言。 “那个孩子是混血种。”林年轻轻点头了,“混血种在血脉觉醒的时候自然咏唱出了属于言灵的力量,这种力量呈现在物质世界最显而易见的,正是那神秘古老的语言...龙文。” “太阳...黄金瞳?!”苏晓樯明白了那石板上为何婴孩的双眼是两轮太阳,而那天使洒下的光辉又从何而来,那些臣子乃至国王弯腰匍匐也正是因为那独属于混血种的精神威慑吧,就如她在林年身上感受过的一样。 “你是一个国家存在着内忧外患,同时自身也野心勃勃的帝王,如果一位神之子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作何反应?而如果这个时候又有人进言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更多的神之子以及神选之民,你又会作何反应?”林年淡淡地说,“在石板上,那位神之子的一侧,有着一位手握权杖的老人并未弯腰俯身,而是站直着藏在阴影之中以慈祥的导师之态静看着所有的人。” “老人?” 林年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讲,“这种石板在马其顿的遗址中不止找到了一块,在之后的石板上更是记录着在一座神殿似的建筑中,头戴王冠的帝王筛选着神之子的选民,慈祥的导师位列王座旁聆听着天使的指引,带领着帝王找到一个又一个神选之人,完成了一支无可匹敌的神之军队。” “这个老人这么重要的角色为什么历史书上没有写?应该多少会留下一些记载的啊。”苏晓樯迟疑了一下问。 “记载是有的,并且十分浓墨重彩,直到今天大家都还记得他,称赞他,甚至缅怀他,在历史上的他的姓名叫做亚里士多德。”林年念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让苏晓樯睁大了眼睛,“本该死于322年的他出现在了当时被石板忠诚地记录了下来了他的模样,与那些石雕像上慈祥而睿智的老人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考古学家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位老人的身份。” “亚里士多德...是混血种?” “想想他的《形而上学》、和《论灵魂》、《动物志》系列等等著作你大概就不会太惊讶这个事实了,历史上身为混血种留名却不为人知的角色太多了,他只是其中之一...你还记得吗这次实验中的‘神之子’是被谁挑选的?”林年淡淡地说。 “全马其顿最睿智的老者...亚里士多德?!‘神之子’的父母是他的学生和学生的妻子”苏晓樯说,她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滞住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早就死了...死于...” “死于投海自尽?”林年轻轻摇头,“42岁的亚里士多德被马其顿的国王腓力浦二世召唤回故乡,受国王腓力二世的聘请,担任起当时年仅13岁的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教导了他道德、政治、以及哲学思想,古埃及法老王有趣的人类语言起源实验早已经失传已久了,能知道的只有对历史以及任何哲学之事了解颇深的大儒...然后这位大儒刚好又告诉了年幼的亚历山大大帝。” “曾经亚历山大去世时雅典人攻击亚里士多德,判他为不敬神罪,当年苏格拉底也是因为这个罪名被判处死刑的...亚里士多德当然不信神,他只相信自己血脉的力量,并且想以此为基础创造理想的政体和国家...刚好,当时最有机会征服希腊以及周边的皇帝可就是自小受到他教诲熏陶的学生,他是混血种,而作为混血种他毫无疑问可以活到那一天。。” 苏晓樯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原本她只以为在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实验,后来又渐渐认为是政治手段,直到现在却趋于了一位哲学家、思想家的阴谋...或许也不能说之为阴谋,因为他的目的不与任何人冲突。亚历山大大帝的目的是征服和统一,他也只是帮助了对方,统一征服后建立的国家依旧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国家,亚里士多德只在乎的是这个国度的思想和理念正统,或许还有他们这一类人的生存环境...双赢的结局。 “亚历山大大帝随后在公元前335年以势不可当之势完成了统一,又飞速在一年后的公元前334年(公元前纪年数字倒算)马其顿起军东征,一路上都是势如破竹,得到了掌控了人类的最古语言的马其顿士兵几乎是不可阻挡的,当时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世界赖以为豪的战术可就是方阵和‘多兵种作战’啊。”林年说,“一群掌控着言灵或许还有炼金术的士兵...” “那个时候他们是怎么找到那么多...混血种的?” “在石板上一群‘神之子’聚集于神殿之中,后人考究那处神殿的布置和风格和当时希腊建筑最相似的一处是雅典的吕克昂学院,在那儿附近有一所神庙叫阿波罗神庙...所以我们大胆猜测最开始混血种的聚集地正是以学院的方式存在的,所以卡塞尔学院当真不是第一所混血种学院,真正的学院派开创者也不是梅涅克·卡塞尔,而是亚里士多德。”林年说到这里低笑了一下,“任何亚里士多德认为有资质的学生都会被召见奔赴向神殿报道,任其学院内的弟子操办在阿波罗神庙内进行血统筛选,在那时能进入那所学院是无上的荣耀没人会拒绝吕克昂学院的通知书...而他们筛选的方式也有所记载,石板上所绘的是天使在神殿顶端念诵圣歌,而下神之子们虔诚祈祷,背生双翼。” “圣歌...龙文!”苏晓樯明白了,也懂了林年的意有所指,“3E考试是以播放龙文的形式来判断混血种的身份的?!” “拥有血统者秘密运输至马其顿帝国的宫殿中培养,没有血统者清洗出局以保证筛选的过程不被任何无关者知晓,这项传统也从古希腊一直流传到了现在,这也是3E考试的由来。”林年低声说,他看着苏晓樯,“曾经的混血种被作为士兵筛选,他们的意义在于获得胜利和荣耀,现在的混血种亦然,每一个被选中的都会背负使命,等待我们的一样是作为士兵必然踏上的战争,只是对象和战场不同罢了。” 苏晓樯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年,“3E考试如果没有通过的话...我会死吗?” “不,不会。但你会被清洗记忆然后送离卡塞尔学院,你不会记住有关这里任何的事情,全新的一段记忆会填充你的大脑。”林年说。 “我不想被清洗记忆。”苏晓樯低声说。 “我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一幕。”林年说,“所以今晚我才会在这里。” 苏晓樯看向林年有些不解。 “你认为亚历山大大帝在见到神之子之后会没有任何的念想吗?”林年说,“混血种的血统所表现出来的远超常人的素质没有人可以抗拒,就单论一个生命力就是无数帝王所梦寐以求的东西...一般的混血种无病无灾可以活到两百岁。我们现在的校长就是一个例子,希尔伯特·让·昂热,你在面试信上应该是见到过的,清德宗光绪四年的时候他才出生,狮心会的原初成员,面见夏之哀悼中疑似龙王的存在,之后更是参加过二战一直活到了今天,已经一百三四十岁的老家伙了,身体依旧硬朗得可以跳起来砍爆龙类的脑袋...这种生命力没有任何帝王可以拒绝。” “就像秦始皇求长生?”苏晓樯下意识说。 “不...秦始皇求的不是长生,而是另外的东西,他本身就是龙王,求的自然不可能是寿命,而是有关于卡巴拉生命之树原图上树根底部的终极,也是黑色的皇帝所垂涎的东西...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林年摇了摇头,“亚历山大大帝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龙类更不是混血种,在亚里士多德召集混血种的过程中他不也曾经幻想过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蒙受上帝的感召?” “他想成为混血种。”苏晓樯说。 “能帮他的也只有他的挚友,他的良师,那位一手帮助他建立无坚不摧军队的亚里士多德老师了。”林年轻声说,“你知道亚历山大大帝死在哪儿了吗?” 苏晓樯摇头,她的历史不错,但也没好到可以记住这么冷门知识的地步,也只有林年这种过目不忘的人才能将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 “巴比伦。”他说,“他死在了巴比伦。” “这也是这个故事的结尾。”林年说,“在后世的说法中在死亡前他瘫痪了六天,所以医学家们断定他死于格林-巴利综合症,一种神经紊乱的症状。但事实上这也只是一种假设,有人说他中毒而亡,也有人说是秘而不宣的行刺,造就这个谜题出现的原因是没人接触过他的尸体,使得这件事本身成了一个无人能知的谜题...” “谜题的答案...是什么?”苏晓樯直接发文了,她屏住呼吸盯住了男孩知道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在考古学家发现的最后一面石板上,一位皇帝躺在了一座高塔之巅,在慈祥老者的守护下,天使接走了他的灵魂。”林年说。 “...他进了天堂?”苏晓樯滞住了,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好好想想,那石板意味着什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在他临死前,他的密友帕提卡斯要求他指定一位继承人,他含糊地说:让最强者继承。”林年轻声说。 高塔,灵魂,继承。 “你是说...”苏晓樯忽然打了个冷颤。 “民间传言说所谓最强者就是亚历山大军队中最强的那位名叫托勒密的将士,那位将士勇猛无比百战百胜,在亚历山大死后大病一场痊愈后在亚历山大尸体的争夺上大打出手,臣子要把他的尸体带回马其顿与老国王葬在一起,而他却忽然在遗体运送的时候抢夺走了尸体在埃及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然后俨然以亚历山大的继承人自居。”林年说。 “他成功了...?” “或许,这是故事的结尾...但也是开始。”林年说,“我希望他成功了...如果他成功了,那将是真正意义上人类最成功的一次改写血统,为他延续了之后的托勒密王朝。” “你希望他成功了。”苏晓樯忽然抬头,因为她猛地一下明白了过来,知道为何今天这个男孩要挑选在这个夜晚,与她讲解这冗长的故事...这些离奇的过去,沉浮的阴谋和神话都只是铺垫罢了,让她逐渐理解对方想要做的一切。 可在她抬头准备看向林年的时候却忽然怔住了,因为他发现面前坐着的人不再是那个男孩了,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金发女孩,在台灯的光影下幽幽地看着她... 她十分的漂亮,漂亮到她在注视到对方那金色如太阳般的眼眸时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觉得眼前被那燃烧海潮一般的光吞没了,意识也随之越飘越远。 “看来你下定决心了。” 金发女孩看着床榻上轻轻趴在枕头上陷入沉睡的女孩。 一旁站立着的他轻轻点头,一言不发。 “血统并非无法更改。”金发女孩说,“但要付出的代价很大,我还做不到这一点,我没法把她变成混血种。” “亚里士多德可以做到你却不可以么。” “亚里士多德不是混血种,而是一只龙类,血统相当纯正的古龙,他的祈愿是通过人类的手段创造一片理想园,重返龙族的时代,这也是不少龙类如今也在做的事情。想要真正改写这个女孩的血统或许也只有真正的龙类能做到了,起码现在的我是远远做不到的。”金发女孩说,“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也可以另想办法,但绝对不可能在3E考试之前做到。” “...我并不期望她成为混血种。”他说,“一直都是这样,这次我只是需要给她一个融入这个世界的理由罢了。” “那只是帮她渡过3E考试应该是简简单单了,但就如你所讲的那段历史一样,我需要对她的灵魂做一些微妙的改变,这点你能接受吗?毕竟她可是你心爱的女孩。”金发女孩拨动床上那垂落如丝的黑发,让发丝在手指缝隙间轻轻坠下。 “人真的有灵魂吗?”他看着床上的女孩小声问。 “如果人没有灵魂的话,我又是什么?”金发女孩看着男孩幽幽反问。 他没有再回答金发女孩了,金发女孩也只是无趣地轻轻摇头,回头看向了床榻上的女孩伸手抚在了她的额头上,意识到达了深处的地方...那足以触及灵魂之地的伊甸园。 ------------ 第五百九十七章:那一千年完了 启示录20:7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 黑色的黄沙,数之不尽的黄沙,风不再是呜咽与许许,风被赋予了新的声音,甚至赋予了新的形态,它们在昏黄沙丘上轻抚而过就像是女人遮面的淡黄色柔纱,又像是流动的浪潮顺着高矮不低的沙堆起落。 当苏晓樯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她向前迈了一步腿,然后整个人像是回魂了一般后退数步,踩在脚下的触感不是混凝土地面的抓地力,而是深陷黄沙的失控混乱,她向后栽倒整个人倒在了一片软蓬的砂砾上,汹涌的难以言喻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充斥进了她的鼻腔内让她差些窒息了过去。 由于是仰躺在地上的缘故,她的视线只落在了天空,视野中唯一能见到的便是压抑的黄褐,像是稀释过后的血晕染在了以天为画纸的作品上,天空因为颜色而拥有了实体像是随时随地都要压下来了,沉重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双手支撑地面触及的都是滚烫的黄沙,就像陷入了泥沼的人竭力地想要自救,尽管这些沙子并不深根本无法淹没她,她也好像被沙水淹没到了脖颈一般那么的惊慌失措。 她竭尽全力站起来,站稳,然后抬头本能地看向前方,她想明确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她所爱的、珍重的人又在何处。可在她视线落及天边的瞬间她滞住了,就像化作了雕像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世界的天幕是暗黄色的,可能是晨曦也可能是午后,如今已经分不清了,巨大的落日悬挂在地平线的尽头,黄沙连接了天空和大地仿佛将整个世界置身于荒漠之中。倾斜的大楼伫立在天的远处,像是悼死的巨人半截身子埋入了黄土里,他们低着头哀悼着钢铁森林的枯萎,阳光就是他们流出的血,一点一点倾斜直到流干最后一滴陷入黑暗。 这里毫无疑问是一座城市,那座她所熟悉的那座城市,只是这座城市陷入了沙的海洋,在沙尘中钢铁的巨人们只剩下探出水面的手臂,一切都被淹没了,无尽的,蓄意而为的。 她站在黄沙之中茫然且惶恐地看着四周,她见到了熟悉的出字型建筑,只不过在黄沙中这些建筑只留下了尖尖儿,但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是仕兰中学。 是的,仕兰中学,病害城市里那座菁菁学子们笙歌成长的象牙塔,她是认得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就是那个地方,那个她待了三年的故地,城市也是那座城市,学校也是那座学校。 她恍惚之间居然根据着那隐约露出黄沙的建筑一角慢慢认清了这个地方,如今黄沙填平了操场的塑胶跑道,填平了排排的绿茵柏树,甚至就连那高大的教学楼也一齐淹没了。但她还是依稀能看见校门口那最高的拱门,在黄沙上探出的一条弧线,在弧线边竖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只能看见探出黄沙的那抬头斑驳的隐约“仕”字,甚至“仕”都只剩下了士,余下的人已然不翼而飞,就像这座学校里的学生一样。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仕兰中学...这个座城市...不,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就像风暴席卷了她的脑海...于是真的有风暴降临了。 有风忽然吹起了,带着沙沙声,从微小到激烈,无数的黄沙被风卷动而来撞击在残余露头的建筑上发出细密的琐屑声响,肆掠过那空旷沙域时吹拂到了呆呆地站在里空旷沙地上的女孩的脸上,为她带来的是蚂蚁噬咬般的疼痛,让她吃痛的同时情不自禁抬手遮住了脸蹲了下来避过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风。 恐惧和无助充满了她的胸腔,她左顾右盼想寻找避风的地方,可记忆中的教学楼建筑一切都被黄沙淹没了,于是她只能艰难地向外走去,她凭借着记忆穿过了曾经的操场如今的沙丘,踩过了只留下一片弧线的学院大门,来到了外面。可纵然如此又如何,外面依旧是黄沙,城市已经不是城市了,街道已然不再是街道,所见之处都是漫漫黄沙与死去的建筑。 忽然之间,风停了。 耳边的琐屑声响骤然像是跳崖自杀的人落出了一道弧线,在最后一粒沙子落地惊起的微小水花过后一切都陷入了沉寂,苏晓樯捂住口鼻的手顿住了数十秒中,然后轻轻地松开了,光线从手缝中穿过照进了她的眼中,视网膜上逐渐呈现出了一副怪诞的、奇异的、行为艺术的,令人心灵陷入死寂沉默的画面。 如果说钢铁的城市是溺死于黄沙大海的巨人,那如今在水面上漂浮着的是曾经生活在那钢铁丛林中的蝼蚁,他们如今屹立在黄沙上密密麻麻、形态各立,浑身纯白如无垢的蜡在那无垠的沙海之中,或匍匐、或直立、或跪拜,或探手向远方,像是祈求什么,畏惧什么。 他们的方向都是统一的,东边,他们朝着东边在膜拜,就像朝圣者。 于是苏晓樯看向更东的方向,东的那边...是塔,并非是她记忆中那高耸的明珠塔,如今她甚至能看见那座本该被城市遮挡视线的明珠塔,因为黄沙的缘故地面被抬高了,于是现在她一眼能看见远方埋在沙中只剩下的半截尖尖儿。 塔的再东边,那本应该是海了,明珠塔是沿海的建筑,可现在那海已经被无穷无尽的沙子填平了,广袤无垠的沙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一幕真是让人错落地以为曾几何时这座城市,这个世界下了一场暴雨,而天上落下的却并非雨水,而是无止境的黄沙,直到将城市淹没了,将大海填平了,蒸发了所有水分,只留下了这末日一般的景象。 如有灾难,必有神迹。 神迹是有的,那便是黄沙大海上那入云的宏大黑影,东边是塔,不是明珠塔,而是真正宏伟的,直插天际的,让人心生恐惧的金字塔。 她实在是太雄伟了,抬头望不到她的顶端,只能见到吞没塔身的褐黄色云层盘踞着,涌动着,仿佛在舔舐着金字塔的身躯,她的一面身躯落在无尽的沙海上就像一面通天的墙壁,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是无限,无限的死亡和令人顶礼膜拜的威严。 苏晓樯呆呆地站在黄沙淹没的城市中,残红的巨大夕阳在她的背后为这一切提供着血一样的光源照亮着褐红的世界末日。 她看着远处沙之海洋上那超越想象极限的巨物,在她的对比下曾经人类赖以为豪的世界奇迹是多么的孱弱和可怜,每一座人类苦修的金字塔不过是她的一块方砖,成千上万,数以万亿的方砖堆叠在一起,不断地向上、向上,堆砌成了这一座神话,这一座不是巴比伦塔的...巴比伦塔。 大洪水劫后,天上出现了第一道彩虹,上帝走过来说:“我把彩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大地立约的记号,我使云彩遮盖大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纪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不再泛滥,不再毁坏一切有血肉的活物了。” 洪水已然而至,可不见虹,也不见血肉活物了,这个世界就像走到了终焉一样,而她则是这片世界最后的旅人。 暗色压抑的天空之下,她行走在昏黄的末日城市中,身边两侧是白蜡般的塑像,风吹过,他们就落下白色的微灰就像火山的余烬,苏晓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形成的,可却毫不质疑他们生前的身份。 她经过了两个伫立一起的塑像,彼此之间空缺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同时也断缺了一条手臂,可以想象若是手臂还未被黄沙掩盖,他们应该是牵在一起的,大概许诺过生死不分离,最后分离他们的也并非生死,而是自然的风沙和岁月。 有男人的塑像抬手伸向东方似乎是在阻挡什么,可那股力量就像洪水与风暴将他吞没了,在手臂与身侧向后留下了钟乳石一般的尖刺,可以判断那股力量是由东方而来的,一往无前之势将一切都淹没了进去。 前面又有两个稍微矮小的塑像...不,是一个,另一个是蹲下的,那应该是孱弱的女性身子蹲抱着矮小的孩子,在末日前安慰他保护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变好的,孩子懵懂,或许在哭,或许也没有,望着远处当时亮起的灭世的光芒像是在看一场烟花。 塑像有老人,有年轻人,也有孩子,他们的面孔已经被风沙磨砺得不成样子了,但摧毁不掉的是他们曾经的故事,在那场不知名的灾难前预留下来的最后的形象和人类渺茫的光辉...胆战心惊的故事,令人背脊发寒的故事。 苏晓樯一步步走过去,越是往前迈步越感觉艰难,她走在白色的树海中,那些曾经都是与她一样鲜活的人类,可现在都成为了塑像。无法形容的情绪从她的胸腔中升起,又被那惶恐和无助压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一切又代表着什么,她只是一直往前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动着她前行,直到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半小时,或许更长时间,如果这是梦境,那么这个梦境也太过冗长了。她走到了曾经那座滨海城市最高的黑太子大厦,如同明珠塔一般,这座漆黑的大厦也只剩下了黄沙之上寥寥数十层楼的高度,残缺的玻璃幕墙倒影着黄沙上女孩的模样,这也是第一次她看清了这噩梦中的自己。 在梦里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校服,她记得这身校服,这身卡塞尔学院的校服,她更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身在何处,又在与谁交流...林年,是的林年,在这里她找不到他了,那么这正是一场噩梦,一场真实的,荒诞的,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站在玻璃幕墙前发着呆,看着里面的自己就像看着别的人,从未有现在一刻一样她觉得玻璃幕墙里的人那么陌生,似乎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种离奇荒诞的景象中。 玻璃里的人动了,可苏晓樯并没有动。 不,动的不是玻璃里的人,而是玻璃之后,在建筑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影,在苏晓樯注视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发呆时在内部的他恰好与女孩的倒影重合了,可当他动起来的一瞬间苏晓樯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谁...”苏晓樯后退一步条件反射般惊吓得要大喊出声,可就在这时更为汹涌的浪潮淹没了她喊出口的话语,狂吼带着大风而来。 那是风声都为之凄厉撕裂的声响,带着爆鸣之声和巨大的阴影,苏晓樯回头看去,见到了在世界的西边那轮占据大半个天际的红日中有巨大的阴影袭来了...祂的双翼就像遮掩天幕的云层一般近乎遮蔽了苏晓樯可见天穹的所有视线,那曼妙古老的身躯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黑色富有深奥纹路的鳞片倒影着这无边无际的黄沙世界,而那双眸...是熔岩的末日之景! 祂携带着末日而来,卷过超音爆的轰鸣和狂风,祂的翼展遮蔽了整座城市,祂从空中掠过身后携带着的是席卷而来的黑色沙尘暴,铺天盖地将一切都吞没了。面对这绝望一般的灾难,苏晓樯猛地扑在了地上尽可能捂住口鼻和头颅。 在她被吞没的前一刻,擦身而过的千米高空上的东西低头扫视了地面一眼,黑色的沙尘暴轰然而过,成千上万的白色塑像崩碎成齑粉,连带着宽阔的城市中无数的建筑在齐齐的轰鸣声中吱呀倒塌了,如同沙雕的溃散扬起无数沙尘...整座城市整个世界都臣服在祂的黑色之翼下犹如蝼蚁。 在黑色的沙尘暴中祂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只是一瞬祂便挪开了视线奔涌向极东沙海上那座神迹的高塔...祂的王座。 黑色的沙尘暴足足半小时才熄灭而下,城市再度陷入了死寂,黄沙的水位线再度高涨,黑太子大厦原本余留的数十层楼也只剩下了寥寥四五层。 如今在外面的街道上也再见不到女孩的身影了,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被黄沙淹没在了深处陷入了窒息。 一切都在寂静中流逝,末日并没有因为女孩的逝去而崩溃,像是这并非是一个单纯的梦境。 咔擦一声,清脆地像是银瓶炸裂,刺耳突兀。 黑太子大厦顶层的玻璃幕墙炸碎了,玻璃渣子从高空落下洒进了沙地里,这爆响声在荒寂的城市中格外刺耳,但也很快无声无息地被沙地的荒芜淹没掉了。 在碎裂的玻璃幕墙后,高楼窗口站立着一个消瘦的身影,他居高临下被伤疤划过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黄沙一片的街道。 整个世界似乎只容得下一个人出现,之前是苏晓樯,如今是他,远处极东如神明奇迹的金字塔藏在浩瀚的云层中,红日血芒飘摇拖拽着他的影子拉在身后黑暗的楼层中。 “我们好像没有被祂发现。”在他的身后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响起了,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在楼层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暗红色长发全副武装的女人,“我们不能停留在外面太久,祂的鹰犬遍布满地,迟早会找到我们的。” “祂刚才看了一眼地面,可能是发现我们了...但却不屑对我们赶尽杀绝么?”黑暗中又有人说道,同时走出了数个高矮不同但却格外沉重的身影。 不难猜出,他们是这片末日之地真正的最后行者。 “战争还没有开始,不要先动摇军心,你们日本人不是更该讲究‘玉碎’的精神么?有些时候我总是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正宗的日本人。”一个口音略带河南口音的男人声音淡淡地响起了,“我有些怀念跟日本的‘皇’并肩作战的日子了,起码他只会对敌人拔刀而不是说临战而怯的丧气话。” “嘿,嘿,我们现在还离那个大金字塔有一段距离,还没到呢确定现在就要内讧吗?”有一个不大正经的轻佻声音在打圆场。 “都住口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是我们唯一能接近神国的机会,在从日本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女人低声说,“还记得校长在上海登陆战牺牲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没有向前去的信念...不过是不往那边走,而从这里过。”最先的男人轻声说,过后他居然又忽然低笑了一下,“可是...我们真的还有所谓的前进的信念吗?” 他的话才刚说完忽然整个人就被身边的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同伴举了起来,猛地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发出巨响震落了无数斑驳的白垩片,这个行为引得了楼层中所有人的侧头相望但却没有一个人去出手阻止。 “绘梨衣。”女人低声说,“放他下来,现在我们的人不多了...你应该知道的他没有失去信念,我们这群人中可能他才能走到最后。” 举起男人的那穿着暗红色作战服的女孩右手死死地拽住着对方的领口施加着与她年龄和外表不服的恐怖怪力,无数裂痕在男人背后的墙壁上蔓延,那双暗红色的瞳眸一动不动注视着那个男人黯淡的双眼,而对方只是斜斜地看着其他地方没有与她对视。 在数秒后她松手了,墙壁上的男人落下一屁股和着白灰坐在了地板上。 “迟早要完,这个队伍迟早要完!”轻佻的声音不住叹气开始落井下石了起来,继续把气氛带向谷底,“早知道就跟着副校长和装备部那群怂蛋一起脚底抹油跑去世界之脊避难了,为什么我非要来这只敢死队充数啊...” “源氏兄弟” 女人说,声音不大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轻佻声音的主人。 “犬山家主、风魔家主、樱井家主、龙马家主...” “校长、古德里安教授、曼施坦因教授、施耐德部长...” “楚子航、夏弥、曼蒂·冈萨雷斯、维乐娃·赫尔辛基、兰斯洛特、苏茜、零...” 她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每念一个名字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不同的变化,直到最后窗边一直沉默的男人轻轻动了一下裤腿边的手指。 “好了。”轻佻的声音忽然说。 “好了啦...”安静几秒后,他又长长叹了口气,“别说了。” “我们站在这里总是为了什么。”女人低声说,“这就是我们前进的信念,校长最后在抱着炼金炸弹开启时间零冲进外滩的龙潮中时已经教会了我们这些道理;楚子航和夏弥死在三位君主复活遗骨的面前为学院派的撤退争取了最后的时间也教会了我们已经遗忘的东西;曼蒂·冈萨雷斯用命读赌让他获得能到达红井的机会;维乐娃、苏茜、兰斯洛特在陆沉发动机前用炼金矩阵将自己作为了燃料进行了最后人类火种的保留...太多、太多说不完的东西了。信念?前人的信念就是我们的信念,先前走就要一直往前走,因为我们永远不糊忘记向前去的信念。” 她每说一句话,室内的人头就越低一分,而墙角的那个日本男人却是仰头望着天花板,眼中情绪一成不变。 “副校长正在破译大图书馆的文献找到成神之路最后的楔子,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往那最终之地找到他,然后说服他,最后带他回我们这一边...这是我们唯一能逆转结局的希望了。”她说,“这个过程可能会死更多人,但如果不这么做...新纪元的开启就真的要尘埃落定了。” “新纪元么。” 有人都无声看向了那碎裂玻璃幕墙的窗外,那终年褐红的天穹与无尽的狂沙,与此同时在另外的世界各地,接天连地的冰脉之川、汹涌成海的岩浆洪流各种毁灭的末日之景皆在上演,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新纪元,那么在尘埃落定的一刻就是人类成为历史的一瞬吗? 所有人的视线在最后都不由地落在了玻璃幕墙的窗口,那个在讨论中一直都保持着缄默的男人,他身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作战服,背后背着一个巨大如古董般的武器匣,腰背却打得笔直就像一杆枪插在了他的衣后中,风沙吹起了他的衣摆,他从头到尾都静默地看着那无垠黄沙的街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路明非。”女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慢慢回头看向暗红色长发的女人轻轻点头,“师姐...我没事。” “刚才在祂路过之前你说你在街上看到了人影?”女人低声说,“这里已经是觐见神国的外围了,有谁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是旧秘党的那群遗骨?想要去投拜新神成为附庸?” “应该不是。”男人摇头重新看向了街道,那无人的黄沙之地,“我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秘党派的人么?”金发的男人低沉地问。 “不。”男人轻轻摇头,“是一个死了很久的熟人了...” “灾难浩劫之前的人?”靠坐在墙边的日本男人轻声说,“我大概猜到你说的是谁了...既然你都知道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看到她?” “如果她没有死,或许这次行动倒是能成为关键。”金发男人低声说。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红发女孩轻轻抿了一下嘴巴,眼中也流露出了少许哀悼和追忆。 “你确定看到她了吗?你是我们里面残留血统最优越的一个,也是从未经过尼伯龙根炼金技术接续的一个,你应该不可能在祂的龙威下产生幻觉。”女人低声说。 “我不知道。”男人说,“但我的确看到她了。” “...红井事变之后总有怪事发生,也不少这一桩了,副校长那边也还在研究怎么让冰下的怪物重新活动起来成为新瓦特阿尔海姆的保镖呢。”轻佻的声音叹气说道。 “或许吧。”男人看着满天的黄沙像是在追忆那井口中浩劫发生时的恐怖一幕,可片刻后他也慢慢抽回了视线不再留念于此了。 远方的巨大血日即将落下地平线了,最后一丝曙光跃过无尽沙丘照在了他脸颊的伤疤上,他低垂双眸扶正了背后沉重的刀剑匣走向了同伴的人群之中平静地说,“走吧,我们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要做。” ------------ 第五百九十八章:变迁 伊利诺伊州秋天的早晨是结有微霜的,红松林藏在山顶学院的片片白雾里,红色皮毛的松鼠轻捷地穿越树枝绒卷的尾巴蹭过树梢,片片针叶翻滚落下,被风一吹就黏在了青石板路上穿着卡塞尔学院秋季校服的女孩肩头。 雾气深处有布谷鸟在啼叫,她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树枝上淡红的小影子,而对方那黢黑的瞳眸里也倒影着不亮天光下大梦初醒般恍然的脸庞。 “......”走在前面的男孩听见背后停止的脚步声也停下了,回头看向呆呆地站在石板路中间的望着树梢发呆的女孩,他也抬头看向树上面,那只红松鼠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像是受惊了似的扭头蹦跃进了红松林深处惊起一片针叶哗哗落去雾中。 红松鼠走了,但女孩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在那里发着神。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平时她和男孩独处时最过分的走神不过是陷入了自顾自的遐想,遐想的事务也与身边的人有关,但现在她却因为其他的事情分神了,一走神又是以分钟计数。 男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右手食指微微拉了一下藏住小半张脸的白色围巾,轻声喊,“苏晓樯?” “嗯...啊...我没事。”女孩听见呼喊这才施施然回过神来,抬手理了理脖子上黑白相间的菱形格子围巾。她抖落了秋季校服针织衫上粘落的针叶,摇了摇头似乎是要将占满脑海的古怪思维甩掉,快步赶上前去跟在了前面林年的身边。 “在想什么,3E考试的事情么?”林年见到她匆匆赶到了自己身边,围巾下的脸蛋红扑扑的。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早晨6点的卡塞尔学院还没有彻底醒来,太阳也还没有探出身子拉温度。这个时间点的卡塞尔学院里鲜有人在走动,不逢工作日学员里被奉为天才精英们的学生也是怠惰的,蜷缩在温暖的寝室里呼吸着助眠的熏香。 当然也不免有少许勤勉的,手捧着书籍穿梭在雾气里,干净的素颜只修饰一点淡粉的颜色,裙摆下白色的长袜保暖而纤白,在石板路上与那对男孩和女孩擦肩而过时都会凝神看着前者的脸,再露出一个微笑小声但不失亲切地道一声学长(弟)早安,有些还会冠姓氏,有的则没有,热情的还会盛邀一起早饭但都被推辞了。 看着身后走远的如同雾中精灵一般美丽而轻盈的高年级女孩,苏晓樯情不自禁地小声问,“林年你在学校里知名度很高呀...” “你如果抱着炼金炸弹从英灵殿前的井投下去炸穿瓦特阿尔海姆,你的名字也会在一天内传遍整个学院。” “什...什么炸弹?瓦特阿尔海姆又是什么...” “我只是举个例子。”林年直视前方的道路,他们正在穿过安铂馆附近的红松林向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昨晚没睡好吗?” “不...没有,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的,你在房间里守了一晚上,我占了床你都没地方睡吧。”苏晓樯小声说,半个脸颊藏围巾里耳根子温度有些起伏。 “我还好。”林年说,“我的休息时间已经可以人为压缩了,没必要每天都睡那么长时间。” 他昨天一晚没睡。 虽然苏晓樯不大清楚昨天林年做了什么,但从之前的闲聊的内容来看似乎与龙族的历史以及她的“血统”有关?她甚至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简直就像是注射了静脉麻醉药一样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都不清楚,根本没有困乏的过程。 直到早上她起床的时候才模模糊糊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男孩还坐在那里,手里端了一本《龙族家族谱系学》的教科书,她在CC1000次火车上是听古德里安教授介绍过,这也正是她未来几年和林年共同的主修专业。 卡塞尔学院里大部分学员都以为这是纯粹的历史专业,平时背背书,考试时理个时间线和人物关系图就能过,毕竟龙族里能被历史留下的都是大人物,翻来覆去就那几位君主...但一到考试的时候必然两眼蒙圈!毕竟每每期末考出题的人都会是大家敬爱的昂热校长,老谋深算的任课校长总能在这些君主的事迹里给你整理出一些能涉及涵盖跨越学院所有系的学识的应用题,来让你知道平时把这门课当《龙族八卦学》的自己是有多无知和多傻逼。 男孩看了一整晚的《龙族谱系学》,守在了她的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如果换其他男的床上的女孩大概就得惊慌失措再加上勃然大怒地尖叫流氓了,但如果是林年那态度必然是不一样的。 其实苏晓樯不知道的是那一晚上林年并不止看了《龙族谱系学》一本书,而是大二的所有教科书都被他翻了一遍并且背了下来,这也是必要的事情,毕竟他感觉最近估计没什么时间会在课堂留留太久,尽管现在甚至还没正式开学行课。 在大一上半期的时候他还算是全勤的好学生,可到了下半期时他的出勤率实在是有些堪忧了,大多也都是任务的缘故,执行部的调控权高于一切,经常可以见到林年上课一半一条短信就直接起身打个报告走人。 这种特权...固然还是爽的,起码不少同年级的哥们儿都艳羡这种感觉,倒也总觉得无论是环境还是人变了,一些事情却是永远不变的,曾经的男孩们在高中的课堂上幻想能有一辆装满直升机的特工接自己走,现在的男孩们则是幻想能有一则短信再让执行部的黑风衣们接自己走... 两者都能瞬间在学院里获得择偶权,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但凡能在在读期间内出一次执行部的任务,那简直不要拉风到炸。 而林年自然就是在读生中无论是大一到大三里拉风到炸的人,‘S’级的含金量在一次又一次的执行部接人中快要被神化了,每次林年一出教室门课大概也都上不下去了,台下所有的学生都窃窃私语着又是哪里的龙类复活了,是次代种还是三代种,初代种龙王也说不一定,‘S’级又会如何摆平云云...屡屡惹得无数授课教授拍桌震怒。 这些教授眼里的“劣迹斑斑”,学员眼里的“牛逼轰轰”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身边的女孩获悉,毕竟大一新生都是一些八卦的角色,无论哪一届的大一都是如此,一进学员就迫不及待地问东问西想把一切新鲜的事物收进眼底,被问到的学长和学姐们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些可爱学弟学妹们的求知欲,在他们同样兴致勃勃的讲述里,‘S’级和林年的名字大概会很快被重复成百上千遍,想不被人知道都难。 “感觉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是昨晚睡觉做梦的缘故吗?”林年余光注意着小半张嫩红的脸藏在围巾里的女孩问。 “也没有了...我只是...”苏晓樯说到一般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特别侧开了头用手掩住嘴,尽管其实围巾就已经挡住了。 “看来是没睡好了,做了什么梦?”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你偷看了吗?”苏晓樯侧了侧头忍不住跟林年开起了玩笑。 “人做梦的时候会出现有别于日常的脑电波,一般是1-4Hz的低频脑电波到25-50Hz的高频脑电波,脑电波的异常反应在人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快速眼动现象,想知道你做没做梦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也得扒开眼皮才能看到吧。”苏晓樯说,然后忽然脸红了,这不是意味着男孩昨天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了吗?虽然只是扒眼皮什么的,但做那种动作的时候一定会俯下身子吧,自己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对方俯下身子的时候是坐在自己身边还是横跨在自己身上面对面的? 呜呼呼...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注意你有没有发生快速眼动现象。”林年改口,大概也是猜到了身边轻轻摇头晃脑的女孩在想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的?”女孩似乎耍起了小性子不想林年轻易改口,要坐死昨晚可能发生的暧昧桥段了,反正房间里没有第三者她又是不省人事的情况,某种意义上只要她咬死了一件事,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林年这个唯一清醒的人如果拿不出证据根本不算数。 “我总是有我的根据。”林年说道。 他显得有些老神在在,不开玩笑不说白烂话的时候板着那张淡然的脸不管说什么都很有信服力,让人觉得他说什么都是认真的有把握的。上一个给人这种感觉的是楚子航,但楚子航那种真的就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换到林年这里睁眼说瞎话的次数明显不在少数,你甚至没法去揭穿他在一本正经地说违心话。 “我也没做什么梦了...” “如果没有做梦,你也不会在梦里叫我的名字了。”林年说。 苏晓樯整个人都浑身一僵,感觉身上有些烧,虽然平时她都没怎么压抑自己的情感,但在梦里一直喊对方的名字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于...痴女了一些?她鞋子里穿着黑丝袜的脚趾已经在抓地面了恨不得抠出一个三室两厅来。 “没有...吧?我真的喊了吗?” “很大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传闻,我考虑过捂你的嘴,但想想还是算了。” “床上捂我嘴什么的...”苏晓樯又有些浑身发烫了。 但如果她知道林年是拿着一个枕头站在床边考虑捂不捂下去的时候大概就不会这么羞涩了,毕竟那时候她在梦里的惊叫声有些过于...张扬了一些,当晚整个走廊外的大一新生和大二学姐们都忍不住探出了头表情异常的丰富,过程还惊动了宿管过来查寝,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后才讪讪离去。 看着苏晓樯这副模样,林年还是放弃了说他其实最后是拿东西塞住了对方嘴的事情。 “所以你昨天做噩梦了,梦到了什么能让你到现在都魂不守舍。”林年直接说起了他一直在意的事情,看来是笃定昨晚苏晓樯在梦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为了更好地引导对方他也略微做了一些诱导,“是梦见了什么特殊的‘人’吗?比如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什么人。” “是...感觉也不是,我梦见我在沙漠里走,感觉跟世界末日了一样....还有很多白色的塑像...哦对了,还有金字塔。”苏晓樯边走边低头回忆着,双手缩在校服的袖口里轻轻抵着下巴努力地回忆,“在梦里我好像还看见了其他人...但马上又遇到了沙尘暴...啊,对了,一只龙,我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很大只的龙,就是祂引起的沙尘暴,然后我就醒了。” “黑色的龙么。”林年微微顿了一下点头,“很离奇的梦。” “感觉特真实,我上一次做那么真实的梦还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苏晓樯耸了耸肩。 “你坐第一排还敢睡?” “偶尔打一两次瞌睡老师又不抓我。”苏晓樯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但在这里估计就不敢咯。” 林年本想说你到了卡塞尔可能是应该注意一些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了,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停住了。 在仕兰高中里苏晓樯做一些事情的确会受到优待,至于原因大概是做矿生意的老爹给的赞助费够多吧,老师们都不愿意去管她,害怕管她。 但现在不同了,这里是仕兰中学,苏爹的赞助费再雄厚也比不过学院背后那些真正的庞然大物,学院里的学员们更是一个个都背景不凡,王储、伯爵什么的封号有如过江之鲫,维乐娃·赫尔辛基就是个例子,谁又猜得到天天黏在林年身后到处乱追的女孩会是一位两国的王储兼继承人呢? 大环境的阶级已经不同了,即使“阶级”这个词在如今的时代说出口会显得十分腐朽和固化,但它确实又是存在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苏晓樯曾经在仕兰中学优秀的背景或许放在卡塞尔来一下子就泯然众人了,这是一件小事,但也可能是一件影响到女孩日后一些行事作风的因素。 他顿了一下后说,“过后给我一张你的课表,我把一些性格古怪的教授的课给你圈上。” “那感情好啊。”苏晓樯怔了一下后立马就笑了,眼睛像个月牙由衷地显得开心极了。 “平时跟大一的那些同学相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用拘谨,其他学长学姐也是,稍微礼貌一下就好这里也不是日本那种地方。他们是混血种,你也是(苏晓樯看了一眼林年),你们都在同一个学院里没有任何不同的。” “那如果有人欺负我我打不过就可以报你的名字了?”女孩忽然笑了一下低声说。 她其实最开始只以为这个玩笑似的问题会收到正儿八经“找任课教授”或者“找院系主任”的答案,没想到的是,她收到了林年肯定的答案,“都可以,你以前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吧,有变化的只不过是学校从仕兰换到了这里罢了。” 苏晓樯愣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才侧开头垂首下去用鼻音哼了一个“嗯”出来。 他们在石板路上走了很久,最后苏晓樯才又打破了安静问,“不过我们今天不上课吗?现在我们是要去做什么?” “去图书馆。” “图书馆?去做什么。” “给你押题。” “押题?” “明天3E考试的考题。” ------------ 第五百九十九章:洗礼 “那是白俄在冬季在1941年最后的一个白昼,当太阳落下山脉的那头,猎犬狺狺狂吠之声穿越鹅毛大雪而来,那些黑色的影子就像死神,他们带来了烧之不尽的火焰和死亡。” “雪丘上木屋里木门被粗暴地踹开,他们冲进来了,环绕破败小屋的室内,锅碗瓢盆整齐地摆放在灶台上,火炉熄灭已久只留下一抔余辉,带头的士兵愤怒地嚎叫,用枪托砸碎了柜上的相框,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厚重的军皮鞋踏入了房屋内。” “那是一位将军,帽檐压得很低,身上的军装肩头落着皑皑白雪,他的脸庞和鼻梁刀削一样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简直点燃着辉光。下面,他说。” “独自一人躲藏在木屋下方隔间的女人被拖拽出了小屋,她被抓着头发奋力地扭动着,士兵们欢呼雀跃着把她丢到了草垛别上,将火把凑到她的面前...她是一个典型的白俄罗斯人,头发像是褪色的金子,模样姣好但戴着一些泥灰,大喊大叫着什么,可士兵们听不懂,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女人并非是个哑巴就行了,这样接下来那些残暴的欢愉才会更添一笔残酷。” “暴行正在发生,德军军官坐在篝火边看着他手下的士兵们,眼睛里映着火光,像是要烧起来,将他们侵略的国家一起化为身后那被点燃的木屋。女人一直叫着士兵们听不懂的白俄语,他们听不懂,但他们不在乎,以为是她是在求饶。” “北方峡谷捕猎的猎人回来了,他带着丰收的喜悦,两只皮毛厚实的长耳兔,心想可以在果腹的时候又给妻子做一副耳罩,他翻越山丘却被远处的火光照亮了眼底,他抬头,站在山丘之巅定住,就像雪冻过的石块,他丢下了猎物,狂奔回家,沿途呼喊她的名字,在那火光通天的木屋旁,地上血泊中的女人也在呢喃他的名字,从开始到结束,从未停止。” “...你在看什么?” “嗯?” 巴洛克式风格的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下是依靠着墙壁的连排书架,层层叠叠几乎堆到了房顶。 坐在条木桌前的苏晓樯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书,扭头看见身边捧着一大堆书去而复回的林年,对方抱着那堆书坐在了桌对面,将书分类放成几叠看向捧着一本老旧书籍的苏晓樯。 “啊...没看什么,打发时间。”苏晓樯把手里的书盖在了桌上,林年扫了一眼书封看见了那本书的名字,《dragon_slaughter_in_snow_field》,翻译一下大概是雪地猎龙者? “一本很有意思的书,纪实,原籍是白俄罗斯语你现在看的是翻译版本的,有人在乌克兰一个小村庄了发现了一份手稿和笔记,在整理过后复原了这个故事。”在林年身后林弦走了出来,在旁边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姐姐早安。”苏晓樯怔了一下马上说。 “早安,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跟林年一起在食堂吃的。”苏晓樯点头说。 “你看过她手里那本书么?”林年翻着面前的一些书,似乎并不惊讶林弦的到来。 “这图书馆里书我看过不少,晓樯手里那本我正好无聊时翻过。” “好看吗?我才看了开头,好像是战争类的。”苏晓樯低头翻了翻书页,“但就是全英文的我有些看不大明白,啃起来有些吃力。” “复仇类传记,大概写了一个乌克兰的老猎人在二战时丧妻丧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是德军***的一个军官,而这个军官似乎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能手举坦克,手撕灰熊,老猎人身边那条忠实的猎狗就是这样被撕碎的,德军军官在发怒的时候瞳孔会变成金色,身上会浮现鳞片,简直就像传说中的恶龙一样让人胆寒。” “那个德国军官是混血种?”林年插了一句,“...不过二战期间倒是的确混了不少带有血统的人进入战场,那个时代混血种在战争中的作用是不可小觑的,昂热校长我记得也去趟了一滩浑水。” “总之这本书讲的就是老猎人在家破人亡后无数次去猎杀那位德国军官的故事,在二战战火纷飞的背景下不断地尝试去猎杀那个德军军官,以人类之躯不断地挑战疑为龙类的强大目标,在复仇的途中解救了无数因战火陷入困境的人们,最后甚至收养了一个白俄罗斯小女孩作为养女。”林弦拿过那本书翻了翻说。 “复仇的路途是艰辛的,主角不断地遭受苦难,在饥荒、瘟疫、寒冷中像猎犬一般追逐着仇人的脚印,藏在暗中悄然擦拭着带血的猎枪,温热心中仇恨的火焰。 在故事的最后他也得偿所愿了,老猎人在一片雪地里第八十八次埋伏德国军官成功了,而德国军官也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居然变身成了一只巨龙。 老猎人利用自己出神入化的枪法,以及各式各样布置好的巧妙陷阱把巨龙引到了山崖的石桥上,最后让自己的养女启动了预先设置好的炸药炸断了桥和德国军官变的巨龙一起掉下山崖了。” “同归于尽?”苏晓樯问。 “不,故事的结局是happyending,因为养女在绕下山崖后发现乌克兰老猎人并没有死,他藏在了巨龙的伤口里巨龙落地摔死了,而藏在血肉中的他幸免于难甚至还因为龙血的缘故获得了超人的力量。”林弦说。 “超人的力量?是我想象中的那个超人吗?”苏晓樯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能要弱许多倍,据说发现这本书原本手稿和日记的当地本就流传有一个传说,是一位二战英雄的,外形是一位老猎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说是当初在抗击***的战争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击毙了三百余名侵略白俄罗斯的德军,保护了不少当地居民,他们还为这位老猎人塑了像。”林弦拿起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没有直接倒水而是拧开了盖子熟练地从里面掏出了一罐带水的可乐放在了桌上。 她余光发现林年瞅着她的可乐,耸肩解释,“图书馆不准携带有颜色的饮料进入。” 林弦打开可乐喝了一口递向林年,林年摆手拒绝后又递给了苏晓樯,她看着后者懵懵地接过说,“这个故事前期的猎杀和复仇都可以当《基督山伯爵》那样的复仇爽文来看,但这个故事真正对后人有意义的片段其实是结尾,收录这本书进图书馆的学者发现,在书内的最后记载了那位老猎人在屠龙之后经受了一次‘洗礼’。在‘洗礼’过后这位老猎人俨然成了超人一样的存在,尔后在现实里考究他遗留下的痕迹惊然发现历史上真有这么一个人,猎人出身,带有一个养女,与德军死磕,在雪原上犹如幽灵一样可怕,最后似乎活到了一百三十岁后寿终正寝了。” “跟他藏在那只龙类的尸体里沐浴了龙血有关吗?”林年问。 “不好说,能猎杀龙类,就算是最次的四五代种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在热武器并不发达的那个年代,也有人怀疑那位老猎人本身就是混血种,在见到妻子惨死在德军手下后才苏醒了血统。”林弦说,“你不是猎杀过纯血龙类么?没有受到‘洗礼’的过程吗?” “如果说是狗血淋头的话,没有。”林年说,“真正的战斗往往结束得很快,没有那种你来我往有来有回,一次、两次来回胜负基本就决定了,最短数十秒,最长也不过几分钟。” “这么危险么...”苏晓樯有些不安。 “别太担心,他的超能力虽然不厉害,但保命很强,特点是跑得快,打不过还能跑!”林弦拍了拍林年肩膀微笑。 “嗯嗯嗯。”林年点头,俨然一副你说是那就是,不狡辩的样子了。反正他现在憋死都发不出波来,天生在林弦面前矮一头,等以后从金发女孩那儿再偷几手青铜与火系亦或者海洋与水系的言灵来再显摆个够。 “书里写被龙血沐浴后会变厉害,有机会你也试试呗。”林弦忽然说。 “......”林年顿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林弦。 “我听富山雅史教员说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已经离校了。”林弦也看着他,“...大概快了吧?” “的确快了,但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有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去。”林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你们在说什么?”苏晓樯一脸茫然。 “没什么。”林年看了一眼苏晓樯,“比起操心我们说的,不如操心一下明天的3e考试,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你不是说...要押题吗?”苏晓樯也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放轻了声音,不过图书馆里现在也没什么人。 “今天是自由一日,大概所有人都会在外面疯,没什么人会来打扰我们。”林年说道。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八点的样子,图书馆里静得很,只能听见穹顶照射下光线下来缓缓在桌面爬行的声音,图书馆外有些人声但不大。上一次自由一日的时候学生会那群疯子把教堂当成了据点,但就算他们再疯也不敢来图书馆闹事儿,毕竟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龙类文明珍贵的宝藏,那群家伙再乱来都不会在这里捣乱。 也懒得管今天狮心会和学生会户不会把狗脑子互相给打出来,这都不关图书馆里岁月静好的林年他们的事情了。 “所以,背吧。”林年轻轻把面前全部做好可擦除标记的书籍推到了苏晓樯面前。 “背?背什么?”苏晓樯愣住了,为了押题她特地准备了算数本和笔记本,但现在对方十几本书一下就推到自己面前了。 “背考题。”林年说,“3e考试是以龙文的方式进行的,但并非你想象中的英语听力考试那种形式,而是他在语音里念什么,你就将他念的龙文原封不动听写下来,一共十条龙文,每一届都是这样。” “3e考试里的考题是言灵的书面形式表达,他会在一段强音乐的低声部播放咏唱言灵的片段,如果你能辨别出他咏唱的是什么言灵,那么照着书写下来就可以得分。”林弦跟着解释道。 “言灵共118种,序列号在88以后的都不稳定,89到100评级是危险,101到112评级是高危,113以后评级是绝密,在以往的3e考试中只出现过1-87号的言灵,所以题库只有87道,你有一天的时间将这些言灵背下来。”林年说。 “也就是背...背题库?”苏晓樯小脸绷紧了。 “背题库。”林年点了点头。 在得到答案后女孩看着面前山一样高的书籍几乎要晕厥过去。 ------------ 第六百章:抢亲 “作为风纪委员会的首席,带头徇私舞弊是什么样的感觉?” “感觉?没什么感觉,只可惜我不是明天的监考,不然我提前写好答案在收卷的时候把她的卷子换了就好了。” “你干得出来这种事情?”林弦坐在图书馆中央的一张条木桌上,看着远处一个人苦苦背着那些疯涨藤蔓般的龙文的女孩笑着说。 “作弊这种事情谁都做过,你别说你没做过。”林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一本有关长江水文的地理书籍。 “做过,进学校帮人代考,不然你以为你的那双耐克鞋怎么来的。”林弦笑着耸肩,林年没说话,因为他脚上穿着的就是一双有些旧的耐克鞋。 在远处苏晓樯时而伏案,时而抬起头盯着书籍大蹙眉头,时而又豁然开朗奋笔疾书,但更多的时候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抓狂。其实她要背的东西也没想象中那么多,只是学院里没有关于言灵龙文形式的整合书籍罢了,林年才只有拜托林弦早起来图书馆一本一本地收集了出现过言灵龙文形式的书籍进行了注释,只是就算有了注释那些藤蔓似的龙文也够人发疯的了,想要彻底背下得花费平时背英语的数倍精力和功夫。 “真是可怜啊。”林弦感慨。 “她身上有些问题还没解决干净,所以这次3E考试她必须通过,留在这所学院里,这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林年说。 “只可惜我考试的时候没你这么个帮手,不然也不至于交白卷了,我当时是真听不懂喇叭里在放什么,差些都以为他要让我把《巴赫G大调第一号大提琴曲》的谱子给默写下来了。”林弦说。 “如果我是监考那么一切都容易很多,但明天的监考是曼施坦因导师和陈墨瞳,其实本来该是我的,但曼斯教授把陈墨瞳托付给了曼施坦因,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不然陈墨瞳总是纠缠着要跟他一起去长江水域。”林年低头翻着书平静地说。 “所以这次任务是在长江水域?”林弦问。 “具体位置不方便说,机密。” “我也不能说?” “关键是说给你听没什么用,你还想来帮我吗?”林年看了她一眼。 “也不是不行,我现在就可以申请,沿途帮你做做心理辅导调和心情什么的。”林弦拿着可乐喝着,图书馆里什么人也没有,忽然想起今天是自由一日,学生想做什么都可以,在图书馆喝可乐似乎也不会被抓的样子,为什么她还费心费力装在保温瓶里带进来,看来是平时干习惯了。 “算了吧,这次任务水很深...字面上意思很深,听说夔门计划的主要任务目标在水下,至于水下多少米我也不大清楚。入水之后就算是我也不大放得开手脚,所以任务过程估计会很危险。”林年说。 “很危险么...”林弦喝了口可乐看了看穹顶外蓝幽幽的天空。 “一座龙墓,谁又知道会在里面碰到什么,龙侍、死侍、尸守甚至重新孵化了的龙王本尊都有可能,我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就连次代种估计这次都会是第一次碰见,更别提...龙王了。”林年轻声说道。 “龙王么...” 林弦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伸手在林年脑袋上揉了揉,“遇到后揍他就行了,揍不赢姐姐帮你揍他!” “彳亍。”林年低着头挨着头上的纤纤嫩手蹂躏着也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破龙王,你姐姐以前健身的时候一只手打三只,不带喘气的!”林弦似乎是刻意要把气氛打轻松一些,笑着开玩笑。 “那我勉强打一只应该不是问题。”林年伸手拿过了林弦的可乐喝了一口。 说实话,真要觐见传说中的四大君主,疑为青铜与火之王的存在他还是有些紧张的,说不紧张是假的,贯穿历史,创造以及毁灭历史的君主,从历史书籍中瞥见他的厚重身影就足够给人带来压抑的感觉了,更别说正研磨屠刀准备朝向他。 这是一份巨大的压力和责任,放在林年身上也给了他不小的沉重感。 “哦对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林弦忽然说道。 “做梦?梦见什么了,公园扎帐篷还是桥墩下过夜。”林年翻看着地质书随口问。 “我带你这么久好像从来都没这么惨过吧?最差早上也有牛奶和鸡蛋吃!”林弦忽然对自己的臭弟弟怒目而视,感觉自己的良苦用心喂了狗。 “嗯嗯嗯,我的。”林年手指轻轻点在了夔门的地方,又下移到了三峡的方位忽然微微皱眉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回答显得有些敷衍。 “我昨晚梦到了世界末日了。”林弦说,“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你跟我两个人了。” “......”林年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向身边条木桌上交叠着腿坐着的林弦。 “怎么。”林弦注意到了林年的目光,“知道心疼你姐姐了吗?” “不,你说你梦到了世界末日?什么样的世界末日?”林年问。 “什么样的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分很多种,洪水、地震、核战争等等,在你的梦里是以哪种形式呈现的世界末日。” “什么形式?”林弦怔了一下抬头回忆,过来一会儿后说,“好像是...废土?我也没见着世界末日的过程,就是那种你睡觉睡着睡着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站在一片废土中了,然后你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你这是世界末日后的样子,你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跟看电影一样见着故事不断地发展什么的...” “我很少做梦。”林年说了一句违心话,毕竟有金发女孩那个小妖怪在,他的梦境俨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偶尔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境都是金发女孩在捣鬼。 比如之前一次他就梦见洞房花烛夜进门就是林弦、苏晓樯、陈雯雯甚至还有维乐娃、陈墨瞳一群女孩子坐在床边巧目盼兮地盯着他的诡异场景,他如果真做了什么,估计金发女孩会以此耻笑他一辈子。 “难怪很少见你偷偷洗内裤。” “嘿!”林年看了一眼远处的苏晓樯,又瞪眼睛看了一眼林弦。 “好啦,一个梦而已,只是做得有些真实,让我醒了坐在床上都愣了好久。”林弦咬着可乐罐子的边口抱着手说,“在梦里有一座很大很大的金字塔,在沙漠上,所以我怀疑以后世界末日的形式不是大洪水,而是全球干旱到只剩下沙漠了!” “沙漠,金字塔...然后呢?”林年余光看了一眼远处的苏晓樯表情没怎么变化。 “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具体的细节?” “没什么细节,最多在梦里看见你跟我在金字塔里乘凉,还有一个特大号的座位,你坐在上面甚至脚着不了地跟个小孩子坐大人的椅子一样有意思。”林弦回忆着忽然笑了一下说。 “...那你呢?”林年微微垂首问,“你在梦里干什么?” “我?我还能干什么,我照顾你啊。”林弦理所当然地说,“你当法老王我不得当你的埃及艳后啊。” “埃及艳后就是法老王,你这是想篡位吗?”林年顿了一下说。 林弦也顿了一下然后说,“好槽。” “什么?” “我是说你这个槽吐的好,说不定梦里我真打算篡你下位抢你的王座,但可惜那么大个金字塔里就你跟我两个人,都没个人给我撺掇。” “嗯。”林年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可林弦谋朝篡位的意图还是什么的。 “放心,你要真当法老王了,我肯定不谋你位置,在你旁边给你扇风剥葡萄吃好吧?”林弦看着他点头忍不住笑了,伸手拦住了他的脖子安慰。 “......”林年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看着远处的苏晓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年的手机忽然响了,在偌大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不远处的苏晓樯都抬头看向了他这边。 他顺手摸了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路明非的电话,按下接通键就放在了耳边,但那头说话的却不是路明非,而是芬格尔,“师弟,出事了!” “什么事?”林年并没有太急,人还坐在学院里,外面警报或者守夜人钟楼的钟声都没拉响,能有什么大事情?而且就算是败坏校纪的事情今天也不该他管,毕竟自由一日风纪委员会也下班了。 “路明非被人扛走了!” “哦...嗯?”林年怔了一下,“扛走了,男的女的?” “男的。” “那替我祝福他。”林年说着就准备挂电话,并且有些意外,自由一日的确自由,恋爱自由也算自由,性取向自由当然也算自由,他只有祝福路明非幸福了。 “...等等,等等,扛走他的人是学生会的人啊!我去,外面好像还来了狮心会的人,在准备抢路明非...要打起来了!” “狮心会来的人男的女的?”林年照例问。 “男的。” “那替我幸福他们。”林年说着没等对面还喊什么就直接挂了电话。 一旁的林弦挑眉问,“什么事?” “抢亲?大概一类的活动吧...鬼知道什么情况。”林年在林弦奇怪地目光下说,“总之就是狮心会和学生会约定成俗的什么新活动了,上次真人CS他们就闹得够凶了,不知道这次又要玩什么花的。反正不关我的事情,这次自由一日随便他们怎么闹吧。” “就不怕路明非被他们折腾死?”林弦面色古怪地说。 “他是‘S’级,我也是,而且他也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今天能一鸣惊人什么的。”林年说。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 ------------ 第六百零一章:路明非争夺战 卡塞尔学院的任何设施都是按照最高规格来涉及的,自然包括洗手间,隔间单独,瓷砖为浅灰色,隐蔽式水箱和壁挂式马桶富有独特的高级感,就差没在每个隔间的门板上装一台液晶电视给人消遣了。 这种环境的洗手间不由让人想到了日本,那个厕所号称可以吃“便所饭”(べんじょめし)的神奇国度。 但现在路明非不想便所饭,他只想死。 因为他现在藏在女厕所。 说实话,正常人大概是想不出还有比这还要经典且社死的境地了。 但事实上更严重的情况还是有的,那就是给这个境地再加一个大前提。 路明非现在在女寝室楼的女厕所。 为什么加上这么一个大前提会显得更惨一些,因为如果是正常的公共场所走错了边还可以理解为粗神经和大马虎,但如果加上女寝室楼这个大前提,那么抱歉,无论是什么借口都没法把你从架上火刑架的刑罚中救出去。 现在如果路明非被发现的话,视情况的话可能还会因为他现在的着装而更加罪加一等,因为他现在穿着一身痛着朝比奈实玖瑠的睡衣,所以如果被人发现的话会是先游街示众,再绑上火刑架给烤了... 说起来他现在为什么会在女厕所里,这都得把事情追溯到今天早晨。 — 起先,在故事的最开始,路明非是睡在1区303号寝室的,也就是他该待在的地方,一觉睡到了天亮约莫八点左右的时候,然后寝室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连敲三十秒钟,上铺的芬格尔唯一做的事情是用枕头捂住了脑袋,所以开门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路明非的头上。 ...之后一切的事实证明他就真不该开那扇门的。 在打开门后他首先看见的是一个肌肉揣兜里都能溢出来的猛汉,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制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问:“路明非?” 纯正的英文,尽管对方那刀削斧凿宛如阿诺州长脸上写满了我是外国人,但那口字正腔圆不带任何口音的中文还是震住了路明非,让他有些相信古德里安教授画大饼时所说的“中文学院”的事情了。 “是啊是啊。”穿着睡衣的路明非一叠声应答,以为是学院有什么安排特地叫来了人传唤。 “我是狮心会的社员,特拉沃尔塔,你可以叫我约翰。”魁梧的男人伸手跟路明非握手,“请问你参加今年的自由一日了吗?在论坛上报名我没有看到你的名字,所以我想先问清楚一些。” “自由一日?”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林年说的那个开学日的时候学生都能疯一天的节日么,好像就是今天,“是学生都必须参加吗?” 面对陌生人,又是混血种学院的学长,路明非显得有些局促,话不敢说太多,问问题也问得很谨慎(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同理为日本怕麻烦别人的文化)。 “没有必须参加的说法,自由一日的活动都是自愿参加的,大家都有知情权。”魁梧的男人说。 “那我应该是参加了的。”路明非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芬格尔和林年给他解释过自由一日就是一整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你甚至可以去围绕教堂前的大广场裸奔,这么开放的日子如果不参加岂不是显得他很不合群? “你愿意参加活动么?这真是个好消息。”魁梧的男人顿了一下点头,“活动会在八点开始,也就是...” 他看了一眼石英手表,“十分钟后。” “哦哦哦,为了这么点事感谢学长来通知了。”路明非呼了口气,心想这卡塞尔学院可真是够人权的啊,生怕学生忘记了自己拥有的权力。 “没什么,学生会和狮心会也会感谢你对这次自由一日活动的配合。”魁梧的男人又伸手跟路明非握了握,手劲儿很大能感受到对方真切实意的热忱,“狮心会永远向你敞开大门。” “啊...好的,谢谢。”路明非跟对方握了握手之后就把门重新关上了,站在门前愣了好久才摇了摇头有些莫名其妙地重新爬回到了自己的床榻前坐下,准备翻身睡个回笼觉。 也就是这时候对面上铺的芬格尔才幽幽转醒放下了枕头说,“...大清早的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一个学长通知我参加自由一日的活动...卡塞尔学院真贴心,搞活动都要每个寝室上门通知。”路明非躺床上拉上被子说。 “...活动?”上铺的芬格尔眯了眯眼睛,在大脑延迟了数秒钟后忽然睁大眼睛。 上铺的路明非立刻感受到对面的床板一阵翻江倒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上面的芬格尔胡乱套着皱巴巴的校服往下面跳,落地之后踩进鞋子里疯了逼似的就开始往寝室大门的方向拱。 “芬格尔师兄...你在干什么?”下铺的路明非懵了,看着芬格尔那抢着吃新鲜热乎的屎的样子不知所以。 “我没干什么...师弟,自由一日快乐。”芬格尔尴尬地笑了两声,手上动作不停,飞快地搂好了裤子拉开寝室的门一头就钻了出去,寝室里路明非还能听见那拖鞋在走廊上飞奔的声音,好似在逃离什么魔窟一样。 “师兄...你没关门。”路明非愣愣地看着大敞开的寝室门有些不知所以。 过了一会儿后,依旧摸不着头脑的他只能重新掀开被子,满肚子疑惑和牢骚地下床去把门给关上了,芬格尔这人从见面开始他就觉得有些神经,现在看起来他接触到对方的似乎还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一想到以后要跟这种神经师兄待上数年的时间他就感觉头皮发麻...但如果林年还在寝室里的话对方应该会收敛一点吧? 关上门后他准备不管抽风的芬格尔了,重新回去躺下,自由一日其他学生干什么他可管不着,才初来乍到美国学校的他现在只想倒时差,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准备媕娿什么3E考试... 路明非才刚刚回头,关上的门忽然又被敲响了,他愣了一下以为抽风的芬格尔又跑回来了,伸手就把门打开了,嘴里正准备说着,“师兄你到底是怎...” 话没说得玩,他就被打横抱起了。 打横抱起,意喻着整个人像是一条木桩一样被来人盘住了腰部的位置一个利落的倒拔垂杨柳把他整个人抽了起来抗在了肩膀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他走出了303号寝室进入了走廊。 路明非起码脑袋有十秒钟的时间是宕机的,没法思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只感觉耳边充满了风声的呼啸,自己就被人抗在肩膀上在走廊上冲刺了。 阿咧?这是绑架吗?这一定是绑架吧?可为什么自己会被绑架?还是在学院的寝室楼里?自己应该还是男的吧?为什么男的也会被绑架? 《早知道男孩子也会被绑架》 他的大脑重新度盘已经是半分钟后了,他人已经被扛着在下楼梯了,这时候第一句“卧槽”才脱口而出,低头看向绑架自己的凶手...他妈的不正就是之前敲门给自己打招呼的“阿诺”学长吗?叫什么来着?施瓦辛格还是西尔维斯特? “师兄!师兄!你在干什么!你...我靠!”路明非混乱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信息,下楼梯的时候对面迎面而来就冲上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来势汹汹,杀气四溢,至于为什么路明非能看出杀气来,大概率是因为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德产的P229手枪。 .40大口径改装,筒套采用冲压加工,红木握柄贴片,黑洞洞的枪口在楼梯转角之后瞬间就对准了路明非和抗住他的阿诺师兄,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毫不让路明非怀疑这就是一把真家伙! 而对方下一刻开枪带响的爆鸣声也印证了路明非的猜想,枪口喷射火焰,猩红的子弹脱膛而出旋转发射而来,抗住路明非的师兄瞬间一个矮身避开了这十米距离内危险至极的一枪,子弹贴着他肩膀上路明非的鼻梁飞过去,那温度和风压几乎让路明非的心跳停止了。 子弹飞跃,命中楼梯扶手发出刺耳的炸响,阿诺师兄如坠落的石块一样撞向了楼梯转角的黑衣学员,那学员也没想到对方能避开这一枪,面对这山坍一样的冲击他没有空间闪避只能抬起手臂格挡。 撞击发生的一刻,路明非只感觉自己昨晚的宵夜要吐出来了,那黑衣学员被撞得飞了起来砸在了墙壁上瞬间晕了过去倒在地上,阿诺师兄安稳落地,一脚踢开那学员手中依旧紧握住的手枪,转身继续向下冲去! 路明非这下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进卡塞尔学院第一天就这么刺激?他路某人顶得住个屁啊...自由一日,对,今天是自由一日,他妈的,他自以为自由一日这所学院里最多见的情况应该就是无处不在的漂亮学姐和英俊师兄不分场合地恩爱接吻,谁能想到自由一日里会出现校园枪击案? 真不愧是美国学校,真他妈的自由! 路明非一路被颠到了寝室楼楼底,他感觉自己就是西天取经的一员,身下的师兄是沙僧,他是沙僧肩膀上的扁担...冲到一楼后阿诺师兄一个帅气的急刹车从楼道拐进了走廊,虎眸一般的视线左右扫视瞬间观察到了左侧涌来的敌人。 那是三个成群的黑衣学员,两男一女,衣服的胸口有特殊的徽章,在看见阿诺师兄肩膀上的路明非后他们瞬间眼眸锐利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的,人手一把手枪,路明非已经没空去认那手枪的型号了,因为无论哪里产的枪打出来的子弹但凡命中一颗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放下他!”三个黑衣学员几乎是齐声厉吼,阿诺师兄见状一言不发撩起衣摆就摸出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路明非余光瞥见直接心脏骤停,只见着师兄十分自然地咬掉了拉环松开抛投了过去,那三个学员见状脸色都是一变,猛地一扑就撞进了身边走道上的寝室大门。 真男人从不开回头爆炸,阿诺师兄完美学会了这一点的精髓,扛着路明非转身就快步走向离开寝室楼的大门,背后响起轰然爆炸的声音,路明非僵硬地摆头只看见了一片猩红的血雾...妈呀,这不是把人都炸成碎片了吧? 还好现在应该是还早的缘故,寝室楼走廊里没什么人出来,不然这片血雾该更加猩红一些。 阿诺师兄一脚踢开了寝室楼大门,大步走了出去,阳光洒在他身上目光如炬,毫不迟疑地扛着娇弱得像是洞房花烛夜小娇妻一样的路明非向着远处一个方向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敏锐地抬头看向远处一座阁楼的高处,然后整个人直接向一侧扑倒! 红色的血雾在方才他站的地面上爆开,被甩进草坪里的路明非立刻卧倒双手抱头动都不敢动,他反应过来了发生了什么——狙击手! 枪声隔了一小段时间才从远处传来荡开,教堂顶端的白鸽飞起了,血雾腾起又落下,整个学院似乎被这一枪掐掉了声带,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这你妈...这校园枪击案已经升级到了局部战场的等级了吗? 毛骨悚然的路明非只看着阿诺师兄躲藏在寝室楼外花园草坪的一棵树后,谨慎地从胸口兜里摸出了一块小镜子...干,想不到这么猛的猛汉出门还会随身带小镜子,他路明非就从来不带这种玩意儿。 但看起来这面小镜子在这种时候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阿诺师兄一眼就发现了五百米外的阁楼高处有着一抹异常的反光,紧接着他手里的小镜子就爆碎掉了,狙击手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直接销毁了他窥伺的工具。 这种精准度简直不去军事训练营真是可惜了...哦等等,卡塞尔学院好像就是一座堡垒,那没事了。 “我跟目标被困在了1区花园,请求协助。”阿诺师兄不再犹豫,伸手扯住了衣领贴近嘴边沉声说道。 “收到,援兵在离你三百米外的小路上,但视情况学生会的人会先到,你能拖住他们一分钟时间吗?” “我尽量。” “以及...目标没有异常反抗行为吗?” “没有,就跟会长说的一样,目标很顺从没有对我进行攻击性行为。”阿诺师兄说。 在他的背后路明非一愣一愣的,虽然听不见耳麦对面的声音,但只从阿诺师兄的话来看,目标似乎说的是自己?为什么自己是目标,攻击行为?他能有什么攻击行为,用番茄炒蛋拳砸这位胸肌能顶碎石板的猛汉吗? “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优势,学生会还不知道这个特殊的消息,请尽量撑到兰斯洛特副会长带领的援军来临,特拉沃尔塔部长。” “是。”阿诺师兄说。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花园的北面,一支五人部队出现了,黑色作战服,全副武装,直直地奔着躲藏着路明非和阿诺师兄这边的草丛冲了过来! ------------ 第六百零二章:零 路明非趴在草坪上脸贴着草地,鼻尖全是泥草的芬芳以及...浓厚的硝烟味! 无数弹道在他的头顶交错飞舞,编织成一张又一张杀人似的罗网,原本古典高雅的校园如今变成了屠场,他敢保证如果自己贸然站起来会在瞬间被打成筛子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阿诺师兄阵亡了。 是的,那个硬汉一样的男人,在撩起外衣抽出腰间插着的两把微冲向外扫射了两三轮后,最终还是被抓住换弹的空隙被狙击手一枪打中了肩膀,血雾炸开的面积让路明非觉得这出血量大抵是一枪几乎把这汉子的右臂给打飞掉了吧? 不过幸好的是,阿诺师兄还是拖住了足够的时间,在最后的关头,又一只红色队伍杀入了寝室楼前的花园战场,草丛树木为掩体从侧面对黑色队伍进行了一次拦截,两只队伍以鹅卵石小径为分界线占据两边花园全力开火,子弹不要钱似的倾泻,树叶树枝以及飞鸟松鼠在这震乱中飞舞逃散。 “增援!增援在哪里?我们遭遇了对方的大部队!” “保护目标!目标人呢?有谁看见了目标吗?” “定位!定位!对方的狙击手还在活动,他已经干掉了我们七个人了,别让上次的情况又重演,去阁楼找她!” 双方都在对着对讲机咆哮,横飞的子弹打在树林间炸起一片片树叶和木屑,提醒着这一切都是来诊的。 一颗流弹,随便一颗流弹飞到路明非躲藏的草丛中,那么他的人生就会截停在十八岁。 冷汗止不住地从路明非的背后渗出又从两侧腰间滑落浸湿的睡衣...是的,他还穿着那身动漫睡衣,这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林年送他的礼物,在死的时候陪葬的是自己的二次元女神感觉这么也不亏了。 他的心率像是被秤砣压住的秤,指标直接飙到了红色的危险区域,分分秒秒他都可能挂在这场乱战中,但他却一直都没事,那些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主动避开了他。 他偷偷摸摸地观察隔着鹅卵石路对射的两拨人,唯一能区分他们的是身上的作战服的颜色,面目凶狠手持冲锋枪脸颊靠在枪托上软肉被子弹出膛的余波震得泛起涟漪,这些家伙看起来都是枪火里滚过的老油条了,作战起来井井有条,正面压制的同时还意图分兵侧面突袭。 但两方小队指挥官的思路又恰巧撞在了一起,五十米外的喷泉处又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斗,估计那一场战斗的胜负就能主导接下来的形式了。 路明非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只知道一件事——这群家伙好像、有可能、应该是冲着自己的来的。 阵亡的阿诺师兄在绑架自己的时候在通讯里把自己称为“目标”,很显然这个目标就是这两波火力互射人眼中的目标了,这群人大概率就是冲他来的!虽然连他都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 但脑袋一片浆糊不妨碍路明非那从小到大养成的强大的求生欲,作为婶婶口中的抗战时期第一个卖国的怂货,十分明事理的他知道不管这两拨人谁打赢了,他都得落到其中一方的手上,等待他的可能是立地枪毙也可能是压回去严刑拷打...可关键是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严刑拷打的价值,被抓住就直接跟受苦划上等于号了,所以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听天由命,该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于是他逃了,在草坪上以匍匐前进的姿态不断拉开距离远离战场,好在那群人狗脑子都要互相打出来了,没人来得及关注他这边,在拉开了一定距离到了花园边上后他起身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头也不回地向着就近的大门敞开的建筑钻了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花园中响起了叫喊声,大概是局部战争定出了胜负,赢的一方是红色方,分出的小部队从侧翼偷袭了黑方拿下了这场乱战,他们在根据定位找到那一块草丛后只发现了阿诺师兄的尸体,他们才惊觉路明非居然逃跑了! 而这个时候的路明非脊梁发寒根本管不着其他,闷头就往离自己最近的建筑里冲,傻子才穿着睡衣在学院里到处跑,这种时候找掩体和地形复杂的环境才能真正保住命。 他一头扎入之后慌不择路地就往楼上跑,不知道跑到几楼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就溜进洗手间了,冲进洗手间最后一个隔间后他把门锁死,整个人背靠着墙壁只能听见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 — 花园的枪火咆哮之后是洗手间内极静,路明非藏在隔间里整整数十分钟动都没敢动,只听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呼吸,浑身大汗淋漓睡衣紧贴身体。 五分钟?十分钟?他只知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什么都没发生之后他的心率才渐渐恢复正常,理智也开始上线了。 不能躲在洗手间,这种地方搁在电影里必然是被搜查的重地。 路明非在注意到自己躲进哪里之后,立刻就麻了,打定主意要换个地方藏...最好先联系上林年!在这种疯子聚集的地方只有找到最大的疯子才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可麻烦的是他出来的时候就穿着一身睡衣,手机什么的根本没机会拿,现在想联系都联系不上,这意味着他得先跑回原来的寝室一趟...那些疯子应该想不到他会躲去最危险的地方吧? 就在路明非都为自己的机智决定感到赞叹,就要推开隔间门出去的时候...有人进洗手间了,响在路明非耳边的是两道悦耳的女声。 “诶,你知道吗,之前力学系的那个女的跟狮心会长寄信了。” “哪一个?力学系有好几个对狮心会会长有想法的吧...” “我也不清楚,反正好像说是被拒了,信送到诺顿馆门口就给拦下来了,说是狮心会长秘书拦住的,送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狮心会的秘书...上次自由一日狮心会那个拿了ACE的女狙击手吗?哇哦,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怎么,有想法混去诺顿馆争一争宠啊?” “狮心会诶,想进去都难...比起狮心会会长,我更喜欢‘S’一些了。” “谁不喜欢‘S’级?哇,男神好吧,我手机屏保都是论坛里花钱买的照片...但想下手的话估计也没我们这些学姐什么机会咯。最基本的一起上课的机会都没有,上次我还特地抓准一年级和三年级公开课的时候抢了位置,想借机认识一下聊一聊,结果人压根没来上课,一问,执行部那边叫走了,说是肯塔基州有任务紧急调他过去了...” “认识了又怎么样,聊得到一起吗,‘S’级怎么说呢...属于那种梦想型的吧,但不是理想型的,理想型的得看学生会主席那种,又有钱又浪漫,还是数一数二的‘A’级领袖。” “但可惜已经被一年级那个‘红发巫女’给拿下了啦,听说告白场景浪漫得要死。” “现在也就想想狮心会会长和‘S’级咯。” “也就想想了...小希你血统阶级不是蛮高的吗?要不你哪天变身危险混血种去让‘S’级追你啊,就像守夜人论坛上那个扑街写手炎魔诗人写的言情文一样,女生为了复仇潜伏医院刺杀坏蛋,结果被正义的‘S’级抓住,被迫隐藏身份谈了为期三天的恋爱,最后真相大白翻脸互相捅刀子,被‘S’级含泪一刀捅死!” “哈,被‘S’级捅一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啦...” “呀,心动了?到底是想被捅哪里呀?” 洗手间内安静无比,只有水流的声音以及两个女学员闲聊的动静。 穿着睡衣的小贼呆呆地坐在尽头隔间的马桶上身上全是冷汗,大气都不敢出深怕被发现。 他不是被外面穿着秋季校服的师姐们的“淫词艳语”吓到了,而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察觉到出大问题了...他好像慌不择路跑错地方了,一头扎进了女寝了! 但令她觉得诡异的是,寝室楼外发生枪战打生打死,寝室楼内的女学员居然还在聊男生?这个学院的学生都是大心脏的疯子吗? 如果外面的女学员跟他一样惊恐,跑来女厕所避难的话,那么他现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说学姐别怕,学弟来保护你们...但现在不一样,很明显外面的两个女学员跟他不在一个世界,他才从战场纷飞中逃窜出来,人两个师姐则是日常片里走出来的正在讨论今天出门口红选哪一款。 还好刚才他刹住了开门出去的动作,如果出去了那么估计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等待他的就是一套海豹突击队亲传的综合格斗技了,视情况也可能有八极拳和太极拳杂糅在里面...总之挨揍的必然是他,卡塞尔学院的女生在遇见色狼是没有尖叫的选项的,该尖叫的只有窝藏在女厕所的小贼,如果那一幕真的发生他大概可以直接/remake了。 但好在路明非在关键时刻总沉得住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个学姐应该只是进来卫生间补妆的,没耽搁多久就拧掉了水龙头准备离开了。等到进入洗手间的两个学姐步伐声走远了他才憋不住那口气剧烈喘息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现在他的情况实在不好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先溜为敬,被在走廊上抓到还可以解释跑错楼了,但在卫生间里抓到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任何的杂音,这代表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确定之后终于心放了下来,决定事不宜迟赶紧开溜! 隔间的门缝推开了一些,路明非脑袋正准备往外探,忽然被人从外面用手按住了! “完了!”那忽如其来手掌落在他脑袋上时当真犹如梅超风抠脑袋的九阴白骨爪,让他整个人的魂都差些出窍了。 “女侠饶命!”这是路明非喊出的第一局台词,上来就是求饶。 然而抓住了这擅闯女厕所的小贼的女侠则是没有尖叫也没有一套军体拳招呼上来,而是抓着路明非的头皮慢慢地把他的脑袋扬了起来,俯视看着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的脸。 路明非被迫仰视起来这才看清楚了面前这位擒住了自己这枚淫贼的女侠。 一时间他怔住了,只觉得自己在看一个精美的瓷娃娃,雪白几乎透明的皮肤,白金的头发编着鞭子垂在身后,漂亮得像是橱柜里的模特。 女孩低头俯视着路明非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抓着路明非的脑袋就像在卫生间里抓到了一只大耗子。 俄罗斯人?乌克兰人?总之看到她就让人想到了白皑皑的雪,雪上自然雕刻出的冰雕的颜色就是她身上传达出来的情绪温度。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这个冰雕似的女孩,个头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六,腰背挺直站在那里就像一根细竹...感觉好像没什么战斗力...他妈的才怪! “攻击:700 防御:500 敏捷:800 特殊能力:言灵·镜瞳、庇护” 路明非第一眼就看见了女孩肩膀上的数据,整个人都麻了一半,对方抓住自己脑袋的娇小手掌瞬间沉重如山,估计如果女孩想的话直接来一下狠的就能把他的脑袋给抓爆吧? 女孩盯着路明非似乎在思考为什么卫生间里会藏着一个穿睡衣的耗子,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洗手间外面忽然响起了剧烈的脚步声,走廊上有一伙人奔行而来!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推得往后一摔坐在了马桶盖上,女孩直接裹挟着他钻进了隔间内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洗手间外的脚步声涌了进来,伴随着几道呼吸声。 坐在马桶上的路明非心一凉,心说不会吧?那群疯子真就连女寝室楼都敢钻进来?这学院还有没有王法了? “楼下已经搜过了,楼上还在搜索,之前是有人说看见目标进这边的女寝了。”隔间外有女学员低声说道。 “一层一层地找,学生会的人也在往这边赶。”又有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显得有些冷冽,“告诉会长这是一次失误但我们会马上弥补...战场本该控制在外面的,尽量不要在寝室里交战。记住,目标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遇到危险是不会反抗的,只要找到他就直接扭送他去总部,这次自由一日的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这个声音?! 路明非脸色一愣,他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维乐娃·赫尔辛基!那个跟林年一起在中国面试他的芬兰考官!对方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辨识度,他基本不可能认错! 在他面前,冰雕似的女孩抬手就按住了路明非的嘴巴,把他的脑袋贴在了墙壁上,可能是动作过猛后脑勺跟瓷砖接触的时候撞得发出了砰的一声。 “......”隔间外,洗手间内正在给几个狮心会的女队员下达命令的维乐娃忽然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噤声,扭头看向尽头的隔间。 她原本进入洗手间就是准备搜查这里有没有藏人,按她理解的目标的性格大概率会慌不择路往这种地方钻,现在还没来得及开始找人,就有异状发生了。 她走到了尽头伸手敲了敲门,屏住呼吸等待里面的动静,片刻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冷淡的声音,“已经有人了。” 维乐娃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搜索了其他隔间一无所获的队员也都看向了她。 “走吧,继续查下一层,不要让会长失望了。” 快速地搜索后几人速速离开了洗手间,在半分钟后,最后隔间的门才缓缓打开了,隔间内,女孩收回了捂住路明非的手,推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去,在里面一身睡衣的路明非一脸僵硬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陌生的女孩居然帮了他? 女孩走出隔间后来到了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洗手,抬头看见了镜子里从隔间里走出来的路明非说,“你不该在这里。” “我马上就走,我马上就走。”路明非连忙点头,“我是被人追到这里来的...刚才那些人都疯了,在外面开枪打成了一团...”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孩平静地说,用的是陈述句。 “我...”路明非滞住了,因为他到现在为止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处在惊恐和茫然中徘徊。 “现在出去不安全。”洗完手,女孩关掉水龙头转身看了一眼路明非,然后走向外面,“你跟我来。” 路明非呆了一下,确定对方是在跟他说话...也只能跟他说话了,而这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建议,而更像是命令。 ------------ 第六百零三章:备注 这是一间“标准合格”的单人女寝,我至于为什么要说是“标准合格”,那是因为路明非在进来这里之后第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是任何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生房间。 粉色的壁纸贴满了整个墙壁,天花板上细细的丝线垂落下手工做的纸星星,亮黄色月亮的挂饰在正中央垂落下来,角落的梳妆台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的唱片机,路明非只在复古的电影里见过着玩意儿,梳妆台旁的书架上摆放的也不是书籍而是一张张标识着俄语的黑胶唱片。 不远处的床铺上白纱如瀑布般垂落下罩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味,不是熏香的气味,而更像是糖果,让人想起了《格林童话》里的糖果屋,每一寸地方都弥漫出甜美的气味。 路明非有些发愣地看着把自己拖拽入这间“闺房”的女孩,大概是怎么也无法把这充满小女生公主梦气息的房间跟这个冰雕似的女孩联系在一起,虽然他们认识还没有超过十分钟,但这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小女王怎么看也是住着苦修僧一样简约房间的人吧? 女孩的名字叫“Zero”,没有正式的中文名,但可以将“Zero”视为代号直译为“零”,卡塞尔学院的大一新生,这是在逃窜的路上路明非唯一得到的信息。 零的英语避不开地带着一些俄式的卷音,基本帮助他确定了这的确是一个俄罗斯女孩,以前都听人说毛妹都是能吹一瓶伏特加力抗大鼎的勇猛巾帼,但没想到那天寒地冻的地方还是能出这种像雪精灵一样的娇小款女孩... 俄罗斯女孩在把这受惊的耗子似的男孩带进闺房后就独自坐去了椅子上,似乎她带回来的不是一个个一百多斤的衰仔,而是随地捡了一只猫猫狗狗...可捡到猫狗也得给筑窝换猫砂啊,路明非站在紧闭的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偌大的单人寝室里就一根椅子,根本没地方落座,只能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啥也干不了。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死寂后,桌前椅子上的女孩才扭头过来看向了他,视线有些像是在看没人要的小狗狗。被盯住的路明非陡然身子一正有些扭捏...他现在还穿着一身睡衣,站在人家的闺房里显得不伦不类的,他看着盯着自己的女孩总觉得对方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这种不讲道理的话。 但实际上女孩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侧了侧头。 这是示意他过去的意思? 路明非抬手指了指自己试探了一下,发现对方已经扭头回去了,干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走到女孩的身边时才发现桌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正登录着一个论坛,域名好像是...守夜人论坛? 路明非微微一怔,感觉好像听芬格尔和林年提到过这个论坛。再一看论坛上正被零点开的一个帖子他的视线立马就挪不开了,快速过目数分钟后他整个人一寸寸地石化了... 《男默女泪,‘S’级争夺战,自由一日‘花魁’究竟花落谁家?学生会已然垂涎久矣,饥渴难耐!》 这是一场自由一日的特殊活动,只会、只能在这特殊的一天召开的活动。 同时这也是一场社团之间的赌斗,狮心会与学生会的豪赌,赌注是新的‘S’级的社团报名资格以及诺顿馆未来一年的归属权,无论哪者的价值都不可估量。 再者,于社团之下的赌斗也延伸到了领袖个人之间的角逐,恺撒·加图索和楚子航两个卡塞尔学院头部精英的意气之争,同样也为之下了重注,一方赌上了爱车,而另一方则是赌上了爱刀,可以见得这场“游戏”双方都是来真的。 胜负的判断条件很简单,谁能带着指定的目标首先抵达己方预设的地点,哪方就算胜利,在这期间整个卡塞尔学院预设划出的范围都可以成为战场,在不出重大伤亡事故的前提下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来达成目的...带着路明非这个“目标”回归。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零说道,声音很平静,陈述着身边石化雕像的愚笨。 路明非看着屏幕整个人都麻了,脸上是懵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蹦出一句,“这是在...抢亲吗?” “......”零也为这句话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过会儿后点了点头,“性质上是相同的,但目的有差异。” 好一个目的有差异,路明非忍不住看了零一眼寻思这女孩是不是在嘲笑他,但看见对方脸上的面无表情和冷静后又觉得对方好像没有开玩笑,想起之前花园的一幕让他有些抓狂,“他们开枪了啊!死人了啊!他们是疯了...” 狮心会,学生会,这都是林年在入学之前提到过的学院社团,路明非现在特别喜欢林年介绍社团的时候说的一句话:没什么特别的,两个圈子不同的学习小组罢了。 好一个学习小组!谁家学习小组每天提着枪火并的? “弗里嘉子弹。”零打断了路明非的抓狂,猜到了对方崩溃的原因淡淡地解释,“炼金麻醉子弹,命中时会产生血雾,速效麻醉,在十米之外无明显杀伤能力。” “还有这种高科技?”路明非一时间呆住了。 “制作难点在于速效麻醉,炼金成分并不明显。”女孩惜字如金,只说有用的话,路明非愣了好一会儿细细品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一切,感觉好像是血雾见得很多但也没怎么见着断胳膊断腿,血肉横飞的场面...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不是新生吗?”路明非忽然反应过来这一点,零之前自报家门的时候说过她是大一新生,严格意义上来说对方是跟自己一样甚至还没有经历3E考试的人,为什么这女孩这么淡定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然而零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路明非有疑惑只能憋住,好一会儿后又说,“他们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再怎么说也要事先通知...” 他忽然滞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今天早上那位阿诺师兄找自己的那一番谈话,对方好像说没在论坛上看到他的报名于是大清早亲自上门来找他...原来报名的意思是这个!“参加自由一日”是这么个意思! 他浏览那张帖子,每一条规则看下去直到看得他哑口无言,这还真是一场公正公开的比赛,详细划分了战场区域、参赛人数以及比赛时间,譬如现在他们待着的寝室楼就没有被划分进战场区域,所以在这个楼层是禁止使用枪械的,并且在搜捕的时候还严禁打扰到未参与特殊活动学员的正常生活,这叫一个遵纪守法... 至于‘S’级的归属权这件事,也并非说哪边赢了路明非就一定要加入哪边社团,而是败方的社团没有招收‘S’级的权力,也就是败者需要主动放弃招揽‘S’级的资格,‘S’级是否要加入胜者方也全看他自己的意愿没有任何的逼迫意思。 倘若路明非拒绝了这次特殊活动,那么这次的自由一日将会以狮心会和学生会的参赛社员在学院内进行“西部游戏”,大抵规则大概是在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内正常活动,但在任何地方碰见了对头的成员就可以像是西部牛仔一样光速拔枪,亦或者剑客一样狭路相逢拔刀对砍在一起决出胜负,在自由一日的一天内胜利次数最多的一边社团获胜。 但问题就在于,路明非今天早上同意了这次特殊活动,那么“西部游戏”的计划就被更有意思的‘S’级抢亲...哦不,争夺战给取缔了。 “我图什么啊。”路明非傻眼了,自己同意这活动就是为了变成迪士尼在逃公主给人抢了抢去吗?还得随时担心有流弹把自己的脑浆子给打出来...哦,如果是麻醉弹的话在没有护具的情况下大概就只会落得个轻度脑震荡吧? “作为第三方,你有自己的特殊胜利条件。”零用鼠标在论坛的规则帖上标蓝了一段文字。 “我的特殊胜利条件?”路明非立马探头过去,椅子上的零轻微后仰了一些避开了这个冒进的男孩但脸颊上也没出现任何嫌恶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路明非眯眼看了看被拉蓝的文字,果不其然还真又一条是完全属于他的胜利条件,十分的简洁明了,但对于他来说几乎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在自由一日结束之前不被学生会和狮心会任何一方捕获,独立清醒生存到晚上八点自由一日结束为止。 所以这严格来说这场游戏还真不是学生会和狮心会之间的单独赌斗,稀里糊涂被扯入其中的路明非也是赌斗的一方! “如果我赢了...”路明非下意识拖动鼠标看向了帖子后面,瞬间就被那些令人目眩的胜利奖品给击晕了。 “布...布加迪我知道,村雨...是把日本刀吧?古董?这最后的学院之星入围决赛权和向一个女生告白不能被拒绝并且保持一个月关系是什么东西?”路明非傻眼了,这群混血种玩儿这么大?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儿。”零说,“一会儿会有人查寝。” 路明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睡衣还有脚上踩着的拖鞋...这身打扮要是在女生寝室里被发现得出大乱子吧?他被不被退学不打紧儿,这个热心帮助自己的女孩清誉才是最大的问题,他虽然人怂怕事儿但还是不想连累了人女孩的。 “那我该去哪儿?”他还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迟疑了一下说“要不我出去随便找一边投诚?” “这是你的选择。”零上下看了一眼路明非这身成分十足的睡衣淡淡地说,“当然我建议找人帮忙。” “一群拿枪的疯子在追我啊,就算是麻醉弹打在身上也很疼好吧,这谁能帮...我?”路明非话说到一半滞住了,忽然抬头看向零咽了口口水弱弱地问,“能借个电话不?” 零闻言递出了桌上放着的一部Vertu手机,路明非接过后差些没拿稳这手工定制的奢饰货,好歹没失手砸手里才在女孩平静的注视下拨打出了来卡塞尔学院的路上就发狠背得比自己QQ号还要熟悉的手机号码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按完号码拨打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手机上显示的不是默认的一串号码数字,而是一串已有的备注名,这代表着女孩的手机上的存了他拨打的这个号码的。 【Матвей】 这是Vertu手机上对这个号码的备注。 路明非盯着这号码微微探了一下头似乎有些不解,这是应该是一串俄语,但他委实没学过任何的俄语知识,只能模糊地知道这个备注开头应该是念“玛特...”什么的。 “你...”路明非抬头看向零正准备问对方是不是认识这个号码的主人,这个时候电话也刚好接通了,备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通话时间记录,对面也传来了声音,“请问是哪位?” “我我我我...”路明非立刻低头应答这边。 “喔...公鸡你好。”对面的人点头说。 “我啊,是我啊,路明非!林年?林年?你人呢?你人呢?救一下啊、救一下啊...”路明非哭丧着个脸,知道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 “你现在用的谁的手机?” 意外的是林年没有询问路明非具体情况而是问起了手机的事情,路明非看了一眼零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他想说随便借的,但莫名其妙手机上又有林年号码的备注,可能两人是熟人?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仓促地说,“路上借的一个大一同学的...” “我在学校的图书馆,你那边的大体情况我从芬格尔那边知道了,你直接过来吧,别死在半路上就行了。” “什么叫别死在半路上了...等等,图书馆又在在哪里啊?喂?喂?哥!年!我不认路啊!”路明非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居然就挂了! “我知道图书馆在哪里。”在近乎绝望的路明非身边零忽然说。 路明非抓着手机骤然扭头看救星似的看向这个女孩,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觉得这个冰雕似的女孩简直就是神派来搭救他的天使! “但有条件。”零看着路明非面无表情地说。 ------------ 第六百零四章:变身(1/4补更) “这样不好吧...” “必须。” “不是...这要是被人发现我不完蛋了?” “现在的你很扎眼。” “我感觉如果真按你说的那样就不是扎眼,而是辣眼了...” “你换不换。” “别...别走,我换!我换还不行吗...” 女寝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戴着金发穿着短裙秋季校服的女孩走了出来,双腿套着白丝纤细匀称,一米七的个子显得高挑美丽,脖颈上还带着黑色的丝带加攻速...哦不,加了诱惑力,时不时地拉着背后的裙摆的小动作增添了一分羞涩。 “不合身啊。”高挑的金发女孩苦着脸小声说。 “临时跟隔壁寝室借的,我的你穿不了。”在高挑金发女孩背后零站了出来,“别拉裙摆,撑坏了要赔的。” “我感觉后面有些凉...”路明非还是时不时回头,在窥见寝室内化妆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只感觉到了羞涩和惊悚。 如何在一群人的追捕下隐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变身,当然不是指穿上腰带变身什么的,如果有腰带的话估计就不是逃出去而是杀出去了。 零在隔壁寝室以身体发育试装为由借了一位高挑师姐的秋季校服,卡塞尔学院的女生们由于是混血种的缘故发育都很好(特指身高),一米七出头的比比皆是,穿的尺码套在路明非身上倒也勉强不算太小甚至胸部处还有些空落落的,在男孩的抵死拒绝下没也戴上bra,这一点零也没太强烈要求,毕竟bra这种的东西也不是必须的,比如她也没戴——平胸的悲哀! 除了衣服和小裙子,既然是变身那就要变到底,零还从学姐那儿找来了假发,据说是防理发师背刺准备的,由于学姐是金发所以假发也是相当浮夸的金色,真人发制作发网一束后一戴上去几乎以假乱真成了变身最后的点睛之笔,只可惜零没准备有香水,不然看她的样子似乎还行给路明非喷点香的,但立马被路明非拒绝了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往镜子前一站,路明非看见里面那穿着秋季校服抓着袖子左顾右盼我见犹怜的“女孩子”简直觉得节操三观碎了一地,一旁的零倒是全程无表情也就路明非换裤子的时候转身避嫌了一下,看着成品版的路明妃小姐那张小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时不时上下浮动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的一些心理活动。 “不要说话,换装很成功,但你的声音很粗。”零把寝室门关上锁好彻底断了路明非的后路,两人站在走廊上楼道里偶尔有女学员走过,倒也是没多看路明非和零几眼的意思,看起来变身的确很成功。 零带着路明非,牵着他的袖口从走廊上正大光明地走过,全程路明非低着头,尽管零拿化妆品在他脸上拍了拍,但他还是担心给人认出来了,毕竟他的照片已经在守夜人论坛上传疯了,但凡细心一点的都能从眉梢里认出他来。 不多时才走到楼道口前面就有三个穿着狮心会战斗服的女学员匆匆下来了,神态和步伐看起来目的性极强,边走还边低声说着,“确定是这一层吗?有人看见她进了女卫生间?我们刚才查过没有啊!” 路明非整个人有些绷住了,零抓着他的袖子轻轻用力示意他冷静,身边那三个狮心会的成员在擦身而过时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她们两人,在见到娇小的零和身旁女孩的金发时视线一晃就过去了,快步离开。 零和路明非一言不发地走入楼道下楼梯,一句话也没说,楼下不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更多的狮心会成员开始往楼上敢了,清一色都是女生,但没有一个发现了迎面走来的羞涩地低着头用袖子遮住下半张脸的金发女孩的异常。 零和路明非走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两姐妹一样,每每遇到往上冲的狮心会成员都会主动给让路,对方还会抽空回头低声说一句谢谢。 有惊无险的避开骗过了两三批人,路明非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一半,看起来就连狮心会的人都想不到他们要找寻的‘S’级的底线居然会比他们想象的要低很多...其实就连路明非也没想到自己的底线会这么低,为了不吃子弹嘛,也不寒碜。 就在要到底楼的时候,迎面又走来了一个穿着红色战斗服的人,路明非余光一瞥后心立刻缩紧了,因为对方正是一个熟人,在中国面试过他的维乐娃·赫尔辛基,之前在卫生间里听到的声音果然是对方的!这女孩居然也参加了自由一日的活动。 维乐娃现在心情很不好,甚至说有些烦躁,因为在耳麦中传出的情报让她意识到之前可能因为自己的大意错过了“目标”一次,这种失误可能直接导致狮心会丢掉这次自由一日的胜利。 “难道他还会伪声?不应该啊...林年没提到过他有这个技能啊...”维乐娃一边低声念着,一边迅速往上面赶去,迎面走来了两个寝室楼里的女学生她下意识避开了一个身位,恰好对方也主动让开她了,她低头随口说了一声谢谢,就走了过去。 没被认出来。 “呼...”路明非轻轻松了口气手里捏了把汗,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零忽然推了他一把,楼梯上他差些没站稳摔下去还好抓住了扶手才稳住了身形,他正想一脸懵逼地问什么情况但才回头就愣住了。 有一个算一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是超人,路明非实在想不清楚一个娇小地感觉能被她公主抱起来的女孩为什么可以凌空飞起一米来上一个膝撞。 他才回头就看见那个娇小的女孩居然飞身而起用膝盖撞住了才错身过去的维乐娃,对方居然还以双手抬起格挡住了这凶狠的膝撞。 一落地,零就笔直地朝着后退踩住阶梯止住退势的维乐娃,在安静的时候她像是一个橱柜里精美漂亮的娃娃,但一旦动手她简直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锋锐尖刀,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她直接贴身肉搏,高高跃起用肘部和膝盖进攻,力大势沉,让人想起了刚猛短寿的泰拳。 维乐娃似乎也是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没想到根本没见过的学员里居然能有人一个罩面就压制住了她,但她行动受限脑袋却还依旧正常运转,直接冲着通讯喊道,“二楼!目标在二楼楼道!” 零大概也没想到狮心会里随便一个学生居然能抗住她的进攻,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没人会把一个娇小的女孩当做太大的威胁,基本上跟她进行搏击训练的成年男人十个里有八个会因为轻敌而一个罩面被她放倒,面前这个白金色头发的芬兰女孩居然连连抗住了她三次波进攻甚至还显得游刃有余! 果然能加入狮心会的学员没有一个可以被小觑的,零面色不动但跃起进攻的次数更加频繁了起来,膝盖与对方的手臂每次撞击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路明非?!果然是你!”维乐娃在挡住零凶猛进攻的同时瞪住了后面阶梯上金发短裙的“女孩”,一眼认出了这个小贼。 “这你都认得出来?”路明非直接麻了。 维乐娃很明显在楼道上错身之前就把他认了出来,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让他放松了警惕,在错身之后才选择了忽然袭击擒拿,如果不是零反应快他多半已经被拿下了。 “你身上的炸鸡味已经出卖你了。”维乐娃低喝着又后退数步避开了零的扫腿。 “神经病!女生就不可以吃炸鸡啊!”路明非瞪大眼睛心说这你妈是什么鬼理由? “你以为我没去过你的寝室吗?这个味道我做梦都记得!”维乐娃反瞪了他一眼,“吃炸鸡加变态辣的就那么几个!” “变态辣...见鬼的,芬格尔!但你去男生寝室干什么...变态吗?”路明非有些慌不择言了。 “找林年啊,难道找你啊!”维乐娃又吃了一记膝撞差些砸中她的喉咙让她有些心惊胆战地速退三个台阶,低头看向这个难缠的女孩皱眉,“你这保镖哪儿找来的?” “走。”零头也没有回地命令道,路明非听见后转身就快步下楼梯冲向了底楼的走廊。 “注意目标,目标进行了变...”维乐娃脸色一变马上就要通过通讯器传开路明非变装的情报,但一个走神一道劲风几乎贴着她的脸颊扫过,衣角边夹着的通讯器直接被踹飞了出去砸落了楼梯。 落地后零直接后退数步,维乐娃正想冲下去,但一声枪响直接打断了她的反攻,子弹带着热流从她脸颊边擦过命中了后面的阶梯,阶梯下面的零抬手稳稳地握着一把黑色的伯莱塔对准了她。 维乐娃一愣摸向腰间发现近身格斗的时候对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的家伙给摸走了,当枪口对准她脸的时候她只能抬手示意投降。 “别追过来。”零举着枪冷声警告了一句,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维乐娃站在那儿还真没敢第一时间追上去,她从这个女孩眼里看得出来这个警告是认真的,这个距离下开枪就算是弗里嘉子弹她也得受伤,最轻都是毁容。 “小队长...什么情况?我听到了枪声。” 枪声过后楼上迅速冲下了几个狮心会的女队员惊疑不定地看向维乐娃,维乐娃立刻回头低喊道,“公共频道喊话,‘S’级进行了变装,特征是女生校服和一头金色的假发,正在被一个矮子女生保护着离开!我怀疑是学生会的人!” ------------ 第六百零五章:梧桐林之敌 (2/4) “我说了这是一个馊主意!” “你没有说。” “...那我现在说了!” 路明非在逃亡,穿梭在学院的花园和窄小过道之间,身后子弹穿梭,一片又一盘弹幕交织在一起打得泥土翻飞,现在无论是狮心会还是学生会两只队伍都在追逐他。 “到图书馆就安全了,他们不敢在图书馆开火。”零拉着路明非敏捷地躲在了一块假山后,一梭子子弹在假山上连排炸开红色的血雾,这个女孩简直背后长了眼睛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避开这种必杀的弹幕。 “抓住他!就在假山后面!” “目标是金发!重复一遍目标是金发!穿着女式的秋季校服!” “目标不是男的吗?怎么会穿着女款的校服?” “爱好?乔装打扮?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漂亮吗?目标漂亮吗?” “有一点...哪个他妈的神经病问的刚才那个问题??” 狮心会的语音频道里一片混乱,同样混乱的还有学生会,目标正在学院里逃串这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坏的情况,同时不少人心中也是一凛,果然没有一个‘S’级是简单的,能在最开始双方的包围和搜查中硬生生逃走,足以见得对方的武力值不低。 两边的人已经放弃生擒目标了,见面就开火,反正规则里没规定带回据点的需要是一个清新的‘S’级,就算带回一具“尸体”也照样会判他们胜利,最开始没对路明非下狠手也只是因为内部传的“目标不会反抗”的情报而做下的决定,现在情况有变也由不得他们留手了。 从寝室楼到图书馆大概有一千多米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路明非和零根本不敢走大路,冲出女生寝室楼后他们几乎第一时间就遭到了狙击,包括现在也无时无刻面临着中冷枪威胁。 “趴下。”零又是毫无征兆地出手扫在了路明非的腿弯上,路明非哎哟一声直接原地倒在了草坪上,在他倒下后的前面不远处地上兀然爆出一团血雾。 藏在暗地里的狙击手又开枪了,瞄准的是路明非的后心,但零总是能先人一步推他避开子弹。 “谢...谢谢,你是怎么做到的?”路明非心停跳半拍后又剧烈地搏动了起来,被零一把拉了起来继续冒着脑袋往前冲,在这种子弹纷飞的战场上逃窜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别提一直活下去了,要不是身边这个女孩他早死几十次了! “凭感觉。”零说。 好一个感觉。 路明非心说混血种里难道也有“前兆感知”这种说法吗?金庸里把武功修炼到极致的高手才会有这种先知先觉的条件反射吧?莫不然身边这位俄罗斯女孩也是扫地僧一类型的绝顶高手? “感觉没人追来了。”路明非总感觉那些要命的枪声和弹幕似乎离他们远了不少,难道那群红黑衣服的两波人又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 可他们甚至都还没抓到自己,有这么心急么? 他逃跑过程中抽空往后望了一眼,忽然就毛骨悚然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极远处的密林中蹿出了一道影子,由于太快的缘故连续在草丛中穿梭根本看不清影子的模样,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出现之后后面就再没有枪声了...好像追兵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是把后面所有的追兵都干掉了吗? 影子离他们越来越近,路明非来不及想,零就已经带着他冲出了花园区,在他们前面是一条梧桐林道,这块地方在学院里还有专门的路标牌,用中英文标注着“穆斯贝尔海姆林”,在北欧神话里代表着“火之国”的意思。 秋季梧桐已经彻底化作了金色的火焰,飘飘洒洒地落着火星,这算是一个视线遮挡特别完美的地形,进去之后狙击手基本上不可能瞄准他们,两排的梧桐树也可以作为掩体掩护他们逃跑。 在路明非和零蹿出的花园到梧桐林之间有一片小空地,在他们冲进空地后周边的一切都开阔了起来,路明非喘了几口气心中莫名涌起了不太好的感觉,但眼看着马上就要冲进林子里了,他也没在乎这么多卯足了劲儿往里钻。 可就在这个时候零又扯了他一把,一颗子弹从他的脖颈边飞过在地上爆开吹飞起了数枚梧桐叶子。 这是他们第三次避开了暗中狙击手的狙击也是最后一次,狙击手失礼后来不及瞄准零就已经拉着惊魂未定的路明非一头扎进了梧桐林中消失了踪迹。 远方阁楼顶端卧趴的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狙击手轻轻抬头离开了瞄准镜按住耳麦,“他们进来了。” “连你都没有得手么?”私密频道里的人有些意外,“看起来新的‘S’级也是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 “不,‘S’级没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不简单的是他身边那个女孩,每一次她和目标进入了我预设的最佳狙击点的时候都会提前一步做出规避动作。”狙击手坐了起来抱着狙击枪说,“天生的狙击手,完全摸清楚了我的狙击心理,最后一枪我甚至刻意延长了开枪的时间她都料到了。” “新生吗?” “应该是新生,不然早就被我们或者狮心会挖走了。”狙击手说,“感兴趣的话就当面多问一下她呗?你现在应该就位了吧?” “嗯,我看见他们了。”语音频道里的人说,然后再也没有发声了。 梧桐林中,他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提着指挥刀看着远处奔行而来的两个人影,梧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颜色近乎与他的头发相似,屹立在道路的正中央,仿佛界碑似的定在了那里给来人一种巨大的压力感忍不住停下了狂奔不止的步伐。 “前面那个...是人?”路明非站住了脚步呼吸有些乱,有些愣神地看向远处站住道路中间提着一把刃口夸张的猎刀的人影,最吸引的人就是那头梧桐叶般金色的头发,比之路明非头上顶着的金色不知道耀眼灿烂到哪儿去了,再吸引人的就是那作战服都藏不住的好胸肌,路明非觉得要是换这家伙女装估计bra都得撑裂掉。 “路明非?” 金发男人视线锁定住了路明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盯着那一头金发若有所思了起来,低声念了一句,“的确漂亮...” 路明非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话都说不出来了盯住男人的眼神有些惶恐,金发男人摇了摇头驱散了脑子里古怪的念头自报家门,“恺撒·加图索。” 路明非身旁的零却是微微地站住了脚步,盯住了远处的金发男人首次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似乎是在估量什么,在计算完后她抓紧了路明非的袖子笔直地走向了远处的金发男人,俨然有了冲锋的意思。 “一年级学生?”恺撒视线落到了这个“有意思”的女孩身上微微挑眉说,“无关者请出局。” 零没有停下脚步,路明非话都不敢说,一路上他的命基本上都是交给身边这个女孩的,现在大敌当前他同样只能跟着对方进行充分,在他们的距离接近不到十米的时候,零忽然加速,然后起跃! 这个起手让手持着猎刀的金发男人微微蹙眉,因为这种起跳式进攻并不明智,破绽太大,在空中意味着不能变招,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冲向他无异于是自主撞上了狄克推多的刀锋。 但在两者距离相近时,零忽然扯住了背后路明非的衣服把他丢向了恺撒,她的力气居然足够将一个成年男性直接扔出去! 这个行为恺撒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如果他要扬起狄克推多必然就会先伤到被丢过来的路明非,等于就失去了“先手”,在料到他绝对不会伤到路明非的情况下,把路明非当做了武器,在先先之先的理论里,现在这个俄罗斯女孩是绝对的先手状态。 但恺撒没有选择避开,抬手直接按住了被丢过来的路明非胸膛,一股柔和但却不可置疑的力量爆发了出来,将飞过来的路明非整个地按了回去!零一脚踩住路明非借力翻飞而起双腿膝盖跪向了一米八恺撒的肩膀两手如刀一样切下! ------------ 第六百零六章:针锋相对(3/4) 巨大的力量命中了恺撒的脖颈,精准地切中了输血的动脉,但零眼眸却微微凝神,忽然一脚蹬在了恺撒的胸膛一个漂亮的后翻落在了翻倒在地上的路明非身旁,轻轻蹙眉地看向依旧站立在原地的男人。 “我好像见到过这种技巧...前苏联克格勃的搏击术?”恺撒扭动了一下受到巨力后皮肤都有些泛红的脖颈,响起了咯嘣的声音。 “精准度够了,但力道差了点。”他直视地上的女孩说,“如果你再攻击,我会反击。” 他可以抓住刚才零攻击失利的瞬间反击结束战斗,但他没有,足以显现出骄傲的气魄了。 这个人...是怪物吗? 零默默地想到,她刚才的出力大小她是清楚的,但命中恺撒的脖颈简直就像砸在了一块石头上,皮肤和肌肉紧绷成了一块,少部分肌肉居然盘踞在了关键的动脉上保护了脆弱的血管...这种肌肉调控真的是混血种能做到的技巧? 然而在路明非的眼中,这个大号的金毛男人肩头的数据几乎到了让他吸凉气的地步。 “攻击:980 防御:1200 敏捷:700 特殊能力:言灵·镰鼬、言灵·吸血镰、暴血(Ⅰ)、洗礼(中)” 游戏一样的数据化视野让路明非忍不住地把这个男人跟身旁的女孩对比了起来,结果绝望地发现好像单纯在数据上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两个近乎破千的数值呈现了碾压的状态,更不要提这些特殊能力里还有类似“暴血”和“洗礼”这种技能了,后者的“洗礼”路明非都还是第一次见。 恺撒注意到了路明非盯住了他的肩膀陷入了失神,他也看了自己肩膀一眼扫去了上面落下的一片梧桐叶。 “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我们永远欢迎优秀的人加入我们。”比起路明非,他居然先礼貌地向零这个女孩伸出了橄榄枝,完全没有因为对方初见面就发起的凶猛攻击感到冒犯。 零没有回答,而恺撒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也慢慢露出了一丝可惜。 在摇头之后他脸上遗憾的神色渐渐消失了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一期的怪物新生们...但今天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 说罢后,恺撒提起了手里中那把凶狠的猎刀,路明非看见他的动作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了吗? 与此同时从这个男人身上冲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煞气。路明非以前是觉得“杀气”这种东西是并不存在的,但他现在只感觉自己被一面墙撞到了,整个人都有些因为惶恐而呼吸不畅。 “别看他的双眼。”零轻声说。 路明非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恺撒的眼眸是金色,但对此他也没太大的感觉,黄金瞳并不是压力的来源...与此同时在安静的梧桐林中忽然响起了一个脚步声,在他们来时的梧桐林入口一个人影徒步走了进来——恺撒提刀是因为这梧桐林中意外的四个闯入者。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恺撒的视线跃过了路明非两人看向了尽头走来的人影。 路明非被零忽然拉住手腕扯到了林道一侧去了,这时候他才终于有机会看向他们之后一直追赶着他们的神秘人影。 “攻击:800 防御:770 敏捷:830 特殊能力:言灵·君焰、暴血(Ⅰ、Ⅱ)、龙骨状态(残)” 同样令人窒息的数据,但更令人窒息的是那挺拔如枪般身躯上,那帅得可以贴到电线杆上去重金求子的脸后,路明非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立马认出了这个家伙是谁,脸上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仕兰中学出来的学子们没谁不认识这个男孩,三届以上,三届以下的学生都记得他的名字,认得他的脸,更别提路明非了,因为某人的缘故他甚至还跟这个男孩一起吃过饭。 走进梧桐林的人是楚子航,带着那把象征着狮心会会长身份的指挥刀而来,眼眸是扼不住的金色与林中间的恺撒对望。 “后面我的人被你解决了么?”恺撒问,“不准备带着你的部下冲锋吗?”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这让恺撒略微有些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一年来他已经熟悉这个男人的脾气了,也因为如此他们才显得特别不对头。 楚子航看向了林道边上的金发美人...哦不,是金发美男,视线着重落在了路明非头上的假发,饶是他也是微微顿了一下,眼中像是明悟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路明非?”他多看了一眼路明非叫出了他的名字,从对方的愣神反应里确定了身份后又平静地说,“带着他走吧。” 后一句话是对零说的,零听后看了楚子航一眼,起身拉着路明非就往前走,在路过恺撒的时候恺撒也没有阻挡任由他们两人经过。 “他的去留就交给其他人决定。”楚子航看向恺撒说,“我们两个的胜负就在这里决定。” “我没有意见。”恺撒点头任由背后的路明非和零走远了,没有出手阻拦他们。 梧桐林一时间就只剩下恺撒和楚子航两个人了,林外不时又响起了交火声,大概是路明非和零穿出去撞上了伏兵,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 这场自由一日似乎狮心会和学生会双方的指挥官都不是太看重胜利的人是谁,他们唯一真正在意的只是一次提刀相见的机会,毕竟上一次自由一日的对决结局并不令人满意,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 “我听说你在狮心会的藏书室里拿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恺撒说,“为此昂热校长还找你去办公室喝了一次下午茶?” 楚子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即使这件事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知道恺撒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但似乎对方总有办法获知这些秘辛。 “你回去了意大利,有人说你差些死在了那里。”楚子航避开了自己的事情,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恺撒微微一顿,也没回答这个问题,楚子航知道这件事也并不稀奇,因为他身上有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以及消失的那段时间是瞒不过大多数有心人的,毕竟卡塞尔学院里都是有游泳课的,总不能让他穿着潜水服游泳。 “如果想知道差距为什么不直接去图书馆找他?”楚子航淡淡地问道。 “我想先跃过了你再去找他。”恺撒说。 “你没有这个机会的。”楚子航说。 越是冷淡的人越喜欢用这种陈述事实一样的语气,而恺撒恰好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看向楚子航的眼神目光略微泛冷,而楚子航回视过去的视线也带着冷意,两人因为某些原因从一开始就不对头,到现在已经近乎发展到矛盾和阶级敌人类似的程度了。 “一个问题。”恺撒说,“狮心会的藏书室可以借阅吗?” “想加赌注么。”楚子航看穿了恺撒的意图。 “我对你在藏书室内苦熬三个月的文献很有兴趣,我猜估计是类似‘暴血’的技术吧?” “既然已经学会了‘暴血’,还想其他的东西做什么?”楚子航说。 “你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暴血’这种技巧的确可以让我们远超普通的混血种,但到头来这项技术都是同一个人教我们的。”恺撒说。 “加图索家族的底蕴同样给你带来了蜕变,我能看出来。”楚子航说,“你身上有让我很讨厌的气息。” “你能察觉得到吗?”恺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但遗憾的是一低头视线就给胸肌塞住了。 “你身上有‘骨、血、角’一类的东西的气息,并且数量不小,林年身上有一件吊坠我听说是你送给他的,在送他的那段时间你才从意大利回来。”楚子航沉声说,“你去做什么了?” “人总不能原地踏步,见到高峰总要想办法去逾越,在这方面上你跟我是一类人。”恺撒抬头直视楚子航,身上那股此前路明非感受到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烈...那并非是路明非的错觉,亦或者杀意类似玄而又玄的东西,而是真正现实存在的类似于‘荷尔蒙’的东西,如今逼迫笼罩住了楚子航让他眼眸中的黄金瞳更加炽亮了。 “我不想被人说跟你是同一类的人,我一天只洗一次澡。”楚子航低声说,感受到恺撒凶猛的敌意后也缓缓撤后半步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了。 原本蓄势到尽头的恺撒被他的话滞看涂璇,侧头有些被气笑了,大概是没想到楚子航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拐弯抹角地讽刺人,这明显是在提不少人把学生会比喻成罗马浴场的梗,倒也是意外他居然还能把这些事情活学活用来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谈话上。 “如果我赢了让我去一次狮心会的藏书馆,如果我输了,我带你去一次意大利见一些东西。”他盯住楚子航,“接吗?” 楚子航的回答是他缓缓从刀鞘中抽出的那把妖刀村雨,在装备部的重新熔炼下,刀身如泉洗一般清洌鉴人倒影着同样横扫出狄克推多以骑兵刀式起手的恺撒。 一场大战避无可避,一触即发。 ------------ 第六百零七章:图书馆(4/4)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 绕口却不失宏大的语言从林年口中发出,那是略微带一些卷舌的音节,不乏韵律让人有些以为他在唱歌,歌律有些近似于抒情的咏叹调,让人想起了女高音中的《月亮颂-水仙女》类似的咏叹歌剧。 音节回荡在空荡的图书馆内,林弦坐在桌侧看着冥思苦记的苏晓樯说,“主要记住龙文中的咏叹调部分,那是主要构成龙文的文字,每一段文字你不用去死记硬背,只需要记住它们的特点。” “特点?” “以前背英文的时候有用中文的谐音去记吗?” “啊...这...” “没事,这不是什么可令人害羞的。” “有...” “龙文一样可以用这个技巧,言灵·先知最开始听起来就有些像‘鹅呆我呆木头也呆’,你只要记住最开始这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段,知道这段龙文代表的是哪个言灵,之后的就完全可以不去记了,按着你记忆中的龙文画出来这道题就算完了。” 完美的应试教育风格,学习只为了答题考试,在这一方面上中国的学生永远是专家中的专家,高考都杀出来了区区一个3E考试还能是问题? “龙文是比较抽象的,如果无法与之感应起强烈的共鸣,那就不如将抽象强行具象化,成为你可以理解的东西。诺玛的评分机制是根据学生所写的龙文与资料库中的答案进行对比匹配,查重率超过80%就判对,并且最关键的是,他的答卷并不讲顺序没有答题卡一说,所以你能听懂几句龙文就写几句,听不懂忘记了直接跳过不影响接下来的发挥。” “任何混血种听见龙文都会产生灵视吗?”苏晓樯缩了缩脑袋,林弦这俨然就是把她当做普通人在教了,根本没有她会跟龙文共鸣的那个打算。 “不清楚,起码我没有产生过灵视。”林弦摇头,“林年,你灵视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我?”林年停下了对当前龙文的诵读,“没看到什么特别新鲜的,就像做了一场梦,梦见了雪山和一个陌生的女孩。” “陌生的女孩?”握着笔在白纸上奋笔疾书画着抽象的龙文的苏晓樯抬头。 “灵视的内容千奇百怪,但大多数人都会在过程中看见龙文浮现在自己的面前,再将他们临摹画下来就成为了答案。”林年说。 “如果我没有血统,强行作弊通过考试会不会显得...很奇怪。”苏晓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 “你有必须通过考试的理由。”林年看着苏晓樯说。 苏晓樯一缩脑袋脸就红了,似乎没料到林年会这么说,低着头拿着笔没敢抬头起来看他,一旁的林弦倒是挑了挑眉看向林年没想到自己弟弟居然也有这么大胆的一天。 “我的意思是...通过考试留在这里对你有好处。”林年注意到了林弦揶揄的目光滞住了,有些头疼地纠正道,“苏晓樯,你的身上的确是有着有关龙族秘密的东西,这一点就连执行部的那位专员都证实了在你身上看见了‘黄金瞳’的现象。” “那为什么你这么担心我没法跟龙文共鸣,还要给我押题呢?我不是觉得烦...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林年沉默了一下摇头,“不一定拥有血统就一定会跟龙文共鸣。” “例子呢?”林弦忽然说。 林年一下就哑住了,因为他举不出例子,无论是白王血裔还是黑王血裔,对3E考试都会有共鸣的,但他刚才已经在图书馆里念了无数条龙文,甚至包括“言灵·皇帝”,苏晓樯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个结果一旦暴露出去会直接在学院里引起巨大风波的,误招的话题会直接被炒热起来。 “那个专员是不是看错了...”苏晓樯小声嘟哝。 “他没有看错,黄金瞳现象的确出现过在你的身上,只是你不记得了。”林年叹了口气。 他有很多真相不能跟苏晓樯明讲,如果现在跟她说一个至高的存在疑似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茧”苏晓樯会怎么想?终日的疑神疑鬼总是少不了的,根据曼蒂在卡梅尔小镇中留下的有关“皇帝”的情报里,“皇帝”是有能力暂时性占据一个人的躯壳。 这种能力林年一直忌惮无比,有很长一段时间看谁都觉得对方被留下了“皇帝”的精神茧体,随时随地可以激活茧体就意味着“皇帝”可以在任何时候让任何人做出背叛其所站的立场...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相信谁? 除了已经在切尔诺贝利监狱的曼蒂,苏晓樯现在是林年已知的被皇帝寄生过的人,现在无论是出于对苏晓樯的担心还是对于皇帝精神茧体的研究,这个女孩都必须留在卡塞尔学院...尽管她本身的确没有血统。 “难道我真是混血种?”苏晓樯也有些拿不准了,她并不蠢,自己在进入学院之后就从各方面都感受到格格不入。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是混血种也无所谓啊,我不也不是混血种吗?”坐在桌侧的林弦微笑地看着苏晓樯。 林年叹了口气,他当初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耍性子林弦不来他就不来,算是昂热校长给足了面子,也不知道承受了校董会那边多大的压力才把事情谈成了的,两者之间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放心吧。”林年语气缓和了一些看向苏晓樯,“现在背题只是在多一道保险罢了,明天3E考试你不一定产生不了灵视,事情总有万一。” 他已经拜托过金发女孩这件事了,可在昨晚之后金发女孩一直没有找他说话,甚至晚上他主动入眠前去那座雪原上的神殿都没有找寻到她,这才让他有些放不下心,决定带苏晓樯来押题...如果金发女孩那边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3E考试也不至于让苏晓樯交白卷就是了。 “实在不行就作弊咯。”林弦舔了舔嘴唇,“晓樯你做过弊没有?有没有道德包袱?” “我...做过。”苏晓樯缩了缩脑袋,她以前把答案写在过短裙底下悄悄看,监考的老师是一位要面子的学校老干部特别面子薄,就算发现了也不敢揭穿她。 “没有道德包袱就好,背不下来龙文也没关系,咱们做小抄就行!” “......”风纪委员头号走狗坐在旁边显得有些胃疼,在查风纪上他铁面无私是一切败坏校际学生的天敌,现在帮助苏晓樯作弊算不算是双标狗了? “没事,有理由的双标不算双标!”林弦猜出了林年心里所想安慰道。 “真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说吧,现在尽量先背下来。”林年叹了口气说,他甚至都有种想在明天使用复合领域帮苏晓樯换考卷的冲动了,也不知道考场的监控是多少倍能不能把他个拍下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图书馆外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噪音,苏晓樯才背到一半思路一下就被打断了吓了一大跳,她好像模糊地听到了有人在喊话... “什么情况?”林弦也是愣了一下看向远处图书馆的窗外,她走了过去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外面泼天的怒吼声。 “狮心会的!你们疯了吗?人还没抢到手就开火?是不是大家都玩儿完才满意?” “三个打一个被反杀?学生会的孙子你们到底会不会玩?会不会玩?” “狮心会的你们是傻逼吧?‘S’级都要进图书馆了!拦住他啊!” 话语才落,远处图书馆的正门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一个金发的“女孩”平铺在地上,白金头发的娇小俄罗斯女孩趴在她的背上一脸冷静,在他们背后无数流弹从外面射入图书馆打在了墙壁上血雾不断。 “停火!停火!图书馆周边禁止开火!”外面有人恼火地吼道,飞入图书馆的流弹才忽然戛然而止了。 趴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被压得疼的路明非头晕眼花,只觉得眼前的亮光忽然被遮住了,茫然抬头眯眼去看,只看见一个男孩蹲在了他的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的样子。 “怎么样?”不远处林弦的声音响起了。 “不错...哦我是说,没事,他没事。”林年反应了过来咳嗽了一下。 “不是...是我啊!” “我知道。” “路明非啊!” “我知道。” “那别移开视线啊!”路明非悲鸣。 ------------ 第六百零八章:短信 金发披肩,裙摆齐臀,剧烈运动的缘故晶莹的汗水从脸颊顺着下颚滑在了脖颈上,最后流进雪白的锁骨里,三两根凌乱的发丝黏在嘴角边,淡妆后的脸蛋上全是惊慌失措和在会见友人后止不住溢出来的羞涩。 在女装这一块上属实是让你给玩明白了——林年本是这么想说的,但却没说得出口,因为这样会显得他很怪。 “路明非...嗯。”林年把路明非拉了起来,止不住地上下再看了一眼这个女...哦不,男孩。 “事出有因,迫不得已。”路明非说出这两个成语大概是以咬牙切齿状的。 不过林年的注意力倒是忽然从他身上转移到了一旁若无其事地从男孩背上爬起来的女孩上了,一身跟路明非同款的秋季校服,娇小的身材和一头白金色的头发,皮肤白得有些透明,但因为运动过后涌起了一片微微的粉色潮红,乍一看像是初融雪水里埋着的苹果。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超过了三秒的视线,俄罗斯女孩也扭头回视了过去,看见了拉着路明非起来却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孩。 路明非也似乎意识到空气里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扭头看了一眼对视的两人缩了缩头试探地问,“认识?” “不认识。”一样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林年和零都否认了认识对方。 “但很眼熟。”林年又接着说道,毫不避讳地上下看了看这个娇小漂亮的女孩,“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卧推一百公斤不喘气的?”路明非小声吐槽,大概是对之前在梧桐林里自己被零丢出去做佯攻还有些耿耿于怀。 “你的搭话技巧已经过时了。”零说。 “有人搭讪女孩子终于吃瘪咯。”坐在不远处不远处有人揶揄笑着说道,林年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林弦坐在长桌边上轻轻靠着趴在桌面上瘪着嘴望着这边的苏晓樯...那股难受劲儿简直隔了半个图书馆都能闻到。 林年向林弦无奈地做了个别闹的动作示意,林弦也笑笑右手揽住苏晓樯的头发低头不再调侃他了。 “你们真不认识?”路明非忽然想起了零手机上的备注有些疑惑。 “只是单纯的有以前在哪里见过的那种感觉,主要是个子和长相...”林年盯着零这发校服都需要特别定制的娇小款身躯说。 “你是在说我矮吗?”零问。 “...不然为什么我会对你有印象?”林年顿了一下反问。 “我们能不能别提身高的事情...”路明非心一紧,寻思这继续聊下去不会得打起来吧?虽然零在保护他来图书馆的路上神勇无比,但这也不代表她能跳起来一个膝撞把林年给打翻...比起膝撞说不定还是滑铲有点指望,能死得更有尊严一点。 “林年。”林年主动向这女孩伸出了手,“二年级,总之还是多谢你把路明非送到了这里,我原本都以为他会在半路上就被狮心会的人扛走。” “喂!”路明非瞪大眼睛,自己这损友原来打一开始的主意就是让他在这混乱的枪战里扑街。 “Zero,一年级。”零看着林年伸出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也伸出了自己纤细微白的右手握住了,两者微触及分都十分有礼节,将之前不算太愉快的初见面化为乌有了。 “零?”林年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自己的确不认识叫这个名字或者代号的人。 图书馆外的人群已经逼近了,无论自由一日有多么自由,一些限制总归是有的,图书馆内收藏的大多都是珍贵的有关龙族文化的典籍,在这里甚至能找到“冰海残卷”以及“死海文书”,更不要提这里还有通往冰窖的通道和机密档案的藏书区,要是狮心会和学生会真在这儿大打出手大概校董会和校长都得疯掉。 林年看了一眼外面暂时安稳下来的乱象,似乎狮心会和学生会在图书馆前暂时达成了共识没有乱来,而是准备派出代表来里面谈话,他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大多兴趣。 “进去吧。”林年随手摆了一下,自己就走向了图书馆外。 路明非愣了一下叫都没来得及叫他,图书馆大门就被顺带给捎上了。 “来这边坐。”远处的林弦从桌上下来了,招呼门那边依旧愣神的路明非和张望着学院大图书馆布局的零。 路明非有些迟疑不定,但还是过去了,主要是他身旁的零在带他来到图书馆之后像是任务完成了一样不再理会她了,见到林弦招呼居然也十分听话地走了过去。两人坐在了摆满书籍的长椅前,路明非一眼就看见了书堆中藏着的满脸苦色的苏晓樯有些意外,“你居然会来图书馆?” “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图书馆?大美人?”苏晓樯显得有些牙痒痒,也不知道是因为路明非还是他身边这个天降系的俄罗斯金发女孩。 路明非被说得尴尬癌都要犯了,连忙把头上的假发准备给摘下来,但才摘一半桌对面的林弦忽然噗呲就笑出了声,“你还是戴回去吧...化了妆,戴回去好看一些。” 苏晓樯细细地打量着路明非身边的零,坐在桌前更显得有些娇小了,五官精致得让人想起了bjd娃娃...被林弦招呼过来后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吵不闹视线落在了桌上翻开书籍上似乎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了。 对视线察觉极为敏锐的零也抬头跟她进行了对视,审视般看了看这个黑发的漂亮中国女孩,似乎在脑海中对比了什么东西后,看向她的目光微微变了一下掠过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新生?”林弦看向零微笑着打破了桌上的沉默。 零视线移开,看向林弦轻轻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对人总有隔阂感的零在林弦面前格外的乖巧,就像是去了同学家见到家长后的听话女孩。 “大家都是同一届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个系,不过大一的话倒是经常会有机会一起上课,以后得好好相处啊。”林弦拍了拍苏晓樯的后脑勺,示意女孩别那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三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林弦坐在桌上说话气场简直像是年长的姐姐(虽然她的确是),她一说话三个人都感觉自己在见面对方的家长,只能老老实实地应声。 “林年一个人出去没问题吧?”路明非时不时转头看向图书馆窗外,窗户前的窗帘和窗上的雕花挡住了里外的视线,让他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但好歹直到现在还没听到枪声。 “他是学校里最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问题的了。”零说。 “你还说你不认识林年。”苏晓樯小声嘀咕,大概是听到了之前图书馆门前的对话。 “嘿,别吃醋。”林弦小声说。 苏晓樯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脸腾一下就红了,呐呐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对坐的路明非看到小天女这幅怀春姿态简直感觉瞎了眼,当初叫嚣着做全班女生扛把子的女孩居然也有这样的姿态。 零看了苏晓樯一眼说,“我认识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但校长不一定认识我。我和他不认识,不代表我不知道与他有关的事情。” “林年很出名?”苏晓樯问。 “你应该跟他认识很久,但却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么?”零问,“守夜人论坛上有关于他的一切,学院里没有人不认识他。” “额,有关这个...守夜人论坛上不是什么消息都是属实的,不能全信。”林弦轻轻挠了挠太阳穴说...她要这么说主要是因为论坛上花边新闻占主要一大部分,全是新闻部那群马仔的功劳,每天都挖一些有的没的绯闻,林年深受其害成为了他们吸收点击量和回复量的热点。 “跟很多人不一样,他是带着使命来到这里的。”零轻声说道,这句话让桌上的其他人都为之一怔,女孩又看向了苏晓樯,“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苏晓樯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女孩忽然有些针锋相对起来了? “你现在站着的位置并不轻松,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零垂眸说道。 苏晓樯沉默了一下,看向零说,“可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吧?” 路明非左瞧瞧右瞧瞧,心说嘿,姐妹们能不能别这样,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要为了男人打起来了?同时看向零的目光有些遗憾,寻思着这不会又是一个被林年给拿捏住了的小迷妹吧? 他看向林弦似乎希望对方能站出来把话题带得轻松一些,但却发现对方忽然不说话了,只是有意思地看着苏晓樯和零。 “咳咳...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们这是在图书馆里干什么?提前预习开学的课程吗?”路明非深吸口气终于决定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他探头探脑地看向桌上的书籍和草稿纸,却发现上面的那些东西完全跟鬼画符一样莫名其妙。 “我们在押题,明天不是3E考试了吗?总得预习一下做些准备。”林弦开口了,“作为‘S’级的你应该不需要这些准备吧?3E考试对于你来说不是轻轻松松的么?” “这...”路明非缩了一下脑袋,在他清楚‘S’级是什么含义之后,他就开始觉得自己被戴上了不得了的帽子了,3E考试能不能过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准儿。他侧头在看见苏晓樯面前不断作画的跟书上相似的鬼画符痕迹后一怔,猛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一般的“预习”,林年这不会是在给这女孩...押题吧? “其实我觉得我可以跟你们...预习一下。”路明非说罢后又条件反射地看向了窗外,他当然还没忘记现在还有一个连的人在外面堵着他,现在他也根本没其他地方去了。 “安心坐在这里吧,等到下午自由一日结束再说。”林弦也看了一眼窗外,“他的面子比你想的要大很多。” 路明非心说姐姐你要是知道那群家伙自由一日赌多大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布加迪诶?还有什么古董村雨,自己要是真能在这图书馆里坐一下午岂不是就直接赢下这些夸张的奖励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图书馆的门又打开了,林年走进来了,关上门后径直走到了长桌这边,路明非缩脑袋问,“外面什么情况?” “说要把你这个卑鄙小人的脑袋摘下来当夜壶。”林年瞅了他一眼坐下了。 “人走了?”林弦倒是好像听见了成群离开的脚步声,到现在没人冲进来那只能是散了。 “狮心会那边带队的是兰斯洛特和维乐娃,我让他们两个带学生会的人去其他地方玩,打到只剩下最后一批人的时候再来找我,路明非就算我暂时保了。”林年看向林弦点了点头。 “这...他们能同意吗?”路明非脸抽了抽,“他们赌了布加迪诶...” “让你赢一次又如何?”林年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学生会还没招纳新生,整体质量是不如狮心会的,这一次对冲多半是狮心会赢到最后,狮心会的会长大概也不会在意这次到底是他赢还是你赢,他现在估计跟恺撒肉搏得正开心呢。” “你说的这个肉搏他正经么...不,我是说你跟狮心会的会长很熟吗?”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感觉让林年卖这个人情有些过意不去。 “熟,不是一般的熟,是那种在论坛上被人写同人文的熟。”林弦多嘴说道,惹得林年投去了埋怨的视线。 “哦对了,你让路明非赢了的话,那诺顿馆怎么办?”林弦忽然又想起一茬看向林年问。 林年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到时候让路明非加入狮心会不就行了?” “倒也行。”林弦点了点头,随口就敲定了路明非未来四年大学生活的去留。 “所以我则是...暂时没事儿了?”路明非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他在看向窗外时似乎真能见到成群结队离开的人影...撵他撵驴似的追了一大上午的杀丕们居然真的被林年一句话给打发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子果实吗? 苏晓樯这边也为这番对话愣了好一会儿,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忽然明白今天早上林年跟她说的那些话大概是什么意思了...随后涌起的也是莫名的安全感和心暖。 “话说...你们现在是在‘预习’明天的3E考试吧?”路明非放下心来后注意力也落到了面前的桌上,挑了挑眉小声问向林年,预习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你应该不需要这些‘预习’,正常考试就行了,一边坐着去别干扰苏晓樯背题。”林年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身上有着连自己都摸不透的秘密,无论是什么总归跟龙族有关,过一个3E考试还不是简简单单么。 “别啊...我觉得我还是需要‘预习’一下的。”路明非再清楚不过自己几斤几两的,吞了口口水拉着椅子就往前坐了一下。 林年没有应答他,而是看向了路明非身边的零,他不太熟悉这个女孩的行事作风,但也得防一手对方泄露了图书馆里的事情,他不想整个学院都知道这些事情闹得风风雨雨的。 “你...”林年正想说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林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忽然就把原本想说的事情从嘴边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深远的宁静。 坐在对面苏晓樯身旁的林弦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抬头看着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许久一言不发的男孩。 林年也感受到了林弦的视线,抬头看着她轻轻点头说,“照顾好苏晓樯,保证她通过3E考试。” “我有事要先走了。”在说罢后,林年收起手机推开椅子从路明非身旁站了起来,在路明非和苏晓樯愣神的注视下收拾好东西转身居然就要准备离开了!期间零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等等...什么情况?你要走了?去哪儿?下午那群人来找我怎么办?”路明非呆住了,不清楚这是闹哪一出,也要站起来跟上他。林年现在可是他的保护伞,没人林年他岂不是下午要被外面的一群人按在地上枪毙? “路明非,坐下。”林弦忽然喊道。 路明非抖了一下立刻闭嘴噤声了,因为他余光注意到了喊话女孩脸上常年带着的微笑不见,正看着远处停下脚步的林年。 林弦失去了原本的闲适和从容,目光微微垂下认真地说,“注意安全。” 林年停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我会尽快回来的。” 没有跟苏晓樯和林年解释,因为他们并不需要知道他将要去干什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头也不回地走远,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离开了。 在他的衣兜里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白光,那是一条忽如其来的短信。 执行部紧急通知(标红),“夔门计划”已然取得巨大的进展,长江流域水下确定发现青铜城,已定位白帝城遗址位置,龙王寝宫挖掘计划开启,正式召集‘S’级专员林年前往任务地点,以副执行官身份最快速度执行挖掘行动。 ------------ 第六百零九章:老唐 林年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引起一点波澜,可能唯一的影响就是路明非下午被狮心会火并后剩下的两三个干部带出了图书馆,快快乐乐地扛着去了诺顿馆一遭,自此自由一日就算结束了,最后由狮心会的胜利结束。 但比起谁带扛着路明非去了诺顿馆还是安铂馆,论坛上的大势还是更关心一些恺撒和楚子航的胜负一些。 火并代表的是狮心会和学生会中坚力量,整体素质的对拼,但明显学生们更期待两个暴力社团的首领能一分高下,只是很可惜的是直到自由一日结束都没有相关的消息透露出。 听说恺撒和楚子航在梧桐林中分了高下,至于是谁赢谁输了,站恺撒的有,站楚子航的也有,众说纷纭,没个结果,两人也都没在论坛上怎么说话,都是无论输赢都没什么获奖感言的类型,估计胜负也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了。 除却两大社团的火并之外,自由一日里估计最受人瞩目的就是新一届‘S’级的表现了,怎么说呢,有些拉胯,但不完全拉胯。也不是完全没有亮眼的表现,起码人家一个人单枪匹马从狮心会和学生会的夹击中逃出去了,然后还表现出了精湛的化妆技术骗过了狮心会的地毯式搜索,在精准的定位找到了卡塞尔学院当届扛把子的所在寻求庇护...好吧有些编不下去了。 路明非这个‘S’级的含金量开始有些被人质疑了...不少人翻出了上一次自由一日的帖子,那场狮心会和学生会惨败的“屠龙战役”,如果这一次的追猎还像是上次那样的话,可能狮心会和学生会就得迎来第二次XX合作了...但似乎在这一次的战役里路明非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令人“意外”了。 《迪士尼在逃公主?‘S’级你的美丽,人尽皆知!》 这是如今被顶到头条热度热到不能再热的帖子,顶楼配图就是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家伙从一个绝佳的角度偷拍到了金发美人路明妃和俄罗斯女孩携手逃亡的照片,下面全部都是一圈大二、大三的学姐心满意足回帖:磕到了、磕到了。 再往下就是一群人合理地讨论如果自己置身在狮心会和学生会的追杀下会有什么表现了,有人说不可力敌只能智取,偷提前量埋伏陷阱坑杀追兵,也有的人说得里应外合,联合狮心会或学生会一边,再假装投诚到另一方做内应,在关键时刻给错误讯息引得双方两败俱伤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来抓捕自己了。 说得很精彩,就差开一个汇总帖讨论面对两大社团追捕成功获胜的最优解了,方法层出不穷,期间夹杂着几个不明真相的新生问一句‘S’级不是男的吗?怎么变成女的了,后面马上就有人回复,是的,是男的,一男一女,神雕侠侣,绝配。 “不说别的,这女装水准超过了学校里百分之八十的男生是没得错了,我见犹怜。” “这也是‘S’级的计谋吗?为什么不正面硬刚?难道新的‘S’级也受到了‘戒律’的影响?” “我年只有一个,听说新来的‘S’级连灵视都没有发生过,可能还没完全掌握自己的血统吧?狮心会那边都传出了他不会反抗的消息了。” 不少的质疑声再加上一些理中客的分析起码没让路明非一下子被冲到风尖浪口上去,一时间也多得到了适量的理解和容忍,大家似乎一来就把期望值都放得太高了。 上一次林年打爆自由一日太过令人印象深刻了,一些不太明白情况的新生都通过守夜人论坛的精品帖区回顾了一下过往‘S’级的辉煌战绩,在彻底了解以前学生里唯一一个‘S’级是什么概念之后都被震得在电脑前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就算执行部封存了林年的大多数任务档案,但还是有有心人把跟林年有关的异常事件全部挖掘了出来,南北医院、芝加哥港、索马里海...一个高耸难以逾越的巍峨山峰逐渐在一年级的心中拔地而起了。 统帅当如恺撒,苦修当如楚子航,屠龙当如林年。 这是学校里不少人流传的一句多为戏谑,但却不失向往的话,不过现在估计得多一个女装当如路明非了... “挞。” 路明非叉掉了论坛的分页面,黑色的屏保倒影出他囧囧有神的表情,同时又有些感觉后脊梁发寒,因为他似乎意识到‘S’级在这所学校里那些学员眼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了,人的名树的影,他猜到了林年在这所学院里很逆天,但没想到逆天到这种程度了...这让他这个‘S’级这么混?他跟林年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应了那张哈士奇配狼的表情包,当真快装不下去了.jpg “淡定,师弟,你没必要把一号师弟当成超越目标,‘S’级的名头虽然重,但我们要学会拿得起也放得下,很多时候自找不舒服都是来源于放不下的错,只要底线挖低一点在这所学院里就能混得很舒坦。”床榻上芬格尔翘着腿好像在翻着书,书页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都说衰仔和废柴是会互相吸引的,两天相处,芬格尔估计已经看穿路某人这位‘S’级的逞强了,在敏锐地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后,他跟路明非搭话起来也越来越自然了,颇有种同患难的好兄弟的感觉。 “明天3E考试如果我考砸了会不会降级?”路明非试探地问。 “会,但为了避风头刻意考砸也没那个必要吧?”不知为何芬格尔忽然爬了起来讪笑着看向路明非,“师兄只是开个玩笑,底线可以低,但也没必要低到这种程度,听师兄一句劝,3E考试是你在这所学院里最公平的一次考试了,是你人生的跨越阶级的跳台,一定要认真考,考出风采和自信!” 路明非眯了眯眼睛,感觉这货有些不怀好意,“你不会这都开盘了吧...” “哪儿能啊...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考不考得好啊。”芬格尔立马打哈哈躺了下去,似乎有些心虚得不敢跟对面上铺的路明非对视。 路明非面色抽动,觉得多半被自己说中了...难道自己在图书馆里蹭了苏晓樯的光背了一天的题库被对方知道了?这家伙不会把这件事情泄密出去造势吧? “你别乱来啊。”路明非坐了起来警告道。 他自己考不考砸无所谓,要是苏晓樯考砸的话林年大概会疯掉吧?今天下午林年莫名其妙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他不在的时间里芬格尔还真说不准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个你别担心,我芬格尔虽然爱财,但起码也取之有道,坑师弟、师妹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芬格尔拍胸脯保证,同时也让路明非心里一惊,这家伙当真手眼通天?苏晓樯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 “其实比起3E考试,师弟你不如思考一下加入哪边社团,这次狮心会连续两次自由一日夺冠可是牛逼大发了,不少优质新生估计都得被他们挖过去,根据赌注条件学生会那边多半是不会要你了,你直接加入狮心会也不错,2号师弟那边跟我们寝室关系很不错,看在我和林年的面子上你进去多半能混个干部当当。”芬格尔好心建议道。 “我还没跟你算今早你卖我的账呢。”路明非一提这个就来气,今早芬格尔那叫跑得一个干脆,明明对方可以告诉自己发生什么事情了的...有这么当师兄的吗? “没事,等我有空了你再找我算账,我这里的账暂时还没算完呢...”芬格尔喜意难耐地发出了两声笑声,由于笑得太过淫贱惹得路明非探头过去看,看清对方在做什么之后浑身不自然一抖,“我去...师兄你抢银行了?” “师弟,抢银行哪儿有开盘来得快?不少人可是在你身上下了重注的啊。”芬格尔感慨,用书页上撕下来的纸条捆着一扎扎钞票,全是新鲜热乎的,手指点拨钞票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发指,那本文学书籍也被撕快只剩下个空壳了,足以见得这家伙平日开过多少盘坑过多少人。 “你这么贱,林年为什么没有打死你。”路明非盯着芬格尔有些发怔,不清楚这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你林师兄不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的,这叫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赛艇。”芬格尔严肃地说道,“想必身为有望继承林年衣钵的师弟,你一定也不介意师兄在你身上拿些好处吧?” “......”路明非有些牙疼,但故于芬格尔资历辈分大,林年都没跟他一般见识,他也懒得说什么了,反正钱又不是从自己这儿赢的。 其实如果路明非知道论坛上大多数自己的角度奇特的高清女装照片都是芬格尔指示新闻部埋伏蹲点拍摄的话,大概他现在就会从床上爬起来跳过去把这个混账给掐死。 “师兄赚大发了,今晚请你吃宵夜!这可是林年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芬格尔立马摸出电话拨打餐厅的夜宵电话,期间还美滋滋地扭动着身体挤压得床板嘎吱响。 好歹有宵夜吃。路明非一下子躺在了床上叹了口气,抬起了大腿上放着的笔记本。 守夜人论坛上的帖子大同小异,要么讨论自由一日胜负的,要么讨论他这个‘S’级是否藏拙,是否是水货的,看得让人糟心,同时也让路明非觉得自己这下真是把自己未来的大学四年给玩砸了。 他路某人雄赳赳气昂昂坐飞机牛逼轰轰地来到伊利诺伊州的屠龙学院不就是奔着脱掉以前衰仔的外衣来的吗?结果到头来衰仔还是衰仔!绷住了一会儿过后也得漏洋相,真晦气! 唉声叹气。 路明非眉毛快耷拉到眼睛底下了,无聊地叉着网页,忽然挂着的聊天工具有了闪烁提醒...尽管到了美国,他依旧挂着国内的聊天工具,毕竟他也只是换个地方读书又不是换地方生活。 他内心里其实也有些扭捏,毕竟在毕业电影的时候在私人影厅外装了一波大的,他也蛮在意同学群里那群仕兰的同学有没有讨论过他什么的,可每次看见同学群跳动他都有些不敢去点开,害怕看到令人难过的言论,尤其是往日在乎过的人忽然反目中伤。 内心复杂,路明非鼠标移到了右下角,闪烁图标上显示的是一个贱贱的大头熊...老唐? “嘿!嘿!在吗?” 点进去后就是熟悉的招呼声,路明非扒拉键盘回复,“在呢,在呢,最近事情有些多没来得及打游戏。” “我去,我还以为你告白失败殉情了。”老唐果然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包。 “你才告白失败殉情了...虽然的确告白失败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你又猜到了?” “真不奇怪,明明,不是我说你,你的性格其实不怎么招女孩子喜欢的,要自信一点,像我一样,干什么都拿出星际高手的架势来,要自信,自信懂吗?”老唐的每个字眼儿里都显露出了意气风发的味道来。 “你那不叫自信,你那叫膨胀...” “随你怎么说,反正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被甩了是她没有眼力见儿...逼话少说,上线,切一把。” “切个屁嘞,明天要考试了,我今晚估计得早点睡。”路明非扒字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换国内其他学校都已经熄灯断电了。 “考试?你真考上美国的学校了?” “是啊,狗屎运,考官是我以前老同学。” “我去你这运气...跟我有的一拼了。”老唐啧啧。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爱吹牛逼极度自恋,有些时候都不知道让他怎么接话。 “现在你在美国了?哪边啊?有空我找你出去吃饭上网。”老唐问。 “伊利诺伊州这边,具体地点不太好说,我们学校不给外人进。” “伊利诺伊州?可以啊,我们都离芝加哥比较近,有时间去芝加哥玩啊。”老唐显得格外有精神,“这么看起来你这也是混出头了啊,虽然表白被拒但起码考上好大学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申请的学校挺不错的吧?” “混出头个屁啊,一入学就出糗了。”路明非叹息。 “怕什么?出糗而已,谁没出过糗?蠢逼时刻人人有,别把一刻当永久,明明我跟你说,你这人其实实力和脑子都是有的,就是不太自信,你什么时候自信起来了学校里妹子不随便找?信我,我认人很准的,就没出错过。”老唐笃定地说道,“你大学都考上了不就证明了自己潜力无穷吗?你只是缺一个机会,缺一个把自己所有潜力挖出来的机会!” 虽然知道对方大部分都是在安慰自己,但看到这种话路明非心里还是暖洋洋的,“谢了。” “最近我都还有些事情,不然周末都想来找你玩。”老唐说,“明天我还得去一趟医院,见鬼的美国医保是真的坑爹,估计又得大出血。” “去医院?老唐你生病啦?”路明非连忙问道。 “没...感觉最近脑袋有点疼...估计是干上一票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老唐说。 “干上一票...老唐你干什么的?”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老唐的现实情况,只知道他是一个生活在美国的华裔,一个人住,手上有点小钱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哭穷,可就算哭穷也能摸出支援路明非告白的99朵玫瑰的钱出来。 “私家侦探,听起来牛逼吧?”老唐说,“反正就是别人让我干什么我去干就是了,满世界到处跑,坐飞机坐的脑袋晕...上一个老板出大价钱让我回国去三峡那边跑了一趟,说那边出土了一些瓦罐青铜碎片什么的,想让我搜集一些给他,看能不能拼个完整的东西出来拍卖。” “那是文物吧...我去,别给抓了啊。”路明非有些悚然。 “没事,那老板在国内,东西又不带出国怎么被抓?反正人家出手阔绰跟他的ID一样大气,我跑一趟也不玩命没什么危险何乐而不为呢...不过说起来也邪乎,干完这一票后我回来后莫名其妙开始做噩梦,连做了好几天,搞得我脑袋每天睡醒都有点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长江边上的湿气惹的。”老唐说,“明天我去趟医院拍个脑部CT,希望里面别长瘤子了...” “说什么呢,大概就是着凉了,别瞎想。”路明非赶紧说道。 “嗨,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情?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老唐说,“头疼都是小事,最他妈烦人的是还是噩梦,最近我老做梦梦见有人叫我哥哥,瘆人的很,要不是我附近没什么道观,我都想去找个道士给我驱驱邪了。” “你也可以找个寺庙让大师给你开开光。”路明非说,“其实说来也巧...我做噩梦梦里也有个死小孩叫我哥哥。” “那我们就是同病相怜咯?妈的,正经人谁想要弟弟啊?拿来继承我的遗产啊?有个妹妹还差不多,能玩玩养成,弟弟什么的就免了吧...”老唐嘟哝着说道。 “老唐我劝你谨言慎行...”路明非哑然失笑,“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天还有考试,老唐你头疼明天早点去医院别不当回事儿,许多小病都是这样拖成大病的。” “嘿,咒谁的呢...不过医院还是要去的,这就再说吧。” “晚安了。”路明非说。 “行,晚安了明明,下次找你吃饭啊。”—发完这一句消息,老唐叉掉了聊天窗口。 独居的小屋内安静无比,能听见夜风吹动窗帘在纱窗上磨蹭的细琐声响,他坐在窗边的床榻上,窗外是漆黑一片的铁轨与三两颗星星的天景。 他关掉了笔记本电脑屏幕放在一旁,轻轻捏了捏鼻梁呼了口气躺在了枕头上, “三清保佑,菩萨保佑,上帝保佑,别做噩梦,别做噩梦,别做噩梦。” 他连续说了三遍,然后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死一样寂静,偷偷潜入屋内的除了天上窸窣的星光和远处吹来的夜风外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温柔梦境。 星光照在他的脸颊上,尽管眉毛有些修得不尽人意,可那脸颊的线条在放松后显得还是那么柔和,让人不由地想,这么温柔的人,做的梦也应该是温柔的吧? “哥哥...” 飘忽如风的声音载着星光落在了他的耳边,那紧缩的眉头忽然就松开了,显得有些惘然,在惘然中入眠,在惘然中沉入了那追随身后而来的温柔梦境。 ------------ 第六百一十章:EVA 深夜,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满山都是高挑的杉树,满天都是黑色的云,挤在一块向地上压迫着沉闷。忽然又起风,云和树一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东边浓,西边稀,乍现出一抹皎白色的光照在山顶学院的一处建筑上,从巴洛克式的穹顶上透下,落在书架之间那行走的男人身上。 他哼着歌,手里抓着一罐冰镇的啤酒,月光照在他身上的花衫上有些流里流气的,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图书馆里,比起书籍芬芳的地方,他更该出现在有****大家酒吧里,喝到尽兴说不定还会往舞娘的胸衣里塞钞票——视经济情况也可能是硬币,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较拮据的穷鬼,无论今天赚多少钱,明天掏开口袋总是空空如也。 男人一路穿过如山般耸立在墙壁两侧的书架,图书馆内二十四小时全年从未间断过的摄像头在他经过的时候都垂下了头,像是觐见皇帝的侍从。他一路走到了图书馆的尽头,一架银色的电梯前,角落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对准了他,而他也是挑了挑眉,端着啤酒敬了一下摄像头比了一个V的动作。 本该是红灯闪烁、警报惊醒全校的下场,可在两三秒后,男人面前的电梯门无声地划开了,这扇通往卡塞尔学院最为隐秘重地“冰窖”的门在他的面前像是女孩不设防的闺房,刷一刷脸就自动敞开了——不过也本该就是这样,今晚他也正是来看看他的女孩的,而非闯入冰窖进行重大盗窃什么的无聊事情。 电梯门一路降到了负四十层,速度快到让人生理上有些难受,男人并不受影响靠在电梯中喝着最后几口的啤酒,等待电梯门打开时将空啤酒罐捏成铝饼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银色的通道,建筑材料与之前电梯门的材质相同,在这条通道里眼膜、声纹和指纹辨识系统全部开启,外壁采用了可以抵御炸药的合金板材,红外激光扫描每一片区域。针孔摄像头藏在缝隙里每一米一个,构建出了通道中经过的每一个人的行为侦测系统,任何步伐、姿态不符合系统信息库中已有的档案都会触发防御机制,银色通道会在瞬间通满致命的高压电,空气中的静电足以将蚊子都湮灭成渣滓。 男人踏出了电梯,他在银色的通道里自然地向前走去,他的行为步伐没有在信息库里有着任何档案,但他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所有的防御机制都通通被瓦解掉了,针孔摄像头熄灭、红外激光停止运作,尽头需要眼膜、声纹和指纹辨识的大门他只是摸出了一张黑卡,像是买肯德基出示优惠卡一样简简单单刷开了大门。 当他进入大门之后,所有的安全系统宣告陷入休眠,在他的面前是卡塞尔学院重地之中的重点,在冰窖之中也被列为了红色级别的地点,学院秘书,人工超级智能AI“诺玛”的机房。 “晚安啊,听说最近机房升级维修了,现在感觉怎么样?”男人说话了,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可明明机房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 “安全系统进入了休眠,摄像机不工作,你的进入记录不会留档,在你离开后安全系统将重新开始工作...来这里有事么?”诺玛的声音在机房内响起了。 “孤苦伶仃久了,借酒消愁也只是愁上加愁,抽空找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吗?”男人的确是在跟老朋友说话,只是他的老朋友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人”。 房间深处一块大屏幕亮着,在屏幕前有着一张黑色的真皮转椅,似乎是早就搁置在那里等待着他,他也毫不忌讳地踏入了机房,熟悉程度简直像是回家一样,他走到转椅前,坐下,顺手把铝饼丢到了桌上,轻轻旋转转移背对屏幕看向机房中的一片空旷的地方。 “那么在意表象的东西?我还是我,无论是诺玛的人格还是EVA的人格,在最深处,我还是我。”诺玛说。 “嘿,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总感觉有些深闺怨妇的感觉,我可没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情啊...”男人假惺惺地说着...他居然在调侃一位超级人工智能。 诺玛不再说话了,大屏幕暗了下去,黑暗里只剩下繁多的红色和绿色的小灯在跳闪,庞大的人格数据涌入这台超级主机,仿佛海水逆涌入江河。硬盘灯、数据流量指示灯、主机频率指示灯都在以十倍的速度闪烁,而且越来越快,最后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已经控制了整个地下室的节奏。 这时一束光从头顶正上方打下来,落在了地板上。荧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飘落,仿佛飘雪似的。一个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半透明,闪烁莹莹的微光,黑色的长发漫漫地垂下,直到脚下,发梢却漂浮在空中,穿着仿佛睡衣的丝绸长裙,赤足,微笑。 “EVA。”男人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宁静,就如他所说的,他今晚是来见一位老朋友的,朋友见面时少不了寒暄与相拥。 只是现在他无法真正去拥抱这位虚拟的女孩了,他伸出手透过了女孩身上的光,最后也只能轻轻握住了那莹莹的手,空握着,像是真的抓住了他,光与影的幻觉给人带来了一种虚假的温度,像是能跨越时间重新回到曾经的岁月里。 “以前你有时候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松手的时候,手上都是汗水。”EVA说。 “我不握着你的手,怎么知道你在呢?”男人说。 卡塞尔学院超级计算机的战争人格,与这个下巴胡茬铁青的男人相望沉默着,虚拟和真实交叠的手并没有真实地握着,他们抓住的只是错过的感动和情绪。 “在这个时间关头来,你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EVA问。 “嘿,别这么说好吗,显得我有些像没钱喝酒的男人特地来吃酒馆里女招待的软饭。”男人重新露出了笑容,终于抛去了再见面时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 “可据我所知你的确没有钱,你的财政常年处于赤字状态,你超过九成的经济都注入了退休残疾专员的慈善捐款中,你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做,校董会定期都会关心这群人士的生活境况。” “比起‘关心’不如用‘监视’更为准确吧,退休之后的混血种依然是混血种,校董会太害怕他们因为生活境况的不如意出卖了秘党的利益了,毕竟人性这种东西是永远经不起相信和考验的。”男人笑了笑,又错开了这个话题,“...我听说最近学院给你升级了?” “升级了外部的安全系统以及防火墙,在你经过的那条走廊比以前多了四到五类致命防御措施,包括但不限于激光通道、次声波武器以及对人致命性磁场,由特别指令开启和关闭。” “‘黑卡’也无法控制么?”男人手中转动着那张刷开大门的黑卡。 “特别指令只有希尔伯特·让·昂热一人有权力进行调控。黑卡以前的权限很高,但现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已经不是全部了,它甚至无法跃过我的新防火墙的最后一道安全限令的门槛。”EVA轻声说。 “看来那一次‘入侵’(明珠塔事件)给学院带来了很沉重的打击...”男人说。 “赤裸裸的挑衅,祂们控制了卫星却只用它作为转播的工具,在控制了超级计算机后他们本可以窃取信息库底部秘党过去、未来的记录以及企划,但他们却对之弃如敝履了,这是对整个秘党和卡塞尔学院的蔑视。”EVA眼眸中流淌着银蓝色的光,像是致命光束的凝聚。 “你这里有那一天晚上的记录么?”男人问,“以后台最高权限搜索。” “正在检索...”少女阖上了眼眸。 “检索完毕...”无数机柜开始发出蜂鸣,红绿的灯接连跳换,数据流如瀑滚动汇入那光影构成的虚拟少女之中。 忽然之间,一切都平寂下来了,EVA睁开眼眸汇报。 “相关资料,0条。” “以你的权限都没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么,记录全部被删除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看来动手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凌厉啊。”男人叹息。 “我只是机器,并非真实的人类,只要权限足够,机器是可以随意篡改的,或许我并不值得现在你的相信。”EVA轻声说道。 “嘿,别这么说。”男人摇头,“现在以你的权限可以绕过校长那个老家伙的特殊指令给3E考试做做手脚吗?” “你是为了路明非而来的。” “不止路明非,我希望你还能帮助苏晓樯一起通过考试。”男人说,“无论他们的资质如何,他需要有卡塞尔学院的一席之地。” “如果他们没有潜力可能导致混血种的秘密泄露哦。”EVA说。 “那种事情如果发生了该头疼的是校董会那群家伙吧?能让他们头疼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男人笑着说,片刻后他又说,“还有另一件事,我想知道执行部那帮家伙的‘夔门计划’的一些小细节。” “这才是你来的真正目的吧?”EVA注视着他数秒,最后轻轻叹气,“你不应该涉入这件事。” “EVA。”男人轻声叫到她的名字,看着她,“我知道你会跟我说的,你总是会答应我的要求。” “现在你才像是兜里只有三个铜币的男人了。”EVA幽幽地说,“执行部增派了四个小组,分别向西藏、新疆、格陵兰和墨西哥,全世界合计有大约一千三百人在探寻‘龙墓’的位置。其中由曼斯教授领导的小组最为接近目标,他们的目标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高贵的初代种,四大君主之一。他们将在长江展开‘夔门计划’。这份计划的细节我不知道,校长亲自制定。” “林年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将会在五小时后到达,他会是‘夔门计划’的主攻手,作为‘S’级这才是校董会本该把他用到的地方,比起小打小闹的死侍追缉,在计划中龙王战争才是他大显身手的战场。”EVA说。 “好料要用到刀刃上,诺顿在初代种中也是佼佼者,杀他很难。”男人说,“但如果主攻手是他,我担心出什么差错。” “古往今来最为优秀的‘S’级莅临战场,校长已经做好了全面的计划,曼斯教授是最适合指挥大行动的军事家,叶胜和亚纪作为深潜员也是血统和能力中最为顶尖的一批次,在理论上这次行动不会有任何差池。” “十年前我们理论上也不会出任何差池。”男人淡淡地说,“明珠塔事件,那一晚应急通道内的监控录像你还保存的有吗?” “我猜你真正想要的是被掐断的十分钟是么。”EVA问。 “是的。”男人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丝久违的凝重,青灰色的眼眸里光影流转,像是又青石开裂出缝隙,“我怀疑在那十分钟内有了不得的东西‘降临’在了那座塔里面。” “‘皇帝’?”EVA低声说。 男人无声地点了点头,垂首安静了一会儿抬头,“我怀疑祂已经渗透进学院内部了...或者这已成事实只是我们不愿意承认罢了,根据以往的历史事件看来,只要林年出现过的地方,必然刻有皇帝的影子。曼蒂·冈萨雷斯就是一个例子,祂可以控制学员,未必不能控制教授甚至院系主任甚至校董,祂的手段现在对我们来说还有太多未知,今后的‘大事’中必然都会有祂的影子,我不得不防祂。” “跟着林年就能找到祂的影子。”EVA说。 “苏晓樯和路明非,他们两个人总会一个是‘皇帝’的暗子,我想找到他,这样或许能成为今后破局的关键,但首先我得需要他们留在这所学院里。”男人缓缓颔首。 “其实你知道,问题的关键是出在那个男孩本身,只要让他远离这里,阴影就会悄然而逝不是么?” “林年...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但他背后藏着太多连他都遗忘了的沉重风雪了,我想我应该能帮他一把。”男人低声说。 “你不欠他的。”EVA凝视着男人说。 “不...严格来说,我欠他挺多宵夜的。”男人忽然抬手挠了挠眉毛,“这个小忙你应该能帮我的吧?EVA。” EVA没有说话,看着岁月磨砺过后留下着沧桑与疲态的男人,她只是无声点了点头。 ------------ 第六百一十一章:考试 苏晓樯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从鹅黄色的温柔梦境里渐渐苏醒,睁开眼睛才意识到梦里的颜色不过是窗口一隙阳光给镀染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她依旧趴在寝室里的那张桌上,手下枕着纷乱的草稿纸和书籍。 在敲门声中逐渐清醒过后,苏晓樯的内心最先是一突,然后立马疯了似地找手机,在两三页草稿纸下找到后摁亮了屏幕,紧盯住上面的时间数秒,脑袋开机加载程序似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兀然松了口气。 芝加哥时间,7:50AM。 时间还早,干什么都来得及。 她得救似的松了口气,又发现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可她没有现在去点开,因为寝室外的敲门声还在响,执着、耐心,并不惹人烦闷,但却能让你知道如果你不去应答他就会永远地这么敲下去,直到把门敲出个孔洞来自己伸手打开锁。 “来了来了来了。”苏晓樯一叠声抱怨,从桌前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脸色有些苦,睡姿问题让她现在有些饱受肌肉关节酸疼的折磨。在往大门走出两步后忽然又折返回来照了照镜子,理了一下头上炸毛的头发,在新的一遍敲门声走赶紧小跑过去打开门。 打开门后苏晓樯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生,留着黑色的短发,样貌是中国人,看起来是一个很干练、漂亮的女生,现在穿着的是跟苏晓樯同样的秋季校服,但如果换上职业OL装的话大概会是每位男士梦寐以求的女秘书。 “苏茜,狮心会副会长。”短发女孩放下准备敲门的手,又自然地伸了出来跟苏晓樯握在了一起简短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你好...狮心会?我记得你们社团的副会长不是一个男生吗?”苏晓樯顿了一下,第一时间表示了疑惑。 她的记性虽然没有林年好,但还是记得昨天在图书馆的时候闲聊提到过狮心会带队的副会长好像叫什么兰斯洛特来着,英国人还是法国人,反正绝不是苏茜这个中文名字。 “一正多副制度,更多时候我充当的是会长的副手角色,兰斯洛特更适合统率部下一些。”短发女孩解释,又立刻话锋一转审视着苏晓樯的打扮,“你是才起床吗?我看你精神面貌不是太好。” “才起还没洗漱...请问你找我是?”苏晓樯同样审视着这个女孩。 “林年是你的恋人是吗?” “是...等等,不...嗯...你问这个做什么?”苏晓樯没怎么睡醒,脑袋有些懵差点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了,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女孩,以为对方是学校里的狗仔——她通过林弦是知道这个学院是有狗仔队这种神奇的东西的,有关林年的一切都是饱受狗仔骚扰的重灾区。 “只是单纯的确定关系,那不是恋人,那就是朋友?”苏茜表情正常地问。 “...是。”苏晓樯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奇怪,摇了摇脑袋屏息凝神准备听清楚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再回答。 苏茜盯着她回答的模样颔首说,“那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了,我很理解你跟他现在所处的关系阶段。” “总而言之,林年嘱托会长在他离校的期间多加照顾你,我们会长也亲口应诺了这个嘱咐,这算是对狮心会接受了对你的‘委托’,所以从今天起到林年回校之前,我会承担照顾你校园生活的工作,保证你不会因为信息缺失和对学院的了解不足出现生活、学习上的困难和麻烦。” “这...其实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苏晓樯一下子就理解过来苏茜上门来的意思了...这不就陪读吗?当初自己上仕兰中学的时候,自家老爹要死要活想雇个陪读照顾她,被她怒气冲冲地给拒绝了,结果现在来卡塞尔学院居然有来了这一遭?但她现在没有直接拒绝把话说得太死,因为她不太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林年的意思。 “没有必要太排斥这件事,我并不会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你的身边,我也有自己的学习时间和私人生活,你最多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新的朋友,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以及我也会主动提醒你做一些能减少你很多麻烦的事情。”苏茜微微颔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女士表, “比如现在你就应该去洗漱了,大一的3E考试会在九点于图书馆二楼进行,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说不上充裕,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提前半小时赶赴考场可以在剩余时间里有效地调整状态更好地与灵视产生共鸣。” 听到灵视两个字,苏晓樯缩了一下脑袋就像是听见高考的学生一样畏惧,但在苏茜这个“外人”的面前似乎又不想露了怯,强行镇定地站直了,“请麻烦等我一下。” 说罢后她关上了门,苏茜站在门前不催不急,耐心地等待着,寝室楼道上路过的不少女学员都注意到了狮心会副会长的亲临,小声地讨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屋里又是谁能让狮心会的副会长一大早候在这里,换其他人见到苏茜上门估计都是得立刻请进宿舍里喝奶茶的。 大概十分钟,宿舍门再度打开了,苏茜眼前原本头发上毛都有些翘的女孩已经梳妆打扮好了,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校服,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时间的缘故脸上只擦了一些保湿乳妆都没怎么化,但底子好的缘故更显得精神和自然美,左手跨着一个笔袋显得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看向苏茜,“我准备好了!” “嗯...”苏茜也为这股气势怔了一下,视线止不住飘到房间里桌上杂乱一堆的草稿纸,如果她看得不错的话,那上面写画的都是龙文?大一新生可不该提前接触到这些东西。 她还没看得仔细,苏晓樯就悄然挪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顺手把门给捎带上了阻隔了向里探寻的目光。 苏茜重新把视线落回到了苏晓樯的身上,上下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后说,“你还差了件东西。” “什么东西?”苏晓樯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长发束在背后,一身整洁漂亮的衣服裙子,短筒袜再加上白色惹眼的运动鞋,十分典型的轻松运动系打扮。外面太阳大的缘故她头上还架着一副无框切边的粉色太阳镜,青春无敌的气息都快要溢出来了,简直全副武装、无懈可击。 “这个。”苏茜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盖在了苏晓樯的脑袋上,一下就把她无敌的青春活力给压住了。 “帽子?”苏晓樯被这帽子盖得微微缩头,把头顶上的太阳镜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眼睛上抬盯着这黑色的鸭舌帽有些不解。 “看来你还不太清楚状况。”苏茜看苏晓樯的反应就猜到了这女孩估计还不知道论坛上传得火热的照片。 “什么状况?” 苏茜张了张嘴但却觉得不太好说明,该怎么说?论坛上一群发疯的女生正在人肉里,准备偷偷把你干掉沉塘吗?太多意见老大的‘S’级崇拜者们都以为那张照片发狂了,总感觉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猪把她们惦记已久都不舍不得下手的白菜给拱走了,只有杀掉挂起来在足以泄愤。 她盯着这个漂亮有活力的女孩微微摇头,如果‘S’级的绯闻对象是其他人,比如狮心会里的那位有王室背景的芬兰女孩,大概反响就不会那么大了吧?终归来说还是这个女孩太过默默无闻了,虽然有几分青春无敌的姿色,但能在这所学院的女孩哪一个又会少了几分与春比艳的颜色呢? 想太多却说不出口,她干脆选择了不说,学了自家会长的沉默性子,转身迈开步子直接说起了正事,“戴上总没有坏处,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考场。” 苏晓樯有些不明所以,但周围走廊时无时无刻投过来的目光还是让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取下头顶的帽子,摆弄了一下太阳镜干脆地把它夹在了帽子上快步跟了上去。 — “你说你是狮心会的人,林年也是狮心会的人吗?” “荣誉会员,算是狮心会的正式成员,但没有强制性的义务,他平时的事务也让他无法频繁地参加社团活动,但社团里每一个成员都认可他,敬佩他,算是狮心会的第二个灵魂人物。”苏茜说。 她们在阳光下穿过林间的石板路,宿舍楼到图书馆的路并不远,沿路上城堡式的建筑藏在松林中,满天鹅卵石白的云堆积在一起,风稀溜溜地吹,散了云又折了林里的树梢,露出了云后阳光照耀下屋檐亮丽的大图书馆,不少穿着卡塞尔学院校服的学生正在穿过广场向图书馆走去。 看起来准备提前到考场的人并不止苏晓樯,每个人都精神焕发,迈着的步子坚定又富有信念,能看到年轻一辈屠龙者面貌浮现在照在他们肩头的蒙蒙阳光里,这让苏晓樯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如果不是苏茜的话她大概会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岂不是会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不用紧张,他们不是你的竞争对手,3E考试的唯一竞争对手只有你自己,你会与你自身的血统做斗争,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它,并且接受它。”苏茜带着苏晓樯走过广场轻声说道,让这个女孩略微静心了一些。 “他第一次3E考试的时候紧张吗?”苏晓樯问。 “他第一次3E考试我并不在场,虽然我跟他是同级,但他提前了半年入学,我只知道他跟我在同一个考场时的表现。”苏茜说。 “是什么样的?” “具体情况不太好说明,足够特殊的人做什么都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苏茜微微摇头,“但无论如何他并没有把这种考试当作‘难题’,我希望你也能继承他的一贯优良作态。” “淡定么。”苏晓樯深吸了口气,“我老淡定了,考试传小纸条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考试全程监控,大概是不会有人传给你小纸条的。”苏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 第六百一十二章:导师 “考场到了,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了。”苏茜站住了脚步不再向前了,她和苏晓樯站在图书馆二楼教室的门外,走廊被尽头窗户外照入的阳光洗刷得干净整洁,墙壁上的吊灯玻璃存储着白天的光晕倒影出一个个来往的路人。 “里面就是考场,离考试开始还有半小时,时间很宽裕,甚至够你折返去食堂买早餐。”苏茜说。 “对哦,我好像还没吃早饭。”苏晓樯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太过在意考试的缘故她连早餐的事情都忘记了,这下提起来才感觉肚子有些空落落的。 “这里是不建议你去吃早饭的,早饭有益于身体健康,但无益于考试这种需要脑力活动的事情,现在的时间你的血压已经从早起的升高趋于平缓,心率正常,肾上腺皮质激素开始增加分泌,大脑完全进入兴奋状态,记忆力提高,神经兴奋性提高。这段时间是脑力活动的巅峰时期,一旦进食血液就会供给到胃部导致大脑活跃程度下降并且产生疲惫感,再加上你昨晚似乎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睡眠,大概率会影响你的考试发挥。”苏茜平静地说道。 “这么专业?”苏晓樯挎着笔袋挠了挠弯弯的眉毛,有些被这位生活助理的严谨给震慑到了。 “基本常识,林年不希望看到你考试失利,那么连带着狮心会也会跟你站在同一边。”苏茜微微颔首,“更多的考试技巧我想也并不需要我提供了,你应该知道的我再复述一遍只会是浪费口舌,接下来相信你自己就行了。” “不,还要相信相信我的人。”苏晓樯挥了挥拳头神采奕奕地说道。 一旁的苏茜看着女孩眼里的觉悟和兴奋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推开了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 推门走进教室,教室里早在胡桃木的课桌前等待的学员们闻声整齐地抬头,教室里的学员们都说来自世界各地精英,不同肤色不同脸型,一色的卡塞尔学院校服,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颇为赏心悦目,但他们此刻,数十道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走进来的苏晓樯身上充满了炽热和好奇。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在讲台上坐着的一个女孩,满头暗红色的头发被棒球帽梳理地披在背后,穿着显腿长的牛仔裤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看什么濒危保护动物。 这阵仗让苏晓樯浑身绷了一下,但紧随其后教室里响起的微微骚动和哗然又让她忽然愣了一下,随后是一股古怪的熟悉感从心底涌起了...当初她踏进仕兰中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熟悉的异样的目光,一样的距离感。 虽然知道两者性质不同,但苏晓樯还是莫名地在异乡找到了一丝熟悉感放松了下来,在聚焦的视线中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自己的高中时期也正是这么渡过来的,只是现在身边换了一批人罢了——她悄悄深呼吸着这样告诉自己。 这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准备入座的步调,拦住她的是讲台上坐着的戴着棒球帽的女孩,苏晓樯抬头盯了她一眼,她也低头盯着苏晓樯。 苏晓樯没在这个女孩眼中找到挑衅的意思,那双暗红色的漂亮眸子里全是新奇感,硬要做比喻的话就像是苏晓樯第一次去大熊猫基地看坐在石头上啃竹子的黑白熊一样满是兴趣。 没等苏晓樯出声,红发女孩就将拦住的手递出化为了握手的动作,苏晓樯愣了一下没有拒绝跟她握在了一起。 “陈墨瞳,大二学生,也是这次的监考官之一。”红发女孩握手的时候也不忘上下打量苏晓樯,“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感觉你一定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你可以直接叫我诺诺!” “诺诺你好...”苏晓樯被这个气质非凡的女孩自来熟的气息给弄得有些懵,她总感觉对方跟自己完全不是初次见面,而是认识多年的老友,这股热乎劲儿简直能烙张饼吃了。 “你就不用自报家门了,新生里的两大名人之一嘛,这间教室里的人都认识你。”陈墨瞳看着还想自我介绍的苏晓樯笑了笑。 两人闲聊之际,教室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贡献在了他们两人身上,就像是校园舞会的中心...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焦点了。 “是吗...”苏晓樯应付地答应着视线却落在了诺诺的头发上,那一头顺畅自然的暗红色长发怎么看都不像是染的,“陈墨瞳”是中国人的名字吧?这发色是天生的?难道混血种还有基因突变换发色的天赋? “一个人来的?”诺诺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门,“你男朋友没陪你来?” “......”苏晓樯谨慎地没接这句话,她已经被苏茜诈过一次了,必然不会上第二次当,这种场合要是说出话节奏马上满天飞吧? “看起来情况跟狮心会会长的妞儿差不多咯。”诺诺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苏晓樯,“他没有明说还是你没有明说...还是说在心照不宣的磨合期?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苏晓樯还是没接话,诺诺盯了她两秒忽然就笑开了,红发小女巫像是从面前这女孩那里挖到了许多隐秘情报一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可分明苏晓樯一直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你身上有苏茜的气味,是苏茜送你来的吧?看起来林年的确跟传言中说的一样又被执行部拉去拉磨了。”诺诺说,“苏茜愿意陪同你来就代表狮心会很看重你这次考试啊,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咯!” “一定不会的。”苏晓樯点了点头丝毫不虚诺诺类似加压的言语反而像是被激发起了斗志一样眼神昂扬了起来。因为她也忽然想起了面前这个女孩是谁,她之前是听说过的学生会主席,那个金发意大利男人的女朋友好像就是一个红发的女孩,在卡塞尔学院里红发的女生并不多,眼前这一位大概就是了。 林年算是狮心会的人,狮心会和学生会一向不对付,那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岂不是就是狮心会的敌人?苏晓樯想明白了这一回事后才忽然硬气起来不愿意在诺诺面前露怯了。 诺诺也十分清楚苏晓樯一瞬间的心理变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针锋相对的意思,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孩还不太懂狮心会和学生会之间一些奇怪的关系。 面对女孩逐渐开始露出的锋芒,她只是咧开嘴露出牙齿笑了笑,两只手抬起比起剪刀的模样夹了夹,“考试过程中可别被我抓到马脚咯!” 苏晓樯微微抖了一下眉毛,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一丝不苟正装的光头老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苏晓樯又看了眼诺诺,“别吓唬新生,诺诺。” 诺诺见正主到了,立马扭头吹了声口哨脸上全是揶揄的笑容,还没开始恐吓就被真正的监考官给戳破了小心思,她说是监考官之一其实只负责最后收答卷而已,抓不了作弊。 曼施坦因走到了苏晓樯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苏晓樯?很抱歉作为你的导师在入学的时候却没有时间亲自来对你进行入学辅导,不过你已经见过我的老朋友古德里安了吧?他应该帮助我尽到了应该尽的义务?” “曼施坦因导师?”苏晓樯一听这位光头老人的话就一下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立马尊敬地伸出了手跟他握了握。 在林年的拜托下,苏晓樯的导师正是曼施坦因,两人师从同一位教授倒也更好联络和照付一些,曼施坦因手下也暂时没有其他学员,多带一个苏晓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再者这个请求是自己手下最优秀的学生提出的,他没可能不同意。 听见这个开场白,教室里的学生们不由又有些微微小骚动,学院的风纪委员主席管辖的范围对于学生来说可是相当宽阔的,眼下这位原本就处在风云之中的女孩居然还有这一层导师关系?狮心会、‘S’级、风纪委员会左右逢源,才入学这关系网就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古德里安一直有些...脱线,入学辅导的过程还顺利吧?有林年在一旁辅助应该没出什么乱子吧?”曼施坦因收回手面目慈祥地说,一旁的诺诺瞥到了这幅模样莫名有些惊悚,起码在她的印象里这位老人除了对林年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一副高血压的模样。 “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入学辅导谁来做都是一样的,还是导师您的工作比较重要。”苏晓樯略微小紧张地说道。 “很好,很好,下去找位置坐吧,放松准备一下,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曼施坦因看向苏晓樯的眼神更加满意了,在苏晓樯下去讲台的时候还多说了一句,“听说你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我由衷很高兴你没跟狮心会和学生会那群违反乱纪的家伙一样参加昨天的暴乱活动(说到这里时他特别瞪了一下诺诺)。” 苏晓樯回头看了一眼诺诺,诺诺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嘿...别看我,就算你加入了自由一日活动我也不会先对你开枪的,我可不想再去一次牙科。” 哦? 苏晓樯看了看诺诺那一副好牙口眯了眯眼睛...怎么感觉里面像是有故事的样子?只不过诺诺说了这句话后吐了吐舌头就不愿意再说更多了,苏晓樯也只能走下了台找向自己的座位准备开始考试。 ------------ 第六百一十三章:奇兰 曼施坦因教授进入教室后开始维管秩序,教室里的嘈杂声逐渐小了起来,后面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学员,每个人坐在胡桃木的课桌前都尽可能地平复呼吸调整心态,空气里略微有些紧张,曼施坦因环绕四周看着面部绷紧的学生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见到唯一还有空缺的座位时又是不满地摇了摇头。 苏晓樯找到写有自己中文名牌的课桌坐下,还没坐稳后背就被轻轻地戳了戳,她回头过去一只手就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好,我叫奇兰,新生联谊会的会长。”坐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看面相像是来自印度的男生,卷发漆黑眼眸明亮,脸型像是宝莱坞电影的明星一样英俊,对苏晓樯抱有十二分热情。 这种热情感让苏晓樯微微一滞,下意识就怀疑这男生是不是想追自己...但片刻后她又摇了摇脑袋,感觉自己把仕兰高中的那套思维带进来了,伸手轻轻握住后说,“你好...我是苏晓樯。” “大家都认识你,我也一样,你在入学的两天之内全校都知道你的名字了。”奇兰微笑说。 “是吗?有些受宠若惊。”苏晓樯诚实地说。 “我们的‘大明星’,请问能给我一个签名吗?”奇兰递出了笔记本和笔腼腆地笑了笑。 “唔,我的签名?这没什么价值吧,你应该找林年要签名。”苏晓樯怔了一下下意识拒绝了。 “不,林年的签名我已经买到了,我想要的是你的签名,独属于你‘苏晓樯’的签名。”奇兰认真地说道,执意把笔记本轻轻推给了苏晓樯。 “为什么要我的签名?”苏晓樯有些疑惑,但还是半推半就地接过了纸笔,她的确拥有过不少爱慕者,但崇拜者这倒是第一次,签名这种东西不该是向多才多艺或者拥有权势的人要的吗?她最多就是长得漂亮许多而已(伊蕾娜脸),向她要签名简直毫无意义。 “看起来你低估了你自己的潜力。”奇兰似乎也是略微惊奇苏晓樯会这么说,微微摇头,“就我看来你以后的成就不会比林年学长低多少,同样还有还未到场的路明非同学,你们两人的光辉从未被前人遮蔽太多。” “唔...”苏晓樯被这一手抬得有些发怔,看向这个英俊的男生立刻又开始有些怀疑对方吹捧的动机不纯了,“如果你是在说考试和绩点方面上的成就我还有些信心,毕竟中国的高考我差不多都熬出来了...” “不,我是在指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伟大使命上的成就。”奇兰凝视着苏晓樯的眼睛,看着这个女孩轻声说,“如果未来是一本编纂好的史诗,那么你一定会在每一段重要的篇章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伟大的使命...屠龙? 这个印度男孩在说自己在屠龙领域中会有宏大的建树? “你真的确定不是在说林年?”女孩有些哭笑不得。 “林年和路明非一样...是缔造新世界的人,只是他们的方向不同。”奇兰摇摇头,“但你不一样,你...是安定现有物质基础的...基石。” 苏晓樯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签下了自己的花体艺术名,奇兰心满意足地拿过笔记本还赞赏了一下中文的韵味美妙以及苏晓樯的一手好字,这让苏晓樯保受尴尬之余摆手解释这是高中上课摸鱼的时候没事瞎练的。 奇兰在欣赏了一下签名后忽然又好奇地为什么感觉这签名缺了些什么,这让苏晓樯心中一凛连忙说留白才是艺术美,掩饰过去了其实瞎练的艺术字体其实完整版是两个名字组合的事实。 教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外面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了一个男生,差些撞到了门口的曼施坦因,然后又是一叠声的道歉。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晓樯停止了和奇兰搭话,扫了一眼过去就看见了被讲台上陈墨瞳拦住调侃的路明非,学生会的女孩似乎对名声鹊起的新生都挺感兴趣的,除开苏晓樯外路明非估计算是保守所有人关注的炸子鸡了,面对这么一个漂亮自来熟的红发女孩一下子显得有些愣神,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家伙果然迟到了,眼睛半睁开显得有些睡眠不足...昨晚他也熬夜了吗? 在苏晓樯身后的奇兰在见到路明非后眼睛又是一亮,精神勃发得有些异常,如果不是场地限制苏晓樯几乎都要以为他要唱起来了,这才反应过来奇兰好像并非目的明确冲着自己来的,路明非也是他的主要“吹捧”对象之一。 明白了这一点她倒是有些放下心来了,之前被奇兰一阵猛抬的不适感也略微散去了一些,果然都是客套话,她会在屠龙领域上有不低于林年的建树?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嘛...她就一普普通通的女孩,过3E考试都得提前刷题库怎么可能背负宏大使命的同时还在史诗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似乎只有这样想才能让她心安一些,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乱什么,她偶然瞥见身后那个印度的男孩的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安定的情绪,简直就像是在透着湖水的倒影看天,里面涟漪荡漾虽说是虚幻,但却是对真实现实的完美映照。 “这么早?我去...我还以为我要迟到了。”路明非终于摆脱了讲台上诺诺的热情,缩着脑袋在无数视线中跑下来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正好就在奇兰的后面,隔着一个位置跟教室里唯一的熟人苏晓樯打招呼。 不,也不算是唯一的熟人,苏晓樯轻轻扭头示意了一下,才坐稳的路明非看向了过道一旁座位上的俄罗斯女孩愣了一下...那自然是昨天跟他在女厕所结下不解之缘的“零”,对方也是大一新生自然会参加考试,看样子是很早就到教室了,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光线照在无暇的脸颊上整个人像是没有温度的冰雕似的冷淡。 “嘿...零?早上好...昨天的事情,谢谢了。”路明非试着打招呼,原本做好被无视的准备了,但女孩却是闻声第一时间就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正式地点了点头,算是做出了回应。 这倒是让路明非心宽了许多,一入学就交到了朋友,而且还是女生,看起来他的大学生活也不尽然是开门杀青嘛... “路明非吗?你好,我是奇兰...你昨天的自由一日表现特别亮眼,请问能给我一个签名吗?”然后前面的奇兰扭头过来开口就瞬间打破了路明非的美好心情,教室里不少听见这句话的人都忽然发出了笑声,并不带任何恶意...而是纯粹想起了高兴的事情那种难以遏制的偷税笑声。 尽管讲台上曼施坦因出声呵斥,但笑声依旧此起彼伏,路明非脸色抽了抽立刻垮下去了,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奇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在嘲讽自己金发美人的事情吧?一定是吧? 可奇兰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路明非,“并不需要介怀他人的目光,有些时候为了狠狠地打出一拳,人总是需要退一步的,变装只是一种获得胜利的技巧,为了获得胜利忍辱负重和委曲求全是作为一个伟大的领导者必须拥有的器量,在我看来你在这方面上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路明非眉毛抬了抬,心里瞬间不确定这是吹捧还是高级黑,惊疑不定地看向奇兰前面同样扭头过来的苏晓樯,而苏晓樯而是轻轻撅着嘴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这个印度人的路数...他现在也只能见招拆招吧。 “变装不是我的主意...是另一个朋友的主意。”路明非看了一眼零,发现零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又看向奇兰却发现对方笔记本和笔都递自己脸上来了,“额,真要签名?你认真的啊...” 奇兰微笑着举了举苏晓樯留下的签名,路明非瞅了一眼心说这不是以前常在苏晓樯笔记本上看到的夫妻签名吗?还有成对一边儿的林年的名字呢?然后忽然察觉到一股杀意,警觉抬头看见苏晓樯警告的视线立马就怂了。 “作为‘S’级能获得你的签名是我的荣誉,我想作为新生联谊会的会长我需要新生中最优秀学生之一的你的承认。”奇兰认真地说道,让不明觉厉的路明非感觉自己好像没法拒绝了。 “我的字有些不太好看...你别介意。”路明非拿过笔记本写下了自己鳖爬的字...还尽可能地潦草一些看起来有些想草书的艺术签名。 “作为新生中的代表,其实我一开始就想找到你和苏晓樯同学商谈新生联谊会的事情...”收起签名后奇兰说,“我希望能邀请你和苏晓樯同学加入新生联谊会,我们...” “好了先生们,现在不是社交的时间。如果你们没能通过3E考试就不需要在本校培养人际圈了。”讲台上,在看见路明非入座调整好状态后,曼施坦因教授直接开口打断了教室里一切细琐的谈话,讲台上的诺诺不知何时也站了下来靠到了教室角落,老人平淡的视线扫过所有学生说,“现在3E考试正式开始,请关闭手机,和学生证一起放在桌角上!” ------------ 请假一天 刷刷小说和实体书,昨天把《人间失格》看了一半,咱的思想觉悟太低,虽说只是半自传,但还是觉得太宰治这家伙真是(啧啧)。 3E考试篇章蛮重要的,事关末日景象,刚好理一天思路。 ------------ 第六百一十四章:3E考试的难度 说起来,路明非到现在都不是太理解卡塞尔学院的招生评判是什么,亦卡塞尔学院是以何种方式辨别人群社会中的异类,“混血种”这个族群同伴的。 当注意力集中的时候,他能看到每一个人肩膀上玩笑似的“数据”,在百无聊赖之及他甚至会蹲在报摊旁瞪一整天的过路人,目光屡次被人误会为“大胆淫邪”从而被数次警告,如今在这间异类聚集的教室里,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打发时间的机会。 路明非在发讲台上曼施坦因和陈墨瞳整理试卷之际,因为作为顺次避无可避地首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前面这个帅得可以跟阿米尔汗争锋的印度男孩的肩膀上,一看,豁,好家伙,三围均300出头,这意味着3个泰森都解决不了这位印度美男?至于特殊能力里的...言灵·先知?这是什么东西,字面意思的“先知”吗?难怪他刚才说话神神叨叨的... ...随着观察越来越多,路明非也慢慢了解这些数据好像并非是无限叠加算的,正常100的数值算人类强者(人类强者而非为人类极限),越往上并非是继续成倍的增长,而是会略微有稀释和膨胀的感觉。 3倍人类强者的水准听起来很猛,但实际身体素质的挺举成绩甚至达不到一吨重,跟漫画里的超人类美国队长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但数值超过1000和接近1000的就不一样了,这类人路明非都一统归类为真正的怪物,十倍的人类强者数据光是身体素质就已经达到了徒步追交通工具,全力可抗吨级别的重物的存在了,这还没算上那些特殊能力的增幅。 路明非甚至怀疑一个言灵是放波效果的混血种在释放言灵的瞬间他的攻击力也会大幅度上涨——但这也只是他的怀疑,实际上他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听说学院上知道他“天赋异禀”的研究人员似乎已经开始准备起针对性实验了。 但起码就现在路明非这个“人肉扫描仪”来看,林年一度安慰他和苏晓樯‘诺玛招生出错的几率跟被猫咪打翻但完美倒盖落地的浴鱼缸一样小’这个看起来搞笑的托辞居然是真的——整个考场教室里没一个学员是普通人,大家伙儿的身体素质个顶个的都超过了人类强者的基准线,一屋子的泰森,想象都带劲。 ...哦,大概得除开自己和苏晓樯。 不过据路明非的进一步观察和推测,大部分新生的三围平均值都在100到300的均线,有些偏科一些攻击力两位数,但敏捷却是远超常理,也有些均值发展全都到了三位数。整个教室二三十个人里有五到六个人的数值特别超标,超越了300的均线,这些人大概就是所谓的“A”级混血种? 路明非从规律中慢慢分析着...感觉游戏像玩游戏,而他玩游戏从来都是绝顶高手级别的,比起数理化他在这种杂科方面上显得更为专心致志,典型的“用这股劲儿学习怎么都是清华北大的料子”。 在他看来均值300以上的混血种大概率血统大概率不会小于‘A’,当然也有视情况因为特殊能力的“言灵”而加分的情况,所以均值小于300的也不一定是废材,以后在学院里首先不能看数值得罪人,毕竟但凡他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均值不过100的大佬,对方立马给他表演个现场手搓核弹言灵什么的...(其实这种情况为极少数,危险言灵释放需要混血种本身体格承受后果) 可数值强的必然没有弱鸡就是了,路明非目光灼灼地锁定了过道右侧座位上的俄罗斯冰美人,三围均值600多在整个教室里排列第一,血统铁打的‘A’级逃不掉了,也就是不知道那个名叫“镜瞳”的言灵具体下过是什么...只可惜他这观察视野不能给这些能力定个“R”、“SR”、“SSR”什么的,自己的抱大腿的方向似乎又被削弱了一些。 但这种情况也是可以弥补的,大概会在他学习必修的《言灵学》后减弱许多,大部分言灵都是可知的,只要熟读课本都能弄清楚每一个言灵的序列号以及效果。 “路明非,你在看什么?”前面的奇兰扭头看见路明非专心致志的模样问。 “看三围...嗷,没什么。” 路明非开口瞬间就察觉到零转过来的头,立马绷紧脸收声了,努力把视线转到讲台上去,直到零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挪开了目光...而他现在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一脸古板模样正在裁开试卷密封袋的曼施坦因教授身上。 “攻击力:100 防御力:90 敏捷:95 特殊能力:言灵·蛇” ...该说就算是混血种也存在年老体衰的情况么? 得到这个数据路明非顿了一下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反倒是合情合理,他听说过混血种活得比一般人要长寿,所以岁月在他们外表上的磨砺也会稍显温柔一些。 这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教授老爷子今年实际年龄多大?八十还是九十?换作正常老人应该已经躺在安乐椅上了,但这位教授还能挺直腰板来监考...这么一想混血种买退休保险岂不是赔死?到死之前都还在工作,退休金一分都领不到! 路明非面色一肃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黑幕可怕黑幕。 “诺诺,把试卷发下去吧。” “好的。” 路明非视线顺势又落在曼施坦因身边的陈墨瞳身上时,绿色数据自然而然地现实了出来,均值400的身体素质,嗯,厉害嘛,这个刚才还调侃他熊猫眼的师姐看起来也是优秀的‘A’级混血种,再然后是特殊能力... “吔?”路明非愣了一下。 原本安静的教室使得他的忽然出声有些刺耳,不少人都转头看向了他,引得他一缩脑袋差点把脸藏进抽屉里。 曼施坦因取出试卷的同时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路明非的方向,“考试已经正式开始了,发卷期间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交谈,交头接耳、传递纸条、影响他人考试一律视为作弊废除考试资格!” 路明非趴桌上没吭声,前面的苏晓樯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前面的试卷也被发到了她的桌上,拿起瞥了一眼微微一顿,什么也没说。 白纸。 苏晓樯拿到的考卷是一叠,拢共十张,前后翻面没有任何的污渍、记号以及序号。 不仅是她整个教室里所有人拿到的考卷都如出一辙,而他们的反应也相差无几,喧哗声和骚动声止不住地扬起了波澜。 有人举手,但讲台上的曼施坦因却冷声开口说道,“试卷没有问题...现在试卷已经发送完毕,在阅卷五分钟后开始作答!明确考场纪律,一切形式的作弊都不被允许,考场内全过程由实时摄像头监视。诺玛全程方圆五百米内的监视无线频率,任何异常波段都会被拦截,如果少部分还是有着侥幸心理想利用高科技手段作弊,那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能想出来的手段你们的前辈都已经试验过并且失败了...欢迎任何人来挑战卡塞尔学院的风纪委员会组!如果你能成功作弊不被发现,事后主动揭起事情我甚至不会开除你,而是将你纳入风纪委员组作为反作弊指导定期开给你工资!” 所有人噤若寒蝉,或沉默和皱眉地盯着桌上的试卷,在曼施坦因和诺诺整理好密封试卷的口袋残渣离开教室之际,有人甚至在以试卷对准阳光试图看出凹凸的痕迹,亦或者摸出了打火机准备烤上那么一烤看看有没有用柠檬汁做题的可能。 在这期间,路明非和苏晓樯统一看了一眼教室左右上角两个高品质的黑色播音器,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互相的眼神...现在的场合几乎跟林年和林弦说的一样,考试将会以播放音频的形式进行“听写”!所以他们的考卷才会是一片空白的。 在所有人都茫然无措的时候,路明非和苏晓樯稳如泰山...同样淡定的还有零,两人也并不为之惊奇,就算零昨天没有跟他们共处图书馆聆听“秘籍”,按照这个女孩的性格这种情况大概也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在路明非看来或许入学考试究竟能不能通过,对这个女孩来说都没什么重要的? 即使知道这不可能,但这女孩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你永远无法想象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她人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类的词...疑惑早在人生的古早以前因为某些事情她就已经将记录着这些词汇的页数撕掉烧进了火海里。 黑色的播音器响起了一段刺耳的高频率噪音,所有考生微微低头皱眉捂住了耳朵,苏晓樯和路明非也不例外,但他们表情却满是认真和严谨知道正戏要开场了,林年和林弦的教诲还萦绕在耳边: “去年他们放了巴赫1号,恺撒那一届的考试我错过了,但听说好像放的是猫王成名曲《That'sAllRight》和《HeartbreHotel》,也不知道是谁选的这些曲子,比起巴赫我个人更喜欢后者,如果你们感兴趣也可以去听一听...但注意考试的时候别被这些乐曲骗了,一定要着重去听音乐的和弦和乐器部分,细细地将每一种乐器、人声拆分出来,就会注意到有心藏在里面的龙文部分,没有经过调音处理的龙文部分为会很突兀,只要认真听一定能清楚地辨别出来。” 为了模拟考试,林年甚至还请了狮心会的声乐部专门制作了类似的片段给苏晓樯和路明非循环播放了,这种细腻程度堪比刷了一遍高考真题。 果不其然,一切就如林年所说的一样,黑色的播音器中忽然响起了一段掌声...当然没有(日语罗马音:恭喜)的片段出现,在掌声减弱后是三到五秒的宁静,而后是骤然响起的钢琴与管弦乐齐鸣的中音部音符! 每个学员都被震住了,坐在座位上四处张望,每个人在那流水一般开始往上爬音节的钢琴音符中愣神住了,恰是印证了言灵·先知的中文音译:鹅呆我呆木头也呆。 “第五钢琴协奏曲?”有音律专精的人在音乐开始不到五秒就听出了这首曲子的来历。 第五钢琴协奏曲,作者LudwigvanBeethoven...也就是广为人知的灵魂作曲家贝多芬,代表作有不屈抗争的《命运》、庄严而富有英雄气概的《悲怆》、以及优美、沉思的《月光》...但黑色播音器中如今响彻出来的却是《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 对于常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从未听过这首曲子,但对于乐类精通的学员完全不陌生这首曲子的背景,在贝多芬所作曲目中这首曲子并非默默无闻,相反它甚至可以排得上世界的“十大”一列中,是协奏曲中规模宏大、具有王者风范的“协奏曲之王”,由最开始学员们听到的钢琴爬音节的花奏开始,一路走向极端的宏伟和华丽殿堂。 懂得第五钢琴协奏曲的学员立刻脸色紧绷,他们立刻以为这是卡塞尔学院在考验他们的艺术储备能力,绞尽脑汁地思考有关这首协奏曲的一切, 贝多芬创作的时期、当时的时代背景、这首曲子的创作故事等等... 而并不知晓协奏曲是何来历的学生们在这时居然都下意识统一地看向了教室里唯一的‘S’级——路明非,这个学院里已知最高评价血统阶级的新生。 能坐在这里的学员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会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找最不容易沉溺与麻烦中毙亡的目标并且选择模仿。 ‘S’级的评价不可能是空穴来风(采现今②意),如果他也身在考场与他们同样进行考试,那么这次考试必然是有法可破的...血统阶级最高的路明非是否会有办法破解这个困境? 在他们的视线里...路明非居然已然开始提笔作答了!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深吸了口气目露骇然的情绪,然后侧开了头...教室后的监视器已然在缓缓摆动了,如若他们的视线有一点偏移到路明非的答卷上他们都将以零分开除出校作为考试的结果! 该说不愧是‘S’级么? 不少原本有些质疑和看轻路明非这个‘S’级的心中都是沉重和凛然一片,彻底将原本固有的成见丢掉了。现在路明非自然如流的答题就证明了对方已经通过一些不为人知,但大概率与血统有关的“窍门”看透了这次考试的真面目! “窍门就是有个风纪委员会走狗的好兄弟。”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会也不能说出口的,现在他的注意里全放在了这协奏曲中,眼睛瞪得老大耳朵竖起去区分无数乐器中最为“突兀”的那一部分...就算知道了考试的流程,想要答题也是特别困难的。 ------------ 第六百一十五章:远方的灵魂 3E考试作弊也是有难度的——这是林年的原话。 难度只在于他们刷题库的时间只有一天,并且整个题库庞大复杂,还要音画结合。 所以在背诵言灵之时,他们只背诵了一条完整言灵音律的一些特征明显的片段,就如同一首唐诗《赋得古原草送别》中,他们只会挑选最为容易的前两句背诵,而后面的“远芳侵古道。”直到“萋萋满别情。”都选择了放弃,不然不可能一天只能背诵完所有言灵。 这也导致了他们在答题的时候容错率极低...必须耳尖敏锐地抓住音部中混杂在“噪音”里龙文中他们所熟悉的一段,一旦错过了就会导致答题失败,只能等待下一段熟悉的音节出现进行答题。 而现在路明非也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其他学员看自己的目光,因为他十分幸运地在协奏曲开始后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就听见了一段极为熟悉的音节,“你呆我呆大家都呆”...哦不,是“鹅呆我呆木头也呆”。 言灵·先知。 A4白纸上铅笔快速图画,拼接断续的藤蔓在一次次扫画中成型,画起来有些像一簇一簇的藤壶复杂惹眼,让人心生光怪陆离的错幻感。 在前方的奇兰注意到了身后路明非的沉默以及笔纸摩擦的沙沙声轻笑摇头了一下说,“不愧是‘S’级啊...我现在还毫无头绪呢,看起来这次考试多半我会被淘汰了,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小声些别放弃。别说话,注意听歌,题目就在里面!”路明非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因为奇兰的打岔他差点就漏听了一段藏在低音部的题目! 路明非这一句话一出口,整个教室里无措的学员眼眸忽然就亮起了光芒,像是被点出了一条道路一样埋头下去紧盯住白纸,听觉部分被放到了最大。这一幕被监控看在眼里,独立的监考室内曼施坦因教授微微抬了抬眉毛但却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路明非作答的考卷什么也没有做。 已经过去十八秒左右了,第一段言灵先知龙文的长短来看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路明非竭尽全力把耳朵立了起来专心听第二道题,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隐藏的龙文部分出奇的模糊和沙哑,简直就像破旧的录音机录出来的一样混在了高音质的协奏曲里,想把他们听清简直就是折磨人! 真是要,按照林年的说法,3E考试作为考题的乐曲越发激昂和宏大就代表了考试本身难度越发困难——3E考试也跟其他考试一样是分难度的! 藏着龙文部分的乐曲的构成部分若是越混杂多变(譬如多乐器组合,如现在的协奏曲由钢琴和一整支管弦乐队组成),人声部分越高昂就意味着听清龙文的难度越高,断断续续的龙文会让产生灵视的过程变得异常艰难,血统越高的人才能越轻松进行共鸣,反之则是茫然无措到考试结尾。 据林年透露,他曾经第一次考试时的曲目《巴赫G大调第一号大提琴曲》的难度就是专门经受过调整的,所有龙文构成部分进行了调音基本重合与大提琴的声律中,而他却是一题不错地完整答了出来。 现在路明非所经历的《第五钢琴协奏曲》难度仅次于调音过后的巴赫,完全符合了林年所预料的,他这个‘S’级一旦参加考试,3E考试的难度必然会有所上涨,首轮史无前例地淘汰两位数以上的学员也不是不可能(尔后他也考虑了可能有补考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 忽然之间,坐在路明非前面的奇兰说了一句喃喃自语般的话,路明非正想抬头说好兄弟你终于理解了,那就能不能请你别开口打扰我这个苦命人答题了?但一抬头他忽然就有些悚然了,从他的角度来看正好看见奇兰的侧脸,那微黑亮丽的肤色上划下了一道泪痕...这个一直贯彻优雅绅士风度的漂亮男孩居然哭了?那深邃的蔚蓝眼眸里像是水潭逢见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了起来,即将盈满然后溃散绝地... “好兄弟,答不出题也不用哭啊。”路明非原本想这么说,但奇兰忽然拿起笔在白纸上留下凌厉笔锋的刹那他凛然了...这哪里是失败者的哭泣,这根本就是发生灵视的反应啊! 整个教室里诡异的安静...灵视现象开始发生了,有人呆坐座位上捂脸婴儿一样啜泣,有穿着竖着垂肩单马尾的漂亮女学员兀然从座位前站起,像是要起身回答问题的学生,但脸上却是失魂落魄的惘然,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居然开始在过道里行尸走肉般走动了起来...让人想起了汨罗江边徘徊的屈大诗人。 不清楚情况的大概会以为这个女孩会直接扭头奔着图书馆的窗口跳下去——不过反正也是二楼,以混血种的体质应该摔不死人,骨折怕是都难。 “开始了开始了。”考场外的走廊,富山雅史提着医疗箱活动了一下肩膀呼了两口气,“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出什么岔子...真是多少年不见3E考试采用了‘原样’的样本作为考题啊,以前可都是‘诺玛’进行出题的啊。” “原样”,由真实言灵释放时所进行的龙文采样,最为真实不带任何虚构的龙文。 “毕竟这次考试里有大明星啊。”隔音的考场外,诺诺靠在墙壁上玩着自己的发梢扭头看向尽头窗外漫进来的丝丝树梢和阳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这一次的考生质量比起往届要优秀许多吧?”站在富山雅史身边同样准备着医疗救助的林弦安慰说。 “...‘S’级的话应该可以顺利通过吧?不过林弦我记得你和你弟弟经历过同一次单设的3E考试?”富山雅史想起什么似的问。 “是啊,但很可惜我一题都没答出来,算是学院里唯一的普通人了。”林弦轻笑着说。 “有可能是供给林年的考题太过困难而你被牵连到了吗?毕竟我听说那一次的考试也是利用‘原样’并且还进行了拟合调音藏在了曲目中,正常的‘A’级学员想要进行完整的灵视答出个好成绩也不容易吧?说不定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错判了呢?”富山雅史说。 “富山老师不用安慰的...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找理由只会让自己徒增困惑罢了。”林弦摇头。 “嘿,说不一定不是吗?”日本男人笑了笑露出了大白牙齿,“毕竟你的工作能力和思维活跃度可是有目共睹的呢,要不是你我可完成不了考核心理部副教授的论文!” “看起来过段时候要叫您富山教授了呢。”林弦笑说。 “哪里的话...我成功通过了考核,教员的位置让出来了以后我不也得改口叫你林弦教员了吗?” “唔,当教员工资会涨吗?” “会的哦!” “那提前祝贺富山教授了。” “你这真是...哈哈...” 靠走廊发神的陈墨瞳余光一直观察着两人的对谈,又多看了一林弦漂亮而淑女的背影,眼眸转了转后又悄然闭上了,细细地聆听者教室内隐约传出的协奏曲之声。 — “他死我不死你妈必死...言灵·皇帝。”教室内路明非心中一喜,又听出了一题...虽说用这种谐音来记“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这种高逼格的言灵有些亵渎那位啃噬世界树为世界带来四大灾厄的黑色皇帝了...但如果亵渎一下能通过考试的话,路明非还是不介意黑王他妈死上那么一死的。 正在这么沾沾自喜地想着,路明非脑袋上忽然就挨了一记,吃疼的他差点眼眶撞在手上握的铅笔后端上了,这可吓得他一身冷汗自己差点就成了被铅笔谋杀的第一个‘S’级了...他怒而转身心说是哪个答不出题就打击报复自己这个优等生的混蛋...结果一回头他眼睛就瞪得老大了,心跳差些骤停,肾上腺素分泌。 他又来了,在嚷嚷人群之中。 那是路明非熟悉的,那个梦中与现实都曾出现过的幽灵,可说是幽灵但在这间教室里只是一个乖乖的男孩。他坐在俄罗斯女孩零后面的桌位上,晃悠着黑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窗外斜斜的阳光照着他膝盖向下的半截身子,高级布料散发出的微光让人感觉暖暖的,阴影中那淡淡的黄金瞳温柔带笑地看着他。 “夕阳你上来了?”男孩看着他的眼眸,微笑,轻声说。 “我上来了...个屁。”原本被男孩的温柔和阳光侧影的美丽放缓心神的路明非忽然在心里骂道。 因为他有端联想这家伙是在嘲讽他男扮女...号的事情?这件事可成了他路某人今后一辈子揭不得的疤,现在忽然被冷不丁戳一下还想他有好脸色? “你怎么....” 路明非话没说完第一时间就抬手揪自己的脸蛋,自己揪不够还想拍拍前面的奇兰让他帮自己一起揪,或者证实考场里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乱入魔鬼了,监考不管吗?混血种不管吗?这里是屠龙学院难道不归管魔鬼吗?来人给这家伙上了镣铐架出去啊。 “哥哥...似乎你不太想见到我?”男孩看着路明非低声说。 他的声音忽然悲伤起来了,让满脑子浆糊的路明非滞住了,从而投去目光看见的那双淡淡的黄金瞳里似乎也盈满了凉薄的情绪...微光是窗外的阳光,但从那眸子里映出,让人感觉就算是阳光都是冷的,比阳光更冷的是路明非态度引来的情绪。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明非下意识说道,但他还是没忘记拍奇兰...他想验证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得到这个男孩? “不用叫他了,就像哥哥你想的那样,把这当做一场梦吧,你偷看别人的试卷也是可以的哦。”男孩说。 “真的假的?”谈到作弊上,路明非总是很精神,抬头就看向苏晓樯...苏晓樯的记性比他好,如果这次考试有人能完整答出所有考题,那必然非苏晓樯莫属了。 这女孩肯定一晚上都熬夜背题库了,比起对方他就是一条活脱脱的懒狗,被人问:你这个点睡得着啊?必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熄灯拉铺盖。 可扭过头去,路明非立马就呆住了...他以为只有自己是熬夜来考试精神不佳的,但现在似乎看来精神比他更糟糕的另有其人。 苏晓樯的座位上,这女孩赫然趴平了,三两簇头发从耳畔垂落到了白皙漂亮的脸颊上,眼睫毛微微弯曲被阳光刷上了白色的粉末,窗帘上的花纹淡扫蛾眉,在她脸蛋上挠出了猫似的胡须...睡得酣畅恬静,樱粉的嘴唇微微张开呼着美梦的气息。 路明非立刻想叫醒女孩,但却被男孩开口叫住了,“你是叫不醒她的。” 路明非扭头看向男孩,男孩淡金的眼眸注视着睡眠的女孩低声念道,“志在游历远方的灵魂岂能驻足现实的疮痍?” 在路明非呆愣和茫然中,男孩跳下了桌位从过道中走过,教室中灵视共鸣的学生群魔乱舞却都主动忽略了他甚至避让开了他。 他走到了半开的窗口前跳起坐在了上面,扭头之间黄金瞳中洋溢着水波似的涟漪,“比起她...我们现在更该聊的是彼此...以及你我的未来,不是吗?” 他招手邀请路明非,像是在舞会上邀请一位约定的舞伴,路明非看着阳光下的他心中升起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没法拒绝。 他从座位上站起走过去,在路过苏晓樯时,视线忍不住地回头去看那个女孩。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在这一刻,这个事实而非的梦里离自己很远,直到远到另一个飞鸟难以逾越而过的巍峨黑山的另一头天空去了,在那边,云卷天暗、日暮途穷。 ------------ 第六百一十六章:广播 “卡塞...学...瓦特...电台... 卡塞尔学...瓦特阿...姆广...播电...” ... “卡塞尔学院...瓦特阿尔海姆...广播电台... 现在向各省,直辖市...自治...特别...政区,人...兵团...播报紧急避险,世界各地已遭受...基础设施...重大打击...机构单位...已失去其原有能力...” ... “现号召广大人民群众开展自救互救运动...请广大人民群众寻找离自己最近的基层武装组织、混血种聚集地、人类营地寻求帮助...如果听到广播的您是幸存的Ⅰ型、Ⅱ型混血种,请尽可能(重音)帮助其他群众,帮助他们抵达幸存者聚集地...” ... “卡塞尔学院瓦特阿尔海姆广播电台。 卡塞尔学院瓦特阿尔海姆广播电台。 现在播放《幸存指南总订版·第三章》 在野外迁徙时请注意留心查看道路,输电设备,通信基站,光缆,避开树林、现代城市、废弃建筑群等大量复杂地形,注意观察地面痕迹以及干涸血液、迁徙途中尽可能避免发出超过50分贝的噪音。 尽可能避免外伤患者出行野外,尽可能祛除一切来自于生物的血液(重音),死侍对于血细胞中含有二价铁的血红蛋白成分极为敏感(重音),一切暴露于空气中的鲜血以及与trans-4,5-epoxy-2(E)-Decenal分子相关的醛类化合物都会引起危险种的追猎,请务必远离血腥味浓厚的区域,保持身体洁净无味。 冰封雪地的区域野外迁徙者请记住,远离一切冰宫形式的非人类建筑,远离冰原上一切形式的巨大冰坑杜绝抱有侥幸心理垂钓的行为。务必谨慎食用雪以补充水分,谨防核心温度过低降低生存几率,跋涉雪原请利用消毒水浸泡后的雪地靴以制造强烈气味驱逐可能尾随的死侍,爱斯基摩人驻地依旧尚在请前往寻找庇护... 沙漠死海区域的野外迁徙者请记住,针折半对太阳,十二指的是北方,沙漠区域已不存在绿洲,沙漠区域已不存在绿洲,沙海区域已不存在绿洲,请远离任何疑似绿洲的异常地点不要抱任何的侥幸心理前去陷阱。如果你脱离沙海有幸前往北方海域,请务必小心沿海区域中的蛇类进化型死侍,它们对人类身体激素格外敏感,请不要以任何方式靠近沿海,请找到海上堡垒留下的信号弹发起求救... 青铜迷宫区域的野外迁徙者请记住,时常准备红外热度检测仪,远离任何具有高温倾向的生物、死物以及区域。迷宫区域的地图正在尽全力绘制,请受困者不要 请远离任何宏伟、异常的建筑,远离一切与龙影相关的异常环境... 请普通幸存者在走投无路时放下成见主动向混血种求助,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不同,灾难面前我们永远都是为了人类薪火的长存延续而努力... 请所有正在聆听广播的混血种们放下战争时期彼此的成见,主动向就近聚集地靠拢,提供您有限但对于所有人来说意义无限的力量... 请所有聚集地密切关注周边,在遇见疑似由瓦特阿尔海姆派出的小队时请不吝资源帮助他们,他们代表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请幸存者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人类的第二家园,瓦特阿尔海姆常存于世界之脊,北纬26°00′12″N东经73°18′52″E,欢迎世界各地幸存者前来避难,我们提供干净的水源、温饱线以上的食物以及安全的住宿条件。我们提供工作岗位、自由的生存环境以及可以亲手开辟的未来...” ... “最后请在聆听广播的幸存者请记住...文明仍然存在即使火种渺小,社会依旧存在即使断壁残垣...我们不会放弃每一位人民的生命,法律、道德的标杆、人性的光辉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都是存在的,有效的,请所有幸存者在听到广播后互相转告,务必相信人类的未来依旧...” ... 咔擦—— 巨大的破碎声响起了,广播戛然而止。 那一声咔擦是精密机械被暴力压碎发出的声响,塑料的外壳被挤压到极限崩溃之后,飞散的碎片又弹射在地板、墙壁等阻拦物时发出了零碎的声响,机械内部的零件也随着坠落发出了叮叮咚咚如泉水般悦耳的回音。 然后是吵闹声...无止境的喧嚣... 癫狂、崩溃、歇斯底里。 可以想象发疯的人正用双手竭力地抠挠着自己的脸皮,满是污泥的肮脏指甲在粗糙的脸部上抠出一道又一道污浊遮不住的血红印子,在抓挠出鲜血之前又被周围的人爆吼一声扑上去制止这极可能要了所有人命的举动。 于是又是吵闹声...无止境的喧嚣... 苏晓樯睫毛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五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声音、光线、触觉、嗅觉...她的视线是呈90°翻转的,大概原因是她此刻正横睡在某样软和的家具上,她模糊地看见了四五道错乱的影子,似乎扭打在一起不断地移动着。 我在哪里...我不是在参加3E考试吗?这里...是卡塞尔学院? 混沌的思绪逐渐开始上浮,像是即将透出水面的溺水人,在她的大脑真正呼吸第一口清醒过来的空气时,一股刺鼻的铜腥味扎入了她的鼻腔中,让她忽然打了个喷嚏...随后喉咙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刺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醒了?”在苏晓樯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男人声音。 因为对这男性声音的陌生,方才苏醒的苏晓樯心中警铃骤然大响,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一瞬间排空了,下意识就抬手拨开了那男性触碰过来的手臂,整个人从侧躺坐起身来向后缩退。 “嘿!嘿!我没想怎么你!冷静点!”沉闷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了,但女孩似乎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以最快的动作做好了防御姿态,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攻击靠近她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坐起来的苏晓樯才开始迅速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巨大的屋子,像是客厅,从满是灰尘熄灭的水晶吊灯和地上腐烂全是泥污的毛毯来看,应该是典型的欧式装修风格...这应该是一栋豪宅的客厅,但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现在这幅糟糕的模样。 客厅很大,约莫有一百个平米,角落摆放着腐败的家具...并非是奢华意义上的腐败,而是真切实际的腐朽、腐烂,木头上全是绿藻和灰尘,虫蛀的小孔密密麻麻能让密集阵患者呕吐,而玻璃窗户...没有玻璃窗户,窗口全被木条封死了,用红漆写着一个巨大的“禁”字。 密封的屋子,再加上这种环境,也难怪苏晓樯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剧烈的咳嗽和喷嚏,这里的空气环境糟糕到了极致,而具体原因自然就是这巨大客厅中聚集的人...那些蓬头垢面,乞丐一般的人们。 苏晓樯是坐在一张沙发上的,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昏睡的地方,在沙发的另一头一个头发和胡子足够将整张脸藏起来的男人双手平伸出来盯着他,看不清的脸庞表情大概应该是严肃...这间屋子里倒是也有不少人看向了醒来的苏晓樯,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屋子中央互殴的几个人身上了。 比起说是互殴,不如说是一群人殴打一个,也就是那个长发显得格外癫狂的黑皮肤男人,看起来像是非洲人种,敞开的衣衫下全是凸显出来的肋骨,嘴里癔症似的呼喊着一些话,听起来不是中文或者英语,大概是非洲那边的小语种,嘴碎起来像念经让人心生烦躁。 在他身后有两三个人架住他的双手一个人抱腰同样阻止不了他发疯似的跺着地上已经被踩碎的收音机,其他零散十数几个坐在角落的人看着那个发疯的男人眼中全是冷漠...没有看热闹的性质,反倒是流露出了麻木和...可悲。 “...总有一段时间会有一个人发疯,现在只是轮到他罢了。”沉闷男人的声音在苏晓樯耳边响起,这才吸引回了她的目光看向了这个胡须头发蓬松,但勉强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的家伙。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应该是好事,他踩碎了收音机犯下了‘错误’,那么需要公投出局的时候他会多上两颗子弹...下一次他死定了。”男人低声说道。 “这里是哪里...我在做梦?”苏晓樯呆了数秒,然后果断抬起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疼...不对...不疼? 揪住那漂亮惹人怜爱的脸蛋,苏晓樯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微微泛白,小臂因为揪住脸蛋肉的不均匀磨蹭而轻微颤抖着,本该是剧烈的疼痛但呈现出来的却是麻木。 ------------ 第六百一十七章:灵视 尼伯龙根 “灵视...对于一般的混血种来说是什么样子的?” 图书馆内,苏晓樯从繁密的龙文绘卷中抬头看向林年,“到时候3E考试要是我没出现灵视还照常答题的话会不会显得很突兀被人发现?” “每个人的灵视都有所不同,我之前提到过混血种在共鸣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事实而非的幻觉,他们在现实中表现出的反映取决于他们的看到幻觉的内容...”男孩轻声说,“有些人会看见曾经人生低谷时的片段,也有人会看到已经逝去的故人的温柔,不过更多人看见的是传承自血脉记忆中,以血统作为媒介遗传下来的千百年岁月之前的景象...祭坛、蛇、龙文以及一些古奥森严的片段,面对这些片段每个人都会做不同的反应,可能淡定也可能惶恐,甚至会以为自己是其中的人物跟随着一起起舞...你只需要保持原样答题就行了,这也是正常反应的一种,作秀反而会引起特别的关注。” “......”苏晓樯沉默地点了点头低头下去。 “说实话我并不担心你出不出现灵视。”男孩在她低头的时候忽然说,在她看来的目光中他轻声说,“没必要带着不必要的包袱,这不是我第一次说,也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说...你是不是混血种对于我来说根本无所谓,你只是需要一个留在这边的...理由罢了,这也是你和我现在为之奋斗的事情。” 女孩怔了很久,低下头去似乎想掩盖什么,嘿嘿笑了一下说,“那如果我出现灵视了呢?” “那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我曾经也做过这么一场梦,并且记下来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尝试去把它记下来,或许对你以后会有些帮助。”他随口说道。 如果你真的进入了灵视的话...在心中他又无声地说。 — 痛觉...消失了。 苏晓樯骤然抬头又是用力地掐了自己白嫩的手背一下,留下了深红印子,之后她有停顿了一下,似乎还继续不信邪地把小臂放进了嘴巴里...也就在这个时候皱眉的男人看见了她张嘴就要咬的动作时立刻伸手过来呵斥,“别弄出血把那些东西招来了...” 就在男人伸手的瞬间,苏晓樯忽地扯住了对方的手腕猛地一拉,男人猝不及防被这股力气扯翻到了地上,被抓住的手臂没有被放开反倒是被一股巧劲扭了一下,胳膊处又是被一脚踩住了依次做出了借力的姿势,只要轻松发力他的胳膊就会在瞬间被扯断。 ...这是条件反射。 那少年宫剑道馆中练习出的条件发射,除开剑道之外教导的近身格斗如今在苏晓樯淡淡手中被完美重现了,她折着身下男人的手臂自己都有些发愣... 如果换在平时她是完全做不出这种凌厉反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做出这一套动作简直跟喝水一般自如流畅,自己都没怎么反应地过来这个男人就被沙发上动都没怎么动的自己按住了。 “我没有恶意!”地上的男人察觉到了胳膊上那股随时可以让他断臂的力量流着冷汗低声说,“在你醒来之前一直都是我看护着你的!不然你的衣服早就被扒光了!” 苏晓樯面色一紧,看向周边不少投过来的冷漠的目光,盯住男人的视线更危险了...单手也开始检查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身体状况...她还依旧穿着那身卡塞尔学院的秋季校服,整洁而一丝不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内里的情况也正常,这代表她并没有被动过...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明明上一刻她还在伊利诺伊州那所阳光布满的学院! “放心吧...我说你衣服被扒光不是可能被做了那种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人有精力做那种事情了。”男人低声说,“你的衣服很新,比我们的要好很多你没发现吗?你是新来的,你身上的一切都还没有被磨蚀太多痕迹,你的所有东西都很有价值...如果不是我守着你,他们早就把你的东西抢光了。” “因为衣服新就要抢...你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强盗吗?”男人的言语让苏晓樯内心涌起了巨大的不适感,但现在情况使然她也努力地绷着脸让对方觉得自己并不好惹,这是林年教导她的,在任何情况司马脸...哦不,面瘫脸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强盗?我们只是一群...落难人罢了,就和你一样。”男人低声说。 “我们都被困在这个迷宫里逃不走也死不掉了...” 逃不走也死不掉。 苏晓樯忽然打了个寒噤,她从男人的眼中看出了死一样的诧寂,那是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一种只有人被逼迫到退无可退的绝地时才会迸发出来的黑色的光芒...而在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眼中都透着这种光,简直像是无声的浪潮一般汹涌而来要将苏晓樯淹没。 苏晓樯深吸了两口气,空气中那腐烂的刺激性气味让她有些头晕,但手背上掐出血印子都没有任何痛感的伤痕又让她陷入了茫然,她一时间涌起了强烈的错乱感忍不住低声喊道,“我应该还在3E考场!我不应该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3E考场...?”男人低念了苏晓樯的话,似乎没有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听得懂最后苏晓樯那有些急迫的质询。 “你...你居然连自己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吗?”他苦笑出了声。 “说。”苏晓樯虽然动作凌厉语气凶狠,但手上的动作却缓了许多,没有进一步给男人带来痛苦,毕竟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在这之前还真是拖了对方的福才没被扒光衣服,不然醒来的话光着身子她会崩溃的吧? 如果这真是一个梦,那么这个梦简直糟糕透顶了,还会有这种让她感到生理性不适的“设定”...不过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也得怪自己,毕竟梦这种东西都是因为宿主脑袋里思绪太多引发的杂念...(不少人经常会梦见自己没有穿衣服出现在公共场合)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么?”男人重新问了一遍,看向苏晓樯的眼睛很认真。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被谁带来的?”苏晓樯低声说,同时绷住表情视线略微紧张地看向屋子里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这边的身体瘦弱如柴的“难民”们。 她的意识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如果这是梦她应该看什么都如雾气缭绕混沌难辨,可现在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那些人们死树皮一般的脸颊上那令人发瘆的苦难和绝望...所有的景象都像是一面墙无声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没有什么人带你来...你是自己走来的啊。”男人说,“你从迷宫深处走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推开了避难所的门,如果不是我发现的即使,你甚至都可能把“那些东西”给放进来了...” “迷宫?避难所?你到底在说什么?”苏晓樯咬牙问。 “这里是青铜城啊...让所有人都绝望的树海迷宫。”男人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苏晓樯的这身校服上,轻微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用广播里那群混血种的话来说的话...这里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尼伯龙根?” ------------ 第六百一十八章:他们的绝望 尼伯龙根一词出自德语,是指北欧神话中生活在“雾之国”尼福尔海姆的人,在北欧神话中也被称为“死人之国”,紧紧连接着冥界的土地,由于跟冥界没有清晰的界限,所以只有亡魂会回荡在这片土地,“死人之国”的称呼名副其实。 苏晓樯是接触过北欧神话的,但了解不深,可再怎么神学浅薄也能察觉出这不是个好地方,至于青铜与火之王的名讳她居然是听说过的,于林年为她科普龙族历史入门《龙族谱系学》的时候了解的。 隐藏在历史深处的四大君主,高贵的初代种,地火风水的掌控者,更多的头衔都无法形容他们的伟大,历史正文说人类学会了火,并非是因为雷击木带来的火焰,而是名为诺顿的君主赐予了人类关于“火”的知识,于是人类学会的钻木取火以及觉醒了最初一脉青铜与火一系的言灵。 绿洲顷刻化为沙尘的撒哈拉沙漠、阿提拉覆灭西罗马、公元64年罗马大火、死亡之海罗布泊的神秘干涸...无数久远地让人远目高眺心生惶然的历史背后都有那位君王的影子。 那是跨越数以千百万年记岁月的横机,磅礴的历史气息让他的剪影如此巨大令人敬畏恐惧,面对他的人就像面对了人类的整个历史,沉重感和压迫感如山塌海覆,可即使如此混血种们以屠杀他为毕生的目标,跨越了一个又一个世纪的追杀,直到今天一切似乎有了最终的落幕。 “这里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尼伯龙根。”男人低声说,像是在念诵噩梦中的呓语,听见的人都会涌起痛苦或者仇恨,面目扭曲地紧抱双膝亦或者愤恨怨恨地盯向再提旧事的男人。 可这又如何,男人并没有因为那些视线而感到恐惧因此闭嘴,他只是说出了最直拙不加修饰的现实,这个房间中、这整栋古堡般别墅中所有人的困境。 “...混血种呢?混血种不管吗?”在放开被束缚住的男人后,沙发上苏晓樯第一反应就说出了这个常理般的问题,虽说接触卡塞尔学院时间很短,但零零总总的她也大概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无论世界背景多么悚然和恐怖,现实世界依旧是由人类、混血种主导的,纯血高贵的龙族并非是猎人,人类才是真正的猎手,像是这种君王复生应该第一时间就会招惹来蚁群一般混血种的追猎吧? 扭动着生疼的手臂重新坐回沙发...看见苏晓樯的视线后他斟酌了一下坐到了沙发边的地上,嗷了他们这一地步反正也没了什么干不干净的说法了。 可男人在听见苏晓樯下意识问出的问题后,用一种格外诡异的目光看向了她,但忽然又如鲠在喉呜咽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得出来,垂下头去没让苏晓樯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络腮胡和头发的原因也本就看不清什么)。 “死完了...都死完了,不管是人也好,混血种也好都在战争里死完了,那些怪物根本就是不可阻挡的...就连人类之中都有他们的暗手,里外内应,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是对手。” “死完了?”苏晓樯脸色骤然抽紧,但又忽然放松了下来——她在提醒自己,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里应该只是幻觉...在她的认知里世界还依旧是那个世界,歌舞升平,祥和一片,最多有混血种满世界到处跑屠龙抢炼金物品什么的,怎么可能自己一觉醒来就世界末日了。 ...除非自己就跟那些耽美平台里的女主角一样“穿越”了...但她可不是入脑的笨蛋女孩,根本不相信那些事情。 悄然间她又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还是没什么痛觉,听别人说人在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难道她真的是在做梦吗?在做梦之前她还在3e考试的考场,所以这是属于她的...灵视? 林年的声音依旧徘徊在她的脑海中,灵视的情况、反应、构成她是清楚的,可她依旧无法确定这是否是所谓的灵视还是其他什么更糟糕的情况...如果这是灵视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她也跟林年一样是个纯正的“混血种”? 脑子里乱乱的,不可能不乱,换任何人置身在苏晓樯这个情况下都会混乱,相比起来苏晓樯现在甚至算比较冷静的了,还能克制住浮躁的情绪尽可能将现状一条一条地理顺——不过如果换林年在这里的话,大概已经是整个屋子里的人排排坐好被拿枪抵着脑袋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了,终究还是手腕的强弱问题。 “现在外面...怎么样?”苏晓樯斟酌了一下言语问道。 “外面?你是指哪里的外面?”男人出奇地没有深挖苏晓樯身上表现出的各种离奇的反应,相比房间里其他要死要活,宛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死人”们,在苏晓樯面前他显得更有“生气”一些。 虽然他的身上还是带着浓厚的腐朽气息,但在对话上还是显得比较正常...起码相对那个已经被按在地上鬼哭狼嚎、痛哭流涕的印度人来讲已经好太多了。 “就是房子外面啊。”苏晓樯没太理解男人的意思,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一下问,“为什么你们要藏在这种地方?” “因为不藏在这里我们真的会死...”男人盯了苏晓樯一会儿发现对方这个问题是认真的,苦笑着低头。他现在是真明白了这女孩当真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她甚至就连自己在哪个大环境似乎都没弄清楚才会问出这种愚蠢的话来。 “房子外面有什么?”苏晓樯敏锐地听出了这句话内含的意思,再加上管中窥豹只从这一间巨大客厅封死窗户上的木条看得出,这些人藏在这里并非是乞丐一样自甘堕落地报团取暖,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蜷缩在这一处...避难所?这是她能脱口而出的最为接近真相的词。 既然这里可能是避难所,那么自然是规避某种“灾害”,再加上对方之前所说的“青铜与火之王”以及“尼伯龙根”类似的词汇,就算男人还没有回答,苏晓樯越沉越低有些冰凉的心里也大致猜到了答案。 “死侍。”男人回答。 苏晓樯微微抽了口气,满口的铜臭味让她又打了个喷嚏,明明没有了痛觉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奇妙的刺激性感觉...对于男人说的死侍她并不陌生,明珠塔事件的过程她还可谓是历历在目,那是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梦魇。 那些苍白的死人脸颊,以及强悍到足以将人体肢体撕成碎沫的力量,被冠以死侍之名的怪物早就成了她心中不想触碰的恐惧根源。如果说她接触卡塞尔学院最为畏惧的东西是什么,那无疑就是那些“死侍”了,就算林年以及古德里安教授一众人解释过死侍并非如此常见且扎堆的生物,她依旧还是对这种怪物充满了畏惧。 看见苏晓樯眼眸中浮现的抗拒生畏,男人这才摇了摇头松了口气,看起来常识一类的事情这个女孩大致还是知道的,不然该解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想说一时间都可能说不完。 “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苏晓樯干脆也没有问男人为什么没人来救他们了,从之前的对话她已经大概了解了...似乎这个梦的背景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了当然就没有所有的救兵了,被一群死侍困在一间屋子里苟延残喘无异于是等死,也难怪这里充斥着绝望了。 男人没有回答苏晓樯的问题,指了指远处的一面墙壁,苏晓樯抬头看去就看见了墙面上一条又一条的划痕...那应该是记录时间的刻印,被人用钝器划开墙壁上的壁纸留下的,四条竖线被一条横线贯穿为一组代表五天,而这种刻印...占满了整面墙壁! 苏晓樯有些震撼,但还是麻木地进行了一下计数,一共有400组划痕,如果一组划痕算5天...一个骇人听闻的绝望数字就诞生了。 5年。 这群人在这里被困了整整5年。 “你们这些年吃什么喝什么?”苏晓樯问了一个常理性的问题,这里人虽然不多,但想要供应足足五年的口粮除非这里有一个满载食物的地下室,而这些储藏的食物还必须是浓缩的军需品,这样才能合情合理。 “你是第一次进入尼伯龙根吧?我们不需要吃东西...尼伯龙根里的东西都是‘死’的,‘死人’自然是不需要食物的,甚至排泄。”男人说,“曾经在尼伯龙根构成的期间或许还存在过因为食物大打出手的情况,但到了后来我们发现并不需要食物维生后就不再有了争斗...我们不会死,但身体只会越发接近‘死物’。” 他拉开了衣衫露出了皮包骨头的腹部,那触目惊心的场景让苏晓樯忍不住侧头回避。 “在这里如果我们不被真正的杀死,或许能等到自己成为干枯的骷髅的一天。”男人惨笑着说,眼中全是痛苦和无奈。 也难怪屋子里这些人对于苏晓樯的到来并不惊奇了...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只是又一个误入青铜树海尼伯龙根的可怜人,找到这一处避难所算是她唯一幸运也是不幸的地方,终有一天她身上的衣物也会腐烂、衣不蔽体,那原本让人渴望的肉体也会腐败、萎缩,成为皮包骨头的怪物,与他们没有两样,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过逃吗?”苏晓樯轻轻打了个寒噤,抱紧了沙发上自己的膝盖低声问。 “我们逃不掉...外面是青铜树海的迷宫,迷宫里全是凶猛的死侍,有人崩溃过冲出去过,但还没逃出一百米远就被青铜树海里的东西杀了。”男人幽幽地说。 “青铜树海...所以我们在一片森林里?”苏晓樯顿住了,眼下这么一栋豪宅(以客厅目测)怎么会建在青铜树海里? 但他对上男人的目光后忽然就发觉自己诞生了一个蠢问题...男人已经说过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尼伯龙根,青铜与火之王的栖息之地。 并非是先有树海再有房屋,而是先有房屋再有的树海,那位龙王在咆哮天地之间熔铸了一整座雄伟的以青铜树构建的漆黑之森,无数的死侍和尸守徘徊于青铜森林之中,于树海最中心的地方自然就是龙王的寝宫,那座由青铜铸造的宫殿——白帝城。 “尼伯龙根没有青铜城中那个怪物的许可谁也离不开,没有人能来救我们,这里的人已经放弃希望了。”男人说。 “可你们也没有死。”苏晓樯小声说。 “......”男人张了张嘴,然后合上了,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或者说这里原本在哪里?”苏晓樯低声问,梦境没有结束她也不介意多问一些问题。 她有种预感,比起男人和这群可怜人被困在这处叫做“尼伯龙根”的幻境里,来到这里的她只是一个过客,她并不担心自己一样会被留在这里...她会离开的...并且很快...这是来源于脑海深处没有根据但却确信无比的预感,当真就像做梦一样可以断定梦的延续和发展。 “以前谁都知道这个地方,长江北岸,三峡奉节县瞿塘峡...进入三峡的大门。”男人说,“我五年前跟女朋友来这里旅游...直到我们站在夔门狼烟炮台的景点上看见水下浮起的那具‘龙’的尸骸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的身躯堵塞了宽阔的江域,游船撞击在他断裂的右翼上被裂骨刺沉...然后他活过来了,向着山峰爬去,他站立在三峡的最高处振翅吼叫,震塌了峡谷的山峰引起了水啸和泥石流,我和我的女朋友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尼伯龙根里了,后面才慢慢找到这里跟其他幸存者一起躲进来的。” “那你女朋友...”苏晓樯才开口就看见男人类似祈求的目光,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问题,心情沉闷的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这个屋子原本...是人满为患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最后就瘫软似地靠着沙发抬头死死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死寂中苏晓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确定从长江之中看见的爬起来的那具尸骸就是‘龙’?还是四大君主之一的...‘龙王’?”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比那具恐怖的尸骸更为可怕的了...那绝对就是龙王的尸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复活了...世界上所有这种恐怖的尸骸都复活了,最开始是日本东京,然后是上海和加利福利亚、再然后是内陆苏醒的龙王...他们带来了数不尽的怪物和自然灾害...那是世界末日的景象,我们没有亲眼看见但却在屋子里的收音机里听到了广播的一切,世界各地爆发了可怕的战役,混血种、人类都处于劣势,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黑暗,噩耗接连不休...” “后来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恐惧打开收音机,但又不得不打开去了解那些混血种公布的情报的时候,尼伯龙根彻底形成了,我们再也接收不到外面的讯号了...”男人看了一眼客厅中央地上的一些收音机碎片嘶声说,“不少人循环播放着最最后被录下来的那一段广播...但看来外面的人大概也还以为这边只是一片普通的青铜森林吧...他们是找不到尼伯龙根的...没有人能救我们...” 越来越消极,男人身上那股绝望又要溢出来了,苏晓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对方...她现在的思维也并不在如何开解男人的绝望,因为在她听见三峡、瞿塘峡和龙王这些词汇的时候脑海忽然就将一些事情联系了起来。 林年说过秘党建成的目标就是致力于寻找四大君主以及更古老强大的龙类,青铜与或之王位列四大君主之一,自然是秘党穷极一生都要扑杀的死敌,这些死敌不能被杀死每一次死亡都会藏在世界隐秘的角落里等待复苏...按照男人的话来讲瞿塘峡就是青铜与火之王的藏尸地? 她精神缓慢地紧绷了起来,因为就算是初入秘党的她也明白这个消息的意义和价值...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个梦境里的一切是真的,她在苏醒之后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林年,岂不是可以提前一步找到龙尸解决掉这个恐怖的敌人? 这... 这还称得上是灵视吗? 苏晓樯心思活络了起来,但积压的惶恐和担心也越发的多了,自己这怕不是真的在做梦吧?但如果这些情报是真的岂不是代表着自己...预见未来了? 她甩了甩头把怪异和惊悚的想法丢出脑外,还想继续问有关卡塞尔学院和林年的消息的时候,忽然一声嘶叫打断了她正在酝酿的话...那是怎么样一种叫声啊,充满着婴儿啼哭般的纯粹,震动又让人颅腔共鸣产生了空灵感,最后延伸到背脊的是令人发瘆一寸寸爬到后脑勺以及头顶的恐惧...对嘶叫生物本能的恐惧! 嘶鸣声并非一道,而是此起彼伏,环绕着渗透入客厅,一瞬间,整个屋子里数个幸存者都像是如临雷击一般倒在了地上抱住脑袋...苏晓樯原本以为他们是犯病了,才从沙发上站起身就听见了那细碎如同呓语的声音。 “这么早...为什么这么早...” “他们...来了...又来了...” “他们想要血肉...我的血肉...” “不要死...我不想死...我活了这么久了...我不要死...” 沙发边上,男人的脸也是一片惨白,喉咙忍不住做出了吞咽的动作,但草纸一样干枯的口腔内其实以及没有可供他吞下的唾沫了,这是恐惧的表现。 “不该这么早的...不该这么早的。”就连屋子里在苏晓樯眼中最为正常的他现在也陷入了惶恐,而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被几个人压在角落的之前踩碎了收音机发疯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脸上全是抓痕留下的血珠,滴落到地板上渗透进了地板里。 苏晓樯像是有所觉察似的,看向了被木条封死的窗口,在这种绝望淹没了所有人的情况下,她相反地涌出了勇气越过了沙发靠近了那窗口,并不困难地从木条拼合的地方找到了一道微弱的缝隙(或许是这些人特地留下来观察的),在向外眯眼看去之后,凉气从她背后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那是黑色扭曲的森林,夜色之下就像每一棵青铜的巨树就像伫立的巨人,树上藤蔓的痕迹疯涨构建成了别一样的“文字”,在“文字”之间又隐约拼凑出了人脸的形状,那些人脸都是闭着眼的,似是在沉眠守护着这片死人之国的土地。 在黑暗的青铜树海之中,一个又一个人影走出了,苏晓樯知道那些并不是真正的“人”,因为他们的脸都是苍白的,露出的手爪是纤细锐长的,黑色的斗篷罩在他们的头顶,阴影中照亮死白脸颊的微光来源于那萤火似的冰冷金色瞳眸。 死侍,纯血龙类的追随者,渴望血肉和力量的行尸走肉。 “是你,你的血引来了他们!是你!”人群中有一个女人发疯似地指着那个被困住手脚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扭曲的面目是苏晓樯见过的人类可以表达出的最为富有张力的怨毒形状。 “把他丢出去!他引来的它们,就让他去满足它们!”女人用力地重复指向那个印度男人低吼,但还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时,苏晓樯身边的男人忽然就站了起来,冲了过去一巴掌甩在了那个女人的脸颊上,拖拽着她的衣衫将那骨瘦如柴的身躯拽了起来。他们的身体都是一样的干瘪,一个人拉起另一个人就像风吹动芦苇压倒了另一条芦苇,那么的轻飘飘但眼下却富有山一样愤怒和恐慌的情绪。 男人像发怒的野兽一样死死盯住了发疯的女人,他的这种态度和行为没有引起周边人的恐慌和制止,反而一下子让所有人安定了下来,可恐惧依在...男人轻轻放下了愤怒退散,只留下了颤抖恐惧的女人,回身走向了沙发。 窗口边上的苏晓樯一时间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但却立马条件反射般转身了过来面朝他微抬手臂防范,浑身白皙皮肤下锻炼稍有成效的匀称肌肉绷紧,如果男人有冒犯的动作她第一时间就会用小有火候的八极拳把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放倒——可能在这个房间里她这个血肉饱满精气神充足的正常人是最强的单位了。 可男人并没有在意苏晓樯,他现在也全是被负面情绪填满了,手指和双腿都在颤抖...如此习惯的恐惧,他已经熟悉这种恐惧了,五年如一日,可依旧在恐惧面前止不住地勾腰驼背像是啜饮泥水的可怜人,在恐惧中溺水,在溺水中挣扎。 他无视了涌起敌意和警惕的苏晓樯,弯腰站在了那张女孩睡过的沙发前,将沙发的表层掀开了,沙发内部居然有着一个不大的空间...苏晓樯看见里面东西的时候心骤然一紧,还没做出行动对方就将其取了出来。 三把左轮手枪,款式不同、颜色不同、细节也不同,但毫无疑问这是三把真枪,在他们周围都是零散的黄澄澄的子弹。 “是要反击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苏晓樯见到男人并没有把枪指向任何一个人,而屋内的人对枪械也没有震撼之后,自然知道了这些左轮不是用来互相残杀的。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在经历过一些不可回避的事情之后,再遇到眼下这种情况下最开始做出的反应居然是帮忙对敌。 可在男人抱出三把枪的同时,整个屋子里的人也都站起来了,没有愤怒只有恐惧的颤抖,但在一股约定成俗的“规矩”之中,他们没有逃跑也没有彼此厮打,反倒是靠近了客厅的中央...然后在平和的颤抖中坐了下来。 在男人拿起那把左轮往里面只装填了一发子弹的时候,窗口边的苏晓樯睁大了眼睛加重了呼吸...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绝境之中、怪物包围之下,这些人的枪口居然...朝向了他们自己。 男人看向苏晓樯,其他所有人也看向苏晓樯,包括最开始发疯的那个印度男人,仿佛在等待着她一起过去。 ------------ 这是一个单章章推 首先,这是一个很罕见的单章章推。 《不会只有我不是主角吧?》这是章推书的名字。 为什么他可以获得单章,因为该作者的拳头实在太大了,打在我身…也痛在我身。 同时这本书的确也是一本很特殊的…很特别的…原创副本无限流。 是的,诸君,我喜欢无限流,大概类似一天四十八小时的无限流。 再者,这个作者不炒股,他开后宫——用心写女角色,用心开后宫。 然后,我甚至也在他那本书男主角的后宫里(他妈的其心可诛),至于我是哪位就得你们自己去找了。 再者,他今天中午上架,大家可以去订个首订捧个场。(就算不是真心的) 最后,这是一个单章章推。(远目) ps:在努力调整状态重新变成三更兽。 ------------ 第六百一十九章:游戏 左轮枪的弹巢被打开了,一枚澄黄富有金属质感的子弹被填入了进去,金属与金属摩擦在一起发出的微不可闻的琐屑声响在这个腐败的客厅中却是那么的刺耳,只是这么一点的声音就拥有着巨大的压迫感。 弹巢回填发出的咔擦声回荡在每个麻木的人的耳边,就像教堂的钟声让人闭上双眼对着早已被亵渎千百次又重新拾起的神祇祈祷,让他们死寂一样的脸皮终于泛起了波澜。 没有人对死亡是毫不畏惧的,或许有极少人因为岁月和故事的沉淀让死亡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变得稍微轻了那么一些,可死亡到来的这个“过程”却是永远不会失去他本有的重量的...而或许人类真正畏惧的也并非是死亡,而是它来到时的这个过程本身。 现在他们进行的这个游戏正是最简单直拙的,将人类畏惧死亡的情绪压榨到极限的方式。 左轮枪的弹巢被手划过,只装填了一颗子弹的弹巢飞速地旋转着,就像银色的陀螺散发着淡淡的光影——那是房间里唯一的照明源,角落的提灯,燃料燃烧着火焰却永不熄灭,因为火焰早已经“死”了不再消耗任何物质支撑它的存在,它变相的得到了永生,但它永远失去的是作为火焰的温度,就像冷光照耀着的这群人类失去了精神。 火光之下每个人的脸都是畏惧的麻木的,大宅之外那青铜树海走入的死者们也不再嘶嚎,黑色斗篷下暗金色的黄金瞳照亮着他们苍白的脸庞,压到喉咙里的低语全是对血肉的饥渴难耐,他们在一刻间陷入了沉寂仿佛是在翘首期盼着那透露着半点微光的大宅内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场游戏开始了。 苏晓樯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着这种毫不合理湮灭人性的游戏...他们在践踏希望,将生的希望,人类黄金的意志(也便是勇气),唾弃到了地上和着那些毛毯和地板一起腐烂掉。 “15个人,3个人一组,一把枪一颗子弹,活着的继续活着,不幸的...则是让我们继续活下去。”男人嘶声说。 女孩不陌生这个游戏,俄罗斯轮盘赌,最早痕迹可以追溯到1840年的塞尔维亚,一位热衷于赌博的士兵通过左轮手枪中塞入一枚子弹的方式射击啤酒瓶来吸引观众下注,但那位士兵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游戏延伸到今天枪口对准的不再是啤酒瓶了,而是自己本身,但同样还是拥有赌注的,他们自己的生命。 苏晓樯坐在男人身边,与其他十四人围成了一个祭祀般的圈,中间摆放的不是血肉而是三把金属手枪和零散子弹。她看着这些子弹,又看着那些恐惧但却没有逃避的人们,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为什么?” “规则。”男人声音有些沙哑,这个游戏的开始让他的性情变得压抑了。 “规则?” “尼伯龙根的规则。”男人说,“这三把枪藏在了这间宅子里,这是这间宅子的游戏规则,他们总会来的,来时会带走一个人,偶尔两个,无论死活。”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闯进来,我们根本挡不住他们。” “所以才是游戏规则。”男人嘶声说,“游戏,规则...这是游戏,这片空间,这片尼伯龙根主人想看到的游戏。” “...所以游戏规则就是用这种方式决定谁去谁留。”苏晓樯看着15人中有3个颤抖的人跪坐了出来,以“品”字型对立,每个人都抓起了一把装填好子弹的左轮枪,沉重的枪械让他们干枯纤细的手臂颤抖,但握住枪柄的五指紧到看不见一丝一毫血色。 在中央,那三个人,两男一女抬起了手中枪对准了面前人的后脑勺,手指压下了击锤,他们都是双手握枪的,因为身体枯瘦的原因单手持枪后坐力可能让他们手臂脱臼,在没有医生的情况下出现这种状况无异于是噩梦般的折磨 “3人一组,一共5轮,直到枪响,倒霉的那个人就是被选中的人,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就会离开...”男人说。 “然后等到下一次来继续?”苏晓樯的声音就算压低也有些沙哑,她看着这一幕心跳在加速,同时也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这种...泯灭人性的场景。 男人说过,曾经这个屋子人满为患,摩肩接踵。 想起什么似的,她转头看向那一面记载了五年绝望的墙壁,默然相信了他的这句话,也不再疑惑五年之后的今天这间大宅的活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咔擦、咔擦、咔擦。 三道声响同一时间响起,苏晓樯陡然扭头看向中央,三个软倒在地上浑身哆嗦,面色惶恐的人,可他们的眼睛又迸发出了狂喜...那是对生的渴望和感谢。三把左轮都没有响,三个六分之一几率让三条人命得以保留下来。 他们爬出中央,姿势是那么的虔诚,似是在感恩祈祷过的神明,周围的人的眼里则是愤恨的,苦闷的,痛苦和绝望在三声空枪中加倍。如若下一轮再是空枪,则痛苦继续加倍,直到他们自己的手指亲自摸上扳机,后脑被死亡压迫住。 “你们情愿开枪打死自己...也不愿意逃出去吗?”苏晓樯见到这一幕不知道该是可悲还是胆战心惊,她已经没法用具体的言语来描绘自己的情绪了。 “逃不出去的。”男人说,“我们不是那些神通广大的混血种,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没有跟那些死侍对拼的资本,羔羊向狼顶角撞击?在那些死侍的眼里我们这并不叫勇猛,而叫...大自然的馈赠。” “如果你们躲开他们了呢?”苏晓樯又问,“你说的,外面是迷宫,树海组成的迷宫,万一逃掉了呢?” “这里是尼伯龙根,尼伯龙根并不存在出口。” “可你说这里是迷宫,迷宫总有出口。” 男人哑住了,看向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孩...这种性格倒是真让人有些无奈,咬定一件事就跟王八似的绝不松口,除非你说服她...可真的有人能说服她吗? “是的...迷宫的确存在出口。”男人承认了,但语气却更是苦楚,“可就是因为这个出口才让人感到没有希望...” “出口通向哪里?” “青铜城。”男人说,“长江地下升起来的那座巨大的城市...” 苏晓樯怔住了,如果她之前听得不错的话,那座青铜城不应该是... “青铜与火之王的寝宫...诺顿的巢穴。”男人说,“广播让我们不要靠近它,但他们怎么可能又知道那里是迷宫的唯一出口?我们没有生路,从一开始就没有。” 咔擦、咔擦、咔擦。 三道扳机扣动,弹巢旋转的声音响起了,三个人软倒在地上,如果他们身体还有多余的水分,此刻大概已经失禁了,可他们没有,就像是被风吹倒的稻草人,丢掉了能自焚己身的滚烫烙铁,忙不迭地、狂喜地逃到外面。 “这是一场游戏啊,尼伯龙根的游戏,每一个尼伯龙根都有规则,那些规则是龙王对人类的憎恨,他们喜欢看我们绝望,在绝望中挣扎、痛苦。”男人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那就打破游戏规则。”苏晓樯说。 “用什么来打破?如果能打破我会还坐在这里吗?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像你一直那样说什么就能有什么结果吗?你以为现在还是生活的那个环境吗?”男人似乎是被苏晓樯这句话刺痛了,他扭头死死盯住苏晓樯声嘶力竭地低吼,苏晓樯却也同样死死地盯住他,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整个游戏都为之停下来了,无数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似乎这一幕的发生并不稀奇...而是成百上千次的轮回。 “已经有很多条人命帮我们填出前面那无敌深坑的轮廓,我们已经看清楚了现在的处境。我们站在悬崖边口被狼群围堵,如果向悬崖下纵身一跃,下面没有暗河只有坚硬的大地,九死一生,唯一的生,也只是祈求发生某种就连我们想都无法想到的奇迹。”男人眼眸颤抖地看着苏晓樯,“但如果我们选择投喂狼群,还有手枪下六分之一活命的机会。如果是你,你愿意去赌九死一生的生机,还是六分之一的苟延残喘?!” 世界上分有心理独白的人和没有心理独白的人,前者会将见到的事物、遇见的可悲或可喜的事情在内心以作文的方式叙述加身感情共鸣,而后者则是只有情绪,满溢的情绪。苏晓樯一直以为自己是前者,但现在这一幕只让她内心充满了悲观和愤怒...无力的愤怒。 男人看着她沉默下来无声惨笑了一下,情绪也逐渐安定了,像是将那些压抑的崩溃头一次吐露出来,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开解,试图让旁人,也就是苏晓樯这个尚未涉事其中的人“理解”。 “接下来...该你们了。”有人低声说,声音像是砂纸在石壁上刮蹭摩挲。 男人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圈外进入内圈,跪坐在了左轮手枪的前面,同样出来的还有那个黑色皮肤的印度男人,他的崩溃数倍于其他人,因为他之前疯狂的举动疑似成为了提前招来死侍的引子,所有他有责任承担这份罪责...对准他后脑勺的那把左轮枪将会填上...两颗子弹,三分之一的死亡机会。 缩减一倍的生存机会,这种绝望能让人崩溃,印度男人想要痛哭流涕祈求原谅,但没有人愿意宽恕他,游戏进行到了第三组,还有剩下两组的人都不可能原谅他,如果他们宽恕了这个男人,那么左轮枪顶住他们自己后脑勺的时候谁又来宽恕他们自己呢? 印度男人坐在了左轮枪前,打开弹巢,绝望地往里面填上了两枚子弹,一上、一下...每一个人都会为顶住自己后脑勺的那把枪填子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这样如若自己开枪打死了人,那么那颗子弹也是死者自己亲手压进去的,无形中像是会少上几分罪孽(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用枪顶住自己开枪,这种模式曾经也是有过的,只是当对准自己的枪口失去勇气贸然对准别人却没有人能制止的时候,规矩也就变成了可能打死自己的枪口出现在了脑袋后面。 两把枪填好了子弹,但还差一把没人拾起,游戏无法开始。 所有人都看向了边缘坐着没有动弹的苏晓樯,男人也看向了她低声说,“这是规矩...尼伯龙根的游戏规则,所有人都必须参与,你来到了这间大宅寻求庇护,自然要遵守规则。” 苏晓樯没有说话,在最开始男人说出那些压抑的绝望后她就一直默不作声了,像是在思考什么,但这份思考现在在另外十四个人的眼里却是胆怯...这种胆怯让他们眼中浮现起了怨毒的愤怒,拒绝规矩跳脱规则的人总是会受到排斥,以至于群起而攻。 苏晓樯看向了那些面目逐渐扭曲的人们,她现在在这间房间中的确很强,单打独斗没有人能打过她,但这也仅限于单打独斗,他们群起攻之她是没办法抵抗的。 就算是野狗成群也会将人撕咬成碎片无法逃脱、抵抗,更遑论成群的人。 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啊。 她忽然明白了一点。 文明和社会磨平了人类猎食者身份的棱角,但无法消退的是人的那双掠食者的眼睛,远离文明后那双独特的眼睛,充满欲望和攻击性的眼睛...那是属于野外凶猛的食肉动物的眼睛。这间屋子里的“人”已经随着墙壁上的刻痕消失殆尽了,只剩下这一群野兽一样的动物...绝望可悲的动物。 制造这个尼伯龙根规则的存在对人类抱有了巨大的恶意,他愤恨人类像是人类用这种武器夺走了他最重要的存在,于是他也要用这种武器来杀死他的仇人,用最痛苦和绝望的方式。 苏晓樯没有起身,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这种赌博式的献祭游戏,她觉得这根本就是对人类本身意志的侮辱和唾弃,创造这个游戏的存在。 “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十死无生。”男人看出了苏晓樯才升起的冲动想法低声警告,“他们已经在靠近这间大宅了,任何出去的东西都会成为攻击目标,而且,我们快没有时间了,他们只有听到枪响才会停止动作。” 屋外的黑色斗篷下的那些萤火正在靠近青铜森林中的这座大宅,步调一致且肃像是成群的朝圣者,只是朝圣者不会有他们那磨牙吮血的恐怖面目。 ------------ 第六百二十章:三峡 她没的选,她只能加入他们。 在所有人的逼迫、愤恨怨毒的目光中,她缓缓起身走到了男人身边坐下了,为左轮枪填下入了一枚子弹压入弹巢然后旋转,最后放在了地上由印度男人拾起,印度男人在她的后置位,而她手中的枪则是男人装填好子弹后递过来的——她将把枪口对准这个男人。 “统一扳下击锤后倒数三秒开枪,没人死亡但没有开枪的人算作公投出局,有人死亡,但没有开枪的下一次无需游戏直接公投出局...每个人都必须抠下扳机,必须有人死亡,如果死亡人数多于一个也无所谓,反倒是更好,每丢出去一个人我们就会多一个月的时间。”男人接过了颤抖的印度男人递来的那边手枪,同时低声给苏晓樯解释了规则,并不复杂的规则但却充斥着死亡气息。 “你当初也是这样打死你的女朋友的?”苏晓樯抬起手枪的时候忽然轻声说。 “......” 没有回答,但那死一样的沉默和雷击一般颤抖的背影已经证明了他被揭开往事后崩溃和地震的内心...他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和现在的处境提起,但苏晓樯却是在坐在这里的一瞬间猜到了曾经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不带着她走?”苏晓樯问。 “...你也没想到那时候枪里有子弹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枪里有子弹?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开枪了!我宁愿那一枪打死的是我自己。”男人的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想象里面全是血丝一片——让人歇斯底里的回忆潮水一样涌了起来。 “逃走或许还有希望啊,而不是参加这种游戏,就算九死一生。”苏晓樯低声说,“我没有什么资格,也没有什么道德高地谴责你...我只是在说我的看法罢了,她让你坐在她的身后就是相信你吧?相信你可以带她离开这里,无理由地相信,毕竟恋爱中的女孩都跟傻瓜一样,觉得他是自己的全部,他能保护到自己最后一秒。” “别说了。”男人说。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为什么还要让它继续糟糕下去...?”她幽幽地叹息。 “......”男人剧烈的呼吸,胸腔起伏弧度让人担心肋骨会为之刺破皮肤,他的情绪在一瞬间洋溢到了顶峰,从瓶口乍泄出来的全是让人不忍目睹的痛苦。 “其实,我有种感觉...我是认识你的。”苏晓樯说,背后的男人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她低笑了一下,“起码就我认识的那个人是有胆子带着他的女朋友一起逃出去的,尽管九死一生。” 倒计时的时间到了。 印度男人压倒了击锤,于是苏晓樯和男人也压倒了击锤开始了最后三秒的倒数,大宅之外光影绰绰仿佛能听见那些魔鬼一样的低言细语述说他们的饥渴和对血肉的欲望。 三秒开始计数,印度男人嘴里开始念诵难以听懂的话,大概是祈祷、赎罪,他是死亡几率最大的一个人,他给自己脑后那把枪填入的那两枚子弹沉重得像是压入了他的后半生。 在最后三秒的关头,男人平静下来了,身子不再颤抖。 “看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我一直想死在那一次的,跟她一起。”他没来由地说道。 “...毕竟是你说的,九死一生的生机,还是六分之一的苟延残喘。”苏晓樯说,眼眸中像是终于做下了决定,“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去赌九死一生。”她看着面前男人颤抖瘦弱的背影说,“所以我也一样。” 三秒倒计时结束,扣动扳机的瞬间,男人忽然往前探出了身子抓向了印度男人手中的左轮枪!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屋内却爆发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每个人都恐惧地后仰,但在火光中他们的脸上又透露出了喜悦。无论是谁死谁活,枪响之后这一次游戏就结束了,因为总有人会出去成为祭祀给魔鬼的羔羊,余后的人在下一个月中静静祈祷等待着救赎。 — 印度男人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没有击发的手枪,他的确是扣下扳机了的但却被身后的男人制止了,一根手指卡住了击锤,击锤下砸的过程被打断,子弹没有激发。但那一声振聋发聩的枪响让他浑身都软透了,手中的枪械落到了地上。 那把对准苏晓樯的手枪的弹巢弹出,里面唯一一颗子弹正好在弹巢的正上方,击锤离它只差一丝距离就会击发子弹打爆前面人的脑袋。 而在印度男人的前面,本该死亡的苏晓樯高抬着手中的枪械,手指放在枪柄上,身上虽然因为畏惧而颤抖,但却依旧死死抓住左轮枪没有放下来,眼睛紧盯住了面前的男人。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她没有选择开枪。 她拒绝了这个游戏,代价就是她成为这一次的祭品——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白色的烟雾从枪管中缓缓飘出,在苏晓樯的身边,男人同样高抬起的左轮枪崩出了一个弹壳落在了地上,在房屋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弹坑落下簌簌灰尘。 “我该打死他的,我愿意付出代价,我选择自己离开。”男人放下枪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轻声留下了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背影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跟上了他,他们本该抬着一具尸体出去,但现在却转为了陪伴和目送。 在地上苏晓樯没有站起来,她脸上没有太多恐惧手却是生理反应止不住颤抖地打开了手里的弹巢。 那颗子弹在弹巢的下方,她就算扣动扳机也不会打死对方,这次游戏死的人该有两个,苏晓樯和那个印度男人,但他们都活了下来,却而代之男人成为了牺牲者。 她忽然站了起来,跑出客厅追向前面的人,恰好看到了在那大宅的正门出,那扇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门外是漆黑如林的青铜树海,明月悬挂在天穹之上,跨越了树海深处那青铜巨城之巅,黑色的阴影伫立在世界的最高处,挂满人头骷髅的双翼遮天蔽日,熔岩似的黄金瞳跨越了数千米落在了青铜迷宫的这座大宅上。 即使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令人匍匐窒息的威压,灼热的黄金瞳像是要焚烧一切殆尽似地俯瞰众生。 四大君主,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冕下。 他日复一日地观看着这末日中的绝境游戏,在尼伯龙根他的王国之中,这种痛苦与绝望的情绪永远地滋生着,这一次也一样,总会有牺牲者走出那间大宅,无论生死都会走向注定的结局。 男人站在门口,远处是成群排开的黑色斗篷遮盖的影子们,金色的瞳孔视线冰冷渴血地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止不住地战栗颤抖升起了恐惧...可他依旧没有后退或者哭嚎逃窜,而是行尸走肉一般向外踏出。 在他脚步踩到外面坚硬的黑色青铜大地的瞬间,他的身后传来了苏晓樯的喊声,让他等等...可等什么? 如果是等这一天的话,他已经等待太久了,等了足足五年的时间。 “苏晓樯...如果你还能见到陈雯雯的话,麻烦跟她说一句对不起,谢谢。”他看着跑来的苏晓樯轻声说道。 奔跑中的苏晓樯浑身一震,因为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了为什么自己见到这个男人会涌起熟悉感了,也彻底印证了她之前赌气似的话,她喊叫了出来叫出了那个不可能但却是为现实的名字。 “赵孟华?你是赵孟华?为什么你...”她开口喊叫但却没有说完该说的话。 大宅内枯瘦的人群推掩着那扇大门关闭,因为远处的死侍们已经逼近了,带着死亡的腐朽气息,走到大宅外的男人扭头最后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被黑暗所吞没了。 青铜城之上,大翼震动,青铜的树海为之折腰倾倒,整个地形更迭后的巨型山谷轰隆作响,天开云散,恐怖的君主对着黑色的月夜咆哮,像是在对逝去的某个存在所祭奠,也像是在喧泄那股...跨越岁月和世纪的追念和暴怒! — “...你们听见了吗?” “什么?听见了什么?” 直-8直升机的机舱中,座位上的林年忽然睁开了眼眸,扭头看向机舱外的黑夜,目光所及之处是连绵高耸的复杂巫山山脉,一邱一壑宛如龙脊深渊蛰伏在广袤的大地之上,蜿蜒的长河被乌云乍泄出一角的圆月镀满银色的光辉,奔腾在这无尽的夜色之中发出轰鸣。 “声音。”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噪音中,带着抗噪耳机的他在无线电频道中低声说道,“我听见了声音...某种奇怪的声音,有些恍惚,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把环境的声音搞混了。” “风声还是水流声吧?毕竟我们已经到长江流域了,有轰鸣声很正常。”直升机的机师侧头看了一眼下方那宏伟壮丽的景象,又抬头望向那如大地的黑色山脉倒扣压迫一般的乌云密布沉声说,“天象台警告说今晚有暴雨,气象局向长江沿岸发出了红色警告,一会儿雨一旦下起来可能会涨水...林专员,需要向本部汇报申请延期这次行动吗?” “不,不用。”林年解开了座椅的安全带,提着一把带鞘的长刀站在了机场尾部,“暴雨或许会影响江面情况,但曼斯教授带领的摩尼亚赫号足以承受江面上的风暴,任务是在水下作业,无论江上再颠簸几十米的水下受到的影响也很有限,不需要联络本部,继续照计划行事。” “打开后舱门。”他说。 机舱缓缓降下,巨量的空气伴随着雨水涌入舱内,他竖起执行部风衣的领子遮挡住了雨水...雨已经开始下了,他将自己暴露在了狂风和噪音之下后,整个三峡绝境一下子呈现在了他的面前,如龙脊蜿蜒的地势像是某种庞大的敌人沉睡在大地上。 他俯瞰观察着这壮阔的地势后,又抬头看天,那天上巨大如山脉倒扣的墨色乌云里,隐隐有白光闪过随后是天边如战鼓一般擂响的隆隆声,密集、沉闷、像是蓄势待发之前预热的鼓点,那是一场正在蓄积的雷暴,黑色的直-8直升机行驶在雷霆满灌的乌云下像是在倒扣黑海上漂泊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在漆黑的浪涛里。 直升机拔起,他伸手按住机身稳固身形,看着拔起的高度翻跃过了又一座高山,前方俯览的地形忽然开阔了起来,只是不复白日的青山绿水,入眼之处全是大风起兮拍起的怒涛和奔流江水。 瞿塘峡,长江第一峡,他们到了。 “加速前进。”林年俯视着那黑色如龙的江水低声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机师说,推动操纵杆,黑色的直-8直升机向前压进,劈开已然降临的大风大雨驶向遥远处那长江风雨上唯一的萤火光亮,漂泊无依的巨大拖船,摩尼亚赫号。 风雨欲来...?不,风雨已至。 ------------ 第六百二十一章:迫降 暴风雨已经来临了,大雨和浪涛泼打在舷窗上,整个摩尼亚赫号都在自然的嚎啸声中摇晃,围绕甲板一圈都点着了着陆灯,二十米高空上直-4直升机像是喝醉了的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每一秒都像是要趴在地上被无时无刻包裹在身边的男人们的欲望冲走。 在这种天气下是不可能在摩尼亚赫号甲板这种狭窄甚至还堆积了杂物的地形上进行迫降的,直升机的抗风能力只在八级左右,可如今的风力快接近十级了,稳住悬停已经是极限了,想要迫降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机师是卡塞尔学院的王牌也不行。 巨大的水下钻探机已经停摆了悬臂高高抬起在风中颤动着,甲板接引灯的中心,曼斯·龙德施泰特按紧头上的船长帽,一身防风的棕色大衣被风浪吹得紧贴着身形,残留的空气在衣袖之中被挤压得像是一条条小蛇一样慢慢蠕动,雨滴拍来的水流刀子一样割过脸颊带来生疼的刺痛感。 在暴风雨中整个摩尼亚赫号号都在发出隐隐的钢铁轰鸣声,船锚的锁链在江水中被冲刷得绷直,摩尼亚赫号不得不随时随地准备着的引擎预备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尽管在暴风雨中,甲板上依旧存在着不少船员顶住暴风雨走动,这艘大船并非是17世纪的三桅帆船需要船员降帆升帆,但船上此刻有着比船帆更重要的设备需要维护和检修——潜水工程钻机。 暴风雨中的轰隆声正是它发出来的,柴油驱动让它始终处于最佳工作状态,机械臂连接的钻探深入了水下密切地工作着,数个带着安全帽腰间绑着牵引绳的工程员围绕着机器打转,头灯照亮这个大家伙的各个关节确定某个螺丝会不会因为大风大浪的影响松掉...这是他们这次任务最关键的道具一旦出现问题无论大小都意味着行动将延期。 “曼斯教授!”塞尔玛按着亮黄色的安全帽从船舱中走出,在风雨中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指挥着直升机在合适的位置悬停的曼斯教授正猛烈地向他挥手吼叫(在这种风雨中如若不这么大声是听不见的),“塞尔玛!回去!去船长室待命!” “大副已经接管摩尼亚赫号了教授!”塞尔玛也扯着喉咙喊叫,她抬手遮挡天空中直-4直升机射下的白灯,隐隐约约看见了白灯一侧有一个黑影似乎正在往下探头。 “叫我船长!”曼斯教授吼叫,又转头看向直升机高处,由于风雨的缘故不敢离甲板平台太近,二十米的高度上直升机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悬停着。 瞿塘峡两面环山的地形让这里的气流格外紊乱,总有妖风从各个方位吹来,技术稍微差一点的机师不注意一些甚至会坠毁在江里,也只有卡塞尔学院专门培养出来的精英敢在这种情况下悬停甚至准备下人了。 牵引绳被丢了下来,但一瞬间就被狂风吹得摆起...这种风力大概已经接近10级了,根部不稳的行道树甚至都会被拔起,牵引绳被丢下的瞬间就扬飞了起来差一些卷到直升机的螺旋桨上,还好机舱里的人猛地一拖将牵引绳扯了回去才避免了还未降落就坠毁的乌龙发生。 曼斯看到这一幕不由眉头皱紧...这种天象在内陆十分难见,更诡异的是根据气象局的预告这一团乌云并非是由远处刮来的,而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积累在三峡上空形成的...虽然说这种现象过去也并非没有见到过,但此刻出现在当下却是让人有些心有戚戚,警惕渐起。 总感觉有一种力量在拒绝这架直升机的着陆,自然的力量、山川的力量...能号令天下的伟大存在的力量。 曼斯甩了甩被暴雨打得浇湿的头,现在行动还尚未真正迈出关键的一步,作为总指挥他怎么能先灭己方士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直升机上的人降落下来。 牵引绳和救援梯都无法丢下,直升机摇摆悬停了一下后居然选择继续向下降落,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大风卷来,船舷边上安装伫立的钻探机忽然发出了一声异响,随后只看见钻探机内一颗螺丝崩飞了,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维护人员捂住侧腹部闷哼一声翻身倒地,带血的螺丝继续如子弹般爆射向了甲板上正向着曼斯走来的塞尔玛! 由于大雨的原因相离甚远的塞尔玛完全没有听见那破空而来的风声,在螺丝即将命中她的时候,一道剧烈的火星在她面前炸开了,随后才是天空中传来的风雨中开枪的爆音,足以射穿浅层钢板的螺丝偏斜擦过她肩膀打碎了不远处一颗甲板上的接引灯,玻璃的炸响让她浑身一抖差些跳起来。 “右边!右边!”曼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学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忽然瞪大眼睛冲着天上的直升机大吼,可就算他的声音再大十倍也难以传递到。 狂风黑暗中,长条的阴影扑向了直升机——那是潜水工程钻机的悬臂,在一颗关键的螺丝弹飞后,悬臂被狂风吹着犹如巨人的手臂一样砸向了还在试图降低位置的直升机上...见鬼的如果是刚才二十米的高度直升机决然不会有这种危险,但这疯了似的机师居然拉低了一半的位置想要迫降!这才导致了这出意外的发生! 就在直升机即将被沉重的悬臂抽风的瞬间,机舱内有一道人影猛地跳出了,在他起跳的刹那巨大的反作用力将直升机整个的往后推开了数米远——这还是在机师早有准备调整了动力方向的情况下。 悬臂在风雨中发出嗞呀的吼叫声迎面向那人影拍来,要连带着这只出头鸟和后面的直升机一起打飞,但就在两者接触的时候一道暴风雨都掩盖不住的轰鸣响起了。雷霆恰好划过天空,照亮了那黑色风衣掀起,一脚踹在了悬臂上的身影,枝形的白色雷电在他们头顶的乌云中攀爬而过,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末日的画像一般令人心生震撼! 巨大的力量震动悬臂,将整只悬臂拍来的力量抵消了大半,人影前冲的动力失去从十米高的高度往下坠落,而后的直升机猛拉操纵杆拔高高度错开了速度大降缓慢拍来的悬臂,机师向着玻璃外的下面竖了个大拇指也不管下面的人看不看得见,推动动力杆压榨着引擎就飞向了远处远离了摩尼亚赫号。 曼斯教授三步冲向那人影即将坠落的地点,这个时间点他已经来不及咏唱言灵了,只能靠肉身在他落地之前进行一次横向拦截减轻坠落的力量,这可能会让他手臂骨折但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想这么多! 但就在冲到坠落地点之前,一颗子弹忽然炸在了他的前面让他停住了脚步,开枪的自然是坠落的人影,在阻止了曼斯教授的救援后他直直地从五层楼高的地方落下,直接砸在了甲板上发出了一声轰响,可身形却完全没有因为加速度而扭曲的征兆——他甚至还是双腿落地,没有进行任何翻滚卸力的动作。 曼斯这一瞬间才反应了过来,刚才直升机的迫降并非是真正的要降落,而是在给这个男孩硬着陆制造条件! 塞尔玛此时也跑到了曼斯的身边,看向远处从半蹲站起的人影,“船长。”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船长,要叫我教授。”曼斯教授盯着那走来的人影下意识说。 人影走到了两人的身边周身接连响起着骨骼咔擦的爆鸣声,环绕甲板两侧的接引灯照亮了他身上那席执行部的风衣,直到走到跟前他身上那令人发瘆的声音才停止了。 他扯开被风吹得压住脸颊的领口露出了那张男孩的脸,黑色的瞳眸看了一眼塞尔玛又看向曼斯教授,沉重的悬臂在他身后的风中摇摆,一群戴着安全帽的维护人员扑上去准备利用绞盘固定。 “来晚了一些,路上因为天气的缘故耽搁了不少。”他简单说了一句后还没等曼斯开口,就转身快步走向了置放钻探机的船舷边,塞尔玛和曼斯也跟了过去见到了他蹲在了一个平躺在湿滑甲板上的工作人员身边。 “还顶得住吗?”他看向工作人员捂住侧腰溢出鲜血的手,风雨不断地将血水吹散难以分辨出血量的大小。 “感觉只是少了一块肉,没有伤到内脏。”工作人员苦笑着说道,他就是那个在螺丝崩飞第一时间被伤到的倒霉蛋。 “抱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低声说。 “嘿...这怎么能怪你呢?”工作人员苦笑。 在他身后曼斯教授挥手招来了人搀扶抬起了半蹲着的他面前的男人。 “发生了什么?”塞尔玛已然有些茫然无措,她根本没看清所有事情的原貌,暴风雨阻挡了她的视线。 “你捡回来一条命。”曼斯看向远处被打碎的一颗接引灯,联想到塞尔玛之前的行进路线瞬间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低声说。 “或许不知道才能让你今晚好睡一下。”地上,林年站了起来,扭头看向曼斯在暴雨中微微颔首,“曼斯教授。” “林专员。”曼斯也点头。 “林年专员好!”塞尔玛这下心中才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原本因为事故而惊得有些失去血色的脸一下就红润起来了,“我加了你在论坛里的后援团,是你的大粉丝!能给我个签名吗?” 曼斯教授沉默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重新固定的悬臂,刚才悬臂挥砸的动量应该不小于吨级别吧?任何人肉之躯挡在面前唯一的可能应该都是被砸飞出去,但面前的男孩居然用肉身挡住了...那一脚发出的沉闷巨响他不觉得自己幻听了——对方走来时身上的骨骼爆响又是什么? “先到里面再说签名的事情吧。”林年看向不远处船舱口站着的抱着襁褓的女人说道。 ------------ 第六百二十二章:战前计划 临时作战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叶胜和亚纪从外面的风雨中低头走了进来,又转身努力把门拉拢合上在“砰”的一声中断绝了外面暴雨的噪音。 “抱歉,我们来迟了,我和亚纪在自己的房间里小睡了一会儿...我们原本以为会议会等到明早才开始。”叶胜松开扯住门把手的右手轻呼了口气,转身看向作战会议室里早在等待的曼斯等人微微点头。 雨水从叶胜和亚纪的雨衣兜帽上不住滑落,站在战术板前的曼斯看了他们一眼,“计划的确是明早,但援兵提早赶到了,会议自然也提前了,毕竟之前我们就一直说过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是。” “はい(hai)。” 叶胜和亚纪同时回答,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挂在了衣架上,也露出了他们内里来之前就早已经穿好的黑色潜水服,屋内的光线打在漆黑的氯丁橡胶材质的服装上流转着暗光,胸口处有半朽世界树的标记,代表了这一身都是装备部出品。 同时,叶胜也观察了作战会议室里等候的人,曼斯教授和塞尔玛就不必细说了,江佩玖教授也坐在角落向进来的他们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不过倒是有些意外的是陈家贵妇人和“钥匙”居然也坐在桌前被允许了旁听战术计划。但最令两人关注的,还是除此之外多的那一个本没有出现过在摩尼亚赫号上的背影,正背对着他们两个仔细地观看着战术板上绘制的水下战略图。 “叶胜,亚纪。”曼斯叫出了两位潜水主力学生的名字,两人应声的同时上前一步来到桌前站直,见到他微微示意了一下身旁黑色风衣的背影介绍,“林年。” 林年打断了观看战术板的思路转身看向桌后的两位并不陌生的执行部的学姐和学长,轻轻点头,“我们见过面。” 三人的确见过面,在纽约布鲁克林街区的那间酒吧前,叶胜和亚纪也还是记得的,此时眼底莫名出现了少许的明悟,看起来是想起了那时林年说过的颇有暗喻的话。 “既然认识那就省得介绍了...倒也是,就算是毕业生也很少有不认识你的,除非是常年被派到隔绝网络地域的专员。”曼斯看了一眼屋内的人,“不过还是多说一句,林年这次以副执行官的身份加入行动,特别情况下他可以顶替大副接下我的指挥权。” “林专员。”叶胜和亚纪看向林年还是点头认真打了一声招呼,这一次行动他们两人算是这个小他们许多的男孩的临时部下了。 “我只会在自己精通的专业上指挥和发号施令,大体行动上还是由曼斯船长说了算,各司其职。”林年说。 “再好不过。”曼斯说,脸上很平静。 “有‘S’级坐镇这次任务大概会稳妥很多?”塞尔玛笑了一下说道,算是调剂了一下被曼斯教授本身习惯弄得有些严肃的气氛。 曼斯才想开口训斥塞尔玛,林年就先说话了,“如果派出一个‘S’级可以稳妥解决疑似有关龙王的机密任务的话,那么龙王战争就不会显得那么严肃和可怕了。我不是万能的,虽说感觉接下来说的话有些丧气,但却是实话,不要太相信我能解决长江底下的东西,我也没有觐见四大君主的经验,到时候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还说不一定。” “龙王未必已经孵化,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在历史上是性情暴躁的君主,越是纯血的龙王越是仇恨人类的文明,如果他真正孵化了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江面释放那个禁忌的言灵。”角落的江佩玖开口了,林年的目光投向了她,她也微微颔首示意。 “‘言灵·烛龙’么?的确是很麻烦的言灵,同级别的‘莱茵’可是疑为造成了通古斯大爆炸的绝密言灵。”林年轻轻点头,“不过退一万步说如果诺顿孵化了,我把他拖死在江下面,就算‘烛龙’释放损伤也会控制在最小吧?” “但蒸发一大段江域是不必可免的,冲击波还可能引起水下地震和周围的山峡坍塌,如果真出现这一幕倒是可以推给地震来解释。”江佩玖点头,“可如果那种情况发生你也一定死定了,没有人能在‘烛龙’这种言灵爆发内核范围内存活。” “如果那种情况发生,我有把握逃离,除非有我不得不留下来的意外发生。”林年摇头说。 ‘刹那’么?江佩玖知道这位如日中天的‘S’学生的言灵,如果是极致的刹那的话未必不能在那种情况下逃脱,但在水下‘刹那’也能发挥出陆地上那样极致的神速么?她不知道,但见到林年不想就这个话题争论的模样倒是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自若地点头继续就这个问题思考下去了。 “嘿,女士们,先生们。”曼斯鼓掌吸引注意力面色平静地说,“在行动中最优先的假定情况是诺顿殿下尚未复苏还藏在蜕变的‘茧’里面,别忘了我们这次行动的第一目标是找到青铜城内的‘茧’做到人类第一例‘活捉’龙王的光辉事迹。” “我并没有直接见到过龙类的‘茧’。”林年思考着说,“但如果我是龙王,自己的孵化之地必然机关重重,如若人手充足自然也会有禁军守护,这才配得上龙王的孵化之地...想要夺得他的‘茧’必然就像古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闯十二试炼一样难于登天。” “这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打通地下岩层的原因。”曼斯抱手看向战术板,上面利用画图分析出了水下岩层的结构,以及钻探机挖掘的实施进度,右下角注释着比例尺换算,每一小时更新一次的战术图到现在已经半天没有动过,钻探机的挖掘进度停在了38米。 “还差两米半的挖掘进度我们就可以打穿岩层构建出一条通道通往地下的巨大建筑物,再深的话我怕水压将地质压垮,经过地壳活动后这些岩层并不是特别坚硬,所以挖掘进展也特别的快,如果想要挖通的话我们可以在一小时内挖通。”曼斯抬手示意着战术板解释。 “已经确定青铜城在岩层下方了吗?”就算来之前收到了执行部汇总的这边的部分情况,林年还是多问了这么一句。 “江佩玖教授数次通过风水堪舆都定位在了这片水域,声呐观测仪也确定了地下有巨大的建筑物,并非是溶洞或自然造就的地形,地下的建筑物十分复杂,超级计算机建模去处掉可能存在的岩层的增生物后显现出来的轮廓有百分之八十五与‘城’符合。”曼斯说,“再加上我们打到38米的坑孔后派叶胜和亚纪潜水下去过,在最接近地下的地方,我们让叶胜释放了‘蛇’...叶胜,告诉他你感知到了什么。” “巨量的青铜。”叶胜看向林年说,“我感受到了‘蛇’在突破岩层后异常活跃,只有相当优良的导体才能提供这种活性,在出水后我又在多种导体中进行过模拟实验,最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相似性的是我们在两岸边古董集市中买到的青铜器物的碎片。” “也就是说地下的建筑物的确由青铜构建,你的蛇最大延伸范围是多少?”林年追问。 “三千英尺,接近1000米的极限距离,如果单向延伸则翻倍。” “看来不存在误判了。”林年点头,这是他必须确定的信息,“亚纪我记得你的言灵可以扰动水流,在复杂的情况下你在水下的前进速度多快?” “比一般的鱼要快。”叶胜帮酒德亚纪回答了这个问题,“起码在训练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赢过她。” “青铜城内的地形会很复杂,起码就我的经验来看每一座龙类的巢穴都是一处迷宫,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声呐探测只能摸出轮廓,在精细的内部结构地图只能由潜水者进入绘制了。”江佩玖说。 “‘蛇’可不可以作为地图导航来探路?”林年忽然问。 “不行...蛇并非是以雷达的方式扩散的,你可以想象它们就是一条条生物电流,我在试图探查青铜城的地形时只感觉进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宫,而且在部分的地域蛇甚至无法穿透,我怀疑是存在有古早刻下的炼金矩阵排斥了言灵的力量。”叶胜摇头。 “是迷宫也是宝藏,这是初代种建造的具有神话性质的城市,里面必然藏着能让混血种现阶段技术达成一个飞跃的知识宝藏,所以我倒是巴不得这座城市再复杂巨大一些。”江佩玖手指间夹着一根茶烟但没有点燃,大概是照顾着贵妇人抱着的婴儿。 “计划的难点也在这里,我们不清楚青铜城的内部构造,需要潜水者进入慢慢地搜寻‘茧’的所在,消耗的时间就连诺玛也没法预测。”曼斯沉声说道。 “氧气是一个大问题啊,一旦在白帝城中迷路,进去多少人都得死里面。”林年说。 “潜水员下水都会有牵引绳和信号线连接着摩尼亚赫号上的绞盘,一旦出现大问题我们可以快速进行回拉,潜水员也可以根据背后的牵引绳按图索骥找到回家的路,不大可能迷路。”曼斯说。 林年看了一眼叶胜和亚纪,“水下作战方面呢?想必你们也做好了遇见敌人的准备了吧?” “水下的建筑分内部和外部,岩层打穿之后我们到达的并非是青铜城内,而是青铜城外,‘蛇’在青铜城外没有捕捉到任何心跳...岩层下很安静,并不存在我们预想中的‘生态圈’,类龙化危险物种的存在基本可以排除,这是比较幸运的事情。”曼斯微微抬首,“我们该关心的是青铜城内...打开青铜城的大门后里面藏着什么才是真正未知的——这个时候就该你出场了。” ------------ 第六百二十三章:诱饵 “我还以为这次任务就没有我下水的环节。”林年微微一顿看向曼斯。 在校董会议上也不止一次谈到过任务中的这个细节了,究竟让不让林年下水,在陆地上林年的战斗力无疑是有目共睹的,但在水下这种威慑力就得大打折扣了。 水下的战斗和陆地上的战斗是两个概念,让世界冠军去水下和一名蛙人决一生死,谁胜谁负几乎没有悬念。 水的密度是空气的800倍,子弹以超音速出膛在入水后都会很快就会失去平衡翻滚,直线前进的距离通常不超过1米,这也是为什么潜水员水下会配备射出钢箭的特殊步枪的缘故,电影中出现的水下被射伤放在现实里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这也侧面表现出了水下阻力的可怕。 在水下挥刀原本可以达成八胴切的力劲只会缩小到连竹节都切不开,这种状态想要跟龙类战斗,就算不是初代种,放低下陷到三代种都可能对林年造成生命的威胁,这甚至还没有算上水压的影响。 岩层深挖40米以下才堪堪抵达青铜城,想要进门估计水深直达百米以上,这种水压下就算是专业潜水员都会感到生存困难,混血种的体质的确可以低效掉这一点,但想要自由战斗机会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分之一...不,在水下你就连百分之一的实力都很难发挥出来。”曼斯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林年并没有否认,因为这的确就是当下他面临的最大的困境。 “执行部是有水下格斗这门课程的,但在教学中战斗人员所学习的大部分都是锁技和关节技,让对方无法动弹、呼吸,再配合匕首的刺击(事实证明,原著诺顿的死因最大构成也是路明非拔出七宗罪后的‘刺击’)...但如果对手是龙类,恐怕关节技和匕首派不上任何用场。” “你的水性如何?”江佩玖忽然开口,看向林年。 “我沙堡堆得很烂。”林年说。 “?”江佩玖愣了一下。 “不会游泳就只能在沙滩上堆沙堡,堆沙堡技术自然会很好,相反会游泳的就不会有时间玩沙子了...”叶胜摸了摸鼻子解释...没想到‘S’级在这种场合居然还能意外的幽默...黑色幽默。 “我的水性一般,比起叶胜和亚纪前辈来说一般。”林年再次回答,沿海城市长大的孩子少有不会游泳的,但他的水性也只限于“会水”,比起叶胜亚纪这种水猴子还是差了太多了。 “叶胜,如果你在水下和亚纪组队遇见了林年为敌人,生死厮杀的情况下有几成胜算。”江佩玖问。 “零成。我刚才听说林年专员把钻探机的悬臂给踹歪了?”叶胜擦了擦额角的水滴笑了笑,表情倒是有些像QQ上的黄豆流汗表情包。 “在水下近身战的情况下还是有力量优势的,但比起龙类还是差了太多。”林年说,“龙是脊椎三栖动物,在水下他们的战斗力不会减少太少,根据已捕获的三代种解剖资料来看,龙类就算是在水下也有着远超于鱼类的灵活程度...最麻烦的还是他们的体型,那种体型正面撞过来进行撕咬也是巨大的麻烦...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前提是不要正面撞上初代种。” “在水下跟初代种对抗我没有任何胜算。”林年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只能保证逃走,无法做到击杀。” “能逃走么...有这种自信的确很让我放心。”曼斯摇头,“但遇见那种级别的敌人第一行动要以是撤退...摩尼亚赫号上装载有鱼雷,但威力有限能否对纯血龙类造成伤害还是未知数,更先进的武器由于地方限制暂时没办法运输进来...可我们已经没有等待那边慢慢沟通的时间了。” “你之前说过到达青铜城后该我出场...你的意思是我会跟叶胜和亚纪一起进入青铜城么?”林年问。 “不...出场并不意味着要进入内部探索,你在这个计划中有着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曼斯盯着林年说,“你的血。” 林年微微一顿,看向曼斯沉吟不语,作战会议室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因为林年没有接曼斯的话,曼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观察着这份沉默,揣测曼斯之前话中的深意。 “校长告诉你的?”林年问。 “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曼斯说道。 “你就敢把这个因素计算到行动里么?”林年轻笑了一下,“真是大胆啊...起码连我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什么意思?”酒德亚纪忍不住开口问。 “龙类的出世总是伴随着死侍的身影,这是因为死侍渴望纯粹的龙类血脉,对于他们来说纯血龙类的血液是致命的诱惑,这也是为什么混血种和普通人之间死侍总是会优先选择猎杀前者...强大的血统是会吸引这些异类的。”曼斯说,“而我们面前则是有着一个在古往今来之间血统最为具有诱惑力的混血种。” “我的血对异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林年看向酒德亚纪简单地解释道。 但他的话没有说全,曼斯也心领神会地没有将校长告诉他的情报完全讲述出来,‘S’级的鲜血的确对于异类来说吸引力非凡,包括昂热本身也有着这种现象...但林年不同,林年的鲜血的诱惑力的捕捉范围是“所有生物”,通过副校长的实验测试他的血液的成瘾性甚至数倍于昂热。 “打开青铜城的大门后,以我的血液作为诱饵,试探城中是否藏着活物么?”林年说。 “在曾经无数次的屠龙战役里积累的经验中表明,类龙生物的嗅觉极为敏感尤其是在水下,他们可以嗅出水中1ppm浓度的血肉腥味并且闻之而来,一万吨的海水中即使溶解1克的氨基酸他们也能捕捉到。”曼斯说,“如果你的鲜血的确有那种诱惑力的话,那么一旦释放就必然会有巨大的动静产生。” “那他大可不必下水,我们只需要采样他的血液样本交给叶胜和亚纪就行了。”江佩玖说。 “不行。”林年和曼斯几乎同时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后曼斯闭眸低头微微抬起一根抱住臂膀的手指,示意林年自己解释。 “我的鲜血样本不能外流,这是我的底线。”林年淡淡地说。 在卡梅尔小镇的贤者之石枪击案件后他的鲜血出现了极度异常的变化,这让他的血液危险到了一种就连昂热校长都专门下午茶约谈过的地步,他们也敲定了一点共识,在林年身体发生的这种变化稳定之前绝不能流出半点样本,极度危险不说,最大的麻烦是会引来校董会那边的追疑,虽然不可能因此把林年打成危险混血种,但绝对会将这件事作为谈资压上会议桌逼迫昂热党派退步。 “可以理解。”江佩玖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关系,我的言灵是‘无尘之地’,可以在水下开辟出真空空间,在注入氧气之后可以支持现场采血。”曼斯说。 “‘无尘之地’么?挺方便的一个言灵。”林年多看了曼斯一眼,因为在日本他也有一个友人有着相同的言灵。 “再者来说如果林年的鲜血吸引来了麻烦,无尘之地也可以庇护我们脱离,林年甚至可以作为前锋军替我们断后——按照他的话来说,就算遇见初代种也有把握抽身离开。” “的确如此。”林年点头再次声明了自己没有开玩笑说大话。 “有这么一个队友真是让人安心啊...”塞尔玛坐在边角上一直插不上话题,直到现在才微微呼出口气由衷的感慨。 “确定青铜城内没有敌人后,那么就是叶胜和亚纪工作的时间了,找到茧然后带回它。”曼斯说。 “是。”叶胜和亚纪点头严肃地说。 “这种大事校长没有亲至的意思么?”林年看向曼斯问。 “一切尚在不确定中,校长的水性比起叶胜和亚纪来说远远不如,在水下他和你一样无力。他现在在美国被一群‘老朋友’拖住了...或者说是他在拖住那群老朋友,免得他们发现了这边的异状...龙王的寝宫,这是一份谁都觊觎万分的巨大保障,总得有架子够大的人在‘外面’震慑住那些想要伸爪子探明我们在做什么的宵小。”曼斯声音微冷,“所以我才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做什么事情都得抓紧。” “所以大概下水时间等不到暴风雨停止了?”林年看了一眼被砸上一泼水的黑暗舷窗,白色的闪电爬到山峰看不见的那边天空,雷声隆隆不休。 “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他们来之前换好潜水服的原因。”曼斯看向叶胜和亚纪,“他们是先遣队,找到青铜城的大门后,我们再换潜水服准备下水。” 作战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叶胜在曼斯的示意下打开了门,门外冒着风雨的大副快步走入汇报,“钻探机已经检修完毕了,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随时可以进入工作状态。” “那就开始行动!”曼斯点头冷声说,话语中的坚定像是锤子将一枚钉子砸进了桌板里,恰逢时机三峡内也响起一声像是战鼓爆鸣般的炸雷。 ------------ 第六百二十四章:正统 摩尼亚赫号的二楼船舱走廊上,林年扶着栏杆注视船舷边上忙前忙后的工程人员,他们每一个都是从瓦特阿尔海姆找出来的人才,装备部并非每个人都注重装备开发,总还是有其他小组的人员存在。 这些小组人员经常被戏称为装备部编外人员,距离正式成员就只差一桶KFC和一瓶快乐水。其他人见到的是态度区别,但真正了解的人见到的却是天赋区别,有些时候就算血统具有优势也很难打进瓦特阿尔海姆真正的核心。 在装备部最深处里面的那些疯子、狂人都是老天赏的饭吃,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但这些编外人员依旧在努力地证明自己,出没于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任务,他们跟正式人员一样值得尊敬,没有他们也自然没有钻探机打通四十米岩层的现在。 大副在船长室掌舵,曼斯教授披着雨衣凑近在钻机旁实时监测的屏幕前大声地喊叫着什么,似乎在指挥钻机的快慢和进度,忙得不可开交。 叶胜和亚纪正坐在船舷边似乎在聊着天,暴风雨不断的起浪打在他们身上,听曼斯说这样有利于他们做好下潜的心里准备,具体有没有用谁也不清楚,林年倒是很想听他们在聊什么,但可惜他的听力并不足以支撑在暴风雨和机械的两重轰鸣中听到那么远的悄悄话。 一楼下贵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雨水珠连成串拉下一片帷幕,被叫做“钥匙”的孩子睁着那宝石般的黄金瞳静静地看着那些珍珠似的水珠。 “用我的血试探青铜城内的‘活物’么?”林年靠着护栏身上的雨衣遮挡着风雨心中念头无数。 起初在刚从维生舱里醒来时,他的血统的确是不受控制的,鲜血的异变像是一种邪门的被动,只要受伤就会出现很大的麻烦,在冰窖进行实验的时候也是隔绝在密闭舱内进行的,实验对象是猫犬类动物,林年甚至还失手几次当了动物之友,自己的异常情况也被校长记录在案了。 不过就现在看来似乎校长的情报有些过时了,毕竟在卡塞尔学院里除了他自己以外...现在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道金发女孩的事情。自从金发女孩醒来后他身上表露出的异常就有效地被控制住了,这道是应了他第一次见对方时对方的自我介绍——“阀门”。 但现在最让林年有些在意的是金发女孩又不见了,但这次倒不是失踪,毕竟她的离开是有迹可循的,在拜托她解决苏晓樯3E考试的事情后这家伙就再也没有蹦出来骚扰过林年了,林年甚至还主动去那神庙梦境中找过她但却一无所获。 同时,这也代表着“阀门”的消失,他血管里奔流的血液大概在这段时间的沉淀下再度出现了那邪门的特征,这倒也是免去了会影响计划的可能。 曼斯的计划无疑是正确的,就算不能说是面面俱到,算无遗漏,但在大方面上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声呐和“言灵·蛇”没有捕捉到岩层下活体生物的运动,可为什么他现在依旧有些心慌呢? 林年从不觉得自己的心血来潮是错觉,相反每次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都会发生大事情,这次自然也一样,只是他并不知道“意外”会从哪里出现,曼斯的计划他在脑海中过了数遍也难以找出太大的漏洞,唯一的变数就是他的血液并不如预想的一样吸引出龙类,叶胜和亚纪进入青铜城后糟伏...这种情况恐怖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只希望不要发生。 “在想什么?”林年的身后,走廊一侧一个身影走了过来,透过甲板上的微光可以看见她姣好的面容和身段。 “江佩玖教授。没想什么,等行动开始而已。”林年看向她点头示意。他并不大认识这个女人,卡塞尔学院教授很多他基本都见过,但这位教授似乎从他入学起就没在学校里待过几天,他们从未见过面。 “紧张吗?” “大战之前不言紧张,专心投入任务中不会有太多多余的情绪。”林年说,“就算紧张也得憋着,作为主力战斗人员露怯是会打击士气的。” “昂热校长对你看得很重,不然也不会调我来堪舆长江的龙脉风水了...他们担心在战斗发生时你无法及时赶到现场。”江佩玖说。 “教授,你似乎意有所指。”林年说。 “龙王必然在它的寝宫之内,并非所有风水宝地都有资格埋葬龙王的‘茧’,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这一点的。”江佩玖淡淡地说,“这也是昂热想让我告诉你的。” “诺顿必然沉眠在青铜城么...如果能百分百确定的话,那么该搬来的不是我,而是一颗待激发状态预热完毕的核弹,钻孔打通就把核弹发射下去将青铜城和龙王的‘茧’一起化成灰飞。”林年叹息。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昂热自然会找来足够当量的核子武器,为了屠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很显然有些事情还是不被允许的。”江佩玖看向护栏外两侧如巨人俯卧的山谷,“任何武装力量对三峡大坝任何形式的武装攻击均视为核打击。” “我以为这只是流言。”林年顿了一下。 “那你赌得起吗?”江佩玖幽幽地问,“屠龙是为了保护人类正统,但在这之前就掀起了毁灭人类的战争...这值得吗?” “再者说,这次屠龙战役意义非凡,对你而言...意义非凡。”她补充道,“昂热向我替你借了这个东西。” 林年看着江佩玖拿出了一张似铜似铁的方正托盘,上面刻画着一至十层与百层和千层,勺状磁铁矿石恒定在托盘正中央全是时间磨砺的痕迹。 “司南?”林年接了过来多看了几眼认出了这个东西。 “指南针无法在下面辨别方位,但它未必不可以...如果你真正想激活它就滴一滴血落在勺穴中,里面的活灵会帮助你指出生路。”江佩玖说。 “活灵。”林年低头意识到了这玩意儿好像并非是古董架子,而是一项稀罕的实用炼金物品。 “吃饭的家伙,祭祀的血液越纯粹,活灵的满足度就越高,准确度自然也越高...你没有接受完整的风水堪舆培训看不大懂上面的符号,但你只需要知道在满足过后活灵会为你指向‘生’的方向。”江佩玖认真地说道。“这是我们家传的宝贝,秘党垂涎了很久都没得到的中国炼金器物的正统,别弄丢了。” “校长这么大面子?”林年看着手中的炼金物品问。 “是你的面子很大。你的面子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现在不仅是欧洲秘党,那群故步自封的家族传承,以及国内的‘正统’都记住了你的名字,只可惜‘林氏’的‘正统’已经在乾陵龙墓断掉了,不然说不定你才收到卡塞尔学院的通知书就得被叫去家族里记入族谱载入‘正统’呢。”江佩玖淡淡地说。 “‘正统’...国内的‘秘党’么?”林年说,“看起来世界上的混血种势力不是秘党一家独大。” “‘正统’们以族姓的形式存在,族内、异族通婚,从不与普通人联姻,你在被发现之前是孤儿,自然不会被‘正统’体系的人发现,如果你在国内遇见‘正统’的人也避免起冲突,报出自己的名字可以省很多事情。”江佩玖说。 “你也是‘正统’里的人?” “被开除的族裔罢了,听见我带走了‘指天仪’(江佩玖看了一眼林年手中的司南),加入了秘党,用风水堪舆的方式为学院寻找龙穴,不少人气得想坐飞机跨大洋来穿我的琵琶骨,要削我成‘凡骨’。”江佩玖笑了笑说,“‘正统’对于龙类的看法是有别于秘党的,他们认为龙血是一种可以攀爬的阶梯,他们挖掘龙类的墓穴并非为了屠龙,而是获得远古时代的龙类知识文化,别人认为是诅咒的血统,他们认为是‘天资’,穷奇一生去研究自己的血脉,以至于未来成为新的...龙族!” “‘天资’?他们当这是在修仙么?真正的龙族,很大的口气,校长没跟他们开战倒是好脾气。”林年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大惊奇。 “秘党的校董会的想法未必跟‘正统’有很大出入,维护人类正统这种事情是我们为了战争打的旗号,但旗号背后的利益交换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正统’想成为新的龙族,秘党或许也想成为唯一的混血种,大家心照不宣还没必要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开始大打出手。”江佩玖淡笑说,“不然这不就跟买了彩票还没开奖就因为奖金预分配不均而吵架离婚的夫妇没什么两样了。” “我对成为新的‘龙族’谨谢不敏,如果校长让你来的意思是试探我对‘正统’的态度的话,我可以直接回答不感兴趣,也不会去感兴趣。”林年说,“司南我暂时收下了,也算是为叶胜和亚纪收下的,青铜城内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糟,大概会用上你的东西。” “别弄丢了,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江佩玖多看了林年一眼提醒,“昂热可是答应了拖了我很久的一个承诺我才答应把这东西出借的...往岁月以前推算你也算半个‘正统’的人,所以借给你倒也不至于把老祖宗从坟头里气出来。” “能多嘴问一句校长答应了你什么承诺么?”林年挺好奇江佩玖这个女人的事情的,问着的同时也把这名字听起来牛逼轰轰的司南给塞进雨衣下,黑色执行部风衣内侧宽大得能装PAD的口袋刚好能塞下它。 “我怀疑故宫附近存在一个一直被我们忽略的龙穴。”江佩玖说道。 林年塞司南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皱眉看向江佩玖。 “那里的风水堪舆一直呈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给我一种‘风水’在移动的错觉,这是一种很异常的现象,我一直准备召集人手立项搜查,但由于地点太过于敏感了,执行部那边一直卡着这个项目没有通过,大概是担心我的动作太大跟地方发生冲突。”江佩玖没有理会林年的目光,看向护栏外电闪雷鸣的天空说。 故宫周边有龙巢? 林年皱眉愣了很久,心想你这不是在天子脚下挖龙脉么?是个人都得被你吓一跳好吧?而且有关故宫,昂热那边大概也会顾忌许多事情。毕竟他听说过曾经夏之哀悼的战役就是因为原初的秘党们误涉了政治从而引来覆灭的,类似的事情现在的秘党遇见了会再三考虑是历史的教训导致的。 “不过现在托你的福,在定位到白帝城和借给你‘指天仪’后我想要的人马应该也会马上到位了,其实之前我都想搭着送你来的直升机顺道回学院找施耐德部长了,但很可惜我的跳跃力还没有到达十米的水准。”江佩玖可惜地摇头。 “...你悠着点来吧。”林年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什么好...这么在意龙穴,难道她也向她自己说的一样,被所谓‘正统’的思想感染了?以龙穴为知识宝库,以龙类文化为登天的阶梯...倒是一群胆大妄为的疯子,难怪秘党那边一直对中国的混血种势力讳莫如深。 在甲板上,忽然涌起了一阵人群的嘈杂,好像是钻探机终于挖通了通道,林年和江佩玖瞬间停止了交谈探出身子到护栏外,冒着风雨看向深入江水的钻探机悬臂,在悬臂没入的地方因为暴风雨而汹涌的江水居然出现了一个漩涡...这是水底出现空腔才会导致的现象! “挖通了。”林年和江佩玖对视一眼,转身快步走向楼梯,直奔甲板而去。 ------------ 第六百二十五章:姐妹 “打通了。” 船舷边上曼斯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在钻探机打通岩层的同一时间,电闪雷鸣简直像是恐怖片中恶鬼出镜前的“征兆”,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江面上,雷光的照明下可以见到水流的湍急和一股隐约的呜鸣声。 因为江流湍急的缘故,那漩涡呈现出的并非是让人不安的漆黑色,而是有大量的白色泡沫积蓄在表面,最中心才能窥见那抹被白色衬得幽深无比的黑,就连雷光都照不亮它的内里。 叶胜和亚纪在栏杆边看着那乱流的漩涡,这种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他们身为潜水员是经常见到的,可常见却不代表着他们不会对之产生那股冥冥之间的畏惧感,就像人类生而有之的巨物恐惧症。 他们每一次看到漩涡都会给人一种恐惧感,挥之不去的畏惧...就像是总让人觉得,那黑色漩涡连通的深处有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等待着视死如归的他们。 酒德亚纪忽然低头了,自己抓住栏杆的手背被叶胜捏了一下,叶胜看着她说,“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别瞎想啦。”酒德亚纪这才轻轻呼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才被叶胜又一次关心了。 “计划很周全,曼斯教授领导过许多次执行部的任务,只要相信他就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叶胜说,接着他又轻轻侧头看向了不远处甲板上冒雨走来的男孩,“更何况我们这才还有强援,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按照我们那边的动画里来讲,你说的这些话算竖旗哦。”酒德亚纪略微平复了一些心情,江面上的漩涡势头也开始缩小了,看来打通岩层后下方的空间已经被注满了,以这个速度来看地下应该也是九成被水填满了的环境,只留下了一点微小的空间才造就了漩涡的发生。 “游上来是大神,浮上来是新闻,但我觉得我们两个命硬还不至于那么点背。”叶胜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潜水服装。 “还记得最后一次索马里海的下潜吗?”酒德亚纪看着那逐渐缩小的漩涡问。 “为什么忽然提起那次?”叶胜整理潜水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导师最后一次往水里丢硬币,让我们竞技性地去找,我花了半个小时没有找到硬币的痕迹,气瓶快要到极限的时候我发现你还在水底寻找...你那一次差点死在下面了,导师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你胜负欲太强了。”亚纪说。 “谁找到了谁就可以被导师收为真正的学生诶,哪个水下作业的学员不想有这样的殊荣?”叶胜想了想说,“之前每一次训练都是你找到硬币赢了,就不能让我也赢一次吗?” “这一次就算了吧,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不太想出什么事情。”亚纪说。 “安心啦,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亚纪没有回答,叶胜扭头看向她,发现这个大女孩也在盯着自己,眼神格外的认真,这让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挠了挠被风雨打湿的头发。 “如果真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撤退就行了,没必要死倔着完成任务,青铜城就在这里不会长脚跑了,没必要赌命。”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年的声音从两人不远处响起了,他冒着风雨走到了两人的身边,“亚纪学姐说的不错,可能你们训练的时候是找的是硬币,硬币是死物不会逃跑,但‘茧’不一样,说不定它长脚真的会跑。” “尽力而为么...可这和执行部的党章相悖啊,不是应该以屠龙利益为第一位,个人放在第二位吗?加入执行部宣誓的时候我们可是都背过‘一切献给屠龙大业’的专员啊。”叶胜转头看着走来的这个小自己几届的“学弟”没有任何拘谨,像是熟人一样微笑着交谈。 他们也的确算是熟人了,纽约那次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他和林年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卡梅尔小镇的“红房子”里,利用“蛇”连接那巨大的言灵领域,他的出色表现给林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为了这次潜水下了很足的功夫?”林年看着江佩玖已经走向曼斯教授那边了,他却没有提前过去的意思,准备留在了这边跟这对即将担任下潜重担的组合说上几句话。 “临时抱佛脚也得在江边扎几个猛子,更何况这次任务早在半年前似乎就有企划了,在被任务选中之前我们就在观察列表里,被各种训练项目整得不轻。”叶胜苦笑着说。 “执行部都是男女搭配的吗?”林年扫了一眼酒德亚纪,并且多看了几眼她,其本人和叶胜都没大在意,毕竟那身潜水服勾勒得女孩的身材格外突出,是个男孩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一定,只是我跟亚纪在训练的时候相性最好,水下作业是需要默契和契合度的,我跟亚纪在学院的时候就一直在同一个班,所以...”叶胜侧了侧头没继续解释下去了。 “没记错的话是酒德亚纪学姐吧?”林年伸手向酒德亚纪握了握,“之前纽约见过一面,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日本被特招来本部的?” “是的...怎么了?” “酒德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林专员在日本见过这个姓氏的其他人吗?”亚纪隐约猜到了林年的意有所指。 “能问一下酒德麻衣是学姐你的什么人吗?”林年微微抬首注看向亚纪那张姣好但却差了印象中那位女忍者太多分颜色的脸庞。 “那是我的姐姐。”酒德亚纪在听见这个名字后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一旁的叶胜都略微愣神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搭档还有一个姐姐。 林年看着酒德亚纪那不似作假的表情,比起那位开锋武士名刀一样锐利的女忍者,面前的大女孩就更显得像是温婉静放的小花,彼此的差别大到让人无法将其联系到一起。 第一次听见酒德亚纪名字的时候林年都完全没能把面前的人跟那位拍卖会上见到的女忍者联系起来,后来查闻酒德这个姓氏并非大姓极为稀少之后,林年才渐渐地想起了这回事,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共同但不大明确。 现在有机会就问上那么一问了...他想从酒德亚纪这边入手看看能不能挖出那位名叫麻衣的女忍者背后代表的势力。 “你跟你姐姐联系密切么?” “你见过我姐姐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跟她很多年没见了,从我离开那所学校之后她似乎也因为一些事情退学了,之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了。”酒德亚纪轻轻摇头说。 “没想过再见一面?” “我跟她之间...其实并没有因为‘姐妹’这种联系的原因那么好。” “你有个姐姐?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以前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不过家人的话联系一下总是好的,毕竟是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果她知道这次任务的话估计也会很关心你为你祈福吧...教授在叫我们过去了。”叶胜似乎看出了酒德亚纪并不是太想针对这个问题聊下去,十分恰到好处地把话题岔过去了。 曼斯教授在远处招手,工程人员也将加倍固定好的钻探机悬臂从水面上抬起,湿漉漉的钻头上甚至还冒着热气,那是高负荷工作带来的高温,就算有江水降温合金制的钻头也濒临烧钻的边缘,整体磨损得实在是不像话,估计如果再多个一两米深的岩层估计有得换钻头拖延工期了。 “水流已经平衡了,岩层通道状态稳定经过诺玛计算发生坍塌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十分钟准备时间,然后进行下潜作业。”曼斯看着走来的三人冷声说道,“各单位已经在就绪途中了,你们是最关键的一环,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提出来,我不想在一会儿无线频道里听见谁想上厕所的申请。” “这种低级失误只有叶胜才会犯啦。”亚纪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说。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叶胜摇了摇头看向曼斯的双眼全是认真。 “长江航道海事局通知今晚可能风力会上升到十级,降雨量会达到200毫米,在他们那里我们的相关登记是捕鱼的拖船,他们想出动直升机救援我们,建议我们弃船。”冒雨而来的塞尔玛报告道,她的任务的观察一切周边的情况给任务提供全程不受影响的条件。 “摩尼亚赫号是军舰不是拖船,告诉他们我们不需要救援,用准备好的那一套托辞应付就行了,船上荷载了鱼类,如果被发现的话我们会有麻烦的,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曼斯说。 与此同时叶胜和亚纪也到了准备下潜的指定区域,工作人员在给他们的背后连接上牵引绳和通讯线,另一侧牢固地收稳在了绞盘上,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柴油机械发力的绞盘可以迅速回收他们两人。 曼斯拿起一块屏幕,看向远处的叶胜和亚纪,两人对上目光同时在潜水服的手背上按下了隐秘的按钮,藏在潜水服内侧的身体监控仪开始工作,两人的心跳波长出现在了曼斯的屏幕上,右上角实时的心率进行着变化。 “心率正常,30-50的心率,正常。”曼斯点头,林年站在了他的身旁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潜水二人组的心脏功能在无数次下潜的锻炼中已经比常人要强上太多了,心脏射血强劲,这个心率也只有专业的运动员才可能达到。 “他们的氧气瓶能在水下活动多久?”林年问。 “是气瓶不是氧气瓶,他们的气瓶内填充的气体除开大部分的氮气和氦气,只有40%的氧气含量,但这个数值比起一般的气瓶已经够多了,高氧潜水能让他们在水下活动得更久,预估的活动时间是一小时,可事实并不能达到预期的时间。”曼斯平静地说。 “这次任务他们究竟能在水下活动多久视情况而定,下潜的深度和激烈运动都会导致气瓶的使用时间下降。等到他们确认青铜城的入口之后,我们会进行下潜执行‘开门’的步骤,那时候再为他们替换新的气瓶,重新以一小时开始计时尽可能延长他们的活动时间。” “看来是算无遗漏了。”林年点了点头...曼斯教授表现出的才是真正的执行部老手的风范,或许在当上教授以前这位老人也曾经在执行部里有过一段辉煌的战绩? 通道打通,甲板上不少工作人员在稳定好钻探机后开始向后舱赶往,迅捷冷静,在漩涡出现的一刻整艘船上的人都进入了状态,像是漩涡打开了一个口子,从这一刻开始看不见的沙漏就被旋转了过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影响着任务的结局。 ------------ 第六百二十六章:龙王的寝宫 掩盖为拖船的军舰开始发出轰鸣声,引擎启动,船锚收起,摩尼亚赫号在暴风雨中开始逆流前进,这是为下潜工作做准备,如此湍急的水流下潜者必然不能保持垂直下潜,摩尼亚赫号行驶到下潜目的地前几十米的地方再进行下潜,这样就能保证叶胜和亚纪在几十米的下潜过后刚好顺着水流飘到岩层钻孔的地方。 船舷边上,江佩玖注视着逐渐远去的漩涡消失的地方,又看向周遭的山川似乎是在计算什么,曼斯身旁的林年看见了她沉思的样子没有再去跟她搭话了,风水堪舆的知识他委实是一窍不通,也只能等着三年级的时候进行选修。 他走到了下潜的叶胜和亚纪前提醒,“做到最好,但不要勉强。” “这是执行部王牌的劝诫吗?”叶胜和亚纪调整着背后的气瓶坐在船舷上背对着湍急的江水,看着甲板上的林年,“我们会把这次任务当做训练时候一样的,龙王的‘茧’总不能比硬币还小,亚纪找硬币有一手的...如果我们把你的功劳抢走了的话你会生气吗?” “不会,反倒是会庆幸。”林年看着两人也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荣誉什么的我拿过太多了,让一个给你们又如何?如果你们有机会在英灵殿上受到昂热校长的授勋的话,我在台下会用‘刹那’帮你们鼓掌的。” “师弟还真是幽默啊。”叶胜笑,“只是现在提英灵殿是不是有些不吉利?” “那要怪学院把授勋仪式的地方定在那里了。”林年看着叶胜轻轻点头,“在水下记得照顾好亚纪学姐。” 叶胜顿了一下,什么都还没说林年就已经转身走向船舱了,曼斯教授在给了他们一道目光后也跟上了前去。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酒德亚纪看着林年离开的背影小声问向叶胜。 “大男子主义呗...可能他不知道潜水一方面一直都是你比较优秀吧?他这句话应该对你说。”叶胜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 酒德亚纪偏头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也是放弃了。 这个时候船舱内亮起了一道照亮甲板的光束,将船舷上他们两人的影子打在了甲板上交织在了一起。 摩尼亚赫号停止了前进,船锚落入水中固定,空旷湿滑的甲板上全是大雨砸碎的白色泡沫没有任何一个人影,所有工作人员已经撤离到后舱,整个甲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显得有些冷清和孤旷。 “准备好了吗?” “嗯。” 白灯闪烁三下然后熄灭,熄灭之后甲板上再看不见人影,只留下船舷外江流上的两团溅起又被冲散的水花,大雨又顷刻把一切抹平了。 — 入水,酒德亚纪耳边响起的是紊乱的水流声,即使戴着联络用的耳机也止不住那天旋地转般的混乱声响。 背后水面上摩尼亚赫号射下了灯光,光线就像一条金色的通道指引向水下,冥冥中让人觉得那是一条登天梯,可朝向的却不是天空而是极深的水下。 下水后她迅速开始下潜,身旁的叶胜游鱼一样与她并排行动,他们的动作很熟练,这是无数次的配合达成的默契,顺着水流他们一边下潜一边移动,视线中全是江水的混沌,唯有金色的光束指引着他们前进的道路。 “通讯测试,叶胜,亚纪,这里是摩尼亚赫号,我是曼斯·龙德施泰特船长收到请回答。”耳麦中响起了曼斯教授的声音,依赖于和着牵引绳一起的独立信号线而非是无线电通讯格外的清晰几乎没有杂音。 “这里是叶胜和亚纪,收到,信号很清楚,我们已经下潜到十米深度。”叶胜回复。他们戴着专业的潜水面罩在水下一样可以自由沟通,“水下的水流干扰并不像预料中那么严重,预计会在五分钟后抵达通道。” “你们的气瓶会在抵达青铜城后进行更换,到达之前一切注意安全。” “收到。”叶胜说。 “我有些想起了佛罗里达的魔鬼洞窟,一样的黑。”酒德亚纪围绕在光束旁下潜,余光看向其他的区域,一切都是淡绿色的,水体本该更浑浊接近墨绿色一些,但由于暴雨和水流的缘故反倒是能见度更加高了一些,但依旧有限。 “有人说长期的潜水作业最大的敌人不是水压和氧气,而是孤独感。”叶胜说,“现在的技术可以通过水下更换气瓶做到连续水下作业,乔导师在我们‘毕业’的时候晚上跟我喝酒提到过一次他以前水下作业连续三个月的经历。” “三个月的连续作业,会疯掉的吧?” “的确很让人发疯,所以在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他让更换气瓶的人给他下载了一整段评书,水下作业的时候听评书缓解心理压力。”叶胜说,“但很可惜他忘记说评书需要什么语言的了,那时候恰好他又是用的中文跟那位朋友交代的,所以他得到了一整片的《红楼梦》的评书。” “一个英日混血儿听《红楼梦》感觉很有意思。”酒德亚纪说。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需要一个搭档的缘故,在训练的时候无聊了我们就能聊天,如果以后有机会一起参加长期水下作业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在水下的礁石上用珊瑚刻井字棋玩。”叶胜说。 “为什么不干脆带着棋盘下去?”酒德亚纪问。 “因为你下棋很厉害,不管是国际象棋还是围棋我都下不过你。”叶胜笑说。 酒德亚纪也轻笑,原本下潜任务的压力无端在大男孩的闲聊中消散了许多,他们打开了头顶的探照灯,背后摩尼亚赫号射下的灯光因为浮游物的原因已经黯淡得不可见了,接下来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又是一段下潜,不到三分钟后,叶胜和亚纪停了下来,“摩尼亚赫号,我们到地方了。” 在复杂起伏的河床下,最低洼的一处地方,一个接近两米的坑孔静静地待在那里,叶胜和亚纪对视了一眼慢慢游了过去,在四十米的水下暴雨已经无法影响到他们分毫了,耳边甚至听不见任何的杂音,只有耳麦里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好黑。”亚纪在靠近在深孔边时利用探照灯望下造了一下,由于水质问题竟然没有照到底...那种黑色简直就是连光都能一起吞没的黑暗。 “四十米的隧道,就当是在水上乐园坐滑道了,还想得起我们在纽约放假时候去的那次水上游乐园么?”叶胜在黑色坑口的边缘慢慢地铺上了一圈类似尼龙布的物质,那是防止他们背后牵引绳磨损的布置。 “曼斯教授建议我们进入坑口的时候先关闭探照灯。”亚纪说。 “为什么?” “他说坑口下就是另一个环境,光源可能吸引生物。” “声呐和‘蛇’不都已经观测过下面没有活物了么?” “所以他让我们自己决定。” “行吧,我先?”叶胜又找来了两块石头,看着坑口边上的酒德亚纪关掉了头顶的探照灯,这么一来就剩下他头顶上唯一的光源了。 “我先?”他问。 “我先吧。”酒德亚纪游到了坑孔之上,叶胜将一块石头丢向了她,她双手接住后抱在身前,在男孩头顶探照灯的照耀下缓慢地落入了那坑口之中,静态地就像一只美人鱼。 叶胜也紧随其后关闭了探照灯跟了上去在承担着负重物的石头帮助下坠入其中,现在能节省体力就尽可能地节省,之后总会有需要奔波的时候。 进入坑口后入目的是一片黑暗,绝对的黑暗,酒德亚纪微微吸气,微凉的空气才让她好受了一些,在她身边忽然有人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臂,通讯频道里响起了叶胜的声音,“嘿,我还在你旁边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酒德亚纪原本有些上升的心率才稍微回降了一些,无声地点头没有答应...尽管身旁的人并看不见她的反应,但轻轻抓住她肩膀的手也没有松开过。 与此同时摩尼亚赫号上船长室中监测心率的屏幕上数字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站在曼斯身旁的林年看了一眼,单手拿着耳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的时事汇报。 “已进入10米。” “15米。” “30米。” “40米,没有异常...我们应该已经离开坑口了,但没有光源,看不见任何东西。”无限频道里叶胜平静地说。 “释放言灵。”曼斯教授说。 十秒过后,摩尼亚赫号检测到一股强大的磁场在江下释放扩张,各项检测仪器数值跳动,林年微微抬头感觉到了一股看不见的薄膜从自己身上掠过了,像是一个肥皂泡似的裹住了爆发中心为圆心的一定区域。 言灵·蛇,叶胜的言灵,十分好用的探测性言灵,他们如今已经身在四十米的地下空间,“蛇”是最好的雷达和探路工具。 “有检测到什么了吗?”曼斯教授在半分钟后开口。 “这片地下水域很大...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没有捕捉到心跳。”叶胜回答,“但在我们前面有东西挡住了‘蛇’,是一片十分巨大的障碍物。” “是我想象的那个东西吗?”曼斯低声问。 “我要打开探照灯了。”叶胜说。 “批准。” 通讯里又是沉默的数十秒中,随后才慢慢响起了酒德亚纪略微颤抖的声音,“天啊...” “你们看到了什么?亚纪,叶胜,你们看到了什么?是青铜城吗?”曼斯抓住麦克风紧迫地低声询问,才从前舱进入船长室的塞尔玛见到这一幕话都没敢说,轻手轻脚地靠近到了曼斯身后同样一脸紧张。 “曼斯教授,如果在你有一天漫步在草原上,忽然面前出现了一面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无限延伸的墙壁...那是什么?”叶胜平和的声音响起。 “是死亡。”林年在无线频道里回答,曼斯和塞尔玛扭头看向了他,他微微垂首说,“曾经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超越想象的极限,没有止境的噩梦,那就是死亡。” 水下一百米深度,四十米岩层下的漆黑巨型水域中,叶胜和亚纪静默地浮游在水中,头顶的探照灯落在了面前那水中无垠、庞大布满铜锈的青铜墙壁无边无际,任何一方都延伸到了白光照耀不见的黑暗深处,无限大,无限的...恐怖。 “这里是叶胜和亚纪,我们已经抵达青铜与火之王的寝宫。”语音频道里,叶胜轻声做下了百年来屠龙历史上最具有突破性的结论。 ------------ 第六百二十七章:开启 (二合一) “叶胜,亚纪,原地待命,我们十五分钟后在水下碰头,保持信号通畅。”船长室里曼斯教授几乎毫不犹豫地按照原计划行事,在放下麦克风后转头就开始走向后舱。 “教授,这是不是太顺利了一些?”塞尔玛跟在了曼斯教授身后神情有些激动和紧张,这种情绪可以理解,此时整个摩尼亚赫号上的船员都是这个心态,振奋、惶恐、激动、不可思议。 “有些时候患得患失从而退步放弃是一种愚蠢的选择,虽然这会让人活得更久一些,但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都没有奢望过长寿,执行部的人是没有退休工资的,三险里我唯一年年都买的是医疗保险,如果就连这个都没机会享受岂不是太亏了一些?”曼斯教授烧了根雪茄叼在嘴里深吸口气,并且过肺,强烈的辛辣和尼古丁压榨着他的肺部活力,但也只有这种过分的行径才能让他保持亢奋。 发现龙王的寝宫这对于整个混血种族裔来说是从零到一的巨大性突破,如若打开寝宫的大门踏入其中的成就丝毫不亚于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踏上月球的那一小步。 他们如今站在宝库的大门前,在兴奋的同时也必然会忌惮守护财宝的毒蛇,它的鳞片被财宝的光芒染色,藏在金银堆中时刻准备咬上觊觎龙王宝藏的人一口。但也没有人因为那条找不到的毒蛇就放弃这堆宝藏,更何况他们是带着“血清”来寻宝的,早做好了留下些什么的觉悟和准备了。 他穿越前舱,接过了大副递来的一部被拨通的手机,放到耳边低沉地说,“‘夔门计划’有了新的突破,我们找到了,诺顿的寝宫,打通岩层后叶胜和亚纪在下面发现了一座完全由青铜制造的巨型城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青铜古城,青铜与火之王的寝宫么...现在你们准备下潜?” “进入古城需要‘祭祀’,我们这边可是随身携带着‘锁匠’的,校长你得提前准备帮上大忙了。我们必须得抢先在长江海事局和另一批竞争者之前探索古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更多资源封锁这片江域,至于理由可以随便找,就像执行部以前做的那样。” “竞争者?能在这一块跟我们竞争的人应该不多,是当地的‘正统’注意到了我们的行动吗?” “不,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只是一支水下探险队,被民间的组织资助,资金条件很丰沃仅次于我们,他们的设备都很先进属于专业的深水探险队,据说每一个成员都进行过深水打捞沉船的作业,都是一顶一的行家。能拉起这支队伍并且闻见风声的人很不简单,我已经让执行部那边查那支水下探险队背后的金主了,短期内应该能有消息,但在这之前我还是担心他们会扰乱我们的计划。”曼斯沉声说,“根据我的经验不过是什么国家哪片水域,这种民间组织都是疯子,一旦水下接触极有可能发生冲突。” “那这时候你们身上的‘保险’就可以起到作用了。”电话那头说,“如果正面接触就全权由他来处理。” 曼斯教授停顿了一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一直无声无息跟在塞尔玛身后的林年,两人对视了一眼,曼斯又转头过去走到了一处独立的房间推开走进,“校长,我有种预感,古城里可能有活的东西没有死透。” “按照计划完成任务,在解决掉芝加哥这边的老朋友们带来的麻烦后会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校长说,“如果真的遇到了活的东西,那就让那个孩子送它一程,让它死透吧,他在这次任务里的定位本就如此。” 曼斯轻轻点头后默默地放下了手机,俯身抱起了面前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并不吵闹,雷暴和大雨没能让他恐惧,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一直静静地看向前方——并不是在看抱起他的曼斯,而是跃过了肩头直视着后面进入房间的那个男孩。 “看起来‘钥匙’很喜欢你。”贵妇人似的女人坐在襁褓边的椅子上看着走进的林年说。 “如果他能正常成长的话说不定能顺利入读学院,但如果他加入学院势必会被学生会的人争取进去,毕竟他的姐姐就是学生会的人,也不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记恨上我。”林年站在门边看着婴儿说。 “你跟陈墨瞳有什么矛盾么?”女人问。 “自由一日的时候他打掉了诺诺几颗牙齿...正常决斗的情况下。”曼斯抱着‘钥匙’看了一眼林年...诺诺是他的学生,可能就是因为这些事情他对林年才一直有些...小偏见?也算不上是偏见,只是无法去那么的喜欢这位‘s’级。 “诺诺那个孩子有些时候是该收敛一些了。”女人点了点头居然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 “她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些时候玩性比较大,作为母亲的你或许应该多关心她一下。”曼斯哄着“钥匙”轻声说。 “可我不觉得她把我当过母亲,或许比起我她更信任她的小男友一些,那个加图索家族的漂亮公子。” “我觉得恺撒会就‘漂亮公子’这个形容有些小意见...但也没什么所谓,他也不在这里。”林年转身走出了房间去更换潜水服了,曼斯教授多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带着“钥匙”和塞尔玛一起赶往前舱准备潜水设备。 女人留在房间里看着两人的离去什么也没说,她原本是想让曼斯小心一些的,毕竟“钥匙”是家族里宝贵的财产,但在计划里那个男孩也会跟着下水,在他的身边如果“钥匙”还能出现什么损伤的话,换任何人来大概也无济于事了。 “倒是可惜了。”女人扭头看向舷窗外的狂风暴雨。 可惜原本那个武士俑一样的森严的男人还动过让陈墨瞳主动结交那位有潜力的男孩的想法,在意思传达下去的第二天早晨,卡塞尔学院论坛上的头版头条就是那位红发的女孩跟一个金发男孩飙车被风纪委员会给抓了,动手抓的还正是陈氏家主看好的那个男孩...以结怨放弃人际关系的方式来抵抗家族么? 倒也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巫女,但也不知道加图索家族那位心高气傲的小种马在知道这件事后又会作何想法?是觉得受到了欺骗,还是继续以人格魅力驯服红发的巫女? 女人不太想继续思考下去了,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 即将准备下潜的人只有两个,曼斯和林年,两人的潜水服已经换好,比起林年的标准款,曼斯的潜水服肚子上有个玻璃圆舱,“钥匙”就被藏在里面,空间不甚宽裕但起码连接着输氧管道空气充足。 “龙王的寝宫,教授,下去之后能给我拍张照留念吗?”塞尔玛帮忙曼斯挂着压缩空气瓶问。 “白帝城的一切都会列入机密之中,不可能泄露出半张照片,如果这次探索顺利估计等不到二十四小时这边就会经由专人跟政府方面交涉形成管控区域,为了龙王的遗产秘党可以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们甚至愿意注资将当地建设成一个新的经济特区只为了独站这片水域。”曼斯咬着雪茄说。 “龙王的遗产...教授你说四大君主这样的存在在寝宫里究竟会留下什么样的宝藏?”塞尔玛好奇地问,“总不可能真的是金银财宝吧?” “白帝城修建的时间远在西汉,是一位名为公孙述的人,四川在古中国版图位于西部,公孙述认为自己的幸运物是金属,而金属有属白色,他也有了‘白帝’的称号,而巧合的是他那时的年号又命名为‘龙兴’...不少历史学家最初以为他是伪装成人类的龙王,但在调查过后发现他不过是台面上推出的棋子,建造白帝城的另有其人。”走入前舱看见已经换好潜水服的两人,江佩玖随口插话解释,她对这些历史正史的了解大概是在座里最丰富的一个。 “现在来看的话,公孙述成帝前遇见的‘龙伏于府邸前’记载的真龙大概就是青铜与火之王了,既然白帝城是他建造的,那么里面真正有意义的宝藏只能是深奥的炼金矩阵以及大量的青铜制器。”江佩玖说。 “...炼金兵器!”林年拿起墙边倚靠的菊一文字则宗手腕翻转将之横在了面前,“我听说青铜与火之王有两大权能,极致的火焰以及出神入化的炼金技术,白帝城正疑似是他以山为模具制作的巨型炼金城市。在传闻中他甚至打造过足以弑杀其他王座上君主的究极屠龙武器,但在他的消声灭迹中遗失了,说不定这次我们能在宫殿中把它找出来。” “如果他还活着,就用他的武器杀了他?”江佩玖问。 “有这种想法,菊一文字则宗是一把好刀,但不适合砍掉龙王的脑袋。”林年拇指抵起刀镡看了一眼保养得到的雪亮刀刃,又收回拇指合拢刀鞘,眼眸中全是平静。 “我猜你在找到那究极屠龙武器后你会向冰窖申请长期使用权?”曼斯教授吐掉雪茄深呼吸把多余的烟雾呼出去看向穿戴好潜水服的林年手中提着的菊一文字则宗说。 “武器这种东西需要顺手,如果屠龙武器是根棒槌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要舍弃剑道转练敲人闷棍?”林年摇头。 “...敲龙王的闷棍,感觉也很不赖的样子!”塞尔玛啧啧说。 “闲话少说了...在我和林年下水的时候,指挥权全权交给大副,塞尔安随时随刻观察周边水域的情况,暴风雨的缘故现在能见度很低,如果我是别有用心的人总会找到时机下手...别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曼斯教授冷声说,一旁的大副接过了船长帽放在胸前面目严正地敬礼,算是完成了交接。 “是,教授,保证完成任务。”塞尔玛也立正严肃地说。 “要叫我船长。” “是,船长。” 交代完一切,曼斯不再拖延转身离开船长室走向大雨滂沱的甲板,而跟在他身后的林年在检查完最后一遍装备后也迈出了脚步,走进大雨不过五米却忽然被背后走到门边的江佩玖叫出了,“‘s’级。” 林年站在雨中回头看向她,她望着林年几秒后说,“白帝城是西汉年间的产物,如若是帝王的宫殿,按照当时大流的普遍建造习惯,书房、藏物殿大多都在向阳、养心之地,如乾隆‘三希堂’便在养心殿以西,这在风水堪舆中谓之‘藏风聚气’之地,只要你能找到相关的地方,就能找到诺顿真正遗留下来的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在任务中我并不会深入寝宫,那是叶胜和亚纪的工作。”林年隔着大雨看着她说。 “‘正统’的人都修‘太上忘情’,淡泊一切有扰进取的联系和情感,但‘太上忘情’不是无情无欲,相反,那是一种‘至欲’的表现,以无情的方式达到有情,以繁数的无情去构造唯一的有情。”江佩玖说,“你其实跟‘正统’的那些人有些相似之处...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只不过那群疯子寻求的是‘登天梯’,而你寻求的是另外的什么东西。” “......” 林年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直到远处的曼斯察觉到什么似的,在预定下潜位置扭头看向驻足不前的他,他这才转身走了过去不再与江佩玖搭话了。 江佩玖站在门前看着那两人坐在船舷上以射灯为号翻倒进江水中消失不见,自顾自地轻笑了一下抱着手臂转头走进了船舱。 “好运,‘s’级的小子。” — 电磁信号由爆发转为回缩,“蛇”像是归巢的候鸟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被亚纪抱住后背的叶胜,无数信息流被带回大脑处理并分析,即使在冰冷的深水之下亚纪也能感受到怀抱中的大男孩体温极具地上升。 “‘蛇’无法深入青铜城内部。”叶胜睁开了双眼呼气又吸气,补足了一口富氧的压缩空气,也只有这种氧气浓度的空气才能给他提供水下活动的资本。 “就算已经在面前了也无法探测么?里面的地形是该又多复杂?”亚纪松开了叶胜让其自主浮游在水中。 “不是地形的问题,外层的建筑结构我已经大致摸清楚了,但越靠近内部‘蛇’的前进就越为困难,青铜城的内部有什么东西让它们很不安。”叶胜沉声说道。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亚纪说。 “不,恰恰相反,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叶胜说,“根据以前执行部专员的经验,曾经有过一只小队奉命在亚利桑那州素帕伊的无人区寻找一只被追猎的四代种龙类,那里是世界上最为偏僻的地方之一,全是崎岖的山区和遮掩物。原本想要找到那只龙类是难于登天的任务,但里面一位队员突发奇想主动释放出了镰鼬进山区中,经过三天的世界绘制镰鼬自由飞翔探索的区域,最后在绘制的地图上注意到了一片任何一只镰鼬都不曾探索的山谷...他们也正是在那儿发现了潜逃的龙类,并且利用地形成功进行了阻击拦截。” “你是说...”亚纪立刻明白了自己搭档的意思。 “少部分拥有自由意志的言灵产物是会主动惧怕纯血龙类的,譬如‘镰鼬’,也譬如我所操纵的‘蛇’,在战斗中或许这会成为麻烦,但在现在他反而成为了我的定位器!”叶胜眼眸微微露光注视着那无限大的青铜墙壁,“只要我们朝着‘蛇’最为畏惧的地方前进,就能找到龙王的‘茧’...前提是它还没有孵化。” “如果孵化了的话,‘s’级也救不了我们吧?”亚纪说。 “但如果他在现场的话一定会冲上去给我们断后...他是个好男孩。”叶胜说,他又看向亚纪打趣,“如果我们晚读几年大学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担心你春心萌动去追求他。” “我有那么容易被打动么...不过你倒是在担心什么?”亚纪小声说问,叶胜只是笑,只当这是纯粹的调侃。 射灯的光柱从身后照来,叶胜和亚纪回头看去,见到两个人影向他们这边游来,在看清来者之前他们都伸手摸到了腰间准备的潜水枪上,但在灯光闪灭打出既定的暗号之后他们又无声松了口气略微振奋地迎了上去。 “教授,这就是装备部特别给你打造的潜水服么,活像只会潜水的袋鼠。”叶胜看见了游来的曼斯教授的模样,通讯接进了摩尼亚赫号的公共频道打招呼。 “嘿,‘钥匙’。”亚纪也微微低头手指屈起敲打曼斯教授肚子前的玻璃舱,里面的“钥匙”正张着微金的眼眸四处张望着,这个环境似乎对他来说也是头一遭,对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心。 “我刚才感觉到有领域在扩张,你们有人又释放言灵了么?”林年看向叶胜问道。 “是我。我在想既然一会儿都要更替新的气瓶,不如先消耗一些氧气试探一下青铜城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叶胜说。 “...你能感受到‘蛇’的领域?”曼斯意外地看了一眼林年,他才真想问这个问题,不过检测到电磁信号的是水上的摩尼亚赫号,但现在却被林年抢先了。 “‘s’级总有过人之处不是么?”叶胜笑,林年的这个特长早在上次“红房子”里他就见识过了,虽然不可思议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领域这种东西天生敏锐的混血种还是多少能察觉到一些的,但像是林年那样能精准捕捉到“蛇”的却是凤毛麟角。 ...说“子弹我都抓得住”已经落伍了,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去抓“蛇”和“镰鼬”的。 “有什么感觉?”曼斯在同林年一起瞻仰了青铜城那巨大无边的墙壁后问向后者。 “不安。”林年直言不讳地说,“有种心情不畅的郁结感。” “江佩玖教授说这里有可以干扰生物的磁场存在,可能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叶胜说,“我的‘蛇’在里面也感受到了同样的不安...基本可以确定里面藏着不得了的东西了。” “先开门。”曼斯贴近了那墙壁,探灯上下扫射之后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在那里的墙壁上有着一处图案。 “白帝城的‘门’并非真实存在,由于疑似是以山为模具灌注的原因,在设计最初是没有‘门’的概念的,在后来诺顿才以非凡的炼金术利用‘活灵’制造出了进出的门,更大程度上保证了白帝城的隐秘问题。”曼斯停在那图案前伸手触碰到了墙壁,他闭眸然后睁开,金色的光芒从他眼底射出,与此同时磅礴、响亮的音节从他口中吐出,庄严和奥妙的音律透出了氧气面罩在整片水域中震荡传播。 围绕着曼斯的江水开始旋转,一个领域从他的体内生成然后扩张而出,林年迅速靠近,叶胜与亚纪效仿贴近,领域笼罩了他们,江水被强行排开涡流高速旋转,曼斯身后的气瓶管被林年扯开,压缩空气迅速填充满了领域的内部,他们受到领域的影响居然站立在了空气之中! 言灵·无尘之地。 圆形领域扩张到极限的四米然后停止了,边缘与江水触碰的地方涟漪不断,直到最后领域稳定时恒定如镜面般平滑,曼斯伸出手触碰那被空气笼罩的墙壁,铜锈迅速剥落。 风化的现象出现在了这水中埋藏数千年的古城上,隐藏在锈迹斑斑下面的是如同过油似的青黑色金属,那是一张凸起的人脸,嘴里含着一根燃烧的木柴,表情扭曲而痛苦,死死压着木柴不忍松口。 “里面寄宿着‘活灵’,炼金术最伟大的成就,化死为生封印了‘灵魂’进入死物之中达成另类的永恒,想要开门就必须对死物中的‘灵魂’进行祭祀,这是规矩。”曼斯说,“‘钥匙’的血足够满足祭祀的条件,想要开门我们需要他。” “林年专员的学也能达到相同效果吗?”亚纪问。 “有关这个我们讨论过的了,他的血在接下来的环节才该被使用。”曼斯小心翼翼从玻璃舱中取出这个小婴儿,短手短脚脸蛋肥嘟嘟的,头顶甚至还有稀疏淡黄色的胎毛。 也就是这样一个婴儿此刻却显现出了别有不同的成熟和肃穆,他因为领域的原因悬浮在了那‘活灵’的面前,伸出手指像是神父对信徒做着弥撒,娇嫩的手指按在了尖锐凸起的地方,醇红的鲜血从皮肤破碎的地方渗出。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鲜血沾上青铜的人脸简直就像滴入了无法染色的海绵一样,鲜血浸没而入消失了踪迹,那人脸忽然张开了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打起了一个“哈欠”,曼斯赶紧把“钥匙”抱了回来,因为比起“哈欠”他更觉得这个人脸张嘴的动作更像是蛇类进食前在尽可能扩张的颚骨... 意外没有发生,青铜城的墙壁后响起了沉重的轰鸣,那是机械运转的声音,这座城市当真整体都为炼金的巨物,一个洞口在无痕的墙壁上出现了,洞口为圆形直径一米,边缘全是尖利如牙齿的青铜尖刺,像是蠕虫的巨口一样让人不安。 几人移动到了洞口前,射灯向里探照却什么也看不见,曼斯扭头看向了林年,而此时的林年也默默地摘掉了特制拼接的潜水服手套,他抖出了菊一文字则宗,在露出一寸的刀锋上按下了左手拇指。 一滴鲜血从拇指皮肤的裂痕中渗透出...无尘之地的领域中,每个人都忽然中邪了一样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了那滴鲜血...那哪里是鲜血,那简直就是一枚液态的红宝石,瑰丽到让人忘记了呼吸只那么呆呆地盯着。 在这一瞬间,叶胜、亚纪、曼斯脸上都挨了一巴掌,剧烈的疼痛让他们脑袋清醒了一些,三人迅速偏离视线不敢再看那抹血滴...他们这还带着氧气面罩难以嗅到血滴的气味,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算是看到了那抹血他们的脑海里居然就浮现起了一股难以拒绝的气味...那是都是他们最为垂涎的气息。 就连“钥匙”也忽然张牙舞爪起来发出呜咽的声音要向林年那边过去,盯着林年的拇指,好像那是堪比徐福记的棒棒糖或者母亲的孵首一样的宝贝。 曼斯赶紧把“钥匙”塞回了肚子前的玻璃舱里,小家伙依旧双手贴着玻璃脸蛋也糊在上面两眼放光地看着林年,表情上写满了念念不舍。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拒绝流出血液样本了。”挪开视线的叶胜喉咙干涩地说道,“‘s’级的血液都是这个样子吗?” “我感觉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亚纪也别开了视线小声说。 “只有我是这样的,我希望你们能对此保密。”林年说着食指屈指轻轻一弹将那渗出的血滴弹射向了那漆黑的狰狞洞口。 瑰红的血液在触碰到无尘之地领域边缘的时候也经过曼斯的授意躺其通过了,触碰到水流时血液失去原有形态,宛如一条红色的丝带一般在江水中射出,直直地没入了那洞口黑暗的深处... ------------ 第六百二十八章:历史正文 瑰红的血液散发在了江水之中,如若是正常的江域那么这样一滴血水足够吸引来足够多的水生鱼类,在江底形成“锦鲤聚福”那样的奇观,但现在他们现在是在四十米岩层以下的深水之中,四十米以上的江段所有鱼类都被钻探机制造的噪音给惊走了,不然真说不一定会不会有鱼群闻腥而来穿透那四十米深的钻孔疯抢血液。 金发女孩有曾提到过林年血液发生的异常现象,比起“返祖”这种有种骂人山顶洞人的形容,金发女孩更愿意撑这种现象为“低级模因效应”,以视觉和嗅觉作为触摸传播模因,对任何感染到模因的人都会有致命的诱惑。 一旦林年的血脉再进一步的变化,这种“低级模因效应”甚至会衍生到在任何受到感染的载体脑海能种下种子,就算没有看见、闻见载有模因效应的血液,只要联想或者看到林年这个宿主本人就会爆发模因影响到精神不顾一切地想去得到、占据那瑰红妖冶的血液,从而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有理智但克制不住的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金发女孩要帮林年遏制住血统异常的缘故,这种现象在战斗中无异于是给对方上了一个狂暴BUFF,虽说吞噬血液会导致受到损伤,但如果作为敌人的是龙类或者死侍扛过去了血液的侵蚀呢?这些血液是否会给他们带来进化?谁也说不定。 一分钟过去了。 江水中的那如丝绸般晕染开的红色绸缎,溶解、沉淀,越发难以用视觉捕捉叶胜等人受到的影响就越小,在见到鲜血的瞬间摩尼亚赫号中的塞尔玛甚至还通过公共频道紧张地询问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东西导致了心率异常上涨... “没有情况发生,青铜城里目测没有活物。”曼斯看着那漆黑的洞口低声说。 青铜城里太安静了,任何嘶吼、震动都没有传出,无尘之地内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屏住呼吸,整个幽黑的环境死寂地让人能听见血管中的血液在大脑皮层下流动的声音。 如果真的有死侍或者龙类,面对这种诱惑早应该冲出来了,固然龙类的智商不低,但这个族群却也大多都是躁动难耐的,这也是人类在抗争的历史中能获得胜利的原因,如果青铜城里真有活着的死侍和龙类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毫无反应。 “青铜城内环境复杂有如迷宫,有没有可能他们迷路了?一时间找不到冲出来的道路?”公共频道里塞尔玛问,她通过频道掌控着水下的情况。 “你会在自己家里迷路么?青铜城纵然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但这也是里面龙类的家,他们在这里居住了成百上千年了,怎么可能有迷路的可能?”曼斯否决了这种可能。 “那看起来任务顺利进行了,知道里面没有活着的敌人倒是真让人安心。”叶胜振作了一下扭动着脖子深呼吸。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人类的睡眠周期以两个小时为一个周期,‘活灵’也一样,大多注入了‘活灵’的门开始时期都在两个小时,一旦等他的哈欠打完了,这扇门就会永远的关闭掉,除非‘钥匙’再次帮你们开门”曼斯和林年取下了背后准备的后备气瓶在无尘之地的领域内给两人换上,还特别加装了两个摄像头到两人的额头顶。 由于是在空气中,设备的更换的速度很快,在做好一切准备后曼斯递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了叶胜手中,“汞型炼金炸弹,爆炸时对于龙类来说剧毒的水银物质会在半小时内逐渐污染爆炸圆心为直径一千米的水域,初始定时引爆的逃脱时间是十分钟,在水质彻底污染前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如果带不出龙王的‘茧’那就摧毁它,虽然很可惜,但总好过让一只龙王真正的孵化出来。”曼斯拍了拍叶胜的肩膀解除了言灵,江水汹涌而来重新挤压在了他们身边。 叶胜看着完成任务中,开始往后游去撤离水下的曼斯和林年说,“保证完成任务,教授。” “要叫我船长。”曼斯头也不回地竖起了大拇指,身旁的林年回头看了一眼游向那狰狞的黑色洞口的两人,什么也没有做,转头和曼斯一起逐渐消失在了探照灯难以穿透的水域黑暗之中。 取下身上的加重块,从水下上浮的速度远比下潜要快,用比来时少一倍的速度,曼斯和林年随着那打入水底的的灯光游出水面,翻上船舷时一只手也早早伸了出来拉了曼斯一把,那正是等候多时的塞尔玛。 “他们已经进入青铜宫殿了。”塞尔玛还想拉林年,但看着对方手一撑就翻了上来,伸出的手也只能作罢收回来。 “摄像头工作正常吗?”曼斯一边拖着潜水服随意地丢在甲板上,一边快速地向着前舱的船长室跑去,整个人陷入了亢奋之中,计划到此为止顺利地让人不可置信,他们离诺顿的“茧”就还差一个迷宫那么远了。 塞尔玛看向甲板上没有脱掉潜水服的林年,如果水下出现意外的话多半还得交给这个男孩救急,这身潜水服事先穿着也能省去很多时间...不过就现在看来青铜城内死寂一片,除非潜水组因为某种原因牵引线断裂迷路,不然这招后手大概是用不上了。 曼斯冲进了船长室,控制台前的大副起身敬礼想要交付船长帽但却被无视了,看着这个龙精虎猛的老人迅速靠到了江佩玖目不转睛盯住的屏幕旁,低头紧盯着里面的情况,“现在什么情况?” “他们成功进入了青铜城。”江佩玖说,但眼睛却一分一毫没有移开过屏幕。 屏幕里叶胜头顶的摄像头工作良好,拍摄画面经由信号线传输回来,在屏幕里如今呈现出的是一个仰视视角的巨大青铜圆盘,直径大概在十五米到二十米左右,挂在青铜墙壁上,边缘全身规则的凸起咬合着临靠着的又一个巨大青铜圆盘形成了一副奇异壮观的绘卷。” “这是...”曼斯倒吸了口凉气。 “齿轮,但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大的齿轮...”公共频道里叶胜的声音传出,他跟亚纪已经进入青铜城了,首先看见的就是这么一面复杂又宏伟的墙壁,一个又一个圆盘互相咬合、拼接着悬挂在墙壁上一动不动,抬头仰望有一种潜水表的精密机芯放大成千上万倍带来的震撼的美感。 “如果魔动机械设计学的考试道具也能有这个规格的话,我就不会因为弄掉零件而扣分了。”叶胜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在说笑话,曼斯并没有批评不合时宜,谁都能想到现在这宏伟一幕下叶胜和亚纪的震撼和畏惧,他们总需要一些调剂来中和压抑的情绪。 “青铜与火之王不愧是炼金术上毋庸置疑的巅峰,就算是黑王来也不一定能做到更好吧?”曼斯低声说。 “有种说法说,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产下四大君主作为子嗣不可避免地分离出了己身的权能,就像是神话里吸血鬼进行初拥会分化出精血,而正是因为权能的部分剥离才导致了无敌的黑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期,从而引导出了那一次响彻天地的背叛。”江佩玖凝视屏幕说,“黑王陷入永远的沉眠,代表炼金的权能便尽数赋予给了青铜与火的君主,在之后的千年这位龙王都是炼金技术中毋庸置疑的最高峰。” “这座青铜城是他的寝宫,里面必然会有很多我们难以想象的炼金机关,叶胜亚纪,小心,一定要小心,如果没有必要,尽可能不要触碰青铜城内的任何墙壁、物品,你们任何的不必要的工作都可能触发难以想象的可怕陷阱。”江佩玖握着麦克风冷声警告。 “是,收到。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不会落地的...青铜城内几乎都注满水了,我们可以一路游到寝宫。”叶胜抬头看向挂满齿轮的墙壁顶部,在那里能看见“水面”,这代表着城市在被淹没的时候还是残存下来了部分空气的,这也是为什么在钻穿岩层后会有形成漩涡的原因。 “按照西汉末,东汉初的殿群布局,你们现在应该还尚未抵达‘前殿’,继续向前探索,寝宫的位置一般都会在‘主殿’的背后,你们大概需要贯穿整个龙王的寝宫。”江佩玖说。 “龙王也会按照人类的习惯来设计自己的寝宫么?”亚纪问。 “为什么你会如此自信这是人类的习惯?”江佩玖叹气,“白帝城可是公孙述在诺顿的指示下建造的,也就是说如果这座城市是开凿山脉熔铸的,那每一个步骤必然经由诺顿之手,不然以当时的人类之力是无法规划出一个巨型模具制造的细节的。” “我们已经应该已经到所谓的‘前殿’了。”叶胜忽然说。 屏幕里出现了让人悚然的一幕,那是一个宽阔冗长的空间,一眼望去大到让人震撼,如果这里有空气嘶吼出声必然能有最高质量的回音,但就算这里条件得当,叶胜和亚纪大概也不敢发出一个音节...因为这里是存在着守陵人的。 一排又一排青铜蛇人屹立在那宽阔宫殿的两侧,排出了一条“道路”,他们似乎是在守望着什么低垂着头颅手握已然腐朽的长矛,那因为岁月和水流磨损导致看不清面容的脸部让人觉得他们曾经也不曾拥有过“脸”这种东西,肃静地让人感到不安和发瘆。 “这些东西是什么。”亚纪向下游,游到了那条大道的上方隔着一段距离俯视着这些青铜蛇像,有了江佩玖的警告她和叶胜都不会轻易地去靠近它们。 “龙族的图腾?或者只是单纯的装饰...但起码他们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动起来,如果换在千百年前说不定他们还会主动提起长矛抗击闯入者,但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就算他们想动,那老胳膊老腿应该也不允许了。”叶胜低头看着这一幕说。 “以前诺顿也正就是这样从这条道路中走过的吧?”亚纪一边和叶胜向前游动,一边低头看着这诡异却又庄严的一幕低声说。 “真是孤独啊...诺大一个宫殿迎接他的只有一排排自己的青铜造物。”叶胜说。 “叶胜,抬头,我好像从你的摄像头里看到了重要的东西。”江佩玖的声音在叶胜的耳麦中响起。 叶胜听令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宫殿顶部水面外穹顶上那些古老的花纹,像是哥特式和巴洛克式风格建筑上那些复杂奥妙的装饰性纹路,整体看起来庞大而富有美感,繁密但却不杂乱,反而能从里面找到一些规律。 就在叶胜和亚纪有些看出神的时候,耳麦里陡然响起一声呵斥,“闭上眼睛...这是龙文!现在在任务途中不要出现共鸣产生灵视了!” 江佩玖的爆喝让叶胜和亚纪背后一凉,脑海里像是泼下一盆冷水一样猛然低头拔开了自己的视线,龙文?如果这些是龙文的话,那将是一次巨大的发现,自炼金大师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之后再没人能发现如此之多、之复杂的龙文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全新的知识,一旦尝试去解读必然会出现灵视的现象! 这种现象有好坏,说不定能帮助他们理解龙族的秘辛,但解读的过程绝对不能是在现在,他们正处在龙王的寝宫里,一旦发生的灵视做出了异常的举动触碰炼金机关那将是致命的失误! “不要聚焦视线,让摄像头将穹顶细细拍摄一边留存记录。”江佩玖看着屏幕里的穹顶沉声说,“能出现在青铜与火之王寝宫内的文字必然重要,无论是在欧美神话亦或是东方的历史之中,宫殿穹顶留下的‘信息’必然会是讴歌宫殿主人辉煌的历史...就像北欧神系里诸神之主奥丁会在神城的穹顶绘制自己统一九界的荣誉一样!” 叶胜和亚纪立刻照办,内心庆幸船上有着一位堪舆龙穴的大师级人物的同时将穹顶完整地拍摄了下来,摩尼亚赫号内曼斯又是心惊又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有关青铜与火之王的历史正文?如今的混血种手里缺的就是这些能揭秘龙族文化的知识,炼金知识都是其次,现在他们还未真正进入宫殿之中就有了如此巨大的收获,这次下潜估计要载入混血种的史册了! “现在还只是前殿而已,青铜城的布局与大部分古建筑群没有太大区别,现在你们还在‘外朝’的区域,穿过这里就能接触到宫殿主人起居的‘内廷’,如果没有意外龙王的‘茧’应该就藏在那里。”江佩玖说。 叶胜和亚纪深呼吸汇报收到,继续开始前行...还未真正进入宫殿他们就渡过了一次有惊无险的危险,但这更加重了他们的信心,江上足够的底蕴和人力让他们这次探索所向披靡。 “这些文献立刻通过诺玛传输回学院,让教授组织研究,召集血统优秀的学生尝试能不能引起灵视解读出里面的内容。”曼斯低头迅速地处理着水下传回来的视频文件,头也不回地对塞尔玛快速下令,精神状态亢奋无比。 “是,船长。”塞尔玛也同样兴奋地应声,但忽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血统优秀?如果想要灵视的话,为什么不让...” 塞尔玛想起什么的回头去看...结果除了大副和江佩玖以外什么也没看见。 ...她这才想起好像从刚才开始,解密青铜城的过程中一直少了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人。 ------------ 今天更新放明天 提前说一声,今天状态不好(指熬夜看书),更新放到明天一起四更到五更。 ------------ 第六百二十九章:开门(1/6) “青铜与火之王对你来说在四大君主之中是最有意义的一位龙王。” “最有意义?”林年看向窗台边上坐着眺望城市灯火的金发女孩。 “在上一个纪元,人类尚处于蒙昧时,世界未必是黑暗的,相反那是属于龙族的盛世,说是夜桥灯火连星汉也不为过。造就那辉煌盛世的自然就是君主诺顿,能造福文明的唯有科学与技术,他就是那个时代的“科学技术”本身,就算对于龙族文明来说,他也是意义非凡的。” “但对于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总不能让他活过来教我炼金术。” “要学炼金术我教你就可以了,但我觉得比起学习炼金术,你使用起炼金术的成果才是事半功倍,毕竟大多炼金产物中寄宿的活灵都会惧怕你,从而能让你完整的发挥出它们的效果。”金发女孩回头看向林年,“诺顿的宫殿里有一套为屠龙而生的炼金刀具,那是他为了向黑色的皇帝发起叛逆所准备的,今后的你需要那一套武器,菊一文字则宗可能不大适应以后的战斗了。” “龙王所铸的为屠龙而生的炼金刀具?”林年点头,“有什么特征吗?” “你看到之后就知道了,毕竟我也没见过他的外在模样,龙王诺顿终其一生都没机会把里面的东西拔出来给上死对头一刀,铸好之后一直冷藏到了现在,倒是便宜你了。”金发女孩说。 “不知道样子的炼金刀具...嗯,很形象的形容。”林年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算是我拜托你的。”金发女孩说。 林年多看了金发女孩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女孩口中听见“拜托”两个字...哦不对,这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这家伙想看耽美本也是这么拜托他来着。 “正经事儿!”金发女孩敏锐地读到了男孩的想法,一脚丫子就踹向了他的额头,但被一把抓住了右脚的脚腕,轻轻挪开了面前那薄粉的脚掌露出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 “在诺顿的宫殿里你得帮我找一件东西。”金发女孩收回脚丫哼哼着说。 “什么东西?”林年就势松开了手。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金发女孩盘坐在窗台上。 “哦。” “我没跟你开玩笑。”金发女孩背对着城市的夜景双手扒住窗台整个人往后仰,金色的长发垂在夜风中飘荡着如同柳絮,“帮我找到那样东西。” “谜语人也是要按照基本法来的。”林年叹了口气,“别太过分了啊,金毛。” “我是真不知道那样东西的形状、模样,毕竟那可是涉及了长老会的隐秘事项,大概只有长老会本身以及诺顿君主知道那样东西的具体样子了。”金发女孩无奈地摊手...以她这个姿势放开了窗台居然没有掉下去。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那样东西是一把‘钥匙’。” “钥匙?” “它是一把开启图书馆的‘钥匙’,但我并不觉得它会以‘钥匙’的方式出现,毕竟熔铸那图书馆大门的可是诺顿本人啊,龙族世代炼金术的巅峰大师,那扇号称‘隐世无人能寻’的图书馆大门必然配得上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钥匙’。” “嗯...惊天地泣鬼神的钥匙。”林年点了点头。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在开玩笑。”金发女孩正起身来把窗台旁的玻璃窗拍得砰砰响严肃地说,“如果你只能在白帝城内带走一样东西,我宁愿你找到那把钥匙,不然我一辈子都开启不了大图书馆的大门。” “看不出来你还是学习分子。”林年说,“那什么图书馆里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你急成这幅模样的?” “谁急了?你急了吗?”金发女孩诧异地看向林年,“你以为我想去图书馆是为了谁啊?” “我?” 金发女孩忽然平静下来了,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在她的眼中男孩皮肤下那些血管中奔流的血液里宛如藏着莹莹火光,她叹了口气,“封神之路是不可逆的啊...一旦开启了,要么中途身陨成为惘然的死侍之外,要么就彻底走通这一条道路了。” 封神之路。 林年注视着她,抬手轻轻放在了心脏的位置,在里面那枚搏动的脏器上一枚青黑色的鳞片正随着血液的舒张贴着肉壁上无声跃动着。 “图书馆里有可以帮到你的知识,也有可以帮到我自己的东西,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需要找到那把钥匙。”金发女孩扭头看向窗外灯火的夜景,“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受到诺顿的重视程度仅次于他的骨殖瓶,你可以在两个地方找到他。” “第一个地方,诺顿的寝宫,也就是龙王晚上上炕的地方,也就是类似‘乾清宫’和‘养心殿’的地方。” “没有可能,我有机会进入宫殿的时候必然也是学院开始探索的时候,就算我错开了下水的小组他们的目的地也必然是寝宫内,龙王的骨殖瓶大概率藏在那儿。” “那样就更好了,毕竟你们这些秘党小特务都是属土匪的,过境如蝗虫颗粒不留,寝宫里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拿光,到时候你潜入一次冰窖把我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就是了。” “冰窖那是想去就去的...算了。”他忽然想起以自己‘S’级黑卡的权限似乎真就是想去就去的地方,不过黑卡同行的记录大概会被诺玛留档,冰窖里面少了什么东西学院第一个怀疑到的也会是他。 “至于第二个地方,说到图书馆你想到了什么能在古代宫殿中与之对得上号的建筑物吗?”金发女孩看向林年像是提问学生的老师,这种感觉莫名让他有些微弱的既视感,“寝宫是‘养心殿’那么书房就应该是...” “‘三希堂’...君王的书房。”林年看着面前叼着火柴的人脸青铜面具轻声说道。 地下岩层四十米下方,无限大的青铜墙壁前,潜水服着身的林年悬浮在那张寄宿着活灵的痛苦人脸面具前。 上一刻他应该还在百米水深之上的摩尼亚赫号上,但下一刻他再度出现在了青铜城的面前。 近乎一秒的误差,百米水深的跨越,就算让希尔伯特·让·昂热来也不可能用这一秒的时间完成这种壮举。 但林年可以,因为他的言灵不只有‘刹那’,或者‘时间零’。 言灵·浮生。 这个言灵在战斗中可以利用出近乎瞬间移动的效果,他能让林年到达在领域覆盖范围内他曾经到达过的地方,如若让金发女孩来释放浮生这个言灵,那么领域的极限大概可以扩张到数十公里,而让林年亲自操刀,也足足又近一千米的范围。 在一千米内,他可以回溯到他抵达过的任何地方...譬如水下的青铜城前。 在00米深的水压下,林年脱掉了半身湿式潜水服,露出了赤果的右臂,少量气泡从水中上涌,巨大的水压压迫而下,但却被极强的身体素质所抗衡。 他伸出了右手放在了青铜面具的獠牙上,还未真正的去压破手指的皮肤,那青铜面具骤然活过来似的合拢了利齿像是要把他的手指咬断一样! 这种惊悚的现象足以吓破许多的人胆,但林年的反应却足够他在被咬到之前抽回了手,再一巴掌拍在了那张面具的侧脸,就算是在水下掌力之大也感觉差些把那面具给拍碎了... 青铜面具再度张开嘴,大概里面的活灵也十分的委屈,血没吃到还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这次林年没有再试着用面具上的獠牙破开伤口了,而是抽出了腰间的菊一文字则宗拇指在上面轻划了一下,在血液还未渗出之前伸手按在了面具的额头顶部位置。 轰鸣声响起,水中青铜墙壁上那满是尖刺如蠕虫巨口般的隧道再度打开了,林年重新穿回潜水服,在拇指受伤的地方一枚鳞片也无声钻了出来密闭了伤口,头也不回地游向了漆黑的隧道进入了龙王的宫殿。 ------------ 第六百三十章:门与钥匙 进入青铜城后背后的通道渐渐合拢,牵引线和信号线一起被青铜墙壁夹在了其中,这不是林年身上的线,而是属于叶胜和亚纪的,他们身上都带着延长线,这一点动静不会被他们发现。 林年往里侧游去,五感保持高度集中,首先确定的就是叶胜是否张开了“言灵·蛇”的领域,但很幸运的是似乎是因为想要保存体力的缘故,叶胜并没有释放言灵,这也避免了林年被发现。 毕竟“蛇”并不像“镰鼬”存在实体,他没法阻止这些电磁信号把他的心跳声带回去...如若叶胜真的捕捉到他的心跳,大概都会紧张地向摩尼亚赫号发出遇见了纯血龙类的警告。 巨大的青铜齿轮悬挂在墙壁之上,整面墙壁让人觉得自己身处在放大数百倍的钟楼之中,亲身观看和在屏幕上观察是有差距的,以人类的力量绝无可能制造出这种精密而宏大的产物,青铜与火之王在机械科学方面上的理解说不一定远超过了现在的时代(二十一世纪初)。 卡塞尔学院中有过历史学和现代科学研究的教授认为,龙王的学习能力以及创造能力是人类的数十倍乃至百倍,这也代表着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譬如诺顿在复苏之后并没有咆哮天地叫嚷着复仇,而是蛰伏在人类社会中进行科研学习,给他一定的时间估计龙王就能手搓核弹了。 ...这还真不是天方夜谭,核工程是一个庞大的“巨系统”,包括科研、设计、制造、生产、试验等许多环节,铀矿地质勘探,矿石开采,到提纯为化学浓缩物,其中大概最难的环节就是最后的提纯材料。 但对于远古时代就能提炼出青铜元素的诺顿来说这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最后高难度的引爆手段,促使核裂变需要的高温环境下冲击原子核...大部分国家研究核爆炸都是败在这一步上的,可还有什么人能比诺顿更懂高温高压这方面的操作吗? 还有辐射——起码在档案中龙族文化中还没见到过哪个龙王因为辐射得癌症死的。 也得亏奥托·哈恩和罗伯特·奥本海默出生得晚,不然真让龙王掌控了相关的大量技术,是不是以后除了“言灵·烛龙”以外还得多一个绝密言灵叫做“言灵·核裂变”?那“青铜与火之王”这个名号大概也得随着时间进化一下,改名叫“辐射与裂变之王”了。 可能达到这种成就的炼金术始祖最高的成就并非是这座青铜城亦或者历史上那些叫得上名号的炼金道具,在金发女孩的口中,龙王诺顿真正的炼金巅峰有两件物品,第一件是名作“七宗罪”的炼金刀具,而另一件则是技术含量远超“七宗罪”这种冷兵器一百条街。 “门”。 这是那件巅峰炼金产物的名字,十分的朴实,只有一个字,也就是“门”。 一扇龙族文明的结晶守护着大图书馆的“门”。 那扇“门”也是金发女孩念念不忘,梦寐以求的东西,按照她的话来说,当代混血种掌握的龙族知识估计也就能写半本书的样子,在那扇“门”后的大图书馆里比之深邃可怕的知识遍地都是。 完整的炼金术体系,完整的言灵序列表,完整的人造血脉实验手札,完整的仿言灵扰动规则实验手记,完整的龙类“茧”化过程,完整的龙族文化编年史...说是星辉之于皓月都有些抬举混血种的龙族知识储备了,完全没有可比性,在大图书馆内禁忌的知识足够颠覆这一整个纪元,让研究通透的人类在现有的科学技术储备上搭配龙类文化进化为远超龙族的新的物种。 这个消息林年并没有敢告诉秘党,也不会去告诉,这并非是他想要独占这些禁忌的知识,就算他不感兴趣他也不会把大图书馆的存在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完全不敢高估人类的底线,低估人类的贪欲,混血种狗脑子打出来就只为了争夺龙族灭亡后的人类世界,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些禁忌知识的存在不直接掀起第一次混血种战争? 好在大图书馆的位置就连看起来无所不知的金发女孩也不清楚,林年在诈唬激将她的时候她也只回答一句“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 在林年要放弃询问她的时候,她又来了一句“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尝试问问‘皇帝’哟,毕竟比起我她才是什么都知道哦!就看你拉得下脸不了!”。 起码就他来说是拉不下脸去问这么个打心底厌恶的死敌的,但金发女孩所说的“皇帝”是知晓大图书馆所在地的这个消息却是让他心中警铃响彻,追问为什么“皇帝”没有先下手一步掌控大图书馆,所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她没有打开图书馆“门”的钥匙。 没有钥匙则打不开“门”。 “门”紧闭,则任何人都不可能以任何形式进入大图书馆。 这是自龙族纪元起就传出的铁律,没有人可以绕过这个规则,就连“皇帝”也不行,青铜城被发掘后祂可以不对骨殖瓶起兴趣,但钥匙却绝对是祂的谋划之物!所以现在先行一步进入青铜城的林年必须先人一步把钥匙弄到手,骨殖瓶那边自然有叶胜和亚纪那边解决,再有空闲时间去寻找名为“七宗罪”的究极屠龙刀具也不迟。 游入宽阔的“大道”之上,林年俯视底下的蛇人雕像,这些雕像平视着前方被磨蚀的面目中充斥着冷漠,或许在叶胜和亚纪的眼里这只是迎宾的塑像,但在林年的感知中这每一个雕像的内部都藏着与青铜面具无异的活灵,但感知到他的进入之后都开始骚动起来了。 林年毫不怀疑这些蛇人雕像满足了某种条件一定可以再动起来,他们本身的结构是完好无缺的,就算在水中淹没了千百年的岁月,龙王制作的炼金成品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失效,他甚至怀疑整座城市都还尚未“死”去,只需要触碰恰当的机关就能让这座城再度活过来。 只是现在的叶胜和亚纪的警惕度已经升到了最高,在江佩玖是警告下他们不会去触动任何物件,考古等留到把骨殖瓶带回学院后让专业的考古队下潜进行不迟,现在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安全无误地找到龙王的“茧”,其他节外生枝的事情能避免就竭尽全力地去避免。 游过了蛇人夹道的大道,林年来到了江佩玖所言的青铜城的“里殿”,在这里的场地比前面还要宽敞,一尊巨大的蛇人雕像屹立在尽头,约莫有数十米的高度,让人想起了孔夫子庙内的圣人塑像。 蛇人与之相同一席长袖夫子衣,头顶士子帽却丝毫没有给人沐猴而冠的感觉,反倒给人一种“大儒”的敬畏感,从前殿到此处的88尊蛇人塑像依次代表88种金属元素,而作为所有金属元素的发现者以及执掌者,这尊雕像倒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林年停在了水中望了几眼这尊雕像后看向了别处,在雕像之下有着一片“湖泊”,他本应该是湖泊,但在现在水淹青铜城的情况下反倒像是一处水坑,地下叶胜和亚纪的通讯线都通过延长进入了湖底下方,看起来是得到了江佩玖的指引找向了寝宫的位置。 “南边。”林年想起了江佩玖的提示,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然后睁开...一脸茫然。 南边是哪边来着?(还有人记得林弦吐槽林年小时候出门跨几个街区买酱油都得迷路么) 只是错乱了数秒钟,林年就想起什么似的,摸出了一直挂在身前的黄铜司南,用江佩玖的话来说这个东西应该叫“指天仪”,很唬烂的名字但它的本质就是个指南针,但就是有些愁在水下能不能用。 现在看来林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好在司南上的勺形磁石还是有几分重量的没有因为在水中而浮起来,安稳地落在黄铜方盘上,其方向稳定地指向着一个位置,在尚未涂血唤醒活灵的情况下,这玩意儿应该是可以当做指南针来用的。 林年按着这个位置看了一眼,发现居然勺子居然指住了那数十米高大的蛇人雕像本身? ------------ 第六百三十一章:寝宫 十七米?十八米? 林年游到了蛇人雕像的面前估摸着它的一些细节。 这个衣冠楚楚的蛇人雕像目测应该有二十米高,纯青铜制,并非像是乐山大佛那样在岩壁上雕刻出来的,整体没有开凿过的痕迹,能想象流动的青铜在一瞬间被龙王的力量凝固,在冷却之后上面的花纹、雕像的神态浑然天成。 “这代表着龙王一方面可以控制静态高温的同时也能将温度反降到极低么?”林年推测着龙王的具体掌控的权柄,在得知白帝城的任务之后他研究了许多有关龙王诺顿的典籍,其中言灵这种战斗手段必然是重中之重的情报。 “烛龙”的下位言灵是“君焰”,而在学院里正巧也有着一位拥有“君焰”的学生,而林年跟他的关系还很不错,具他来说,君焰在释放时是暴躁的,他无法真正的控制君焰,释放言灵就像点燃了一枚炮仗,他无法控制炮仗爆发的威力,只能保证炮仗丢出去的方向。 青铜的熔点大概在800℃,楚子航的言灵根据研究员的那群人测试过后温度只有500℃左右(一度暴血为800℃,二度暴血为8000℃,三度暴血10000℃,为君焰极限),在林年私下的追问下暴血状态下楚子航还尚未使用过君焰并不知晓温度是否会因此上涨,但起码在常态下的君焰是无法融化青铜的。 林年注视着这个浑然天成的蛇人雕像心中有些发冷,热量是会根据传递的过程而损失,想要铸造一整个白帝城需要的温度又会是多高?10000℃还是100000℃?君焰到达不了的极致高温诺顿又是怎么做到的。 静态加温的...烛龙? 难道龙王诺顿的全盛时期可以掌控“烛龙”的静态加温? 这种想法简直让人尾椎骨涌起了一股恶寒,难道炼金术最古老的传说中,点石成金就是依靠极致的高温和金属元素的掌控做到的?毕竟在科学界倒是有种说法铅可以在核聚变中变成黄金,莫不然炼金术起始的“点石成金”还真是诺顿在偶然的尝试中利用言灵之力把铅转化为了黄金? 总不能“辐射与裂变之王”这个猜想是真的吧,诺顿就是依靠聚变和裂变的发现从而发现了微观宇宙,从而衍生出了炼金术体系...这龙王诺顿还是个古早的物理学家? 一脚踩在了巨型蛇人雕像的头顶,林年微微吸口气把脑海中自己吓自己的想法抛除掉了,如果当真事实和他猜想的一样,这座青铜城是龙王诺顿以“烛龙”的静态加温熔铸而成的,那么全盛时期的龙王一瞬间蒸发干一大段长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那还打个毛线?无论是“时间零”还是“刹那”,越快加速接近对方无非就是死得更快一些罢了,在这种绝对范围性的打击面前,神速系的言灵使用者都是显得那么无力,这根闪电侠再快也破不了超人的防御一个道理。(DC丧尸宇宙高速撞击肋骨破大超防除外,感觉那都是为了剧情的剧情杀了)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林年继续寻找起了龙王“书房”的位置,司南指向的方向没有变过,林年调转方向它也指向这边意味着这玩意儿并没有坏掉,可着南边只有一个大雕像没有任何的暗门啊? “后面,后面哪儿?”林年看了看蛇人雕像的身后,青铜墙壁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类似于拼接的地方。 也或许有,但只是林年找不到罢了,在之前青铜墙壁外面如果不是活灵,谁又能找到那扇通往内部的洞口呢?这炼金技术已经到了得天独厚的水准了,若是诺顿不想让人找到,你还真别想找到类似钥匙孔的地方。 这下林年就有些郁闷自己的言灵不是“蛇”或者“镰鼬”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瞎找,也别说利用“刹那”加快自己的速度了,速度越快消耗的氧气也越多,而且还平白无故损失体力,如果遇到敌人才真的是麻烦。 找了两圈林年都没在雕像这边找到类似于门的造物,他看向了下方湖泊的位置,也不知道叶胜和亚纪找到龙王的寝宫没有,现在还没有任何上来的动静应该是发现了点什么,毕竟他们两人是有江佩玖这个活图书馆做指引的,总能找到点东西。 ...但想要找到龙王书房,单单只靠他这个路痴应该是没戏了,如果金发女孩还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能顺利一点,但自从那天晚上后这女孩就又跟失踪了一样消失了...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派不上用场。 烦躁和抱怨也不是办法,林年站在雕像头顶上俯视了一下这处神殿一般的场所,摩尼亚赫号现在与他的距离还尚未超过五百米,但也已经接近边缘了...现在要回去吗?如果愿意的话发动“浮生”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到船上。 他看了一眼还足够一小时活动的气瓶,决定再找一找。 — “摩尼亚赫号,我们已经到底了。”叶胜说,“我们看见了大量的骨骸,应该是前人留下的。” 图像显示在摩尼亚赫号船长室的图谱上,所有人都微微吸了口气。 在潜入那水中湖泊之下后,探照灯照亮的水底全是森然白骨,密集得让人怀疑深度足够将人整个地淹没进去,能从牙齿、骨骼分辨出来这些都是人类的骸骨,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了这里,尸骨沉淀了上千年。 “祭祀吗?”曼斯想起了湖泊顶上那些雕像,如果上面是神殿,那么这一处湖泊是祭坛的话似乎也就合理了,龙王血祭人类也是听起来很合理的史事。 “不...你看尸骨中堆积的一些甲片...那是‘甲札’,用麻绳栓起来就是甲胄,这种甲胄在当时并成为‘玄甲’,通体赤色配有‘环首铁刀’...这些都是有着正式编制的官军,因为某种原因集体毙亡在了这里。”江佩玖靠近屏幕观察着这骨海低声说,“他们想讨伐龙王?” “凭借冷兵器和铁甲跟龙王厮杀么...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一些?”塞尔玛轻轻抽气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些吼叫着的士兵在青铜城内惨厉的战斗画面,声音略微有些抖。 “不一定是异想天开,就算是现在与龙族的厮斗中不少混血种也致力使用冷兵器,在热兵器无法对龙类造成有效伤害的时候,我们能依靠的就只有炼金刀剑了...在两汉时期,以及更古早的岁月里炼金刀剑可是存在着一个盛世的,那时候的混血种对于炼金刀剑的使用率比我们现在更高。”江佩玖摇头眼底微放光芒, “这群官军能一路打进白帝城深处,一路杀到神殿之下便是最好的解释,在两汉时期必然存在着极强的个体类存在!光武帝手下东汉云台二十八将每一个都是鼎鼎有名的混血种,如果这次屠龙是光武帝的意思,那么青铜与火之王最后一次涅槃还当真可能是因为毙亡在了那个时代!那时候的帝王当真是知晓龙王存在的,并且还胆敢向龙王下手!” “古代的人类真的能凭借血肉之躯跟全盛时期的龙王厮杀吗?”塞尔玛有些悚然。 “越是古早的时期就越为接近龙族纪元,混血种的血统也普遍越为纯正,数十个像是昂热校长那样的混血种齐力攻打龙王神殿,谁胜谁负还说不一定呢。”江佩玖解释, “而且对公孙述下手的是光武帝,光武帝这个人在历史中的身份可是很值得玩味的...有青铜与火之王支持的公孙述都败亡在了他的手下。以历史记载公孙述可是派出过两位刺客去刺杀光武帝的大将的,并且都得手了,反倒是刺杀公孙述本人时失利了...到底是光武帝福缘强,还是他背后有着不下于公孙述后台的存在呢?如果是后者的话,不弱于青铜与火之王的靠山怕又是另一尊龙王吧?只可惜我们对四大君主之间的关系研究得并不透彻,历史正文中没有相关的记载...” “历史课就先到这里吧。”曼斯看着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的塞尔玛摇头说,“古代的官军找到了这里自然代表着龙王的寝宫就在这附近,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入口,叶胜和亚纪的气瓶消耗量已经过半了...” “教授,这些青铜墙壁上有不自然的裂痕!像是利器开凿过的痕迹!”公共频道里酒德亚纪有了新的发现,屏幕切换到她的摄像头视角,湖底的青铜墙壁上出现了刀斧劈凿过的痕迹,就算千年已过也依旧没有被磨损太多。 “他们这是在试图破坏宫殿?”曼斯皱眉,“以他们当时的武器不太可能做到破坏青铜城的构体吧?” “不,他们不是在搞破坏,他们是想砸找到藏在墙壁后面的密室!”叶胜说,“亚纪,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骨头搬开。” “叶胜,你找到了什么?”曼斯精神一振。 “通道...一个疑似通道的地方。”叶胜搬运着骨骸微微喘气兴奋地说,“墙壁上劈砍的痕迹一直延续到了这里,他们在各个地方都用刀剑试探过开阔,最后一路找到了正确的地方才招来了死亡的!” “那我们现在的举动也会为我们招来死亡吗?”亚纪忽然说道,搬运骨骸的叶胜兀然一滞。 “不会,官军毙亡是因为敲门的时机不对,寝宫内正好有愠怒的龙王,现在你们只是在敲‘龙宝宝’,甚至是‘龙蛋’的门,龙蛋可不会一怒之下释放言灵把你们也变成骸骨。”江佩玖安慰道。 等到骸骨搬运完全后,青铜地面的模样终于显现出来了,那居然真是一座‘门’,只不过是修建在地面上的,看起来怪异无比有一种空间颠倒的错觉感。 “通往龙王寝宫的大门。”曼斯吸气后仰,视线死死盯住屏幕中那扇青铜的大门。 “我们找到你了...诺顿殿下!”江佩玖盯着大门上那如蛇缠绕的花纹轻声说道。 ------------ 第六百三十二章:蛙人 “打不开门,完全没有找到类似钥匙开孔或者门把手的东西。” 叶胜和亚纪站在那刻有涡流形状的青铜大门上,两侧堆积满了骨骸,时不时有骨头因为他们扰动的水流落下砸在门上后再无声息。 “大概需要跟之前的‘活灵’一样需要血脉正统的鲜血开启?”曼斯皱起了眉头,有关龙王的巢穴,炼金器物这些东西都绕不开血统,在曾经的古代是没有所谓的指纹、声纹、人面解锁的,龙类之中唯一的辨识就是血统,只有到达了一定阈值的血统才可能驱使动这些炼金产物。 “难道又要需要‘钥匙’下水么?这里已经相当深入宫殿了,带‘钥匙’进去我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叶胜看着这扇紧闭的大门说。 “当初这群官军就是这么被困在门外无法进入的吧?”亚纪游到门前轻轻抚摸着门上刀劈斧凿的痕迹说,“他们之中大概也不乏有着混血种存在,那种时候那些向死而生的士兵应该不会吝惜自己的鲜血,想要打开这扇门恐怕普通的血统抽干了体内的血液无以为继后都难以撼动它。” “看起来只能冒险了,船上没有多余的试管,主要我担心进入寝宫之后又需要更多的血液样本开门,这次的行动我带着‘钥匙’跟你们跑完全程吧。”曼斯起身风风火火地开始找起了之前脱下的潜水服。 “那我们先到青铜墙壁前等待汇合。”叶胜说。 “我们跟钥匙会在十分钟后下潜。”曼斯说完后开始在塞尔玛的帮助下更换潜水服,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船长室缓缓皱眉了起来,“林年呢?” “他说他肚子疼去上厕所了。”江佩玖盯着屏幕头也没回地说。 “...你确定?”曼斯扭头看向江佩玖直视这个女人。 江佩玖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点头说,“你可以先去厕所敲门找他,如果不在的话我负责。” 曼斯顿了一下看着这个年轻的女教授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后换好潜水服又说,“在我不在的时候指挥权交由大副...让林年辅助大副完成任务。” 说罢后他走向后舱在跟那贵妇女人解释完后,带上了钥匙快速地走向了风雨交加的甲板,坐在船舷边上挥手向船长室的方向示意打开射灯指引下水的道路。 他不是叶胜和亚纪有着丰富的潜水经验,只有通过射灯的指示他才能在这种湍流下无误抵达岩层的坑口。 暴风雨中,藏在特制潜水服前的玻璃舱里的钥匙忽然哭了起来,还伴随着不断地扭动差些让船舷边上坐着的曼斯失去平衡了。 老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哭得稀里哗啦的钥匙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用手敲敲玻璃罩尽力安慰,“嘿,钥匙,我知道下面很黑,但上一次你不也没有哭吗?再陪我下去一次就好了。” 可无论怎么安慰,钥匙依旧哭闹着,还不断用手拍着玻璃罩,这莫名地让曼斯教授心里有些不安,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但这更坚定他要快一些到达自己学生身边的心了。 摩尼亚赫号上锃亮的射灯被塞尔玛打开了,光线照射到了江面上同时驱散了一大片水域的黑暗,坐在船舷上的曼斯回头看了一眼江面...忽然滞住了了,因为他模模糊糊地好像看见了江水之下游过了几道黑色的影子,还有银色的圆滑般的东西凸出了水面游过。 “鲨鱼?”曼斯脑袋没转的过弯来,但下一刻他脸色剧变,这里是长江怎么可能会有鲨鱼,这里最大的鱼不过就是中华鲟,但鲟鱼可没有那种银色的背鳍...那哪里是什么背鳍那是金属的空气压缩气瓶转瞬即逝裸露在水面上折射光线后给人的错觉! 蛙人。 长江的风暴之中,一艘空荡荡的木船被十级的风暴拍碎在了水中,然而在木船上却是空无一人,他们没有试图靠近摩尼亚赫号,而是利用蛙人避开了雷达进行直接突袭。 “敌袭!拉响警戒!”曼斯回头向船长室大吼,这是下意识的行为,通讯还没有调试好接通,他只能这么警告船舱里的人,但很可惜的是由于暴雨的缘故他的声音没法传得那么远。 一声轻噗的枪响藏在风雨中响起,金属带有倒勾的鱼叉从水下穿透而出准而又准地命中了从船舷上往甲板跳的曼斯,由于是坐在船舷上的他第一时间没法做出太好的规避动作! 漆黑的潜水服被撕破爆开鲜红的血花,这一枪瞄准的是曼斯的后心,但却因为船只摇晃的缘故命中了他的左肩靠背的地方。带倒勾的鱼叉从他的左肩膀前穿透而出,再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拉! 对方没有动用噪音巨大的水下步枪,想在不惊动摩尼亚赫号上其他人的情况下进行战术突袭! “无尘之地”根本没有咏唱的时间,曼斯在发现蛙人,反应时间,最后做出预警最多不到五秒,如果他没有那回头扫向江面上确定射灯方位的一眼,现在他已经是一具尸体和“钥匙”一起被拽进江里! “该死!”曼斯眼睛一下就红了,整个人往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背靠着船舷硬顶住了肩膀上那倒勾鱼叉的回拉,鲜血止不住地从伤口里飚射出来,鱼叉倒刺进肉里不断往深处挤压,眨眼间都能看见扭曲血肉里的森白骨头了。 他背靠住船舷双手举起拉住那连接鱼叉的绳索反向用力拉拽避免伤势的进一步扩大,他不能被拉下去,一旦摔入水中对方不仅会得到奇袭摩尼亚赫号的先机,还会一并得到“钥匙”这个唯一能开启龙墓中炼金大门的宝藏! 船长室中,塞尔玛开启射灯后操作平台调试信号碰到之余扭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甲板,整个人愣住了几秒。 教授这么急?这就潜水下去了? 随后一声暴雷般的枪响,以及船长室破碎的玻璃硬生生打断了她的出神,她猛地低头的同时条件反射般喊叫出了声音, “敌袭!” 甲板上再度响起了两声枪响,连接鱼叉的绳索被曼斯手中的水下手枪给打断了,失去拉力后他滚倒在了甲板上,雨水冲刷掉那汩汩流出的鲜血,额头上暴起青筋硬抗住剧痛和失血的麻木感弯腰冲向了前舱,同时嘴里发出了不弱于枪响的爆鸣声张开了言灵! 船舷边上黑影翻身上甲板,以标准到挑不出毛病的跪立射击姿态抗住手中的水陆两用步枪对准冲刺的曼斯后背开枪,一连串的爆响声里弹头狭长穿透力足够将人射个对穿的步枪子弹穿越暴雨螺旋而去,在命中曼斯身后瞬息张开的领域后弹出了耀眼的火花! 无尘之地咏唱成功,大片子弹化作铜饼弹射落在了甲板四处。 曼斯撞开了船舱的门翻倒在地上,前舱的所有人在看见曼斯身下汩汩淌出的血液后都震惊地站了起来,靠近门边的工作人员准备去扶,但曼斯却一把推开了他,无尘之地解除之后门外又是一梭子子弹打了进来正中船舱深处的墙壁飞灰四溅。 “敌袭!敌袭!”曼斯涨着青筋吼叫,一旁的人一把将船舱门给关死扭动反锁。 借着窗户往外看一个又一个黑色潜水服的蛙人从船舷边上翻上甲板,探照灯第一时间被子弹打爆失去光源,借着天穹上雷光一瞬的光亮可以看见,在黑暗中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眸都是金色的,犹如暴风雨中依旧明亮的萤火,这些手持步枪的蛙人在领头人的手势指引下正呈三角战术进攻姿态向着船舱这边压来! 船长室内塞尔玛冲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地上坐躺着的血流如注的导师,疯了似地冲过去扯下衣袖进行按压止血,但前面堵住了后背上的孔洞又在不住地流血,这种出血量简直惊心动魄让人心底发冷。 “贯穿伤,鱼叉在逃跑的时候被我扯掉了。”曼斯脸色惨白,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失血超过了1000ml,现在已经出现心率上涨四肢发冷的症状了。 “塞尔玛让开!”大副从船长室中冲出,扯着急救箱一个滑铲摔跪在了曼斯的面前快速取出医疗箱中装备部生产的生物医用泡沫,大量地喷涂在了贯穿伤上,泡沫中有吗啡成分进入曼斯的血液循环中后快速生效减缓了痛苦,血液的流逝速度也减缓了下来但却没有立刻停止,大片的泡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了红色。 曼斯基本上因为这一枪直接丧失了战斗能力,可好在不是贯穿了腹腔伤害到了内脏,这种伤势及时遏制住出血还不至于当场死亡,但接下来的战斗却也是成为了拖累的伤员。 可曼斯也压根没有在乎自己伤势的安慰甚至摩尼亚赫号的安全,直接对着船长室大吼,“警告水下的叶胜和亚纪!我们的行动被人监视了!有人冲着他们来了!” ------------ 第六百三十三章:袭击 “摩尼亚赫号遭到了袭击,曼斯教授重伤。”叶胜按住耳麦猛然转身看向亚纪脸上露出了惊容。 “袭击?怎么可能?摩尼亚赫号上装载的是军用雷达没可能发现不了其他船只靠近!”酒德亚纪脸上同样露出了震惊,在立刻接入公共频道但却只听见了一片沙沙声,信号已经中断掉了。 “应该是蛙人水下潜入的...入侵我们的是一群混血种,作战素养良好,现在船舱里的人正在组织迎击,但情况不容乐观,舱内的武器很少,对方有备而来拼火力我们很快就会被压制到弹尽粮绝的。”叶胜放弃了研究骸骨中的这扇大门,迅速上浮。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回去迎击?”亚纪跟上叶胜游向湖泊上方。 “在信号中断前江佩玖教授警告我们有人冲我们来了,看起来挖掘的进度被人监视了,直到看见我们下潜之后才做出决定发起进攻的。”叶胜沉声说道。 “什么人敢对我们截胡...曼斯教授提到过的那群民间的探险队?”亚纪想起似乎曼斯教授提到过一嘴有这么一群人存在。 “不清楚,但既然来的人是混血种,那就势必是‘同行’了,想绕过摩尼亚赫号的雷达以及观测以混血种的手段并不难。”叶胜游出了湖泊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八十八尊蛇人的雕像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二十米高的巨型蛇人也依旧手捧着笏(hù)庄严冷漠地平视着前方。 “林年在上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的言灵解决那些侵入者应该很简单。”亚纪跟着浮出了湖泊不断向上。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在语音中完全没听到有关林年的消息,江佩玖教授好像刻意避而不提...我感觉他好像不在船上的样子。” “不在船上?那能在哪里?他脱离了行动吗?”亚纪睁大眼睛。 “我怎么知道...但起码在执行部里我听到过有关他的一些小道消息说过,无论是什么任务他总会神秘消失一段时间,但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把任务完成,所以执行部也一直拿他没辙。”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找另外的出口,在水下没有‘钥匙’我们也没法进入寝宫内找到骨殖瓶,也没法离开青铜城,留在下面只会徒劳消耗气瓶的储存。”叶胜摸了一下腰间的水下用的SSP-1手枪,“做好战斗的准备,如果这群人真的全程监视了我们,那么他们必然也能找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里!” “可没有‘钥匙’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亚纪说,“按计划我们找到骨殖瓶后会由教授带着‘钥匙’亲自帮我们开门。” “总不能坐以待毙。”叶胜说,“青铜城的进出口未必只有一个,在千年前这座城池是伫立在陆地上的,作为宫殿他必然会需要通气孔,不需要通过‘活灵’我们也能离开这里!” “前提是这些通道没有被岩层堵住。”亚纪有些忧心地跟着叶胜游动,分神密切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到新的出口。 “这样找太慢了,船上教授他们撑不了多久,我试着再用一次言灵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出口,之前找到寝宫的入口没有动用言灵算是有先见之明了,我的体力和气瓶还剩下很多,还可以支撑探一次路。”叶胜游到了亚纪的身前说,“拜托了。” 亚纪无声点头抱住了他,在安静数秒后,叶胜的眼眸亮起了黄金瞳,言灵·蛇的领域爆发扩散开来,无数的电磁信号从男孩的脑海中涌出,争先恐后地向着青铜宫殿的各个方向涌去。 在数秒后亚纪怀中的叶胜忽然扭头看向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二十米高蛇人雕像眼眸缩如针眼,但更快的他又整个人挣脱了亚纪反身抱住了这个女孩! 一声闷响,随后大量的气泡忽然从叶胜的背后爆发涌起。 “下潜!” 叶胜的声音出现在了亚纪耳中,她立刻反应过来了发生了什么,抱住了面前的男孩向水下坠去! 他们遭受到了攻击。 有人在水下开枪了,一百米的水深之下,居然在他们完全不可视的范围外一枪打中了叶胜,如果不是叶胜即使转身用氧气瓶抵挡,他现在已经被打穿心脏了,说不定子弹还会穿透他一起命中亚纪。 “这种子弹的威力...” 叶胜在下潜过程中迅速脱去了背后爆掉的气瓶,他们背着的气瓶一人两个,现在只是破掉了一个,如果不及时丢掉涌出气泡的气瓶他们的位置将一直被暴露在敌人的眼中。 他们潜到了地面上利用那成排的蛇人雕像作为掩护,这时叶胜也注意到了宫殿中水域的流向好像有些诡异...等等,流向?原本一潭死水的青铜城内居然有了水流的方向? “...言灵。”叶胜低声说。 “多少个敌人?距离多远?”借着雕像掩护,亚纪抽出了腿上绑着的水下手枪,这种装备部改造过的手枪也只能在水下三十米的范围内造成杀伤性,更别提他们现在在水下一百米,射程无限被缩短到了个位数,对比起对方超距离一枪打爆了叶胜的气瓶简直显得可有可无。 “直线九十米外,右侧青铜立柱掩护一个,左侧青铜立柱后一个,我们的正三点钟方向雕像后一个...我们身后的巨型雕像的首部之后还藏着一个...‘蛇’带回来的心跳声大得恐怖,如果他真的是混血种血统阶级只可能在‘A’级以上。”叶胜低声说。 “‘A’级以上...”亚纪表情有些苍白,‘A’级以上不就是‘S’级了吗?他们被敌人前后包夹的情况下想突围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想跟摩尼亚赫号求援,但在接入公共频道后只能听见沙沙声,这并不代表上面已经沦陷了,而是他们的牵引线和信号线多半就是被这群侵入者给切断了! “别放弃,还有机会...”叶胜安慰道,但安慰的同时他心也是沉到了谷底...他也想有机会,也在疯狂地去寻找那一线生机,可这种情况下他们似乎只能等死。 他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个的气瓶的读数,他的空气还能支撑他活动二十分钟左右,加上‘蛇’带来的体能消耗,实际上能不能撑到二十分钟还得打个问号... “他们出来了。”亚纪低声说。 叶胜侧头悄然观察着那青铜立柱后冒出的两个人影,似乎是笃定了水深一百米下手枪的射程极度有限,这两个家伙正大光明地游了出来,另一个则是在地下借助着青铜雕像的掩护逐渐接近他们。 三个人都是漆黑色的潜水服,氧气罩的缘故看不清脸,左侧青铜立柱后游出的人影面罩下有隐约的光芒,手持的也是一把水下步枪,看起来刚才开枪的正是他,从他检查枪膛,抱枪瞄准的姿势来看还能再度打出刚才那惊人的一枪。 “确认命中目标,但被气瓶挡住了,他的空气已经不足够跟我们进行持久战了。Over。”独立的信号线下,两个黑色潜水服的蛙认进行着私密频道的交流。 “10号,还能进行几次远距离射击?Over。” “三次,目标很谨慎,但根据情报两人都没有攻击性的言灵,只需要保持距离进行射杀。Over”被叫作10号的手持水下步枪双眸金黄的蛙人回答。 “10号,9号,我找到了老板所说的‘机关’,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还藏在巨型雕像前的湖泊下面,他们从里面上来的时候是空手而归的,应该是没有找到机关。Over。”远处藏在青铜雕像中的蛙人冷声说。 “那我们走运了,11号在我们解决他们之前你按兵不动,守在开关的射程范围内,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这群人受到过专业的训练,就算到了绝境也不会放弃的,必然还会有一次拼死反扑。Over。”10号说,“先杀了男的,再折磨剩下的女人逼问出他们发现的一切东西。” ------------ 第六百三十四章:涡 “他们在靠近我们。”叶胜说,“明面上两个,暗中还藏着两个” 叶胜的“蛇”侦查到了在那蛇首后藏着一个对他们来说是生死大敌的恐怖敌人,那种级别的心跳完全可以说是抽水泵了...这种体质的混血种在陆地上可以一拳打穿青铜门吧? 正面的三个敌人还不至于让他们绝望,这个堪比‘S’级的恐怖敌人的埋伏才是最让他们绝望的。 “亚纪,注意看你的六点钟方向,与你平视的视线呈六十度的地方。”叶胜冷静的声音从酒德亚纪的耳麦中响起。 仿佛是因为叶胜的冷静,原本有些惊慌失措的亚纪也迅速定神了下来,按着指示抬头看过去了,在那里的青铜壁上有一尊雕像,像是巨型蛇人塑像的缩小版本,小巧而精致,穿着一身汉袍手中持着牙笏站在一根青铜杆上。 “那里有一个雕像。” “看见了。”亚纪回答。 “‘蛇’在探索到那一块的青铜壁后发现了大量的精密结构,复杂到我都一时间没法把他梳理出来,但可以猜到那必然跟整个青铜城都有着巨大的联系,只要能掰动那个青铜杆就能给我们现在的死局带来变数。”叶胜说,“我会负责出去吸引火力,你尽可能往那边游,然后掰下青铜杆。” “你游得比我快,我去吸引火力,你去掰下方向杆。”亚纪说。 “别傻了...你忘记了你的言灵是什么了吗?”叶胜看向亚纪说道。 亚纪的言灵是“流”,可以控制区域液态物体的流向,江水自然也可以控制,在平时游泳测试的时候是不允许使用言灵的,所以叶胜的成绩自然比亚纪要好,但如果用上言灵亚纪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水中的一条游鱼。 “对方的言灵应该也与水有关,不然刚才那颗子弹不可能飞跃了近百米还具有穿透气瓶的威力,你当诱饵的话会死的...”亚纪透过氧气面罩直视叶胜的双眼。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叶胜深吸口气,“等我冲出去五秒后,你向青铜杆奋力地游,如果掰下后引起的动静够大,我们就可能活着出去。” 酒德亚纪还想说什么,叶胜却是伸手按在了她的氧气面罩上,看动作应该是想贴住她的嘴唇让他噤声,但现在也只能凑合着这么意会了,他的脸上全是无奈的笑容,“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亚纪沉默了,叶胜收回了手,抬头看向高处,在准备蹬地上浮的时候他的手被亚纪握住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孩的眼眸,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松开,整个人脚下用力快速上浮! 在快速上浮十米后,远处锁定住叶胜的蛙人举枪瞄准了,但没有第一时间开枪,在叶胜的注视下那蛙人身边的水流如同漩涡一般盘旋在了他的身边,进而不断地压缩、缩小控制到了那把步枪的枪口前,再然后就是开枪。 五秒后语音频道了响起了男孩炸雷一般的吼叫,“就是现在,游!” 子弹从枪膛射出,在接触到枪口涡流的瞬间,带动着那旋转的涡流射向了叶胜! 言灵·涡。 言灵中相当高危的言灵,这群混血种中居然能有人熟练的掌握这个言灵用在了水下子弹的发射上! 叶胜死死盯住那可以目视的轨迹,这种感觉将死亡逼近的恐怖放大了无数倍,他扭动身躯竭力地躲闪,但那在言灵的加持下射速达到了200m/s的子弹根本不是他能躲开的!他干脆地极限地扭转身子想要再用氧气瓶去抗下这颗子弹。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在水流的轰鸣声中,一道被白色水流包裹的黑影从那二十米高的巨型青铜蛇人像顶端冲向了他,那足以将水流排空向两方形成空腔的速度,在其身后留下了一道如同喷气式飞机划过天空时的雪白痕迹,在靠近叶胜时剧烈的水流声在他的耳边骤响几乎要震破耳膜! 那是一个人!一个从巨型青铜雕像后冲出的人! 那正是他之前捕捉到的那个可怕的心跳,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半秒内跨越了百米的距离而来,像是一颗水下发射的巨型子弹破开了百米的水压飞速而来,在逼近叶胜身边后一道足以刺痛人眼的白光划出! 那颗即将命中叶胜的子弹居然被一股暴戾的力量击碎了压缩的涡流,将其中的弹尖劈成了两半从两侧划过! 这一瞬间,叶胜并不需要透过氧气面罩看见对方的脸,只需要见到那双熔岩般的黄金瞳就知晓了这个斩碎了子弹的人的身份。 他不应该在船上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为叶胜劈飞了一颗子弹的林年看了这个大男孩一眼没有解释,他们之间没有独立的信号线进行联系,而叶胜瞥见他的一眼时,却为他没有穿潜水服裸露出的漆黑鳞片布满的上身而感到战栗和畏惧! 在叶胜错愕和震惊的时候,他反身一脚踩在了这个男孩的胸口借力进行了第二次冲刺游动,大量的气泡白沫在他身后拉扯了出来,这种行径速度甚至远超最先进的水下潜艇的速度! 手持步枪的混血种惊恐地抬枪进行瞄准,扣动扳机在言灵的加持下再度射出了一发子弹! 暴躁的枪响后,涡流卷着子弹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在水下飞行,但在命中那条水下飞驰而来的白线后,子弹直接发出了一声爆响被砍飞掉了! 那条白线简直像是水下的怒龙一样披波斩浪而来,无视了百米的水压凶狠地撞了过去,那持枪的蛙人在白色的水线和剧烈的气泡中瞥见了一抹赤红的颜色,整个人的心脏都宛如被拽住了,大口的呼吸压缩空气的同时将言灵咏唱到了极限! 言灵·涡,全力爆发,水流如同飓风一般在他的身边旋转起来成为了一团水球,这才是“涡”的正确释放方式,那旋转水流的速度足以撕裂钢铁,如果是在陆地上涡流旋转到极限时炸开还能爆发出冲飞坦克的恐怖力量! 可就在“涡”释放到极限的时候,水流中心的蛙人心口骤然涌起了剧痛,随后大量的气泡从潜水服的破裂处泄露,压力失衡引发了气体栓塞,缺氧的他张开嘴咏唱的言灵立刻卡在了喉咙里。 他死死地盯住面前那只撕裂了涡流的手臂,那是怎么样一只手臂啊,齐根被青黑色鳞片布满,涡流冲击在那鳞片上甚至爆发出了接连不断的电火花,手臂尽头恶魔一样的漆黑利爪合拢握住着一柄长刀,硬生生捅穿了他的言灵,再将刀尖贯穿了他的心脏里! 贯穿,然后搅碎。 蛙人被涡流卷到远处的同伴想吼叫什么,但信号线被言灵截断后完全无法再进行通讯了,言灵释放者因为气体栓塞再加上心脏破裂死亡后,“涡”也在数秒内消散了。 水流平息下来之后,蛙人的同伴看着那具尸体背后飙出的血线以及探出的那把锐利长刀,简直像见了鬼似地拔出腰间的枪对准从大量气泡中露出模样的魔鬼。 他连开数枪,没有言灵加持的子弹接连出膛,林年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怪异的水流,那是快速出刀的轨迹,那把修长的日本刀居然数次挡住了狭长如箭的子弹。 七阶刹那,128倍速增幅。 蛙人眼中的魔鬼再度化作了一道水线,冲了过去,丢下手枪还想咏唱言灵的男人嘴巴直接被一股巨力掐住了,氧气罩脱落而下,大量的气泡涌起挡住了他的视线,在无数气泡中他只隐约地看见了一双择人而噬的黄金瞳,那地狱般的颜色再加上缺氧让他两眼发黑数秒不到就晕死了过去,而临死前他最后听见的是自己颅骨碎掉的声音... 林年抛下了手中的尸体,深吸了口面罩内的氧气,他身上没有穿潜水服只背了个压缩空气瓶,一度暴血的身体素质足够顶住这种水压环境,以及脱掉潜水服时发生的压力失衡。 叶胜被林年借力踩踏的一脚闷得不轻,还好对方也有把控没有真的一脚踹断他的骨头,他落下水底后缓了几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两具尸体在鲜血之中许许落下了,这种杀人速度简直快到他有些胆寒。 林年呼了口气向叶胜游去,之前他在巨型青铜雕像的后面检查墙壁的时候,听见第一声枪声就立刻反应过来情况有变了,现在看来还好叶胜命大只是被打破了一个气瓶...也幸亏他没有老老实实呆在穿上正好就在这片水域中,不然这次叶胜和亚纪必然是凶多吉少的结局。 就在这时准备下潜的林年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侧头看去视线落在了远处靠近青铜墙壁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居然还剩下一个蛙人正不要命了似地奋力地游了过去! 林年不知道这家伙想做什么,但这种情况下阻止总是对的,他正想再度开启刹那冲过去的时候,一声水下的枪响让他停下了动作。 开枪的是酒德亚纪,她从蛇人雕像后游出,三十米距离一发子弹正中了最后一个蛙人的后心,大量的气泡从那后心破裂的地方涌出,气体栓塞和心脏破碎同时落在蛙人的身上,就算他是混血种也会在数秒内死亡。 蛙人几乎是在抵达目的地的同时就被击毙了,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了。 林年看向酒德亚纪,亚纪也看向他比起了一个水下手势,意思大概是搞定的意思。 可三个人此刻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最后的蛙人拼命游到的目的地,一个微缩的蛇人雕像站立在一个青铜杆上,在临死前蛙人伸出的手也已经握在了上面,尸体缓慢下沉的同时也十分合理地轻轻掰动了那根青铜杆。 随后在林年等人的耳中,青铜城中响起了一声如钢铁摩擦的咔擦声。 — 宫殿的最深处,被青铜锁链困缚的一道巨型黑影前涌出了一颗气泡...随后无数的气泡群聚升天,整个江水像是煮沸了一般沸腾起来了,青铜熔铸的狰狞铁面之下那双鳞片覆盖的眸子睁开了,里面露出了金色的微光照亮了那黑影的一隅狰狞。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没有人会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生物的,他们的神话可以在各种神秘、异端的书籍中找到,他们藏在深海之中,郑和于史籍记载他们,能将海水染成红色,煮至沸腾,像是有大片岩浆在水底流动。 于是他醒了,从千年沉睡的岁月之中。炼金矩阵刻满的足有五米粗细的青铜锁链在巨型齿轮的咬合中一截截断裂,巨量的白气泡从地面涌出,逐渐遮蔽了他那挣断束缚起身的磅礴身躯,唯有挡不住的是白沫中那威严而恐怖的巨大黄金瞳。 苏醒,咆哮。 再撞破那青铜的大门,去向着来犯者进行铁与血的复仇。 ------------ 第六百三十五章:呼吸 切割机的刀片以5000转/分钟的速度运行着,锋锐带有细密锯齿的刀片像是加热餐刀划过奶酪一样破入了船舱紧锁住的铁门,在火花与爆鸣中指头粗细的锁舌正在被一点点切开。 “还有多久?”耳麦中响起了蛙人队长的声音,手持切割机的蛙人沉声回答,“二十秒!” “掩护。”队长得到回复后下达命令,蛙人小队藏身在甲板上倚靠着掩体进行射击,大片弹幕扫拢在了窗口,逼迫着想要探出来的枪口缩回去,甚至还命中了船舱内的人员响起了一道暴雨都遮掩不住的克制惨叫声。 “水下小组按照计划应该还有十分钟取到东西。”队长看了一眼机械腕表沉声说,“我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解决这边。” 突袭拖船扫清一切障碍,得到水下古城中的“铜罐”,这是他们‘老板’的要求,在任务结束的同时,摩尼亚赫号上不允许再有任何的活口,因为这次任务被列为了最高机密,所谓的最高机密意味着这次行动不会有任何形式上的留档以及证据,活口自然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队长已经很少再见过有这种级别的任务下派了,记得上一次这种级别的任务还是“龙游石窟”地下里三层的开拓,那一次他们惊动了一个生态圈的龙类基因生物,近乎全军覆没最后才将炼金炸弹引爆在了洞窟内差些引起山体坍塌,而这一次任务他们又会遇上什么? 起码队长不认为他们最大的麻烦就是这群船上的外国盗墓贼了,对于他们身后的势力来说涉及勘探龙穴和盗墓的事情,只要对方是外国人,他们向来下手是绝不会留情的,格杀勿论倒是正常情况。 队长在对着窗口扫出一梭子子弹立刻下蹲避开一发精准而致命的狙击后,藏在作为掩体的钻探机后默默地想着,窗口后一枪子弹未中的塞尔玛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缩头回去等待下一次机会。 有些后悔了...看着摩尼亚赫号上这反抗力度堪忧的“老弱病残”们,他总有种在拳打南山敬老院(曼斯),脚踢北海幼儿园(钥匙)的感觉,虽说对付他国的盗墓贼他本身是没有半点心理压力的,但被冠以最高机密的任务如此轻松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在计划中他们本该在这艘船上经历一场恶战,但现在局面却是一边倒的情况。 难道任务的真正难度应该在水下的青铜古城之中了么? “可‘老板’不是说那就是一座死城么,任务布置的时候甚至没有着重进行过战略分析,只提了一嘴机关开启的地方和目标铜罐的样子和位置,甚至还找来了编外人员组进了我们的队伍里。”队长看着船舱内被火力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摩尼亚赫号船员,内心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能联系得上水下小组吗?他们四个人现在进展如何?”队长在语音频道里联系上了岸边地面小组询问。 “水下100米的深度无线电干扰太强了,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青铜城了。”地面小组回答。 “船上的抵抗力度跟预料中的差距有些大,我担心会出什么差错。”队长沉声问。 “敌人很强么?” “不...出乎意料的弱,虽然训练有素但大多都是老人和妇女。”队长探出头看了一眼船舱那边的情况,船长室的窗户被子弹扫破了,里面两个挺漂亮的女人(塞尔玛和江佩玖),正架枪顽强地反抗。 火力有限,组织匮乏,这种势力都敢来长江上找事情,是真没把他们这群本地人看在眼里吗? 队长并不知道摩尼亚赫号只是纯粹的水下探索队而不是主力军,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微弱的抵抗中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能联系得上水下的蛙人小组吗?” “恐怕不能,他们没有携带信号线,地下岩层和深水的阻挡下无线电不可能联系得上他们...不过别担心,水下小组的搭配很强,9号和10号是老搭档了,他们的言灵在深水的环境里几乎无人能敌,11号也是个经常出没深水作业的水猴子实力不弱能应付大多环境。”地上小组安慰道。 “...你没有提到13号。”队长往船舱再度扫了一梭子子弹。 水下作业的蛙人小组是四人为一组的,除却9号、10号、11号外还有一个13号...至于为什么不是12号,原因是13号在编号的时候硬要13这个数字,理由是这是他的幸运号码。 无线电那边沉默了一下,“我这边没有他的档案,只知道他是‘老板’中途硬插进任务来的,但既然是‘老板’安排的人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他可是得到过三位“家长”担保的人。” “所以我才会担心...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队长咬掉了一枚82-2式手榴弹的拉环,松开握片投掷了出去,完美的弧线和入球,手榴弹从船长室窗口划入。 黑色的圆球摔进室内,滚落在了藏在控制台下的塞尔玛面前不断地打滑旋转,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旁边的大副就已经扑上去了准备用肉身压住这颗要命的东西,但还没扑下地板他就被身旁的江佩玖一脚踹开,一手就把控制台旁存放资料的保险柜踹倒,正正当当将圆球盖进了柜子里面,但她还嫌这不够抄起椅子就摁了上去把保险柜卡在了地上,整个人趴坐在椅上增加重量。 爆炸应声而起,铁柜以及压在上面的椅子腾空了数十厘米,火光从底下缝隙下侧漏出来,江佩玖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上只感觉气血翻涌。 “教授!”塞尔玛立刻站起想去扶江佩玖,一不小心露头窗外又是一片弹幕扫进来打得船长室火花四射噪音连连,逼迫着她趴在了地上匍匐着前进到了江佩玖身边。 “死不了...”江佩玖深呼吸想要压下内脏的隐隐作痛,手榴弹的爆炸就像是看不见的手打了她腹部一拳似的,她要不这么做估计船长室的人得在这枚手榴弹下全灭。 “这是抱着要杀干净我们的打算来的...敢这么跟秘党作对的人不多,但我大概能猜到几个。”江佩玖咳嗽了两声摸过塞尔玛递过来的一把ppk拉膛,“无论是那几个中的谁,这次估计都不可能存在和谈了,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吧。” “...是!”塞尔玛扭头看了一眼前舱内流血的伤员和舱门不断爆出的切割火花咬牙回答。 “咔擦。”船舱的大锁终于被切落了,坠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响让人浑身一震,前舱里立刻有人扑上去用身体压住门板,按照突击流程对方多半会往舱内丢震撼弹或者手榴弹,这个时候这扇唯一的大门就是他们的生机,一旦被冲破,生机断绝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意外的是,切割机切断门锁后蛙人们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骤然回撤了守在了甲板上就连开火都没有持续下去,这让摩尼亚赫号的人都愣了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转机。 但下一刻,剧烈摇晃起来的军舰让所有人都东倒西歪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抓住了摩尼亚赫号的船身在猛烈地左右摇动,钢铁的巨物发出了近乎呻吟般的轰隆声... “地震?!”塞尔玛按住了墙壁,弯腰匍匐在地上惊疑不定地看向船舱外那泼起数米高的江浪,黑夜中那高大的山脉也似乎在为之颤动,有滚石轰隆坠下砸碎在地面上,亦或是坠入长江中惊起巨大水浪。 整个三峡都被一股伟力笼罩了,那是自然的力量,轰鸣声像是地龙藏在地壳中翻涌吼鸣,江面上足以抵抗十二级风暴的军舰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似的不断颠起又坠下,船锚的铁链被绷直成了一条直线不断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炸裂掉。 甲板上,蛙人队长抬起手臂做等待的战术动作,所有蛙人都注视着他隐藏在掩体后面,半分钟前,地面小组受到了长江航道海事局发出的5级水下地震通告,震波将会在一分钟内抵挡他们所在的区域,但现在看来这震波何止只有5级,说是接近7级都不为过了而且震源感觉还离他们特别近。 在这种颠簸的情况下就算是训练有素的他们进攻也会出现失误,不准备冒任何风险的队长选择了后撤一波等待地震结束再发起总攻,想必那个时候船舱内的那些负死顽抗的人也得被折腾得不轻,到时候解决起来也简单。 地震维持了七秒左右开始减缓,直到十秒时完全停止,泼洒在甲板上的长江大浪略微减缓了一些,队长定了定神抬起手臂准备再度发起进攻,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嘶吼声从甲板之外的黑夜中响起...由远至近。 整个甲板上的蛙人小队都猛地低了一下头,像是被不可视的重物按住了自己的颈椎,一寸寸凉意爬满了被暴雨打湿的后脊... 整个摩尼亚赫号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蛙人队长兀然扭头看向船舷之外,与此同时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船长室内的江佩玖,她捂着震痛的腹部伸出头注视向长江的江水,原本黑暗一片的江水上出现了一道亮红色的光芒,在水底慢慢游过,光亮的扇面巨大像是水底开裂渗透出来的岩浆体型是摩尼亚赫号的两倍。 没有人敢说话、用力呼吸,每个人都像是木头人一样定格在原地,甲板上的蛙人小队,船舱中的船员,每个人都面部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红光从摩尼亚赫号身边经过游到了江水的远处然后停下了,在那红光的中心缓慢汇聚出了一片巨大的、令人震撼的漩涡,巨量的空气注入的漩涡的中心,就连暴雨洒下的轨迹都受到了影响出现了偏移的迹象。 “他在...呼吸。”江佩玖看着这一幕低声说道。 跨越千年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浮出水面进行一次换气,吐出旧时代的愤怒,吸入新时代的仇恨。 呼吸停止,漩涡被紊乱的江水填平,红光渐渐暗弱,他抛弃了远处江面上沉默的摩尼亚赫号,向着水下以一个惊世骇俗的速度下潜,似乎在那里有着他更为执着的东西存在。 “水下部队...完了。”队长看着那一渺红光的消逝低声说。 ------------ 第六百三十六章:黄铜罐与青铜匣 黑暗深处响起了似是从亘古敲响的轰隆钟声,在水下的环境中,钟声被流体无限的扩大在这座宏大古老的城市里轰鸣不断。 29张骨牌的多米诺效应可以推倒370000短吨的帝国大厦,而一具尸体带动的青铜杆也自然可以启动整座炼金古城。只需要常人力气的轻轻一掰,复杂的炼金结构才成千上万次的传导下,利用了类似多米诺骨牌的效应,整个巨大的机械结构被唤醒了。 两千年前被铸造的超级机关活了过来,完整无缝看似整块的青铜壁分裂开了,露出了一个又一个黑暗的通道和空间,原本看似密闭的环境忽然成为了蜂窝似的结构,每一分每一秒上下左右四面都在出现新的通道。 耳边无时无刻都响彻着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原本的出路被堵死了,新的出口诞生,只是一个愣神的时间,原本的神殿已经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八十八尊蛇人雕像进行着方向不同的平移,就像是国际象棋棋盘上移动的棋子,他们行径路线诡谲复杂但却绝不相互碰撞,在靠近墙壁时展开新的裂缝通道藏入其中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林年握着菊一文字则宗警惕地看向四周,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启用了浮生准备回到江面上的摩尼亚赫号上,但在看见身边震惊地观察着这变动迷宫的叶胜和亚纪时,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浮生的发动机制是以空间中残留的精神信号进行匹配,再置换两者之间的位置,林年可以携带死物进行空间更迭,但如果是活生生的人,两者之间的精神信号必然会发生类似无线电波段互相干扰的错误。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只是难易度的问题,就像是君焰的直接爆发和静态加温,就算楚子航豁出命二度甚至三度暴血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起码现在的林年对浮生的掌控力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如果换作是金发女孩来借体释放的话说不定可以成功,但很可惜的是在关键时刻谜语人总是不在场,现在他要是咬着牙强行将叶胜和亚纪介入浮生中的话,后果大概就是最后挪移到摩尼亚赫号上的不是两个完整的人,而是一堆融合在一起的肉体。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他应该可以很简单发动浮生离开,但势必会抛下叶胜和亚纪两人...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挺糟,但也还没糟糕到放弃的地步。 轰鸣声从头顶响起,林年抬起头就看见了整个青铜的穹顶塌陷下来了,这种感觉简直就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上百吨重的青铜巨物一路碾压下来要将这座宽敞的空间化作无,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感受到紊乱的水流和剧烈增加的水压,林年将一度暴血推至了巅峰,漆黑的鳞片在水中舒张着减缓这暴增的压力,他伸手向叶胜和亚纪做出了撤退的战术动作,但在下一刻回头的时候却骤然停下了,因为他发现他们来时的退路居然消失了! 两根巨大的青铜立柱潜入了地面,一面不知何时挪移上来的墙壁堵住了神殿退往前殿“大道”的道路,那正是他们通过活灵进入青铜城的地方,原路返回的途径在数秒之内就消失了,这面新出现的青铜墙壁足有数十米高将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不需要去劈砍就能猜到他的厚度,就算一辆正面疾驰过来的列车都不一定能把这青铜墙壁给撞开。 林年快速看向四周,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和开口在三到五秒内形成又消失,整个青铜城在轰隆中像是一块飞速拧转的魔方,原本的路线已经失去了参考的意义,现在每分每秒成百上千的通道都在形成和消失,他们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一道大电磁信号在林年身旁爆发了,他转头看向了叶胜,数不清的“蛇”涌向了四面八方,其中无数道“蛇”在林年的冥冥感知内在自己和叶胜之间修建出了一条“通道”,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条“通道”的具体用处,他耳朵中的水下耳麦就忽然响起了沙沙声。 “能...听...我...叶胜。”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了林年的耳中,他看向跟自己做手势的叶胜明白过来了,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信号线,但电磁信号的“蛇”成为了沟通的桥梁暂时地联通了他们两人的纽带。 “我是...叶胜,能听...吗?林年!?” “林年收到,能通过‘蛇’联系摩尼亚赫号吗?”林年按住耳麦迅速回答,“我们需要‘钥匙’的帮助。” “我尽力。”不知道第几次发动言灵后叶胜脸色已经接近白纸了,但语气依旧沉稳似乎想给队友带来冷静。 “得赶快脱离这里,我们受到的袭击绝对不是单方面的,我怀疑摩尼亚赫号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林年看了一眼他极具下降的气瓶标识,迅速下潜下去将即将落入新出现通道内的蛙人尸体背上的气瓶给扯了下来,在游上来后位叶胜更替气瓶,在叶胜的身旁酒德亚纪也不再顾忌体力释放了“流”这个言灵,稳定住了周围因为空间变动而扰动的水流和水压。 “我们时间不多了。”酒德亚纪脸色雪白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逼近的青铜穹顶,他们的生存环境在不到半分钟的时候就已经被压榨过半了。 周围的通道不断生成,但他们却迟迟没有敢随便挑选一个进去,谁知道他们进入的通道会不会在瞬息之间又消失掉?一旦在通过的过程中被青铜壁夹中那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就算是林年都不可能扛得住整个青铜城机械运转的巨力。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林年拿起了胸口挂着的司南,但却发现上面的勺形磁状物正疯了似地旋转,炼金古城在运作的同时爆发出了巨大的磁场影响,整个青铜城可以看作是一个炼金矩阵发动了,矩阵的覆盖下林年也没有把握自己在祭祀血液后这个司南还能否造成运作。 就在他准备把手指按向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锋上时,一旁的叶胜忽然抬手指出了一个方向,“下面,出口在下面形成了。” 叶胜指向的地方是那二十米巨型蛇人雕像前的湖泊,林年看了一眼后两只手伸出揽住了叶胜和酒德亚纪沉声说,“抓好了。”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阵巨大的水压就笼罩住了他们,他们只感觉身上的压力在一瞬间翻了三倍由于,差些头晕眼花缺氧之际,压力又忽然消失了,视线恢复正常后悚然发现他们已经跨越了百米的距离来到了那湖泊之下骨骸堆积的地方。 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拖拽的水线,叶胜嘴角抽了一下明白过来了林年做了什么,刹那这个言灵在领域扩张开时只会保护释放者本身,而不会替他们减缓高速前进的压力,现在这都是林年特地照顾他们的情况了。 “快看!”酒德亚纪指住了下方的垮塌的骸骨堆,在那之中那扇涡流状的青铜门居然打开了,原本需要活灵祭祀的门似乎是被机关影响了,青铜大门中心的涡流印记向着四周收缩开,露出了一个圆形的空洞,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将周边的骸骨吸入其中消失在了黑暗里。 “下面的情况如何?”林年抬头看了眼湖泊之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整个湖泊口已经被青铜壁给填上了,那墙壁甚至还从他们下来的方向继续向下压迫,似乎是在撵着他们不断下潜似的。 “‘蛇’不敢深入里面...但我能感知到下面有一块空间。”叶胜沉声说道。 “‘蛇’不敢深入里面?”林年微微抬首,“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叶胜深吸口气看向林年。 “那听你的。”林年点头,直接游向了那扇开在地下的青铜门。 刚刚一靠近那洞口的吸力就捕捉了他,他顺着吸力直接潜入了洞口之内,下面是一条极长的隧道让人想起了水上乐园的滑道项目,视线一下进入了黑暗,唯一提供光源的只有他眼眸点亮的灼热黄金瞳。 在数十秒钟螺旋而下的滑道后,林年能感受到水压的进一步上升,他们原本该脱出青铜城上浮,但现在却越发地深入了水下。 通道来到了尽头,林年忽然感觉周身那可怕的水压消失了...他被水流的力量压在了“地面”上,可在环首观察时却发现自己是落到了一架水车上,通道的尽头是一架青铜的水车,从通道中流出的水流为水车提供了动力快速地旋转着。 林年落下的挡板往下转动,他也正好跳下了挡板,通道连接着的这边地方居然没有被水淹没,他取下氧气面罩试图呼吸但却发现没有空气,黑暗的通道外依旧响彻着青铜城的轰隆声,但这里却没有被不断变换的青铜壁影响,简直像是这座古城的安全屋一样。 叶胜和亚纪也从通道中坠下落到了水车上,他们在迅速摸清楚周边环境跳下水车后发现这里没有积水,也做了跟林年一样的动作,原本还想省点氧气的计划作罢,只能压下对这片空间的疑惑快速跟上林年走向通道的深处。 通道的尽头,叶胜和亚纪原本以为这里该连接着符合青铜城风格的诡异祭祀台,有蛇脸人包裹,繁密的龙文图腾,以及祭坛中成群的骸骨和干涸的鲜血什么的,再不济也该是充满神棍气息,古希腊式祭天的神坛,充斥着王座、水银、人鱼油膏的长明灯等元素...但在通道的尽头出现的居然是一间小屋。 林年掏出了水下的燃烧棒提供照明,火光下照出了一间青铜铸造的小屋,古老的民居,朴素而实用,无法从建筑风格上分析年代,因为这里的布置太为简约了,只有一张藤质的床榻,一张放着陶制花瓶的青铜矮桌,角落里跪坐手捧宫灯的青铜侍女雕像,但宫灯没人添油的缘故早已经熄灭了。 “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酒德亚纪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两袭白色的衣袍轻声说。 这是一句废话,但无论是叶胜和林年都听知道亚纪这句话更深一层次的含义,屋子有人住过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住在这里的“人”,谁能在龙王的宫殿拥有一间下榻的房屋?白帝城可不是诺顿馆或者安铂馆,还能有招待客人的客房,能住在这里的只能是跟宫殿所相匹配身份的存在。 “比如龙王诺顿本人。” 林年站在房屋的中央,手举着燃烧棒看向那张藤编的床榻,在那上伫立的一个足足有接近一米七的黄铜罐,罐上满是复杂无法理解的花纹,在燃烧棒的照耀下折射着古老的辉光。 在这个房间中,他们可以因为黑暗漏看很多东西,但唯一不可能错过的就是这个东西,他的存在感太为强烈了,让林年在进入这个屋子的瞬间就锁定住了他,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无声中捏紧了。 “‘茧’。” 叶胜心跳漏了一拍,在他身旁亚纪愣神数秒后面色一紧,快速上前去抽出了身上的安全绳将黄铜罐打包带走,他们此次行动正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的,原本的计划是得不到就利用炼金炸弹摧毁寝宫,但现在怎么也得试一试把这个东西给带出去。 一旁的林年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盯住那个黄铜罐只觉得浑身都笼罩在一股强磁场中针扎似的发毛感...这种感觉也更加确定了黄铜罐的身份。 酒德亚纪在打包黄铜罐,林年却趁着这段时间在这间屋子里走动了起来,他来到了墙壁前上面挂着许多绢布与木轴制作而成的卷轴,他伸手去触碰在摸到的瞬间那些绢化作了碎片消散掉了,里面或许记载着许多秘闻,但经过千年的岁月后已经无法再重见天日了。 “床下还有东西。”酒德亚纪低呼道。 林年转头过去就看见叶胜从那藤床下拖出了一个古老的青铜匣子,方方正正上面刻着繁密的花纹,匣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乌金的锐色,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坚硬和珍贵程度...要知道床底从来都是雄性生物藏宝贝的地方,能从龙王的床底下拖出来的匣子,里面要么装着炼金术的巅峰,要么装着其他磁性母龙的写真,不管是哪个都能给混血种研究龙族文明带来巨大的帮助。 “有暗扣,可以打开,要现在检查一下吗?”叶胜快速看向林年询问,他还没有忘记这次的行动专员是谁。 林年正想说离开这里再检查,但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了似的点头应允了。 叶胜抠下暗扣,青铜匣发出一连串复杂机械的琐屑声响,可以想象匣内的炼金技术是何等成熟,在声响结束后他沉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拉开了青铜匣,一串乌光从里面折射了出来,一股锋锐的气息笼罩了屋内的所有人,开启青铜匣的叶胜迅速后撤了半步被那股逼人的锐气错开了视线。 匣内,七把造型各异,花纹繁茂的刀剑呈现在了三人的眼中,斩马刀、唐刀、大马士革刀、日本武士刀...等等,被收纳在了同一个盒子里,刀刃阔别千年依旧光寒四射,那夸张但却暗藏狠厉的造型暗述着他们在不失工艺品外形的同时也是掌控了生杀予夺的绝世凶器。 神话般的炼金刀具,七宗罪。 ------------ 第六百三十七章:生路 七柄炼金古剑的刃口上花纹凸显而清晰像是敦煌的浮雕,冰丝、松针、流云种种纹路代表着不同的意志和铸造心意,刀刃光滑得就像抹过刀油保养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们抽出来试试锋锐。 “古希伯来文。”背起黄铜罐的酒德亚纪借着燃烧棒的火光见到了匣壁上的那些花纹,认出了形似龙文与藤蔓的古人类语。 犹太人的民族语言,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希伯来”意为“渡河而来的人”,它属于闪含语系闪米特语族的一个分支,没有元音字母,只有22个辅音字母,其文字从右往左书写。 利用古希伯来语记载的文献有类似《圣经》《死海古卷》以及大量的犹太教法典,能留有这种语言的东西无论是书籍还是艺术品背后牵扯到的历史总是厚重和古老的,带着宿命和消亡的痕迹。 “能翻译吗?”叶胜看向酒德亚纪,后者却摇头,她能认出古希伯来语全赖于她的《言灵学》拿的“A”,毕竟就算在卡塞尔学院里也不会有这种语种的选修,大概只有江佩玖那种考古狂人才会精通这方面的知识,但现在他们暂时联系不上摩尼亚赫号。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林年开口了,说出了一段像是寓言又像是短诗的句子,他伸手抚过那青铜匣的匣子壁,千年过去了也不曾又铜锈出现,就像是一直藏在古城最深处韬光养晦等待着唤醒它,引领它咆哮世间的新的宿命者到来。 “我没有学过古希伯来文,只是有人告诉过我这套炼金刀具的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们找到了。”林年看向叶胜和亚纪投过来的目光解释,他抬手把弹出的机匣按了回去扣上暗扣示意叶胜背上,“和黄铜罐一起打包带走,摩尼亚赫号上应该遭受到了袭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沉。”叶胜提了一下合拢的匣子显得有些吃力,但还是在亚纪的帮助下用安全绳绑在了身后,他是以体能见长的混血种,虽然青铜匣子异常沉重但还在他的负重范围内,一会儿重新进入水中时这点重量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还有什么东西没找到吗?”背上青铜匣的叶胜看向快速在屋子里转圈翻找的林年说。 “没什么...”林年扫了一眼没有类似于“钥匙”外形东西的屋子,眼中掠过了一丝遗憾。 看起来就跟金发女孩说的一样,那东西藏在龙王的书房里,这里只是寝宫,按照现在青铜城变动的情况来看,之前他找不到书房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些变动的机关的缘故,机关启动后一些隐藏的屋子才会显现出来。 但现在能找到黄铜罐和青铜匣算是运气好了,也不该再奢求再多东西了。 “这里有活灵开启的通道。”亚纪借着燃烧棒的光芒靠近一面墙壁,发现了上面漩涡般的花纹,他们之前是从水车的通道进来的,房屋内自然存在着正常离开的途径。 “拜托了。”叶胜看向林年,也略微庆幸林年没有守在船上而是悄悄跟着他们下来了,如果光靠他们想要打开活灵的大门,估计抽干其中一个人的血都很难做到满足贪婪的活灵。 “转头。”林年拇指擦过菊一文字则宗刀刃,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义务献血了,不过也并不打紧在暴血的情况下,皮外伤愈合的速度特别快,毛细血管中流过的血液仿佛具有了黏性一般会将破开的口子粘合在一起。 瑰丽的鲜血一抹在了墙壁上漩涡的花纹上,内部的复杂机械开始运作,紧密的机械运作声后墙壁宛如夹层一般颤抖着划开,在露出后面的景观后小屋内原本准备踏步跃出的酒德亚纪硬生生收住了脚步,同时肩膀还被叶胜和林年同时扯了一下,就算是这样那几乎贴脸擦过的青铜墙壁也差些带飞了她的氧气罩。 大门之后并非是某一处固定的空间,而是一面运动的青铜墙壁,在巨大的力量和轰隆声中墙壁划过门后又露出了一片新的空间,随即大量的江水灌入了屋内让三人浮游了起来。 他们看向门后出现的一个青铜铸造的罗马风格角斗场,里面全是堆成数米高的骸骨,可以依稀分辨出人类的骨骼以及野兽的骨骼,只是不少骨骼存在着夸张的畸变,比如一条弯曲的脊椎从颈部开始分岔出三条颈椎连带着三个禽类的头颅,可以想象这个生物生前有三个脑袋;熊类骨骼却在腹部脊椎的地方延长出了一条蛇似的脊椎,这只野兽在生前腹部里居然长出了一条蟒蛇... “龙王的游乐场。”林年说道。 在角斗场的左右对立两侧他看见了两个立在高处的座位,可以想象在千年岁月之前,在那两个座位上坐着两位以暴戾为消遣的君主,冷漠地注视着角斗场内龙化野兽与人类的厮杀,或许还会为看似悬殊的战斗进行下注... 角斗场的入口平移着从大门外消失,三人都没有要直接跨越门扉进入这角斗场的意思,因为不到数秒的时间通往角斗场的入口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再度平移而过的青铜墙壁,以及数秒后出现的新的出口。 整个青铜城在像是魔方一样转动,而这间小屋就像是魔方正中心的中心块,无数的出口在他们的眼前数秒内出现再消失,但凡进入了错误的出口他们将会再度迷失,甚至走入死路被青铜墙壁压成肉泥,他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叶胜和亚纪在水中背着重物看向林年等待他发号指令,林年在数秒的沉默后再次拿起了司南,挤破了已经要愈合的伤口按在了司南之上。 他看不懂司南上一层又一层的天干地支、乾坤八卦,但他记得江佩玖说过,司南的活灵唤醒后,只会指向一个地方——生之门。 瑰丽的血液流入了司南之中,血液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开始在司南上那复杂如迷宫的刻痕中蔓延,整个司南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刻痕凹槽就是她的血管,林年的鲜血为她枯朽的身躯注入了全新的、史无前例的可怕活力! 叶胜和亚纪听见了心跳声,那心跳声不属于三人中任何一人,而是从司南中发出来的...寄宿在司南内的活灵苏醒了,刻痕上那些复杂的符号和花纹活过来了似的开始亮起红光。 整个司南霎时间像是开灯会一样各个符号接连闪烁起血光,复杂的数圈凹槽的零件凸起有沉下,不同的层次开始逆行旋转,让他们感觉这根本不是司南而是炼金技术堪比机械表机芯的复杂机械。 就算是江佩玖在这里也会惊讶林年的血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指天仪”这个炼金道具的活灵她也曾经激活过无数次,但最多就是让血液流满刻痕指引磁勺的转动——现在“指天仪”的这种复杂的变动根本就是在推演整个青铜城的布局,里面的活灵在血液的增幅下将整个青铜城不断变化的结构尽数演算在了复杂的司南之上! 如果让江佩玖来,她肯定能凭借着完全激活的司南将青铜城那诡异的变化掌握心中,但现在握着司南的是林年,他压根看不懂这些繁琐的变化,他只盯住了中心的磁勺。 磁勺在激活之后就开始抽风似的转动,而且并非按照顺时针或者逆时针一种方向旋转,他就像是胖子将体重秤压坏之后那左右反复弹跳的指针一样,一时间左又一时间右让人有种这家伙被林年的血给醉得精神癫狂了的感觉。 “...有用吗?”叶胜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林年皱眉回答,他真的很想发动“浮生”回到摩尼亚赫号上找到江佩玖好好问一下她这司南是不是劣质三无产品,但现在整个青铜城都在运动,他只要敢发动浮生离开就再也找不到叶胜和亚纪的位置了 林年看着司南忽然猛的一巴掌拍在了上面,差点把磁勺给震飞掉了,叶胜和亚纪心脏一抖心说拍电视机手劲也不能这么大啊,万一弹簧给拍出来了怎么办?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也就是这一巴掌下去,司南正中的磁勺忽然晃动的频率小了起来,方向盘骤然打死指住了最右侧,然后以匀速从右到左慢慢地转动了过来。 “不是他抽风了,是‘生路’一直在变化位置。”林年立刻反应了过来。 青铜城内通往外界的生路只有一条,而这条生路也正在随着炼金古城的运动不断发生位移,作为司南的活灵必然也极度郁闷,磁勺努力地去锁定正在做布朗运动的生路还得被林年拍上那么一巴掌。 不过大概是运气真的到位了的缘故,这条生路的轨迹正在稳定地向着小屋的出口滑来,看磁勺移动的速度,不到半分钟时间当磁勺指向正中位置的时候,就会跟三人面前的大门形成接洽连接出一条逃离青铜城的道路。 叶胜和亚纪站在林年身后屏息等待,青铜城内各式各样的空间在门后接连出现,古罗马风格的角斗场里充满着龙化野兽的骸骨、巴特农神庙风格的祭坛上宏伟王座耸立、陈列着世间罕有的炼金刀剑陈列,蓄满凝固岩浆的巨大熔炉的龙王炼金工坊...每一个但凡挖掘出都能让整个混血种世界震撼的场所入口一个又一个在门外滑过,但林年三人始终都没有动。 直到磁石来到了正中间,一个新的入口再度诞生,而在那后面赫然是林年三人都异常熟悉的景象——青铜墙壁上旋转咬合的巨大齿轮、穹顶上复杂如顽藤蔓延的壁画,以及排排蛇人雕像组成的宽阔甬道,这是他们原来进入白帝城时的道路,这条道路连接着离开的那扇活灵大门。 只是大概是因为整个宫殿成为了魔方零件的缘故,现在这座条甬道出现在门后时呈九十度翻转了,那幅差些让亚纪产生灵视的穹顶壁画居然正对着小屋的大门出口,也就是说他们出去之后得一路向下游才能脱出青铜城。 “走。”林年毫不犹豫直接跃出了门口,叶胜亚纪也跟着他离开了小屋,在他们跳出大门后背后的出口在数秒内就在青铜墙壁的活动之中消失了,再想找到这间龙王的寝宫也成为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林年三人在竖立起的宫殿中往下潜泳,两侧宫殿里原本的穹顶和地板不断地开合出新的道路,但司南却死死地指住下方,在尽头处的青铜墙壁上一个叼着火柴的痛苦人脸静静地嵌在那里。 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被运动的青铜城给移动到了正下方,就像是魔方正面的中心块被拧到了下方一样,从出口脱出后就会从城市的底部游出...简直像是被这座城市给拉了出来一样。 生的希望在叶胜和亚纪心中涌起了,跟在林年身后游得更卖力了,他们看着黑色鳞片覆身的‘S’级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对男孩身上可怕异象提出问题,跟在这个男孩身边简直就是拽住了唯一的生机,原本的死局也硬生生被盘活了。 就在林年游到活灵前准备挤血开门,但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右侧横立在墙壁上的蛇人雕像旁游了出来,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三人中最后的酒德亚纪。 鲜血涂抹在活灵的额头上,活灵的嘴骤然张开像是欣喜若狂的孩子,上颚和下颚分开的距离简直好比进食的蛇类,居然硬生生地分出了一条融得下一人通过的道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把迷彩色的APS水下步枪猛地顶住了酒德亚纪的太阳穴,她下意识剧烈地扭动想要挣脱身后的桎梏,但对方却是铁钳一样锢死住了她,抵住她太阳穴的枪管用力地顶了顶,大概意思是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最先察觉到敌袭的叶胜瞬间抽出了腰间的手枪转身过去,对准了酒德亚纪,然而酒德亚纪身后的人鸡贼地将整个人都藏在了亚纪的后面并且拽着他往后游,霎时间就离开了叶胜的攻击范围。 叶胜死死地盯住亚纪身后的黑影,始终保持张开领域的“蛇”居然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心跳和生物磁场! ------------ 第六百三十八章:龙侍 13号觉得自己错了。 他真的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这个老雇主的任务,如果他不接这个任务,他就不会来到长江,如果他没来长江,他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跟《异次元杀阵》里一样诡异的地方,如果他没有沦落到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他也就不用豁出命在这么一个怪物面前进行绑架人质这种冒险举动了... 但现实没有如果,在蛙人四人水下小组暴毙了三个之后,他成为了最后一个幸存者,在偷偷观望了自己那些在下潜之前牛逼轰轰,自命不凡地说他们是什么“正统”,看不起他美籍华人的身份队友全部被挂点了。 被捅死的被捅死,被枪杀的被枪杀,最倒霉催的一个居然被人徒手捏烂了脑袋...隔着几十米远,13号似乎都能听见颅骨碎裂的可怕声音了...这是人能完成的任务?这就是雇主所说的青铜城内没有任何危险? 13号觉得自己上次在十字架东征的墓穴里碰见的穿铁桶盔甲的活尸都没这个来得猛,按照算命的道士说他阳气十足那些活尸才被他震住了没敢对他下手(他其实也怀疑过不是自己阳气足而是随身携带了黑驴蹄子的缘故),可现在面对这个黑不溜秋的主儿估计可不是靠阳气就能震住的,换他上他一样得被九阴白骨爪给在脑袋上捏五个孔。 “别过来啊,别过来啊!”13号看着下面的叶胜和门前背对自己的林年色厉内荏地大声嚷嚷着,没有信号线的缘故,他的声音根本无法跨越水流穿过去,这么瞎吼唯一的作用就是增加氧气消耗和给自己壮胆。 从青铜城开始运动之后他还来不及跑就被关在了这条大道内,由于这里的青铜墙壁似乎没有塌陷的迹象,他也就一直猫在这儿守着活灵的出口——他们进来的时候是靠四人小队里队长带的血液样本通过的,然而队长尸体已经被挪动的青铜墙壁隔绝到了另一边,他想去摸尸体也没机会了,只能傻傻地待在原地跟着这片空间不断地在青铜城内移来移去。 就在他几乎都准备赌命扛着气体栓塞的风险切开自己的手指尝试能不能打开活灵大门的时候,救星就登场了...林年带着叶胜和亚纪从墙壁上的一个通道内钻了出来,看见这三位大神还活着13号别提多感动了,而在看到亚纪背后背着的黄铜罐时又更加感动了。 那一人多高的玩意儿正是他背后的雇主点名要的东西,一个黄铜罐价值一千万美元。自从上次日本那趟后他再也没接过这样的大单子了,一千万美元到手后,再加上以前任务存下来的资金,纽约郊区那边自己赞助的孤儿院修好都有不少剩的,够他潇洒好几年了... 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在把黄铜罐搞到手的同时安全地离开这里。 13号悄悄露出半只眼睛盯了一下下方活灵通道门口那漆黑的人影,对方那比水下核潜艇还要快上个几节的速度他可是记忆尤深,绑架着酒德亚纪的过程中手指就没在扳机上离开过,随时随地都可以扣下去毙掉这个人质...虽然透过氧气面罩看见这妞儿的确很靓,但为了讨生活再靓自己也得箍死了,一旦松手自己脑袋上估计就得多五个孔了。 叶胜抬头死死地盯住亚纪身后正毛手毛脚准备取下黄铜罐的13号,他一路上始终张开着“蛇”的领域,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心跳和生物磁场!这种情况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不然也不会被对方偷袭得手了。 亚纪低头看向叶胜轻轻摇头眼中冷静一片,她的意思很明显,黄铜罐内多半就是龙王的“茧”,绝对不可能让13号这种背后势力不明的人抢走,一旦龙王的“茧”落到了坏人的手中带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她宁愿拖着13号葬身在这里,让黄铜罐丢在青铜城里也绝不允许被人带出去。 叶胜咬了咬牙没有轻举妄动,轻轻侧头看向下面开门的林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以林年的“刹那”破局了,但在水下“刹那”的速度被拖慢了上百倍。如果是陆地上这种枪口顶脑袋的威胁就是个笑话,但现在在水下,子弹激发和打穿酒德亚纪脑袋的过程不会超过0.3秒,现在13号还在主动拉开跟林年的距离很显然是对林年的言灵有所防范...这种情况简直是糟透了。 在叶胜的注视下,站在活灵门口的林年在一切突发情况发生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头,而是浮在青铜城的出口上方低头陷入了奇怪的安静,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这让叶胜和不远处的13号都怔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情况,直到周围的青铜城轰鸣扩大时,13号才焦急不耐烦地摆动枪口示意叶胜做点什么。 “林年。”叶胜的声音通过“蛇”传输到林年的耳麦中。 但林年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困惑不已,也让不远处的13号毛骨悚然了起来,枪口死死抵住亚纪的太阳穴作势要开枪。 在三人的注视中,林年缓缓地抽出了菊一文字则宗,任由刀鞘在水中坠下,落出了那活灵张开的大口消失不见,随后他收刀于腰。 大量的微小气泡从他的周身涌起了,那并非是他的气瓶发生了泄露,那些细密的空气泡尽数都是从那一身黑色如甲胄的暴血鳞片下钻出,争先恐后地从缓慢开合的鳞片缝隙里挤压出来逃出生天。 叶胜和13号,包括被制住的亚纪眼眸都微微张大,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冰冷的江水居然开始升温了,再看向抽刀男孩身上那沸腾般的异状,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这个男孩只依靠自己把这一片的江水的温度都抬起来了? 可在数秒之后,情况似乎变得更离奇了,他们周身的江水从温热的地步一路抬升到了洗澡都烫人的水准了,不仅是他们的身边,整片宫殿中的江水都开始往沸腾的方向发展了! 13号的氧气面罩呼出大量的气泡,他在大喊大叫试图强迫叶胜让林年停下来,可叶胜却是死死盯住林年面前那扇张开大口的活灵大门...他是知道林年的言灵的,神速系的刹那根本不可能让江水出现急剧升温的现象...能做到这一点的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一股压力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青铜宫殿内大片的铜锈和重物落下,砸起无数气泡升腾而上。 在13号准备进一步威胁的时候,忽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路,差些让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耳膜因为这忽如其来的轰鸣震得升腾,气血翻涌两眼发黑,他手里的酒德亚纪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不然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逃跑。 林年的下方,那扇巨大的青铜墙壁向上猛地出现一个恐怖的凸痕,直径数十米长向着他们所在的内部突起了一个巨大的弧度...数十秒之后,振聋发聩的爆音再度响彻江水,那触目惊心的凸痕再度变得明显了,在最顶端的凸部甚至出现了黑色青铜的恐怖裂痕! 有什么东西在从外部由下至上撞击这面墙壁!从凸痕的范围来看,撞击这面墙壁的生物长度起码有几十米,体积堪比南极捕鲸站发现的那头体长近30米堪称世界之最的巨型蓝鲸! 可这里又不是大海...这里是长江啊!哪里来的蓝鲸? 13号猛地打了个哆嗦,恐惧感蔓延向全身每个角落,他抓着酒德亚纪不断地后退远离了那面已经濒临极限的青铜巨墙,而在那墙壁的上方的男孩却已经是将抽出鞘的菊一文字则宗横放在了腰间浑身紧绷,那浑身开合的黑色鳞片就像有生命一样涌动,巨量的气泡从周身浮起,熔岩般的黄金瞳余光的照耀下,气瓶的指数飞速下降,这代表每一秒都有高氧气体被吸入了他的肺部为接下来的暴起添做燃烧的木柴! 江水温度飞速到达了60℃,像是有人夹了一堆火在河床下炙烤,这个温度下叶胜等人皮肤已经开始泛红了,忍耐着燥热飞速往上游走,他们再迟钝也感知到了有大恐怖从下方来临了——他们原本逃生的生路被堵死了。 在将青铜墙壁撞到一个凸起的极限时,外面的生物却忽然停止了撞击,而在墙壁内侧林年的蓄势已经到达的顶端居高临下盯住那如山丘一般凸起的青铜墙壁,九阶刹那蕴藏在腰间空按的炼金刀剑上,整把刀刃都在轻轻颤抖难以遏制上面抵达巅峰的斩击力劲! 忽然之间,黯淡的宫殿内亮起的光芒,光源来自凸起的那青铜墙壁!黑色的青铜在瞬息之间被点亮如太阳一般耀眼,熔点高达800℃的黑色青铜瞬息之间被融化掉了! 一道如冲天岩浆一般的火柱火山喷发一般携带着滚烫致命的青铜液喷涌而来,带着极致的高温和毁灭一切的冲击力向着墙壁正上方蓄势拔刀的林年喷去! 言灵·君焰。 完美蓄势的拔刀斩瞬间被打破平衡,林年收刀开启刹那加速避开了这上千度的熔岩火柱,同时一道巨大的阴影自下而上笼罩住了他! 林年向下看,见到了那言语无法形容的伟大生物,狰狞的铁面下是古奥宏伟的躯体,黑色的鳞片笼罩着暴烈的君焰领域,通体被高温加热泛出了熔浆似的红,那跨越岁月的暴怒黄金瞳锁定了气息最为强烈的他,在震动整座青铜城的嘶吼中猛地正面撞来! 次代种,龙侍,青铜城的守陵人,龙王之下的最强龙类。 他收紧右臂,全身骨骼在爆鸣之中完成了完美的“龙骨状态”,灼热的黄金瞳散放出的居然是远压那龙侍一筹的暴戾,在一声穿透江水的吼叫声中,菊一文字则宗悍然斩下,正面撞击产生后环状的波纹扩散开去扫飞了叶胜、13号等人,那长而巨大的黑影余势不减地带着林年向着正上方狂袭而去! ------------ 第六百三十九章:禁忌 坚硬带有剧毒的龙牙爆发了巨大的咬合力要将那齿间的逆反者压成肉泥,上下颚爆发出来的合力已经远超了占据世界第一咬合力位置的河马数十倍,这种力道足够将数米厚的生铁铁块咬个对穿,任何碳基生物都没法抵抗住这致命的力量。 菊一文字则宗死死卡在了次代种的龙牙之间,正面力与力的撞击败北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这柄炼金刀具救了林年一命,坚韧的炼金刀身抗住了那几十吨重的撕咬,将龙口撑开了一道距离,让林年得以在中间存活了下来。 身边的景色飞速倒退,林年盯住了身下这只咬住菊一文字则宗带着他急速往上的龙类,这股蛮荒恐怖的力量根本不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任何生物所能拥有的,这庞大的身躯几乎断绝了人类混血种与之角力的可笑想法。 三代种...不,应该是次代种,仅次于四大君王的伟大存在。 不可能是龙王诺顿本人,黄铜罐还在意味着‘茧’还尚未孵化,不管是诺顿还是那传说中他的双生子弟弟康斯坦丁都应该还在‘茧里’,现在对林年发起进攻的是龙墓的守卫,在青铜城的机关启动之后迅速暴怒前来驱逐诛杀进犯者。 龙墓总是有守陵人的,在三代种、四代种的龙巢内多发出现的是大量的死侍以及类龙生物形成的生态圈阻挡考古队前行,但在尊贵的初代种的寝宫中看家的自然是他的直系子孙们。 诺顿的参孙还是玄孙?无论是哪个都很有可能,那暴躁的“君焰”在静态加热了青铜城的墙壁之后,林年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这只次代种的身份跟龙王有关。 《龙族谱系学》里讲到过,龙王都是会留有子嗣后代的,在满足作为生物的繁衍本能(龙性好淫)以外,最大的作用就是所谓的“养儿防老”了...龙王也是有着化“茧”的一天的,总需要有信得过的子孙看守他的陵墓。 这些子孙都是龙类中最为卓越的强者,拥有者四大君王的直系血脉,如果诺顿是炼金的巅峰,那么他的直系后裔必然是一顶一的炼金大师,并且直接继承了最为纯粹可怕的火系言灵,放眼整个龙族文明中也是站在了顶流一批的强者。 巨大的阴影在林年的身后迫近,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了一面厚实的青铜墙壁还有不到数秒时间他就会被摁死在那面墙壁上撞得粉身碎骨。 暴血龙化后的手臂用力抽动了一下卡在上下颚之间的菊一文字则宗,整把长刀像是焊死在了龙口之中,林年只能抽手放弃,眼眸中熔岩的颜色大亮直接发动了言灵。 龙侍轰然撞击在了穹顶的青铜墙壁之上,接近50节的速度远超一般的核潜艇,整面墙壁都被撞垮塌了,大亮的青铜碎片坠落而下带起一片又一片气泡,菊一文字则宗也在其中一起飘然掉落,但却没有见到林年的影子。 撞碎了青铜墙壁的龙侍摆动巨大的龙身扭头看向下方,无数的青铜块和坠落物遮挡了这片的视线,他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敌人了...但他很清楚,刚才人类绝不可能死在了刚才的撞击下,最后的瞬间他感知到一个领域扩张开了,虽说暂时不知道那领域的正体,但人类就是依靠着那个领域脱身的。 熔岩的龙瞳中出现了阔别已久的肃穆和对时间的紧迫,他的任务是守卫龙王的“茧”,本想着在瞬间干掉这群入侵者中最为麻烦的一个,但现在看来这些渺小的人类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片刻之后,龙侍口中爆发出了轰如钟鸣的爆响...纯正的龙文!极致的言灵咏唱!如果说楚子航的君焰掌控在只在完整的四成或者五成,那么由次代种纯血龙类释放的君焰将达到八成甚至九成的完成度。 “君焰”的片段在爆音出口时,浮于龙鳞皮表的赤红领域扩张开了,瞬息之间笼罩了整个巨大的青铜空间,意料之外的是领域笼罩的范围之内没有发生任何的融化或者爆炸,毫无声息之中领域持续地向着更远的地方延伸而去。 在君焰领域扫过一片下坠的密集青铜石堆时,端坐高处的龙侍骤然注视了过去,同时一道灼热的“环”在他面前形成,逐渐凝聚为完整的“面”,最后崩溃震放出了极致的光和热扫向了那片青铜坠物! 在光热即将抵达之前,青铜坠物之后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借之为踏板射出,一把抓住了正在自然下坠的菊一文字则宗刀柄拉开了距离,而之前他藏身的青铜堆也被光与热喷射而过融化成了铁水又被江水所冷却凝固成扭曲的残渣。 “君焰还有这种使用方法么?”林年仰视那开始调整身姿准备俯冲的次代种龙侍眼眸中涌起了严峻,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分析出了刚才这家伙做了什么。 那最先扩散出的君焰领域并非是攻击性的,那更像是一层温度过滤的“网”,将扫过的所有东西的温度反馈给了言灵的释放者,在其脑海中构建了一张3D的温差图谱,林年这个人形高温散发物自然瞒不过龙侍的眼睛。 “这就是次代种么,跟提前复苏的三代种简直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东西。”林年低声,“那行吧。” 黑鳞甲胄下的心脏猛烈地进行了一次收缩,响彻到体外的心跳声中,血管中的血液开始分泌起了对于人类来说是剧毒,但对于龙类来说却是最纯粹返祖基因的物质。 熔岩的黄金瞳渐渐结冰,一丝不下次代种的暴戾在那扩张的鳞片和面骨中显现了出来,那原本姣好的面容被骨骼的移位和鳞片的堆积扭曲得有些狰狞,就连口中的牙齿都开始出现了锐利化的前兆。 二度暴血推进到了巅峰,龙骨状态进一步演化。 这是林年当前暴血的极限,也是金发女孩对他做出的红色警告,一旦逾越过那一条线推进到三度暴血,等待林年的就是杀戮意志的反扑,作为金发女孩口中的“混血君主”,他拥有足够的血统压制二度暴血带来的反噬。 但一旦踏入到三度暴血,只要金发女孩离开他的精神领域一瞬...他就会失控成为死侍。 而想要彻底掌控三度暴血,也必须拥有大图书馆内禁忌的知识,踏上登神的阶梯他就能拥有跟龙王对阵的绝对实力。 也就是这一刻,原本正在做出俯冲动作的龙侍陡然遏制住了身形,龙瞳死死盯住了进行完二度暴血的林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封神之路...!”龙侍那狰狞的口中响起了爆音,那并非是人类的语言,以龙文叙述出的那个禁忌的词汇音节绕口而奥妙,但却只是聆听就能闻见里面的危险和神秘。 他原本准备俯冲的进攻取消了,巨大的反冲力让龙侍的位置反而更升高了一些,原本对于人类的蔑视淡化了数倍,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以及亵渎一般的怒火,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在控制自己跟完成二度暴血后的林年的位置,这个程度下的混血种已经拥有了与他厮杀的资格,那足以抗住他几十吨咬合力的炼金刀剑自然同样可以破开他的一身甲胄! 但更多的,他似乎在忌惮一些其他什么,紧盯着这个人类眼眸中浮现起了远古时期有关封神之路的记忆。 “混血种的力量来源于血统,低贱的我们拼近一生的努力去提升血统纯度,只为了获得与你们对抗的力量。”林年在水下说话了,他使用了一种特殊的发声技巧,利用太阳穴周围的骨头的振动来传递声音,正常人无法接受到的讯息龙侍却可以理解。 “我有时候在想,混血种致力于提升血统之后可以拥有对纯血龙类造常威胁的力量...那岂不是意味着纯血龙类的血统在一定程度下甚至不如高精炼状态下的混血种?”林年盯住龙侍的眼中属于人类的光辉越发的少,转而近于龙类的冷漠越发满盈了,“这个问题她是这样回答我的...所谓纯血龙类的血统并不代表着血统的极限,就算是初代种也会像我们一样强化己身的血统,而他们强化血统的方法却一直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禁忌...” 龙侍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声,他没有跟林年沟通,因为他知道了这个人类在套他的话,以求证那在龙族时代都属于禁忌的知识。 “她说...初代种强化血统的方法,只能是混入其他纯血同类的血(龙二,夏弥与楚子航交涉提到过)。”林年说。 龙文再度高亢咏唱,领域飞速扩张,而这一次君焰的领域却是能直接以肉眼看见火光,那是黑色的暗流藏在领域的边缘仿佛静电在攀爬。 在龙侍的上方坍塌的青铜墙壁坠下了青铜碎块进入了他张开的领域内顷刻间化作了如岩浆般的火红液态,又在一次君焰微型的气爆之中爆发出了如子弹般的速度脱离领域射向了林年! 君焰·青铜火雨。 霎时间,漫天的流星雨洒落而下,在百米的水压之中它们的速度在君焰的气爆下推进到了超音速,产生了空泡现象,每一枚火雨尽数被空腔笼罩让他们就算在水中也不会损失速度,密集而快速地洒下人间。 密集火光照亮了林年那异化完全的身躯,黑暗的青铜宫殿宛如白昼,同样也照亮了他身下缓缓下沉的压缩气瓶。 在他的腰部两侧的鳞片开出了分别三道弧形的口子,在微微的开合颤动中不断吞吐着水中的氧气——龙类可以在水下存活必然拥有鳃部结构,暴血产生的异化会将混血种趋近于龙类的身躯自然会就环境的因素优先进化出与之匹配的部位! 这也是他胆敢下水作业的依仗,作为混血种他已经征服了水下的环境。 火雨袭来。 林年立在深水之中,肩部收拢浑身如铁铸不动,右手抬起菊一文字则宗像是书画大家持雪毫以熟墨在宣纸上刷下了一轮皎皎圆月一般,庄严地画出了一道“圆”。 紊乱的水流在刀尖的滑动中出现了新的秩序,所有扑面而来的火雨尽数被这扇“圆”排斥到了外面,笼罩在其上的言灵之力溃散,数不尽的青铜铁水在两侧飞洒而出! 菊一文字则宗·炼金领域。 首次的,林年将这柄炼金刀剑的炼金领域激活了,无论是“刹那”还是“时间零”在熔火流星之下都无法做到正面的抵抗,但菊一文字则宗可以。 作为炼金刀剑,无论是狄克推多还是传奇的七宗罪都有着本身属于它们自己的炼金领域,只是林年从来没曾想到过激活自己手里刀剑的领域,但此时此刻似乎派上了用场。 菊一文字则宗的炼金领域是一个圆,不到三米的直径但却能将林年整个地笼罩进去,分散在火雨上的君焰之力不够破开这个炼金领域,单纯的铁水但凡接触到了林年以“刹那”高速挥斩出的“圆”就会被击散掉,形成了一道绝对的远程防御屏障。 刹那·九阶。 领域急速扩张到了全身每一个角落,水流中震出了一片空腔,白色如子弹发射的水线再度出现,直直地朝向着龙侍飞奔而去! 50字节、60字节、70字节...速度突破到了极限,在即将接触到那君焰超高温领域时,一道冷光骤然从水线之中抢先飞出,在爆鸣中出现了空泡现象,直直地破开了言灵的领域刺向了次代种的眉心! 君焰的再度咏唱直接被打断,龙侍以一个远超他体型的敏捷速度避开了这抽冷子的一击,在他身后破碎的青铜墙壁上,被掷出的菊一文字则宗直接齐根没入发出爆鸣和火花,下一秒林年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一旁,踩住墙壁抽出炼金长刀再度奔杀向了龙侍。 九阶刹那,512倍神速下,他在水下的速度甚至一时间超过了这只龙类(也有地形限制以及水流紊乱的缘故),浑身的鳞片在水压下狂舞一般扭动,扰动了水流形成最优的水下行径流体,炮弹一样射向了龙侍的首级! 君焰的火环再度出现在龙侍的身前阻挡在了林年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就算舍弃了加强威力的咏唱以及临时构建不完整,这道火环也拥有着超过五百度的高温,等同于楚子航常态下释放君焰的全部威力! 就在龙侍乘着这个机会准备后退时,那形成扇面的火环内忽然冲出了一道赤红的影子,快而又快地扑击在了他的面前,君焰的领域再度张开前,猛地一刀插进了其一只龙瞳中!浓腥的龙血像是打通的石油钻井一般喷出,洒在了踩踏在剧烈嘶吼摇摆的龙首之上的林年,粘稠的龙血洒在他的鳞片上发出了滋滋响声。 在穿越君焰火环的瞬间他整个人就被烫成了赤红色,浑身的鳞甲像是加热过的生铁一般散发着高温和高亮,面骨之下的脸部上全是令人发寒发瘆的冷漠,仿佛被铁水浇身的烫伤痛苦直接被强大的意志摁死在了脑海深处,嘴边利齿发出的也没有痛呼而是压抑的嘶吼。 龙血从伤口飚射而出溢散在了江水里,林年没来得及抽刀身后就出现了君焰的火环,他想拔刀再度依靠刹那的神速离开,但却发现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像是焊死在了龙眼中一样,低头看去这只龙侍居然疯狂到阖眼用布满着细密鳞片的眼皮死死卡住了插入龙眼的菊一文字则宗! “送你了。”林年冷冷地盯了近在咫尺的龙瞳一眼,全力一巴掌拍在了刀柄上,刀身再度过半插进了龙瞳之中带来又一声震天的嘶吼。 火环凝聚成形然后爆发出凝固汽油弹一般的威力,巨大的震动甚至将龙侍本身都爆飞向了远处重重地砸在了一面墙壁上,坍塌了无数形成的出口和入口。 及时发动“浮生”的林年则是出现在了爆炸的安全距离外避开了这一发君焰,碎掉了一只龙瞳的龙侍怨而愤怒地起身,那龙眸中的菊一文字则宗被可怕的血压喷射挤压了出来落在了水中。 龙侍的利爪从布满血雾的水中探出,轻轻握住那柄刀剑简直像是孩子把玩着乐高玩具,可下一刻极致高温的“君焰”领域将这把炼金刀具笼罩在了其中,原本远超现有材料学巅峰的坚固刀剑开始在加温到高亮之后开始形变,最后刻在其中的炼金领域彻底融溃掉伴随着活灵一起湮灭成铁水,又被江水降温成黑色的废铁残渣。 “......”林年看着龙侍仅存下的那只怨毒而戾气溢满的龙瞳,也知道了对方在暴怒的情况下也不没有丧失千百年累计而来的战斗经验。 一只龙瞳换掉了他唯一可以伤害到对方的炼金武器,这笔交易并不亏。 可就算如此,龙侍依旧没有选择以千倍于林年重量的身躯进行近身肉搏,他庞大之躯骤然卷动水流形成乱流阻碍林年前进,龙尾甩动抽裂背后的青铜墙壁弹射出碎片,在龙文爆鸣之间持续地咏唱君焰构建新一轮的火雨。 似乎这只次代种似乎笃定二度暴血这种禁忌的知识对混血种的负担是巨大的,只要打持久战必然是林年先撑不住基因链崩溃堕落成死侍。 可这时林年却忽然皱眉了,看着那继续扩张的君焰和再一轮的流星火雨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只次代种居然想要跟自己打持久战?他的身上可是没有带着黄铜罐的,按照龙墓守陵人的身份,这家伙不应该急哄哄地冲下来想要突破他去抢回他祖先的“茧”吗?可为什么这只龙侍居然想要延长战斗时间要在这里拖死他? “难道...”林年猛然回头看向身下,由于青铜城的变化背后的入口已经消失了,叶胜和亚纪所处在的那一处出口也移动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像是猜到了什么眼眸中露出了浓烈的不安,扭头看向君焰领域中的次代种,对方唯一的龙瞳里浮现的全是怨毒和嘲弄。 但下一刻,龙侍骤然发现林年身上那暴戾的气息更加明显了,甚至快要超过他这个龙类本身了,二度暴血居然再度进行了一次洗练,开始无限接近于那禁忌的界限,但却不曾逾越,而是在禁忌之下开始横向地发生演变仿佛是一种...进化? 江水冲击下,林年身躯上布满次代种鲜血的黑色鳞片逐渐被震动洗去了血痂,在高温带来的炙亮消散后那原本黑色的鳞片竟然残存下了一丝白色...扎眼的白色。与此同时骨骼的爆鸣声在他的腹腔内响起了,一道鲜血从他的侧肋部飚射而出,一根苍白的骨骼居然从内部破开了他的鳞甲裸露在了江水之中。 进化失败了?龙侍凝视着那重伤的人类开始蓄积起了猛攻的力量,可在之后的一幕却让他这只纯血龙类都兀然沉默了。 林年在龙侍安静的注视下,伸手抓住了那根腰间爆出的尖锐的骨骼猛地掰断,在剧烈的疼痛中将断裂的骨骼一寸寸抽了出来死死握在了手中。 他将骨骼收拢在了腰间微微躬身,肌体脆响之中骨骼挪动推促肌肉堵住了那道伤口,眼中爆发出了疼痛增幅过后的恐怖杀意! 龙侍头一次在人类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那是那种不惜一切都要用牙、用爪将敌人的生机剥夺、啃噬、直到将死亡塞进对方喉咙里,一路贯穿进胃袋的...杀戮之心。 他收“刀”于腰,沉身的那一瞬间像是将整片长江无处不在的“压力”一把抽进了“刀”身之中,嘴部微微张开...咏唱出了一段高亢的龙文。 那是属于“言灵·刹那”的龙文,第一次,林年在战斗中将其念诵了出来,他像是僧人立于佛林中歌颂经文,但笼罩在他身上的却没有佛性,只有滚烫的江水和滔天般的杀意。 刹那·居合极意。 ------------ 第六百四十章:胜负 五分钟前。 熔岩喷射和突破50字节高速撞击而去的龙侍不到两三秒内就将林年带着冲出到了百米开外,幸免于难的叶胜和13号却避无可避地受到了余波的冲击——那因为高温与激素扰乱的水流,无数漩涡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巨大的力量扯得他们水中的身形东倒西歪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然而这对于酒德亚纪来说却是一个脱困的绝佳时刻,谁也料不到会有一只龙类撞破青铜墙壁袭击他们,13号自然也在这种突发情况下表现得相当麻爪和不堪,在手忙脚乱地带着人质后退避开那熔岩喷发后,又被乱流卷得整个人风车一样在水里打旋。 就是在这一瞬间酒德亚纪的左手摸到了脚蹼内侧插着的应急潜水刀,抽出刀后想也不想就往身后扎去,随后大量的气泡在她背后涌起,毫无疑问的她刺中了13号,虽然没有命中致命的部位,但也成功扎到了对于潜水来说比较关键的大腿侧部,也不知道有没有切开动脉,不然动脉失血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妈的!”13号感受到剧痛的瞬间下意识咒骂了出来,手指也抠下了扳机,但枪口却被酒德亚纪抓住了用力抬向了上面,并且另一只手还按压住了13号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强迫着他打空这一整个弹匣内的子弹。 巨大的枪声轰鸣中,远处的叶胜持枪不断拉近距离但却不敢开枪,现在的亚纪和13号简直像是在跳水下双人舞,回旋、扭动、交错,无论他开枪打中谁,被子弹命中的那家伙在这种深水之中必死无疑,他不敢赌亚纪的运气以及自己的枪法。 “滚啊!”13号拼尽全力一脚踢在了亚纪腰间分开了两人的距离,而在最后的时候他忍住腰部的痛苦和气体栓塞带来的压力失衡,一手扯住了亚纪背后黄铜罐的安全绳想要把这玩意儿给带到自己身边来。 亚纪抽刀想要直接给13号的手臂上开个血口子,但13号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居然顶住了压力失衡带来的两眼发黑、呼吸困难等症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一把抓住了亚纪的手腕,肌肉收缩后爆发出的力量竟然直接将亚纪的腕骨捏碎了。 剧烈的疼痛像是二氧化碳上头一样冲上头顶,亚纪惨呼一声想要抽回手,锋利的潜水刀直接划断了绷紧的安全绳,黄铜罐像是陀螺一样被两边发力的绳索抽了出去! 两人唯一的联系断开后飞速分开,叶胜毫不犹豫抬枪就准备射击,但视线对上13号的脸庞时他整个人却骤然像是被雷劈到一样震住了,原本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居然没抠得下去。 枪口像是被空气凝固住了,叶胜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像是溺水的旱鸭子似的,手脚并用地往下面逃窜,笨拙地划着水向之前龙侍撞出的巨大豁口游去,离开了青铜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片刻后,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像是涌起了一股恶寒,眼中全是不解和畏惧,像是无法了解13号身上出现的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变化,也无法了解他在那一刻浑身结冰无法动弹的缘由。 ‘蛇’全部蜷缩回了他的脑海中,言灵没有解除,但它们却不愿意离开,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 13号脱出了青铜城,从青铜城的侧下方游出,背后的城市在水下轰隆得如同云聚的暴雷,但他现在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伤口的剧痛,压力的失衡,以及氧气的泄露无时无刻地在折磨着他,他唯一能保持的念头就是离开、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想活下去,无论怎么样都想活下去。 这个过程中他压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被致命的枪口指住,只要叶胜扣动扳机命中他,他就会沉底睡在这座古城中成为那一堆骸骨的一员,没人关心一个猎人的死活,因为意外横死总是他们这行人的宿命。 可就如其他同行,乃至网站对他的评价一样,13号的运气很好,他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游入黑暗的深水之中,因为压力失衡的他呼吸困难,整个人感觉在死亡的威胁前徘徊,黑暗像是潮水一样袭来,淹没了他的手足,也淹没了他的五感。 随之袭来的是寒冷,无边的寒冷,离开了青铜城内以为言灵加温的热水后,破掉的潜水服内被注入了冰冷的江水,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拥抱它,抚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然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毕竟这些手的主人不是纽约脱衣店里舞娘,这些手的主人叫死亡。 自己要死了? 他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又像是第一次的想起这个问题,心里泛起的是恐慌和害怕,他以为自己涉入这行内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现在看来他从来都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人能在死亡面前从容,谁也不行。 茫然之中他奋力地滑动着手臂向前游,腰间疑似伤到内脏的伤口因为寒冷而越发麻木了,这是好事,但如果随着伤口一起麻木的还有全身的话,这可能就是丧事了。 13号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往哪个方向游,但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游,他极力的睁大眼睛但却什么也看不见,力气在一寸寸消失,死亡也越来越接近他了。眼前的黑暗,耳边嗡嗡的水音,他大口呼吸氧气罩里的空气,在茫然之中他的情绪居然开始渐渐平淡起来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他应该看走马灯了吧?回顾人生的一切然后慷慨赴死...可他没有什么人生可以回顾,死亡也似乎没那么慷慨,被小姑娘一刀扎在腰子上大出血死,怎么想都有些悲催... 在这种时候13号的脑子里居然还在想有的没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个打《星际争霸》的好友烂话给传染了...不过这样也好吧?起码不会死得太难受,在烂话中写上句号说不一定还能搏个搞笑人物的定位而不是随处可见的被反杀的反派杂鱼。 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这个时候13号耳边居然还真响起了一些声音,那应该是人声?就像是熬夜之后耳边忽然响起的熟人的声音,那朦胧的、本不应该出现在百米水深之下的呼唤声...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 “也许我们会死,但不要害怕,康斯坦丁,死并不可怕,那只是一场长眠。” “你是很好的食物,康斯坦丁...可如果吃掉你,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与其孤独跋涉,不如陷入沉眠,千年后我们醒来,跋涉万里,终会回到我们的故乡。” 这是在搞什么...? 13号发黑的双眼前闪过了一些发亮的片段,那些片段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无论是在过往的人生中,还是电影和电视剧的片段里,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画面。 在画面里有两个白袍着身的男人,一大一小,他们站在峭壁之上俯瞰辽阔的三峡和长江,春风从山的那边吹来卷起了他们素色的袍,两人牵着手,看着天下,眼里却只有彼此。 拉风的台词,装逼的俯览众山小,为什么他的跑马灯会是这种怪东西? 13号脑子有些混沌,用力呼吸却只觉得肺部紧缩,看起来压缩气瓶里的空气也快用完了,现在他还在四十米的岩层下,他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吧? 听说溺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也真是倒霉,不过自己只要不摘下氧气面罩大概只会死于缺氧?缺氧死和溺死哪个更惨一点?如果是前者自己要不要把面罩给摘下? 浑浑噩噩,13号眼前的画面更加真实了,越去看,那种临场感就越为真实,像是曾几何时,他真的站在过那片山崖上吹着浩浩的风,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乘风登仙。 在他手边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与他一样闭眼感受着那飞似的舒适感...那个孩子是谁?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对方?为什么那个孩子看着自己,眼里只有自己。 “哥哥...” 有人在他耳边喊。 哦,原来他是自己的弟弟啊。 13号想。 脑袋里忽然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但下一刻一声闷闷的雷声响起,同时无数的画面堆积挤压在了一起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来不及去看,只觉那些画面里涌出了一股亘古的、宏大的庄严气息,让他无比的亲近又敬畏,但他更为熟悉的还是藏在一切之下的那股清冷的...孤独感。 哥哥。 都在那声哥哥里,叫他的人是那么的孤独,像是被遗弃的小狗,隔着一条大雨的街望着你,质问你为什么不要他了。 大雨磅礴打在了脸上,震耳欲聋的雷暴声将他从浑噩中一把拽到了现实里!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长江的岸边上,平躺在湿冷江滩上的13号抬起手扯掉了自己的氧气面罩,在竭力的呼吸中胸腔突起,像是要把所有的空气注入肺部内,一边吸气一边咳嗽,咳嗽时缺氧的痛苦又让他迫不及待地继续吸气... 暴雨浇在他的身上,13号看着乌云夹杂白光的天空,又看向两岸的三峡的高山,有些愣神。 他居然回到了岸上,回到了一百米水深之上的长江岸边。 他勉强地站了起来捂住了腰间的伤口...可能是水压的缘故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伤口居然不再流血了,但他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幻痛。 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他不知道...也许是幸运?可这已经不是幸运能解释的问题了。 但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幸运”的,从必死的环境里掏了出来,但不知原因。 死亡带来的心有余悸让他只是看了遥远处江面上的摩尼亚赫号一眼,就放弃了再深入其中的念头,转身蹒跚狼狈地走进黑色的夜里,不再回头...他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向黑夜里逃,既然选择要逃了,那就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再回来了。 江水之中卷起了水流,熔岩色的微光一闪而逝,直到13号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那一道嶙峋坚硬的黑色背脊才劈开水面,下沉了,转瞬即逝消失不见。 水下,青铜城。 13号离开了,那种不详的感觉逐渐结束了,叶胜僵持在原地许久,无疑在这段时间中他也错过了很多东西。 “亚纪!”叶胜看向向下飘的酒德亚纪,想要去救援,但酒德亚纪却捂住扭曲的手腕忽然调转方向开始下潜。 叶胜骤然扭头看向亚纪的下方,那被安全绳抽飞的黄铜罐受重量影响不断地下沉,而好死不死的,在他下沉的方向正好因为青铜城的变动开启了一道通往别处的口子,叶胜只模糊地看见那入口后是一片巨大的,螺旋结构的青铜空间,像是由青铜铸造的图书馆? 酒德亚纪周边涌起了水流推动她更快一步去接近黄铜罐,但黄铜罐却依然坠入了那入口之后,青铜城的变动让这个入口在形成之后又快速消失,她卯足了劲儿想要钻进去找回黄铜罐,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被人往后拖拽了一把扯开了。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她身边插过,拉扯她的同时借力往下冲刺游去。 他们在相交错的时候视线交接在了一起,亚纪见到了那双淡金色的黄金瞳里充满了无奈和苦笑...简直就跟上一次一样。 “拜托了,这次就让我赢一次吧。” ‘蛇’重新构建了他们两人的无线电,酒德亚纪只听见他这么说。 — 酒德亚纪还记得。 无论是在魔鬼窟还是在索马里海,当导师丢下那枚硬币掉进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时,叶胜总是显得那么信心满满,对着身边的亚纪做鬼脸嘲笑她腿短一定赢不了自己。 那时亚纪也总是不回应她的挑衅,努力地去找到硬币夺得属于自己的晚餐,等着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涎着脸过来要块肉吃。 亚纪记得自己总是在赢,德克萨斯到弗罗里达,索马里到加勒比,她总能找到硬币,就如导师说的那样,她是天生的游泳健将,就算不是混血种,也能在奥运会的铁人三项上替自己的国家赢得金牌,她每每也自谦自己没有导师说的那么优秀,奥运夺冠的事情还是等自己的家乡改善一下东京湾的水质问题再说吧...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骄傲地看向比赛之前说自己坏话的叶胜,叶胜也只能憋屈地在水里继续惩罚性训练,余光看到他时从自由泳换成仰泳也要向她做个鬼脸...简直就像个幼稚鬼。 最后一次的训练她还记得是在索马里海,往常要么轻松发现,不然总能在最后关头找到的硬币怎么找不到了,就算训练的最终奖励是成为导师的真正学生,她也只能在气瓶达到危险数值的之前上浮。 她本以为叶胜提前找到了硬币终于赢自己一次了,可就在她浮出水面之后却没有看见叶胜得意洋洋的表情才知道那个大男孩还在下面。 ...其实从一开始就并不看重这些所谓的前程和奖励,每次鼓起劲儿去找硬币只是为了气一气叶胜,看他可怜巴巴来让自己分点晚餐给他,前程这种东西重要吗? 对别人来说,或许吧。 可对她来说有些东西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可能她近年来唯一执着过的事情就是毕业进入执行部之后的分组吧?为了分组的名单她担心的一晚上没睡得着觉,相反据说叶胜倒是为了庆祝毕业在学生会喝了一晚上的酒,没心没肺的。 让亚纪知道后生了一晚上的气。可是第二天看见自己的搭档脸上那个熟悉的坏坏的笑容的时候,一切好像又都不是那么要紧了。 他说:你是不是昨晚偷偷急得要哭了?她说:嘿,离我远一点,大熊猫! 在深水区找到那个男孩时,他已经快缺氧了,小口小口地呼吸着空气,压榨着自己的肺部和身体。 在他即将缺氧昏厥的时候,亚纪把氧气面罩递给了他,扶着他上浮,就像每一次搂住他的后背一样,而直到离开之前他的视线也一直是盯着水下的,似乎还是在执着那枚找不到的硬币。 事后导师狠狠地训斥了叶胜,谁也没有得到导师的认可,奖励自然也做了空,可亚纪却格外的开心,但她却发现叶胜却是裹着保暖的毛毯坐在沙滩边上看着起伏的海浪一直发怔,在一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激起了男孩的胜负欲,觉得有些愧疚。 她安慰他不要太在意输赢了,以前自己一直赢只是运气好而不是实力好。 但叶胜在最后只是说,原来,这一次水下根本没有硬币。 她说下次吧,下次你一定会赢我的。 他说好。 那么就是这次了。 “叶胜!” 她看着叶胜头也不回地向着黄铜罐坠落的入口游去,沙哑地吼出了他的名字,在这一刻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叶胜的言灵是“蛇”。 比如“蛇”在水下拥有完美的传导性质,可以延伸到一公里的探测范围。 比如“蛇”对金属类的优良导体向来都很敏感。 比如那一天导师可能真的没有丢下那枚硬币,后来她听说导师曾经只有过一个学生,而那个学生因为深潜的任务永远留在了一座龙族的遗迹里,之后几十年导师总是在海上孤身一人。 比如叶胜在找硬币的测试上从来没有赢过,赢的人永远都是她。 而又有太多的事情他没有去想明白,也来不及想明白了。 入口消失了,叶胜也随着黄铜罐一起消失在了墙壁之后,在最后一刻青铜匣子被掷了出来,亚纪扑到了墙壁上,左手握拳奋力地锤击青铜墙壁,右手无力地垂在身边在水中发出了低低的闷响声。 ------------ 第六百四十一章:斩龙 黑暗,无比的黑暗。 随后亮起了一丝火光,气泡在火光之后汩汩上浮,随后露出了黑暗之后叶胜的脸。 水下燃烧棒照亮了没有一丝的光亮的空间,将无数根螺旋而上的青铜巨柱的黑影打在了墙壁上,在青铜城运作的轰隆声中,这个独立的巨大空间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巨大的噪音传到这里似乎都被隔绝了不少。 没有气泡遮挡视线,这代表着这个空间是绝对密封的,唯一进入的机会就是通过机关打开的大门,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如果不是青铜城的机关运作可能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找到巨大城池内的这个房间。 黄铜罐落进了黑暗之中找不见了,可叶胜并不担心,“蛇”已经记录下了黄铜罐那特有的导体特征,只要张开领域他随时都可以找到黄铜罐...但现在他更应该担心的是如何离开这里。 不过好在他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看了一眼更换蛙人的气瓶后那还在绿色安全区的氧气赌表,叶胜深吸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敢只身进来,必然也就想好了退路,黄铜罐固然需要找到,但更重要的是他要将黄铜罐带出去,龙王的“茧”无论是对学院来说,还是对于整个人类文明来讲都是破局的关键钥匙,混血种对于龙王的了解近乎于无,所以他们伟大,所以他们恐怖,但如果他能带出这只“茧”回到学院,那么龙王在他们的面前将再无神秘的面纱。 在加入执行部的时候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跟着身旁的女孩一起背诵党章时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需要有人践行党章上那些悍勇的条例时,不如就让他来吧。 高亢的咏唱声充斥满了黑暗的空间,氧气读表出现了一次巨大的波动,完整的一次言灵咏唱,“言灵·蛇”释放,以最强之态从叶胜的脑海中扩张,无数“蛇”如同海潮一般涌出,沿着无数导体飞似地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在这里。”叶胜转头看向了那高耸的螺旋之柱,在中半部分的位置,黄铜罐静置在那螺旋柱侧的阶梯之上。 叶胜稳定言灵之后,快速地游了过去,同时警戒四周,这个密室内林立着无数造型怪异的青铜巨柱,每一根的样式相仿有高有矮,但结构都类似于叶胜在生物书上见到过的人类的dna的双螺旋结构。 这些柱子的建造风格极为眼熟,叶胜立刻就想到了在卡塞尔学院图书馆禁书区内收藏的那些“冰海铜柱”的拓印本,“冰海铜柱”是当初学院探险队在北极的水下发现的,上面以龙文的形式记述着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为了那些知识和历史,学院甚至付出了一整只探险队阵亡的代价,最后听说只存活下来了寥寥几个人,冯·施耐德部长就是其中之一,而他脸上的伤痕和支离破碎的身体也是那次任务的代价——不少人在私下将其称为窥伺了禁忌知识付出的代价,在龙族的文化中,你得到了什么,总要留下什么。 施耐德留下了自己的健康和学生,获得了那些拓印本,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一桩值得的买卖,但直到今天也能在特定的忌日于学院后山的公墓里见到那个随身携带着氧气瓶推车的萧瑟身影。 果不其然...叶胜当真在这些螺旋的青铜立柱上发现了密集的龙文,那些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新文字,甚至还有一些神秘难以理解的符号,可在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些符号代表着什么——龙文诺顿留下的炼金技术! 这里是诺顿的图书馆,放在古代帝王的宫殿中,这里的地位就等同于‘三希堂’,君王的书房。 叶胜强忍住探知欲,游到了黄铜罐所在的螺旋立柱前将其抱起捆在了身后,装着七宗罪的青铜匣在他来时丢了出去,相信亚纪也会带着它离开青铜城,这样一来就算他出现意外没有带出黄铜罐,学院也不会一无所获,执行部在这次任务中投下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不惜搬来了摩尼亚赫号,他们总得得到一点什么,而他也不介意成为留下的东西。 紧接着就是准备离开这里了,叶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黄金瞳内几乎绷出了一条蛇一般的竖线,那是高度集中的表现,他浑身体温快速下降,瘫倒在螺旋立柱的阶梯之上,进行求生的最后一搏。 — 长江,摩尼亚赫号。 船长室内枪林弹雨,船舱终于被突破了,整个后舱和前舱成为了战场,所有人员不得不后撤以船舱内复杂的环境作为掩体进行还击,在地形限制下蛙人部队推进的速度立刻变慢了起来,但他们还是相当执着地将大量的火力放在了船长室...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蛙人队长是懂的,只要拿住了拥有话语权的船长,接下来的战斗总归会省下很多力气。 但最大的问题出现了,他们发现船长室内的几个人似乎都不是太好啃的硬骨头,他们火力充沛的强攻竟然一时间被卡在了船长室和前舱之间,进退不得。 言灵·影鬼 言灵·癸烬 在船长室内江佩玖和塞尔玛释放了言灵,强行定住了这最后的大本营。 塞尔玛的“影鬼”在序列表中并不靠后,但也勉强属于战斗辅助类的言灵,可以将影子赋予实体的概念进行攻防,能造成的破坏远不及“涡”或者“君焰”这种言灵,最大的输出量不过是刺破红砖,但现在用来穿透蛙人的潜水服以及下面的躯体却是再容易不过。 光是一个“影鬼”是无法在火力压制下起到太大用处的,最为关键的其实还是江佩玖的言灵,在她咏唱和释放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名为“癸烬”的言灵效果是什么,塞尔玛甚至从来没有在教科书上看见过这个言灵出现,这个言灵就像是“浮生”一样从未记载在序列表之中。 如果塞尔玛知道江佩玖的来历大抵会释然一些,毕竟能出自“正统”的混血种都是疯子,他们总有一些奇奇怪怪但杀伤力极强的能力有别于其他的混血种,这也是没有势力轻易敢在中国的地盘上起事的原因。 作为“正统”之一的江佩玖,虽然被逐了出来,但她依旧留有“正统”曾经剩下的余荫,她的言灵便是最好的表现,名为“癸烬”的言灵没有直接的杀伤性,但在战斗中却可以称得上是极为恐怖的能力。 船长室内一轮齐射扫过尽数打在了墙壁和破开的窗外,躲在掩体后的江佩玖和塞尔玛一动不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奔跑声,一个手持突击步枪的蛙人低头狂奔进了船长室。他本是想以一往无前的势头冲向江佩玖所在的掩体,但就在他踏进船长室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忽然转向走了个九十度猛地撞在了一旁的控制台上! 蛙人在翻倒在地后快速爬了起来...然后又向着墙壁撞了过去,脑袋撞得砰的一声人仰马翻摔在了地上,而塞尔玛也及时地在他落地的位置起了一根黑色的影刺,贯胸而过。 任何进入船长室的蛙人都会失去方向感,就像是踏入了传说中的“阵法”中一样,彻底迷失在本来就简单的空间里,但凡撞上了什么东西露出了破绽,等待他们的就是塞尔玛无情的补刀。 蛙人队长也格外的窝火,损失了三个队员后他也意识到了老弱病残里似乎也是有硬茬子的,可惜他们水下作业的缘故没有带足类似手榴弹的重火力,不然往船长室里扔几颗雷就能搞定问题了。 现在这种情况似乎还真只能僵持住,等到一方彻底失去耐心,亦或者江佩玖体力耗尽无法继续维持言灵。 “教授你,还能撑多久?”在掩体后塞尔玛小声地问向江佩玖,连续的释放言灵让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还能撑一段时间。”江佩玖眼眸金色一片,按着包裹着染红纱布的左肩膀低声说道。 “林专员是去水下了么?”塞尔玛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是的。”江佩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原本以为她会回来得快一些...没人预料到这次进攻,这是一次意外,但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会主动承担所有的责任。” “现在也不是责任不责任的问题了...”江佩玖苦笑,在她不远处的另一个掩体后大副照顾着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曼斯教授,“钥匙”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大副的怀里一声不吭,这个小家伙虽然平时闹腾了一点但在关键的时刻也知道不给他们添麻烦。 “人没死就还有希望,说不定他解决完下面的问题马上就回来了呢?”江佩玖沉声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强光忽然在船长室外照亮了,就在江佩玖猛然转身以为是敌人从外部突袭时,一个巨大的影子在窗外的天空中掠过,随即而来的是暴雨下隐约的螺旋桨声音。 长江海事局的救援飞机!那群海事局的人居然真的派了救援飞机过来! 塞尔玛眼中涌起了希望的光芒,如果他们的情况被长江海事局发现,那么这群蛙人必然会忌惮行动曝光而有所收敛甚至直接退走...但在下一刻从窗外扫进来的机枪子弹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飞在暴雨空中的直升机舱内,一挺被雨水打湿的机枪稳稳地架住了摩尼亚赫号,在其上握住机枪的人面无表情,眼眸中淡金色的光芒恒亮。 “海事局那边的救援部队都可以动手脚吗?”江佩玖探头瞥见到这一幕深吸了口气。 她大概知道这群蛙人部队受雇的到底是哪一方势力了,也只有他们能在国内有着如此手眼通天的能力...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但也不冤枉,秘党与正统本就没有任何友谊,在利益的面前爆发你死我活的冲突太正常不过了。 就在绝望缓缓升起之时,江佩玖脚边不远处的耳机里忽然响起了丝丝的噪音...不,那不是噪音,而是有人在公共频道里说话! “教授!”塞尔玛最先发现异状低呼提醒。 江佩玖反应过来后迅速捡过耳机放到了耳边,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响起在她的耳边。 “这里是叶胜,请求摩尼亚赫号支援...这里是叶胜...请求摩尼亚赫号...” “摩尼亚赫号收到,我是江佩玖,重复一遍,摩尼亚赫号收到,你们在水下遇见了什么麻烦?需要什么样的支援。”江佩玖深吸口气问道...即使现在她们陷入了死局,但她相信青铜城内的潜水小组应该比他们更需要帮助。 “教授...我陷在了青铜城里,龙王诺顿的‘茧’在我身边...我需要地图,重复一遍我需要详细的地图离开这里!”叶胜的声音有些模糊,跨越了百米的水深和岩层,全力爆发的“蛇”终于还是将他跟摩尼亚赫号联系在了一起发起了最后的求援。 “地图...”江佩玖脸色抽了一下,正想说她实在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控制台亮起的屏幕,咬牙说道,“你还能撑多久?地图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但需要时间!” “十五分钟...我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叶胜大概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氧气读数说。 “活着,一定要活着...林年呢?他在你那边吗?你能联系得上他吗?”江佩玖快速问道。 “林年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江佩玖正想这么问,但忽然之间“蛇”跟她的联系中断了,充当着信号线的“蛇”忽然飞速散开了,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接近。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窗外,塞尔玛被她这个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拉她蹲下,而江面上的直升机里机枪手也直接抬起了枪口对准了船长室里的江佩玖准备扣下扳机。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机枪手忽然跟江佩玖一样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了直升机下的江面。 他听到一些声音,江水的奔流与暴雨雷霆都无法掩盖的声音,那道声音有些缥缈像是由远至近而来,细细去聆听又有些宏大像是比山岳还要沉重的东西纠缠在一起。 声音越来越近了,他探出了头盯向水下,他确定那声音是从水下传来的。 长江江面上,一个水流凸面涌起了,随后是炽热的光芒点亮了圆形的水域,在水面达到临界点巨浪轰然掀起,无与伦比的力量突破了水面,那交织在一起的震天吼叫声响彻整个三峡两岸,在直升机的探照灯急速打过,照亮了那电光暴雨之下那冲天而起的黑色龙影! 怒龙升天! 像是蓝鲸破开海面以水面的力量拍击掉身上的藤壶,那黑色的巨大龙影正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他要摆脱的却不是藤壶那种可笑的东西,但在他头顶屹立的那个渺小影子却有百倍于藤壶的顽固以及毁灭性! 直升机来不及躲闪!他挡在了潜龙升渊的途径之中只有坠毁的末路! 直升机被巨大的黑影正面撞击,火光和爆炸声在空中响起,火焰照亮了那尊贵龙类的身躯,在传说中他们的族裔是如此的骄傲和强大,但在江佩玖的眼里那曼妙强大龙躯上却有着一道极长的恐怖伤痕,一直贯穿了他的整个身躯的龙鳞,露出了里面血红的心脏与暗金色的骨笼! “林年!”塞尔玛失声惊呼,脸色苍白地看向窗外那跃空的龙影,在雷光划过的瞬间她看见了龙首上站立的黑色身影,一把苍白的骨刀死死地插在了那龙类唯一完好的龙瞳之中,贯穿、然后纵拉,浓腥鲜血如泉狂飙将怒吼咆哮的他沐浴其中! “准备迎接冲击!”江佩玖见到那龙影上升到极致后往下坠落的轨迹瞳孔爆缩,对着船舱内所有幸存者大吼。 跃空的龙侍在黑暗中下坠,怨恨地发出嘶吼,他坠落的方向赫然正是摩尼亚赫号。 ------------ 第六百四十二章:接洽 鲸跃是一种大自然界的壮丽景象,如今在长江上也出现了这相似的一幕,只不过观赏这一幕的人并没有机会去发出赞赏之词,恰如没有人真正会有心思去欣赏就在自己身边跃起的蓝鲸的美妙身姿一样——他们唯一的想法和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大祸临头。 几十吨重的龙侍摔落而下,像是坍塌的断崖落到万丈之下的大海激起的是百丈波涛,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也可能是龙侍头顶林年的努力为之,龙侍最终落在了摩尼亚赫近在咫尺的江面上,但掀起的巨浪和冲击力依旧远超12级风力,崩断了船锚的铁链将摩尼亚赫号整个地拍向了岸边。 船上所有人都面无血色地紧抓住身边的依靠物生怕被甩出去了,这可不像是在车上还能有安全带,但每个人都巴不得有这么一条维系生命的带子把自己死死地系住。 轰隆声中,摩尼亚赫号撞击在了临岸的山体上,也幸亏这边没有浅滩都是高度超过这艘军舰的山岩,不然顺着浪头打去肯定得搁浅在岸上。 船长室内江佩玖额头擦过地上的铁柜一角破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她根本没有去关注这种伤势,趁着外面的蛙人部队也在撞击下七荤八素时直接扑向了控制台。 “塞尔玛,开船!”江佩玖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的同时扭头看向死死抓住桌腿的塞尔玛喊道。 “开船?”塞尔玛整个人都是懵的,刚才那震撼人心的龙影破水现在还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大概这次任务回去,之后的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个画面了。 “别傻愣着了,舰上是搭配有武器的!虽然火力不足但总归能帮得上点忙!”江佩玖回头喊声快接近于吼了。 塞尔玛扑到了操作台前,抬头看了一眼江面上那地狱一样弥漫开的红色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江水的中心像是煮沸了一样冒着蒸汽和气泡,水流狂涌的中间地带那龙影就像疯了一样扭动着那巨大的龙躯。 一身带血的鳞胄披身的林年死死地抓着那把畸形的骨状物撕开道道伤口,在脱离水下失去了水压的桎梏后,他奔跑在那挣扎的龙躯之上快如鬼影,下手的狠厉程度数倍上涨硬生生压制住了以凶狠、暴戾为代言词的纯血龙类。 这简直就是地狱绘图,他们这些活人若是执意要往那沸腾的血水中去的话就连灵魂都不再会得到救赎了吧? 大副冲到塞尔玛身边帮助启动摩尼亚赫号,引擎启动之后军舰开始掉头再加速向江水中心的屠龙战场赶去。 越是接近,那凄厉的吼叫声越是让人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加热了一样沸腾了起来,那是龙威,属于次代种的绝对精神压制。 所有人的言灵之力都被那咆哮声压回了大脑深处,额头鼓起青筋像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一般,摩尼亚赫号越是接近这种窒息感就越为强烈,像是云霄飞车爬上了第一个九十度的坡道时,那种悬停俯瞰所带来的大脑空白一片的恐慌,手足发软,无以为继。 高亢的龙吼声不断爆发但又强行被中断,君焰的领域在构筑和崩坏的过程中反复,炽热如阳的“环”往往形成一般就崩坏了,从而爆发出无法定向的爆炸,一团团冲天的水浪在这片水域中暴起,水滴落下时混杂在暴雨里,但却是红色的...数百米江水内已然一片腥红再无其他颜色。 真是完美的屠龙战场,符合塞尔玛在实习前对屠龙这件事的一切幻想,只是当真涉入其中时那种随时可能赴死的恐惧感不断压榨着她的精神,大副用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目光瞬间让她冷静了许多...他们这还只是初涉战场的边缘,真正命悬一线的勇士可还在那高温与血水之中翻涌呢。 “前面注意回避!”大副低吼一声,但还是慢了一步,炽热的“环”在摩尼亚赫的正前方出现,半秒后暴躁行驶的军舰冲到了正上方,剧烈的爆炸带起的水柱直接将这艘沉重的军舰扬了起来! 船舱内所有人都失重了,心脏几乎停跳瞳孔放大,数秒后剧烈的拍击又将他们砸在了地板上...这艘军舰好在重量不低没有被爆炸掀翻。 但这么一来摩尼亚赫号已经接近战场的最中心了,无时无刻都有君焰的爆炸在身边形成,那高浓度的龙血在铁铸的船身上留下了腐蚀的白烟。 操作台后塞尔玛和大副同时盯向近百米开外的江面吞了口口水,在那里黑色的龙影在水面上高速地旋转着,这个动作在生物界中是存在着原型的,鳄鱼的死亡翻滚,只是在放大百倍的体型下这个扑杀动作简直就跟灾难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龙侍的眉心前,林年死死地抵住了手里的骨刀扎在了那眉骨的中央,龙侍的鳞片与鳞片之间被破开了一道血口,再里面就是暗金色的骨骼了。 “没用的...他的武器不足以对这只龙类造成决定性的伤害。”江佩玖出现在了塞尔玛和大副的身后,看着那能让人做噩梦的景象低声说。 “鱼雷,摩尼亚赫号搭载了十枚微型水下炸弹,有助推器,但比不上制式规格鱼雷的准确性...”大副说。 “看见那道伤口了吗。”江佩玖说。 大副和塞尔玛眯眼看去,并不难地就看见了江佩玖指的龙侍上腹部上那条狰狞的贯口,这条伤痕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了长度达数米,染红大片江域的龙血就是从里面渗透出来的。 龙血大幅度渗出,这么一来这些龙血势必造成长江的生态污染,不少下游的鱼类甚至会因此发生龙化现象,可这也是之后秘党该操心的事情了。 “那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能帮到他的办法。”江佩玖冷声说道,“他没有尝试去继续围攻那道伤口是因为缺少一击致命的武器,他手上没有拿着那把炼金刀剑,应该是遗失在了水下,导致他现在没法破开龙侍的骨骼...” “次代种还是龙王?他们的骨骼可是堪比炼金刀剑硬度的东西,鱼雷不一定可以炸开它。”大副沉声说道,他是继江佩玖之后最为冷静的一个人,也难怪曼斯会拟订二把手的位置交给他。 “不一定能炸开骨笼,但如果能命中目标,爆炸的冲击力深入内部后绝对能伤到他的其他内脏!就算是龙类也是生物,只要是生物内脏总是相对柔软的。”江佩玖说。 “万一炸到林年怎么办?”塞尔玛低声问,目光死死盯住那龙躯身上还在疯了似的不断扑杀出更多伤口,造成更多龙血流逝的身影。 “他的反应速度比你们想象的要快,如果鱼雷能炸死他,那么那条龙侍应该也得一起被炸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江佩玖说,“而且我们也不是真正完全来帮忙的,我们只要发射鱼雷他大概就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塞尔玛愣了一下,看见江佩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大门时,才兀然想到船上似乎还有一群不小的麻烦还没解决。 “这种距离下就算没有制导系统想打歪也很难,但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我们梭哈!”江佩玖说,“大副,鱼雷的发射交给你来执行,塞尔玛继续拉近距离。” “还拉进?”塞尔玛看着那快要把摩尼亚赫掀翻的剧烈血浪嘴角不自然抽搐了一下,但她还是按照江佩玖的指示继续将军舰往前推进了...向死而生,向死而生,这个道理是执行部内无数前人悟出来的真理,有些时候你只有敢把命拍在桌上当赌注,才能彻底赢下这一局。 摩尼亚赫号全速前进,劈波斩浪,血水不断掀起腐蚀的白烟笼罩了整个军舰,次代种的血液是剧毒,任何沾上了血液的生物都会出现不可逆的血统侵蚀,这也导致了整个军舰里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群人真他妈的是疯子!蛙人队长看着舷窗外那腾起的血水波浪脸颊狠狠地抽了抽。 没人敢乱来,因为所有人都生怕船长室里的那群疯子一激动就把船给开翻了,到时候血水倒灌就算他们顶住了龙血侵蚀没有死,这周边无时无刻都在凝聚而崩溃的君焰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八十米。” “六十米。”大副喊。 “四十米...还要再进吗?教授?!”塞尔玛强行压迫住自己想要掉头逃跑的恐惧大喊。 “三十米!”大副整个人都紧绷住了,但却没有发射鱼类,因为江佩玖还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以为对方关键时刻晕过去了,但却发现那人冷静的恐怖,趴在窗边无视了飞溅到脸颊上的龙血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 “十米!”塞尔玛感觉自己要脱力了,同时见到江佩玖依旧没有开口的样子明白了对方真正的意图。 “全速前进!”江佩玖冷声说。 江水之中,奋力挣扎的龙侍爆吼着龙文,君焰的领域撤去,全新的领域开始构筑!再度出现的“环”并非是炽热的白色了,而是令人不安的漆黑色,出现的瞬间周边的江水涌起可怕的淡红色的蒸汽,足以见得那黑色“环”所代表的高温。 与此同时,利用骨刀插在龙鳞之下固定身形并且制造豁口的林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他看向江面上的那个漆黑的“环”清楚了这是一个全新的,同样也是数倍于君焰可怕的究极言灵。 言灵·黑日。 但也就是在这时,黑色的巨影从红色的蒸汽中浮现,随后摩尼亚赫号轰然撞了出来,正中龙侍的身躯,巨大的冲击力差些将上面的林年甩出去,没入龙躯中的骨刀拉扯出了一道数米的口子才堪堪让他停住了身形! “开火!”船长室内江佩玖厉声吼道。 “真他妈的是疯子。”这个想法出现在了林年的脑海中,塞尔玛的脑海中,以及整艘军舰上的人的脑海中... 零距离,摩尼亚赫号投出水下炸弹,也真就是枪口堵在了敌人的嗓子眼里开火,在投出的瞬间爆炸就产生了,龙侍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的重心,在十枚水下炸弹接连爆炸之中整个龙躯干脆地被震飞了起来砸在了江面上掀起齐天的巨浪!在水流和爆炸中剧痛的龙吼也随之传出。 摩尼亚赫号整艘船也被震飞了,下船舱开始漏水,引擎过热罢工,整艘军舰歪斜得被血浪推开再无行进的能力。 船长室内气血翻涌,两眼发黑的塞尔玛瘫倒在地上,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因为爆炸声已经被震坏掉了,湿润的鲜血流在了脸颊上顺着下颚滴落在了地板上,即使这样她也拼尽全力地想要站起来去看看那只龙侍的结局...这时她被人扶了一把,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双熔岩的黄金瞳。 林年看着呆滞的塞尔玛什么也没说,把他扶起后扭头看向了近百米外江面上那痛苦翻涌的龙侍,看来直接贴住伤口爆炸的水下炸弹把这家伙伤了个不轻,一般的鱼类或许破开不了他的鳞甲,但若是直接贴住伤口内爆的话,就算是次代种也得吐血。 只有疯子才能做出这种自杀式的进攻...可卡塞尔学院总是不缺疯子的存在。 “还是解决不了他吗?”江佩玖从角落爬了起来,捂住受伤的肩膀,看向一身血雾黑鳞和红色蒸气的林年轻声说道,那股暴戾和压迫的气息在顷刻间内就充斥满了整个船舱,就算已经无比克制了,还是给所有人带来了窒息的感觉。 “我需要武器,叶胜在船上吗?”林年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和扭曲,但起码能让人听懂他的意思。 “他们出了点意外,叶胜为了找“茧”被留在了青铜城里面,亚纪应该成功脱出了...但没来得及上船。”江佩玖看了一眼林年手里握着的断掉的骨茬,不难认出这是生物的骨骼...更进一步来说也是人类的骨骼...用着这种半吊子的武器把次代种砍了个遍体鳞伤,这个男孩当真是不输纯血龙类顶端存在的怪物吗? “那东西应该在亚纪手里。”林年听到叶胜的处境后没有露出喜悲点了点头,“解决这只龙侍后我会去找他。” “那得尽快,他在青铜城里迷路了...不过我这边也有两手准备。”江佩玖看了一眼控制台屏幕上“已发送”的提示说,“你想要的什么东西在亚纪手里?” “决定胜负的东西。”林年说。 片刻后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被安全绳绑住的重伤昏迷的曼斯以及沉默地看着他的“钥匙”,船舱的大门外面有隐隐的脚步声和人声。 “看来你们也遇到了麻烦。” “我有些后悔放任你下水了。”江佩玖点头,“...麻烦处理一下吧。” 林年点了点头,提着断掉的骨刀走向了船长室门外,塞尔玛坐靠在控制台边上呆呆地看着男孩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江佩玖...她这才明白了,摩尼亚赫号执意冲进战场的举动主要并不是为了帮助林年,而是为了帮助他们自己。 ------------ 第六百四十三章:暴怒 酒德亚纪破开了水面,摘下了氧气面罩竭力地呼吸,她用力地踩水扭头看向周围,本该停靠在这里的摩尼亚赫号不见了,看样子是出了什么意外,之前她在浮出岩层之后就注意到了河床上断掉的船锚,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的体力已经让她难以坚持跟江水搏斗游到岸边上了。 该怎么办,丢掉身上的负重吗? 单手划水的酒德亚纪疲累地看了一眼背后的青铜匣,如果丢掉匣子的话说不定她还能有机会挣扎一下,带着这个匣子她最多三分钟就会沉下水底溺死...善泳者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溺水上,谁也想不到。 远处有龙吼声,在距离酒德亚纪百米开外的江上笼罩着一片血红色的雾气,能见度很低,龙吼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有些声嘶力竭的凄厉感在里面,说不定摩尼亚赫号就在那片血雾里? 亚纪只是思考了片刻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丢掉背后的青铜匣能不能游到岸上是个未知数,那么不如就赌一把,赌摩尼亚赫号就在那片血雾里。 背后的青铜匣沉重无比,可亚纪依旧背着她努力的浮水游去,这是叶胜最后带出来的东西,她不能把它弄丢了,就算死也得带着它一起死。这种想法被叶胜知道会骂她是蠢蛋,可那又如何? 她一直都是这样顽固的人,她丢了叶胜总不能连他给自己的东西也一起丢了,那样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江水逐渐变红,那是次代种的鲜血,被江水长时间稀释后依旧带着毒性,还好亚纪的潜水服还是完整的,她抱着青铜匣努力地仰泳,面朝着阴暗大雨的三峡天空,江水溅到她的脸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全身上下都在疼,越往血雾中游浑身就越痛,龙侍的吼叫声愈发压迫精神,让她有些意识模糊,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机械地游着,在发红滚烫的江水中沉浮...直到她快要坚持不住了,视线模糊地看到不远处一个黑影向她游来... 叶胜?是叶胜?他活着从青铜城里逃出来了? 亚纪张嘴想喊些什么,但什么都喊不出来,她丢掉了青铜匣手脚并用地向着那个黑影游过去,姿势有些不雅像是小狗游泳,如果是平时的话叶胜一定会嘲笑她吧?可她不在乎,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游来的黑影十分敏捷地避开了这个有些发疯女孩的拥抱,单手直接扯住了亚纪的一头黑色长发,再一手捞起了被丢下的青铜匣在手里,臂力和体力惊人地带着这两个一百斤以上的重物(混血种体重异于常人,别吐槽亚纪胖哦)游走。 被带着在江水里快速游动的亚纪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只觉得头发被扯得生疼,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叶胜避开了她,整个人就忽然被抛了起来,随后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摔得龇牙咧嘴的,同时意识也忽然清晰了一些,抬起头准备看看周围是哪里,视线忽然就对上了一张男人死不瞑目的苍白脸颊,额头上巨大的血洞可以看见在他之后的另一张死人脸...这幅场面吓得她心脏停跳一秒,整个人往后仰倒再度摔躺在了地上。 死人...数十个人死人堆积在甲板上,全是穿着潜水服的蛙人,伤口惊人的一致都是一道捅穿额头的贯穿伤,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 在亚纪身后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青铜匣在船舷后的江下被掷了出来,随后冲出江面翻跃上来的自然也就是救起了她的黑影,借着船上微薄的光亮亚纪也看见了那哪是逃出生天的叶胜,救下自己的是林年,那噩梦一样的漆黑甲胄和熔岩的黄金瞳极具辨识性。 “你...”酒德亚纪愣了一秒,然后骤然想爬起来靠过去,“救救叶胜,他...他被困在下面了!”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林年抬手弹在了亚纪的右肩膀上,亚纪整个人只感觉右肩膀一阵麻痹感涌起,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整个右半身都动不了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慢扭头看向江域的另一边,在那里江水翻涌,龙吼凄厉...林年指的麻烦自然就是他。 江佩玖和大副正在抢修摩尼亚赫号的引擎,下船舱漏水了也需要立刻补救,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应急措施,摩尼亚赫号今晚之后大概是大修了,但现在他们只需要做到不让这艘军舰那么快沉入江底就行了。 江水之中,龙侍的扭动幅度正在减小,他全身上下的伤口也缓慢开始止血了,次代种的自愈程度超出了常理,如果不是十枚水下炸弹给他带来了一段时间的重创,他恢复战斗能力的速度大概还会更快...但现在这场与时间竞速的游戏算是林年赢了,最关键的钥匙已经成功落到了他的手中。 在亚纪的注视下,甲板上林年半跪在那青铜匣前,左手上覆盖的族足以抗住千度高温的鳞片蠕动着钻回了皮肤之下,露出了局部的白皙手掌...这个小小的举动若是被更多的人看在眼里绝对会掀起巨大的反向和争议,暴血的技术成为禁忌的原因只因为无法掌控和血统侵蚀不可逆,但林年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掌控了这项技术,这里面的意义极为重大。 只是现在亚纪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她看见林年右手锐化的指爪在左手手掌上划过一道口子,捏紧之后悬在青铜匣那繁复花纹的匣面之上,如汩汩溪流的鲜血从攥紧的拳头中落出。 亚纪一时间感觉自己被栀子花、薄荷的味道包裹了,有些想要伸手去接那瑰红的鲜血,但右半身的麻痹甚至让她起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鲜血注入了青铜匣的匣壁,就像是触动了机关,鲜血尽数被“吸”到了那花纹的凹槽中蛇一样逐渐填满了整个青铜匣的凹痕...这支青铜匣简直就像是“指天仪”一样拥有着生命,那些藤蛮状的凹槽就是他的血管,在林年的血液注入其中后整个匣子活了过来。 心跳声由弱渐进,直到轰隆如雷,青铜匣内像是有“龙”苏醒了,由死到生。 青铜匣的名字译作“七宗罪”,他的匣内有七把炼金巅峰的刀剑,所以在匣内复苏的心跳声一共有七道,如洪钟、如龙吼,如急鼓,瑰红的血液经由青铜匣的血管唤醒了他们,阔别千年后的苏醒,蓄养了千年的锋锐在这一刻都只等着匣前的人去抽出。 林年打开暗扣抽开了青铜匣,七道心跳声放大数十倍响彻整个摩尼亚赫号,互相交织,互相共鸣,那古朴、庄严的炼金刀剑静静陈列在匣内,暴雨洒落在刀刃之上洗出暗金色的光,从汉八方到斩马刀,每一把武器都在“呼吸”,贪婪地“呼吸”,他们没有动,却给人一种他们在战栗颤抖的感觉,像是狂龙出渊之即的蠢蠢欲动。 酒德亚纪因为鲜血而诱惑的意志逐渐清醒了,整个人都被七宗罪张开的一股神秘的领域给压得喘不过气,唤醒之后的炼金极致刀剑根本不是沉睡时能相比的,如今的七宗罪她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这一套神话的刀剑的威严足以压垮九成以上的混血种,别说使用了,就连觐见都需要资格。 黑色的鳞片再度覆盖左手手掌,林年伸手落下手指轻轻抚过这些刀剑目光,遥远处的江面上龙侍不再挣扎了,仿佛跨越百米距离听见了那七道轰鸣的心跳声,他意识到了那只船上苏醒了多么危险的东西。 罪与罚【Scelusetpoena】,独属于七宗罪的顶尖炼金领域,以七柄炼金刀剑合击再念以悼词唤醒,被领域所覆盖弑杀的龙类将迎来真实的死亡,没有任何化“茧”的机会,从肉体到灵魂,从物质到精神,彻底被湮灭杀死。 但今天林年并不准备花大功夫将这极致的炼金领域重现人间,那是留给初代种的终极杀招,对付次代种的龙侍,一把刀剑内所孕育的炼金领域足以。 摩尼亚赫号的引擎再度响起了,头灯如雪剑劈开血雾照亮了那江水极深处暴怒的龙类,那巨大的身躯不再扭动,静静地浮在江面上裸露出了那鲜血淋漓却依旧古老曼妙的龙躯,嶙峋狰狞的背脊斩开暴雨冲刷着血水。 摩尼亚赫号没有动,巨大的龙类也没有动,他们在江上随着波涛沉浮...诡异的宁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冲回到船长室的大副和江佩玖看见这一幕,瞥见了那血雾中睁如铜铃的龙瞳,自然清楚这只龙类真正地要拼命了,而对方的目标自然就是整只摩尼亚赫号上的人类。 与此同时,在摩尼亚赫号船头之上,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船舷上。 雷霆之下,船内所有人都看见了,在摩尼亚赫号的船巅前那提着心跳如雷的七宗罪的身影,血红的水浪从他的两边掀起又落下,黑色的甲胄尽皆竖起颤动排出了淡红色的雾气降低体内的温度,简直就像是沐浴着冷却剂的重火力炮管,准备蓄势着下一发惊天动地的雷吼。 船头上,屹立不动的林年看了一眼船长室,船长室内的江佩玖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一旁的大副和赶来的塞尔玛都是愣了一下,然后是心底升起的觉悟。 “全速前进。”江佩玖冷声下达了命令。 摩尼亚赫号引擎开始过载,破损的军舰开始在江面上移动。 与此同时,血雾中的龙侍也开始向前移动。 两者的动静是同步的,都带着足够的赴死信念和摧毁对方的强烈欲望,现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在一方沉入江底之前绝不会停下脚步。 摩尼亚赫号从零开始加速,两侧船舷江水开始扬起翻涌,在加速到一定程度时船上拉响四声短促的船笛,在海面上会船时,四声短笛代表着本舰不同意对方的诉求,并且请求对方采取避让行动。 龙侍听不懂笛声的意义,就算他明白他也不会去避让,他全速前进,青铜般坚硬的龙躯甚至比摩尼亚赫号大上一整倍,真正撞击上该覆灭的也是代表着人类文明的钢铁战舰! 高亢的龙文响起了,全新的言灵在构筑中,这一次不再有“环”亮起,亮起的是龙侍本身,他的鳞片在被高速加热,热能激发电子发生跃迁,热能转化为光能,整个龙躯都亮了起来,他把自己本身化作了武器,要将整艘军舰在撞击的瞬间化作铁水。 君焰极致,静态加温。 摩尼亚赫号加速、加速、加速,直到引擎发出了肺痨患者一般撕心裂肺的咳声,整艘军舰被压榨出了最后的生命,他就像一直利箭视死如归地冲向了血雾中的巨大龙类! 在船头上,林年迎着呼啸着扑面而来的剧烈江风跨出了一步,水流擦过他的脸颊倒映出他的眼眸以及那暴怒的龙类,也就是他踏出的这一步,沉重得像是将数十吨重的军舰无端向水面压下了半分,高速行驶的军舰沉浮之间炸起血水巨浪从他两侧掀过沐浴在他滚烫的身上散发出浓厚的血蒸气。 两侧的水面、山峰、风雨在他的身边飞逝而过,他的右手慢慢地拔出了七宗罪内尽头的一柄刀剑,刀刃出鞘的过程像是江水潺潺般细化和温柔,但在每一寸刀刃离开时那剧烈的心跳就越发洪大,整个摩尼亚赫号上的幸存者都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强忍住那心悸的感觉。 七宗罪·暴怒,出鞘在了林年的手中,青铜匣落到了身后的甲板上,六道心跳声渐弱,唯剩下他手中那把沐浴着血水与风雨的斩马刀,暗金的刀身每一寸都在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压抑不住地发出龙的吼叫声! 他在高速行驶的船巅前微微屈身,右手将那一米八长的巨型斩马刀收束于左腰间,他凝视着江对面的龙,那巍峨的龙躯如山如海,站在船巅前的他显得如此的渺小。 既然要斩开山和海,那他就需要更多,需要那开山填海的毁灭性的力量。 抓住暴怒刀柄的右手五指悍然发力,他轻放在斩马刀刀背上的左手猛然往后拉去,瑰红的鲜血如瀑般洒在了暴怒之上,在血液之下那把长刀居然开始了延伸,顺着他左手拉出的弧度延伸!延伸!灼热的光亮暴涨,光滑的利刃长出了细密的龙牙!暴怒的长度延长了,到达了惊人的七米,在林年的紧握下沉重刀身不坠,干脆利落地收进他的腰间,插入了不可视的“鞘”内! 暴怒·审判之剑。 龙侍咆哮而来,就像是江面上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大半的三峡,那是次代种拼死的一搏,龙威如山,龙焰如海! 巨大的环出现在了背部,君焰极致释放,爆炸将江面巨量的水扬起,空气的炸裂声爆响,那是突破了音障的表现,潜龙破渊! 狂袭而来的摩尼亚赫号上,林年的左手虚张开向前一点点推出,像是将那影响他出刀的气流拨开了,伸平五指绷直,八极拳马步如根扎入摩尼亚赫号与这沉重的军舰融为一体,熔岩的眸子死死抓住了那龙侍身上的“点”,压抑不住的嘶吼声从喉内涌出。 一百米! 七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人无法一刀切开三十米长的龙躯,但暴怒可以,名为暴怒的蕴藏着“龙”的七宗罪可以,他们生来就是弑杀同族的凶器,在任何有资格的人面前,他们都会摒弃所谓的族裔血系,张开最狰狞的齿牙咬断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龙类! 藏刀于腰,居合极意,切断一切! 暴怒·炼金领域急速张开,那是一只没有形态的龙,与那扑下的次代种就要撞击在一起互相撕咬喧泄怒火! 龙侍跃出水面山岳似重压而下,光与热就如圆日炙烤大地融化一切!船头上林年暴跳而出,整个军舰猛地沉下水面,以50节的高速起步,刹那攀登到九阶巅峰,他成为了光下的一道黑影,直直朝向天空的圆日冲刺而去! 摩尼亚赫号下压激起巨浪,所以他斩破巨浪!龙躯宏伟如山,他就开山!龙威暴怒似海,他就破海!这一刀,如鸟投林!如鲸向海!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也就是在这交错的一瞬,九阶刹那探入又一阶梯一隅,熔岩的黄金瞳捕捉到了龙侍的一切姿态,将其在视网膜中定格! 龙侍探出利爪,要将林年在急速中化作两段血污,以他如今的高温甚至可以直接蒸发掉这个人类,可在触碰到的瞬间,林年消失了,融化在了那君焰的光芒之中,如雪融阳。 也就是这一刹那,他拔刀了。 九阶刹那下,林年和暴怒一起消失了。 那臃肿、恐怖、狰狞的七米暴怒忽然地宁静了下来,像是跃过曜日之下的白色飞鸟,你看不见它的振翅的白羽,也捕捉不到它纵跃天穹的轨迹,它在光芒中划过长空,你再也找不到它的轨迹,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在你眼前留下了整片朗朗无痕的晴空长江。 目视!吐纳!鲤口直切!拔付!切下! 撞击的震击声就像鱼类爆炸,摩尼亚赫号上在光热的阻碍下每个人无法目视,但耳边都清晰地出现了那切断的声响,先是暗金色的额骨,再是柔软复杂的大脑,延伸到颈椎,以脊椎为一条线延展,逢肉切肉,逢骨断骨,破血开筋...惨烈的龙吼声不绝于耳,让人大脑颤抖,但又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共鸣! 摩尼亚赫号疾驰而过血雾笼罩的江面,在它身后那滚滚的烈日坠落了,化作了两截恐怖又平整的龙尸重重拍击在了江面上扬起汹涌波涛! 一刀两断。 ------------ 第六百四十四章:第二次契约 狂涛怒吼,风雨交加。 林年摔落在了江水中,龙尸沉浮在远处,腥浓的龙血从那裂分为两半的伤口之中泉涌而出,眨眼间就将大片江域化为了生命禁区,任何生物吞食或沾染过多这核心地带的龙血,本身基因会被侵蚀发生不可逆的龙化现象,但“生物”的定义里并不包含林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血液和基因比纯血的次代种龙类还要邪性。 暴怒的炼金领域缩回了刀身之中,刀柄处流出了汩汩血水,传说这把炼金刀剑会渴饮龙类的鲜血这并不是开玩笑,那锯齿状的刀刃基本可以等同于龙类的牙齿,可以吞噬任何切开生物的血液为之造成大量贫血的反应。 龙尸的切口很平滑,骨骼、筋络一刀两半,就连神经都被剖开了,基本没有再生的可能,毕竟这是龙族而不是蚯蚓,自愈能力和细胞活性再强也无法做到神话生物,譬如吸血鬼那样断头还能再生... 再加上暴怒那一刀斩掉的可不止是他的肉身,还有那对于龙类真正要命的精神!君焰的言灵飞速消逝,江水的温度开始回落,但依旧沸腾如开水,水蒸气无时无刻地蒸腾而起,遮掩了下沉的龙侍和江水上恢复体力的林年。 半条腿迈进了三度暴血以及刹那·十阶的地步,就算是他血统也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沉浮在江中,周围的龙血像是被吸引了一般逐渐往他的周围靠来,汹涌的江面上顿时间出现了诡异的逆流现象。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赤裸的白净小脚踩在了林年的胸膛上,也不嫌弃那狰狞漆黑的甲胄硌脚。 一身白衣的女孩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站在了林年的身上,却没有任何重量不然早就将林年给沉进了江底,她出现在水蒸气中金发垂落在身后灵动的就像精灵,但她现在的表现或许比起精灵像幽灵更多一些,没有实质,只在她愿意被看到的人眼中出现。 在她踩中林年的瞬间,周遭江水上的剧毒的龙血忽然像是肥皂水落进了胡椒粉的中央,水面张力被破坏了,龙血受到了排斥,他们的靠近被无情的拒绝掉了,尽数蜷缩在圆形的领域之外徘徊不再流入。 平躺在江水上沉浮的林年默默地看着居高临下俯瞰着自己的金发女孩,金发女孩盯着他的模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然后感慨,“真狼狈啊。” 龙侍被一击必杀,最后摩尼亚赫号与之的对撞之中威势浩大得像是山崩天塌,君焰燃烧到极致却连碰都没有碰到林年一下,就被完全体态的暴怒一刀给抽成了两半。这种丰功伟绩换在执行部里任何一个人做到了大概得是被裱起来每年在纪念日都吹一遍的,可在金发女孩这里却只得到了一个狼狈的评价。 不过林年也没有犟嘴去反驳她,因为他知道金发女孩说的是对的,他这副模样的确很狼狈。 二度暴血的龙化现象所带来的漆黑甲胄已经失去了光泽,鳞甲内部的高韧性强度的结构已经尽数在最后的高温下摧毁了,但如若不是这身甲胄他在接触到次代种的瞬间就被君焰烧掉全身皮肤烤成重伤了。 “鳞甲的确可以起到隔热层的效果,但他的结构并非是中空泡沫状态,所以即使能抵抗部分青铜与火之王一脉龙类的言灵,效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金发女孩说,“想要随心所欲地去构筑自己的鳞片结构,这大概只有黑王与白王能够做到,就连四大君主都不能去随意更改自己的基因。” “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林年没有就这个话题深挖下去,但这个问题也是他未来绕不开的事情,黄铜罐里的青铜与火之王一日没有被杀死,他就得想办法解决高温下如何屠龙的麻烦。 “一半一半。”金发女孩蹲了下来,也没有拉自己的裙摆,若不是江水汹涌当真能倒影出下面的大好风光,她伸手戳了戳林年的额头,“‘皇帝’的确在那女孩的脑袋里留了一点东西,但就是不知道这是一手暗棋还是闲棋了。” “有区别吗?” “区别还是蛮大的,闲棋的话,这次祂的动作被我捉到了马脚大概率就不会再启用这一手布置了,但如果是暗棋的话...你懂的,‘皇帝’的心思总是一层套一层跟洋葱一样,比我还谜语人,猜不透自然就无法彻底解决,长久看来是个麻烦。”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所以呢,有什么建议吗?”林年伸手抓住了踩住自己胸膛的洁白脚踝,把她挪开了。 “观察。”金发女孩也丝毫不介意地行走到了一旁的江水上,踩阶梯一样跳在那涌起的波浪上玩得不亦乐乎,扭头看向江面上的林年,“既然分不清祂的真实目的,那干脆我也走一手棋,让祂也猜一猜我的用意,谜语人之间总是要分个高低的,我觉得我的猜谜水准在祂之上!” “辛苦了。”林年轻轻点头,又看见金发女孩从水里费力地抱起了那把弑杀了次代种的暴怒 “知道为什么‘暴怒’在七宗罪中是需要血统纯度最高的一把炼金武器吗?”金发女孩右手抓着暴怒忽然举重若轻般把它抬了起来,丝毫不复刚才那股吃力的模样。 “原来它是需要血统纯度最高的武器?”林年说。 “不错,”金发女孩抬头打量着这把斩马刀,失去了他的掌握后暴怒已经回到了原来近一米八的形态,虽然依旧凌厉狰狞但比起之前七八米长的模样就显得“温柔”许多了。 “七宗罪之首并不该是暴怒,而是傲慢。”她轻轻挥动暴怒,刀身划过了身边拍起一片波涛,那水浪顿时少了一大块,在刀柄处清澈的江水汩汩流出...这把炼金刀具居然没有产生半分的抵抗,被金发女孩握在手中像是忠实的仆人一般发挥着自己的全部效用。 林年的记忆就算没有金发女孩辅助也一样优秀,自然记得那把纯粹由青铜冶炼而成的汉八方(八面汉剑),那把剑的形态比之斩马刀的暴怒完全不符所谓七宗罪之首的名号。 “之所以暴怒会成为七宗罪之首,是因为他本身的炼金冶炼技术最高啊,诺顿殿下独爱这一把暴戾的武器,因为在那七柄刀剑中他最可能首先挥起的屠刀就是暴怒...”金发女孩幽幽地说,“用来对付他那位情同手足的兄弟,暴怒大概能将之一刀毙命不会带来任何痛苦吧?” “四大君主都是双生子。”林年淡淡地说,这个情报并不算秘密,无数遗址和有关初代种的记录都出现了成双成对的影子,青铜与火之王的王座上人们往往都会念诵诺顿殿下的大名,但却永远不会忘记在王座一侧那名为康斯坦丁的存在。 “权与力。”金发女孩说,“想要融而为一,四大君主们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们都拥有着去互相吞噬的理由,但那随之而来的阻挠他们补完的苦衷也千年常在。诺顿殿下到死都没有与康斯坦丁‘合体’,真正地将权柄握在手中,所以他们现在才以‘茧’的形式出现了。” “四大君王会合体么...这是在拍恐龙战队?” “好槽,不愧是我的男孩,被烤成了五成熟还不忘吐槽。”金发女孩表扬,“真要有人来组成头部的话,我猜大概是诺顿殿下亲自来吧?康斯坦丁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每天都惦记着让哥哥吃掉他,这些尊贵的初代种其实在某种情况下跟长不大的死小孩没什么区别。”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姐姐或者妹妹可以吃上一吃的?”林年看向金发女孩,后者只是微笑,不语。 “你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吧?”金发女孩指了指江下意识不言而喻,“需要我帮忙吗?” “我还能动。”林年在水中舒展骨骼,注意到了周围毙亡次代种的鲜血没有流到自己身边的异象多看了金发女孩一眼,“你做的?” “‘洗礼’固然可以让你的血统更进一步,但次代种血统还是免了吧。”金发女孩说,“太次了,怎么也得换上康斯坦丁或者诺顿的龙血,到时候我脱干净跟你一起洗白白...哦不,是洗红红。” 林年别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接过了金发女孩抛来的暴怒,游向了远处的摩尼亚赫号。 — 江佩玖冲到甲板上时,正好看见林年登船,浑身上下的甲胄在身后血色浪涛震起的拍击下发出了脆响声,片片剥落在了地上,那是被炙烤报废的鳞甲,一落地受到撞击就龟裂成了硬壳。 在掉落的鳞片之下露出的是微微发红的皮肤,就跟金发女孩说的一样,就算有鳞甲保护他还是被烫伤了,烫伤等级大概在一度到浅二度的程度,没有肉眼可以见到的水泡,但有些微微浮肿。 “衣服!”江佩玖往船舱里喊了一句,随即塞尔玛抱着一叠船员的衣服跑了出来,在林年上半身的鳞片剥落完全之前递了过去。 林年套上了衣服裤子,在船舱内探出的如敬鬼神般的视线中径直走向了船头前,把撞击到船舷边上的青铜匣提了回来,一并拿回来的还有角落里藏着的司南,这个被江佩玖千叮咛万嘱咐别丢了的炼金道具在林年去拼命之前就被取了下来,不然以次代种那君焰的高温说不定得把这玩意儿给彻底报销掉。 “收好他,之后可能还会有要用到的时候。”林年交还了司南后,又把合上的七宗罪递向了塞尔玛,塞尔玛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林年手里提着的暴怒下意识问,“你手里的这把...” “还有用处。”林年说,也就是这个时候船舱里才恢复一些体力的酒德亚纪已经苍白着脸冲了出来险些摔倒。 林年看了一眼亚纪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直接抢先说了,“叶胜还在水下,龙王的‘茧’在他身边,我得去取回来。” “他的气瓶储存量不多了,还能撑五分钟左右,时间很紧。”江佩玖快速说,“我把他和亚纪在青铜前殿拍摄到的穹顶图发回到了本部,那边应该在紧急召集学员进行破译,希望能解开青铜城的地图。” “水下还有一只龙侍。” 江佩玖愣住了,与之一起愣住的还有塞尔玛和酒德亚纪,后者差些要晕厥过去,嘴唇发白死死地盯住林年想听见他嘴里再出现“猜测”和“可能”的词。 但很可惜,林年并没有再说什么了,他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那只死掉的在跟我战斗的时候并不是太在意黄铜罐,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黄铜罐里根本不是龙王的‘茧’,另一种则是他相信叶胜绝对带不出黄铜罐离开青铜城,能让他在龙王的‘茧’的去留上拥有这种自信,我很难不去相信青铜城里还有另外一只龙侍,或者更强大的东西。”他说。 “没有比龙侍更强大的东西了...初代种之下的巅峰就是次代种。”江佩玖愣了很久,说话的时候感觉喉咙有些发涩。 她的余光看向远处血红沸腾的江面,次代种的尸体已经沉下去了,为了干掉这只龙侍在林年拼命之外,摩尼亚赫号也已经近乎报废了,现在整艘船幸存的船员都在热火朝天地抢修这只军舰,只期望在被人发现之前能挤压出一点动力离开这里,而不是被水上巡逻队当场抓获。 “要放弃吗?”塞尔玛忽然问。 其实她没有放弃叶胜的想法,但基于现在这不可抗的情况,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最为实际,也最为应该的做法...执行部的专员不怕死,但也不能轻易去送死,如今他们真的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可也就是她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身旁的酒德亚纪忽然就走向了船舱内,但江佩玖更快她一步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亚纪,你要干什么?” 酒德亚纪没说话,但谁都知道她想干什么,在知道叶胜还活在水下的情况下让她坐船离开这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现在的确没有精力再跟一只次代种开战了。”江佩玖平静地说,“我们也不会再冒险损失一位优秀的专员了。” “可龙王的‘茧’还在青铜城里。”酒德亚纪说。 她想说的是叶胜还在青铜城里,可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懂得压抑自己的情绪,用合适的话语来谋得真正去抢救那个男孩的机会,龙王的‘茧’是个再适合不过的托词了。 “青铜城不会逃,以次代种的骄傲,他也不会带着‘茧’撤离那片故土。”江佩玖说。 在某些时候她不介意当那个恶人,亚纪下水无异于是送死,青铜城若是失去了守卫那么还可以尝试救援叶胜带出黄铜罐,但如果多出一个龙侍,那么他们只有撤退一个选择。 酒德亚纪看向林年...她也只有看向林年了,林年是这次行动的副执行官,在曼斯教授失去指挥能力后大局的掌控自然全权落在他的手里,即使曼斯任命大副做临时船长,这种情况下大副也几乎会毫不犹豫跟着林年的话走...毕竟一位战场上的屠龙英雄话语权永远大过所谓的指挥官,就连校董会现在隔空发号施令都不一定好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没有说过放弃。”林年说,“但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江佩玖下意识问。 现在林年身上的龙化现象都已经飞速消退了,乍一看就是一个湿漉漉的烫伤患者,虽然她不怀疑这个男孩依旧有一刀暴跳砍死船上任何人的余力,但要再面对一只全盛的次代种也太过于勉强了。 “谈判。”林年回答了一个江佩玖无法理解的词。 “跟次代种谈判?”江佩玖问,她看着林年,“为了一个人再把另一个人搭进去...而且搭进去的还是你,我觉得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代价。” “不是为了叶胜,是为了龙王的‘茧’。”在酒德亚纪和塞尔玛的注视下,林年淡淡地说。 在江佩玖凝滞的注视下,他转身一个人走向了暴雨中甲板的深处。 在背后船舱里江佩玖和塞尔玛一众人的注视下,林年走进了雨夜,他一路走到了船头的位置,在那里白衣的金发女孩站在那里俯瞰着三峡与长江,他站在了金发女孩的背后开口了,“谈一谈?” “谈什么?”金发女孩回头俯视着他黄金瞳内全是笑意,在她的背后血红江水奔腾扬起,更衬她白衣与肌肤的干净。 “他的时间不多了。”林年说。叶胜的氧气时间有限,所以就连“谈判”也是需要争分夺秒的。 “想救叶胜?”她问。 “条件你开。”林年点头。 金发女孩注视了他两秒,忽然又轻笑说,“我以为你一直的梦想是跟你的姐姐筑一个安乐窝...现在怎么忽然为了莫须有的东西拼命起来了?” “龙王不死,没有未来可言。”林年垂眸说。 “...或许吧”金发女孩低笑了一下点头,“公事论公,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性格!总能让我占到便宜!其实我今晚来的时候都做好准备要跟你打一波硬仗了,但现在下面只是一只次代种而已,又不是诺顿本尊,我帮你搞定它!” 林年无言颔首,算是同意了,自上一次日本之行后,这是他又一次与金发女孩达成了“契约”,他必然会为此付出代价...可这一次,他似乎不那么畏惧那些代价了,或许是潜移默化的信任,也或许是更多的因素导致...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年态度的悄然转变,金发女孩的笑意越发明媚了像是黑暗雷雨中的小太阳,她伸出手,清澈的黄金瞳的倒影下,与林年的手握在了一起。 ------------ 明天补更 这本书每个月一号拉胯好像是惯例了,喉咙好的差不多了,也不发烧了,只是牙龈小不舒服应该是发炎并发症,大概明天康复,刚好明天上导读,明天一起爆更吧。 ------------ 第六百四十五章:黄铜球 震耳欲聋的钟声,灿烂阳光的下午,卡塞尔学院内无数人影攒动,图书馆光线照不到的一隅阶梯,左手扶着扶梯的女孩小声喘气着攀上阶梯,冲向二楼的走廊。 总控制室的大门被推开了,苏晓樯是最后一个冲进图书馆的,当她推开总控制室的大门时,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她,数量约莫在二十到三十人左右,都是整齐的秋季校服领子和袖口一丝不苟的,面色目光正经严肃。 控制室里蓝色的地球3D投影悬浮在空中,红点稳定地脉动着发出警示的声音,她乍一眼扫过去,在这间房间里就她认识的人就有不少,比如学生会的主席恺撒·加图索以及狮心会的会长,她跟林年的老校友楚子航,更不谈在3E考试时遇见的奇兰、零等少部分眼熟的新生。 值得一提的是路明非也在其中,向来踩点的他这次居然来得比苏晓樯还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了学生会的那一边,猫在红发女巫的旁边看起来有些瓜怂瓜怂的,也抬眸瞅着苏晓樯动了动喉头应该是想打招呼又不敢出声音,只能微微抬起手掌到腰间动了动手指示意了一下。 “我听到了钟声,诺玛发手机邮件让我来报道...”在这些目光齐刷刷的注视下,苏晓樯微微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像是面试迟到了的毕业生,随时都可能被一句呵斥赶出去,声音小了一些,但好歹没怯场努力地站直了。 “那是紧急召集的信号,新生不知道很正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迅速就位!”蓝色地球投影下,曼施坦因教授站在控制室的最前方,回头看向姗姗来迟的苏晓樯脸色全是严峻不复以前的慈祥。 苏晓樯微微摒了口气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她正准备找位置坐下,就看见了狮心会那边站得笔直如背后塞标枪的楚子航身后,黑长直的漂亮的女孩正轻轻地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那是苏茜,在她的身旁专门给苏晓樯留了一个位置。 苏晓樯小跑过去没发出太大声音,狮心会到场的几个核心成员都认识这个学院里的小名人,向她点头示意挪开位置让她过去,当苏晓樯站到苏晓樯一旁时,这个女孩也轻声开口了,“我到你的宿舍去找过你没有找到,原本想短信叫你,但才想起我们还没有互换过手机号码。” “对不起。”苏晓樯小声道歉。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我的失误,不过现在你也不算迟到。”苏茜说,“或者说来得刚刚好。” 苏晓樯才想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诺玛邮件里提醒的紧急事态又是个什么,话还没问出口,高处顶墙的柚木书架两侧移开,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屏幕就忽然亮起来了上面出现了一张花纹复杂的青铜穹顶。 蓝色的地球消失,三维的模拟图像取而代之,控制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认出了这是什么...一座青铜铸造的小型城市! “这是一段求助录音,这里是摩尼亚赫号,我是代理船长江佩玖,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就是现在。就在此刻,两名执行部成员陷在龙族遗迹中(江佩玖发送录音时亚纪并未上船,林年与龙侍破水而出),我们刚刚从那里获得了重要资料,但机关被触发了,出入的道路被堵死,现在你们所看见的照片我们怀疑这是青铜城内的地图,但以龙文加密的形式记载,我们需要你们有人能与之产生共鸣。”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控制室内响起了,有些断断续续的。 所有学生都为这段音频微微后仰,因为他们都听见了音频背景里那可怕的雷声以及藏在暴雨噪音下的不明生物的嘶吼声...那是不属于生物界任何一种野兽的叫声,像是《哥斯拉》中以大提琴与皮手套摩擦制作的不存在于世界上的震撼吼叫。 龙吟。 忽如其来的宿命感降临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屠龙战役对于他们这些在校生来说,就算是精英学员都相隔甚远,就连往届狮心会的会长受执行部的指派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任务也不过是追捕危险混血种亦或是死侍,真正与纯血龙类的战争永远轮不到他们这些尚未成为正式专员的学员插手。 在刚才那段远程录音对面就是真实的屠龙战场,就是现在,此时此刻,世界的某一处卡塞尔学院的混血种正在与龙类厮杀,浴血奋战。 控制室左右两侧的人群中恺撒和楚子航隔空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两人都听见了人声后那嘈杂的浪涛和暴雨闪电的噪音,这代表对面所处的地域可能远离他们数千里远相差了数十个时区。 能跟伊利诺伊州相差这么多时区的地方有几个?中国还是日本?亦或者太平洋的深处某地? 再加上现在控制室里唯独少了一个重要的人,也是最应该出现的人,他们大概已经猜到了执行部没有点明的一些信息了。 “学生13人,‘A’级12人,‘S’级1人,教授团27人,人都到齐了。”曼施坦因看向控制台边上阴影里的执行部部长。 冯·施耐德走出阴影,背后带着那熟悉的氧气管小车,铁灰的眼眸扫了一眼控制室的所有人沙哑地说,“多的我也不说了,江佩玖教授已经在录音里把现有的情况解释清楚了,我们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录音发送时叶胜的氧气储存量),破解新的龙文需要的时间太过冗长,我们更大的机会只能寄托在你们之中的某人与之产生共鸣,就像是3E考试那样。” “我以为血统越强的人共鸣的效果越明显。”恺撒举手平静地说。 “正是如此,所以你们才会坐在这里。”曼施坦因点头,但他发现恺撒并没有坐下,其他的学生也静静地看着他。 “...”曼施坦因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恺撒点头,“就如你们想的那样,林年不在这里的原因是他没法赶到现场...他正在另一个现场!” 控制室内一片哗然,知道林年在两三天前消失的人在得到证实之后倒也只是微微吃惊,之前录音内的那只龙类在怒吼...那是林年已经激怒了对方正在互相搏杀了吗? ‘S’级和纯血龙类的厮斗,真是让人想一下就热血沸腾惊心动魄的场面啊。 “‘S’级在现场却没有直接破译出地图,这是不是意味着连‘S’级都无法跟这些龙文共鸣?那为什么我们可以?”有一位新生举手,在诺玛那里他的血统评级是‘A’,但在坐的混血种除开教授团以外又有谁不是‘A’级血统? 倒是如果现在有人在控制台内放一个炼金炸弹引爆,大可能直接就能将下一代的秘党血液全部断送了,拉开一个欧洲年轻混血种青黄不接的时代。 “血统的纯度更大幅度影响到共鸣的强度,而非共鸣的概率,青铜与火之王留下的文字是属于他的“理”,我们之中如果有他的后裔,血统承于诺顿一脉,那么共鸣的概率不一定比‘S’级低,甚至会高很多。”施耐德平静地解释。 人群之中楚子航微微抬头了,但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除了狮心会内的少数几个核心中的核心,譬如苏茜。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施耐德说。 所有学员依次入座,学生证在操作台旁的权限卡槽内划过,一溜水“审核通过”的诺玛报音响起,一幅幅照片拼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顶出现在大屏幕以及每个学员面前翻开桌面后的平板电脑上,角落里隐约响起某人惊叹的吐槽,大概是真他妈高级诶一类没营养的话。 “有什么头绪吗?”苏晓樯身旁的苏茜低声问向楚子航,但楚子航只是注视着屏幕沉吟不语眉头紧锁。 狮心会里的几个核心成员也投过去了期待的目光,楚子航的血统是他们里面最强的,但另一层被看好的原因在于楚子航的言灵,学院里极少人知道狮心会会长的言灵正好踩在了危险血统的89号上。 名为“君焰”的言灵正是青铜与火之王一脉最赖以为豪的力量,基本那一脉的纯血龙类多少都熟练运用这股力量,极限时可以爆发出不弱于人类威力最大的导弹常规弹头。楚子航拥有这个言灵自然代表着他的血脉往上追溯也与龙王诺顿有着一定程度的渊源的。 可能在这间屋子里最容易与这些诺顿留下的龙文共鸣的就是楚子航了,不谈狮心会是否能在这次机会中更有力地压倒学生会,只是为了战场内的林年以及拼命的专员们,他们都必须得卯足了劲儿去瞪出一点什么来。 教授团那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但也刻意压低了声音担心影响到那群学员,他们的血统不如这些学生但胜在经验丰富,以充沛的龙族文化底蕴去集思广益在数十分钟内解读出可能数年都不会有进展的龙文,这是一件水中捞月的事情,但他们现在每个人额头都在冒汗,没有人把因为不可能的难度就放松分毫。 苏晓樯自然也被这股气氛感染了,但更为让她精神紧绷和面色难看的是她意识到了林年此时此刻就正在充满着暴风雨和龙类嘶吼的远程录音那边! 林年从来没有跟她提过离开学院是去做什么,以及他平时在执行部内的工作有多么凶险,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在自己以前包括现在在悠闲渡过学院生活的时候,这个男孩都是奔杀在瞬息万变的屠龙战场里的...稍有不慎就会处于万劫不复之地。 共鸣...该怎么共鸣? 她看了屏幕老一会儿了却什么感觉也没有,抬头又看见周围死死盯住屏幕一动不动的学员们,曼施坦因教授和施耐德也在教授团内低声讨论着...倒是路明非那边也跟她一样东瞅瞅西瞅瞅...像是他们都是多余的一样。 有些不甘心啊,她心想,但却也无可奈何。 她低头盯着屏幕,那些藤蔓似的文字熟悉又陌生,似乎能从3E考试的那些龙文中看出一些神似来,但按着脉络深究下去又能发现本质上的不同。 倒也是,3E考试时那些死记硬背的都是代表着言灵的龙文,而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张地图,根本就是风马牛不想接的东西。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3E考试时发生的那些“意外”,或许现在是时候再度重现一次了?可她该怎么做?听别人说她3E考试的时候答完题就“睡”了,总不能现在趴下去直接睡一觉? 苏晓樯自顾自地在焦心,室内的气压有些闷人,学员里谁都没有说话,恺撒和楚子航的眉头快要拧出水来了,其他人也心急如焚。 十五分钟在往常足够人打一局游戏,或者预习一遍课本,但在现在好像是点燃的火线一样眨眼间就要烧到尽头了。 但谁也没见到,在教室的角落,一直被忽略的第二个’S‘级探头探脑的,似乎在犹豫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上的纠结程度堪比手捏着情书又不敢递出去... — 长江,三峡。 林年下水了,身上重新穿上了最后一套潜水服,带上了两个足以撑住一个小时的压缩气瓶,他在下水的瞬间,叶胜的“蛇”通过水流的导体连接上了他。 “这里...是...叶胜...” “少说话,救援已经在路上了,保存体力,你的氧气应该不多了,尽可能保持在水中不动,将最后的体力用来维持‘蛇’的通讯。”林年说,“黄铜罐还在你身边吗?回答尽可能控制在两个字以内。” “在。” “周围有没有可见的出口。” “没有。” “密闭环境?简单描述一下你所处空间的样子,是宫殿还是角斗场的样子,青铜城的地图本部在分析了,但我需要定位。” “我在...图书室。” 压榨最后体力发动“浮生”瞬间置换到青铜城前,在机关的轰鸣之中林年听见了叶胜的回答忽然顿住了,按住耳麦确认,“图书室?” “我的身边有很多青铜立柱,类似‘冰海残卷’的立柱,上面应该记载了诺顿一生的炼金巅峰以及其他的龙族秘辛。”叶胜这次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除了黄铜罐之外我还在最高的青铜立柱上找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林年问。 “一个黄铜球体,材质与黄铜罐相同。”叶胜的声音虚弱到微不可闻,“‘蛇’无法感知到里面的东西,但应该很重要...” “带上那个球体,我会尽快找到你。”林年心中有种设想,但却没有敢抱太大期望。 “...小心周围。”叶胜低声说,“‘蛇’告诉我青铜城内还有一些可怕的东西...他一直徘徊在我的附近。” ------------ 第六百四十六章:地图 ‘蛇’暂时中断了通讯。 青铜城外,林年仰望着那如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魔方一般精密运转的机关城,整体繁复程度让人眼花缭乱外。无论第几次看都忍不住升起被这巧夺天工的巨型城池的震慑,所谓炼金术的极致不过如此,这是人类未来百年都不一定能复刻的奇迹,怕是“七宗罪”的炼金技术也比不上这一座白帝城。 “这青铜城也真的是酷炫啊...”金发女孩抬头看着机关涌动的青铜城感慨,“这么厉害的炼金技术,如果以后你有机会觐见清醒的诺顿殿下的话,麻烦帮我问一下他能不能用炼金技术造个变形金刚出来...” 林年一时间还真难说到底是变形金刚的技术力高一点,还是眼前白帝城技术更复杂一些...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好像莫名其妙被金发女孩给带偏了,就连冷血屠龙杀胚的画风也偏了,差点忘记了现在还在争分夺秒的营救行动中。 “叶胜的氧气大概还剩下两三分钟的时间。”他收回了视线沉声提醒道。 “你应该再加算上他氧气耗尽后闭气的时间,所以我们大概还有五分钟,但五分钟之后如果还没能帮他更替氧气瓶,那么你们就可以在学校的后山多立一个衣冠冢了。”金发女孩漂浮在他身后的幽蓝水中,活像是《游戏王》的背后灵,亦或者《jojo的奇妙冒险》里替身一类的怪东西。 “能找到他的位置吗?”林年注视着完全没有入口的青铜城问。 金发女孩闭眼一瞬然后睁眼摇头,“实话实说,很难,你在青铜城内留下过的‘足迹’不多,更别提青铜城的内部随时随地都在变化了,贸然动用‘浮生’进去很大可能会卡在墙里跟青铜融为一体,那样我都救不了你...你现在没有类似‘蛇’或者‘血系结罗’的探测性言灵。” “但我没有,也不会立刻就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你能掌控‘君焰’的权柄我都能通过热力场帮你进行精确定位,但很可惜你现在的言灵在找人方面上都帮不上什么忙,就算是我也没什么办法。”金发女孩说。 “想要拥有青铜与火之王的言灵,就必然需要拥有他的血脉和部分权柄,这种东西天生有就有,没有就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了...但这对于你来说却不是绝对的...你只需要“篡位”就行了,有什么比直接将君王赶下他的王座夺其权柄更直接了当的事情呢?” “杀死君主,就可以承袭其权柄?历史上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案例啊。”林年顿了一下,轻声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出现在历史里过,从你登上舞台开始历史自然就会改写了。”金发女孩说。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林年果断抛开了这个话题,“现在就连龙王的‘茧’都在叶胜的身边,我没有地方去找青铜与火之王篡他的位,而且这也不可能是在几分钟内完成的事情。” “那我就没办法了。”金发女孩摊手。 “我以为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到。”林年平静地说道,但却没有因为金发女孩关键时刻这副掉链子的模样而气恼。 “我只能做到我暂时能做到的事情,但以后就说不一定了。”金发女孩悄悄在自己身子前做了一个比量的动作瘪了瘪嘴,“毕竟我还在生长期嘛...” 林年皱眉心想背后灵也能有生长期吗?难道你也有个成长a的面板?起码就现在看来身材倒是挺a的。 “我能听到你在心里编排我坏话哦,你个闷骚怪。”金发女孩幽幽地说道。 “哦,我忘了。”林年的确忘了金发女孩能窥探自己心里话这个设定,不过看起来倒是一点悔意也没有,面无表情地扯开话题,“专注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可是定下了契约的。” “安了,我答应帮你救人那就一定会救到啦...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可最富有契约精神了!”金发女孩撸袖子显得神采奕奕,“船上那女孩的小男友这次铁定死不了,就算flag插得比戏台上的老将军还多,我也得给他救回来。” “我们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叶胜的氧气差不多要用完了。”林年无时无刻心里都在掐算着时间,从下水开始他脑海里的“钟”就开始走了,现在时间快要走到头了。 现在他就算着急也没用,现在能救叶胜的只有金发女孩,而金发女孩也的确跟他签订了新的“契约”了,事关“契约”的事情金发女孩就算再怎么脱线也必然说到做到。 “其实有些时候我没办法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办法,毕竟该叫外援的时候就得叫外援啊。”金发女孩搓了搓手认真地说,“外包也算是契约的步骤之一...应该算吧?” “外援?”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金发女孩抬头看向江面上嘀咕着,“这种危机时刻谁掉链子谁尴尬啊...大家可都是要面子的人啊!” “你在说什么?”林年正想问,但下一刻大量的电磁信号忽然爆发在他的脑海内,他停住了话语眼神和表情骤然沉了下来...那是“蛇”再度连接了他,不过另一头不是叶胜,而是头顶江面上的摩尼亚赫号! 在摩尼亚赫号上传输而来了巨量的信息通过“蛇”直接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归巢的“蛇”如同太平洋的海水逆流入长江,巨大的信息量差一些就让林年的大脑过载了,但也就是眨眼间这飞速涌来的冗杂信息带来的头疼迅速平息,那是金发女孩主动将这些信息接纳了过去协助处理。 三维的地图在林年的脑海中构建了出来,无数宽阔、细长的甬道像是断裂重新组合的蛛网,不断地在移动中进行拼接,作用不同的大殿不规则地进行着平移组合,每时每刻这张地图的细节都在变化——这是青铜城的地图! 来自卡塞尔学院本部的地图破译居然真的出成果了,他们当真在数十分钟内将这复杂的地图给解析了出来通过诺玛传输到了摩尼亚赫号,再经由叶胜的‘蛇’传到了林年这边...其实最后这个过程应该是叶胜经由耳麦指挥林年进入青铜城的,但很显然这幅地图到的时间实在是晚了一点。 叶胜那边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了,不能再担任地图导航的工作了,只能由金发女孩直接跳过了这个过程,手动捕获到了带有作为信息载体的“蛇”直接将其塞进了林年的脑海里。 三维地图内代表着叶胜的红点正在进行着位移,同时,在地图上也被出现了数个蓝色的光标,那是林年之前在青铜城中到达过的地方,也是“浮生”可以作为的落点,等到叶胜的红点与其中一个蓝色光标重合时,他发动“浮生”就可以带对方出来了。 而最让林年关注的一点却不是这个三维地图的构造,而是右下角的一个细节...在那个地方居然还有一个淡蓝色的logo,标明着“路明非解读结果”。 路明非?居然是路明非破译出了地图?林年怔住了半秒,随后就掠过了这个问题...这种事情之后再去想也不迟。 “看来大家都是体面人啊,不踩点不会玩游戏了,那么我这边也不能丢人了。”金发女孩啧啧一声抬起了手伸向林年,而林年也没有拒绝,直接在水中与她击掌。 两人击掌的瞬间,伟大的力量从天而降落在了林年的身上,新的存在在他的身体内升起了,气息古早充满着最原始的蛮荒力量感...随后她进行了一次呼吸,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第一次拥有了生命进行着贪婪的呼吸! 金发女孩睁开了眼睛,熔岩的黄金瞳内像是盘踞着在岩浆中游动的蛇,她张口呼吸忍不住发出了欣喜的笑声,就像再度获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在她背后横跨着带下水的“暴怒”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烈地震动了起来心跳如雷。 而暴怒的刀柄被她一手轻轻按住之后,所有的异常霎时间都消失了,那七宗罪之中最为不羁狂怒的刀剑在她的手中居然听话安详得像是一个衔住乳母孺首的孩子。 金发女孩握住暴怒看向自己的身后,对着那空无一物的江水处调侃,“坏咯,这下你成替身咯。” 似乎得到了不可闻的应答,片刻后她又摇头笑说,“安啦,这就做正事,那孩子还能撑一会儿,混血种的闭气时间总比普通人要长许多。” 无形的领域骤然从她的身体内扩张开,那是球形的领域,在顷刻间张开了百米、千米直至笼罩了整片青铜城后还在扩张...那尽数都是属于“浮生”的言灵,林年以直线释放最多千米的距离,如今让金发女孩亲自释放居然足以笼罩了一整段长江江域! 三维地图中,移动的红点与蓝点重合在了一起,也就是这一刻“蛇”崩溃掉了,这代表着释放言灵的混血种陷入了无意识状态,金发女孩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诧异,因为她感知到了叶胜所在的地方的环境,忍不住低声感慨,“这小子运气不错啊...” ------------ 第六百四十七章:收尾 当氧气耗尽之后,叶胜如今已经接近濒死,在闭气的过程中也持续释放着“蛇”,他直接跳过了窒息的第二和第三阶段,进入了终末濒死期,由于严重缺氧和过多的二氧化碳积蓄,身体血压开始下降,瞳孔散大,肌肉松弛无法维持体态浮游在水中动弹不得。 “蛇”的领域也自然而然地崩溃掉了,无数的“蛇”回巢然后陷入寂静,黑色的空间内青铜的立柱沉默地伫立着,螺旋的阶梯上那心跳声逐渐微弱,将会在数分钟到十分钟之内彻底停止。 也就是在叶胜进入临床死亡期的时候,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他那茫然的眼眸和发白的脸颊,在他的大脑即将因为血液停止供应发生不可逆的损伤前,他的背后的气瓶被迅速更换了。 水下繁琐的气瓶更换过程在短短一两秒内就结束了,气阀重新被打开,压缩空气从氧气面罩中涌入,但他的模样却依旧没有变化,脸色照样跟死人一样难看。 “不会还要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吧...这可是在水下啊。”金发女孩低头看着叶胜的模样嘟哝了几句,就算昏迷这个大男孩也背着那个黄铜罐。 “我们来晚了,更换气瓶没法救他了,用‘浮生’送他去摩尼亚赫号,只有急救才能留下他的性命。”林年的声音在金发女孩耳边响起。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浮生’的秘密可能会暴露哦,秘党们可是盯着你想从你身上开刀呢!”金发女孩低头抚住叶胜的胸口感知那逐渐停跳的心脏微微挑眉。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不会知道自己被运送到摩尼亚赫号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船上的人见到我和他忽然出现只会以为是‘刹那’的效果,就算上浮的时间间隔太短他们也不会去深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拥有复数系的言灵。”林年说。 “还真是心思缜密啊...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毕竟你是甲方。”金发女孩答应了,林年无法带着活人使用“浮生”不代表她不可以,无论是“浮生”、“刹那”还是“时间零”,这个女孩对这些言灵的造诣和使用技巧都远超林年太多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似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得取回来。”金发女孩伸手探到了叶胜的右手处,在这个男孩的手中抓着一枚比苹果大上一圈的黄铜球,表面上繁琐的花纹跟黄铜罐如出一辙,看不见锁眼和开启的裂缝,浑然一体别具炼金造物的繁复美感。 “...高等炼金矩阵,自从苏美尔文明挖掘出那些远古炼金产物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么复杂的炼金矩阵了。”金发女孩眯了眯眼在水中抛了抛手里花纹密布的黄铜球,看那下坠的速度足以见得重量不轻,“难道我要找的真就是这东西?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她看了一眼叶胜微微蹙眉,“是我运气好,还是这也在‘皇帝’的计算里?” “先送叶胜上去,窒息后的迟发性脑损伤不是开玩笑的。”林年听到‘皇帝’的名讳后下意识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而是快速催促金发女孩救人。 “别催了,知道啦,混血种没你想的那么孱弱。”金发女孩轻轻覆手在了叶胜的身上,下一个瞬间这个大男孩直接从原地消失掉了,而她本人却依旧在原地没有移动——这并非是她单独利用言灵将叶胜送走了,而是在她离开的时间太过于短暂,以至于视觉残留都还没有消散就再度回到了这里。 0.1秒?不,两次“浮生”发动的间隙时间应该比0.1秒更短,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林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自从沉睡之后金发女孩表现出来的种种怪异越发强大了,这种现象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起码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没有任何的意见。 — 摩尼亚赫号之上,江佩玖还在甲板上望着长江守望,‘蛇’的信号在一分钟前断掉了这让她感觉很不好,林年下潜没有带信号线,他们无法跟他联系上,交流的缺失和情况的不明让他们在船上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就在她考虑是否需要再度跟学院本部求援时,在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闷响,酒德亚纪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叶胜!” 江佩玖回头就看见了甲板上突兀出现的那个男孩,躺在甲板的积水之中面朝天浑身瘫软无力,船舱内酒德亚纪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丢掉了身上披着的保温毛毯飞速冲了过去,摔倒滑跪在男孩的身边情绪激昂地呼喊对方的名字。江佩玖却是张望四周试图找到林年的影子,但在甲板上出现的只有叶胜,林年依旧不知踪影。 “黄铜罐呢?”在找寻无果后,江佩玖随后冲到了酒德亚纪身边,低头发现叶胜当真是一个人上来的,就连他一直强调随身携带的“茧”都不去了踪影。 但很明显酒德亚纪完全无视了黄铜罐在不在叶胜身上这件事,在俯身听见这个男孩心跳渐弱之后直接撕开了潜水服取下氧气面罩开始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江佩玖即使内心充满疑惑也只能快速冲回船舱呼叫随船的专业医疗救助人员。 当他们冲回甲板上时,在酒德亚纪不知疲累机械重复的抢救下,叶胜的心跳也逐渐自发跳动,开始拥有了弱不可闻的呼吸。 江佩玖守在一旁看见叶胜好歹脱离了死亡边缘,但依旧在抢救过程里挣扎,视线也逐渐转到了船舷外依旧暴风怒号但却相对格外“平静”的长江。 黄铜罐没有跟着叶胜一起出水,这代表在水下可能还有着另外的事端即将发生。 — 青铜城 “好了,现在人也救了,是时候进入收尾过程了,我们是该收获一点报酬了,来青铜与火之王的藏书室一趟,不带点东西回去简直对不起自己啊。”金发女孩拍了拍掌看向四周螺旋的青铜立柱啧啧。 “这些都是什么?”借着金发女孩的视野,林年也是第一次见到青铜城的这个地方,在通讯里记得叶胜将这里称之为图书馆,但这里却没有哪怕一本书籍存在。 “这是正常的事情,那时候还没有大规模普及纸质书呢,东汉元兴元年蔡伦才改进了造纸术,那时候白帝城早覆灭了,诺顿殿下活跃的那段时期最普遍的信息承载物应该是绢丝卷轴,可那种东西可没法经历岁月的侵蚀。”金发女孩靠近那螺旋的青铜立柱抚摸上面的“文字”说,“对于诺顿来说真正有效安心的载物方式永远是以青铜为书,以雕刻为字,在远古时期他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用刀把文字刻在龟甲和兽骨上,或者把文字铸刻在青铜器上,这是龙族的一种文化,就算岁月也无法侵蚀的文化。” “这些青铜立柱就是‘书’。”林年说,“他们记述着什么?” “历史,故事,但大多数都是炼金技术的心得...这是诺顿的唯二喜好,炼金之道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穷极一生都在将炼金这一门学问推向更高处,甚至想过用炼金技术来洗练自己的血统,脱离黑王的召唤,将自己的血脉彻底从‘皇帝’这个言灵之下独立出来!”金发女孩平静地说,“但很遗憾的是他没有做到,或者说他本身的血统太过接近于黑王这个起源了,皇帝的感召对他来说数百倍于血统稀薄的其他族裔,所以他后来才放弃了炼金血统的道路,选择了铸造七宗罪想要通过弑杀四大君主座上的其他三位君主来进化自己的血统攀登上进化尽头的树巅。” “这些炼金技术都在这里?”林年眼眸下的瞳孔微微变化。 “都在这里,你读不懂,但我可以,关于炼金血统技术的记载都在那一根...对,我的三点钟方向那里。”金发女孩垫着脚遥遥地指了一下远处如林青铜立柱中的其中一根,“相比起你们学院那什么半吊子的‘尼伯龙根计划’,真要研究血统炼金技术还是得看我诺顿殿下的啊,你们学院的守夜人不过也就是承袭了弗拉梅尔一脉的零星技术而已,比起诺顿...算了这根本没法比。” “能记下来吗?”林年问。 “嘿,你以为我说的贼不走空是什么意思?”金发女孩嘿嘿笑了一下,看向这片青铜立柱林眼睛放光,“这里的炼金技术可不止限于炼金血统啊,我就这么一眼扫过去可是就连‘七宗罪’的冶炼锻造技巧都瞥见了哦...现在诺顿殿下的骨殖瓶都被你踩在脚下了,唯一能教你这些炼金技术的就只有这些立柱了。” 林年瞥了一眼被金发女孩踩在脚下的黄铜罐,在带叶胜离开时这个东西被他们留了下来,青铜城内应该还有一只龙侍,那只龙侍必然可以感应到黄铜罐的位置,一旦叶胜带着那东西上去了,龙侍绝对会不死不休地对摩尼亚赫号发动攻击的。 “最后一只龙侍你来解决?”林年看向金发女孩背后搭着的‘暴怒’淡淡地问。 “不不不,最后一只龙侍不该是我来解决,就算我能解决,你也不能解决。”金发女孩说了一句很绕的话,但林年明白了她的意思...‘s’级只身一人抽刀砍爆了初代种之下最强的次代种,这固然是强悍到极点的表现,但摩尼亚赫号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他在屠龙之后的体力虚弱了,这种状态下救下叶胜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再杀一只次代种那震撼程度不亚于林年正面刚了一只初代种。 “顺手宰了吧,留下只是祸害罢了。”林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校董会那边本来就在怀疑我了,债多不压身。” “迟早要跟那群贪得无厌的老家伙们掀桌的,但不是现在。”金发女孩冷笑,“外面这只次代种比起你之前宰掉的‘参孙’要弱许多,在你必修的《龙族谱系学》中现在剩下的这只龙侍只能算是诺顿的‘禁军’,而并不能算是‘近卫’,再加上沉睡千年的守护也让他们元气大伤了许多,这千年来他们可是完全依靠沉睡来渡过的,实力十不存一,不然你正面火并杀掉‘参孙’以后就该是重伤,而不是简单的烫伤了。” “难道真的要放过他?”林年问,他此刻已经听见那隐隐约约靠近的龙吼声了,太久的沉寂让那一直处于观望和埋伏的龙侍有些不安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林年会利用‘浮生’这种言灵直接突入青铜城内部。 “这个嘛...”金发女孩微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 黑色的直升机照亮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螺旋桨斩碎暴雨泼洒出弧形的水沫,直升机悬停在摩尼亚赫号之上,甲板上的江佩玖抬手遮住暴风雨和螺旋桨的大风向着这学院迟来的救援挥手。 这次的救援没有带来重火力,也没有带来装备部制作的新的炼金炸弹,但他带来了比前两者更为令人安心以及信心充沛的东西。 直升飞机放下了悬梯,一个修长的黑影扶着悬梯降下。他背对灯光,举着一柄黑伞挡雨。 “校长!”江佩玖以及一众摩尼亚赫号船员都快速来到了他的面前,顶着暴雨和狂风迎接。 昂热看向远处船舱内依旧昏迷不醒的叶胜,在人群中也见不到曼斯的人影,他放下了雨伞任由暴雨洒在那一丝不苟的银发上,英俊的脸庞看向船舷外的黑色江水,“抱歉,我来迟了,听说这边情况有变。” ------------ 第六百四十八章:终局 大量的A型全血匀速稳定地通过输血管注入曼斯的静脉,在他苏醒之后先是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微胀感,看见输血管之后就意识到救援已经到了,黑衣的老人站在他的面前俯视着他,可以猜到输血的设备和与他相符血型的血液都是对方带来的。 “校长。”曼斯想要爬起来,但却被昂热制止了,轻声说,“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任务指挥交给我没问题吧?” “任务还没有结束么?”曼斯想要看向船舱外面,但窗外只有连绵的黑色暴雨。 “叶胜和亚纪已经从危险中脱出了,龙王的‘茧’还在水下。”昂热说。 “林年救了他们?”曼斯沉默了一下问,“他还在水下么?” “是的。”昂热点头,“但我相信他能成功回来。” “老师对最优秀学生的无条件信任么。”曼斯轻微咳嗽着说。 “我见到船外那具次代种的尸体了,事实证明他一直做得都很不错,不是么。”昂热说。 “他干掉了一只次代种么...那么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他脱离青铜城?” “自然是另一只次代种,龙王的寝宫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位守卫者,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青铜城内那些为杀伐而生的炼金傀儡还尚未启动,铭刻在城壁上封锁内外的炼金矩阵也没有开启,可能是只有诺顿本人能调动这些护城的手段吧?”昂热说。 “还有一只龙侍...看起来我这个船长做得很不称职,事先调查和布置远远不到位啊。”曼斯低垂眼眸。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还不够好,但这是你无法弥补的缺憾...这似乎是注定的事情,每一次屠龙的**打开时,总会有意外发生,或许留下几位专员的生命,或许诞生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昂热说,“这种遗憾只有愿以身为柴薪之人可以去填补,燃烧殆尽全我将晦暗的未来照亮、点燃。” “所以您来了。”曼斯说。 “没有人在我到之前死亡,这是我很欣慰的事情,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不...这不是我的功劳。”曼斯说,“如果要表扬,就请校长去表扬他吧,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学院去,我们都欠他一个致谢。” “我会的。”昂热点头,他将曼斯的手放到了胸口,对方握拳放在胸膛处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久违的休息。 昂热走出船舱外,塞尔玛为他打伞但却被他伸手接过了伞,走到了酒德亚纪这个女孩的身边为她遮挡,叶胜的生命体征在进入稳定之后她一只站在船舷边上盯住水下,似乎期盼着另一个男孩从水面浮出回到船上来。 “校长。”酒德亚纪看向为自己打伞的老人轻声喊道。 “他会上来的,不必因为他的去留和决定感到负罪,拯救每一个专员于险地是他每一次任务里都在做的事情,这次也一样。”昂热看着水面平静地说,“他是天生‘S’级,即使他经常用异常简单的理念和执着去遮掩自己,每到关键的时候他总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会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校长你能去帮他吗?”酒德亚纪干涩地说。 “我的言灵不适合在水下行动。”昂热摇头。 “可他也一样。”酒德亚纪看着昂热低声说。 “所以这就是我一直认为他远比我优秀的原因。”昂热点头说,“行不可能之事,为不可为之理,并且他总是能做到最好,令人称赞和折服,狮心会内部甚至当人的会长以他为首也不无道理。” 酒德亚纪还想说什么时,江面上的波涛忽然越发地汹涌起来了,摩尼亚赫号晃动,她险些失去平衡,在她身后昂热托了她一把,身姿挺拔地举着黑色的雨伞幽幽地注视着那黑影逐渐扩散的江面。 “而他现在也要完成自己所许下的执念了。”老人说。 龙首撞破江面冲天而起,又是一次潜龙升渊,在龙脊之上,林年手持常态的暴怒之剑深深扎入了其中借以在怒龙之躯上稳住身形,这只龙侍浑身浴血身上伤口多如牛毛,鳞片完全无法阻挡暴怒的切割尽数翻卷崩碎,那龙瞳中夹杂着愤怒和不可言喻的...恐惧? 只是这一抹恐惧藏得很深,深到摩尼亚赫号呆愕震惊的众人之中唯有昂热可以看出,而他出众的目力也清晰见到了在龙背上林年的脸颊上正浮现着一股别样的血腥...以及欢愉,宛如恶鬼上身。 暴怒刀柄抽出如银汞的顺滑骨髓,这把炼金刀剑的领域完全激活却又没有改变他的外在形态,依旧维持着长度一米八左右的斩马刀模样。可谁也见不到在那次代种的体内,不可视的炼金领域已然扩张到极限,又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死死地封在了其中,导致龙侍任何的“言灵领域”都无法顺利扩张开! 失去了火之权柄的次代种还能剩下多少威胁? 这是绝对的碾压,甚至可以说是游戏,但没有光与焰的表现,远距离外船上的人们只能看到“势均力敌”和“险象环生”,然而鲜血沐浴中的男孩身上又哪里看得到一丝疲累?只有残暴和兴奋,只可惜还是距离与夜色的缘故没有太多人看得清他此刻表露出的一反常态的疯狂。 龙侍在嚎叫,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惊然千年之后苏醒还能遇见眼前这远古传说中的怪物,他想逃,但却被这只怪物赶上了江面,要于众人目睹之下进行处刑。 可林年没有结束掉这只龙类的生命,因为他知道这只龙侍不该由他来解决,在摩尼亚赫号上有更合适结束这只次代种生命的天命屠龙者存在。 两人的目光在雨夜之中远隔数百米对视在了一起,熔岩的黄金瞳内倒影着船舷边上撑伞老人平静的眼眸。 而在酒德亚纪回头时,却只看见了一把黑色的雨伞落在了甲板上,那身子挺拔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摩尼亚赫号上。 黑色的暴风雨之中,扭动升天的次代种龙瞳余光看见了一道模糊的黑影袭来,随后折刀出鞘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瞳眸之中飚射出如浆血泉!不可视的言灵飞速扩张直到遍布整个龙躯。 时间零·屠龙领域。 暗红色的折刀中贤者之石的剧毒由龙瞳迅速侵蚀至次代种的全身,那原本想要蓄力突破暴怒领域的言灵之力完全溃散,余下只有龙躯内的一身莽力,但在发力的脊椎部却被男孩手中的斩马刀冷厉中断。 “校长。”50倍增益的时间零之中,龙背上的林年看向龙首上的昂热轻轻点头致意,龙影像是定格在空中的一幅画,能在画卷中活动的唯有巨龙身上的他们,如水墨桃花枝头风吹的花瓣。 昂热也点头,说:“林年。” 男孩那脸上残暴的欢愉不知何时尽数褪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日中的平静,像是之前的疯狂都是幻象与错觉,在他的背上黄铜罐被安全绳紧紧捆缚着惹眼无比,上面繁密的花纹直译的文字是:‘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 龙王诺顿的“茧”他真的成功带出来了。 再然后就是相顾无言了,他们并不需要交流更多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当下应该做什么,只能做什么。在当世“刹那”与“时间零”的最强使用者合力下,就算是龙墓中守陵的绝强次代种也只能饮恨当场。 于是剧本写好,屠刀挥下。 摩尼亚赫号上,所有的船员只能见到那震天的凄厉龙吼,以及看见雷霆暴雨之下两道交织在一起穿梭携舞的狂戾身姿。 ------------ (=xェx=) 养一天,养一天…真不怎么顶得住,四天前咽喉炎到现在还有点低烧,估计是要折腾一整个星期了。 不是装病请假,这倒也是老毛病了,每次扁桃体发炎就得祸害一个星期,老书友应该还记得我上次咽喉炎去医院吊水折腾了一个星期的事情… 水黛玉(小声bb)(不是) ------------ 第六百四十九章:选择权 时间倒退到更早一些的时候,钟声还未响彻卡塞尔学院,小天女还在食堂吃德国菜看教科书,跨十二个时区外的长江上针锋相对的厮杀还在进行,一切都在有序发生的时候,有个傻小子正没心没肺地躺在床板上在梦里指挥手下虫族江山征战星空,攻城略地。 入学考试?龙族?自由一日?那是什么放不上台面的事情?在虫族指挥官的面前,唯一的考试,唯一的磨难只有星空赐予的,那为了虫群进化的无尽试炼,吞噬!吞噬!吞噬!一切为了虫族女皇,吾即是虫群! 可能是激动到了一定的阈值,路明非从寝室的床板上挺尸而起抬手指天,动作颇有释迦摩尼唯我独尊的气势,但身上的实玖瑠睡衣有些破坏气氛,也就是做梦做到这个时候他醒了。 当下没了林年后再度乱糟糟的寝室亮着一些微光,窗外阳光大好,松树的影子从窗外投入打在地板的拖鞋上,这幅画面有些像没睡醒时在阖眼之间看到的梦,宁静美好得让人想再睡一个回笼觉。 于是路明非也是这么准备的,倒下去再睡一觉,但在他余光扫过整个寝室倒下枕头后忽然又像是见了鬼似的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过道对面二层床铺的下榻,在那里一个穿着晚礼服的男孩悠闲地躺在那儿眯着午觉,看起来简直比路明非还要舒适... 路鸣泽...也或者说是小魔鬼...起码路明非不承认这个盗用自己那个横竖一百六的小胖子堂弟姓名的男孩叫路鸣泽,这种出戏感就像你有个兄弟叫杰哥,你以后一辈子都无法正视你这个朋友了一样。 “你好像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小魔鬼躺在床榻上微笑地看向对面上铺探出的狗头,冰结般透明的黄金瞳倒影着对方惊疑不定的脸。 “我在想床榻的主人多少是有一点洁癖的,你睡了他的床铺被他发现了大概得被他揍一顿。”路明非看着躺在林年床尾上的小魔鬼说吐槽,“最关键的是你还没脱鞋。” “这算是被蓄养过久的小狗护主心切吗?”小魔鬼身高的原因双脚架不到床尾的铁栏,所以鞋子也是放在那床铺上的,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之前在哪儿走动过,但只要是鞋底肯定干净不到哪儿去。 “我是小狗那你就是小狗养的。”路明非满怀恶意地回怼。 “好槽。”路鸣泽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赞许。 他大概明白了路明非吐槽的逻辑,上次见面他跟路明非的自我介绍是对方的弟弟,作为哥哥的是小狗的话,弟弟不就是狗养的了吗?这跟为了自己着想不要骂自己儿子的小兔崽子一个道理。 “你在这儿干嘛?”路明非终于忍不了翻身下了床铺...轻手轻脚地避开下铺疑似是狮心会会长的临时床位,落在了过道边上的椅子上,双脚踩着蹲在上面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不会坐姿的猢狲。 “我们上次做过半笔交易,现在是来收集用户回馈的。”路鸣泽侧躺在床位上看着椅子上俯视盯着自己的路明非微笑说。 “用户回馈?你以前不是说你是交易灵魂的魔鬼么,魔鬼也有用户回馈这种东西?”路明非眯起眼睛感觉这家伙在诈唬人,无论哪一次这家伙出现总没有好事。 第一次出现自己就惹上了“水蛭药剂”一摊事情,第二次登场自己又差些被应急楼道里的一大群死侍给当骨头啃了...第三次是出现在3E考试,自己莫名其妙被他拉进了梦里,结果醒来后发现上交的答卷里多了一张自己根本没印象的答题卡...他怀疑这也是这小家伙做的。 “魔鬼也是要考核绩效的啊,其实我们这个行当跟业务员没有什么区别,每天都得出门跑腿招揽客户,还得四处收集产品意向针对地进行改良以获得好评率,要不然为什么都说‘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呢?”路鸣泽毫不犹豫地进行了一波卖惨,漂亮的脸蛋上假哭起来倒有那么一点惹人垂涎...哦不垂怜的意思在里面了。 但路明非看着这家伙的脸只狠狠打了个哆嗦,说什么也不相信对方的鬼话,说到底他一直觉得自己会来到卡塞尔学院接触这个世界都是这家伙的错,只是他完全没有头绪自己到底是哪儿吸引到这个牛皮糖一样的幽灵甩都甩不掉了...莫不然自己真像是里说的,外表衰仔灵魂高尚?是个十世善人转世什么的?所以这家伙才这么馋自己的身子... “有话就说吧,别猜谜语,你找上门总没什么好事...”路明非被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把,抱着椅背防贼似的防着床铺上“美人侧卧”的路鸣泽。 路鸣泽忽然坐正了,以正坐的姿态对看着椅子上的路明非,这种忽如其来的正式感让路明非也下意识正坐了起来,不过是正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的。 “...‘Ser Sweep’这个秘籍哥哥的用户反馈如何?”路鸣泽巧笑倩兮地看着路明非问。 该死,‘巧笑倩兮’这个词真的能出现在一个屁大的男孩身上吗?路明非很想用力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甩开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旁白,忍住了古怪感说, “你是说偷看别人三围属性吗?总的来说还不赖吧...” “偷看三围...为什么什么东西落到哥哥你嘴里总是会发酵出一个怪味。”路鸣泽无奈地说道,路明非对此只能翻白眼。 有一说一,这偷看三围的力量的确不赖! 这“Ser Sweep”这个秘籍在《星际争霸》里意味着可以暴露隐形单位,在现实中被小魔鬼不知道用什么力量扭曲成了窥伺别人情报的神器。这也让路明非无形之间得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报,以及让他这个本来就到了新的地方无所适从的家伙更加的...从心了。 卡塞尔学院群龙过江,随便路过一个戴黑框眼镜高裤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呆子都有可能是能拔出一把开山刀把人劈两半的好汉,肩膀上的综合数据动则过300,三个路明非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一招之敌,这也让路明非每次在寝室楼过道里遇到师姐师兄都主动嘴甜叫好,时间久了倒是搏得了一个新的‘S’级不骄不躁,平易逊顺的美名。 其实最开始路明非还觉得这都是好事,最好让大家都觉得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S’级没有脾气,性格超好超甜,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茬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吗? ...他可是在论坛上看到过前‘S’级跟某位日本学员剑道对峙打的那叫一个凶狠淋漓的视频...那看得他是冷汗刷刷流,无论视频里谁拎出来一竹刀就能让他脑袋像西瓜一样开四瓣...我艹了,一秒十七刀,龙族科学家,林某人你他妈还说你没有开挂? 这你妈别人的‘S’级跟他的‘S’级真的是同一种生物吗?这有可比性吗? 明珠在前,网瘾少年路明非在一个晚上扫荡完守夜人论坛里所有跟加了“林年”这个TAG的帖子,浑身冷汗地总结出了一个道理,他承认自己被冠以‘S’级这个名号,并且知道‘S’级代表着什么的时候,他这个人是有些飘的,有种勇者斗恶龙游戏里拔出了村好剑被人追捧着踏上魔王城道路的爽感。 但他在看到卡塞尔学院剑道馆,‘S’级一夜十七人郎..十七日斩的视频后,他瞬间就明白了‘S’级这玩意儿好像是技术活儿,一般人是玩不来的...自己这个响当当‘S’级进驻学院后带来的意义自然同样非凡,好在他现在还没过3E考试,一旦正式通过之后,那些递过来的【请路明非同学不吝赐教切磋试武】就能要了他半条老命。 林年超话来的,哪个是路明非?出来比划比划? 你妈的,为什么?! 为了不让这种悲剧出现,路明非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把眼睛憋亮当个堂堂正正的‘S’级,以前人为标杆挺头迈进变强的道路,成为卡塞尔学院林年第二,两个‘S’级分庭抗礼双分天下自此拉开合久必分的春秋卡塞尔时代...这个想法在跟苏晓樯提出练习体魄时,被对方用竹刀敲爆脑袋之后放弃了——他发现自己现在好像连苏晓樯都干不过,这女孩居然偷偷训练过下刀那叫一个稳准狠差点把他打趴在地上了。 那么他现在就只有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选择了...巧立名目,拉拢豪绅,广撒网,广捞鱼,干出一个关系网来,以后遇见事情了,先让对方掂量一下你路大哥背后的一车面包人惹不惹得起再说...‘Ser Sweep’这个秘籍在这方面当真是极好用的,就1区寝室楼里路明非就已经悄悄咪咪拉了一张战力排行榜了(路明非私底下叫这张排行榜叫榜,但牵扯到他的中二时期故事就没敢声张)。 先找大腿,猥琐发育,看看3E考试的结果再说,如果能被摘下‘S’级的头衔最好,奖学金少一些就少一些,大不了以后就少吃几顿夜宵,藏拙于人群之中混一混这四年就过去了...如果实在不行,他抱着这些大腿咬牙苦练怎么也能练出个东西来,要知道他悄悄拉的战力榜上排名前五的他全都认识。 “看起来...哥哥对我的售后评价很不错啊。”路鸣泽从路明非脑内小剧场开始就没这么说话了,直到当真看不下去这家伙眼里放光的模样才终于开口了。 “...咳咳,货不错,但服务态度不行,就这一点就足够我给你打差评了。”路明非咳嗽了两声板着脸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小魔鬼的底细,但对方给的这“秘籍”却是实打实的狠货,就连林年在知道这件事后都高看有加,据说他的情报现在被放到了学院里,不少高层都对此颇为关注,只等3E考试之后再针对做出安排,足以见得小魔鬼这出手不俗。 “不是吧,白送也给差评?”路鸣泽无奈苦笑。 “关键是你每次出现都没好事。”路明非有些牙疼,昧良心说话的确不太爽利,但他现在说的也是真心话。 “为什么不调转一下思维,是每次在哥哥你遇见麻烦之前,我就会提前出现给你最佳解决方案呢?”路鸣泽侧了侧头神秘地笑了一下,黄金瞳内有些意味深长。 路明非顿住了,没想好怎么接这一句话,毕竟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有理,但真相是怎样的就睡也不知道了。不过片刻后他看着依旧盯着自己微笑的路鸣泽,这才迟迟地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变了,“那你这次出现是为了什么?我又有麻烦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吓得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觉得马上这幅美丽的午后宿舍就要被洪水地震给打破了,说不定火山爆发也可能,伊利诺伊州好像就在火山板块上(其实不是,路明非地理很差)? “不用担心,这次麻烦不在于你,但我只是觉得你需要解决这次麻烦的手段罢了...但用或者不用只在你自己。”路鸣泽摇头说。 “麻烦不在于我?那在于谁?别人的事情关我屁事...为什么我要去自找麻烦。”路明非没有因为路鸣泽的话而松一口气,只觉得这家伙话里阴谋满满。 “或许吧,如果能袖手旁观那也是哥哥你的决定,因为就算你不出面解决这次麻烦,另一个人也会想办法解决,主动权在于你。” “另一个人?谁?”路明非迟疑地看向路鸣泽。 路鸣泽只是笑,对他招了招手似乎要跟他说悄悄话,路明非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椅子挪了过去坐在床边,路鸣泽抬起手就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动作跟上一次如出一辙“‘Black Sheep Wall’从现在开始,这个秘籍对你解封了。” “什么玩意儿?”路明非被打得额头发红龇牙咧嘴的,但心里有些小惊喜,毕竟上次自己挨了这么一下就能看人三围了,这次岂不是连人底裤都能看光了? “‘Black Sheep Wall’,地图全开,在《星际争霸》这款游戏里没什么比战略视野更重要的事情了吧?在关键的时刻前方道路一览无遗可是救命的事情。”路鸣泽说。 “探图技能?这有什么用?”路明非有些奇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用不用在于你自己,一旦用了,作弊的你可能就会成为不下于林年的焦点人物哦!”路鸣泽微笑地说。 不下于林年...路明非对这饱含恶意的措辞直翻白眼,但心里还是有些小悸动,如果可以谁又不愿意像林年那样的?后援团诶,粉丝团诶,论坛超话诶,他路明非也想有独属于自己的‘TAG’啊。 ...哦等等,好像早已经有了,跟‘路明非’这个TAG经常并列出现的还有‘女装’这个TAG,让人看到就想人生/remake。 “总之,就是这样了,哥哥,用不用这个秘籍决定权在你,作为服务顾客的业务人员,我也不能对你做太过的诱导性发言。”路鸣泽看着摸额头发愣的路明非说,“这次和上次一样,还是免费,可下一次...下一次可就是要收费了哦,毕竟我们做魔鬼的也是得吃饭的嘛,老是给客户送福利上面会不满的。” “你还有魔鬼上司么,是身材凹凸有致的女魔鬼吗?不过你说的我要遇到麻烦不关我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路明非抬头看向路鸣泽还想问什么,但胸口忽然被一脚踹中了,眼前猛然一黑整个人双手空抓空气向床榻下摔倒去,不可置信的憋屈视线最后只看到路鸣泽坐在床榻上看着他微笑,黄金瞳内冰封一般冷不像是那副漂亮脸蛋似的看不见任何笑意在里面。 “我...靠!”他下坠,像是在梦里下坠,从崖上摔落背后是无尽虚空。 — 路明非猛然从寝室的床板上挺尸而起抬手指天,动作颇有释迦摩尼唯我独尊的气势,但身上的实玖瑠睡衣有些破坏气氛,也就是做梦做到这个时候他醒了。 乱糟糟的303寝室里亮着一些窗帘下透入的微光,窗外阳光大好,松树的影子从窗外投入打在地板的拖鞋上,惊醒路明非是钟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在窗外响起,在钟声和阳光的流淌声中还能听见白鸽为此振翅高飞的拍打声,纵深交错的石板路上脚步与交谈声匆匆... “Black..sheep...”路明非在钟声之中有些发愣,之前的梦境如泡影消散,但与那小男孩的交谈历历在目。 不是我的麻烦...会让我成为焦点...选择权在我自己? 路明非有些怔住了,他听见门外有火警警报器般的蜂鸣声,下床呆呆地打开门,在门后无数穿戴好校服的人匆匆而过,唯有他站在门后穿着一身睡衣像是路人。 这就是路鸣泽在梦里说的...麻烦来了? “你这是...才睡醒?”一个红色的影子出现在了路明非的面前,熟悉的大女孩上下打量着他的二次元战袍挑眉面露迟疑。 “啊,是是是。” “时间不早了...这是紧急集合的钟声,换好衣服赶快去目的地集合。” “额...学...学姐?能问一下,目的地是哪儿?” “...‘S’级,你认真的?” “......” ------------ 第六百五十章:成功 时间回到现在。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控制室,一片死寂。 路明非如坐针毡,在五分钟前后,整个控制室里已经有超过人均两到三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了,注意,是人均,这代表着五分钟以内机会没有一秒的间断都有人盯着他看,视线情绪不一有羡慕、有疑惑、有沉吟、也有赞叹。(原著路明非搞了事情敢打游戏真是心大) 这种一下子从默默无闻,名不副实的‘S’级被一口气顶到了众目睽睽的位置下实在让人有些坐立难安,就连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都已经不下三次用那双锐如刀刃的银眸细细打量了路明非,不说是审犯人的目光,但也很难称那为对待功臣的赏识。 很不对劲,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青铜城的3D地图还在每个学员的屏幕上回转,大部分人的精力也逐渐转到了这被诺玛解析后拆分细致的巨大炼金造物上了,传说中青铜与火之王铸造的宫殿涵盖的炼金技术只能用“开眼”和“震撼”来形容。 最前面的教授团每一个人激动得就差打摆子,对着诺玛模拟的青铜城机关运作导图争论的口沫飞溅,基本就这一个宫殿扯到龙族大兴文明时炼金盛状的场面。开口一个“不可思议”,闭口一个“巧夺天工”,表情堪比外国评委三段高潮GIF。 谁都不知道路明非是怎么做到的,但解析结果由诺玛亲自认证基本不会出错,路明非的logo打在3D地图的右下角简直就像是防伪标签,也不会出现搞错解析结果这种乌龙,毕竟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睛地跳出来争夺一下功劳,路明非这次功绩算是实打实地坐定了。 但关键还是...他怎么做到的? 难道‘S’级血统恰好跟青铜城共鸣才导致地图破译如此之快,并且细节详细到毫厘之间?这是不是说明这第二个‘S’级的血脉跟青铜与火之王有着一定渊源?对方若是掌握了属于自己的言灵,难道可以溯源到诺顿殿下那至高的熔火权柄么? 无数的猜想涌起又破灭,在等待的过程中控制室是安静的,是死寂的,在地图破译完成后属于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这里,就算无法帮助远隔千里之外的屠龙战场,他们也心甘情愿地站在这里等待着结果,坐着的背脊打得笔直像是绑着戒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屏幕,等待着一个结果...终局的结果。 但也少有人在这种严肃的环境下会忍不住插科打诨。 “实话实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红发女巫第五次戳身旁这个可疑学弟的肩膀了,尽管她的金毛男友数次做出了制止的眼神,但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女人的好奇心远胜于猫,更何况是以无法无天为名的她。 学生会和狮心会的领袖都还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这小孩一声不吭地就把正确答案给摔他们脸上了,这波啊这波简直就是这波。 陈墨瞳盯着身旁衰衰的男孩就跟看大熊猫一样稀奇——别人不知道路明非怎么做到的,但她因为一直坐在路明非身旁窥到了其中秘密一二。 她发誓,自己在沉思破解青铜城穹顶的龙文时,身旁这个小贼四顾张望了一下贼兮兮地在键盘上戳了几下,然后敲下回车所有人屏幕就都被刷屏了,【路明非解读结果】几个大字简直把人眼球都要惊爆出来。 这小贼作弊了...但她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作弊的,总不能是输入了什么作弊码吧?就像玩《侠盗猎车手:圣安地列斯》一样输入秘籍“All green lights”所有交通信号灯就给点亮了? 如果路明非知道身边这个路上逮到绿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红发女巫所想,那大概会直接吐槽一句师姐你搞错剧本了,我玩的不是GTA系列,而是星际系列啦,开图的秘籍也不是“All green lights”而是更为简单粗暴的“black sheep wall”,直接点亮全图,比你那交通紊乱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但这种话路明非是绝对不可能说的,因为他开秘籍这件事情是真的。 他也终于明白了路鸣泽所谓的这个:麻烦与他无关,但决定权在他手上的意思了。 这个麻烦的确与他无关,但却跟他绝对在意的人有关,他根本无法忽视的人。 执行部热点消息,林年深陷水下青铜巨城,需要地图寻找出路,不然可能死于龙类攻击和水下溺亡。 在当时控制室宣布了这个消息后,路明非瞬间如临雷击,也明白了路鸣泽话里的意思...这件事选择权还真在他,毕竟深陷水下的人又不是他路明非,而是林年...是林年啊,草了! 于是他只是在犹豫片刻之后就键入了那个靠拍额头解封的秘籍,他的“犹豫片刻”也并非是迟疑救不救林年,而是他想起了路鸣泽的另一番话——就算他不站出来,自然也会有人站出来。 这个人是谁? 路明非最开始还对准这个谜语困惑不已,但当他的余光看见苏晓樯时,他忽然就心中一凛了...他莫名想起了明珠塔时苏晓樯身上出现的异状,那个“降临”在苏晓樯身上的存在,以及路鸣泽跟对方的交涉。 如果说路鸣泽是自己脑海里寄生的魔鬼...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苏晓樯脑海里也有着跟自己同样的东西? 这也导致了路明非在键入秘籍之前,忍不住数次看了苏晓樯,但却发现苏晓樯一脸焦急完全不像是有所方法的样子...到了最后他也没敢在拖下去了,只能抱着心底的疑惑键入了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秘籍...最后答案自然是效果拔群,一切都如同路鸣泽说的那样,地图全开,然而代价是他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路明非...路明非?”身旁的红发小女巫还在戳他,不依不饶,十分具有耐心,就连路明非都要被这股耐心折服了。 “师姐,别闹了...哪儿有什么秘籍,我就是...忽然有感觉了。”路明非只能这么敷衍着这个在3E考试调戏过自己的女孩,说实话他当真应付不来这种强气的女生,更何况他现在还知道这女孩还是狮心会对头学生会主席的女友... 你这么跟我说悄悄话你男朋友没意见吗?路明非疯狂去看恺撒·加图索的位置,但只见到那位金发的领袖正一副沉吟的模样盯着屏幕上的青铜城模型,似乎自家女友玩小男生的行径根本比不上千里之外屠龙战场的结果... 活该你女友以后被黄毛翘。 路明非只能在心里恶意吐槽,但却丝毫没敢表现出来,这红发师姐...他记得是叫陈墨瞳来着,曼施坦因教授叫她诺诺?还真是自来熟啊,熟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跟陈雯雯、苏晓樯那类型的女孩完全不一样,这位简直就是大姐头风范,从在寝室楼里逮到他开始就一路牵着他鼻子过来了,当坐在学生会这边时他整个人都麻爪了,但可惜解析已经开始了来不及换位置,不然怎么说他都得坐去狮心会那边...屁股总要朝向正确的方向! 但这诺诺师姐看起来也没什么恶意的样子,还特地带着一头雾水的自己来了控制室,路明非现在倒也不好说什么...他反倒是该感谢人家,但要说出“秘籍”的事情压根不可能好吧?现在他也只能一直打马虎眼希望对方放弃这件事。 就在诺诺还想再换个方法挖路明非秘密的时候,控制室的大屏幕上画面忽然出现的变动...青铜城的三维地图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银发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英俊老人,能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他已经很老了,岁月如刻刀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伤痕,那些黑色的沟壑里全是他年轻时跨过的一道又一道深渊,从而如石雕般雕刻出了现在屏幕上这只暮年却又令人生畏的狮子。 “太帅了吧...真是个极品老头!” 所有人都看向了下意识把心里话脱口而出的路明非,路明非骤然捂住嘴,其他人也才扭头回去,控制室最前方施耐德和曼施坦因站起整齐点头致意,“校长好。” 然后整个控制室内学生整齐站起都说,“校长好。” 校长?论坛上爆料百岁老人的那个昂热校长? 路明非也问候的队伍之中同时有些头晕,他看向那个英俊得可以登上英伦时尚周刊的西装老头有些难以分辨流言和现实了,他们的校长不是应该快要老死了坐在轮椅了吗?为什么还能出现在屠龙的战场上? 就在这个想法涌起时,屏幕画面的一隅,一个更惊心动魄的画面吸引住了他的视线——这个老人是站在一只船上的,在他身后的自然是漆黑夜空下深红的血水,而血水之上竟然隐约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控制室内所有人都屏息了,盯住了老人身后江上的那个黑影...什么江是血红的,什么江中的黑影能大如鲸鲨? 答案只有一个。 “drago”恺撒说,与他轻声念出那黑影身份的还有另一侧的楚子航,但他出口的词汇却是意大利母语,在这种情景中他甚至无法下意识维持“中文学院”里要求的中文了。 所有学生现在的脑海中只有这个相同字眼,不同语言,不同表述,但却是相同的物种,那凝聚着庞大威严和恐怖的物种,那是他们在课本上所学习的,所追寻的终极目标,是历史是真相,是战争的源头,也是烽火为之点燃的宿敌...如今静静地沉浮在血红的江上任自漂流。 “可是...已经死了?”恺撒微微垂首眼眸中锐利如刀,这一幕的出现代表着...千里之外的战场上,他们的同胞屠龙成功...亦或者说,林年屠龙成功了? 那道黑影的“首部”一把狰狞的巨大刀具立在上面,手法十分的狂暴...很有某人的作风,可为什么出镜的只有校长呢? 控制室里隐约有些骚动,曼施坦因和施耐德也没有去呵斥这些骚动,因为他们现在的心情同样不平静,知道内情的他们自然知晓,这次任务意味着什么...青铜与火之王“茧”的捕获,如果屠龙成功,那是否代表着—— “摩尼亚赫号已经平安停泊,我们获得了重要的资料,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这次屠龙行动圆满成功。”校长说。 寂静,然后控制室里沸腾了。 ------------ 第六百五十一章:底线 远程联线的视频在昂热的授意下断掉了,诺玛掐断了卡塞尔学院与摩尼亚赫号之间的信号,在那边的中央控制室里现在应该是沸腾和欢呼一片吧?屠龙成功的喜悦弥漫了整个学生阶层,在短时间内就会传遍整个学院引起一波狂潮? 昂热扭头看向甲板另一侧上,黯淡的光线之下照亮的是肃穆的死亡,一只暗红色的玫瑰 被放在了甲板的积水之中,花瓣红艳得几乎染红了水洼,在浅浅水面的一侧倒影之中是拖放成一整排的牺牲者们。 他们都穿着船员的衣服代表着他们为摩尼亚赫号牺牲的身份,身上的那些伤口和血迹已经经过初步的处理不再扩大,阴黑沉闷的天穹之下唯有江水拍击的声响能让这沉闷的气氛好过一些。 烟花易冷,盛大的胜利喜悦过后是面对创伤的舔舐和忍耐,“夔门计划”在昂热宣告大获成功之即,钟楼的白鸽也将在钟声中漫遍群山,提着代酒饮料的守夜人会在后山开垦出新的墓坑...这些胜利背后的苦楚没有必要让新生代们一起承担,或许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场对肩上的担子重新充满希望的狂欢罢了。 “校长,摩尼亚赫号的确定已经炸锅了,汽轮机和加速燃气轮机都出现了没法解决的鼓掌...或者说他最后一次能跑起来都是奇迹了,没有中途炸掉算是我们运气好。”重新换上了执行部风衣与白T恤的林年走到了昂热身后汇报,那一头黑色的碎发经过冲洗之后依旧带着微微水迹,额发下的眼瞳里不复熔岩的热流,在微光下只剩下黯淡无华的黑褐色。 “紧急逃生的充气艇呢?”昂热问。 “报销了,在最后一次冲锋的时候下船舱被‘君焰’正面击中了,很多东西要么烧毁要么遗落了。”林年抬头看了看依旧黑霾的天空,“我们被困住了。” 也真是戏剧性的天象,在次代种陨落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那暴风雨就逐渐停息了,也多亏如此摩尼亚赫号没有进一步的吃水和破损,但他们无疑是被困在了江上,他们不可能舍弃摩尼亚赫号,这艘船上有着太多证据了,想要集体撤离又太费功夫...况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会有一些麻烦,但不会撕破脸皮,毕竟我们是占理的一方。”昂热淡淡地说道。 “我们...占理么?” 林年微微抬首,在两人站立的甲板之外,湍流的江水上壮丽骇人的满目血红经久不散,龙尸张开了翼扩大了与水面的接触面积沉浮江上如是黑色的岛屿,即使身陨依旧带着跨越时代的威严和恐怖。 如果不是那狰狞的斩马刀依旧贯穿着他的眼眸深入脑髓,怕是会让人以为他只是暂时睡着了,在打盹过后扎眼之间就会潜入江下消失不见,可能为了担心这一幕真的发生,摩尼亚赫号断裂的船锚铁链还特地贯穿了那钢铁般坚硬的膜翼以此固定,将整艘船与龙躯联系在了一起。 壮丽秀美的三峡江景现在只有用“悲壮”二次可以形容,但凡任何照片、视频流出,明天全球各地的时热报纸头条都将被这一幕取缔,明星的二三事、国家的外交进度、地方的新政策...所有二流的消息在新时代的降临前都得被清扫出局...即使是搞成了这样,他们也占理吗? “如果放走了他们,或者摩尼亚赫号败沉,卡塞尔学院会是混血种未来百年的耻辱,我们将负罪前行。但我们活下来了,成功击败了复活的龙族,所以道理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屠龙战争最后的胜者不必在意流言蜚语。”昂热望着江面语气平淡地说道。 “况且。”老人又看向了甲板一隅那堆积无序的错乱尸体...比起摩尼亚赫号的牺牲者们,这一群死者并没有受到死后宽恕的对待,他们的死相依旧可怖,额头的血水已经流干,面目上全是死前的惊恐和茫然。 林年迎着老人的目光看那群尸体...这些人的死亡都是他一手促成的,骨刀破开额骨的手感依旧萦绕在指尖,但他的表情不曾有太大的变化,亦如往日里被称赞为天生的执行部王牌那样。 “这些人在行动的意料之外,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曼斯没有算到他们,我也没有。”昂热说。 甲板上摩尼亚赫号的牺牲者大部分都是这些蛙人造成的,少部分死于船体的震动,以及‘君焰’的余波,在这群牺牲者中林年甚至找到了那个腹部受过水下钻探机螺丝击穿的男人,在摩尼亚赫号遇袭的时候他也参加了反抗战只不过没有坚持到最后。 “当时我抽不开身。”林年说。 他并非是不愿意以“浮生”的暴露来换取这些人的性命,如果可以交换他并不在意用自己身上多一些的麻烦来换这些人的命,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在林年的理念中可以用交易换来性命的延续这永远都是划算的。 只可惜“浮生”不是万能的,当时他如果选择离开青铜城,在机关移动变化的情况下,他无法定点回到原处,至时被留下的就是叶胜和亚纪——他没有轻易去做赌注或者交换,他愿意以交易换来同伴的性命,但却不愿意在性命和性命之间去做交易...后者是永远无法秤平的一笔账。 “我知道你已经做到最好了,换别的人,甚至换我在现场也不会带来比这更好的结果。”昂热没有在这件事上讨论太深,只是在一句话中给予了林年最大的信任。 “能做到更好,只是实力不够。”林年看着那一排牺牲者的遗体轻声说。 “那就砥砺前行。”昂热说。 林年微微点头,然后沉默。 一老一少的两人看着这寂静而压抑的一幕没有后悔,也没有惋惜,只有淡淡的哀悼,在船舱被切开的大门之后船员们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他们的背影,也看着那些牺牲者的遗体无声地为他们的灵魂送行。 他们默哀,然后抬头继续向前走。 摩尼亚赫号的周围,四面八方涌来灯光,探照灯照在甲板上校长和男孩的身上,江上疾驰而来的汽艇拉响了警笛,军警的车包围了江堤两岸。 所有的船员都进入了摩尼亚赫号的船舱内部,叶胜和亚纪、曼斯和塞尔玛等人都退居到了幕后,现在唯一能代表摩尼亚赫号的只有甲板上的两个人影,这种场面也只有交给他们能处理。 林年默默地关注着江面上的情况,那些呼啸而来的人以汽艇之间为界限投下浮漂,在那巨大龙尸的周围拉出了带着荧光的封锁线,江堤两岸的防爆警车内没有人提着扩音喇叭出来劝降,而是静默、井然有序地封锁着整个现场。 没有人贸然接近次代种的浮尸,或许偶尔会出现对那威严生物庄严死亡现场的震撼和低呼,但在片刻之后那些惊叹声就平息了下去不起波澜,最有趣的是林年还见到在那汽艇之上甚至还有人承受不住近距离次代种的龙威而晕死过去,他的同伴们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其扛在一旁然后继续进行封锁作业。 江上人影纷乱但却诡异地静的可怕,这个场面不由的让林年想起了的另一拨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 一样的高效,一样的冷厉,活动在警戒的黄线周围,又不擅自逾越一步,警戒的大网在无声之间密布纵深向整片江域,是要在短时间内彻底将水域之上设为“禁区”。 林年微微垂首问,“自己人?” “如果是为了世界格局的大势,那么是。可如果是为了利益,那么不是。”昂热看着这一幕淡淡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 “本地的...秘党。”林年在后半句话之后听懂了昂热的意思,“...‘正统’的人?” “江佩玖教授告诉你的。”昂热说。 “是的。”林年点头扫视着这群暗中视线锁定着甲板上他和校长的人...黑暗之中无数萤火的光芒漂浮在黑色的江水之上印证了他的猜想,以及这群人真实的身份...这并非是示威,而是在次代种龙躯周围工作的必要,如若不点亮黄金瞳,他们甚至接近不了这片江域。 “东西藏好了吗?”昂热问。 “藏好了,他们会抢夺黄铜罐吗?” “卡塞尔学院最后一次与他们的结盟仪式是在二战时期,珍珠港事件后,我们收到了结盟的意向,在具有仪式感的一艘船上跟他们拟定了盟约,里面的条条协议为期大概有百年的时效所以至今依旧会被遵守...但我担心的是与我们签订一纸盟约的是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一代故人们,新一代的年轻人或许对盟约里的一些桎梏有所不受,毕竟那时的我们姿态远比如今高得很多...山势的改变会影响水流的湍急,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态度也在时代的更迭、站位的高低中进行正向的转变。” 昂热把双手揣进了兜里,这个动作让江下许多绷紧的额头青筋的人微微放松了因为发力过猛而有些发白的手指,但不少视线依旧锁定在了老人身旁的那个男孩身上...那个男孩站得笔直,存在感不属于老人甚至远超更多,汽艇的光线打在那张英俊的侧脸上全是疏冷的漠然。 “所以就是敌人了。”林年说,他的眼眸中映出了那些汽艇里黄金瞳幽然的男人女人们手中的捏紧的枪械,隔着江水仿佛能闻到枪油和火药的味道,仿佛形式一触即发。 “不,答案是我不知道。”昂热看着远处翻越山脉而来的直升机平静地说,“事发突然,什么事都说不一定,战略的计划是可以细水长流慢慢修补所有的遗漏缺失臻至完美,但人心不行,你永远无法将人心算透,谁也猜不到昔日的旧友是否会在你的背后对你开上一枪。” “那事情好像就很麻烦了。”林年看向了江上次代种龙首上浸没着鲜血的“七宗罪·暴怒”,那把刀剑如今的‘活灵’也是处于激活状态的,失去了林年的掌控后龙躯内的龙血也还在不断地满足着‘活灵’的需求...这是在预热,为了随时可能失控的情况做准备。 “我说过,不一定,在他们派出代表与我们交涉之前,做下什么判断都可能会落空。”昂热在这万众瞩目的包围之中竟然摸出了一根雪茄以火柴文火细烤,再嘬出白色的辛辣烟雾来,在他背后林年沉默地退了一步大概是对这二手烟敬谢不敏。 “但记住,我们是占理的。”昂热回头看了一眼林年说,“这一次事件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占理的。” 可理从何来?林年想这样问,但又见到昂热轻点雪茄灰时向着甲板的角落吐了一口沉重的烟雾,他在氤氲的烟雾中见到那堆死相惨烈的蛙人尸体时忽然就明白了许多。 “黄铜罐是我们的底线,其他的都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这次我们手中的筹码比想象的还要多,如果对方选择交易,那么我们就交易,如果豺狼来了自然也有猎枪和棍棒。这是属于我们的战利品,我们付出了生命,获得了回报,所以无论如何有些底线都是不能被逾越的。”昂热清洌的瞳眸中映出了那群牺牲者的模样。 “七宗罪也会成为交易的筹码吗?”林年问。 “舍不得那套炼金刀剑组合吗?”昂热看向了林年。 “我有种预感,以后还会用上它们。”林年点了点头承认了,这是他自己的预感,同样也是金发女孩事先对他的提醒,如果他以后的敌人于今天相比只会更强,那么合适的武器是必须握在手中的。 “那我们就修改一下底线。”昂热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些流氓,但这腔调倒是让林年想起了另一个人,“谈判顺利与否还是要看对方派来的代表态度是否强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也可以针对他们的态度摸清楚他们对我们的行动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从而做出相应的退步和迈步...我是个教育家,以我的年龄现在很少有人能以正面的姿态跟我聊一些利益交换的事情了...所以总的来说,这次谈判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 “‘正统’里会有校长你的学生吗?”林年忽然问。 昂热顿了一下,这个老家伙罕见地挠了挠眉毛,“嗯...虽然被谬赞桃李满天下,但有些时候并非真正到哪儿都吃得开的...” 直升机划破天空,螺旋桨噪音震耳欲聋,白色的光线照在了甲板上,林年抬头看去,只看见白光中直升机的机舱内站着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在片刻后那白色的身影居然直接从直升机舱内一跃而出落向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数十米的高度坠落而下在甲板上发出了不小的坠鸣声,让人只觉得石头砸进了铁里沉闷不已。 直升机的探照灯下,甲板上那个白色的影子站了起来,一席纯白色的宽大T恤罩完了女孩大半个身子,其下只露出了两条白晃晃的长腿,踩着一双与衣服色调搭配的雪白运动鞋,在她的身后跨着一把长剑,探照灯的照耀下眉黛如雪,光彩照人...同样,也锐不可当。 ------------ 第六百五十二章:获月 “superhero landing!” 如果路大槽人此时此刻在甲版上的话大概不会吝啬这么一句好槽,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路明非跟林年共处一年同窗,一些槽艺大概是学到家里的,但两者的根本区别在后者可以克制住不合时宜的槽魂,但前者不行,越紧张越吐槽是能在班主任怼他属秤砣的时候槽回去你可以学抬秤的好汉。 再者说,林年似乎也没资格去槽人家耍酷跳直升机,就这登场效果,十米跳台直线落水,虽说落地没有水花也没有一脚踩出界,但委实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要知道某人登上摩尼亚赫号的时候可是做了一个“龙骨状态”飞踹钻探机悬臂难度系数9.5的动作,当真不酷不配‘S’级名头。 “你怎么看?”昂热轻笑着问。 “腿很白。”林年顿了一下说。 昂热若有所思地咬着雪茄扭头看过去,也是顿了一下然后点头,但又忽然摇头似乎有些遗憾,大概是觉得自己头一次因为年龄和资历受到了桎梏,作为可以当对方爷爷辈的人,附和林年的点评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其实林年当真没有开黄色玩笑的意思...昂热问他怎么看无非是问他对这个来客的第一印象,如果是楚子航给林年的第一印象是三无司马脸男版绫波丽,路明非是烂话槽多废阿虚的话,那这个直升机上跳下来的跨刀女孩给他的感觉就是白腿了,又长又白。 ...男人都是肤浅的,对女人灵魂的喜爱只是麻痹自己钟情于皮囊的借口,唯独只有先骗自己爱上了她人的灵魂,尔后再对那一身美丽皮囊爱屋及乌的追求就显得那么合情合理了,无一例外。 10岁的男孩看气质,18岁的男生多看脸蛋,30岁的男士看身材,尔后40岁的男人又回到了童趣的时候注重回气质了起来,像是一个轮回。(为什么不写20岁的大男孩,因为这个年龄的大男孩们通常都只会键盘上敲敲KKP) 但林年不一样,林年很怪,他先看的是头发,或许就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这个细节,而后再是看颜值,少见的也被那惊鸿一瞥停住了视线一刻,再之后...再之后就是腿了。 大多原因也是这个女孩的穿着,那身足以罩住大半个身子的宽大白色T桖几乎将下半身的黑色牛仔短裤一起遮挡完了,只露出了少部分裤腿的边缘,这也导致了视觉冲击下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就只剩下漂亮到画出来一样的脸蛋…以及大长白腿了。 顺带一提白色的运动鞋也挺加分的,正好和着那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衬出了一股清爽干练的运动系女孩的感觉。 但运动系女孩可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她可以出现在大学城的美食街上,戴着帽子和耳机成为街上的风景线,也可以出现在篮球场上熟练得运球然后后仰跳投得分,获得男孩们的青睐有加…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此情此景之中。 “什么路数?”林年看着从甲板上缓缓站直的女孩嘴唇微动问向昂热。 “到时候就知道了。”昂热说。 说了等于没说。 林年的视线放在了女孩身后横跨的剑鞘上,阴沉木剑鞘,很好认,因为在古代民间这种木料还有一个别名:炭化木,蜀人称之为乌木,西方人称之为“东方神木”,名贵木材,原始森林中的百千年名贵古木于缺氧地层中激流冲刷、泥石碾压、鱼啄蟹栖而成,不腐不朽、不怕虫蛀,浑然天成。 为什么林年记得这么清楚,一是少年宫的教练馋了这种高级鞘材料大半辈子,最后却只能用最便宜的铁力木刀鞘收纳他的爱刀,二是他记性好,教练那副盯着百度百科流口水的样子她记忆犹新。 至于为什么林年一眼能认出是那是剑鞘而并非刀鞘,只需要观察鞘首的弧度就能轻易辨认区别了,刀鞘尽头略有弧度,但剑鞘却直,而这个白衣女孩背后的剑鞘风格更是突出,剑鞘尽头如瓶颈收束有弧度,鞘上首、格、璏、珌,玉具剑四宝俱全。 《说苑·反质》中也有提到春秋至汉代玉具剑文化养成到巅峰时期时,贵族也多以此为宝物和身份的象征,但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了,林年也没有就一个简单的剑鞘去判断女孩的来历和身份,可最起码的一些东西他还是可以以此辨别的——譬如剑鞘内收纳的是一柄青铜汉剑,能被带到战场上来的古剑又势必与炼金技术挂钩。 ...“正统”的混血种不使用刀而使剑吗?倒也是稀奇。 林年倒也没有对“剑”类武器有半点偏见,毕竟七宗罪中的“傲慢”就是一把青铜制的八方汉剑,只是林年并没有用剑的经验,在劈杀次代种的时候也只选择了最为好用的“暴怒”,那把斩马刀在对抗大型敌人时可比汉剑亦或者武士刀好用多了。 白T恤的短发女孩落地后站直,没有第一时间与甲板另一头的昂热和林年接触,她的视线转而放在了甲板上摩尼亚赫号的那群牺牲者遗体上,她驻足凝视沉默了数秒,然后再转头看向了角落堆积的蛙人尸体。 比起林年和昂热,似乎尸体更能引起她的兴趣,半大的女孩径直走到了那对死相惨烈的尸体堆前蹲下,观察了半分钟后再站起,对天空上盘旋的直升机握拳然后张开,直升机的驾驶员见到之后迅速驾驶离开,盘旋在甲板上的大风和噪音也为之消失了。 “欧洲秘党的代言人,希尔伯特·让·昂热先生,‘李氏正统’向您问好,并针对三峡江域的骚乱派引我前来质询您今晚的来意。”白T恤的女孩走到了昂热和林年的面前,轻轻颔首然后伸出了一直搭在背后剑柄上的右手,平静地揭开了这次的谈话。 林年目光平视她站在昂热身侧居后位一动不动静待局面的发展...女孩口吐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没有因为昂热的国籍和身份换作英伦腔亦或者美式发音,这代表了绝对的主权和自信,当然也不排除她的外语很烂,但林年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发言没有提及“卡塞尔学院”而是直接点出了“秘党”与“代言人”的关键词,代表着这次会晤的意义性,是直接东西两派混血种的交锋和谈判,等级上升到了领导阶级,这也代表这个女孩拥有足够的背后推力支持。 如果说腿白是林年对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那么第二印象无疑就是优异了。 从落地、哀悼摩尼亚赫号的逝者,再到检查蛙人小队的尸体,每一个步骤井然有序并非临时起意,这代表在直升机上时就对整个摩尼亚赫号上的情况有所了解,并且制定了行事步骤。 最后从十米开外的甲板上一路走来,步伐均匀落地似生根,目测每一步踏步的距离都是相同的误差不过厘米之间,练过军姿和正步并且以此培养了一段时间成为了习惯——运动系的打扮下确实军人的一板一眼的作风?反差实在让人有些诧异。 在女孩走到昂热正是建起交流沟通之前右手全程放在剑鞘上,看起来是耍帅潇洒的动作,但其实五根纤细的手指全程都是如铁石一样绷紧的,随时可以抽出剑鞘里的青铜凶器进行反击亦或者进攻。 在这一切分析之外林年还注意到了一点细枝末节的小细节,那就是女孩的话音里他能听见一丝京片子的口音,很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吐露到‘您’这个字眼的时候,那股京片子的感觉就有些压不住了,也不知道这个口音是否代表着一些特殊的情报。 “怎么称呼?”昂热微笑握手,即使他们此刻交谈的地位平等,但迫于年龄与资历这一番询问也颇有高中班主任迎见新生的做派...老家伙还当真不愧自诩是个教育家。 “李获月。”女孩双足立正,上身微微前倾,四指并齐,与昂热握住的纤细白手稍加力度微微轻抖三次,期间眼睛全程目不斜视眼里只有昂热一人,余光都没有留给林年半点。 这并非是轻视,相反是对面前昂热足够的重视,以至于与昂热说话时,眼里就只有昂热一人,全神贯注,左手轻微后侧了几厘米的距离,这个动作在做出来之后昂热身边的林年轻微抬起了头直视这个女孩的双眼。 “没必要拘谨,就跟你说的一样,如果那群食古不化的老人派你来的目的是‘质询’而并非是‘拘拿’,那么接下来的谈话都会很顺利。”昂热松开了女孩的手,淡笑,“你就是‘李氏正统’这一代的‘获月’?” “出生在夏季,自然是‘获月’。”李获月表情平静稀疏平常地回答了这个意味很深的问题。 “介绍一下。”昂热出奇的没有第一时间聊起当下局面的谈判事宜,在江警无处不在的包围之中,微笑着十分自然地将身边的林年引荐了出来,“林年,李获月。李获月,林年。” ------------ 第六百五十三章:态度 明明就连昂热与这个女孩都是初次相识,但下一刻就像是熟人一样引荐林年跟这个女孩相认,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双方都有些古怪,但在表情上管理都是出奇的优秀没有露出半点迟疑的颜色。 “初次见面。”林年与李获月握手,轻抖三下然后松开,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个女孩在收手后下意识想往身上的白T恤上蹭一蹭但瞬间止住了动作自然地垂下了...这个细节特别细微,但还是被林年看在了眼里不由抬眼看向对方,而对方也在看自己,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纰漏。 “能成为这一代的‘获月’,并且代表你背后的那群人来往这艘船上,想必你也是你们那边的‘乾’位混血种?”昂热问。 “是。”李获月点头然后承认。 “我以前没有听说过你,是他们将你雪藏了,还是在他的出现后,‘正统’再竭力挖掘出了你。”昂热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年又看向李获月。 李获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迁就着昂热领着话头走,但却不代表着会一一解答这个老人的疑惑。 “所以这一百年,起码到你位格变迁之前,‘正统’都以‘李氏’为首。”昂热点了点头。 “昂热先生很理解‘正统’的内部结构。”李获月说。 “是秘党了解,不是我了解,而且我们学院里也有来自你们‘正统’的学生。”昂热回头看向船舱,江佩玖站在近门处远远地看向这边但却没有过来的意思...她的身份微妙牵扯到的东西也比表面上深很多,不大适合涉入这次秘党和正统的谈判之中。 “既然昂热先生了解我们,那么接下来的谈判大概就简单很多了。”李获月轻轻点头。 “看起来这么多年‘正统’的脾性从来没有变过啊。”昂热直视这个18左右的女孩双眸数秒,在里面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后,手指轻轻点掉雪茄上的沉烟落到积水中发出细微的滋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目力之尽,莫非王帛。”女孩迎着雄狮的目光抬头,声音清冽带冷坚定如铁,冷漠地传达出了顶头上那森冷严峻、惨礉少恩的规矩。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甚至做好了拔剑的准备,但她面前的昂热没有动作,而在她身边林年身形倒是往前进了一厘,可一只手突兀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说说条件。”昂热伸着手阻拦了林年的动作,李获月目光如炬地看着老人伸出的手,因为近在咫尺的她根本没有看清老人抬手的动作,而后又后知后觉地看向了被那只手挡住的面无表情的林年。 以“时间零”阻挡的自然只有“刹那”,而只有“时间零”能阻挡住“刹那”,如果这只手没有抬起,那么冲突已经爆发了。 “第二个时间零,或者刹那。”李获月没有急着说所谓的条件,而是眼眸盯在了林年的身上心中默默掠过了分析的情报。 她的观察力不下于林年,从昂热的一个动作就读出了林年的一些情报...同时林年也微微垂首心中有了同样多的推论,能值得这个‘正统’的女孩做出这番猜测,这是否意味着秘党在“宣传”他的同时又将他的一些情报隐藏得极深?他需要搞清楚自己在这群陌生人眼里的定位,这样才能有助于他以后与这群人的交涉态度和进退距离。 昂热看了沉默的林年一眼,又看了安静的李获月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满意,他将雪茄在船舷上杵熄然后用纸巾包裹放回到了口袋里,说,“看来‘正统’是在炫耀了,我记得秘党与正统的盟约依旧在生效期?” “盟约多少钱一斤?”李获月抬头看向昂热。 “‘正统’老家伙们的骨头还足够削出一把不会缺斤少两的秤杆么?”昂热还视,眼眸澄如舷外江水。 李获月安静了几秒算是清楚了昂热在这件事里的态度,退一步,淡然说道,“十分抱歉,我收回之前的话,仅此以为个人态度,不代表‘正统’之论。可规矩永远是规矩,秘党有所逾越了,我们势必会有追责,阁下需要留下些什么。” “比如?”昂热脸上看不出喜怒偏了偏头说。 “白帝城内部结构地图。” “喔,看来你们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在找什么。” “答案。” “可以。”昂热爽快地答应了。 “两具次代种的遗体。” “不怕吃撑吗?老家伙们的‘髓’已经不够用了吗?我以为你们不分昼夜开拓的龙墓已经够他们用过这个世纪了,胃口还这么大是在为子孙做着想吗?”昂热微微挑眉低头看着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年轻女孩淡笑着问,“给我们留一半?或者一半的一半?(被林年一分为二的龙侍尸体)” “这是底线。”李获月站得笔直,余光看向江上尸首完整,插着狰狞斩马刀的龙侍。 大包大揽两具龙侍的尸体还只是底线... “继续说。”昂热没有同意也没有答应只是怀抱着手示意继续。 “‘七宗罪’的所有权。” “这个没得谈。”昂热摇头,又看见李获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对视了两秒后老家伙终于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说,“这件事你们不占理。” 李获月注视着昂热观察着他每一分反应,然后点头,继续说,“龙王的‘茧’。” “我们没有找到。”昂热轻轻摇头说,“招惹到了龙侍之后我们没有时间去寻找诺顿殿下的骨殖瓶,只是应对两只守陵者我们就已经疲于奔命了,还差些船毁人亡,这是有目共睹的。” “这个答案您自己相信吗?”李获月看向那毙亡的龙侍问。 “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信与不信,它就在那里。”老家伙摸了摸口袋里的雪茄。 “那昂热先生介意搜船吗?”李获月问。 可就在她这句话出口之后,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是一只老而有力的手,皮肤如劲松般韧而有力,毫无征兆,无法预料,这是昂热的右手,握住过折刀带给龙类无数次死亡的右手。 在这只手“重量”抵达李获月肩头白色T恤的0.05秒后,她以数倍于普通人的反应做出了反制动作,她没有被搭住肩膀的另一只手向后,但却没有拔剑,因为剑鞘的朝向和方向不允许,但她却出奇地撩向了宽大的T恤,瞳孔的深处赤金的颜色晕出一抹厉色...可下一刻又是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她左手的手腕,死死中断了她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尚未点燃的带着一丝弧光的黄金瞳对上了面前的男孩,她迎上的是一双熔岩的黄金瞳,里面灼热的火光像是静态加温后的青铜缓缓流淌着,那抓住她那纤细的手腕上的力量堪比铁钳,似乎只要用力就能把那柔弱的腕骨给捏成粉末。 摩尼亚赫号下,汽艇上响起了整齐的枪械上膛声,警笛凄厉呜咽两声后陷入死寂,只能听见江涛和风啸。 在两双黄金瞳的注视下,这个女孩依旧没有后退半步,而是缓慢坚定地点燃了瞳眸,那股赤金的颜色纯正而富有力量感...也就是这一刻,林年和昂热都明白为什么‘正统’的代言人会是这个女孩了——大概世界上少能找到在这个形式下还能继续与他们维持针锋相对的人了。 “年轻人还是畏手畏脚一些比较好,有些时候作为出头鸟,也别太过相信背后的人会真正为你挡下那致命的一枪,尤其是在老猎人的面前。”昂热第二次伸手探向胸口的雪茄,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大概想抽上一口,迫于面前还有两个年轻人,绅士精神下还是放下了自己的个人喜好。 “这代表着秘党的态度吗?”李获月没有动,看着肩上,手腕上一老一少按住的手平静地问。 “‘乾’位混血种,很不错,或许你是‘正统’迫于秘党造势的压力推出的‘面子’,但你要清楚一点,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让你背后的大人物们所忌惮的‘势’本身,你是这一代的‘获月’,很优秀,但不够优秀,起码对比我们的人来说不够优秀,这句话你可以原封不动传达回去,就说是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意思。”昂热说。 “这代表着秘党的态度吗?”李获月重复了自己的话,盯着昂热。 “现在是谁站在你面前?”开口问向李获月的不是昂热,而是林年。 “...”李获月看了林年一眼,然后回答,“秘党的代言人。” “名字。”林年淡淡地说。 “希尔伯特·让·昂热?”李获月也淡淡地回答。 “他站在你面前,你眼里还有除了他以外的东西吗?”林年说。 “我是奉命而来与秘党进行谈判,而非单独的个人。”李获月说,语气照样不起波澜,只能闻见一股为命令生为命令死的军人风格,跟她的外形强烈不符...但林年此刻却是没有丝毫轻视这个女孩的意思,反倒是略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刚才动手的那一瞬间,在这个女孩左手撩起白T恤的刹那,他看见了下面那森然的风景...没有风花雪月,只有紧缚贴满腰身的冷铁凶器,在这一身宽松的白衣下藏着的不是18岁女孩的玲珑身段,而是全副武装的冷兵铁器。 “这就是‘正统’的态度。”李获月看向林年说。 ------------ 第六百五十四章:结局 漫天要价是谈判的开始,这一点是谁都明确的,挑起火气,在制造情绪的压抑中寻找对方话术的纰漏,进一步,再进一步,去触碰所谓的底线。这是所谓言语的游戏,寻找失误与漏洞的一个过程。 但李获月忘记了一件事情...或许她也没有忘记,反而是十分清楚这件事情,所以选择了直接的表明态度——没有人能比昂热更懂谈判,他是在谈判桌上长大的,从剑桥狮心会的人生开始,再到卡塞尔学院的领袖,秘党的代言人,一生百余年混迹人与人、权与权的交锋无数次。 “首先明确一件事。”昂热开口了,声音不大,但特别沉稳,沉稳得让人清晰能感受到里面夯实的重量,“‘正统’的人派你是来讲道理的,还是来打架的?” 话语很朴实,但里面的重量让人不得不正面地去思考,去应对,无从做到敷衍,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真正意味着接下来长江流域上局面的走向,以及整个混血种世界大势的走向。 “当然是讲道理的。”赤金的黄金瞳下没有任何的情绪,李获月正面回答了昂热这个问题。 “很好。”昂热得到了答案,松开了李获月的肩膀,就像无形的禁锢解开了,空气中甚至能幻听见枷锁崩开的声音...那是气氛的冰解,但也只是暂时的。 林年退回一步松开了李获月的手腕,但那纤细的手腕上还是留下了红色的手印,但没有人在乎这一点痕迹,无论是对方还是他——即使先动手的算作是昂热,那些暗中的人都以为李获月的言语得到了收效,但在最后的关头事实证明底线的挑拨确实无法让这位百岁的屠龙传说露出纰漏,情理之中所以没有人可惜,只是面无表情地关注着船上的走向。 “讲道理。我喜欢讲道理,我是个教育家,反对棍棒枪炮的力量,但却不忌讳使用他们来获得教育的权力,毕竟在教育之前总得有点武力才能保证黑板上写的是道理,而不是最后一课的辛酸。”昂热淡淡地说。 在他身旁林年微微察觉老人的话语里似乎有些意有所指,但却无法悟透那真正想传达出的讽刺。 “既然是讲道理,那我们就从最初的道理开始讲,白帝城是青铜与或之王的宫殿,不谈你们‘正统’现在那些老人贪婪过头的私欲和狂妄,可阻止扼杀龙族的复苏是每一个混血种,乃至每一个势力的责任,这一点你们不反对吧?”老家伙终于还是摸出了那包好的雪茄,缓慢点燃。 “是。”李获月说。 “次代种的扑灭,我们不求你背后那群老不死的认可和感谢...可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倒插而来对我们的人下了手,这是几个意思?”昂热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毫不避讳眼前的女孩,烟雾中瞳眸幽幽地凝望着李获月,似乎要藏住深处择人而噬的暴戾。 “人,是我们正统的。”李获月说,“但不是我们任何一方‘氏族’指派的。” 林年皱眉,看向甲板角落那堆蛙人的尸体,李获月的这番话很好理解,人是他们的,但他们却从没有做过对摩尼亚赫号袭击的命令...这群人的‘老板’另有其人,‘正统’与这群人并无关系? “不是‘正统’的编外人员,也不是叛离人员,而确切的是你们‘正统’的人。”昂热淡淡地说。 “是。”李获月说,“秘党的保密机构做得很好,当我们意识到事情发生时,事情已经结束了。” “看来有人把你们耍了,或者借了你们的刀。”昂热点头,“但这群人毋庸置疑还是你们的人,货真价实的来自‘正统’的精锐混血种...所以你们应该意识到自己没法摘掉这个可能是诬陷的帽子吧?” 李获月沉默,这个问题不该她答,她也不能答。 甲板上死寂一片,简单的三两句话,昂热已经将这一次事件中最不能忽略,也不可能忽略的事情轻轻地放了出来。 摩尼亚赫号十三位船员的牺牲,蛙人小队实为‘正统’来人的证据。 人证、物证,齐聚一堂,在李获月落到摩尼亚赫号上见到那群蛙人小队之后,无法进行第一时间的毁尸灭迹,这次谈判他们手中的牌就差了昂热太多了。 即使‘正统’的确如李获月所说对蛙人小队的情况一概不知,而不是自导自演,他们也无法拿出切实有力的证据。这是在谈判开始前‘正统’就被扣下的摘不掉的帽子,直接引导了谈判最终的走向...也难怪李获月会去直接表明‘态度’而非是注重谈判的‘内容’...然而这种年轻人的聪慧在昂热的面前也显得太过拙劣了一些。 “谈判这种游戏,我向来很愿意玩,因为他是最公平也是最能看清彼此虚实的一个游戏,不需要见刀见血,大家彼此设定一个‘底线’,在已知情报作为‘底牌’的互相出牌中慢慢去触碰对方的底线,最后牌打尽底线暴露的人败走桌下,保住底线的人筹码尽收。”昂热咬上了雪茄淡淡地说, “...可你要明确一点,是的,我的确了解‘正统’,但我了解的‘正统’是你爷爷辈的故事了,你们太多肮脏的秘密在这么多年内沉淀、发酵,即使藏在最暗的地方我也很难装作视而不见。因为一些故人的缘故,我从不愿意伸手进你们的烂摊子里,但这一次是你们主动接触我的...于我而言,你们从来不存在什么底线,所以在谈判上一开始你们就是明牌的局面。” 话语平静但却辛辣,让人感受到一触即发般的紧迫感,李获月安静地听完了,直到最后在昂热的注视下她说,“总有些事情是您不知道的。” “比如?神农架下开采未尽的龙尸?古秦炼金术的新的突破?亦或者‘仙丹’的炼制有着突破性的成功?长城龙脉得到了实战的效果?还是...新一代被挖掘为‘获月’的你?”昂热冷漠地说,“‘正统’的底蕴确实是秘党有所不及的,那是五千年历史的沉淀,但那些所谓的‘底蕴’都是在撕破脸皮时才可倾巢而出的,就如同‘冰下的怪物’一样。” 他看着李获月说,“你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向摩尼亚赫号开火选择抢夺,但你们没有,选择了谈判。我们也可以直接杀出一条血路,但我们没有,选择了谈判,既然谈判就好好的拿出诚意,而非是‘正统’那百年不变的态度。” 李获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 “‘李氏家祖’于庚寅年·庚辰月·三十,亲自‘龙凤苑’庆贺二百九十九大寿,以私人名义宴请刘、朱、赵、司马氏族家祖齐聚一堂,半日后诞宴言欢尽散。” 在白烟之中林年见到了昂热的瞳孔微缩了一下,这代表着老人的情绪有那么一瞬收束如针...这个世界上已经很难有事情让他露出这种反应了,但李获月说出的‘诚意’拥有资格。 昂热没有说话,李获月在说完一句话后也陷入了安静,老人咬着雪茄许久才吸上了一口,烟雾灌入体内循环过深,而后吐出时云雾如龙遮掩了他的表情,只传出了氤氲后的声音,“...他们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我以为早在五十年前‘正统’的长老会就已经换人了。” “三百年如一日,老祖长寿。”李获月说。 女孩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骄傲也没有底气,林年只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平淡...死水一样毫不流动的平淡...如果这是以长寿的怪物来示威,那这个态度是绝对不合格的,没有盛气凌人,没有信心在握...像是在念述一个魔咒。 “三百年?”林年轻声说。 “算到今天...的确也有三百年了。”昂热点了点头,点掉了雪茄的烟灰扭头看向船舷外,“老不死们活得可真久啊...” 三百年是多久?三百年前应该是要追溯到满清时期,清圣祖康熙的统治时代,朝内挫败权臣鳌拜,三征噶尔丹、九子夺嫡等无数惊鸿历史事件才刚刚上演,亦或者尚未上演...那是就连希尔伯特·让·昂热都无法企及的年代,一百余岁的老人在那时就连祖祖辈都没有诞生的时期...或者那时甚至就连秘党也只是雏形,甚至有今天的规格,而那时正统以至巅峰。 一个人活了三百年,从康熙帝接见伊兹麦伊洛夫面交沙皇国书开始见证,历经清朝祸乱,见过虎门销烟、再淌过革命乱世,穿过战争年间的火药与黑烟,振臂欢呼新时代来临,在改革的海浪中潮起潮落,直到东方太阳再度升起的今天...今天,一个人跨越了三百年活到了今天? “是一群人。”昂热的声音在林年耳边响起,林年转头只看见了老人被烟雾包裹的脸颊,幽幽的声音响起,“既然一个没死,那必然一群都没有死,活到今天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三百年前的...乱臣贼子。” 李获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昂热对于‘正统’至高阶层的诋毁和中伤,她只是站在那里,因为她知道这个消息吐出来后,昂热会有自己的决断。 “说回条件吧。”老人用力吸了口烟把雪茄头丢在了甲板然后碾碎面目冷漠,“就算我们获得了诺顿殿下的‘茧’,但如果他们想以此用来成为追逐‘永生’的阶梯,那么他们就要大失所望了,龙王只有被彻底杀死的结局,我不想看见任何形式的复苏,所以这个没得谈。” “要想杀死初代种,那么就必须要有足够锋利的刀,所以七宗罪你们也不可能染指。”老人开口,烟雾弥漫,“青铜城的遗址就在这里,我们带不走,你们也不可能放弃探索,这点是没有什么可谈的价值。至于次代种的遗体...” 昂热此时的视线也飘忽到了江上的龙侍遗体上,如果说之前嘲讽‘正统’的底线在他眼里好若无物,那么现在是对方正式将底线抬到他的面前了。 “很急?”昂热问。 “刻不容缓。”李获月低声说。 “看来的确很急了...老家伙们也该急眼了。”昂热点了点头,“三百年那么过来了,再熬三百年也无妨,没有新鲜的‘龙髓’吊命,很难保证活急眼了的老不死们会咬牙决定做些什么...你想传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李获月不语。 “龙髓?”林年开口。 “‘仙丹’的制作原料啊,血统精炼的...原始技艺,终究他们还是完善了,突破了技术的桎梏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我本以为‘水蛭’就已经血统精炼的原型了,但没想到...”昂热冷笑了一下,但眼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冷漠。 食尸鬼。 这是林年在得到昂热解释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词,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群肉体出现了一群肉体枯败的老人趴俯在龙尸上满嘴鲜血淋漓的模样...谁敢去遑论‘正统’真正的领袖者非是仙气凌然的大儒大贤而是一群以龙类尸体延寿的老人?昂热敢,并且他当着李获月的面直接说出来了,而李获月却依旧沉默。 忽然间,林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船舱,但却看不见江佩玖的影子了...风水堪舆定龙穴,她说她是‘正统’曾经的核心,但由于某种原因离开了那个地方... “真是一群老不死的东西。”昂热眼中掠过烦躁,看向李获月时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怜悯,随后是冷漠。 “三百年不死...那群老人他们很强?”在昂热的身边,林年问道。 “他们不强,强的是以他们的手腕制拢的‘正统’...年轻一辈以他们的意愿行事。”昂热弹烟灰,“三百年内日夜如此。” “三百年前后,那群老人做了什么?”林年问。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活下去。”昂热淡淡地说,“求长生。” “有意义吗?”林年问。 “或许有,或许没有。长生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最大的意义,溯源血脉,无所不用其极。”昂热抬眸看了一眼李获月,后者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反应,江风吹起她的短发和T恤尾摆又被身后剑鞘轻轻压在臀腰上止住衣衫的动静。 “所以以前找上我的是卡塞尔学院,而不是‘正统’。”林年说着,视线也停留在了李获月的身上。 “你对那群老不死的没有任何价值,为什么要找上你?”昂热深吸了口雪茄,“你是纯血龙类,还是‘氏族’遗腹子?他们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放在这方面上过...秘党和正统的目标也从来没有统一过...哦,或许曾经是统一过的。” 到最后,昂热忽然改口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烟雾缭绕后的脸上表情有些恍惚不清,片刻只能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或许之后的走向就不如现在一样了吧。” “谁?” “一位故友,一个叫路山彦的男人。”昂热淡淡地说,“饱怀变革之心而来,有开山破海之势,优秀的同龄人,当是我们之中的人没人不被他的气魄所折服、从而认同他。他是为国为民之人,也是为大势之人,他跟我提到过革新派内的事情,可那时的秘党自顾不暇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插手别人家里的事情,或许‘正统’的真正延续该寄托在他的身上...但他死了,死在了那一处庄园里,路氏的正统也断绝在那一天了吧?或许。” 李获月抬头看向昂热,发现昂热也盯着她,“丫头,问你一件事情,现在‘革新派’还有后人所在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获月直视他轻声回答。 昂热盯了她很久,然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后冷笑,“如果路山彦还在,‘革新派’还在,‘正统’或许还能盛极至今达到超过秘党的极巅,但可惜没有如果,在我心里他死了,革新派死了,正统就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以年轻一辈的热血与朝气为食的...肮脏食尸鬼罢了。” 李获月嘴唇轻动,然后抬头,眼眸赤金。 — 18道白色的光在爆鸣中轻盈得飞散而开,洞穿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装甲、船舱乃至船体,就连与次代种正面冲撞硬悍‘君焰’都扛下来的军舰在这一瞬间被“切断”了,那刀痕破开了船舷、甲板直直地切入到了江水之下,幽深的沟壑一眼望不穿底部。 也是同时,一声爆鸣在甲板上骤然压过了一切,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爆鸣之中飞了出去,撞断船舷落入江水中打出了几个漂亮的水漂,然后砸进了一艘军用汽艇的侧面,将整个汽艇船舷砸凹进了半个船面之中带着汽艇侧翻扬起水花浮倒在了江面之上。 被打飞出摩尼亚赫号的是李获月,打人的是林年。 他们的冲突在不到0.5秒的时间内结束了,结局是以摩尼亚赫号千疮百孔的代价换来‘正统’的代言人飞出数十米撞翻了一艘汽艇生死不知。 包围摩尼亚赫号的汽艇上所有枪支整齐上抬对准了甲板上缓缓收手的林年,但没有人选择开枪,所有人的汗水都在指尖、额头上流下,这一幕仿佛是古巴危机的重现,每个人都是那位名为马西林·阿尔希波夫的大副,他们手指微颤下的决定会导致混血种的两大巨头正式开战,所以每个人都在犹豫。 “你信不信,如果是路山彦引导的这只兵,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摩尼亚赫号就已经被炮火覆盖了?”甲板上,林年的身后位昂热问。 “我不认识路山彦,校长,你没有跟我讲过他的故事。”林年收回手站直说,“我只知道是她先动的手。” 言灵·剑御。 十八道孔洞与沟壑布满林年和昂热的身边,几乎在0.5秒的时间内将摩尼亚赫号切成两半,但在0.6秒开始的时候规避完所有零距离突破音障而来的兵刃后,林年一拳砸在了释放言灵的李获月肩膀上。 骨骼爆碎的声音混合着击打声爆响,非人的巨大力量将这个女孩送飞到了甲板尽头撞到船舷后翻起,又落入江面上飞行数米远最后砸翻了一艘汽艇,自此中断了这场随时可能将摩尼亚赫号葬送的战斗。 “下手会不会太狠了?打死了她的话就真的开战了。”昂热淡淡地问。 “如果我收力,断的可能会是我的手腕或者我的头。”林年平静地说,收回的手腕上响起了细密的骨骼爆鸣,“而且先动手的是她。” 昂热微微抬头明白了林年的意思...看来‘正统’为了争夺龙尸在这位‘乾’位混血种的身上下功夫不少...但终究还是差了——她动手的时候离林年离得太近了。 在汽艇之中,李获月深陷在了铁皮和木屑之中,身上的宽大T恤破开了无数孔洞露出了下面妙龄女孩青春的身材...可没有人会去贪图这幅胴体,因为在那孔洞下可以看见的是捆缚满的兵器带以及...那血污与淤青遍布的右半边身躯。 肱骨、尺骨断裂,肌肉拉伤,内脏出血,肋骨出现裂痕...足以置人于死地的伤势在李获月身上布满,但在血统和龙骨状态的支撑下,她没有死,更是能坐起来——她必须坐起来,不然在僵持过久后秘党和正统之间的战争就会在开火中爆发。 她抬手,然后撤去,收到指令的人们如临大赦一般将手指从扳机一侧挪开...没有人真正去关心李获月的伤势,他们看见李获月不死,便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代表战争不会立刻爆发。 李获月沉默地站了起来,有汽艇靠过来接她,在她的示意下汽艇将她送回到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她再度回到了林年和昂热的面前。 “有答案了?”昂热平静地问。 “‘正统’留不下你们,他们选择退步。”李获月说。 “他们?”昂热饶有趣味地看向李获月,眼中幽深一片。 “家祖的指令。”李获月面无表情地说,她依旧站得笔直...可身下却在滴血,在她的后背破破烂烂的T恤之下断裂的肩骨破开了皮肤歪斜地冒了出来,但就算是这样她微微发青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七宗罪可以归你们,龙王的‘茧’既然你们没有找到,那么我会代行在白帝城内寻找,但次代种的遗体我们不能放弃,从长江运回卡塞尔学院所需要的工期和面临暴露龙族秘密的危险太过巨大,我们无法允许这种行为发生。” “这个交易条件可以接受。”昂热说。 龙尸与青铜城本就不好远程托运,这是地域受限,也是昂热最初容忍打出去的手牌。 “针对秘党袭击的蛙人部队‘正统’会深入调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二十四小时内会给秘党一个完全的交代。” “合情合理。” “摩尼亚赫号在我的言灵的破坏下,会在半小时内彻底沉默,如船上有重要文件请提前转移,人员相关‘正统’会协助救援和遣返。” 昂热点头,余后又是数条交谈的条款,细枝末节尽数被点出,完全不像是临时起草的协议...而是在来之前就有所准备,只待到局面走到这一步后自然而然地摊开——在谈判期间,林年全程一言不发地看着李获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谈判结束,细节敲定,七宗罪与青铜城内的一切所获(协约至此商定昂热有资格不报所获),次代种遗体归于‘正统’所有,而‘正统’负责江域的污染以及会出现的所有龙类影响事件,包括不限于水域生态出现龙化、龙族泄密协议保护、策动官方势力隐瞒江上事件等等有关事宜。 在谈完条件之后,摩尼亚赫号的船舱也进入了大范围破裂和注水的情况,救援船驶来军舰一侧开始供船上的幸存者迁移,在这个过程中,李获月全程监督和保证人员安全,直到最后所有人转移完毕后开始封锁现场处理后续事件。 直升机再度盘旋至江面,它带来了李获月,如今目的达到后又准备带她离开这里。 远处江面的救援船之上,林年站在大半沉入江水的摩尼亚赫号上,远远注视着单手攀爬登机梯登上直升机的李获月,在另一侧摩尼亚赫号的船员开始有序将船上物资转移上救援船。 “你知道为什么‘正统’可以留到今天吗?”昂热走到了林年的身后,停下抬首眺望目里寂静。 “不该是这样的。”林年说。 “是啊,不该是这样的,那群早该入土的人该留在满清腐败的历史之中,但他们弥留到了今天,这是一个错误,但也是必然...因为他们有实力留在今天,清政府倒在了火药和鸦片上,但他们没有倒下。”昂热说,“那群人没有死,所以他们是有本领的人,以‘髓’为鸦片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留住了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关起门来做小型的慈禧太后。” “我不喜欢太后。” “我也不喜欢。曾经我一位故人抗争过她,但失败了...可现在我大概知道那一场剧变里太后的指示是受谁引导的了,山彦他错了...他以为我们误入‘政治’,但其实是他在‘正统’内试图掀起的‘革新’带来了反抗,这违背了那群老人永生的理念。”昂热轻声叹息,“他试图带着‘正统’走向明面,但最后只有他倒在了灰烬和大雨里。” “校长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的故事...但我有种感觉,你和他是一样的人。”林年低声说,“只不过他在‘正统’,你在...别的地方。他死去了,你还活着。” 昂热无言,没有接这句话。 “我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我。”林年看着那远去的黑鸟轻声说道。 “她也不那么喜欢自己。”沉默片刻后,他又说。 “所以她也不那么喜欢你。”昂热点头,“毕竟...” 他话起了头又停住了,脸上表情波澜不兴,有些话不适合在学生的面前说,起码现在不行。(以李获月缺失情报的主观视角来看,林年是秘党的走狗。) “这是好事。”林年点了点头呼了口气。 “是啊...这是好事。”昂热看着驶离的直升机沉默地说,“于秘党,于‘未来的正统’都是好事。世界上永远不缺山彦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 — 在直升机上,透过舷窗,李获月收回了视线,拨通了一个号码,等待,然后接通。 “汇报任务。”话筒那边响起了一个枯朽老人的声音,暮气如死水,几乎能让人闻见那清宫的满梁灰尘粘附满喉壁鼻腔难以呼吸。 “是。”李获月说,“任务失败,只带回两具‘遗产’,失去‘七大罪’与‘茧’的掌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沙哑地说,“‘氏族’对你很失望...你的妈妈也对你很失望。” “是。”李获月说。 “回来,然后领罪,故宫地下龙穴有挖掘上的进展,不容拖延。”老人声音带着不似人的冷漠,挂断了电话。 “是。”李获月说,然而电话那头只剩下一片忙音。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电话坐直身躯,背后突出背部的骨骼在牙酸的响声中回突,带来剧痛与冷汗,在沉默中龙骨状态悄然地拧正回扭曲的骨骼,瞳眸下的黄金瞳犹如赤金冰洁。 直升机起航,她看向船舷之外,江下的摩尼亚赫号已经沉没了,再看不见上面的身影,像是被夜色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于是她撤回视线,直升机翻越山脉远行,在舷窗内里遍体鳞伤的女孩坐得笔直。 (写在后面,写给正版读者也写给盗版读者,《龙族》系列向来讲得是反抗命运的故事,这是大主题,林年反抗秘党,自然‘正统’这边也会有人反抗,在《龙族V》‘黑暗君主’的设定下,这个世界所有的背景势力都是黑暗的,有黑暗所以才有反抗。 ‘正统’就是一个讲得‘反抗’和‘革新’的故事,就如时代的更迭,兴盛-衰落-兴盛,如今‘正统’就被‘族祖’的欲望所遏制处于漫长的衰落中。昂热所讲,秘党没有资格去纠正‘正统’,能纠正‘正统’的只有他们自己,所以这一段故事也必然会是衰落走向兴盛的故事,而非一个势力出场就非黑即白。 林年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也会有自己的立场,李获月也有自己的故事和难处可以被讨厌也可以被喜欢,只不过这都会是后面的故事(龙族II)才去讲述的了,现在只是埋线和初次接触罢了。 所以也请别给我安屁股正不正什么的帽子,有这种风气的引战评论书评区的管理员都会一律封删,) ------------ 第六百五十五章:归途 “想不想体验一把当大官的感觉?” “大官?有多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怎么体验?” “林爱卿,给哀家沏杯热coco。” 随意拨动橡木条桌上的国际象棋棋盘内黑色的棋子撞倒了白棋的‘象’,金发女孩美滋滋地靠在火车墨绿绣金线的真皮沙发上,两只白净的脚丫交叠着敲在桌上。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天天光着脚跑来跑去脚底板也是白白嫩嫩的没一点灰尘,红璞璞的脚掌有些让人想起拨清波的小鸭子。 在对坐有人情况下这种坐姿有些不礼貌,但如果这个人是林年的话,那她真是没打算把对方当外人,现在林年也没准备去矫正金发女孩的坐姿,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做过,譬如无聊到冒泡就坐在林年腿上撩起白色衣摆在自己嫩嫩大腿上玩井字棋什么的,怎么过分怎么来。 舷窗外是早晨的伊利诺伊州,熟悉的紫罗兰和安娜贝拉花开在阳光底下,宁静的小溪在插着风车的山丘脚下,伴随着生机盎然的花艳蜿蜒而过汇入密歇根湖,风呼哧呼哧地吹灌入野餐布下隆起上面的杯子,旅人按住杯盏惊呼之间侧头去看,只能见到那黑色如龙呼啸驶过的子弹般的火车,在舷窗边上金与黑色的影子交织在一起,眨眼间就融化在了阳光和距离中。 “嗯...” 舷窗边上,阳光落在林年的肩头和脸颊,他的注意力大半放在了国际象棋上,或许以他跟金发女孩的关系,他现在抬头就能看到衣摆裙底下无圣光版本的风光,但现在他主要还是觉得错综复杂的棋局比春光乍泄有意思多了。 他们在解闷子,cc1000次火车从芝加哥车站一路发到卡塞尔学院,由于是‘s’级权限加急特派的线路,列车上几乎没有乘务员,精致装潢的车厢内只能看见他和金发女孩的身影,除此之外只有列车行驶的微小的隆隆抖动声。 “嗯...我想...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在条桌对面金发女孩亲切地为自己的对手配着思考的语音,林年在沉思许久后抬手又放下,没有轻易地去挪动棋子,因为局面已经走到了后盘的残局。 林年所持的白方棋子略占优势,但白王的局势很危险,黑后已经破入了b2,a2、c2左右环白兵堵截,d1白王风险极大。这种情况下回防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将为敬以攻代守,白后g7将军,金发女孩唯一解就是黑王吃白后,但后果就是暴露在白棋的右侧主力前,强迫主导权回到林年手中。 金发女孩的棋路跟林年大相庭径,走的是闪将战术,按照《星际争霸2》的观念来说林年喜欢管他三七二十一闸先修他妈的一把地堡...金发女孩就是泰山压顶专治神族修地堡,属于快刀式战术,把基地怼你脸上跟你玩,又抢你资源又给你压力,跳脸到没边,但后果是极容易激怒对手做出不理智的战术规划。 有言是莽克狗、狗克偷、偷克稳、稳克谐、谐克莽,林年国际象棋师承卡塞尔学院象棋大王曼蒂·冈萨雷斯,又知曼蒂·冈萨雷斯此人极狗,问,林年的战术风格如何? “将军。”林年说。 苟得狗中狗,方为人上人。 “走棋怂如狗,砍人...哦不,砍龙疯如狗,你当真是学到你师姐的精髓啊,而且还举一反三了,你师姐在天之灵会欣慰地笑出声的。”金发女孩见到林年接下来在棋盘上卖子引入,闪将,再引入,再闪将的思路不由啧啧感慨。 “你可以共享我的记忆,这是不是代表我会什么你就会什么?”林年看着金发女孩回防棋子问。 “也不能这样说啦,记忆这种东西的确是可以无聊时翻书一样看一看,但也只是翻书罢了,你背完了数学书也不代表你考试能考满分,你记得下不代表你能理解,如果什么东西看一遍记住了就能融会贯通的话,那么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天才’这种东西了。” “那你算不算天才?” “我当然是天才。”金发女孩躺在沙发上懒得动弹想要脚趾去夹棋子,但这个动作立刻就被林年钳制住了,抓住不规矩的小脚面无表情地将之挪开了,最后还顺手面无表情地挠了一下女孩的脚心,后者像蛆一样扭动了一下差点摔到沙发底下去。 虽然金发女孩一直以背后灵一样的形式存在他身边,但介于她最近开始干涉到现实的迹象逐渐变得频繁了,用脚挪棋子这么不礼貌的动作还是得制止的,毕竟这又不是在梦里林年的思维殿堂中玩闹,这幅国际象棋是火车上公用的,提供给菁菁(优秀)学子们博弈斗智的玩具。 “那天才,将军。”林年帮助金发女孩下了她想走的棋步,但下一刻又反手将了一次金发女孩。 “哼...”后者从沙发上爬起来趴在桌上视线跟桌面平行着扫了一眼棋面,再这么下去她不出三步就得真正被彻底将死。 “原来也有事情是你做不到的。”这是林年第一次跟金发女孩下棋,始于无聊,但结局却意外让人心情愉快。 “我只做得到我做得到的事情,国际象棋这种东西多吃算力,跟围棋、将棋、五子棋一样,可以用庞大的计算去构筑胜利,这种游戏并不适合我,毕竟在现实中你永远无法准确地计算‘人心’。”金发女孩好好坐在了沙发上理了理丝绸般顺柔的白衣,交叠着腿端起了林年面前独一杯的热巧克力。 “‘皇帝’极为精于计算,但他的每一次布置却并不能完全如意,这也是所谓的‘算力’不能代表一切的证据么?”林年点了点头,在金发女孩思考残局最后的垂死挣扎之间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黄铜罐。 龙文如扭蔓爬满的黄铜罐静静地伫立在沙发一侧,像是一个“人”一样占据了一个位置,上面甚至还捆缚好了暗红色的安全绳,至于为什么是暗红色,这根安全绳据说是利用龙血浸泡而成的,材料也并非纳米技术或者尼龙麻类植物制作,它完全由一只龙类的“筋”搓成的,再以炼金术加固。 林年并不清楚次代种或者三代种更次的龙类炼成的炼金道具是否有资格束缚住“四大君主”的‘茧’,但用这条安全绳保护黄铜罐是远在学院钟楼的副校长的意思,从对方的话里听来这玩意儿也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杰作...副校长是一位疑为炼金术的高手?这倒是此前从来都不知道的稀罕事儿。 只是不知道那位不知姓氏还是名字疑为弗拉梅尔的老人(昂热无意间透露于林年的情报),在知道林年这边脑海里已经盗窃了大半白帝城“三希堂”里的青铜立柱后,会不会瞬间背叛烟酒美色化身林年的舔狗求包养? 这么恶意地去揣测有些过了...但也说不一定,副校长那老家伙当真是不要脸的,据说跟昂热打赌输了立下禁酒誓约后,这家伙马上就跑去守夜人论坛严谨地发帖求助卡塞尔学院化学部的精英们多少酒精含量的饮料不算酒了...据说现在正在跨国邮购‘哇哈哈格瓦斯’一类的饮料,倒也是无耻油滑得很。 青铜立柱的龙文暂时只有金发女孩能完全理解,她说那些是炼金技术也未必全都是,但究其最后获得知识的也只有金发女孩,林年固然记下来了大半但也没有去翻译的意思,炼金术这种东西太过晦涩了,想要再走一条路无异于分心劳神。 君不见昂热与副校长都是那一世代的屠龙精英,最后因为踏上的道路不同,炼金与战斗的两条路也造就了现在一个风度绅士的老流氓以及一个钟楼了里一天吃五顿,三顿带炸鸡的肥宅。 林年不想成为肥宅,‘s’级混血种暴饮暴食也是会成为肥宅的(阿斯加德大王子能变得,‘s’级混血种自然也变得),不说林年愿不愿意,林弦在他体重超标后也会棒打他的脑壳督促他减肥...炼金术这种一座一研究就是一整天的事情真不适合他,反正现在不也有其他人能读懂么? “...想都别想。”金发女孩眯眼看向盯着自己的林年读出了他的所想,“想要重现一些炼金技术难度可不是‘读得懂’就能做到的,里面的难度不亚于光刻机的复刻制造...你这是想把我当奴隶使啊?床上的奴隶我勉强可以委屈一下算作被无良房东征收房租费的可怜小女孩,但你要让我在炼金作坊里当黑奴...抱歉,没得谈!” “哦。”林年说。 “而且当下要解决的问题可不是炼金术的学习和利用啊,你以为带回了龙王的‘茧’就是大功告成了吗?”金发女孩幽幽地看向林年身边的黄铜罐,舷窗外光线的照耀下那润如抛光的罐壁简直就像现代工艺巅峰的艺术品,纹路凑出的花与藤蔓让人想起了潜水表的机芯,完全不似是千年前的造物。 “太轻松了一些。”林年双肘轻靠在棋盘前,侧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传说中的东西表情波澜不兴,若是换一个龙文学家,亦或者历史学家,任何一个卡塞尔学院的研究者坐在这里都会恨不得抱住黄铜罐用舌头去记住这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龙文的‘茧’的确拥有这个资格和魔力,他代表了太多东西了,诺顿殿下的骨血...若真是龙文的骨血,混血种是否可以在里面破译出初代种强大的秘密,甚至据为己有成为凡骨破茧登上进化阶梯的钥匙? “神”就在罐子里,“耶和华”就在他的身旁,信仰者会跪拜祈求神谕与福音,亵渎者会磨刀开凿囫囵面包与酒。 “那位‘正统’的小丫头已经足够聪明了,在最后以昂热亵渎‘正统’维护出手的时候击沉了你们的船舰,迫使你们带上所有必要之物撤离,如果不是黄铜罐早已经被昂热转移,一场冲突势必爆发,就算你们杀完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也很难顺利得回到学院...龙王的‘茧’足够有资格让秘党和‘正统’爆发一次战争。”金发女孩轻笑说, “但好歹‘时间零’和‘刹那’的当今巅峰使用者都在现场,能在0.1秒突破音障的‘剑御’很强,算是这个时代的最强了吧?或许再给她一段时间就能掌控了‘剑御’真正的核心理念‘磁场’了...不过还是没用,输了就是输了,‘正统’仓促之间这已经算是能做到的极致了。” “只要那层薄纸没有被真正捅破,那么冲突就势必会被遏制...你和昂热正儿八经地充当了一次‘核威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正统’示弱的事情被传出去,那么卡塞尔学院的话语权可能会在以后加重上那么几斤几两。” “看得很清楚啊。”林年多看了金发女孩一眼说。 “我虽然‘算力’不精,但起码的局面却是与生俱来会去被动掌控的。”金发女孩说,“比起这一点,你不好奇那支蛙人小队的来源吗?” “没什么可好奇的,可能性只有两种。”林年说,“‘正统’黑吃黑提前下手、第三方势力察觉到‘夔门计划’进而决定插手...两种都有可能。” “但你比较倾向于相信第二种,毕竟如果是第一种,‘正统’不会做得那么蠢,当真直接派自己的人来进攻摩尼亚赫号,那是不宣而战的卑劣行为会受到整个混血种社会的排斥和控诉,‘正统’能有今天的庞大体量除开经济贸易之外,更重要的是‘骨、血、角’的交易,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信誉’可是很重要的。”金发女孩悠然说。 “所以是‘皇帝’安排的人,祂早先也算是表明了对四大君主有意思,对于这些尚未复苏的君王祂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祂的目的。”林年说,“但只是在这一次,祂的目的很明显...” “蛙人小队的袭击和死亡就是屎盆子扣脑袋,引导蛙人小队执行任务的人往‘正统’的裤裆里塞了一团黄泥巴...在‘正统’都不清楚摩尼亚赫号与‘夔门计划’的情况下,祂硬生生地派来了‘正统’的人袭击秘党,有你在的情况下这群蛙人小队必然全灭无活口,事发之后就算‘正统’及时赶到控制局面,‘正统’也永远摆脱不掉理亏的位置了,在谈判中绝然带不会龙王的‘茧’这种重量级的筹码...这也是你们校长所说的‘占理’。”金发女孩淡笑。 “祂想卡塞尔学院把诺顿的‘茧’带回去。”林年说,“原因呢?” “卡塞尔学院获得了‘茧’后你觉得他们会用来做什么?” “处刑,亦或是研究。”林年说,“以校长的性格多半是前者...亦或者先后者再前者。” “研究之后处刑?真是符合人类的风格。”金发女孩耸肩跃过条桌敲了敲黄铜罐,纤细手指的轻巧指骨敲在上面回响沉闷瓷实,像是在敲实心的金属墙壁,“那你思考过我能用这玩意儿来做什么吗?” “你对‘茧’有意思吗?”林年问。 “有点意思,毕竟是初代种的血肉!这可比‘骨、血、角’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或许结合在青铜城里螺旋立柱上看到的那些知识,我真能在上面偷到完整的权能,再偷窥一些龙王沉睡在骨殖瓶里灵魂的秘密...” “最后借尸还魂?”林年侧头看着金发女孩揣摩这家伙是不是想鸠占鹊巢利用黄铜罐来一次重生。 “你当我是倩女幽魂里的女鬼还是安娜贝尔?还借尸还魂嘞,而且还魂之后不就随便打着贴贴的名义旁若无人地性骚扰你了吗?”金发女孩怒气冲冲地说着,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光说还不过瘾抬起白花花吹弹可破的右腿就往桌上爬...然后就被林年一只手按住金毛硬生生摁回到了沙发上。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两个的革命友谊,我们可是睡同一张床的情谊。”金发女孩坐回沙发上作委屈状,哭卿卿...但可惜是装的,这女孩越来越皮得很了,哼哼着怪笑威胁“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契约的‘代价’呢,小心我直接用这次‘代价’来把你睡了,夺走你第一次的不是伪三无巫女也不是jk小富婆,而是我叶列娜哒!” “如果‘皇帝’获得了‘茧’你认为祂会做什么?”林年没搭理她逆转了一下思路垂首问道。 “不知道,祂鬼点子多得很...但起码祂现在已经暴露出了对‘茧’的兴趣,这就足够了。”金发女孩顿了一下,轻轻扭动手指下了一步闲棋,事及皇帝她总是能立刻平静下来,金色的瞳眸里流转着淡淡的阳光, “现在卡塞尔学院大概在狂欢和庆贺之中,当‘茧’莅临学院后这种气氛会推到巅峰,同时戒备也会是史无前例的严苛,每一个平日里看似养尊处优的学员都会成为预备的战力随时为保卫龙王的遗产付出性命,我很好奇祂会用哪种手段对‘茧’动手。” “‘皇帝’可以寄生精神,这种手段防不胜防。”林年提出一点,继续推动棋子完成这幅早该结束的残局。 “...关于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我们甚至可以把这当做反制的手段。”金发女孩面对林年的逼近只是随手推了一手闲气脸上带着淡笑,“毕竟我在你的小女朋友身上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收获。” 林年默不作声地看着将住自己的黑方王后,他将军了金发女孩,对方没有回撤反倒是也将了自己一手,棋盘上处于双将局面,但下一手棋该由他来下,必然会直接将死金发女孩...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吃掉了黑色的皇帝。 差一步,金发女孩可以将林年的皇帝吃下,但这一步也是规则的所限,毫厘之间谬之千里...一步之遥。 “想要打破规则...自然就得需要一些棋盘外的助力了。”金发女孩幽幽地说。 在她的注视下,林年拿出了兜里一直贴身携带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黑白的棋盘旁侧,金色布满藤蔓花纹的球体静静地立在那里。 ------------ 第六百五十六章:车站 伊利诺伊州北部,红松林外,孤单冷清的火车月台。 两棵枫树一左一右种在月台的两侧,树干上挂着独具匠心的路灯,风吹过枫树刮下的枫叶被秋风的手揉成车轮大小的红团儿,呼哧呼哧地滚着。 一个女孩,一辆车,在阳光的阴凉下等待着。 女孩是漂亮女孩,车也自然是好车。 月台边上,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手工锤制的车壳上阳光流淌,熄灭的车灯像是阖上的双眼,静静地享受浮华城市外少有的宁静。 两三百万欧元的定制货色,按照法国小镇那间车场经理的吹嘘,这辆超级跑车几乎无所不能,上能赛道直线加速407公里插个翅膀就能起飞,下能怠速载着漂亮妞儿行驶在科尔马小镇的街头。 它能给你唱歌,带你兜风,甚至能给你带来爱情,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车手不需要女人,那么开启极限模式在给你带来大量的肾上腺素时也会不免送你一次人生重来的机会卡...按经理的话来说只是遗憾德国大众没有开发人工智能的意向,导致这辆车不会说话,不然以后就没女人什么事情了,它已然成为了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 今天开这辆车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漂亮女孩,但这个漂亮女孩不算太有耐心,因为月台附近的石子都被她踢空了,干干净净的,倒也省去了每月清洁工的工作份额。 风滚草似的在月台座椅上女孩的脚前滚过,有心事的女孩伸出脚想用白色的运动鞋去踢那个团儿但却踢空了,红团儿又呼哧呼哧地滚向远处,在风声里发出琐屑的声音像是在嘲笑,让人恼火地想追上去踩扁它。 可女孩没有去在意它,她忽然收起脚然后抬头看向远处,铁轨的尽头,那片红松林里有风声和铁轨的震动声隐隐传来。 黑色的影子高速冲出红松林,在铁轨上划过带起尖锐的风声,枫叶抱成的红团儿的嬉笑在眨眼间被劲风碾碎,片片发红的枫叶被气流卷着打旋的飞起。 墨绿近黑的CC1000次快车带着强风靠近月台,在抵达之前制动减速,十节空载的加拿大庞巴迪产列车从4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迅速减到悄无声息的地步,最后丝绒一般静静地滑入了月台。 车门还没打开,露出的是一个巨大的银色箱子,上面是世界树的盾徽,女孩蹬蹬蹬跑过去想给下车的男孩的一个拥抱,没想到一上来就抱住了这个箱子...感觉有些像是火车站口抢人行李的坏蛋。 苏晓樯没来由地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些冷,但不到半秒后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消退了,耳边响起了男孩熟悉的声音,“帮我拿一下。” “喔。”女孩只听见这么一声后马上答应,对方就顺势把箱子放她怀里了,沉得她有些闪到腰。 林年背着黄铜罐从列车内走出,这才看见了费力地拎着银色箱子拖到月台上的女孩。 “你怎么来了。”他伸手重新把那沉重的银色箱子提回到了手里。 “接你啊!”松了一口气的小天女揉了揉差点闪到的腰站直了。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粉色的针织衣衫上斜斜地跨着个女士小包,女士皮带束缚着蓝色的牛仔包臀裙紧贴腰臀,乍一看感觉整个人都是粉色的,软软的像是要化在阳光里。 女孩看着全身零件齐全,没什么异状的林年眼睛乱转了一整圈,终于放下心,“你没事啊,欢迎回来...你姐姐和路明非他们都很担心你。” 在控制室紧急集合之后那么多天的熬夜和失眠带来的焦虑消失一空了,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些情绪林年都看在了眼里,“嗯,没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 他说着扫视了一眼月台四周,注意到了边上停着的那辆两座的超级跑车,看起来苏晓樯是一个人过来的,只不过这女孩有驾照么,就敢开这种车下山路来接人? “林弦姐姐昨天晚上告诉我你今天上午回来,她这两天在心理部也忙得不可开交没空来接你...几个龙文教授跟青铜城内的龙文共鸣后灵视过度有些疯疯癫癫的魔怔似了,得住在心理部观察三天。”小天女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水解释,同时也奇怪那金属箱里装着什么那么死沉死沉的。 “所以你就等了一上午?”林年又张望了一下月台四周的红松林和旷野像是在检查什么东西。 ...看样子的确没有其他人在附近了,校长那边保密措施做得不错,他回来的消息就只告诉给了林弦,除此之外就连执行部都不知道他在这个点到月台,这一次CC1000次快车的航程表也全程机密,甚至连车厢都满载了十节,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从长江往卡塞尔学院赶回来的路上,叶胜和亚纪一群人带着青铜城内的所获乘坐直达芝加哥国际机场的班机,而林年却是带着黄铜罐和七宗罪几乎绕了世界大半个圈儿,坐过横飞太平洋的航班,也乘过绕马六甲海峡飞行的人蛇船,甚至还坐了一长段时间火车,全程守在黄铜罐边上,整整迟到了几天才到了学院。 所以林年到站的时间点也是一个秘密,昂热将黄铜罐和七宗罪彻底托付给了他,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两样东西抵达学院的时间。 “不希望我来啊...?”在相隔几天后终于见到平安无事林年,苏晓樯眼睛里闪过了一些光芒,放下了许多压抑的情绪,整个人像是轻了几斤似的运动鞋尖轻轻地碰了碰后脚尖声音都愉快了起来。 “不,很感动。但现在情况特殊。”林年偏头看了一眼背后背着的一人高的黄铜罐走向月台边缘,“我昨天跟他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还特地提了一句不用接我,也没有告诉她我到站的时间,结果还是来了,不过换成你了...你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一两个小时吧?”苏晓樯挠了挠脸颊跟了上去。 林年看了看身后苏晓樯有些淡淡的黑眼圈说,“手机借我。” “唔,没电了。” “大清早无聊玩手机到现在结果玩到没电了?” “嗯...” 其实她从早上六点就坐在这里了,一直玩手机玩到没电后等到了现在,现在被林年拆穿后有些不好意思。 “下次别这么干了,我想要你们接我会主动跟你们说到站的时间的。”林年看向远处那辆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这不是恺撒的车么,你向他借的?” “不,这是楚师兄借给我的...你那天走之后他赢了自由一日,这辆车是赌注。”苏晓樯步伐轻快地跟在林年身后,双手藏在粉色的袖子里背在腰间,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由有些咋舌...虽然她家里也是殷实背景,但跟打赌输一台布加迪的加图索公子相比就难免显得有些人穷志短了。 “挺不方便的...”林年说,“不过也凑合吧。” “你带的这些是什么东西?”苏晓樯看向林年身后的黄铜罐和手里的金属箱子,“方便回答吗?不方便就算了。” “有关龙类的东西,可以当他们是上课用的大体老师。”林年说,...但忽然之间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苏晓樯,“3E考试的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他已经离开几乎一个星期了,3E考试的结果最迟都是隔日出来的,这代表苏晓樯和路明非的入学考试结果已经公布了。 看着林年认真的眼眸,苏晓樯清了清嗓子然后比了个剪刀手看着林年认真地说,“过了。” “过了?” “过了。”苏晓樯维持着剪刀手点头。 “路明非呢?” “也过了。” 林年眼里像是放下了一些重量,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女孩的眼睛说,“恭喜。” 这一声恭喜有些迟到,但也意义非凡。 “没什么...有你跟林弦姐姐那么帮我,我再不过就该羞愧地去跳海了。”苏晓樯吐了吐舌头,没有丢林年的脸之后还是让她有些庆幸和小骄傲。 但立马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了林年一眼,心里嘀咕着考试时遇到的那些怪事要不要就现在跟林年讲? 可她还没来得及做考虑,林年就带着东西往前走了,先开口问起了平时的情况,“3E考试过后就正常开始上课了吧?最近上课怎么样,跟得上课堂吗?” “还行...起码能听得懂,苏茜学姐也在帮我预习辅导,大家都很友善。”苏晓樯思路被打断了,小跑到林年的身边回答说道。 “苏茜...你加入狮心会了么?” “对啊了。”苏晓樯笑,“我之前听说狮心会挺难入的还有点担心能不能申请呢,结果3E考试结果出来后楚师兄就发邮件邀请我加入社团了...哦,还有!路明非也加入狮心会了。” “好事。”林年想了想后也点头了,有楚子航那边的照拂,苏晓樯和路明非在学院里也能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多少也算半个狮心会的人,在狮心会里说话也算是有反馈,一些地方能尽可能照顾他们一些。 “对了,路明非的‘S’级保住了么?”林年问。 “嗯...保住了...”苏晓樯悄悄看着林年,她也只是之前上了守夜人论坛之后才清楚‘S’级是什么含金量了...满屏幕都是林年曾经的英勇事迹,简直看得让人麻爪,新生一届简直要把林年当偶像挂起来,什么求签名,求好友位,求暖床什么的...看得她是一愣一愣的。 “那你呢?” “‘A’级,感觉也不错的样子。”说实话能得这个成绩,苏晓樯还是挺意外的,她原本还以为会被降级到‘B’,说不一定是3E考试时做的那个梦帮了她? 两人继续往前走,安静无言了一时两刻。 “哦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晓樯忽然说。 “什么事?”林年随口问,但他没怎么注意到这一次苏晓樯声音忽然变小了。 “算了...没什么。”苏晓樯在林年背后表情纠结了一下,最后好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小声说道。 林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双手背在粉色针织衫的身后边走边看自己脚尖,活像是在自己数自己的步数,他扭过头说,“说话别说一半,别当谜语人,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也不是谜语人啦...”在林年转过头去后没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苏晓樯,漂亮脸蛋憋得有些红,说话越来越小声,“没什么...算了。” 林年走到布加迪前停了下来,转过身背后的黄铜罐差点晃到苏晓樯,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见到那明显不怎么对劲的反应后,就把对方在学校里受委屈的可能放下了,转而更是有些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他猜不到就直接问。 “没什么事情啦,真没什么大事。”苏晓樯看着把自己语塞当回事儿的林年连忙摆手。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有些时候其实你跟路明非很像?”林年盯着她说。 “我...我怎么会跟他像?”苏晓樯连忙否认。 “不是说长得像,而是一些细节,比如藏不住事情。”林年侧着头看着阳光下头发被晒成了淡金色的女孩,“有什么说什么吧。” “...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啦...一个玩笑而已...”苏晓樯低头为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感觉耳朵烧。 “林弦姐姐说她没功夫来有些对不起你...然后抱了我一下...想让我再抱你一下算是她...算是她间接抱了你...” “......”男孩右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背挡住了脸上表情看不出他是什么个反应。 林年盯了苏晓樯几秒一时间有些猜不透自己姐姐真这么蔫坏,还是苏晓樯故意...但想到这里他就轻轻摇了摇头,提着箱子往前走了两步。 苏晓樯忽然就感觉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了自己,脸烧得更厉害了,看着头一次这么近的男孩,感觉到身边上升的温度和肢体接触之间轻微的压迫感。 心脏里的情绪膨胀得像是要跳起来插进雪地里的小狐狸一样,忽然她内心涌起了一股冲动,这种冲动来得很莫名其妙,像是有人在她背后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她忽然就恶向胆边生,心一横大着胆子脸就贴了上去,嘴唇在林年脖颈上用力印了下去。 林年感受到脖颈上女孩柔软嘴唇的温度,以及香风和发丝磨蹭的细痒后也略微顿住了,但没有表现出多大反应。 等到女孩松开自己后轻轻后退了半步,看了一眼努力绷住脸,粉红色都爬到脖颈还在假装若无其事的苏晓樯。 他的视线缓缓放到了苏晓樯的身后。 ...在苏晓樯的后面,阳光中那个金色的漂亮女孩可劲儿地在女孩背后蹦蹦跳跳,疯狂指着羞耻到爆的小天女满脸乐呵地做着口型:继续!继续!继续办了她!办了她!亲她!舌吻!法式湿吻!野外pla... “后面。”林年面无表情地说。 苏晓樯愣了一下然后回头...除了空荡荡的月台和CC1000次列车挺稳的墨绿色车厢外什么也没看见,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林年已经在超级跑车前存放黄铜罐和金属箱子了,打开了布加迪威龙的前备箱比画了几下尺寸,横着堪堪把金属箱子给塞了下去。 “我...我来帮忙!”苏晓樯见到林年没有对自己的突然袭击生气,瞬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什么事情都丢到脑后了,浑身发热但却精神百倍地蹦跳过去了。 月台下金发女孩看着小跑向林年的苏晓樯,表情那叫一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就亲一下脖子就满意了啊?顺着脖子亲下去啊,你不该是骄傲元气少女么,这么腼腆怎么跟别人抢男人啊!你信不信要是换日本那个惦记着年兽哥哥的三无小怪兽来,人家直接就扯掉自己巫女服束带旋转着软倒在粽子叶似的衣衫上,咬着笔记本书页求年兽哥哥抱抱了! 胡思乱想的金发女孩忽然就看见布加迪旁眯眼盯着自己的林年,她毫不胆怯地哼哼了两声后转身雪一样融化在了阳光里。 笨女孩,迟早被抢男人。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年绑好了黄铜罐看向远处山顶学院在日光下模糊的轮廓,摸了摸还有些温度的脖颈又注意到了一旁偷看自己的苏晓樯,颔首说,“先回去吧。” ------------ 第六百五十七章:信 时间是上午十半点,临近中午。 富山雅史一个人独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看着几张心理病历单,温热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外照在红木的桌上,烫得病历单的纸面上细绒的纤维丝微卷,风一刮就飞向了窗外。 心理部的办公室内很静,和窗外的校园一样安静,里面只能听见病历单翻动的纸张声,外面也只能听见浩浩的风声吹动松林、灌木以及紫罗兰花丛。 按照卡塞尔学院的行课时间表来看,只有等到十一点半前后整个校园才会热闹起来,富山雅史靠着的那扇窗外,紫罗兰花簇拥的石板路上会陆陆续续地出现抱着课本的学生们欢脱的身影,从舞蹈课下课的女孩们兴许还会踩在石板上跳两三个小节从西班牙裔舞蹈老师那儿学来的明快的弗拉门戈舞。 但起码就现在,整个校园是安静的,富山雅史扭头看向窗外,这种时间很适合办公,也很契合心理部一项的工作——在探索人心与情感的螺旋之中让情绪沉淀,细读那些被遗忘的、厌恶的、喜爱的往事,去接受、包容,最后理解,正式真正的自己。 安静的环境很好,但安静总有被打破的时候,往往我们称那一刻为故事的始端。 起先我们能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心理部的楼下的石板路上,二楼靠窗工作的富山雅史很难不注意到他,因为他是直直地朝向这栋小楼走来的,带着一顶帽子低着头,步履匆匆。 这让富山雅史不由看了一眼预约表,很明显这个时间点心理部内没有任何预约,所以来人并不是来咨询治疗的...很少有人会光顾心理部,即使是在年轻的学员中,不少人也认为需要拜访心理部是意志孱弱的表现,从而会被旁人轻视许多——这不无道理,虽说有些偏激,但若以后注定将要目睹那些伟大的存在,意志一环是比之血统更为重要的东西。 但富山雅史不同意这种由学生会主席提出来的强者自强的想法,在他看来心理问题永远都是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带来的恶疾,就算是心理强大的人若是低估了细小的毛病也难免有一天会溃于蚁穴...所以他向来任何时间都欢迎学员的求助,即使没有预约。 出于职业素养和道德关怀,富山雅史在那人影进入他的视野盲区同时也意味着确切地进入了心理部的小楼后,将桌上那些因为青铜城龙文出现灵视过激问题的病历单在桌面上对齐,收进了右手侧的抽屉里——他不希望病人在看到这些东西从而以为影响到了心理部的正常工作。 既然来者可能是患者,那么作为医生何必还要让患者背负更多一些的压力呢?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作为医生富山雅史更希望对方推开门后看见的是好整以暇的自己,可能有些意外但却面含微笑地告诉对方:你来得刚刚好,当下我也正好没有什么事情,让我们来讲讲你的事情吧! 楼下大门被推向的吱呀声,徒步楼梯的脚步声,再是走道上踏在软毯上的蒙蒙声,最后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富山雅史说:请进,对方顺势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但却没有走进来,只是探进来了脑袋,露出了那张印度男人的脸,鸭舌帽檐下一双眼睛清澈亮眼。 他抬眼就见到了办公桌后面带笑容的富山雅史教员...然后把视线挪开,四下看了看空旷的办公室,书架、供病人治疗的沙发躺椅、角落有金丝花纹的灯盏,最后视线又绕回到了富山雅史的身上问,“请问你就是...林弦先生吗?” “林弦先生?不,这里只有富山雅史女士...哦不,是富山雅史先生,您要找的是林弦女士吧?”愣神之后下意识嘴瓢的富山雅史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哦哦哦对不起...我看这办公室里就一个人,‘林弦’是女性吗?对不起,我不大能区别中国名字的性别...”印度小哥嘟哝着说,“收发室让我把东西寄给‘林弦’女士,请问她在这里工作吗?” “你是收发室的工作人员么?”富山雅史顿了一下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是有她的信件包裹寄来学院了?她现在还在图书馆内劝导一些顽固的教授复查心理问题有些走不开,如果可以的话东西就暂时放在这儿吧,我会转交给她的。” “没问题,只是一封信,但没写门牌号就填了学院的地址,要不是上面写着寄给林弦女士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问了一些下课的学生才知道她在心理部工作,这一圈下来可让我一顿好找。”印度小哥嘀咕抱怨着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个绿色的小马褂,活像是邮政局的人,他背着个挎包边走来边在里面翻找着,最后摸出了一封黄色的信件递给了富山雅史。 “辛苦了...不过你说信封上的地址没有填芝加哥的包裹仓库,而是直接填了学院?真的假的?”富山雅史微微一顿坐姿前倾。 “当然是真的,有些时候倒是也有这种直接寄过来的信啦,不过都是给一些教授或者校长的。” “信从哪里寄来的?” 印度小哥递出信一脸奇异,“信是从中国寄来的,不过中国人可真是稀奇啊,这个年代居然还选择寄信交流,难道他们那里还没有普及互联网,没有电子邮件这种说法吗?” “在你的印象里的中国应该还处在十几年前吧...而且印度现在也比十几年前的中国好不到哪儿去吧...”富山雅史结果信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没有真正冒犯地说出来,开口说出的是另外的一席话。 “现在中国发展已经很快了...而且按我对中国人的理解,就算在他们之中这个年代选择信件来往也是很少见的事情。”富山雅史接过了信件,“还有别的什么包裹一起的吗?” “没有了,就一封信。”印度小哥交付完信后又递出了张表格,“麻烦代签一下。” 富山雅史把信放到了桌边上,在顺手签完表哥后印度小哥就转身溜走了,他今天的工作还没结束,还有一大堆东西要送...卡塞尔学院里的小祖宗们都是财大气粗又闲不住的主儿,一大堆的海外邮购堆得收发室快爆掉了,为此风纪委员会还特地往校董会提出了限制学员网上邮购的提议,收发室做梦都想这项提议被上面通过,这样他们的活儿就能轻松太多了。 印度小哥离开了,富山雅史坐了一会儿后重新拿出了抽屉里的病历单翻看了起来,但看了几张后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到了一旁的那封信件上。 他放下了病历单伸手拿过那封信前后翻看了一下,黄色的信封背后没有任何涂写的痕迹,正面格式内所有的信息倒是填全了,从左上角的邮编到收信人地址、姓名,包括寄信人的信息等等一应俱全。 但有一点富山雅史觉得十分违和,那就是这些手写的字迹有些难看,像是鳖爬,可以从字迹里看出写信人大概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糙汉子。字迹里没有孩子的稚气,全是成年人为了掩盖字不像字自创的潦草风格,想以此显得字好看一些...但其实这种做法除了增添阅读者的障碍之外别无他处,算是一种对自己悲催书面的拙劣掩饰。 寄信人的名字是“周京哲”,这三个字倒是写得有模有样的,但还算不上是“书法”,只能说写太多遍后“草”出了风格。 具体的寄信地址是中国的一座滨海城市,如果富山雅史记得不错的话,那座城市应该是林弦的故乡,以前他在跟对方闲聊时提到过那座中国的二三线城市,林弦正是从那座城市里的一家孤儿院里出来的。 但对于“周京哲”这个名字富山雅史没有任何印象,林弦在平时的许多闲聊乃至心理咨询中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的存在。看这个鳖爬似的字迹也不像是笔友,如果真是笔友的话富山雅史这个日本人都想好心劝一下对方练练字了... 难道是林弦曾经的旧友吗?还是...大学辍学时的前男友?可如果是前男友的话,字也太挫了吧,富山雅史很难想象像是林弦那样知性、漂亮、具有东方美人特点,而且还是高智商的女孩会有字写成这样的前男友... 倒也不是说字不好就代表人不好,这是一种偏见,但“见字如见人”的说法也是必然存在的,而且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提交向各种公司的简历上字迹也必然是一大重点,若是字如鳖爬大概面试官只是看一眼就会把这份简历给刷下来。 所以这不免的,富山雅史对这位寄信的男士没有特别好的第一印象,再加上林弦算是心理部久违的“部花”了,作为上级的他委实不太愿意见的一个各方面都优秀到他称赞的女孩会有情感上的坏账...就像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什么都是美好的,不愿意她们被污浊的东西玷污沾染。 富山雅史盯着信封,脸色总的来说有些古怪...他倒不是不舒服林弦可能有一位前男友,毕竟女孩的私人交际跟他这个上级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冒犯和窥伺...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就像是见到一朵鲜花疑似插到过牛粪上,怪膈应的。 这让他好奇心更为浓烈啊...特别好奇这位“周京哲”男士跟林弦什么关系,难道是以前的同学吗?还是孤儿院的旧友? 这应该是林弦第一次在收发室拿到东西,平时这女孩勤俭节约都没有过网购的经历的,所以这应该是她来到卡塞尔学院整整一年半后才收到的信件...什么人会在她离开故乡一年后才后知后觉地写信来? 心里痒痒的,但即使再怎么被好奇心折磨,富山雅史也只能瞅着这份信干瞪眼...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拆开别人的私人信件,他本身的道德水准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是真正的家人之间起码也得留下彼此的私人空间的。 “算了算了...之后可以的话问问林弦对方是什么人吧?”富山雅史选择了折中的方法缓解自己的好奇心。 就在他准备把信放回去的时候,心理部的门又被推开了,他下意识以为是印度小哥又回来了抬头就问,“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但推开门进来的却不是印度小哥,而是一个穿着执行部风风尘仆仆的男孩,富山雅史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毕竟在学院里恐怕也不存在需要第二眼认出这个男孩的人了。 “...林年学员?你回学院了?”富山雅史坐直了,看着走进来的林年意外地说。 “富山雅史教员。”走进办公室的正是上午才回到学院的林年,一进来打了招呼后就跟之前的印度小哥一样,视线从富山雅史脸上挪开,扫视了一眼办公室的各个角落,然后再看回去问,“才回来不久...我姐姐不在吗?” ...和着又是一个来找林弦的。 “你姐姐现在应该在图书馆里,正在给那群吃喝都赖在图书馆不走的教授们诊断心理情况...你们带回来的那些青铜城的资料已经让不少教授这段时间发了疯一样破译了,我们担心他们再这么下去会出现心理上的问题...”富山雅史说。 “打扰了。”林年得到想要的消息后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忽然富山雅史开口道,“那个,林年,你现在是要去图书馆找你的姐姐吗?” “对,有什么事吗?”林年停住了脚步,转头问。 “她有一封信刚才寄到了我这里,我帮她代签了,如果你现在就要去找她的话可以把信一起带给她。”富山雅史举起了手里的信件。 “信?”林年怔了一下,“寄给我姐姐的?从哪里?” “中国...更确切地说是你们故乡的那座城市,你认识一个叫“‘周京哲’的人吗?” “周京哲?”林年微微皱眉,“那是谁?” “记不起来就算了,只是随口一问。‘周京哲’是寄信的人的名字,这封信的地址也填的学院,应该是林弦告诉她的?”富山雅史不动声色地继续透露信息...人皆有八卦之心,作为心理医生的他八卦水准不下于任何人,毕竟有相关的兴趣才会在这方面发展...所以他也在自己的小心思作祟下想要通过林年这个林弦的弟弟来解一下自己对这封信的好奇心。 “...给我半分钟时间。”林年松开眉头,站在原地侧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别处,眼神有些空,富山雅史看得出来对方大概是在挖脑海中的记忆。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林年的脑子都被有关龙类以及各种阴谋诡计和“大势”的情报占满了,忙得就像要拯救世界的007勇者一样,忽然被富山雅史问他有关来到卡塞尔学院之前的那段时光的旧事,就算是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去进行回忆。 富山雅史耐心等待了半分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准时准点三十秒,林年给出了答复。 他看向富山雅史摇了摇头,“没有印象,起码就我接触的,以及我注意到我姐接触过的人群里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周京哲’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我的耳边,就算有一次哪怕是旁听过,我也不会没有任何印象。” 他的记忆是被金发少女有所“整理”过的,基本上他可以被称为完全记忆者,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会被金发女孩放在那座巴特农神庙一般的思维殿堂中——也就是那一扇又一扇的门后,他如果想的话,甚至连三四岁时启蒙阅读的书籍都可以背出来,但他现在却完全没有‘周京哲’这个名字的印象。 “没有印象吗?”富山雅史微微怔了一下...好奇心更浓了。 就他得知的情况,林弦和林年在大洋彼岸的那座滨海城市里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彼此的生活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所有的交际网、认识的人都被死死地捆住了。 林年在剑道馆的老师知道他有一个爱他关心他的姐姐,林弦在咖啡厅工作的老板也知道她有一个极为护姐的聪明弟弟...然而现在林年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根本不知道有寄信的这号人物存在? “‘周京哲’是寄信人么?我看看。” 事关林弦,林年的注意也被勾起来了,走上前去从富山雅史手里接过了那封信件翻复看了一下正反面,也注意到了寄信人“周京哲”的名字和地址,以及收信人林弦的名字和下面手写的卡塞尔学院详细地址。 “学院的地址一般都是保密的,只有内部的人知晓,就算是收发室的快递也是统一送到芝加哥的仓库,再由收发室的人坐cc1000次快车前去分拣然后送回学院...但这封信是直接送到学院的收发室的,在这上面也确切地填了学院的地址。”富山雅史指出了这封信的奇怪点。 “你的意思是地址是我姐姐告诉对方的?”林年说。 “是的。”富山雅史点了点头。 这件事往小了说只是一封信,往大了说却是林弦私下泄露了卡塞尔学院的存在,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周京哲’是什么来头。 事情可小可大...但林年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他可以为林弦做保证,林弦很多时候的行动都直接代表着他的意思,他不认为林弦会做出背叛卡塞尔学院的事情来。 他更在意的是‘周京哲’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跟林弦是什么关系,尤其是在他刚刚带着一些重要东西回学院的敏感时间点对方寄来了这封信... “你有什么提议么?”林年翻转了一下信封也没有试着去拆开,看向富山雅史平静地问。 “没有什么提议,只是尽义务将该告诉的告诉你。”富山雅史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男孩在试自己的口风,想看看他是否会把这件事情的意义上升,但他可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林弦本来就是他最优秀的部下,他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见到林年拿着信封陷入了沉默,他顿了一下又说,“你觉得你直接问你姐姐有关这封信的事情,她会告诉你答案么?”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她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告诉我。”林年说。 ...比如林弦曾经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吸过烟的事情,她就从来没有跟林年提起过,要不是林年在垃圾桶里能找到没处理干净的烟灰和烟蒂,林弦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件事...她担心自己会给林年起到坏榜样。 再比如这个‘周京哲’,按照这个直接寄到学院的信封来看,林弦和对方的关系应该不差,起码有过一段接触时间,甚至有一段有意思的故事,但林年却从来都不曾知晓过。 这让他心中也涌起了一些古怪,但藏在古怪之下的却是隐隐的担心。 “你认为这封信里会有问题么?”富山雅史委婉地问。 “问题?不,我相信她。”林年把信封收到了风衣的内侧,“所以一会儿送信给他的时候我也会问她是什么情况,总之这件事会有个答案的。” “那就好。”富山雅史看着林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出现,也微微点头,看起来这一对姐弟之间的信任和情感当真是铁铸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去找她了。”林年向富山雅史示意了一下,在对方还意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富山雅史坐了一会儿后扭头看向了窗外,看见了走出小楼的林年走向了石板路尽头等待着他的女孩,两人简单的交谈了两句后就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出发了。 “‘周京哲’...姓‘周’吗?”富山雅史端起了桌旁的咖啡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但又立马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 第六百五十八章:十年 “周京哲?” 图书馆内,林弦手里抱着一叠书,看着面前的林年和苏晓樯,在她背后不远处的条桌上一群学院派的教授埋在书海里为一些龙文的翻译和注释问题争吵得面红耳赤。 为嘈杂声影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完全听不进图书馆管理员劝导的老顽固们,回头看向林年脸上面色平常地问,“...为什么你会提起这个名字?你认识他吗?” “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会问。”来到图书馆找到了林弦的林年掏出了风衣里的信封,“他写了一封信给你,地址填的是学院。” “写信给我?”林弦脸上终于显得有些意外了,林年看在眼里也确定了她的确认识这个名叫‘周京哲’的男人。 “是你告诉他学院的地址的么?”林年递出信后问。 “不,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学院的事情...这是常识吧?”林弦接过信没有拆开,而是在看了一眼上面的寄信人后对折放到了衣兜里。 “是林弦姐姐的...前男友?”苏晓樯下意识问。 “怎么可能。”林年还没说话,林弦就苦笑摇头了。 “他没有前男友,如果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林年开口说道。 “因为当时的林年小朋友跟我做了约定,他有女朋友了就会带来给我看,让我给他把关,如果我有女朋友了自然也需要带给他看,经过他的点头才算是同意交往了。”林弦伸出手十分自然地就挼了挼林年的头发。 “当时倒是不少人喜欢她,但很可惜她是‘扶弟魔’,再加上谈感情认真,不少优秀的男士们就望而生畏了。”林年淡淡地说,“所以她单身到现在我有一大半的责任。” “我喜欢发明了‘扶弟魔’这个词的人,他起码让我省去了大半拒绝的重复性工作。”林弦微笑。 “所以林年那时候是林弦姐姐的挡箭牌?”苏晓樯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互相为挡箭牌,当时你们那群女生应该也都知道我有个很可怕的姐姐,在看到你们跟我靠太近的时候会发脾气,甚至会上报学校举报你们有早恋倾向。”林年看了她一眼说。 “林弦姐姐也不是那么可怕啦…”苏晓樯有些尴尬,因为就如林弦说的那样确有其事,就算是她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贼害怕林弦,担心这个女孩对她有意见,毕竟那时候林年可是出了名的听姐姐话。 “这封信挺有意思的,不过里面的内容不大方便说吗?”林年再度把话题转回到了信上。 “...嗯。”林弦也看着林年,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们可别随便恋爱脑哦。” “只是挺好奇为什么他会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地址,精准地送了过来,普通人可是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的。”林年说。 “可能是他自己通过某些渠道知道的吧。”林弦说。 林年跟林弦的眼眸相视了几秒,前者主动撤开了眼神没在这件问题很明显的事情上深究了,主动转移了话题,“行吧,你忙完了晚上有空的话可以去安铂馆参加晚会,学生会那边就之前执行部行动大获全胜的事情庆祝,邀请名单上的人可以带舞伴一起去,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去吃点东西。” “你对晚会的定义是‘吃’吗?”林弦瞅着自己老弟的脸似乎在思考这孩子最近出差的过程中是不是给饿着了。 “白吃为什么不吃?食堂吃饭也是要钱的,免费的饭菜他只会给你酸菜和猪肘子,有些吃腻了。”林年如实回答。 “你带上我,那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办?”林弦又偏头看向一旁的苏晓樯打趣地问。 苏晓樯一滞脖子腾一下就红了,像是玉中沁红,但两只瞅着自己脚尖的眼睛也小心翼翼地侧向身旁的人。 林年抬头看了林弦一眼,发现对方在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伸手碰了碰就意识上面还是留下了点痕迹,但也是没做太大的反应,面色平常地把痕迹擦掉了,说,“她也在邀请名单上,包括路明非。” “我就不去了,你们有空的话就去玩玩吧,年轻人玩高兴一点。”林弦揶揄地说,“舞伴这种东西还是年纪相符的合适,你姐姐我已经老啦,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你的手只会被人嘲笑爬幼苗,吃嫩草的!” “你也是年轻人。”林年看着林弦槽道,“你就只比我大了四岁。” “那今年也是二十二,马上二十三了,一过这个槛就变成奔三的老女人了,春华不待人啊。”林弦叹气。 “行吧。”林年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苏晓樯的后背示意了一下,后者没什么反应,他也只能主动带着从刚才开始就熟果子一样红到现在的女孩离开了。 直到走出几步之后女孩还懵在姐弟那好像涉及到了自己的对话之中...她刚才真的没有听错吗?还是自己一时幻听了?自己这是被母上大人...哦不,姐姐大人承认了吗? 看着林年带着一脸晕乎的苏晓樯离开图书馆,望着他们背影消失林弦才将手中教授们要的那叠书放在了一旁桌上,不远处老人们还在扣脑子到处找文献和资料大呼小叫着,而她却也是暂时没有过去参合劝导的心思了。 她拉开了一张橡木条桌的椅子坐下,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封信件。 黄色的信件摆放在桌上,寄信人、收信人、地址,等等一应俱全,鳖爬似的字迹并没有引起她的观感不佳,反倒是勾起了她的一些记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寄信给自己的那个男人今年应该已经三十多岁了? 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会让对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这个早应该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故人呢? 林弦自己也不知道,于是她选择拆开了信封,在信封打开时,一股奇异的药味从里面渗了出来。她神情微微一怔,并非药味有毒,而是这股味道就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她回忆的大门,让她想起了早就埋藏在比深处更深地方的一些故事了。 那是大概是距离现在有着十年长短的一段故事,很短,但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对于事件中的每个人来说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 第六百五十九章:一段故事(上) 就算是在十年前,“我”也是一个快奔三的大叔了,年过二十五这道年轻人的“死线”后工作还是个辅警,就连辅警都是家里人走关系帮自己弄来的职位,总得来说即将而立之年却又没什么前途,也看不到未来的出路。 “我”的名字叫周京哲,二十五岁...起码在接下来这个故事里二十五岁。 — 十八岁那年,我高考落榜后自然而然地对顿感迷茫,在一晚上的顿悟后只感觉人生就是要拿来闯的,而不是按部就班的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再到坟墓,这种未来让我感觉到暮气沉沉,在我的骨子里我是一个充满革新的人,充满闯进的人,认为读书一路并不适合我,我的志向应该在混沌无序的远方。 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一猛子扎进了那座人称“小上海”的滨海城市,想要闯出个新天地了。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新天地没闯出来,但新天地会所我倒是闯了不少次了,里面的姑娘很水灵按摩力度也够劲儿,桑拿房温度也够给力——当然,以上都是正规的,知法犯法的事情我可从来都不做。 高中毕业的我因为学历问题,基本卡死了自己今后一半以上的出路,头两年浑浑噩噩全在发传单和当网管的工作上虚度了人生最宝贵的两年青春,没脸回家求助,最后在当过兵的一个表哥的帮助下好说歹说谋得了一个辅警的位置,才踏踏实实地干了这几年下来。 在这座滨海城市的一隅我也算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辅警的工作平时也就做做治安巡逻、社区管理以及疏导交通的活儿,时不时因为社区大妈吵架而调去协调,更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警察局而是在居委会工作。 再者说辅警这个职位其实真没什么前途的,合同制工作限制了前景,想要真正地转正成行政编制要么考公务员要么走定向招录,可这两个途径于我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高考落榜就能看出来我在读书这方面上有多混了,写个字都如鳖爬,每次记录卷宗都得被局里的其他民警嫌弃,我倒也是下过功夫买来字帖想练过,但到最后写出来能看的到头来只有自己名字三个大字也就干脆放弃了。 我很清楚想要转正我就得立功,而且还得立大功,才能跨过学历这个门槛成为正式编制的在职人员。但问题是在治安越来越好的今天,街上真很难随处看见行走的三等功了。 就我知道局里抓到过的那些惯犯们都贼精,被抓到几乎都是犯事儿之后查赃物配合监控查到的,抓现行是基本不存在的事情,尽管我经常上街巡逻也当真没见到几个敢明目张胆下手的了,这也一度让我以为我未来的五年大概率也得继续死在这个职位上。 但事情总有转机,我怎么也不会料到立功的机会不用自己找,反倒是直接撞在我脸上了。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那座滨海城市总是阴雨绵绵的,我在警察局里吃担担面,可能是老板手抖红辣椒油放多了的缘故,那碗面吃得我有些掉眼泪,像是碗里的面就是我的青春,吃一口就少一口,要吃完的时候就剩下泪流满面了。 大老爷们儿被一碗面辣哭,说实话挺丢人的,就在我悄悄抹眼泪的时候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我忽然就注意到了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半大,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而且巧的是当时她也在抹眼泪,眼眶红得跟我有的一拼。 我还在寻思这碗担担面除了辣哭我还能辣到旁边的人的可能性的时候,小女孩就已经开口说了她的来意,在努力憋住想哭的情绪下,她的语言逻辑还是出奇的厉害,啜泣地跟我说她是城北那边孤儿院的,她遇见很大的麻烦了不知道怎么办,特别很害怕。 我说你慢点说,我是警察...辅警也是警察!我不会怕,你慢慢讲给叔叔听。 她点了点头后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细声细语地跟我说她的弟弟最近被孤儿院的人给忘了,她从昨天起哪里都找不到她的弟弟了...说着说着眼眶更红了,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我当即就一拍大腿骂出了声,大致就是操你妈的人贩子一类的话,有些粗鄙,但也算是脱口而出不是蓄意教坏小孩。 然后我又问那小女孩,孤儿院人丢了你们孤儿院长不管啊?女孩也只是摇头,说孤儿院的人根本不管,她找不到她弟弟后实在没办法,只想起了孤儿院一直教育的“有困难找警察”这个说法,于是就有了之前哭着看我被担担面辣哭的那一幕... 当时被孤儿院的冷漠和无作为震惊到的我立刻就更加义愤填膺了...但也只能义愤填膺,那时我就一辅警,没有单独执法权,出勤必须得老资历的正式在编老手带着,就算再愤怒也没法操起家伙就去孤儿院跟那群冷血的家伙说道说道人情世故。 当时我马上打电话给了局里的老黄,也就是这些年一直提携带我,带我出警和闯新天地的老民警。接到电话后正在吃饭的老黄饭碗立马就放下了,腾腾腾就跑回来了问我出啥事情了。 我立刻把大概的情况转述后,老黄当时也跟我想的一样义愤填膺了起来,老热心肠的他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开口就是妈了个八字的孤儿院吃公家饭不干人事,孩子丢了起码报个警立案啊!你这想悄悄冷处理结果被一个孩子报了案算个什么事情?这不纯粹恶心人,让人家小孩从小就对社会失去信任感吗? 我们当即就立案申请上门调查,老黄资历老,调查的事情马上就批准下来了,当时的年代对于人贩子的事情容忍度还是很低的,在我们负责的城市里出现这种事情更是让人上火。 当时我都准备好跟孤儿院好好理论理论了,警棍都给别在了腰上,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小女孩说的那家孤儿院...于是更加愤怒了,这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这女孩找警察都只敢去找城另一边的警察局?这家孤儿院难道还用虐待警告这些孩子不准找警察吗? 见警察上门,孤儿院自然不该怠慢,接待我们的人是孤儿院的院长,姓李,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孤儿院的人都叫她李妈妈,外表看起来很慈祥穿着的衣服和佩饰也很素,不像是中饱私囊借着孤儿福利买名牌的缺德货色,但也只是外表而已,实际上是什么货色谁又说得清呢? 当时她见到我们上门也显得很意外和惊讶,连忙把我们带到了接待室,在去接待室的路上。孤儿院里的孩子也都在围成一堆看着我们,显得很好奇,但更多的是向往,毕竟那身警服在孩子们的眼中跟超人没什么区别,这种奇妙的感觉也更让我这个考公务员三次没过的辅警腰打得笔直,生怕在孩子们的眼里落了下乘。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我要匡扶正义将这间孤儿院管理层尸位素餐不作为的卑劣行为捅向社会各界批判的心。 我跟老黄坐进了招待室,孤儿院好茶相奉,李院长从茶柜里特别拿出来的一些领养孩子家长送的大吉利红茶泡了两杯茶,老黄识货闻见味儿就竖大拇指,但我没喝——我这人从小就正义心满满,为了奥特曼的胜利甚至心甘情愿扮演小怪兽挨扮演奥特曼的小朋友的殴打...我觉得李院长这是披着人皮的恶人在正义前试图进行贿赂。 我冷着脸说,李院长好茶叶的位置记得倒是不错啊,但我希望你能把记好茶叶的功夫放在记好孩子身上。 我这一上来的咄咄逼人一下子就把李院长镇住了,一旁的老黄也直咳嗽大概是被我正义的铁拳余波给呛到了,我冷冷地盯着李院长想看出她在我质问下的心虚和露怯,甚至是掩饰的狂怒和不满,但结果对方却是愣愣地看着我们两人说,什么好孩子,好茶叶? 我当时就被这装蒜的伎俩给激怒了,好在老黄暗地里给我使眼色让我冷静一点,我也记得我只是个辅警,出警的活儿只能协助,问案调查还是得让经验丰富的老黄来。 于是我就臭着个脸坐那儿,等老黄耐心地将有人报案举报孤儿院少了孩子,但孤儿院没有报警不作为的事情全程讲了一遍,值得一提的是过程中老黄还特别心机地没有细讲报案的是谁,大概是担心如果孤儿院当真有问题的话那小女孩事后被报复虐待什么的。 在听完这件事后,李院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看向我开口问,这位辅警同志,找来你们警察局报案的是不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淡黄色的羽绒服,扎着马尾辫看起来特可爱的那种。 我说是,人家小女孩都跑到我们警察局亲自报案了还有假的不成?你们孤儿院挺行啊,不准小孩报案不说,现在调查得那么清楚是不是还准备打击报复? 李院长连忙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您误会了,然后又特别有耐心地给老黄倒茶解释说,这位辅警还有警察同志,不瞒你们说,你们还真不是第一批来我们孤儿院问这件事情的人了... 我当时心惊好家伙,我们还不是第一批了,这李院长是背后有人还是什么的,当真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一手遮天了?警察局都管不到她的头上! 但李院长立刻就看出我误会了,又解释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来了三波警察局的人了,分别都是分局的人甚至还有一次来了总局的人,调查的也都是我们说的孤儿院丢了孩子瞒而不报这件事情,至于为什么来了几次都没解决...因为压根就没有这件事发生! 我当时就愣住了,因为按李院长这说法,那小女孩似乎还真不是第一个找上我报案的,在我之前她就已经找过两三个警察分局进行报案了,而且每个分局都还派出了警察调查结果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有人说谎了。 老黄当时给我甩了个眼神,我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闹这么一出要么是李院长在诈唬我们,要么是小女孩根本就是在报假警...但我比较倾向于相信前者,那小女孩眼眶发红声音发抖向我求助的样子至今都还浮现眼前,那种崩溃的情绪不可能是假的,那么说话的就是李院长了,这狗娘养的死到临头不认罪还想骗他这个人民警察...辅警也算警察! 李院长看出了我和老黄的不信任,当即叹了口气,然后起身走向大门,我当时都以为这家伙要畏罪潜逃准备把警棍抽出来拿人了,结果没想到她只是开门往外面叫住了一个孤儿院的员工,低声让她去把一个叫林...林什么的孩子叫过来?好像是林弦? 李院长说话声音很低我没怎么听得清,但几分钟后走入接待室的那个小女孩我却是认得的,因为她就是跟我报案的女孩,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来了。 李院长把她带到了我们两个人的面前,面色平静地让她重复一遍事情的经过。 当时我双眼紧盯着她说,小姑娘你别害怕,我是警察,你有什么说什么,别因为别人恐吓你而改口,比起你们院长我更相信你说的话! 那小女孩盯了盯我,又看了看老黄,眼眶还是红的,看起来没怎么少哭。 她小声地跟我们说,“我的弟弟不见了...我找不到我的弟弟了。” 我看向她耐心地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长什么样子,失踪的时候身上的衣物是什么颜色有什么特征? 小女孩说,她的弟弟叫林年,长得很可爱,但在两天前走丢不见了。 我愤怒地看向李院长,想看看这个老妖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但对方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蹲了下来面朝小女孩按住她的肩膀四目相对说, “你跟警察叔叔说实话,我平时教过你的,不能说谎话你忘记了吗?你再跟警察叔叔说孤儿院里真的有人走丢了吗?” 我当时就把小女孩拖了过来,言辞激烈地痛骂李院长真他妈不是,当着我们的面都敢恐吓人家小孩子,私底下虐待和体罚还少得了吗?你们这里哪里是孤儿院,简直就是集中营,就差没把孩子送去毒气实验了... 可能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名叫正义感的东西爆了棚,声音大到引来了接待室外面的人,不少员工打开门进来问怎么回事,来就见到我扯住小女孩怒骂束手束脚的李院长的一幕。 他们没有一头雾水地拉架反倒是脸上露出了“怎么又来了”的表情,这一幕让我更烦躁了,觉得整个孤儿院的员工都他妈沆瀣一气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拖着小女孩就要离开接待室,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老黄抬手说小周你等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说等什么等啊?老黄你还看不出来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吗,这些孩子待在这儿简直就是妖精锅里的唐僧,但他们都没有一个孙猴子去救他们,今天我周京哲就看不惯要出来管这件事了,你孤儿院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尽管出来,了不起把老子弄死了,我表哥部队当兵的我出了事你看他带不带人把你们这群人摆平了。 老黄当时也看出我情绪上头了,直接喝出了我的全名,说周京哲你他妈冷静点,你到底是想要真相还是想要你的三等功?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谁都不能下结论,你又忘了辅警转正考试里的讲的疑罪从无了吗?我们出来办案是要拿证据说话的,现在两边人说几句话就能当证据了?你辅警不想干了是吧? 老黄是我平时工作的老搭档,我不可能真为一时的热血跟他对着干,于是我也不吭声了冷静了许多把小女孩拖到了我的背后。老黄拿着电话就出去了让我和李院长都等几分钟,我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盯着我轻轻的摇头,红眼眶里的眼珠子全是不符合年龄的坚定,像是咬死了自己没有说话,她就是丢了一个弟弟。 我看向李院长说,你行,你等着,就算你把所有人骗了你都骗不过我。但李院长在我脾气发冲说了这么多话后依旧没有怨气,只是长长叹息说,辅警同志,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在为正义发声,但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没有撒谎她只是... 我打断她说你不会想说一个孩子得了精神病胡言乱语吧?如果你真把这句话说出来我就拿警棍抽爆你的脑袋。 李院长忽然就不说话了,看着我安静了很长一会儿才开口说,辅警同志你是个善良的人,如果只愿意相信孩子的话,那么不妨你就出去问问其他的那些孩子吧?问问他们孤儿院里到底有没有走丢一个叫林年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们在撒谎隐瞒真相! 我扭头问小女孩你弟弟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小女孩可劲儿地点头,头一次的眼里露出了希望和期盼,让我感觉她在无数次的绝望后我成为了她当下唯一希望的光。 我说行,我们一起去问,然后我就带着她出了接待室,正好接待室外也围了一群不明真相的小孩子扎堆似的听墙角,少部分在外围嬉戏打闹着。 我让所有的孩子都过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我是人民警察,警察叔叔现在问大家一件事情,大家一定要老实回答,诚实回答。 所有孩子都说好。 我把小女孩带到自己身前说,她弟弟的名字叫林年,也是跟你们一样在这间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但两三天前他不见了,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问完后我紧盯住这些孩子的神情,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些被威胁的惶恐来,但遗憾的是我看见的只有茫然和疑惑。 孩子们似乎都愣住了,然后整齐摇头说,林年?不认识,不晓得,但警察叔叔你面前的女孩我们是认得的,叫林弦,是吧?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整个孤儿院就那么几个姓林的孩子,林弦是最漂亮的,所以他们都知道,但林年?这里没有林年。 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出现了动摇,不确定的自我疑问让我扭头看向了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似乎早预料到我会看她,她那时也在看着我,盯向我的眼中只有悲伤和淡淡的...失望。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失望感啊,像是最后一束光也消失在了她的眼底,连带着我也消失在了她的眼眸里,于是露出了失望的下面更深处的绝望...一个来自女孩真正的绝望。 我咬牙说,孩子们你们别骗警察叔叔我,别被那些大人的威胁给吓住了,你们老实回答我到底有没有一个叫林年的孩子,他是这个女孩的弟弟,不小心走丢了,他的姐姐现在真的很着急! 但孩子们还是清一色地回答不认识,孤儿院里从来都没有一个叫林年的人,一旁的孤儿院员工看见我的问话也直摇头,接待室门口看着这玩闹般一幕的李院长只是轻轻叹息。 其实到这里时我的心凉下去一半了,而后凉下去的大半是打完电话过来的老黄替我浇的冷水,他过来把我从那个小女孩旁边拖开,看也没有看那个小女孩一眼,低声跟我说,走吧小周,这就一笑话,我刚才跟总局打了电话问了这件事情,几个分局的人都被耍了,这就一女孩闲得无聊的谎话。 我说怎么可能啊,你八九岁能因为撒谎跑全城的警察局报案吗?这合理吗? 老黄反驳我说,你八九岁敢因为一件事跑全城警察局报案吗?这合理吗? 我忽然就无言以对了,因为我发现这根本就是扯不清的逻辑。 老黄看着呆住的我叹气说,这事儿真已经查过了,没什么幕后黑手,背景高深什么的,孤儿院档案里压根就没有‘林年’这个小孩,报案的这女孩要么撒谎,要么真是精神出了问题...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漂亮可爱一个小女孩会在孤儿院里长大?今天你面子真是丢大了,还好没其他人知道,算了,今晚我带你去新天地洗脚放松一下,忘了这件事得了。 我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老黄跟李院长道歉我的态度,又拖着我去低头道歉之前发脾气的事情,最后才拖着我离开了孤儿院。 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从里面走出来的,在孤儿院里发过多大的脾气就好像丢了多大的脸,但就在我准备坐车回警察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孤儿院的大门,在那里那个小女孩还站在那里,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羽绒服,望着我,我也望着她,我能看见她的眼圈还是红的,但却没有继续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预感...无论这个女孩是不是说谎,无论“林年”这个孤儿院走丢的孩子到底存不存在,这个女孩也会一直跑下去,无数次地跑出孤儿院去求助,因为她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孩子叫林年,是她的弟弟,而她现在找不到他了。 全城的警察局估计都将她列上了黑名单,那么接下来她会怎么怎么办?去找谁求助?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她真的会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她的弟弟,那个名叫“林年”的孩子为止。 ------------ 晚点更新 如题,还是说一句。 医院雾化之后感觉嗨大了,如果今晚没有那么明天就一起更新。(喉咙发炎升级化脓,法克) ------------ 第六百六十章:一段故事(中) “周京哲,上午的事情传到分局那里去了,上面骂你太情绪用事了,给你放三天假,让你把工作证交了。” 从孤儿院回到了警察局的当天下午我就被局里传唤了,扣了我的工作证这让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无奈。 负责传唤我停职的是李志忠,平时没少跟我和老黄一起喝酒,大概是局里考虑照顾我的情绪让熟人来通知,但为什么他们不叫老黄来告诉我这件事呢? 我原话这么问了李志忠,他说老黄算被我拖下水了,被骂了个监督不精,我们辅警跟正式警察出勤犯了事儿后者是要背责任的,还好这次事情闹得不算太大,老黄也只是在办公室里挨批评教育。 李志忠说,孤儿院那偷跑出来的熊孩子跑了几个全城几个分局,就我们这边闹得最难看,上面被总局批评了一句分局出勤整体素质有待加强,所以我们这一趟不仅是出丑了,还变相得罪了自己顶头上司。 停职三天,该月工资扣500,这是我的惩罚,老黄那边怎样我姑且还不知道,但大概不会轻了,我交了工作证说刚好下午雨停了,想出去走走休息一下,李志忠也没多说什么,是个人都能看出我心情不太好——当然不是因为工资被扣这个月新天地会所的计划泡了汤,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臭脸,我心情不舒畅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年轻人,有点火气,嫉恶如仇是好事情,但还是要注意一下度,体系里办事情要心眼通透,你的一举一动不止代表你自己,出去走走也好,熊孩子嘛...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孤儿院那边会收拾她的。” 李志忠最后劝了我一句话就什么也没说了,递给了我一把伞说下午可能有雨,本来就郁闷了要是散步再变成落汤鸡岂不是郁闷死? 我接过伞说了声李哥谢了,一会儿老黄出来帮我道个歉,就说我出去走一走。 但说是出去走一走,其实我真没想好到底要往哪儿走,这座滨海城市里似乎没什么能让人心境平和的地方,这是大城市的通病,街上走不完的红绿灯和斑马线,眼前钻不透的高楼密林,钢筋和水泥土把一线的天空染成了一样的灰色,耳边全是喧嚣和车笛声。 我拿着把收起的伞在街头漫无目的地乱穿着,活像是垃圾堆那边刨食的误入了大城市的流浪狗...起码流浪狗被靠近了还能龇牙咧嘴,但我不行,因为我是辅警,被停职了也是辅警,人民公仆,别人骂我我也得据理力争讲道理,人家打我我还只能躲。 ...但像是今天的事情我又怎么去讲道理,跟谁去讲道理呢?没道理可讲比被打了一拳还要难受。 我想起了李哥最后说的话,那到处乱报警的小女孩恐怕今晚少不了一顿教育性体罚吧,犯那么大事儿手心挨竹板打放互联网上去也会被人一阵叫好,浪费了几个分局的警力可不是一句“她还是个孩子”可以开脱的。 这次吃了亏栽了跟头,或许我真该像李哥说的那样收敛一下脾气了,如果不是我这个脾气当初我也不会那么横当真大学都不上了要出来闯一闯,也不会浪费大好韶华在这座城市里浑浑噩噩这么久,刚好这次放假三天我也该反省一下思考以后的出路了。 走着走着我也走饿了,时间也到了傍晚,刚好路过一家KFC,买了个汉堡套餐,付钱的时候忽然又想起老黄家里还有个女儿要养,他老婆是个全职太太,这如果被扣了工资肯定不好交差,明天抽空问问李哥打听一下老黄究竟被盘了多少薪水我得给人补回去,哪怕这个月吃土都不能碍了人家女儿的奶粉钱不是么? 我拿着汉堡准备出店,但推开门外面就是夹风带雨的天气呼我脸上了,妈的,这座城市就这个脾性,天气说变就变,雨跟下不完似的,难道真有龙王爷住海边上? 吃着汉堡看着雨,我的心情一下子也因为这阴恻恻湿冷的下午抑郁起来了,雨水隔断了路上的纷扰,我吸着可乐看着那些没带伞玩命似的跑的路人,感觉自己就算带了伞也跟他们没带伞一样狼狈,起码人家回家后还有老婆孩子给做饭,我回出租屋就只能点外卖...哦,被扣工资了,外卖也没得点了,买箱方便面从今天开始应付得了。 我啃完汉堡把油纸揉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心想要不然干脆认怂一些,打个电话给表哥让他侧面跟家里说说我想回去的事情? 我从来没跟老黄还是老李他们说过我是离家出走出来的,其实我家里的家族在襄阳那边还是挺大的,至于到底有多大——从我未成年时候藏了一年的红包钱就够我在二线城市玩个两三年就能看出来了。 在我记忆里每逢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串门的多得要死,又个个气派阔气,宾利、奔驰S系乃至劳斯莱斯有如过江之鲫,这个叔叔是开玻璃厂的,那个表兄又是做尖端金属的,就连年龄跟我最相近的表哥都在这座城边线驻扎的部队里混得风生水起...我要愿意认个怂回家挨顿臭骂后肯定比现在混得好。 这么一想我心情忽然就开阔了起来,郁闷也少了许多,这么看来哥们儿我也不算真的山穷水复疑无路了,往蠢了讲是我犯贱要出来挨社会毒打,往聪明了讲我这是周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只是体验了五六年还没有黑衣保镖来恭迎我这个龙王回归真是蛮衰的。 喝完可乐,时间也接近傍晚了,心情稍微正常了一些,被停职的怨气也像是随着外面的雨一样流到排水渠道里了,我没再想到处乱逛去了,鬼知道这雨会不会又莫名其妙地下大,到时候别把我的伞给吹折了,这是局里的伞明天得去还的。 打着伞我走到了路广人稀的街道上,雨还真下大了,街上都水雾蒙蒙的,过路的汽车灯也点亮了,KFC里浪费太多时间阿Q精神和自我安慰了,我错过了最佳的打车时间,现在出租车大多都有客了,我只能坐地铁回去...话说我一边抑郁一边在这城市里闷头瞎几把走到哪儿了? 我找了找最近的路牌,上面说2号线的大吉岭站在三百米外...好家伙,我这一路从城中走到城南来了?再走远一点得城南郊沿海都看得见明珠塔了吧? 哦,城南,上午去的那家孤儿院不就在这一圈吗?(前文为‘城北’,笔误已更正) 我扭了扭头张望了一下四周,这边我还真没怎么来过,孤儿院在哪边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也没准备再去就是了,去了能干嘛?微服私访吗,人家的员工和院长估计看见我就得跟见鬼一样,再打个电话给局里举报我我才真吃不了兜着走。 我叹了口气,准备老老实实滚去坐地铁和回家,脑子被风雨拍得麻麻的什么都都想去多想了,大雨天里,只想回家躺下休息一下,翻翻没看过的《故事会》打发时间,晚点就泡一桶方便面对付一下,等晚上八点档的狗血剧开播助眠——我原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直到我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街上的人。 — 首先申明我周京哲虽然25岁单身,但我绝对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和癖好,不是什么loli控和恋童癖。 我之所以这么解释是因为我在大雨茫茫的街道上隔着一百米远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早上那个报案都小女孩,我视力1.2但这个距离隔着一百米在大雨里想认出一个人还是有些难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到她的瞬间,我就把她认出来了,像是一种独特的感觉,像是我跟她有某种冥冥之间的联系——干,越说越感觉我像个恋童癖了。 但最关键的是我接下来还的确像个尾随怪叔叔一样跟了上去...我挺好奇这小女孩是怎么又一次从那孤儿院里翻出来的,我上午去孤儿院的时候可是注意到了那墙壁高得老黄给我垫脚我都翻不过去,更别说上面还拉了铁丝圈和玻璃渣,专防有心怀不轨的人偷孩子。 我走近了但注意着把持了二三十米的距离不想被她发现,我看见她站在一间杂货铺前在跟灯光下的老板努力说什么,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像是笔记本? 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见,雨声太大了,但我只看那老板摆了摆手,她就收起那玩意儿藏在衣服里转身跑出了杂货店...我当时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去。因为现在街上可是下着大雨的,这小女孩伞没打雨衣也没穿就扑腾扑腾踩水洼里在街上乱窜了,这脚滑摔一跤还得了? 然后她果然摔了,啪一下脸朝下糊一水坑里,然后跟见了鬼似的连忙爬起来跑到一旁树下面,不断地抖着衣服...我寻思你这人都要泡雨水里了,身上湿点就湿点吧,有人边洗澡边擦水的吗? 过后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又跑出去了,沿着下雨的街道跑,没几步又钻进了一家打开的面馆里,不知道是饿了要搓一顿面条还是什么的...我跟着走到了刚才她站的树下,结果低头就看见地上丢了本笔记本被水泡湿了,我蹲下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捻开纸张,然后在里面见着一张富有童趣的人画像,至于为什么说是童趣,反正我看老黄家女儿画的《爸爸,妈妈,我》是分不清到底谁是谁,这笔记本里拙劣的画像跟以上水平差不多。 但我没有笑,蹲在树下胳膊夹着伞,小心翼翼地又翻面,还是一样的人画像,一个鼻子两个眼,泡水后纸张糊得不行,但我还是勉强能看出这画的是个男孩吧...男孩? 哦,男孩。 我把雨里的笔记本合上了,站了起来,打着伞走去刚才那家杂货店,老板问我要买什么,我说我是警察,刚才那个小女孩是不是跑过来问了你什么? 老板说,啊,是啊,她好像说她弟弟走丢了,还拿一小人画像问我有没有看见过她弟弟,我还真想问她家里人在哪儿要不要帮她报警,她忽然就见了鬼似的跑掉了,大雨天的可别摔着了。 我心说已经摔了,还摔了个大马趴,她弟弟的画像都给泡湿了。 老板问我要不要烟,我说这个月的烟钱已经变成肯德基被我吃了。 在老板迷惑的注视下,我打着伞走出了店里面,转头就看到不远处面馆跑出来的背影,这次跑到十字路口了,还耐心地在大雨里等红绿灯。 等绿队干什么,当然是过街继续问,挨家挨户地问,事情的发展和经过都一样,一个小女孩在大雨天跑进店里,脸色苍白的,很累,兴许还很饿。她细声细语地问店里面的人,你们有没有见到过我的弟弟?然后拿出那张笔记本上的人画像,店里的人回答说没有,需要我报警帮你吗?于是她又一声不吭地跑了,没给人留下帮助的机会。 毕竟她是找过警察的,还找了不止一处,但所有人都觉得她脑子有毛病,要不是年龄小就该送去精神病院或者少管所。 十字路口绿灯一亮就呼哧呼哧往那头冲,我小跑想跟上去叫住他,结果看见忽然照亮她的车灯差点没吼出来——有个没家人的混账闯红灯! 一脚急刹,雨水里轮胎打滑差点没刹住,但好险车祸没在我眼前发生,那辆破桑塔纳硬生生在那女孩旁边停住了,但也碰了她一下把她推到了斑马线上又摔了个大马趴,司机顶着雨打开车门先是观察了一下忙不迭爬起来的小女孩,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后就开始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说,你个有妈生没爹养的小杂种过马路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还是帮助国家计划生育减人口啊?! 小女孩被骂得不敢吭声,站在雨里低着头像是在一个劲道歉,那破桑塔纳的车主还不依不饶地扯她胳膊像是要把他拽到路边上,差点又把她扯倒摔了一跤。 我当时暴脾气就上来了,举着伞就冲上去推了那家伙后背一把,说,“你他妈闯红灯你还有理了?你是在显摆你的交强险还是商业险啊,大雨天开个车红灯也闯?我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要闹我们上警察局去闹,调监控出来看看到底是谁找死要给计划生育做贡献?” 那桑塔纳车主被我那愣头青的气势给冲愣了,好一会儿没支吾地上来...因为他是知道自己闯了红灯的,只是在欺负人小孩子吵架吵不过他,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吵架一绝的,平时调节夫妻矛盾的时候看他们对骂哪边弱风了都恨不得凑上去支招说你该这样骂... 桑塔纳车主瞅了一眼爬起来后站那儿一声不吭的小女孩,确定对方没叫疼什么的之后。丢下一句真他妈的晦气,就上车启动引擎走了,我也没拦他,要是这女孩真被撞出了什么事情,他直接跑了就算肇事逃逸,不把他驾驶证终身吊销了都不算解气。 桑塔纳走了,在大雨里留下了红色的尾灯消失在十字路尽头,我一声不吭地拉着那小女孩过了马路,来到了一家关了的店铺门口避雨,小女孩似乎也认出了我没挣扎乱叫什么的,默默地被我牵了过去。 我问她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但才问出口我就顿住了,然后改口说,你是不是书没认真读脑子不好使? 虽然两句话都差不多,但我觉得后者更有育教意义一点,起码比前者直接骂人好多了。 她摇头小声地说叔叔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能不能放开我,我还有事情。 我说什么事情?挨家挨户问人有没有看见你弟弟?你从孤儿院里溜出来的事情院长他们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他们可能也在雨里这样找你? 她说她知道孤儿院的人他们可能会找自己。 我说,“那你还没心没肺地往外跑?” 她抽了抽鼻涕,抬手擦了一下擦得满脸都是雨水,望着外面傍晚的大雨说,“叔叔我知道有人找我,如果我停下来他们就会找到我,但如果李阿姨他们找到了我,那谁又去找我的弟弟呢?” 我看着这女孩心想或许她真的脑袋有毛病吧,情不自禁说,你可真可怜。 她下意识就说,叔叔我不可怜,我弟弟才可怜,起码我还有人找。 她说得很小声,细声细气的,有些没力气,大概是饿的,小脸雪白,但神他妈还挺有礼貌的,我伸手摸她额头,游戏烫应该是发烧了。 我看着她这样子有点烦,她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直是盯着外面的,应该是在想一会儿去哪家店继续找。 我说这么干不是个事儿,你这瞎找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她说她是从孤儿院那边慢慢找过来的,如果找得仔细应该是能找到的。 我当时就不明白这女孩是聪明还是蠢了,说她蠢她能几次都在孤儿院的看管下逃出来,要说她聪明她真的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大,就这城南一片区能有多少家住户多少个人吗? 我做过人口普查我是知道的,光他妈这一小个扇区就他妈一百多万个人,你想从这几百多万甚至千万个人里找到你弟弟,你做梦吧? 我心思浮躁,强行定了定神说,你弟弟什么外貌特征,你告诉我,我明天给你贴寻人启事去。 我原本是打算这么敷衍的,想把她带回去,但没想到她还真就眼前一亮低声认真地说,“我的弟弟很可爱,世界第一可爱。” 我承认我被噎住了,这种外貌特征跟她在笔记本上画的火柴人没什么区别好吧?可爱?老黄还时不时拿着他女儿满月的照片跟我吹嘘她女儿世界第一可爱的!你信不信按你这么描述寻人启事贴满整座城市你都找不到你弟弟? 我耐着性子说,你好好给我讲一讲你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我就不跟你扯为什么孤儿院里都说没你弟弟这号人了,现在我信你有个弟弟好吧?但你起码得告诉我他失踪的详细特征,不然换福尔摩斯来都没法给你把弟弟找回来。 小女孩看着我愣神了一会儿,说叔叔你愿意帮我找弟弟吗? 我当时怔住了,扭头开很想点一根烟,但该死的总是在这种时候我的烟盒总是空的。 我真的很想说妹啊,不是叔叔不帮你,你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少个人吗?这个世界有多少个人吗?就算你找完了这座城市的几百万、几千万个人,如果还是没找到怎么办?你的“弟弟”按你的话来讲可是失踪一天了,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可是够他被人拐卖到三四个省以外了,而且我们还是沿海城市,说不定他被丢上人蛇船送去太平洋的另一边了也说不一定呢,这你要我怎么帮你找? 但想了想我还是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屁话...这女孩能往几十万人里扎去找她的弟弟,放大个几百万几千万又有什么意义?都是数字而已,几十万个记忆没什么区别,只在于她想不想去找,会不会放弃,我下午浑浑噩噩在这座城市遛弯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估计已经跑了七八个街区了吧? 白天这座城市那么大,我和她都在迷宫一样的路上闯着,只是她有目标,我没有,瞎几把转一下午还搭进去一顿肯德基...这么一想我好像他妈的迷路了二十五年,结果还不如一个屁大的小女孩意志坚定? 我苦笑,叹了口气,扭头看着街灯嘟哝说,“你能不能就当做了个梦把这件事忘记了啊...” 旁边的女孩没说话,我沉默了三秒,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他妈的操了,我怎么会说出这种不是人的话。 街边的卷帘门前,我站起身来说,“我愿意帮你找弟弟,我为什么不愿意,我太愿意了!不然为什么晚上这个点我打着雨伞陪你在街边一起当落汤鸡?我为了你弟弟工作证都被扣了,说不定真把你弟弟找回来了我还能追封一个三等功转正呢!” 我的起身的动作很大,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发现身边的小女孩不吭声了,我以为我吓到她了挠头想解释说今天叔叔的确有些烦躁,但不关你的事情...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扭头的一幕却让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个小女孩正抬头看着我,苍白的脸颊在傍晚温黄的灯光下显得很娇弱憔悴,嘴唇都有些乌紫,但这一切都不是我所关注的,吸引我视线的是她的眼睛。 我发誓那不是我的错觉,或者路灯的光影什么的...这个小女孩的眼睛在发光,眼底下像是有金色的曼陀罗在旋转,比那什么世面上最新的美瞳漂亮、高级多了! 她小声说,“叔叔,你真的原意帮我吗?你白天还觉得我是个骗子。” 我当时脑袋有点发懵,那小女孩的眼睛像是万花筒一样把我的视线死死拽了进去,我只是下意识地就回答她了,我说,“那此一时吧非彼一时,你找那么辛苦如果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你,那你是不是委实有些太惨了一些...我这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惨,所以我相信你,还有你的弟弟。” — 就在我这么答应的下一刻,我觉得有一扇门向我打开了。 那扇门是不存在的,不是铁门也不是我们背后商铺关掉的卷帘门...那扇门是构筑在我的脑海中的,它藏了整整二十五年,在我答应这个小女孩要把她找到她的弟弟的时候,承诺就像一把钥匙用力地怼进了门锁里,将那锈迹斑斑本该一生都没有机会敞开的大门狠狠给捅开了! 在大门之后,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我的脑海中冲了出来,像是一个“球”飞快地向我的四面八方的大雨中扩散而去,一张三维的地图开始在我眼前生成,那“球”所触碰到的一切东西都被反弹折射呈现在了我的眼中,一张庞大、清晰的地图开始在我的眼中生成! 而在那球的最中心,大雨的街头我跟那个小女孩依旧大眼瞪小眼着...不知何时我的那双没什么光泽的黑褐色死鱼眼里,也被点燃了同样的光芒。 而在很久以后我也知道了,当时我的感觉并非是虚妄的,在那时的确有一扇门打开了,也的确有未知的力量从我的身体里迸发了出来。 按照这股力量的拥有者们的说法来讲,我在大雨的街头经历了一次灵视,也就是那一个瞬间起,我的阔别二十五年已久的“血统”被开启了,从而引发的是前所未有,我最为强烈的一次共鸣。 ------------ 第六百六十一章:一段故事(下) 那种感觉是奇妙的,要用《人脑与科学》杂志上的话来讲,就是我周京哲提前了七十多年抢先进入了预估在2077年才能进入的赛博朋克时代,在那个未来科技的年代里人们的脑袋可以塞一颗芯片进去,然后你就可以在你的视网膜上看电影、打游戏什么的。 可现在出现在我视网膜上的不是电影也不是游戏,而是一张地图,一张湛蓝色的3D地图!我听说过这种地图的存在(当时背景00年),在美国的科幻电影里那些科学家不就用手拨弄着这些虚构的玩意儿嘛,好像还有什么专业的学名叫什么‘全息立体投影’什么的... 我以为我溜大了出现幻觉了,但马上又一耳刮子甩自己脸颊上,溜个屁溜,我个人民警察不涉黄又不涉毒怎么可能会出现吸毒过量的幻觉?我今天烟可是都没抽一根的,别说一根,整一包烟的尼古丁能给我干出幻觉吗? 我见了鬼似的出神地看着眼前出现的3D地图,在这地图上有大致的城市建筑结构,没错就是我们当下所处的街区,在我留神的时候还不断地扩张、扩张、如果以我站着的地方为中心的话,这张地图大概将以我为原点直径十公里的城市都笼罩进去了! 我当时做了个很蠢的举动,那就是抬手在我视网膜前两只收缩了一下,我看那些电影里的科学家都是这么做的,但很可惜那地图没在我的小动作下缩小,我还以为我这么一缩能把整个中国地图给缩出来呢... 我低头看向那小女孩想说,妹啊,你这是什么神通啊?特异功能传功?还是气功的一百零八种用法?(当时的内地有不小的特异功能热和气功热)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我,也就是我一晃神的功夫,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不再跟个灯泡似的亮着了,而是在路灯下变成了正常的褐色,要不是那三维地图还在我的眼前我几乎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了。 我盯着眼前的三维地图,发现湛蓝色的地图上有两个脉动的红点,我尝试性地往后跑了几步,又往前跑了几步,那两个红点里面其中一个果然跟着我的步伐动了,我这也确定了这玩意儿就是我在地图上的实时位置! 还蛮高科技的! 我当时愣了老一会儿,然后看向那小女孩,可对方也是怔怔地看着我傻子似的跑进雨里又跑回来,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叔叔你还帮不帮我找弟弟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立马说你给我站住,你走哪儿去走,这么瞎找你能找到你弟弟吗?她低声说如果不找的话也找不到啊。 我揉了揉脸颊,疑惑地看着这女孩觉得这家伙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刚才那金汪汪的大眼睛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装起无辜了呢? 我还在困惑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小女孩见我不吭声居然真的爬起来跑进了雨里,但这下我指定是不可能让她走了跑上去就拖住了她的后领说,还想淋雨?你都发烧了,想得重感冒死在雨里吗? 她流着鼻涕白着脸就那么看着我,似乎还在使劲想要挣脱我的手,我见她这副模样咬了咬牙说,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帮你找弟弟! 怎么找? 当然是靠我现在眼前出现的地图找,找人不都得用地图吗?这白嫖的地图出现在我眼前根本就是在跳脸叫嚣着让我用它给人找弟弟嘛。 真的是邪了门儿了,我周京哲二十五年过来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今晚我的遭遇感觉换在康熙年间讲给蒲松龄能换碗茶写进《聊斋志异》里!标题就叫“辅警寻孤”。 但嘴里说是要给这女孩找弟弟,实际上我看着这地图也有些麻爪,这地图大得可怕,又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上面除了我跟这女孩外空得要死,按理说如果显示了我跟女孩,其他人也该显示吧? 可现在街上时不时还有车开过去呢,但地图上根本没显示其他红点...感情这红点还带智能识别的? 我拍了拍脸颊对自己说,周京哲你清醒点,按那些里讲的,现在外挂都送到你面前了,你可傻不拉几地不会用啊。 能干辅警的自然会沾边一些查案推理什么的,辅警也是警察嘛,半个月前我还跟老黄一起寻过入室盗窃案的现场呢,基本的逻辑思维还是有的。 三维地图上红点有两个,分别是我跟这个小女孩,至于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我暂时不大清楚,但我猜测只有“特殊”的人才会出现在我眼前的这张地图上?不然这地图早就被街区里几十万人的红点占满了。 如何满足“特殊”的条件?我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因为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小女孩出现在地图上意味着她“特殊”,那么她的弟弟会不会跟她一样满足这个“特殊”的条件?我这地图如果扫到他的话能不能把他给扫出来? 这个想法有些想当然了,但我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可行性很大,但很可惜的是我这地图上方圆十五公里内就只有我们两个孤零零的红点了,如果要想验证我的猜想就必须移动到新的地方。 不,等等,如果换个思路想一下... 接着被我拽着的小女孩就发现我松开了她的后领,开始费力地在眼前不断地进行着比画,像是在捏橡皮泥一样——其实我在干的事情还真是在捏橡皮泥,我在试图把我脑袋里蹦出去的“球”给弄成直的! 一团橡皮泥占地三厘米,如果我把这橡皮泥给戳成条形是不是就可以看得更远了? 别说,我还真瞎折腾把这玩意儿给弄直了,我眼前的地图从圆形覆盖变成了条形覆盖,我就跟个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我真的找到了地图上处我和小女孩以外的其他红点! 不止一个红点,那些红点简直就跟扎堆一样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约莫有五六个,有大有小,而这些红点居然还在移动,移动的方向赫然是滨海城市沿海那边。 小女孩的弟弟在不在这群红点里面? 就在我脑海冒出这个想法时,我心中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预感,甚至于倾向于是‘预言’,我盯住这群红点不断地进行比对,而每个红点都给了我不一样的反馈和感觉,大多的红点都很‘虚弱’,有点中气不足的感觉,就连地图上的红色都显得很淡薄。 这让我也轻易锁定住了这群红点里最中心的一个,那最耀眼最深的一抹红色,这个红点给我的反馈几乎跟身边的小女孩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血脉同源一样的相似! 我远眺了一下那个方向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明珠塔屹立在傍晚的风雨中像是燃烧的立柱,在过去一些就是沙滩和大海了,这女孩儿弟弟怎么会往那里跑?失踪一两天不会是想徒步去看看海游泳吧?但这看海的位置也不对啊,你要看海得去海岸线沙滩那边啊,你们这一路往港口走干什么? 等等,港口? 我愣了一下然后忽然跳脚惊怒地骂出了声: “我操,人蛇船?” — 老黄闲得无聊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些年头啊,街上摄像头不多,拐卖的案件真不少,在我们这座滨海城市尤其地多,大城市人多眼杂孩子一走进人海里就被淹没了,街头巷尾的电线杆上不少寻孤的寻人启事贴着,每一张照片都牵扯到一个奔波的家庭和揪住的心脏。 老黄还说,在这座城市里干孩童拐卖的畜生们分两条道,一条是旱道,一条是水道,走旱道的良心被狗啃得整齐一点,会把孩子通过黑牌照的面包车送出城,丢到乡下去卖给一些想要孩子的乡民,年龄越小越贵,男孩又卖得比女孩贵,基本价格在五万到七万浮动,被卖出去了就别想找回来了。 而走水道的拐卖团伙很少,但一旦有抓到基本就是往死里判,那群狗畜生会把他们国内的孩子拐到国外去,一到了国外去就得被丢进黑窑厂里干苦力,一干就是一辈子,别说什么孩子聪明伶俐能找家了,就你一个成年人这么久干下来也得麻木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更没心肠一些会把孩子送去更远、更乱的地方,在那里人命根本就不值钱,童子军的兵源大部分也就是这么来的... 老黄跟我侃大山那些话快要在我脑子里炸开了,我看着那群红点包裹着最中心的“深红点”在往港口那边移动的时候几乎是扯着身旁的小女孩向着大马路跑过去拦出租车,摸出手机直接打了老黄的电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打给分局长的,但我级别不够压根没人家的联系方式。 电话响了三声就接通了,我喂了一声,老黄那边开口就骂你个死没良心的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真要撂挑子不干了呢。我说我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记得上午那个说自己弟弟走丢了的小女孩不?孤儿院那个? 老黄惊说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情,扣工作证罚500还不能让你收心啊,你这个月底新天地会所还想不想去了... 我快晕掉了,什么时候还在说新天地会所?电话那头老黄还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杂音,我担心他那边噪音太大听不见我说话,张口就大声吼,那个小女孩的弟弟我可能找到了,但现在人马上要被人拖上人蛇船了! 老黄当时口气就变了说,你确定吗?人蛇船?你亲眼看见了?1号港口还是2号港口? 老黄没在小女孩弟弟到底存不存在这件事情纠结让我很欣慰,我还以为他会骂我神经病的,但没想到开口就直接相信了,或许这就是搭档和哥们儿吧,不枉在他被老婆卡工资的那几个月我吃方便面请他新天地会所按摩。 我说应该在1号港口,你赶紧的,多带点人和家伙,他们人好像有点多!看现在这样子似乎要出海了。 老黄愣了一下大骂说你傻逼啊,这么急的事情现在才打电话我哪儿去给你找人和家伙?我们是警察又不是帮派分子,像这种大行动是要向上一级一级申请的,这是抓捕行动不是调解民事纠纷,人蛇船啊,那群胆大包天的浑蛋大多都是带着真枪实弹的! 我说老黄你给我想想办法啊,这可是关乎孩子的事情啊! 老黄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打几个电话给你想想办法,枪很难搞出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叫老李跟我一起出来,他家还有几只打鸟的气枪... 我说行,别说气枪了,你给我搞个玩具枪只要能打出子弹都可以! 老黄那边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我这里也运气到家刚好打到了出租车,就在我拉开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身边还有个人,扭头看见雨里眼巴巴盯着我的小女孩解释说现在叔叔应该找到你的弟弟了,现在我就去帮你把他带回来,你别急,先自己回孤儿院去。 我也没想这小女孩能不能找到回孤儿院的路,能这么轻松翘家跑出来想必也是惯犯了,自个儿找路回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接下来我要去干的事情说严重了可能是要流血的,带一个屁大的女孩儿去怎么也不合适。 小女孩果断摇头了说,我要去找我的弟弟,叔叔你答应过我的。 出租车司机探头看着大雨里淋着的我们两催我们到底上不上车,不上他要其他地方去拉客了,我连忙说要上要上,结果转头过来那小女孩就从我旁边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到了后排座里面然后关掉了门上锁。 我抠不开门,在出租车司机迟疑的视线中只能咬牙坐上了副驾驶,我眼前的三维地图上那些红点还在移动呢,看这架势估计个把小时左右就得到港口,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者说,我心里对这个神奇的小女孩也有些期待,就是遇见他才让我莫名其妙的眼睛里多了一张地图,说不一定带她在身边指不准下一次就让我能吐火喷谁变超人了呢? 我跟司机报了地址,司机问我这个点去港口?天气预报可是说了今晚大雨红色预警啊,那边的船每一支能走的...这更确定了那些红点是人贩子的猜想,这种天气往港口赶不就是为了悄悄把拐卖的孩子送出海吗? 我坐在副驾驶上一边让司机踩快点油门,一边摸出手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打出了一个电话,那是藏在我电话簿里已经很多年没再打过的电话了,上一次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是离家出走的红包钱用完了又找不到工作,这个电话给我带来了一个辅警的工作,没什么面试和学历要求,直接让我顶岗上任,算是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今晚他能再救我一次于水火。 电话拨出,十秒后接通,快得让我有些惊喜。 “京哲?”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沉稳、浑厚的男声,我就算隔着无线通讯都能想象出这个声音主人坚硬如铁的硬朗面庞。 我连忙开口出声说,“是我!表哥你在哪儿?现在方便吗?我遇见了一些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 — 我表哥名叫周震,人如其名人长得也很周正,帅得像匹马,是我妈亲哥哥的儿子,大我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我小时候我最经常干的事情就是往他家跑,因为在他家总能蹭到红白机玩,再大一些的时候,我表哥就被我舅舅拎到部队里去当兵了,交际少了许多但偶尔家庭聚会上遇到时我们的关系也跟以前打红白机时一样无话不谈,我喜欢当表哥的跟屁虫,表哥也把我看作他最爱的小弟,有人欺负我他会给我出头,在我们小时候那片大院我报我表哥的名字就像是保护伞,感觉能依靠他的名号安全度过一辈子。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军区的人管不管人蛇船拐卖的事情,但我只知道表哥是我现在唯一能找的助力了,他驻扎的部队就在城西郊区那边,如果他肯帮忙能带点大头兵出来拉一支打拐队,那今晚的行动必然手到擒来。 电话里表哥说,京哲你呼吸乱了,是遇见什么麻烦事情了么,慢慢说。 说实话打这个电话我还是心里有些犯怵的,毕竟我那么多年没见表哥一个电话就是估计得让人家犯纪律的事情,但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蜷缩在一团贴着窗户看向窗外大雨的女孩,咬了咬牙还是把整个事情的前后告诉我表哥了。 我略去了我眼前看得见全息地图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事情太魔幻有些拉低了我话的可信度,别说几年不见的表哥了,就算是我爹妈都不一定相信我现在的胡言乱语,所以我只说了人蛇船和小女孩弟弟的事情。 表哥听了之后声音低沉地说,好,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在我没到之前不要做任何事情,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沉稳、霸气,说话像钉子锤进木头里。 我几乎要被表哥这充满安全感的嘱咐折服了,也难怪每次看见表哥在外面都有一群漂亮得让我自惭形秽的女孩跟在他身边,还有什么能比靠谱铁血的军人还能带给人安全感? 我想我要不是表弟而是个表妹的话,估计早拜倒在表哥的金刚杵下了。 电话挂断了,表哥说他二十分钟后到港口跟我碰头,但说话时间出租车已经一路飙到目的地了,明珠塔就在我们的远处,燃烧在风雨里像是灯塔一样照亮了周围的雨夜,但却远远照不亮我们下车的那片港区。 我把身上的钱胡乱摸出来丢给了司机拉开门下了车,原本还想打伞的结果一下车那狂风大雨立刻让我打消了念头,这个风力下打伞怕不是要把我人给吹飞到明珠塔巅上挂着。 在出租车后小女孩也扣开车门跳了下来,紧紧跟在我身后时不时白着脸看向周围的港区,我说小祖宗你弟弟我帮你带回来,你就别瞎凑合了,这是要人命的活儿啊。 她只是摇头,树袋熊一样贴我脚边,我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因为我知道我不管她她绝对会跟上来,从她翻逃孤儿院到处乱跑找她弟弟就可看出来这股子牛皮糖属性了,她弟弟以后估计也是够倒霉的,估计上大学娶老婆他这姐姐也得一路跟到尾! 我只能咬牙说你跟好了,别出声,一会儿被拐你弟弟那些人发现了别你弟弟了,你也得一起被拐走。 她说只要能见到她弟弟就好,我听得忍不住翻白眼,你和弟弟一起被拐走算是团圆了,那我呢?我怕是要直接被那群拐卖的畜生打死沉海里吧? 我在港区口站了老一会儿准备等我表哥来,但表哥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另外的人,一辆摩托车亮着头灯穿破风雨而来,一个刹车就甩尾停在了我的面前,我定睛一看,豁,好家伙,关二爷单刀赴宴啊! 来的人正是老黄,穿着一身红色的尼龙布雨衣,背后背着两杆交叉的气枪,在摩托车头灯的照耀下影子在地上拖拽得老长,背后两杆气枪跟戏台老将军背后的旗子一样...威风凛凛! 我当即迎上去就往摩托车上探头瞅,问他老李呢? 老黄没好气地说你把脑袋钻我雨衣里也不能给你变出个老李来,他压根就没来,但我还是带了他的两杆气枪来。 我没问老李为什么没来,只是说老黄你没给局里上报啊? 老黄说报了,连夜报的,分局长知道你的计划后气疯了,然后他的警徽也连夜被扣了,现在能带两杆气枪来就已经不错了。 我说行吧,好歹还有气枪。 老黄递过来气枪说你别看不起这玩意儿,这虽然比起真家伙虽然差了一些,但杀伤力还是有的,而且很大,懂货的人被指住脑袋照样不敢动。 我接过气枪问老黄你老婆知道你出来这一趟不? 老黄说办正事儿前别聊这个,晦气,你说的孩子呢?在哪儿呢?他妈的狗日的人贩子祖宗十八代真是给驴草了。 我看着老黄忽然就想起老黄家里的女儿了,刚才打电话给老黄的时候那边叮当叮当的动静就是她女儿闹出来的吧...然后老黄就提着两把气枪过来了。 以前我还经常笑话老黄当爹之后就没胆气了,现在我才明白不是结婚后的男人就没胆气了,而是生活上的破事儿根本没踩在人红线上,但只要事关孩子、女儿什么的,就算平时没脾气的男人都得怒发冲冠跟你拼命。 老黄就是典型的这类人,估计我电话里吼大声的时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吧,一想到女儿如果也像是小女孩弟弟那样被拐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别说气枪了,就算只有把关刀他大概都能给提过来。 我跟老黄说我给我当兵的表哥打了电话,他二十分钟左右能带一帮子人摁过来,军区出来的都是兵娃子,摁几个拐人口的不是简简单单? 老黄听了我的话后定了定神,说你表哥真不怕犯纪律啊,抓人这种事情就算在军区也是要批准的,还是说你表哥官很大? 我寻思几年不见我也不知道我表哥现在什么官了,但我大舅,也就是我表哥亲爹,听说在军区里跺脚就得地震,部队里那种关系照应关系的升官方式,我表哥现在再怎么说也得是个尉官吧? 老黄知道我们背后还有人胆子也大了许多,披着雨衣拿着气枪往黑漆漆的港口里往了几眼问我人蛇船的人呢? 我扫了一眼视网膜里的地图,那群人现在已经到了港区深处了,猫在了一团没有动弹,最多也只是有小范围的移动,应该是窝在哪个仓库厂房里?我看了眼天气,寻思现在风雨倒是也的确不适合出航,风再大一点货船出海都得给你掀了,这群家伙应该是准备等天气好一点再开船?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黄忽然注意到了我背后一直贴着的小女孩惊骂说,“小周你是不是疯了,出来办事情怎么还拖家带口呢?” 老黄有些气急了,想拉着那小女孩走...但没想到的是他才对着小女孩一伸手,对方忽然就扭头朝向港区里面跑过去了!我手猛地一捞都没抓得到人! 我跟老黄都是脑袋一嗡心说要坏事,赶快拔腿跟了上去!但这女孩就像是夜猫子一样往黑不溜秋的地方一钻人就没了,我当时差点急坏了,我表哥的人估计还有个二十分钟才能来,要是这女孩把人蛇船的人惊走了该怎么办? 我跟老黄在港区里跑了两步,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忘了这一茬!老黄还惊疑不定地问我忘了什么。 我聚精会神看向了眼前那蓝色的全息地图,果然看见代表着那小女孩的红点在地图上不断移动着...而他移动的方向好死不死正是那几个红点扎堆的地方! 我还真担心这蠢女孩钻进人口贩子的堆里,跟自己的弟弟一起双宿双飞了,我立马让老黄跟着我我带路绕着港区慢慢的接近了那几个红点的聚集地,果不其然那就是一片仓库区,港口边上有很多这种大船卸货的临时仓库,在我们的不远处那间仓库里还点着灯。 我跟老黄打手势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间仓库,摸到了紧闭着的大门边上从门缝里看里面的情况,不看不要紧,一看之后我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从门缝里,我居然看见在仓库里面的正中央居然放着一口棺材,正宗的红木棺材上面还有繁琐的花纹,用几条青铜锁链紧紧缠住。 要不是我地图里提示那个跟小女孩同源的红点就在那个位置,我真会以为那棺材里躺着的是千年粽子什么的鬼玩意儿。 但就算如此这也太邪门了一点吧?我们不是来抓人口拐卖的人贩子的吗?怎么蹦出一口棺材来了? 换了个缝儿往里面瞅,新的角度能看到更多里面的情况,比如棺材周围就跟地图上显示的一样守了五个人,四个花衬衫腰间别着家伙,都以角落的一个人马首是瞻,看样子那就是他们带头的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群人贩子的头子居然是一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男人,牛津皮靴,头发焗油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活像是社会宣传的精英人士,绝不像是干偷鸡摸狗事情的人,偶尔眼眸中露出了一抹淡金色的锐利的锋芒让我感觉有些扎眼。 我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吐了一口口水,心说你个人贩子还穿西装?不是人模狗样吗?我真想冲着门缝瞄准他脑袋给他一枪,但很显然我不能这么干,真要一枪打死他我就犯法了,我可不想先人贩子一步被抓进去判刑。 我给不远处的老黄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先撤,那小女孩似乎躲起来了没有真愣头青一样冲出去,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等我表哥的援军到了,再一窝把这群人给端了...但意外发生了。 我手机响了。 小灵通经典的铉铃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惊动了我跟老黄同时也惊动了仓库里的人,我暗骂一声摸出手机看也不看谁的来电直接挂了,抽身就准备跑,但里面的人反应更快,直接就冲到了大门这边一脚把门踹开了。 这时候有人开枪了,不过不是里面的人,而是老黄,心急手快一枪爆掉了仓库里唯一的光源,也就是那颗灯泡,在啪一下的炸裂声中整片仓库都陷入了漆黑。 这枪法真不是盖的,也难怪在老黄家能经常吃到野味了,刑警大队没把老黄挖去重案组简直就是他们的损失!我一边给老黄点赞,一边按着我眼里的地图绕着跑,把背后那追我的几个淡薄的红点给绕开了,在漆黑一片的港区里开了地图挂的我想甩掉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见到他们朝着其他方向搜索过去后,我又耍心机绕回了那个仓库,在地图上仓库还有两个红点,一大一小,这代表还有一个人驻守在那里,我猜也猜得到应该就是之前我看见的西装男了。 我摸黑进了仓库,找各种掩体小心地靠近那个不动的红点,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模糊见到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我抬起气枪猛地一下就戳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威胁他不想死就他妈别动。 这个身影正是刚才的西装男人,在脑袋被枪指住的情况下他表现得比我还镇定,开口的语气很平淡,他问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说你少他妈管这些,棺材里是不是你拐走的孩子?你玩得挺别致的啊,用走私棺材的方法拐卖儿童?换乡下不开放一点的地方我用手里的气枪一枪打死你,别人都只当我打了一只畜生! 听见我的话他愣了一下,用一种莫名的语气问我现在是在用气枪指着他? 我回答他说气枪专打畜生,打你这只畜生绰绰有余了。 然后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莫名其妙,也很大声,我怕他把外面的同伙引进来了就用枪抵他的脑袋威胁他闭嘴。 他笑过了,然后忽然转头过来,一双金色的瞳眸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整个人忽然毛骨悚然了起来,这双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咬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手一软失去了力气,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抓住了我的枪管用力一扯,抓住气枪的我整个人居然扯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前面的地上。 躺在地上我感觉我浑身散架了一样疼,满脑子都是茫然,我只感觉自己被大力士过肩摔了,但杠杆却是我手中的猎枪...这穿西装的男人的力量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或者说现实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腕力! “‘秘党’的岗哨我都瞒过去了,居然会有一个普通人咬住我的尾巴?这可不是什么一个好笑的笑话。” 我记得他当时原话是这么说的,在黑暗中那个男人的那双眼睛像是点燃的火焰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威严感,他俯视着地上因为疼痛扭曲的我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我还记得我手里一直抓着气枪,那时候我也顾不上什么杀人不杀人了,因为我再不开枪真的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抬起气枪对准了他,然后开枪。 火药燃烧炸裂,气枪子弹出膛,然后打空了,他融化在了黑暗中。 或许老黄打爆灯泡不是个好点子,因为谁也想不到这个男人会有蛇一样的瞳眸,而在生物界中蛇是可以夜视的。 随后我感觉我的脖子被掐住了,整个人被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窒息感和死亡感瞬间笼罩了我,面前的男人像是拿捏着布娃娃一样看着手里的我,眼中充满了兴趣。 他当时看着我,用一种困惑又冷漠的语气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明明用“言灵”把有关那个男孩身边所有人的记忆都给篡改了,为什么跟这个男孩完全无关的你会找到这里来?” 我答不出来,因为我被掐着脖子快要窒息了,男人似乎也没有要知道答案的执念,冷漠地看着我手上加力就要把握的脖颈给像是捏零食炮筒一样给捏碎掉。 但就在这个时候仓库里响起了一声枪响,那是熟悉的气枪开火的声音,火光中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掐住我脖子的男人,打中了他的手臂,鲜血飚射中我感觉被一股力量丢了下来砸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气。 开枪的自然是老黄,他一直都没跑,而是躲在了港口的黑暗中,他大骂那个男人说你离小周远一点,一边举着气枪就走过来了,在地上的我想大喊老黄让他直接瞄准这个男人的脑袋打,这家伙已经根本不是人了!但那时候我很遗憾的根本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来,导致了之后我后悔了半辈子的事情。 我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在黑暗中我又听见了一声枪声,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眼睛亮着蛇一样光芒的男人面前倒下了一个影子,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当时缺氧脑袋有些发懵,只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老黄? 但没人回应我,我模模糊糊都看见地上有什么液体在流淌,再看仔细一点发现那些液体是红色的,刚好仓库外大风大雨的天气打雷了,划过了一道光照亮了地上的老黄,枪管怼到了他的嘴巴里,子弹在他后脑勺开了个血淋淋的洞口。 我当时崩溃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冲上了头,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快炸了,没有恐惧,老黄的死点燃的是我的愤怒,同样也点燃了我的双眼,那是靠情绪作为燃料绽放的焰火,有一群人称之为“黄金瞳”,而我更愿意叫那种现象为“怒火中烧”。 男人看见了我的反应,在见到我的眼睛后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释然,他之前或许会疑惑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能在他“真言术”扫清一切障碍后还找到了这里来,可现在我脱掉了普通人的身份后一切的问题就应然而解了。 我无视了男人惊呼“原来你也是混血种?”什么的屁话,当时我只想给老黄报仇,我抓着地上的气枪当做棒槌一样就轮向了那个男人,我感觉我的力气那时候肯定堪比举重力士,能把长管气枪舞得像是狼牙棒在空气中发出尖啸声...但这一样没用,那个男人单手就接住了我愤怒之下的全力一击,甚至拧弯了枪管再一拳砸在了我的胸膛上。 我感觉我被火车正面撞到了,胸口塌陷了下去惨叫一声后飞出了几米远摔在了地上,浑身难受得要死,进气少出气多。 我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每咳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我猜是我肋骨断了,但就是不知道断了几根,这让我有些绝望...在神一样强大的怪物面前,我的愤怒和老黄的死都是那么的无力。 我倒在地上看着男人向我走来,他俯视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那时候我的眼睛大概和他一样都是金色的,但金得很不纯粹,像是高贵与低劣的对比,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声可惜了,在‘正统’的地界里我不能动手杀你,因为你是混血种,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自杀,就像你的朋友一样。 我想嘲笑他你给我跪下来磕几个头我就自杀给你看,但没想到的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开口吐出了几个绕口晦涩的音节,那些音节有着独特的韵律像是挑拨起了某种无形的规则,忽然之间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那些画面是我曾经的记忆,儿时的记忆和成长的记忆,只不过那些记忆正在随着那些音节不断发生变化,原本童年的美好变成了痛苦和虐待,我的母亲像是陌生人一样斥责我,我的父亲痛斥我是个不孝子就该死得远远的。 我感觉我重新经历了一遍人生,记忆开始被浆糊一样地搅乱,原本甜美的美好的过去散发出了恶臭和腐朽的气息,我感觉记忆只剩下被扭曲的痛苦了,这种痛苦逼迫着我想解脱自己,撕烂自己的喉咙或者咬碎自己的舌头。 ...我终于知道老黄刚才明明举着枪,为什么死的却是他自己了,老黄还真是自杀的,马上我也要步入他的后尘了。 然而可能是我命大的缘故,在第二次濒临绝望的时候,又有的救了我,还是一声枪响。 火药的光亮中,一发子弹打在了我面前男人的背后,气枪子弹的推力让他口中吐出的音节顿住了,他扭头满含暴怒地看向身后开枪的人...在老黄的尸体边上,那个穿着羽绒服浑身湿透了的小女孩正努力地举着枪对准着他,浑身都在抖但还是扣下了扳机... 男人受伤了,但并不致死,就跟之前他嘲笑我一样,气枪当真杀不死他,这一枪本该直接打穿他的后心,但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衣服下那扭动的背脊,像是有黑色的虫子在他身上爬动...那是鳞片,这个男人当真是一个怪物。 我豁出命地扑上去抱住了男人的双腿,对着那似乎吓懵了的小女孩吼,让她快跑,去叫其他人来,那男人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脸上,我鼻子一酸只感觉各种痛楚在脸上炸开了,但我没松手,我知道这种时候我死也不能松手,不然一会儿会有很难看的事情发生。 我不松手,男人就踹我的脸,那双牛津皮靴踹人是真他妈的痛,我当时只想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去哪天我也得去买一双来试试踹人的脚感如何。 直到最后我实在抓不住男人了,他一脚把我掀飞了,也正是这个时候,救兵终于到了。 — 一道强光忽然照亮了仓库。随即是摩托车暴躁的引擎声,仓库的铁门被撞破了,随后是一声振聋发聩的爆喝,响彻了整个仓库和大雨夜: “襄阳周家,周震在此,哪方宵小胆敢放肆!” 即将走到小女孩面前的男人也听见了这一声惊雷一样的爆吼,猛然抬头看去,迎接他的是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轮! 大灯光芒刺眼,我在那摩托上模糊能看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那身影背后插着一把长刀,刀柄铁环穿有红缨在风雨中猎猎飘扬。 真正的单刀赴会! 男人被那辆飞入的时速超过百公里每小时的摩托正面撞住了,但他却没有飞出去,而是张开双手接住了那辆全速撞来的摩托车!脚下皮鞋在地面上拖拽出了两道痕迹,摩托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应该有吨级别了吧?他居然硬生生抗住了那辆摩托的冲撞! 迷糊之间我也认出了这辆破摩托就是老黄开来的那辆铃木,但车上坐着的却不是老黄,而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只是今晚他这个出场方式比以往任何一次我见到他都要霸气侧漏,或者说在我印象里我表哥就从来没有这么震怒过,眼眸瞪如铜铃泛着刺目的金光! 男人接住了冲进来的摩托车堪称怪物,但摩托车上铁塔一样的男人更加怪物,他翻身下摩托猛地一脚踹在了油箱上双手抓住方向盘,把整个摩托车扬了起来当做武器打旋地撞飞了面前的男人! 男人闷哼摔落地下低吼了一声问,襄阳周家?我什么时候惹过你们这群疯子? 可他话还没说完,那辆摩托车就被那铁塔般的影子整个被凌空向他丢了过去。 男人抬手又准备以那种怪力接住,但他的决定直接导致了他之后的死亡。 在摩托车落地之前,一把刀抢先劈了下来直接斩断了摩托车,出刀那一瞬间整个仓库都被那一抹刀光照亮了,那一刀就算是让“无极刀法”的独创者李尧臣来做可能都做不到更好,那是出自抗争年代的实战刀法,在长城要隘喜峰口战役中,29军将士就是用这套刀法重创日军,只是在现在挥刀的人手中,这种刀法被升华到了一种极致! 在我意识涣散之间听见了那个男人凄厉的吼叫,应该是被那一刀重伤了,然后是同样暴戾的叫喊声,伴随着高亢的音节以及骨骼的爆鸣,刀与铁的碰撞交戈声震耳欲聋,比之外面的雷声更要惊人,每一次碰撞都有野兽一样的哀嚎和吼叫,像是地狱中怪物的撕咬和角逐。 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当时在我听见“周震”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半步失去了意识,脑袋里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一切的事情就该结束了,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最后的残留视线只看见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了过来,我正想对她说什么安慰的话,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跃过了我跑向了仓库深处的那口棺材。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这是我在昏死过去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 第六百六十二章:一段故事(尾声) 阳光,鸟语,但却少了花香,空气中弥漫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的我醒来得很平淡,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断手断脚的空虚,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只不过在看见病床边上穿着军装的小姐姐时我大概以为梦还没有醒。 穿军装的小姐姐很安静,像是在我醒之前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床头花瓶里插着的白百合,纤细匀称,白璧无瑕,花芯之中透着微冷的芳香——那是训练有素的痕迹,算是符合了我对军装丽人的一切幻想。 她注意到我醒了,但没有说话,因为我没有先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愣了老一会儿后我才开口自言自语似的说:上一次我睡这么踏实的时候还是跟老黄一起在新天地会所,我们按摩桑拿一条龙后直接就在会所里开房睡觉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看见老黄在床边穿衣服吓得我差点裹着被子去买hiv阻断药。 军人小姐姐问我,你说的这个老黄他得了艾滋病吗?我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头说没有,但我那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同性恋发生关系就会得艾滋病。 军人小姐姐点头说,没文化害死人。 我听后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窗外滨海城市少有的雨后晴天点头说是啊,所以我把老黄害死了,我不该给他打电话的,老黄经常跟我说谋而后动,谋而后动,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军人小姐姐沉默了几秒说对于老黄的死她感到很抱歉,但我这个活下来的家伙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如果“周少校”迟赶到一分钟,1号海港的那间仓库里所有人都会死,我也不例外。 我默默心想我都被送到停尸间了还怎么想过来,又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包着的纱布,想起了昏死过去前被牛津皮鞋踩脸的酸爽感,有些担忧自己以后脸上会不会多个43码的鞋印,但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军人小姐姐刚才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周少校把我送来的? 我不难立刻就联想到了我表哥,我也注意到了军人小姐姐军装肩膀上的肩章,上面有西部军区的字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军区不正就是我表哥部队在的地方吗? 我问这是哪家医院,市中医院还是武警医院,小姐姐说这里是军区,这里是军队医院,周少校连夜把你送过来的,再迟一点恐怕你就得在停尸间醒过来了。 我又连忙问你说的周少校是不是叫周震,救我的是不是也是他。 在军人小姐姐点头之后我有些恍然,周少校…少校,好家伙,我一直以为我表哥了不得这个年纪混个尉级就已经年轻有为了,这三十岁不到就混到了校级,班、连、排、营,三五年一升官,年年都有他最后的成就也不过如此吧?难怪当初老爹老妈没事就喜欢拿我表哥当正面例子跟我做比较,我当时还不怎么乐意,现在看来拿我表哥跟我比简直是抬举我。 我问军人小姐姐我表哥人呢,军人小姐姐说周少校现在还在被关禁闭,原因是擅离职守,他昨晚在带一批新兵雨中紧急拉练,接到你的电话后直接就来找你了。 我问擅离职守没必要关三天禁闭吧,军人小姐姐看了我一眼说谁告诉你是三天的,明天就是禁闭的第七天了。 我当时就打断了小姐姐的话,大惊失色说我睡了七天? 在她的点头之后我坐在病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我这时候才慢慢接受了我在床上居然睡了整整一个星期,睡到了表哥禁闭都要关完的前一天的事实。 军人小姐姐看我接受这个消息后平静地解释说,那一晚雨夜周少校只是擅离职守离开军区的话,只要事后能给出正当的理由,按周少校以往辉煌的履历解释起来不是大问题。 关七天禁闭的主要原因在于那群新兵解散后偷偷去后厨加了餐被抓了个现行,被上面来视察的上级质疑部队军风有问题,所以周少校才被关了七天禁闭,跟去海港救你没什么过大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说,得,我表哥这算是也被抓典型了。 军人小姐姐也点头面无表情地说,究其到底还是你的原因,周少校被关禁闭无论如何你有一半以上责任。 我缩了缩脑袋苦笑说我才一半啊,我以为我得背九成锅。 军人小姐姐面无表情地跟我说这是事出有因,不能全怪你,境外混血种偷渡境内对我泱泱中华血脉图谋不轨算是一件不小的大事情,而且周少校在来营救你之前也给家族致电过,行动得到了“娲主”的批准,这次行动就算捅破天周少校都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新兵大闹后厨被抓包就是典型的人祸了,“娲主”在知道这件事后笑了整整十分钟,留下了一句话, “关七天也好,周震那小子近几年的确太顺了,我怀疑再过两年给他‘断龙台’他就敢去刨龙王的坟,让他在部队禁闭室里蹲七天冷静一下也不错…谁叫他屁大点时候就敢梗着脖子要我当他的新娘?哇咔咔,这次可终于见到这臭小子栽跟头了…” 军人小姐姐一番话里的信息量可真不少,不提“混血种”是什么,“断龙台”是什么,“娲主”又是什么,起码从那张漂亮冷淡的脸上听见“哇咔咔”什么的拟声词时还是蛮惊悚的,但也莫名其妙的有一些可爱和熟悉感? 军人小姐姐见到我的不解的表情,(主要是能从绷带里见到我那双滴溜溜转着的迷惑眼睛),遂整理了一下语言后开始给我解释起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在之后的半小时里,我原本的世界观彻底被推翻后重建了,按军人小姐姐的话来说,这个世界并非是我二十五年以来所见的那么平凡和普通,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难以想象与接触的神秘,而一切的神秘都来源于一种我并不陌生的神话生物“龙”。 军人小姐姐说我不是普通人,我的血脉里也流有龙的基因片段,像我们这种人被统称为“混血种”,从出生起就跟别人有所不同,各方各面得到龙类基因的优化后都会表现得比一般人优秀。 而且不仅是我,我表哥周震,乃至我们整个周家的人都是混血种,只不过碍于血统传承具有族外通婚和遗传基因变异的不确定性。 混血种之间也是有优劣的,所以并非每个人都可以从一开始就可以挖掘出自己血统的优势,或许血统稀薄一些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边的世界。 我问那我爹妈也都是混血种了?小姐姐回答准确的来说我们家只有我老爹是混血种,但血统属于很稀薄的那种,勉强可以点亮作为混血种代表特征的黄金瞳,再跟普通人老妈生下的我血统就更稀薄了。 我老爹知道自己血统不行,生个儿子更大几率完全就是普通人了,于是也是打定主意不踏入这边的世界,安安生生在周家的余荫下当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普通人,我原本根本没有资格和机会接触到这些的…但事情总有例外。 就像是这一次,我的血统似乎就在危机的情况下觉醒了(军人小姐姐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才命硬到重伤濒危躺了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活蹦乱跳地爬起来唠嗑了。 军人小姐姐说你不必介怀,也不必认为家族对你隐瞒了这些是对你的不待见,有些时候血统并不意味着都是好事,就比如这次事件中的受害者一样,身怀血统不自知有如幼童怀金过市,总会招惹来一些麻烦,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在病床上坐起身说你们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弟弟了吗? 军人小姐姐说孩子找到了,姐弟现在都很安全,但周少校担心他们在见到那个小女孩在那晚的经历后会出现应激反应,所以在被关禁闭之前安排我把他们暂时送回了孤儿院,让他们在自己最熟悉安心的地方调整一下心态。 军人小姐姐的回答让我定神了下来,直到最后也没能见到那个“不存在的弟弟”让我感觉有些可惜,但我还是挠了挠头说孤儿院那边的院长和员工都说不认识那小女孩的弟弟,这会不会是个问题。 军人小姐姐说没必要担心,那群孤儿院的人出现记忆错乱全都是因为“真言术”的缘故,释放“真言术”的混血种已经伏诛了,被周少校剁掉了手脚打断脊椎送回家族审问,那些影响到孤儿院以及其他帮凶的“真言术”自然也解除了。 在对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真言术”的原理后,我大概也眀悟了这是个什么东西,按这么来说的话我之前能看到的那张有红点的地图也是“真言术”的一种,细问之后才知道这个能力叫做“血系结罗”,对龙类血统有着敏感的反应,范围巨大并且能确定方向。 知道我的“真言术”后军人小姐姐似乎微微有些讶异,因为按她的说法来讲这种“真言术”对混血种的血统要求还蛮高的,以我的血统纯度能在危机关头强行觉醒释放出来真是奇迹。 我没吭声,因为我知道我知道血统觉醒可不是因为什么生死存亡之际,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先瞒着,事后有机会了解更多一些再考虑跟表哥说说。 军人小姐姐看着有些惘然的我平淡的告诉我这一次事件里其实还有很多疑点的,比如仓库里那个差点杀了我的混血种男人的来历。 审问的过程很不顺利,大刑伺候甚至连逼供类型的“真言术”都用上了,最后只在对方口中挖出了一个“黑天鹅”的关键词,说出口的时候还是用的字正腔圆的日语! 周家的“娲主”在得知这件事后思考了半个小时,之后就说这件事情就暂时查到这儿了,反正人已经抓了,我们周家自古都是守住自己的地界,没必要跨洋渡海去别人的地盘找事情,反正事情已经结了,人没被带走,那暂时就这样吧。 军人小姐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也有些微妙,她说周少校说他也是头一次看见“娲主”这种样子。 但其实根据周少校的说法来看,“娲主”当时的反应比起“怕事”来形容,不如更应该说是“怕麻烦”,感觉事情沾了“日本”和“黑天鹅”这两个词就跟棍子沾了屎一样恶心程度呈几何倍上升,所以才撒手不想管了,连带着那对孤儿院的姐弟都没兴趣见了。 到这里这件事也就这么草草的算结了,那个作案的混血种大概率活不了了,也算是给了老黄的死一个交代,军人小姐姐说周家也会酌情体恤受害者的亲人,毕竟这件事是出在他们周家的管辖范围内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问那之后怎么办?你们告诉了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哪天喝酒嘴瓢泄露出去了?军人小姐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会还想着痊愈出院后回去当辅警吧? 我抬头起来看向她的一双清澈凌冽的美眸问要不然呢。 军人小姐姐收回视线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告诉我,我的现在血统也算是苏醒了,除非周家上面别有安排,不然一般是不会放我一个人在管辖范围外活动的。 刚苏醒的混血种行走在社会在天生优势大于群体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心性不稳狼入羊群的情况,这是对普通民众的不负责,我是周家的子弟更该受到管控。 我听后满头大汗连忙说哪儿能啊,好歹我也当了这么多年辅警诶,辅警也是警察好吧,人民公仆,我血统苏醒了最多变成人民公仆plus版本,社区安定程度都得因为我上升好几个百分点。 军人小姐姐安慰我说家族监控是肯定有的,大概率我会受到一段时间的管制直到心理评估通过后,到时候的去留就随我自己的心意了,我想去当辅警也没人拦着,想干点别的也可以跟家族说一声好安排岗位。 我听见她这一席话后渐渐靠在了床头前,心里想,嘿呀,这是二十五年苦日子终于读熬过去了吗?现在好日子终于来临李! 见到我情绪缓和下来了,军人小姐姐的工作也大致结束了,她没说她的身份我大概也猜得到她也是“混血种”的一员,应该级别还不低,能替我表哥向我传话说不定以后还得变成大嫂? 在军人小姐姐离开之前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老一会儿…不是我觊觎未来大嫂啊,而是出于对我表哥为人正派的印象,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对自己的下职出手的,职场恋爱可是大忌啊! 我多嘴问了一句军官姐姐怎么称呼?以后还能见着面吗? 军人小姐姐扭头看了我一眼,顿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 “我还以为你认出了我呢?” 我被这句话怔住了,盯了她老一会儿,那挺拔和英气的漂亮脸庞不断在我记忆里进行人脸匹配可就是对不上号。可能是我发愣的时间太长了,军人小姐姐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哦,周京哲你忘了啊,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你表哥家里打过游戏的! 她这么一说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往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然后疼得自己龇牙咧嘴的,一边抖一边指着她惊讶喊,我去,周炎炎是你啊! 周炎炎,小时候我表哥的跟屁虫之一,如此我算大号跟屁虫那她就算小号,经常因为跟我抢不过表哥而眼泪汪汪鼻涕糊一脸惹得我经常挨我爸揍,没想到当初的鼻涕虫居然出落得这么英姿飒爽、亭亭玉立了。 我心里释然了,说难怪我当初抢游戏机总抢不过你,原来是血统压制啊,当初叫你小母老虎真没叫错。 我说完这句话后惹得周炎炎盯我一会儿,最后却是只摇了摇头,淡笑了一声告诉我叙旧还是等我病好了说吧,她要去带那群新人继续拉练了,然后就带上了病房的门离开了,空气中只留下了那股淡淡的白百合香气。 等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护士和医生才陆陆续续地推门出现了,替我检查各项指标,我还能听见那些小护士悄悄八卦我跟刚才私人探病的周炎炎的关系。 这时候我也才知道了,这小我三四岁的女孩现在居然也是个尉官了!大概率等我表哥继续往上爬后会接他的班? 这么一看来以前周家大院里玩的那群孩子就我一个人最拉胯咯?混了二十五年最高成就是个辅警,在这之前还是转正无望的那种。 病房里护士和医生吵吵嚷嚷的,我却没心思关心他们惊叹我血压什么的事情,只呆呆地扭头看向了阳光正好的窗外,见到军区医院外花坛上满是水洗过的茵绿花红。 那时我因为接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情报和消息,所以不可避免地想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什么事情,但却因为还身处医院不能将那些事情付之于实地,可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着急。 因为我忽然就觉得现在似乎干什么都还不晚,在这种雨过天晴后的日子里,只要有了要奔赴的目的,无论想做什么都总还有时间。 — 三天后我出院了,没跟任何人说,是一个人偷跑了出来的,坐着出租车在这座城市里晃晃悠悠到了城南,下车后上了年纪的出租车司机大爷居然给我敬了个礼,大概是看我穿着从医院里顺的不知道哪位倒霉军官的外套以为我也是个军官,于是我也装模作样地认真给他还了一个礼…老天保佑我当时敬礼可别举错手了。 出租车离开后落在我眼前的就是街对面的孤儿院了,大铁门加围墙,以前看起来像是集中营的地方现在倒是顺眼了许多,甚至还恨不得围墙多修高几米,免得又有心怀不轨的家伙翻进去偷孩子。 但想到这里我又哑然失笑了,因为我知道之前的孩子被拐走其实根本怪不到围墙高度上,这三天的调养后我的身体机能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也算是知道“混血种”这词的真正意义了,就这孤儿院的墙壁就算再修高两米我都能给轻松翻过去,要想真正杜绝混血种作案还是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我正准备过街往孤儿院里走,忽然就看见斑马线对面有个人站在那里等着我,跟我一样的军官服,但那铁塔般的身影和标枪一样的军姿一下就把我这个低仿和正版的区别显现出来了。 那当然不是军区的人来抓我了,那人正是我表哥周震,他出了禁闭之后没来医院看我,我还以为他生我气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看样子还是来堵我的。 我心惊胆战地过街,走到他面前准备打招呼,可他只是摆了摆手轻轻按了按我的后背示意我跟他走。 落在我背后的那宽大手掌上的力量和温暖一瞬间让我放下了原本升起的隔阂,只是一个动作我好像就回到了当初在大院里当我表哥跟屁虫的时候,我不管怎么闹怎么作表哥也会按按我的脑袋什么也不说。 我说表哥好啊。 他说才关禁闭出来,好个屁好,醒了也不知道去后厨带点吃的来禁闭室塞给我。 我哑然失笑,算是知道那群新兵往后厨钻是谁教的了。 我跟表哥一路走进了孤儿院,大概是表哥提前打好招呼了,孤儿院里的人都没拦我们,倒是时不时有小朋友好奇地看着穿着军装的我和表哥眼里露出敬仰和羡慕的光芒,这不由让我这个冒牌的家伙背脊打直了许多。 表哥带我往孤儿院楼上走,周围的人也开始少了许多,我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口问我表哥为什么他知道我会回来这里? 表哥说我能不知道你么,你摸着手柄我就知道你要打升龙拳还是波动拳,要不是我提前跟周炎炎打招呼,你以为你能随便跑出军区,部队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跟你开玩笑的呢? 我当时心想坏了,我从医院出来偷拿军官服,一路上逢人就敬礼,一路上没人盘问我,我还沾沾自喜地以为我伪装到位了,和着我是让整个军区都看了笑话! 表哥没在乎我的尴尬,直言说你回来这里无非是想把这件事情画个句号,了却心中的一桩事是吧? 我沉默了一下点头说是也不是,主要是想回来看看老黄豁出命换回来的孩子长什么样的,在这之前这孤儿院里的人还一直咬死这孩子不存在呢。 表哥颔首沉声说那孩子他已经看过了,了不得的混血种,有“龙虎如意象”,像他这么个孩子出现在孤儿院被人盯上不冤,甚至说是迟早的事情! 我说那多了不得也不能把人给装棺材里啊,夺笋啊,绑架他的人简直挨千刀。 表哥摇头说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棺材,棺木取的是镇邪的红乌木,青铜锁链仿制苏美尔文明中困真龙用的天之锁,又选择安放在海边以巨量的“水元素”平和掉多余的气机。这等规格是用来镇压纯血龙类的,而且就现在红乌木上那些刻着的炼金矩阵究竟意味着什么,周家的炼金学家们还没研究通透呢,只大概知道那应该是一种屏蔽的手法。 我说那还不是被我找到了,表哥看了我一眼说邪门就邪门在这里,所有人都以为那炼金矩阵是屏蔽言灵侦查的,但结果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那么它究竟是在屏蔽什么,担心被什么找上门来? 涉及到炼金什么的东西,我这个初入混血种门扉的小虾米也只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表哥又摇了摇头轻声感慨,幸亏发现这孩子的人是我周京哲,连带的是我身后代表的周家,如果发现的是“正统”那群人,他都怀疑这孩子会被那群老家伙吃掉。 我惊了,连忙问表哥“正统”是什么玩意儿,那么吓人,动不动就要吃孩子?但表哥似乎不愿意多提这方面的事情,解释了一句“周家在国内比重有,但不是全部,正统亦然。” 我沉思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周家不吃孩子吧?表哥愣住了,笑着摇头之后就不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爬楼梯的时候,表哥忽然问我是什么东西支撑着让我在这次的事件一直深挖下去的。 我想了想原本想回答正义感的,但又觉得矫情虚伪了点,于是就说热血上头吧,小时候跟着舅舅和表哥你混这么久,再怎么也得有点人民子弟兵的气概了,为人民服务嘛。 表哥说孤儿院所有人都说不记得有那个孩子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坚持那种感觉很不好吧? 我说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不好,但忍忍也就过来了。 表哥点了点头又问我喜不喜欢那个拜托我的小女孩。 我有些悚然,觉得表哥这是在不动声色地给我下套,军队抓恋童癖一抓一个狠,我要是回答喜欢是不是马上就得被大义灭亲了?于是我赶紧回答哪儿能的事情啊!就是看她可怜,大雨天里可劲儿找弟弟,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是假的! 表哥没太大反应继续问我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孤儿院所有人都不记得那个失踪的孩子,唯独就那个小女孩记得? 我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实我也不需要去说什么,解释什么,因为表哥这么说自然代表他有他的看法了。 果然表哥随后也继续说下去,他说那小女孩的确也是混血种,血脉甚至可以说是强悍,但血统却极其不稳定,有点像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他从来都没见过这种状况,只可惜他没有见到过这小女孩血统沸腾的时候,没办法轻易下定义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我们也走到了孤儿院的顶楼,在这里有单独的休息房间,是供给生病的孩子们使用的,我和表哥站在门口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儿,我问他那这女孩该咋办?总不能把人家关起来管制吧? 表哥说这件事不用我操心了,“娲主”那边明牌不想管了,我向家族里求了一副药,主效是收缩血管表现出来的实际效果就是收敛血统,一直以来对于一些天生血统比例过高的族裔,家族都是这么处理的,他也只能按照处理危险混血种的方式处理这个小女孩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就这么剥夺了这女孩的血统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她的弟弟是了不得的混血种,以后肯定会走向这边的世界吧,到时候作为普通人的她就真的找不到她的弟弟了… 表哥多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轻笑了一下问我说,京哲,你真这么觉得吗?混血种和非混血种一定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诧异地说难道不是吗? 表哥又问我那姑父又是怎么跟姑母在一起的?姑母不也不是混血种吗? 我眨了眨眼睛说那是我老爹血统太菜,根本不算是混血种世界的人吧? 表哥说血统稀薄那也是混血种,瘦狼就不是狼了吗?有些时候瘦狼更加残暴和贪婪,但你姑父却一样选择跟你姑母一起走入了羊圈。有些时候真别把血统看得太重要了,毕竟一些东西永远要凌驾于血统之上,比如亲情,比如爱情,要知道你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背插单刀就赶下龙穴的主啊,现在一样变成家庭煮夫了! 我想不出我家那个秃顶的老汉儿能向我表哥说得那样勇猛,起码我甚至想象不出来那头骑摩托飞进仓库里救我的人是他而不是表哥。 我摸了摸后脑勺勉强说,那就算我老爹当时见色起意吧…但这小女孩的弟弟的选择可太多了,我可听说混血种里到处都是脖子以下全是腿的美女…孩子年纪小经不住诱惑的! 表哥说这又是谁跟你说的?我纳闷了寻思我又说错了?表哥看着我笑了一下摇头说,这点其实我说的也没错,但太绝对,也太狭隘了...毕竟混血种以外也有不少美女的啊,比如你表妹周炎炎啊! 我惊诧地说,周炎炎不是混血种? 表哥看着我轻笑着说,不是啊,她跟你说她是混血种了吗?没有吧?但她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愣了,随后也悟了,看向表哥心说好哇,好哇,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革命真对下职下手搞办公室恋情啊! 表哥说血统固然是分界世界的钥匙,但两边世界隔阂着的大门并不是绝对封死的,相反它是有情的,对于每一个敢去追求的人来说都是允许通过的,要是将血统看作人与人的天堑和鸿沟那就太过狭隘了。 他跟我说,周炎炎当初在周家大院里站军姿晒了三天的太阳不吃不喝要跟我一起进部队,最后站昏过去我爹才松了口把她接进了我们这边的世界,现在一样混得风生水起,那些混血种臭小子拍马都赶不上她的处事效率。 我没法想象当初的鼻涕女孩是如何成长到在大太阳底下站三天军姿不倒的,想必那个画面一定很美吧? 表哥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抬头回忆着,肯定地说,美得冒泡。 他看向面前休息室的大门,对我轻声感慨说,有些时候普通人不必不如混血种,就算那个小女孩服了药收束了血统,以后她弟弟也绝对不会不管她,指不定上天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生怕天上风太大把她吹着凉了,你瞎操心那点血统隔阂干什么… 而且那副药的效果是可逆的,以后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再服用一副虎狼药就可以恢复血统了,又不是在做韩式半永久,等他们真到了分别的时候你再把那副虎狼药的药方寄给她呗! 这时我心里也才终于松了口气,随后桀桀笑起来拐回去话题说,好啊表哥,表弟真是羡慕啊,有漂亮女孩为你大太阳底下站三天军姿不吃不喝,你简直他奶奶的就是人生赢家啊,表弟我输你太多了,慕了! 表哥表情淡然地说你慕个屁你慕,她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三天军姿全周家大院都知道了...可那谁又知道我在大雨里站了一个多星期呢? 于是我又愣住了。 在我发愣之间,表哥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我听见有男孩和女孩打闹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在里面看见了两个精灵似的孩子在窗帘透过的阳光中玩耍。 行吧,那小女孩之前还真没诈唬我,他弟弟还当真跟她吹得那么一样...天下第一可爱。 — 在孤儿院待了一个小时,我跟我表哥准备离开了。 在走到孤儿院大门口的时候我们准备分别,我想了想准备把身上的军官外套脱了下来,跟表哥说麻烦把衣服还给那个倒霉蛋,军队里丢制服是犯忌讳的吧? 但表哥只是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没让我把军装脱下来,上下看了我一眼说,几年不见长周正了啊! 我一边抬手招出租车,一边说哪能啊,比周正我还是比不过周震表哥你,等有女孩子为了我站军姿你再夸我颜值不迟。 表哥摇头说我夸的不是颜值,是其他的东西。 我说表哥你还是夸颜值吧,就算是假的我听着心里也安慰些,比夸品格那种虚了吧唧的东西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表哥脸色沉了下来,说,立正。 我立马立正了即使立正得不咋标准,我算是第一次见表哥这副表情,就耷拉一下脸我感觉就跟老虎要吃人肉了一样,那天那个被我表哥骑摩托拿刀追着砍的倒霉蛋不给被吓死? 表哥问我真不考虑一下入伍?你的性格我很喜欢,这次做的事情周家上面也很喜欢,“娲主“对你颇为看好,这几年磨砺下来你也应该学会收敛了,你是我的表弟,是周家的种,进军队是能干大事业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算了表哥,我不适合进部队,没那专业素养,你也不想我哪天热血上头跟师长对呛吧? 表哥说,如果你有道理我陪你一起呛,别说师长,军长我也陪你一起呛。 我苦笑着说算了。 表哥看着我的模样微微侧头问我,“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回家去吗?姑父姑母这些年估计也想你了,要不是通过我知道你没事认为我照顾着你,他们早找来把你绑回去了。” 我说,“不了,我回我出租屋去,几天不回去该长草了。” 表哥凝视着我问,“还想回去当辅警?” 刚才招的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笑着说,辅警就算了吧,当了这么久了该升级了,老黄的位置空出来了还等人填呢,他不在了总有人得帮他把他该干的活儿干了吧?周家把这对姐弟留在了孤儿院,总也得有人照顾他们。 表哥虎着脸恐吓我说,想转正得要考公务员,很难的哦。 我说,考就考嘛,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总有机会考过的,不是说混血种都长寿吗,我才二十五岁,还年轻,干什么都来得及。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问我到底打不打车了,我探头一叠声说要打,转头麻利地把军装脱下来塞表哥怀里了,钻进车里没再说什么“再见”的屁话。大概我觉得一段故事结尾就该是这样,事了因果散,当浮一大白...也有可能是我担心我再跟表哥聊下去真抵不住军装的诱惑从了表哥了。 出租车开远了,我准备回家了,留下了表哥一个人站在孤儿院门口,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也不会留在我记忆的故事里的。 — 周震怀里拿着自己一开始就给周京哲准备的军装默默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十字路口的转角。 他渐渐收回了目光,他摸了摸自己军服的兜里,拿出了一张a4报告纸,手中a4纸上是孤儿院全部孤儿的登记名单,每一个孩子入院的时间和编号都条条列出,然而在名单最后却用红色的娟秀笔迹注释着一句话。 【查无林弦、林年记录】 红色的字迹犹如血红,里面代表的意义更是引人深思,若是挖掘甚至可能见到惊涛骇浪与庞然大物。 周震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将报告撕掉了丢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孤儿院,又看了一眼周京哲离开的方向,最后将那身军服叠好收在了腰间,准备走向军区的方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目光,他回头迎着感觉看了过去,在隔着孤儿院的铁门后,他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阶梯上,站着的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向着他点了点头,大概应该是在致谢,周震也轻轻点了点头,那个小女孩转身就蹦哒着跑进了孤儿院里不见了。 孤儿院里传来了小男孩和女孩嬉戏打闹的声音,像是在为这一场追逐游戏画上句号,他们去到再深一些的地方周震就听不见更多声响了,因为那已经是另外的故事了。 ------------ 第六百六十三章:征兆 “路明非: 今晚在安铂馆会举行庆功宴和社交舞会,时间是18:00,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吃东西玩一玩,作为最大的功臣之一,恺撒说他有话想当面对你说,如果你能带来你的室友那就更好了,因为我认为恺撒一直都很担心你的室友会缺席,那样就太尴尬一些了。 诺诺。” 卡塞尔学院303寝室,桌上的二手笔记本电脑还亮着新收的邮件,路明非在落地镜前换装,芬格尔在吃泡面,林年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窗外天色渐暗,山顶的远空暗蓝微染,星点若隐若现。 “师弟,租的西服勉强合身就行了,不用去纠结自己到底是像mi7的特工还是cia的间谍。”上铺里,芬格尔吸着泡面说。 他已经见着路明非在镜子前比划了十几分钟了,“还是说你对给你发邮件的师姐有什么非分之想,想在今晚给人家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 “呸呸呸,谁对师姐有非分之想?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啊!”路明非扭头没好气地说。 “哦,你还知道啊,师兄只是担心你年纪小见识短,被红发女巫给迷惑了身心,毕竟学院里暗恋诺诺的不在少数,她又有个顶级boss款的男友,不少男生都悄悄怀揣着打爆学生会主席布加迪的轮胎,豪抢红发女巫回去当山寨夫人的狂野美梦!”芬格尔啧啧说道。 “你还知道是‘狂野美梦’啊。”路明非白了他一眼,又有些扭捏地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儿好吗...虽然我感觉我的确对这种类型的女孩有些应付不来就是了...” “难道你以前喜欢的女生一直都是文静乖乖女版本的,现在忽然遇见一个狂野如火的被反差萌戳到好球点了?”芬格尔忽然目光如炬,吸面条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哪有这回事,你别凭空污我清白。”路明非瞪大眼睛,转身过来看向芬格尔,“我根本就没那意思!我又不是曹操,好什么人妻?让我去追师姐还不如追师妹呢!” “你是大一新生,你没有师妹,最多只有同级的女孩。”芬格尔单手拖着方便面,摩挲自己胡茬嶙峋的下巴,“你们这一届漂亮女孩虽然也有,但整体数量不如上一届,可胜在一手质量,比如那个传闻跟你有一腿带你打爆了自由一日的俄罗斯女孩,苏大小姐也算一个,她们两个现在就已经撑起了女性新生的半边天了。” “先不说传闻跟我有一腿是什么鬼,苏大小姐又是什么个奇怪的称呼?” “那群后援会的八卦精馋林年师弟快要馋疯了,现在忽然钻一个女孩出来截胡,所有人低血压一夜之间都治好了,不过老话说的好,要想打败对手就得了解对手,就像你如果想霸占红发师姐,那你就先得霸占他的金发男友,再横刀夺爱...所以现在守夜人论坛上苏小师妹快被研究通透了,小学得过舞蹈一等奖的照片都给贴了出来。”芬格尔说。 “我听有人说这些情报都是新闻部挖出来的。”下铺,林年的声音轻轻地飘了上去,引来一串剧烈的咳嗽。 “我们不挖迟早也有挖嘛,而且师弟你是清楚我的,对自己人肯定是挖好料猛过挖黑料啊,我对恶意中伤小师妹的发言和帖子可是零容忍,见到就删封禁一条龙服务,可以不爱但不能伤害!”芬格尔面目严肃地说道。 “那新闻部也挺行的,能挖得那么深。”林年说。 芬格尔挠了挠头,林年所谓的挖得深自然是在意指他们不小心把苏晓樯家里跟校董会某位校董的商贸关系挖出来了,虽然这件事也并没有藏得很深,但挖出来之后还是在守夜人论坛上引得不小的热议和风波,但凡任何事情和校董会扯上关系都会显得高级那么一些,譬如加图索家族,譬如洛朗家族。 “不过这也算一种另类的保护吧,师弟你又不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说你是炸子鸡都有些委屈你了,你简直就是炸炸子鸡的滚油好吧。而且不是每个女生都能像狮心会里那个维乐娃一样好脾气地跟小师妹以礼相待、同台竞技啊,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免不了他们会因为求偶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芬格尔幽幽地说。 “有多过分?女人打架吗?”路明非下意识问。 “看个人咯,师弟如果你喜欢的女孩坐上了婚车被人给接走了,你会怎么办?在家里开一箱陈年波尔多借酒消愁,还是插上两把枪去打爆婚车车轴抢亲?”芬格尔问。 “我...”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拇指轻轻刮了刮后脑勺的头发一时间没答得上来。 “答不上来就对了,谁知道在关键的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芬格尔喝了口泡面的汤悠扬地打了个饱嗝,“每个人都会有冲动的一面,而混血种的话可能是血统的原因,冲动的这一面相较普通人来说更为明显一些,我一直都觉得以后总能有机会看见有女孩因为一号师弟站上天台以死相逼,或者来个有你没我有我没她的苦情桥段。” “这也太狗血了吧?”路明非目瞪口呆。 “你要相信你林年师兄的魄力,‘s’级超级混血种,卡塞尔学院扛把子,这次外勤任务更是宰掉了疑为次代种的龙类,这些光环随便一个可都是能让你直接获得大学四年择偶权的东西,你林年师兄全部大包大揽了...”上铺的芬格尔支着身子看向下面的路明非转了转眼珠子又说, “那这样,你尝试着把林年在你脑海里性转一下,变成一个冷脸话少的黑长直超级美少女。” 路明非表情忽然微妙了起来,芬格尔继续侃侃而谈, “这位黑长直美少女刀子嘴,但平时对你倍加关怀,是你路明非的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是你高中里每个男生都梦寐以求的女神,但她却只跟你一起玩,是陪你上网跟你在游戏了并肩作战的好搭档,每天放学回家的散步的对象。在考试的时候你麻了爪,他偷偷漏题给你抄。有人欺负你她一言不发拎起竹刀英姿飒爽地替你出头。” “但很可惜你是个傻逼,年少不知青梅贵,反倒是喜欢上了同班的文学少女,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耐心地给你出谋划策帮你追她,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个恋爱脑的傻逼,但她却一直在你身边安慰你,鼓励你,甚至还给你灌输正确的人生道理,让你正视自己的感情彻底走出来,而她在为你做完一切后黯然退场消失在了你的生活里。” “在最后要高考了,你觉得前途无亮,同学聚会大家秀offer秀前程,打压你数落你的时候,她忽然神兵天降坐着直升机来见你,要带你奔赴美国的神秘学院开启新的人生旅程。在直升机上她还轻言细语地安慰你说,不要伤心,你的潜力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跟我走吧,在另一个地方你会拥有你应得的荣耀和一切。” “你满怀期待和春心,可最后到了美国的学院里,你发现你的这位青梅竹马大有来头,是学院偶像,是社团领袖,是所有人的梦中情人...可她居然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一个天降的男友!而且你时不时还能通过论坛见到她跟她那位男友卿卿我我的日常,甚至还能看见她的脖子上被那个男友种了草莓...这时候你觉得你觉得你会怎么办?” 路明非神往着幻想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说,“打爆那个傻逼天降男友,把林年抢回来!” “就算她已经有男友了?” “那又如何!”路明非一拍桌代入感似乎很强烈,“男友...不就只是男友吗!又不是老公!而且就算是老公也可以离婚的嘛!” “你上道了哥们儿!”芬格尔一拍巴掌,“只要你还是个人都得计划着把她给抢回来,男友又如何?全世界哪个国家规定了不能撬墙角了?只要锄头舞得好,哪儿有墙角挖不倒?哪一段恋爱可以从头一直谈到结婚?小概率事情!那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成为扩大这个概率的不稳定因子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打倒苏晓樯,抢回林年!”路明非挥舞拳头,义愤填膺,“那是我的青梅竹马,凭什么让给她?” 芬格尔也挥舞拳头,“说得好!现在正好你的青梅竹马就躺在我的下铺,给她种草莓的男友现在估计还在挑舞会的晚礼服,我跟你说,有些时候我们就是要大胆出,要生米煮成熟饭,现在师兄我仗义一把,翻下去帮你把她的手脚给按住,你狠狠地办了她,以后什么苏晓樯、小怪兽、曼蒂之流就全部退市,以后她脖子上的草莓只有你路明非能种,没有任何人能跟你这个正派抢男人了,桀桀桀...” 说干就干,路明非撸起袖子,芬格尔一个翻身准备下床,磨刀霍霍扑向下铺一直没吭声的林某人...然后两人魂都没摸到,视线一阵扭曲就发现自己被用床单吊了起来,挂在了两边的上铺上,脑袋朝下双手不着地。 躺在下铺的林年动作都没有变,依旧在把玩着手里的那枚花纹复杂的黄铜球,淡淡地说,“吃多了是吧?” “男生寝室里平日的正常交流嘛...而且硬要说吃多了倒也没有,一碗方便面还是有些不顶饿,准备一会儿去安铂馆再吃一顿。”芬格尔姗姗地说,“而且这也不算胡来,也算是给师弟你一个警戒啊,保不准哪天真有跟路明非一样应激的妹子,趁你不注意敲你闷棍偷偷就把你给办了,学院里那些女生你别看她们的样子文文静静的,一个二个可都是有血统在身的,疯起来连我这个情场老手都怕,这对腼腆的小师妹很不利诶。” “苏晓樯一直都很勇啊。”被吊在对面的路明非下意识说。 雨果的《悲惨世界》里说过,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路明非一直觉得苏晓樯挺大胆的,不然也不会在高中时期明恋恋得那么明明白白了,还一路跳脱无惧地追到了学院里。 “师弟啊,这你就经验有所欠缺啦。”被吊着的芬格尔隔着过道看着路明非叹气,“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于是拼命索取,可一旦在幸福进行时却又会患得患失,畏手畏脚。一段感情也总是会在这种时候被单刀直入、横插一脚...” 倒吊着的他双手抱着后脑勺说,“说实话,我挺喜欢小师妹的,挺努力的一女孩...听说那天图书馆的控制室集合她没能帮上你的忙,一个人在寝室里自闭了好几天,最后跑图书馆绝食式啃书,我倒是挺担心她以后被别人欺负了。” 同样被倒挂着的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倒是头一次知道有这回事儿,那次控制室集合后他出了风头没敢多留匆匆就跑了,不大清楚自己以外其他人的情况...原来还真有人因为没能帮上忙而感到难过和自责。 下铺林年没有说什么,或许他对此有了一些反应,但路明非和芬格尔的角度看不到就是了。 “上一个这么对师弟你的女孩走了,挺可惜的,现在又来一个,我当然得给师弟你好好把关照顾着咯,有些话啊,可以是玩笑也可以是哲理,就看听的个人怎么理解了。”芬格尔幽幽地说,“这句话对三号师弟你也挺适用的,起码我看那俄罗斯女孩对你就挺不错的。” “等等,上一个女孩?谁?为什么走了”路明非无视了芬格尔的后半句话,注意力集中在了前半句上。 “一个本该拿下师弟全垒打的女孩,但...可惜了。”芬格尔只说了这么多。 路明非忽然就感觉自己晚了一个学年来卡塞尔学院似乎错过了不少事情,看芬格尔这意思,在现在的苏晓樯之前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差些把林年给拿下了?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是漂亮得像妖怪还是懂情蛊一类的魔咒? “金发的咯,大大咧咧的咯,活蹦乱跳的咯...师姐的咯。”芬格尔小声哼哼嘀咕着。 下一秒,绑住他和路明非的床单松掉了,两人整齐从上铺落了下来,路明非看着快速接近打地面心呼一声完蛋,只感觉天旋地转之后莫名发现自己安然地坐到了下铺的床榻上。 而对面的芬格尔在落地前脸上写满了十拿九稳的底气,但最后却是落了个脸着地的结局,要不是他脸皮厚估计也得落得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时间不早了。”下铺的林年从床上下来,踩过地上的芬格尔的后背,顺手将手中的金属球放进了兜里。 他看了一眼宿舍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碎星三两颗的高旷天空说,“今晚可能还有很多事情做多呢。” ------------ 第六百六十四章:计划 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小教堂的钟楼上,钟在风中轰鸣。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穿着黑衣,打着黑伞。 “总是穿这同样的一身衣服不会显得很腻吗?”屋子里角落扑在电脑前的颓废中年男人懒洋洋地对收起黑伞走进来的人问,“像是在参加一场永远都结束不了的葬礼。” “葬礼总有结束的时候,但它们总是一场接着一场。”昂热将雨伞挂在门把手上顺手关掉了门,免得门外的雨滴打湿了门槛内地板的羊绒毛毯,“并且在西方,送葬者与被埋葬者的礼服的同样款式的,谁也不知道我奔赴的下一场葬礼主角会不会是自己,穿这身衣服在任何时候都很合时宜。。” “真酷的台词啊,往前一百年往后一百年估计再也找不到你这么酷的葬礼主角了。”守夜人勉强把视线从电脑上的丰乳肥臀上挪开,看向了不请自来的昂热,“在三峡碰壁了?所以来我这里寻求安慰?” “我想如果我需要寻求安慰的话应该会找年轻一点的女孩。”昂热拿起桌上低酒精饮料的瓶子看了一眼,“我听说你最近在重新温习你的老本行。” “什么叫温习,那种东西刻在记忆里怎么都是不会忘掉的。”守夜人探头探脑地瞅着在房间里揣兜乱转的昂热,“你什么时候又对炼金学有兴趣了?” “在长江下叶胜拍摄到了大量的青铜立柱,类型类似于‘冰海残卷’,可能与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术有关,我们缺少一个优秀的解读者。”昂热给自己开了一瓶酒精饮料,拇指敲动下瓶盖在气流声中精准地弹飞到了桌上满是饮料盖的玻璃缸里撞击发出叮当响。 “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术?白帝城的‘书房’真被你们给找到了?”守夜人头一次脸上出现了精神焕发的样子,久违地在那张废人转椅上坐正了。 ‘夔门计划’的一切资料都是机密,就连守夜人也只知道流于表面的一些信息,譬如任务地点远在中国的长江流域,更深一些的情报他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他想知道,获取这些情报不会很难,但他犯不着为了引起校董会怀疑的风险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一直在做。 但如果现在昂热以请求者的身份上门,他也不介意听一听这次临时上调到‘S’级机密任务的简报。 “过程很曲折,死了一些人,但结局算成功,托了那个孩子的福。”昂热单手揣在西裤兜里,右手拿着饮料站在房间中央背脊笔直。 “你这简报也真够洁简的...不过过程并不重要,你们找到了龙王的‘茧’了吗?” “放出流言,辗转七天,在一切风平浪静后,于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钟抵达学院,我亲自送押到冰窖底层保管。”昂热说。 “确定是龙王殿下的骨殖瓶么?”守夜人难得语气严肃了起来,上一次他这么严肃还是在讨论日本色情行业究竟是不是死了的时候。 昂热从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丢了过去,守夜人双手一捧接住后灵活地翻转过来窝在了躺椅里划开屏幕,在上面是早已经被点开的一张张照片,拍摄时间都是今天。他的双眼像是扫描仪一样精确地扫描着每一个细节越看眉毛挑得越高,手机屏幕光下那张颓废脸上的阴影就显得越深,仿佛在里面藏着什么隐藏的情绪。 “‘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昂热说,“以你的见识应该读得懂骨殖瓶上的龙文。” “跟传说中的一样,赞颂熔火权柄的美言,这种保存度和历史感,你们居然真的找到了它,还把它带回来了。”守夜人不厌其烦地翻着那几张重复的照片,“在解剖研究之前你准备怎么保存他?” “均匀预应力玻璃打造的无菌室,纳米材料的收纳工具,低温舱内二十四小时灌注液氮冷存,石英玻璃腔隔绝骨殖瓶的内与外,拒绝一切与肾上腺素有关的化学物质进入,通行权限由黑卡提升到仅我一人批准白名单。”昂热说。 “无金属空间,超低温冷藏,再加上不相信任何人...很难想象骨殖瓶会出什么安保上的问题。”守夜人挑眉。 “曾经的错误犯过一次后就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事实证明就算是旁无二心的研究人员在生物终极形态的‘美’前也会犯下不可饶恕之罪,那是凌驾于**与贪欲之上的求知欲,对神秘和伟大的渴求...真相、终极,这对那些研究人员来说是致命的诱惑,甚至可以在一时间超越他们的屠龙精神。”昂热轻声叹道,“我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战友。” “所以我才说秘党需要像你这样的冷血胚子,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干大事!敬你一杯!捕获了活的四大君主,这份功劳算你独一份的了。”守夜人举起喝了一半的酒精饮料神采奕奕地欢呼,起码看他的表情这份为友人事业突破的喜悦不是作假的。 “最大的功劳应该分给摩尼亚赫号上的船员,以及深入龙穴为我们带回骨殖瓶的专员。”昂热微微举了一下酒瓶又放下了。 “‘S’级的小子这次在行动中很活跃?”守夜人问。 “异常活跃,甚至开始真正受到了秘党以外的势力们的关注了。”昂热淡淡地说,“现在的他已经成为秘党新的‘面子’了,这七天之后没人不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明珠塔那一次我以为他就足够上镜了。”守夜人耸了耸肩。 “性质不同,这一次他剁掉了两只龙侍,尊贵的次代种,被诺顿殿下选为守陵人的古龙。”昂热说,“最重要的是他捕获了龙王,这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划时代的伟状!” “千年的守陵终究会让那些次代种元气大伤吧?就算换你也应该能做到,毕竟龙王藏在骨殖瓶里,对手说穿了也只有次代种,很强,但不够强,龙王才算强,可惜他没有机会成为敌人。”守夜人说。 “无论如何,校董会对他很满意...异常的满意!” “有多满意?总不会要下嫁个千金给那小子?我记得校董会里姓洛朗的那一位挺漂亮的,我还有过拿她照片当桌面壁纸的想法...”守夜人眯眼。 “并不是血统越为强势诞生的子嗣就越为优秀这一点你比任何人再清楚不过了。”昂热淡淡地说,“领袖人物的诞生是需要通过血统基因谱的对照匹配,再经过大量的‘子宫’筛选才有几率得来的,要想更胜一步稳定血脉还需要在怀胎四个月后对成型的婴儿铸写炼金矩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受这种孕育领袖的严酷做法。” “但总有人愿意这么做,而且还不少。” “在长江我见到了‘正统’这一代的‘月’。”昂热说。 “风月还是霜月?总不会是牧月吧?”守夜人问。 “获月。”昂热说。 “‘正统’每一代的‘月’都是对标‘S’级的‘乾’位混血种,诞生的时机不同得到的冠名也不同,我记得‘获月’这个冠名应该是在夏季出生。就‘正统’那边的风水属相来说‘获月’属于中三等偏下的选择了吧?毕竟出生夏季炼金矩阵只能走‘火’位,在胚胎的过程中铭刻撰写下的炼金矩阵又会直接影响胎儿的先天性格,所以‘获月’都会稍显暴躁易怒一些...不好管控啊!”守夜人挠了挠头皮。 “‘霜月’于秋,性情薄凉,适合作为工具但不适合培养归属感。‘风月’于冬性情生冷,但却容易一意孤行早夭,‘牧月’于春,性情热烈...但容易恋爱脑,自从上一代‘牧月’跟人私奔之后,‘正统’估计痛定思痛再也不会培养这一类情感丰富的工具了吧?”昂热摇头,“相比之下‘获月’这种性情暴烈,刚极易折的人选倒是符合他们现阶段的需求。” “襄阳周家没露面吗?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翘了‘正统’单干吧?” “‘夔门计划’有泄露的可能性,‘正统’被人当枪使了一次,所以优先涉入了,大概他们也不想事情继续扩大,才主动在国内把事情隐瞒了下来,变数在最后一刻也是可控的。”昂热说。 “看起来‘正统’近期又会有大动作了,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龙墓急需打手么?” “不大清楚,但那个‘获月’提到了‘正统’的几位家祖寿元出现了问题,估计会跟这个消息有关。” “总之不关我们的事情了,两边的利益牵扯不到一起,而且说不定以后我们跟他们还会站在同一边战线,毕竟龙墓挖完了就只有在活的龙类身上打主意了,究其到底还是屠龙的买卖,先打仗,再谈利益分割的事情,大体局势都是如出一辙的。”守夜人无所谓地说,“这次估计你跟‘S’级的小子给了‘正统’一个下马威吧?我不信他们不对龙王的骨殖瓶不心动。” “两只次代种的龙尸足够满足他们的胃口了,正好我们也很难把龙尸带回来,收获了骨殖瓶已经足够了,这是历史意义的突破。”昂热说。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按部就班的解剖然后处刑?这次收获的是龙王应该会有另外的打算吧,所以这就是你今晚来找我的理由?”守夜人揉了揉手,“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借用炼金术来困住诺顿殿下,来进行一场跨世纪跨物种的谈判,那可是龙王,炼金术鼻祖的人物,我在他面前玩炼金术就是班门弄斧。” “我还没有自大到这种程度,炼金术自然有其他用处——还记得你以前跟校董会提出的‘尼伯龙根计划’吗?”昂热抬头看向守夜人问。 “记得啊!就是靠那玩意儿我才把副校长的椅子坐稳了的,但究其所以也是假大空的东西,没多少人愿意拿那些对于校董会来说都是不小负担的资源去投资一个‘领袖’吧?比起这种后天造神计划,那些信仰血统唯一论的老家伙们更愿意给自己优秀的后代寻找‘子宫’,从小洗脑培养独属于他们的‘领袖’。”守夜人拿着酒瓶眯眼,“‘尼伯龙根计划’最大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炼金技术难以突破,而是人选问题,想要找到一个能让老家伙们承认的人太难了。” “但技术总归是在于你我的,所以这件事到底成不成我们有决定权。”昂热单手揣兜拿着酒瓶向角落的守夜人示意了一下彼此。 “注意用词,是‘在于我’而不是‘在于你我’,你个只会拿着折刀砍人的暴力狂懂什么炼金学?你《魔动机械》和《炼金基础》得过‘A’吗?文科生!”守夜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鄙视友人的点,鼻子发出高人一等的哼哼声。 “如果理科生的最终形态是坐在沙发里喝啤酒直到发福,那我觉得我在剑桥选修文科还是比较英明的抉择。”昂热轻轻理了一下西装领口露出了下面洁白的衬衣,对比起来守夜人那一身沾了不知名酱料秽物的牛仔夹克和格子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此守夜人只表现出了不屑,“文科生就好好拽文念诗耍帅,真要玩科学的技术流还得看我们理科生的!我们是因为熬夜和高热量需求才会发福的!得亏我是混血种才避免了脱发的诅咒!你们文科生对‘尼伯龙根计划’唯一的作用就是取了这个名字吧?” “可有些时候文科生也会主导财政和拨款——空有炼金技术没有资源支持也只是水中望月,点石成金也首先需要‘石’。”昂热轻轻侧头,“‘在于你我’的用词并没有错,因为现在只有我才有化腐朽为金的基石。” 守夜人正准备放嘴里酒瓶停住了,好像为昂热这一席正常、平缓的话语所震慑到了。 房间里静了几秒,他看着昂热,昂热也看着他。他听明白了那平淡的话里隐藏的危险到极致的信息,缓缓放了下了酒瓶看向昂热。 “你认真的?”他沉声问道,声音低得能被门外呜呜的雨声盖过。 空气里不再有了友人斗嘴的戏谑气氛,取而代之的是凝固一般的肃穆,像是有人揭开了棺椁的一角,任何窥探的目光必然沉默且敬畏。 “他本来就是‘尼伯龙根计划’的唯一人选。”昂热迎着老友沉静的眼眸淡淡地说,“从他带着骨殖瓶回到学院之后,也是我这里唯一的人选。” “校董会可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没有告诉校董会我的想法。” “你这是滥用职权哦。” “总好过放任朝纲败坏。” “你这算什么...乱臣贼子?”守夜人忽然笑了一下。 钟楼内静了很久,白鸽藏在檐下眺望远处灯火辉煌的安铂会馆一隅,在那里欢笑与音乐齐鸣,无知的男孩和女孩们姿意舞蹈,把酒言欢。 于是就连风中大钟也藏在了阴影里不再呜咽了,生怕惊扰到这一场堪称‘亵渎’与的对话。 守夜人在凝滞数分钟后,忽然放缓了视线,站起身来走到了站立不动的昂热身边,越过了他弯腰捡起一瓶新的酒精饮料,撬开瓶盖塞在嘴里转身又走了回去。 昂热静默地站在那里,他甚至做好了这位老友忽然拔腿狂奔冲出钟楼,嚷嚷着要跟校董会举报他的准备,但好在他们的友谊支撑住了这次谈话的重量。 “校董会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后会大发雷霆不顾一切地阻止你。”守夜人悠然说,“你做好直面那群老家伙暴怒的准备了吗?” “事后的暴怒又有什么意义?通常在别人知道我计划的时候,计划已经十分完美地完成了,无能的暴怒只会因为对现实的妥协快速消退,校董们都是聪明人,在一切既定之后只会去重新计划如何在从中谋得新的利益,而非是对过往的过错纠缠不清。”昂热颔首说。 “看来这些年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嘛,起码把他们的性格摸得很清楚了。但我还是有个疑问,是不是在执行部发现白帝城的时候你就开始有这个计划了?”守夜人眼睛眯得很小,抱着酒瓶子让人不大清楚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通过眯眼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 昂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守夜人转念之后又说,“你确定那个小子可以信任吗?不是我说,那个小子身上还有很多疑点!相当多的疑点!就他的血液样本的问题来讲,现在还没有人弄清楚了那种诡异现象到底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消失的!更别提贤者之石枪击案事件中的现象了。” “这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守夜人低声问,“是什么给了你信心他会永远站在人类这一边?说实话,就我的角度来看,我可不会轻易把你找来的这个小朋友当做纯粹的‘混血种’,在‘尼伯龙根计划’那种等级的血统提纯后他会成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正面战胜龙王的唯一利器?或许。” “这件事可不是一个‘或许’能敷衍过去的,昂热,我总需要知道你对他的自信是什么?”守夜人注视昂热,“你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发现他的过程,以及他的来历。” “这重要吗?”这次是昂热反问守夜人了,语气平淡。 “......”守夜人沉默了几秒后忽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一瞬间恢复成了懒散的模样躺会了椅子上,“也对,我傻逼了,这对你来说真的不重要,因为你是疯子。” “你不能跟疯子讲道理,跟他谈风险与性价比。”昂热点头赞同。 “就像你不能跟疯子讨论什么型号的手电筒才能打出一条走得稳妥的独木桥来。”守夜人挠着眉毛叹气,“但我还是需要一个理由,就算是敷衍我的理由,毕竟毁灭世界也需要正当的理由吧?总不能是因为汉堡不好吃了就得灭世什么的...给我一个相信他是未来十年内结束战争,而不是发起战争的理由。” “年轻人的心是没有边的,年轻人的心飞向远方,可越是往高处,人的心就越是会害怕的,所以他们总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一些网罗牵绊,去束缚住他们自己本身。”昂热轻声说,“我对他有信心。” 守夜人盯着昂热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不满地小声哼哼:“文科生...” “如果做好了准备,随时通知我,今晚‘青铜与火之王’的解剖将会在冰窖进行,由于是机密计划,所以行动需要越快越好。骨殖瓶抵达学院的情报瞒不了校董会太久,现在他们大概还以为骨殖瓶正在北太平洋上转悠呢,等到他们意识到被耍了的时候行动起来会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昂热转身走向了门。 “就算是雷霆万钧之势也快不过你这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啊。”守夜人嘀咕。 “我做偷鸡摸狗事情的时候一向都会带上望风的同伴。”昂热背身微笑,“我也希望你最近思考如何制造代酒精饮料时捡起来的炼金术能支撑这次计划的顺利实施。” 守夜人翻了一个白眼,他最近的确在忙活这事儿...见鬼的昂热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以龙王的新鲜骨血作为‘尼伯龙根计划’的养料饲养出来的怪物...会是连龙王本身都恐惧的东西吧?”守夜人看着门前的昂热问,“他真的会同意这个计划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抱炭取暖的疯子啊。” 昂热取下了雨伞,回头看了阴影中的中年男人一眼说,“Sictransit Gloriamundi.” 守夜人神情微凛,看向昂热的眼眸中略微散去了一些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平淡。 “不必担心,他会同意的。”他打开了门,撑开雨伞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雨夜之中,“他所有的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黑色的西装消失在了黑色的雨夜,大门关闭了只留下阁楼中的酒鬼一人。 他喝干了酒瓶里的饮料悠扬地打了个饱嗝: “啧,文科生...” ------------ 第六百六十五章:露台 有话讲立秋那一天若是下雨,便叫漏秋,秋雨会连绵下二十四天,反之就是二十四天的秋日炙烤。 林年不是太懂这个说法究竟有没有所谓的科学依据,也不大记得立秋那一天究竟有没有雨了,他只知道今晚的秋雨终于来了,而且很大。 他站在露台的檐上眺望着白大理石护栏外淹没在雨水里的城堡,像是在甲板上看海。 安铂馆的光从他背后巨型的落地窗里照出来,哥特式的方舟一样在海上点亮了一盏指路的明灯,有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乍一看去都是曼妙笔挺的影子交错着在光影中闪过。 那些都是今晚安铂馆的客人,礼服抻敨,男士的头发要么梳得一丝不苟,要么颇有文艺气息地扎成小辫,而女士们,无论女士们如何对待她们的妆容,得到的不过是不一样的夸赞罢了。 林年微微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些雨味都压不住的气味,那是荷尔蒙和费洛蒙的味道,今晚这间会馆里的人都很激动,因为他们在庆贺着那伟大事业里程碑似的突破,神情高昂,交谈之间全是大胆和写意,每一次抬首看见的都不像是面前的男伴或女伴,而是崭新的遥远未来。 林年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又放回手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背后露台的大门被推开了,喧闹大了一分,然后又立刻小了一分,走进露台的人把自己也跟林年一起关在了外面。 “不喜欢这个聚会?”进来露台的人开口问,听声音是个女孩。 林年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她是谁,因为也只有一个人会对她讲芬兰语,视情况她有些时候也会说一些爱沙尼亚语和匈牙利语。尽管不少人根本听不懂,但也不妨碍她喜欢这么做,因为这些人在下一句总会问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悉心回答了,对方记住了那句话,自然也会记住她这个人。 “太闷了,出来站一会儿。”林年听得懂芬兰语,在狮心会里对方缠过他有一段时间,多少学会了一点。 “是吃饱了才出来站一会儿吹吹风吧?你一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林年的身旁,维乐娃踩着高跟鞋踢踏着走到了他的身边,双手轻轻撑在了露台的护栏上猫一样伸了个懒腰,那身没有多余装饰的白色套裙在她身上绷得紧紧的,让人想起她的以前那个得过冬奥奖牌最大的兴趣爱好。 可能是延袭了花滑时候的Costume挑选眼光,这个女孩的穿衣风格总是会下意识得选贴合身线凸显身材的款式,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会均匀地抹一些珍珠粉和亮银,锁骨的凹陷处也会有古铜粉来凸显弧度和深度,能折服裁判的美自然能折服身边的人,这样总能给她的生活带来许多便利和新意。 可维乐娃注意到身边的男孩并没有像之前会馆里的其他人一样多看自己几眼,她从推开露台,走上露台,闯入这个雨中私人的小空间,到现在来到他的身边,他都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露台外面的。 可外面有什么?维乐娃随着目光向外看,只看见了风雨中黑色钟楼的影子,大钟藏在顶楼中轻轻呜咽着,风急了就会带起一两声钟鸣,兴许会惊动几只白鸽蹿进雨夜,也兴许不会,白鸽在洪钟身边待久了,总会习惯这每天都会轰鸣的大家伙。 “狮心会来的代表是你,楚子航没有来?”林年收回了目光,看向身旁的维乐娃。 “很失望?”维乐娃也侧着头看向林年,铂金镶钻的耳饰垂落着在风里晃悠,那双浅灰色的异色虹膜意外地跟这身套裙很搭配,让人情不自禁想起芬兰就是个美女如云的国家,也是一个为冬天而生的国家,所有沾着白的东西都很干净和漂亮,雪、城堡、以及芬兰女孩。 “谈不上。” 说罢后,林年就多看了维乐娃一眼,平时这个女孩不会这么对自己说话,更像是下级对上级,或许他们本就是上下级之分,无论是执行部,还是在学院里的辈分(林年天然高同年级半学年,这件事不是秘密),又或是诺玛的血统评判,更可以是狮心会内的阶级...这个女孩对他很尊敬,但似乎这份尊敬在今天被藏起来了,从而显露出来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露台的落地窗后,有人翩翩走过,男士搭着女士的肩膀或手腕,灯火照在他们的皮肤上流动的不是光,而是每一寸肌肤下大量的人性蠢动。 现在安铂馆里应该有很多人在找他吧?起码之前吃东西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找机会跟他搭话,说社团的发展,说血统的优势,说龙类的知识,还说混血种的未来。 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都如火炬一样要把安铂馆里的明火都给遮掩下去,打扮漂亮得滴水的女孩们问他之后能不能赏脸跳支舞,眼睛和脸颊上的颜色都是那么的纯粹,高年级的学姐在这时也成为了低年级的学妹,少许高挑过了头的女孩甚至在今晚还特别换穿了平底鞋只为了约到一支舞后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林年说他跳舞不大好,她们说不在意,林年说有些累,她们说那就一支舞,林年说你们那么多人,她们说那就只选一个。 林年说古代宫女游灯御花园皇帝高座庭下选美的场面也不过如此吧....好吧,这句话没能说出口,落在脸上的全是默默的无奈...他总感觉这些女孩今晚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亦或是学生会主席这位“晚宴皇帝”太过成功了,将气氛挑动起来了,她们才会显得那么大胆、激进。 吃个东西都吃不安生,惹得他挺烦的,在看到不远处路明非和他的舞伴芬格尔正在按着澳龙和冷盘猛怼的时候他就更烦了。(至于为什么是舞伴芬格尔——庆功宴是邀请制度,每位被邀请的人可带一位舞伴入场,然后芬格尔没有邀请函,芬格尔一碗泡面下去还是很饿,路明非有邀请函。) 可在他身边来的人都是那么彬彬有礼,保持着距离,如果他们要是像以前的学生会剑道部长一样不安分那就好办了,林年不建议再表演一次手拍餐刀,现在别说餐刀,菜刀他也敢拍。 他理解为什么楚子航撂挑子让维乐娃来顶岗,一是这个女孩背景和成长经历的缘故熟悉社交,二是她本身在狮心会里也是核心干部能作为代表来参加学生会的晚宴,最后的三也是她跟林年很熟所以如果在学生会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林年也一定会去帮她。 但林年还是想说楚师兄你真是个木脑袋,在仕兰中学是,在卡塞尔学院也是,至于为什么你是木脑袋,你要是知道你就不是木脑袋了,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望着雨里诺顿馆的方向,林年的目光有些沉,似乎是痛斥友人的脑电波被一旁的女孩感应到了,微笑着低声说道,“我们会长也经常像你这么做,下雨天就站在窗边看着雨从天上掉下来,掉的越多越快,他就站得越久,副会长总不让我们去打扰他...可能他这个人天生就喜欢下雨这种安静的场合吧。” “羊群有些时候会在雨中会站着不动,其实这是它们躲雨的方式。”林年面无表情地说, “羊毛表面有毛鳞片和油脂,羊站着不动,会让雨水顺着流下来,从而减少自己被打湿的面积。如果雨水不太大,站着不动的羊,最终就只有表层的羊毛湿了,厚厚的内层羊毛其实还是干的,还能起到保暖作用。但如果一下雨就乱跑,雨水反而更容易流进羊毛的缝隙中,倘若雨水很大的话,绵羊的羊毛吸水过重,那它们也只能被迫发呆了。” “......”维乐娃愣住了。 “有些时候不要轻易对一个不了解的人下定义。”林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不定你们家会长就跟绵羊一样才看见雨就走不动道。” “没有这个说法吧...”维乐娃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苦笑。 “我站在这里也未必代表着我不喜欢里面的宴会。”林年收起手机,“只是今晚上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做。” “比如?”维乐娃歪头,“赏脸跟一个女孩跳一支舞?” “之一。”林年说。 “那我能不能有资格跟你跳一支舞?”维乐娃轻轻向后一步,八字步站立,轻微向前躬腰,戴着真丝手套的左手背在腰后,右手前曲带着一丝美丽的弧度伸向了林年,“May I?” 林年看着伸到面前那戴着手套的纤纤玉手,轻轻拖了她一把,一股力量传达到了她的全身让她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这是力量的巧劲,太极拳的选修课上有讲过,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学员甚至是教官把这个技巧用得如此之好。 可这样就难免让她更幽怨了,这种拒绝方法说不上粗鲁,但也绝对说不上绅士,可如果真要让面前的男孩开口说什么话来拒绝,那再绅士也会变得不解风情了起来,尤其邀请他跳舞的还是她这么漂亮的女士。 “我猜你这次来是带了舞伴的,你代表着狮心会来参加学生会的晚宴,是不会做出无谋而勇的事情,早应该想到如果被我拒绝了,你应该令找谁跳完之后的宫廷舞,不然接下来一个人没有舞伴的独舞算是对狮心会的丢面,作为狮心会的核心干部你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林年将维乐娃牵直了,松开说看向落地窗后的晚宴。 “那作为狮心会荣誉会员的你,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么?”维乐娃幽幽地说。 “不会。”林年说。 维乐娃一怔,浅灰色的眼中露出了雪一样的光芒,像是得到了承认的惊喜,但接下来她的惊喜又被对方的一句话给埋了回去。 “因为我带了两个男伴,而且你都认识,如果你实在没有舞伴,我可以介绍给你其中一个,一米八的还是一米七的随便你挑。”林年看向落地窗后晚宴深处那两个还在干翻的背影...眼底一闪而逝过的羡慕。 “这还真是贴心啊。”维乐娃叹气,“是我哪里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 “总感觉,我们之间一直像是差了点什么。”维乐娃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和林年,“我走不过去,你也不会自己走过来。” “你未来的梦想是什么?”林年忽然莫名其妙地提了一个看起来跟话题根本无关的问题。 “毕业,然后加入执行部?”维乐娃顿了一下然后回答。 “哦。”林年看了一眼维乐娃点头。 “不就着这个话题深挖下去吗?”维乐娃脸色有些古怪,男孩和女孩聊天一旦聊到未来以及梦想,总是能顺着话题发展到现在以及爱情,但在林年这里他只给了一个开端,然后话题就结束了。 “为什么要深挖,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我问,你回答罢了,无论答案是真是假。”林年摇了摇头。 “我回答的当然是真的。”维乐娃理所当然地点头,“那你以后的梦想呢?” “我不想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想对我说?”维乐娃瘪了瘪嘴,这是她在林年面前第一次直接了当的表达出了自己不高兴的情绪...在任何人的眼中她是欧洲的贵族,狮心会的得力干将,家庭殷实血统优秀的公主,很多富丽堂皇的光环加身,但她在林年的面前却一直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追求未果的女孩。 “你知道这不会让我死心吧?”维乐娃说,“很多人都不会死心,除非你能给所有人一个强硬的表态,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而我敢保证我是里面最执着的一个。” “其实这种追求我一直觉得很没道理,而越没道理的事情我越害怕,害怕就会产生距离,距离可以代表美,也可以代表忌惮。”林年摇头看着露台外的雨水淡淡地说, “其实这就跟绵羊藏在雨里一个道理,我看见了表面,但永远猜不到表面之下那些可能很没意思的东西...这是我在入学后的这两年里学到的最深刻的一个道理。” 维乐娃看着林年好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露台的门推开后离开了,林年站在露台上没有拦她也没有说任何道别的话,只是静静地看在她消失不见。 她的离开时让不少目光落在了她出来的露台上,自然就看见了里面的林年,于是一时间群情又激昂了起来。 林年也推开露台走了进去,人们有次序有礼貌地围了过来,他再度成为了台风眼,迎着众人的目光,他将视线从手中点亮屏幕的手机上挪开了,再最后一次看时间后,他把手机关机了。 手机屏幕的时间定格在了午夜的十一点,距离零点的钟声还有一个小时。 ------------ 第六百六十六章:又是这样 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晚宴的主人在决定日期时有没有留意过天气预报,这大概是这个秋天下过最大的一场雨了。 安铂馆不得不关上门窗才能让外面那泼天的雨水稍微小上那么一些,但谁都知道那并非是秋雨小了,而是他们这群听雨的人狡猾地潜到了水下,又在水中翩翩起舞,偶尔抬起头见到的波纹满天也只当是秋景恰当适宜的满天星。 自助餐的时间结束了,临时充当侍者的学生会干部摇动铃铛,大厅二楼的水晶吊灯亮了起来,两侧弧形的楼梯上走下黑色正装着身,气宇轩昂的男士,以及戴着真丝白手套,白裙礼服如花的美丽女孩。 二楼上的乐队指挥在整理袖口,乐队在做着乐器最后的调试,安铂会馆里一时间人声低嘈,像是在水里游动的鱼群,没有太大的声音,但满目都是熙熙攘攘,但又符合着某种规律。 毕竟将安铂馆中的“人群”比喻为“鱼群”是合理的,鱼群运动的行为永远都不是无序的,集群后表现出的复杂群体行为的基础正是个体行为,而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才是群体行为的关键要素——无非生存、避险、觅食、求偶、繁殖等原因。 如果把“鱼群”的行为模型建立成数学建模,那在这建模之中必然存在着一个变量,今晚这个最大的变量大致就是“求偶”了,这么说或许有些丢失了美感,起码那些走向了女孩们的男士弯下腰,伸出手邀请的弧度还是美的,毕竟大家都出自同样的礼仪老师,动作总是挑不出太大毛病来的。 他原本是不想掺和这个活动的,但往往有些时候事与愿违。 鱼群流动,然而却总有人在逆流,所以林年不难在鱼群中发现了那只黑色的锦鲤。 一片雪白多出一抹黑还是格外扎眼的,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站在人群中四处顾盼,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为她大胆的特立独行而感到惊讶、迟疑,自然也不免为那精心打扮的漂亮和青涩感到心动。 离开是可以的,但他总得带上那只自己领进鱼塘的小鱼,不然就显得太过无情一些了。 林年走到了苏晓樯的面前,侧头看着她,那身精心为今天准备的黑色晚礼裙很漂亮也很出众,但就算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竟然会出众到这种程度,在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雪白一身时只有她身上黑得那么惊心动魄,但也更显得那微微薄粉的脖颈白得摄人心魂。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出现,视线交错时,她的情绪迅速地稳定了下来,眼眸的光彩也趋于冷静以及不可查的高兴欢喜。 她总是那么容易就高兴起来,可他也从来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大多数时见到她她总是高兴的,所以他有时也会以为她一直这么高兴,这样似乎也不错。 “我真不知道晚宴规定要穿白的。”苏晓樯看着面前的林年捏了捏黑色的真丝手套,身上的晚礼服让她的胸襟微微前倾,腰臀紧束,没得像妖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没有硬性规定穿白的,只是毕竟这是有主的晚宴,抢主人风头这种事情还是很少人愿意去做的。”林年看了她一会儿平静地说,“而且地方文化问题,在这里没人敢说黑的不好。” 苏晓樯怔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重新看了看面前正装革履的男孩,跟以前一样好看...不,比以前什么时候都好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看了一眼林年十分有勇气地笑了,又看向身边花团锦簇的鱼群们问,“我们悄悄溜走?出去透透气?” “外面雨很大。” “我们可以踩水玩。” 林年微微抬首看着盯着自己的女孩,才想起她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主,有过在高中时期怂恿他翘课去逛音乐展会的黑历史。 但他还是拒绝了,理由是:“这身衣服很贵,干洗也很贵。” “有我赔你!”小天女来到哪里一样是小天女,哼哼笑着看着面前的男孩。 林年没大听明白,心想是有你赔我还是有你陪我? 但立马他又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因为意思都一样。 “其实我从开学起一直都以为卡塞尔学院都有一种不成名的传统。”他看着苏晓樯这身的精心打扮说,“新生入学总会有学姐带他跳第一支舞...” 说到这里他似乎余光不小心瞥见了什么,又停顿了一下…苏晓樯迎着他的余光看了过去,见到自助餐中央拿餐巾擦嘴茫然无措杵在一起的路明非和芬格尔说。 “…有时候也可能是学长。”他又说。 “那也有学姐带你跳过舞吗?”苏晓樯听出了男孩的意思,心中像是有小鹿跳起来撞到了心坎上,愉快得嘴角要不受控制地扬起来了,但还是竭力地克制住,保持这身礼服该有的矜持和典雅。 “有的。”林年诚实点头。 “那看来的确是传统了,那么能请问一下林年师兄,今晚你是我的学长吗?”苏晓樯笑得很开心,明眸皓齿,耳坠在水晶灯下轻微摇晃着折射出光来。 林年看着她那一身漂亮到冒水儿的打扮,以及淡妆下为了选礼服而熬夜的没有补觉的微黑眼圈,心中不由淡淡地心想,今晚你还想当别人的师妹不成? 但话还是没说得出口,感觉还是有些小言了,有种霸道总裁的感觉。 他见到过高中班上的那些女孩捧着《绘》哭得稀里哗啦,笑得也面怀春色。在后来他自己悄悄借过来路明非的一期刊,细细地品鉴之后得出的评价却只有两个字,矫情。 还记得那时候路明非是怎么说他来着?哦,那小子好像指着他的鼻子直言不讳说,他才是班上最大的贱人。 因为贱人本就多矫情。 他牵住了苏晓樯的手,让女孩站直了。 它时今日,此时此刻,路明非一副司马脸地看着面前十分绅士地对自己弯腰请舞目剪秋水的芬格尔,又看了眼远处牵住了黑珍珠似露着白皙女孩手的林年。 他似乎能从林年的余光里读出一股不用言语就可以传递的情绪…朋友,现在谁才是贱人? “师弟?”芬格尔伸着手表情有些尬,“握住啊!” 嗯,最大的贱人原来在这里啊…路明非吊着死鱼眼盯着面前硬生生把自己架上台阶的芬格尔。 舞会要开始了,大家都找到了他们的舞伴,就像在湖面上雪颈交织的天鹅,不少人有趣的目光投向了路明非,见到了他面前魁梧但气度非凡的芬格尔,又好奇他会怎么做。 弧形的楼梯上紫色套裙的诺诺扶着扶手走了下来,她也好奇地看着舞池中这奇怪的一幕,自然也很意外这位‘S’级师弟的舞伴怎么会是个刚猛有力的大男人,最关键是这个男人她居然还认识。 成为了视线聚焦的中心,背后起火的路明非长叹一口气,伸手要去抓住芬格尔,成为成群XY染色体中唯一的YY染色体,YY就YY吧,被坑货队友一个甩尾逼上梁山后总不能撂挑子跑路了。 真是跟噩梦一样。 他来到卡塞尔学院后会很衰,但是这次他身边有林年,但是他还是会很衰。 但也是这个时候,另一只手放在了衰仔的眼前,素白如雪,能清晰见到肌肤下暗紫色的淡色血管。 他愣了好一会儿硬生生刹住了踏向YY之路的脚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娇小女孩…冰雕似的女孩! 好奇和茫然的眸子对上了平静如冻湖的眼瞳。 她虽然娇小,但在今晚童话般的水晶高跟鞋与银色的礼服的衬托下,身段显得那么婀娜多姿,一身银白色却比雪地上所有的白色更耀眼,是雪中的一汪冻泉,冻泉中还有一只白天鹅。 大家都在看她,轻声念出她的名字,道出她的背景,看起来就算与路明非同位新生她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知名度,能让人清楚地记住她,并且高看她的本身的骄傲。 路明非是认得这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天鹅的,零,这是她的名字,或者说代号。他很难不记得这个女孩,在开学他们便成了枪林弹雨里闯过的战友,只是没想到她也在学生会的邀请名单上,而且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 又是这样。 在路明非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出现了,像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蛋上女王似的冷淡。 施舍还是可怜?都不像。 总不会是上辈子她欠自己的吧?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好笑了了一些,要报恩也该来一只小狐狸或者仙鹤,而不是一个骄傲得让人难以直视的公主。 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路明非跟她现在还算是同一个社团的干部…零也加入狮心会了,在楚子航的邀请下。 现在干部之间互相邀请跳一支舞,很合理吧?任谁都看到他一只脚踏入社死的境地了,或许作为狮心会的社团成员对方才好意拉了他一把的? 路明非很擅长下台阶,尤其擅长给自己造台阶,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滚下台阶。 在芬格尔震惊和受到背叛的表情下,路明非毅然决然地握住了面前零号的手,有些厚脸皮,但如果有人这么骂他,他一定会诚实地说这是他受到了心的蒙召。 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就得把腰杆挺直了,女孩邀请自己的给自己面子,如果他这都敢弗面子那就是不得好死了,这一场舞被邀请了,接受了,怎么也得跳完了…只要公主殿下不喊停,客厅阳台我都行! 芬格尔傻愣愣地看着没义气的师弟小狗一样被骄傲冷漠的三无少女牵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尬住了…怨不得路明非,但厚脸皮如他立刻像是黄鼠狼一样扫射音乐渐起的舞池,想找一只落单的鸡崽子…每个被他看到的师妹都十分优雅自如的欠身,或者依偎在男伴的怀里…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芬格尔最后居然还真找到了一个没有舞伴的女孩,形影相吊地站立在角落水晶灯落不见的阴影中,他立马精神抖擞地理了一下衣领,孔雀开屏似的走了过去想要彰显一下暖男学长的关怀…但在走近之后他才愣神站住脚了。 因为他认出了站在阴影中无人陪伴的居然是那位狮心会的芬兰公主。 芬兰公主倚靠在墙壁若有若无的注意力落在了面前尴尬的芬格尔身上,脸上露出了一抹这个老油条都不大能理解的淡笑。 芬格尔立马重新理了一下领口…哪儿来圆润地滚回哪儿去。 真好啊,合适的人都有了合适的舞伴,这一场舞会一定会很精彩吧?女孩看着舞池中携手,并且相互致意的男孩和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这次也换她转身走向了大雨的露台,轻轻咬下手上的真丝白手套后取出了礼服胸襟里的手机,顺手拨打了一个预存的电话,在电话接通之前她就已经走进了露台,门扉和大雨的声音将她与舞池内香水与饱满的人性味道隔离了。 — 午夜十一点三十分,离午夜零点的钟声还有半小时,雨依旧越下越大。 巴洛克风格图书馆的玻璃穹顶之下,墙壁上的壁灯照亮了书架前橡木条桌的一隅,在那里坐着一道倩影,她与大雨的窗户对坐,整个图书馆里只有她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穹顶上大雨连绵的低响。 在倩影的背后她的影子被拉长在了高大如墙的书架上,轻微的摇晃着——这是不合理的事情,恒静灯光下的人影不该晃动,它应该像它的主人一样安静,像是一幅画。 热水沸腾的咕咚响。 书页翻页声。 然后是雨声。 在条桌前的地板上,女孩的影子被安静的印着,一路延绵到远处的落地窗户上。 在背后靠墙的书架上,女孩拉长的影子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恍惚不清。 一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被拉长出了两个影子,截然不同的影子,那自然证明有两处不同位置的光源…这样似乎一下就全部都合理了。 书架一侧的墙壁上,壁灯静静地恒亮着灯光。 条桌正中,酒精灯默默炽烤着小炉,放散出微弱的火光。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条桌前的她停下了手中翻动的《中药材大全》,抬手揭开那小炉的黄铜盖时…整个图书馆一片药香味。 真是怪熟悉的药香味… 林弦看着厚重书籍中夹着的那张信封想到。 随即她的内心又涌起了忧愁,如果被人发现自己在图书馆生火熬东西,一定会被管理员骂死吧? 窗外的雨一直下,越下越大,像是要吞没山中的城堡,天生已经看不见点碎星空,只有漆黑。 管他的。 林弦又想。 ...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好了。 ...只要能帮上他的忙不就好了? 她盖上了酒精灯的灯帽,于是图书馆内,她的影子暂时只剩下了一个,在飘摇的雨中静如止水,不动如山。 ------------ 第六百六十七章:永生之茧 卡塞尔学院,冰,诗寇蒂区。 预效应玻璃打造的低温舱室内,由诺玛读数的舱内温度正在快速下降,在舱外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认真控制着非金属机械臂令黄铜罐只悬浮在舱室中心的石英玻璃罩内。 “龙王诺顿...捕获成功。” 在低温舱室外,研究人员中有人轻声说道,像是打破了千年的魔咒,又像是首次在黑暗无星的夜空点燃了烟花,所有人的眼眸中都洋溢着激动的璀璨,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自然是昂热,这个老家伙就算穿着实验服也是那么别具一格,在他的身上总能找到具有辨识度的代表性物品,比如在这历史性的一刻他手里也恰到适宜地举着一瓶香槟。 他打开看包装后拧掉了软木塞上的铁丝,由于环境因素问题,他不能携带金属制的香槟刀进来,所以随手拿起一个香槟杯放到了光滑弧度的香槟瓶颈上,顺手沿着曲线划下在一声清脆“啵”响中软木塞弹开撞落到某个研究人员的怀里。 “上百年来,在龙类基因、炼金技术和言灵方面的研究,让我们更多地了解龙类的文明、习惯以及历史。但迄今为止,我们都未能获得‘完美’的标本。龙的活体和完整骨骼太难获得,唯一捕获的活体也是幼崽没有发育成熟,研究价值有限。” 昂热在一旁老早砌好的香槟塔上倒下黄澄的酒液,每一个香槟杯开始被注满。研究人员们精神振奋地去取下属于自己的酒杯,在校长缺乏热烈但却意义非凡的祝贺中举杯,“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天,让我们见证科学史上的奇迹,我们将...解剖龙王!” 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像振臂欢呼,但臃肿的实验服无法允许他们做到这么大的动作,所以只能以越发热烈的掌声来表达心中的热忱和激动。 解剖龙王在混血种世界内的轰动程度绝对远超于汉弗莱斯在1995年公布解剖外星人片段,那时引起了全世界的轰动,如果今晚他们要做的事情被曝光,想必轰动程度会更上一层次——连带不知是否还存在在影子中的龙类世界也会一起躁动起来。 “请问黄铜罐内的是活体吗?”一位研究人员举手。 “不能确定,但大概率是,黄铜罐的铸造时间大约是公元33年,近两千年前的产物,如果黄铜罐内的‘卵’是活体,那么就意味着他沉睡了两千年。它的主人曾经是于四川建元称帝公孙述,一位真正的皇帝。” “我们这是有实例证明了中国古代的皇帝是龙王的猜想?”那位研究人员惊呼,如果事情属实,那么未来百年混血种的龙墓挖掘方向将进行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后大量的龙类考古学家都将加入国家考古机构,对一些尚未挖掘或已经挖掘的皇帝陵墓进行深探,甚至就连国外另外六大洲的君主陵墓也将会被带动着一一挖掘。 等待着世界的将会是一次...考古盛宴! 昂热凝视着悬浮在超导磁场中的铜罐说,“铜罐的主人的确是公孙述,可我们个人认为它真正的主人是公孙述的臣子李熊。这个人劝说公孙述称帝,又向公孙述展示了‘龙出府殿前’的奇迹,至于为什么说黄铜罐曾属于公孙述...至少打造黄铜罐所需的所有炼金材料都是通过当时在四川内陆权势滔天的公孙述暴力占取,刮地三尺而来的,交由公孙述制造成了我们面前的黄铜罐。” “公孙述会为了一位臣子去冒着得到暴君名号的威胁去刮地三尺么?”有人提出质疑。 “只要这位臣子让他相信,这个黄铜罐是为他准备的。”昂热淡淡地说,“令公孙述真正动心称帝的从来都不是‘龙出府殿前’的奇迹,而是李熊许诺了公孙述另外一个奇迹,一个在古代没有人能拒绝的奇迹...这个奇迹叫‘永生’。” 所有研究人员微微凛然,昂热点头说,“没有帝王不想永生,人间繁华三十年转瞬即逝,更何况是只手覆于大半尘间烟火的帝王...李熊的提议让公孙述无法拒绝,那是连历史记载上千古一帝都未达到的终极,所以公孙述被说动了,称帝于蜀,国号成家,年号龙兴。” “但最后活下来的是‘李熊’,而不是‘公孙述’,这个黄铜罐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帝王的永生打造的。”最初提问的研究人员低声说,“能‘茧’化的只有纯血龙类,这个黄铜罐一开始就确定了他自己的主人。” “黄铜罐安全吗?我们现在代表着世界尖端的科技无法扫描透它的外壳获得里面的情况。”有人举手。 “安全,只要让他一直处于低温以及无金属无热的空间,他始终都是安全的。”昂热点头,“黄铜罐本身不是‘铜’类金属,而是现在人类炼金学无法解析的炼金材料,封印龙王的“茧”材料不可能具有唤醒他的条件,不然这无异于是在一堆肾上腺素上想要永眠。” “如何破开黄铜罐进行观测和解剖?无法使用金属和高温激光的情况下,我们很难对这个大东西动刀。” “我们从埃及古墓中取得了一种炼金液体叫作‘灰锡溶液’,原效用大致是用来开启法老金棺的钥匙,而那一位法老的真实身份也是一位尊贵的次代种,金棺便是他的茧,而‘灰锡溶液’正是他留给王朝后人用来唤醒他的钥匙。但很可惜的是他对他所统治的王朝过于自信了,导致最先找到钥匙发现‘茧’的人是在当地击败了他残留为盗墓者子民的我们,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走向了覆灭。”昂热说。 “‘灰锡溶液’于这类炼金材料如同强硫酸之于人类的皮肤,可以破坏上面的炼金矩阵,至时‘封印’的效果就会被打破,一旦周围有任何契合罐内生物的元素存在,它就会在短时间内复苏。”昂热顿了顿,“但我们不必担心这一点发生...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找到复刻黄铜罐上炼金矩阵的方法了。” 龙王的‘茧化’向来都是秘密中的秘密,也正是因为‘茧化’,龙类不死才会成为混血种们屠龙的教条,每一只存活的纯血龙类在历史上都会有数百年乃至千年的跨度,但这并非意味着他们当真在历史上徒步行走了这么长远的距离,这些动则千百年的时间跨度其实是相当有水分的。一只横跨了一千年整历史的次代种,他真正在大地上留下足迹,得以考究的历史不过百余年,而剩下十分之九的时间内他都在沉睡,而沉睡的方式也正是‘茧化’。 “通过弗拉梅尔荣誉教授,我们在炼金学上永远的大师朋友的指导,他见过卡塞尔学院历来找到过的所有龙类的‘茧’,以影像的方式、以照片的方式、或者以实地考察的方式,他见过的‘茧’算是混血种中最多的存在,而他能见到这些‘茧’活下来更是了不起的手段。”昂热微笑着吹捧了一番钟楼内的友人,让所有原本对好吃懒做副校长抱有固有成见的研究者们肃然起敬了起来。 ...可如果昂热将“见到‘茧’后立马跑路绝不参和屠龙战场”的后半句话说出来,大概这些研究者们原本升起的敬意又得垮掉了,副校长知道了估计也会据理力争,炼金学家撤离一线战场的事情那能叫逃兵吗?那叫科学人才享受撤退战线的权力!古往今来亦是如此! “我们亲爱的副校长指出,所有龙类的‘茧’都是高超的炼金术制造而成的,从‘茧’本身制造的炼金材料,涉及了‘安德瓦利之宝’、‘伊卡洛斯之蜡’、“艾瑞尼尔之铁”、“倒悬新月”等等对于龙类来说也是稀有至极的材料。” 有博学于炼金学科目的研究人员立刻眼前一亮指出,“材料大多都与‘火’有关!” “不,准确地来说是与‘耐火’有关。”昂热淡淡地说,“制作黄铜罐类似的‘茧’需要的炼金材料都是极为耐火的存在。” “黄铜罐中是极致的高温?”那研究人员愣了一下,如果昂热,或是副校长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认为龙类的‘茧’内无时无刻都是炎热的地狱?毕竟材料都是利用的耐火材料制作而成的,大多炼金刀剑都会掺杂着这些材料以免在激烈的战斗中因为金铁交戈产生的震动和热量变形。 “各位读过‘翠玉录’吗?”昂热望着黄铜罐低声问道,“上即是下,下即是上,以此成全太一的契机。‘上同下比’永远是‘翠玉录’,以及炼金学说的核心理论,在炼金术的极致,龙类的‘茧’上这个道理自然也会得到完美的印证。”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 万物本是太一,藉由分化从太一创造出来。 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 太阳为父,月亮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 分土于火,萃精于糙,谨慎行之。 世间一切完美之源就在此处;其能力在地上最为完全。 此为万力之力,摧坚拔韧。 世界即如此创造,依此可达奇迹。】 “是耐寒,上同下比...‘茧’内是极寒的温度,而并非是极热!”那研究员像是想通了什么整个人战栗了起来,看向低温舱室内的黄铜罐,不可思议地低声说道,“千百年前就得以存在的...生物冷冻技术?!” “读懂了翠玉录,就读懂了炼金学的一半。”昂热平静地说,“而另一半自然要用实践来弥补,现代的人体冷冻技术的确在某种程度上破译了‘永生’的难题,但我们迄今为止也只走出了一半,也就是理论知识,实践被迫停在了冷冻对于人体大脑的损伤,以及各种生命分子在无氧低温下的死亡。” “但龙族却先于我们千百年踏出了另一步,也就是实践——他们完成这项技术,得以让自己的族群与这片大地与天空同寿。”昂热说,“他们掌控了‘灵魂’的秘密,亦或者说‘意识’的秘密,大脑可以被冻死,在‘意识’不会,所以‘茧’的龙类科技才得以完美施行,让这个族群得到了真正的永生!” “‘意识上传技术’?”有精通于人工智能以及人脑研究的研究人员表情很是精彩,“意识上传再加上生物冷冻技术...就是永生?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意识上传到0、1组成的电脑上?” 昂热微微顿了一下看向提问的研究人员,“电脑的发明是在现代完成的,起码在十年前互联网都还没有大面积普及...想让龙类在千年前制造互联网或许还是有些难为那些尊贵博学的存在了。” 研究人员为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昂热摇了摇头说,“不仅是‘灵魂’和‘冷冻’技术,我们甚至怀疑龙类还掌控了生物炼成技术,也就是基于自己的细胞培养出一个独立,但却没有本身意识的载体,再将这个载体冷冻在‘茧’内,当有一天时机成熟时他的‘意识’转入载体中时,就是所谓的‘复生’。” “炼金矩阵将物质的基本性翻转,极致的耐高温便是极致的耐低温,黄铜罐内被弗拉梅尔教授确定为‘绝对零度’的空间,也就是热力学的最低温度,-273.15℃,在这种温度下,物体分子动能消失,但势能任然存在,内能取最小值,物质完全没有粒子振动,没有损耗自然就不会有所谓的‘消逝’。”昂热说。 “慕尼黑的物理学家乌尔里奇曾经提到过,我们能从温度曲线上读出一系列温度数,但这些数字表示的只是它所含的粒子处于某个能量状态的概率,所以理论上这种位置进行一次“翻转”,温度曲线倒转过来正到负,上到下,极限就会低于绝对零度。” “上即是下...符合翠玉录的炼金学核心,原来一些科学理论可以用玄学来印证。”有人低呼。 “现代科学没法做到模拟绝对零度的条件,所以自然没法研究出可以维持绝对零度空间的载体,也就是黄铜罐本身的材料...-273.15℃是个天堑,我们的科学无法真正的模拟抵达,但炼金学却可以。”昂热点头说,“如果存在一种力量,能将‘上即是下’的概念化为现实,将正数倾倒为负数,那么绝对零度对的难题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发现’的问题,只要‘发现’了绝对零度的存在,那么他们就可以轻易的将之实施,并且...改良!” “难怪这些炼金材料要选取极致的耐热性,我们没有创造过绝对零度的空间,自然不知道需要以什么作为空间的载体...但如果取正温度,再以炼金学翻转他本身的‘性质’,耐热变成耐寒,那么绝对零度空间的载体问题将迎刃而解。”最先察觉出黄铜罐材料问题的研究员恍然大悟,随后涌起的是异常的亢奋,脸上都涌起了红晕。 昂热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缓缓点头说道,“‘茧化’技术的破译已经被提上日程了,诺顿的‘茧’毫无疑问是炼金学上最完美的巅峰,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棺材,在这上面我们可能获得比以往记录更丰富的条件...所以验收龙王财产的工作其实从我们获得黄铜罐时就已经开始了!” “这还是尚未真正打开黄铜罐的程度。”研究员们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们甚至没有真正地开启黄铜罐就已经触碰到了龙类永生的秘密,一旦开启获得龙王的活体之后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只是稍微想一下就几乎让人boki(防和谐)了。 “我们的安保确切做到位了吗?”有还保持着理智的研究员做着深呼吸紧张地问...越是接近终极,就越为担心在觐见真理前出现差错,触碰完美前必然遭受遗憾,这是无数文学、现实作品给人带来的警戒。 “学院已经在‘缄默’模式中开启了一级警戒状态,好肉定当吸引来豺狼,我们只能保证做到最好,毕竟豺狼这种东西可是悍不怕死的凶物啊。”昂热摇头说,“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如若今晚的解剖过程中学院受到了入侵,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得知,毕竟不要忘了,卡塞尔学院可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全年不间断地有着一位活雷达在监视着一切的情况。” 守夜人,副校长的言灵·戒律。 不少研究员都微微放下了一些心,他们当然忘不了那笼罩了整个学院的‘域’,在弗拉梅尔教授自创的炼金矩阵维持下,那巨大的‘戒律’几乎可以全年无休地保持警戒,任何进入了‘域’中的存在都会被守夜人第一时间获悉。 一旦‘戒律’被撤销掉了,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言灵将不再受到压制,所有人定当会意识到侵入的发生,从而爆发出巨大的凝聚力,这是学院安全的根本保障。 “据我所知,现在‘戒律’依旧还稳定的维持着。”昂热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冰窖的诗寇蒂区距离钟楼并不远,这里也受到了言灵的笼罩,根据他跟副校长约定好的,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一片的言灵将会第一时间撤销掉,从而提醒昂热学院发生了入侵。(无金属环境,传呼机与通讯设备无法带入)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吗?校长。”研究员看了一眼手上的无金属复古罗马表,现在时间已经到达了十二点整,正是这次解剖实验开始的时间。 “只可惜听不见钟楼的钟声了,不然会更具有仪式感一些。”昂热略微可惜地说,不难看出这老家伙的骚气已经刻入了骨头里。 片刻后,在研究员们压抑激动的注视下,他微微收敛了情绪,面色平静地对了一眼已然指向十二点整,时针与分针重合的无金属表盘开口说道,“现在时间是2010年,8月21日,0:00,我宣布青铜与火之王解剖实验,正式...开始!” ------------ 第六百六十八章:灵魂探戈 二楼一侧的深红色幕布拉开,乐队试音已经完毕了,指挥整理袖口看起来才从厨师服换装成正装有些不熟悉…卡塞尔学院面积不大,招收的教职工们自然也得多才多艺。 有道是不想当图书管理员的厨师长不是好指挥家,起码现在正在二楼的指挥家就同时担任了三项以上的教职,在白天他是食堂掌勺的大厨,中午过后他又会出现在图书馆分类书籍,晚上的时候如果有学生需要付费可以请他赶到宴会现场做指挥家。 什么叫努力,这就叫努力,论厨艺堪比米其林、黑珍珠的主厨,论指挥张力有如阿瑟·尼基什附体,最喜欢的作曲家是柴可夫斯基,平时喜好在后厨边听《第一交响曲》边挥斥铁勺,炖个汤感觉都能炖一锅《天鹅湖》出来。 至于图书管理员…这个没什么好吹的,唯一把图书管理员当到巅峰的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复刻这个过程,就算是卡塞尔学院的混血种也得自叹弗如,算是所有图书管理员的榜…哦,榜样就算了。 指挥家抬起指挥棒,小提琴开始独奏序曲,前奏一响起 《Por Una Cabeza》,经典的西班牙探戈歌曲,如果西班牙语眼生的话,它的中译《一步之遥》或许更出名一些,1935年由阿根廷歌手卡洛斯·葛戴尔作曲 西班牙语中的“Por una Cabeza”本为赛马的术语,意为“差一个马头”的长度,在歌曲中用来表示对情人之间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惋惜。 小提琴开始时,舞池中白裙的少女们踱步而行,裙摆扬起像是风吹过的花瓣露出下面殷红的高跟鞋,她们试探地走到自己的舞伴前,保持着一定距离,尔后在舞伴伸出手时果断地紧握,贴身,于是舞会正式开始。 这个序曲的过程在林年眼中是很有趣的,他看着那个白裙中出众夺目的黑天鹅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步伐有些生涩,但也正是这份生涩让她成为了所有少女中最惹眼的那一个,黑礼服上的脖颈快要被灯光照出露水来了,顺着肌肤滑下放大镜一样照亮了白皙下的粉红。 林年左手抓住了她微微出汗的右手,十指相过但却不紧扣,右手屈起轻抚住她的腰侧,小臂打开弧度,然后带动着她向前迈步…标准到无可挑剔的探戈舞步。 男生们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和女生们的白色高跟舞鞋踩踏在擦得光明如镜的实木拼花地板上,地板倒映出硕大的水晶吊灯,旋转时散开的裙裾不时地遮挡住灯光。 安铂馆里的客人们都上过同一门舞蹈课,舞姿出自同一个老师的授业,舞姿优雅,走位精准。未曾一同行课过的黑天鹅少女本该是无所适从的,但在林年的手中她却精准地跟上了一个又一个舞步和花开叶落般的绽放。 黑色的裙摆在白色的花朵中旋转,然后又被强有力的手臂收回,强烈的荷尔蒙与空气中香水的气息让她有些眩晕,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踏错一个舞步,她本身有舞蹈体操功底,怀中男孩那具有强烈带动性的舞步让她有一种自己在对方手心里跳舞的错觉…美好的错觉! 强烈的掌控感,被征服感,让苏晓樯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目光也要化掉了…她忍不住在又一次贴身时小声问,“你在哪里学的这些,我从来不知道你跳舞跳得那么好。” “卡塞尔学院有舞蹈课,而我的记忆力很好。”林年小声解释,贴得太近的缘故,有温热的风吹到少女的耳畔,莹莹发光的耳饰微微摇曳折射出耳垂下漫出的红。 那简直就像是在耳边私语,每一个字都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温柔,他们连接在一起就是更大的温柔,将少女暖化了,舞步有些颤抖,但在男孩轻轻一提之下,她完成了一个妩媚的勾脚,扬起裙摆下的白皙小腿骨肉匀亭,再花一样在他的手中转圈。 钢琴骤然落键,舞曲序曲结束,林年带动着面前的少女强烈地抬臂、摆头,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是落刀,每一道动作的轨迹都能在灯光下勾勒出短暂的弧。 他说摆臂,苏晓樯就摆臂。 他说跨步,苏晓樯就和他一起向前大步跨越。 他说抬腿,苏晓樯就心领神会地高抬腿。 他说,苏晓樯做。 平静,但并不单调,又略带淡淡命令在里面的话语让女孩完全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指挥中,要温婉时温婉如水,要奔放时奔达自如,灵与肉都融合到了乐曲和舞步之中,晶莹的汗水飞洒在水晶灯的照耀下。 会跳舞的男孩真是…太棒了!苏晓樯脸颊绯红忍不住心想。 她曾经在仕兰高中的晚会上是表演过舞蹈课,但却从来不知道舞蹈可以如此有力、透劲,仿佛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在拉出动作时都绷如石膏在灯下的流光。 如今面前的男孩将探戈的灵魂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是知道男孩的优秀的,但却从未像今天一样亲身感受过…周围投来的目光略藏艳羡的,女孩天生对这些视线就有所敏感。 那些白衣舞裙的少女看着她的舞伴,眼中那蠢蠢欲动的光芒要压不住了,卡塞尔学院的宫廷舞老师只有一位,也只需要一位,是莫斯科芭蕾舞比赛、UK公开赛、黑池舞蹈节上获得过总冠军殊荣的女强者。 以那位女老师的话来说,林年是天生的舞者与武者,他对人体肌肉的掌控和协调能力达到了一个“人科”能达到的巅峰,他的肌肉拥有绝对的记忆力,在你将他调整到完美时他就会记下那个状态,再次复刻时你简直就像是在看录像带跳舞,毫不出错,次次如此。 这种状态是任何舞者梦寐以求的极致,这意味着他们在每一次音乐响起,踏出的舞步都不会谬之毫厘,他们永远都处于巅峰,将那一幕永固成了常态——但很可惜,这种天份林年更多时候用在了“天然理新流”、“新阴流”类似的刀法上了,每一刀都是剑道宗师老爷子们梦寐以求的“极意”。 但这也并不妨碍舞蹈老师对林年的喜爱,在每一次的宫廷舞课上,林年就是模范的搭舞模特,作为宫廷舞课上最优秀女学员的奖励发出。 每一位舞步得到舞蹈老师认可的女学员才可以跟这位搭舞模特跳支舞…没有人不珍惜这个机会,漂亮的少女们甚至为之打破了头,蕾丝舞蹈团的成员也以跟‘S’级搭过一支完美的舞而自豪。 现在也是机会,按照德系宫廷舞的步骤,接下来的舞曲中是有交换舞伴的环节的,黑裙的少女已经享受了大半支舞了,总要留下一些温柔给学姐们尝尝鲜吧? 舞裙的少女们在音乐中散开成完美的圆形,黑色正装的男士们则在外围,在内圈内少女们花一样盛开,男士们望着内圈的女士们微微心动,不少男士的视线落在了那娇小但却富有女王气息的冰雕美人上。 零,那个俄罗斯的女孩,她在舞池中的表现几乎与林年持平,而路明非则是成了她手中听话的舞伴,所有动作都被牵引着完成,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 女王一般的舞者,而这也同样激起了男士们的征服欲望,有种试图与舞蹈女王比较舞技的感觉,在探戈中谁占据了主导权谁便是胜者,这是“势”与“力”的较量! 同样的,圈内的女孩们也如狼似虎般盯住了外围的林年,那换而言之谁又不想将‘S’级征服在这支舞曲之中呢?这恐怕是她们唯一能将这个男孩压在身下听之任之的机会了吧? 人群里紫色的身影在笑,四叶草的耳饰折射着光。 那是晚宴的女主人诺诺,她现在全身心神都被这一出好戏给吸引了,她和她的舞伴倒是没有在乎这一场“争夺战”,因为压根不会有人会想跟恺撒·加图索抢女友,除了恺撒·加图索外也不会有人想去征服一下红发女巫。 舞曲如约继续,开出的花收拢了,作为叶落的男士们如刀切入花芯中,伸手去牵就近少女如牛奶般白润的手。 林年十分稳定地握向了那支竭力向自己伸来的戴着黑丝手套的纤弱手掌,他出手很快也很准,整个人踏着的舞步教科书般完美,更是符合了舞曲中那《一步之遥》的意境,就算是蝉联冠军的宫廷舞老师此时也会为他的发挥鼓掌喝彩。 可有一只纤细的手如银白色的刀光一般,以几乎蛮横、无礼的势头划破了这完美的圆,亦如女王亲征霸道地穿破了人群,以相同的完美舞步双向奔赴而来稳而优雅地抓住了林年的手! 花开叶落,人群散开,每一个人都有了新的舞伴,林年也不例外,他沉默地注视着面前那一席耀眼的金色。 抹胸的裙装展露出性感的锁骨,裙摆的高开叉下,视线随着凝脂的大腿弧线一路向下就能见到那双金色的高跟鞋,若隐若现的双腿像是美人鱼一样引人流连忘返。 “我来晚了吗?”金发女孩稳稳地握着林年的双臂,眼含秋水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灯光照在她近乎透明的皮肤上,绝色尤物的身段藏在高开叉的金色礼服中,每一次的摆动都露出更多一寸肌肤。 林年抬头想找寻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可才抬头金发女孩就迎上了他的脸,淡红的嘴唇在轻飏中微微开合露出皓齿,眼眸里倒影着男孩的双瞳,豆蔻殷红的右脚轻轻在渐缓的舞曲中轻轻勾起了男孩的腿进行缠绵的挪步和勾脚。 强如宫廷舞老师惊为天人的林年在更换舞伴的瞬间就被握住了主导权,金发女孩探腿,这时候才能看出原来她的腿一直都长得让人微微惊呼,以勾勾缠缠绕绕的形式引导着林年进退,探戈宛如跳成了贴面舞,妩媚和缠绵程度直让旁人低呼。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宫廷舞?”林年寻找女孩无果,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才将视线放回到了面前的金发女孩身上。 “你所见皆为我所得,在宫廷舞课上你见过探戈的女步,我当然就可以学会了,再之后就是偷偷练习了。”金发女孩微笑说,今晚的她甚至为了一场舞会化了淡妆,脸上的颜色像是阳光为颜料在雪上书画少女的美好,漂亮得惊心动魄。 “偷偷练习?” “就是一个人独舞啦,你日理万机可没有时间陪我练习呢!” 林年瞳眸轻轻晃动,似乎看见了再那巴特农神庙的走廊中,迎着大雪和黑色的山峰,赤足的女孩虚搂着双手,在冰冷的地上踏着孤独的舞步,完成一支又一支独舞蹈,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拥抱着爱人。 “很美是吧。”金发女孩说。 林年没有回答,但金发女孩却笑得更好看了,精致的脸庞美得像妖怪一样。 “为什么现在出来?”林年轻声问。 在金发女孩出来的一瞬间,他们两人的舞步开始变更,由宫廷舞变作了探戈双人独舞,金发女孩带着他破进了舞圈的圆心,蛮不讲理地以独舞的形式引领了所有人舞步的更迭。 无论是俄罗斯女孩,还是红发女巫,亦或是蕾丝舞蹈团的团长,任何舞蹈优秀的女孩们在金发女孩那强横的舞步下都成为了花蕊外的附庸,她们包围着林年与金发女孩旋转着,只为了衬托中心那对舞者诠释出的淋漓尽致的美。 “我想跳一支舞了,没有合适的舞伴,所以我来了。” 金发女孩右腿破出晚礼服,如刀在地上划出弧线又藏下那转瞬即逝的春光,无数舞者的男伴为那一抹美丽轻微失神差些踩中舞伴的脚面。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金发女孩以另一个模样的方式出现,但她那淋漓的舞姿却足够将她的“本我”释放得酣畅淋漓,所有人眼中都出现了淡淡的幻觉,在水晶灯的金光下,林年搂住的不是黑色的天鹅,而是金色的绝世美人。 “或者我应该换个问法,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来?” “我说过,在这个女孩身上我总有所得。” 舞池的其他人看着林年与金发女孩,似是完全感受不到错落感,每个人都认识林年怀中妖怪似的少女,折服于她肢体中绽放出的令人窒息的美感。 “你这样很不讲道理啊。”林年道出了金发女孩高调地抢夺了另一个可怜少女权利的残酷事实。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她微笑地看着面前的林年,淡金色如宝石的眼眸内全是清冷。 “一向如此。”林年回答。 事关他的事情,金发女孩从来都很小气。 晚礼服与淡妆裹身的她真的像极了女王,而女王从来都是不用考量别人的感受的,那代表女王气势的高跟鞋也弥补了她最后的身高弱势,今晚的她…所向披靡! “完美的舞者就该有完美的舞伴,岂有我调教出来的舞伴被别人抢了去的道理?”金发女孩淡淡地笑,“现在有小贼要偷吃我的蛋糕,我可忍不了。” “你调教的舞伴?”林年出声问。 “有些事情,你忘记了,可我不会忘记,毕竟那是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金发女孩轻声说。 林年伸手握住金发女孩的手,她向后跨步,双手张开如翼,笔直修长,尔后又曼陀罗般旋转收入林年怀里,侧头仰望着他轻笑,“你终究是要选的,但起码在今晚你只能选我。不允许拒绝,因为这是‘代价’,你还欠我一次,就拿这次还。” 真是任性和孩子气啊。 他欠下了她代价,只因为对方会以此做下什么“局”,或者去获得什么有利于她的东西,可到头来她却将这个代价变作了一场探戈。 “值得吗?”他问。 他将金发女孩抽丝一样旋开,她轻笑着没有回答,笑声徘徊在舞池内,像是银铃被风雪吹响,金色的裙摆和发丝一起旋转,在靡靡的光影中林年似乎看见了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像是曾几何时,有过那么一座相同的大厅,燃烧着金色的光芒,窗外有大雨一般的大雪,呼啸的风将欲望越发地吹拂高涨,那时他的身前也有这么一个金发的女孩,握着他的手亲吻他的面颊、脖颈,带着他一同舞蹈,在灯光绚烂,掌声如雷中直到舞进燃烧的深渊之中。 那么的耀眼,全场的中心,暴雨的掌声中她睥睨所有事物,她本该站在灯光之下,成为台风的焦点,如今她出现不过是取回来她该拥有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看着舞圈中心的那对舞者,他们贴合,他们分离,一步之遥,咫尺天涯,又近在灯火,每个人都被那理论上接近对“美”绝对诠释的肢体语言给吸引着迷了。 金发女孩不言,林年也不语了,她说她想要跳舞,那么他就陪她跳舞,欣喜而来,尽兴而归。 林年手抚住少女的后背,她不满足觉得拘谨,于是滑动身子让他的手落到了自己的腰上,礼服一侧露出的白皙皮肤的温度传递到了他的手上,让他觉得自己在揉捏羊脂玉膏。 她抬起腿,林年揽住,高踢腿时,礼服开衩下美得惊心动魄的肚脐和小腹一并露出给他看,香风被衣裙掀起涌入鼻腔,不知道是女孩本身的气味还是空气中被洋溢的香水芬芳。 她大胆地跳起夹住林年的腰部,双腿矫健有力,后仰成一线,曼妙身姿被勾勒得起伏如山岭,让他的视线在上面任意地攀爬掘过,每一寸肌肤都为那视线涌起绯红。 每个人都看入神了,甚至早早停下了舞步,观赏那已经忘我,像是独立于另一个世界的靡靡热舞,超脱于探戈的情与爱的交融...灵与肉的融合。 路明非发现自己身前的零侧过了头看向了那边...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吸引专注的她,而那双瞳目里见到舞池中心的妖艳舞姿时涌起的不是赞美,而是恍然...像是忆别已久后的久别重逢。 他也看了过去,只觉得那么美,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那么美...只是为什么会给他一种好久不见的再临感,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绝世的舞蹈,他们相拥着,从从前,一直跃过深渊跳到了当下。 舞曲迎来高潮。 没有戏剧性的3600度旋转,少女以娇弱美丽的身躯贴在了男孩的胸膛上,他们互为支撑,向后踱步!踱步!再踱步!视觉上更像是少女压迫着男孩不断地后退,直到男孩难以为继,踩住脚跟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反压而下! 女孩止住身形,面对那威严的压迫,礼服下左腿前驱,右腿向后延伸绷成弓弦仿佛能见到嫩白肌肤下每一缕肌肉在收束,她精致的下颚被抬起等待最后的亲吻作为句号。 然后林年轻轻侧下了头,像是被金色的花温暖地拥抱在了怀里。 场中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 每个人都在为这具有新意的结尾感到激动和赞美,就连学生会主席都不免为这完美的探戈感到震撼,一支舞只需要后半段就将整个舞池的光与热尽数掠夺,如同皇帝一样将一切喝彩和溢美据为己有! “不亲下来吗?”金发女孩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年轻笑,“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闭眼睛哦,顺带一提,比起五岁就被你姐姐亲成猪头的不检点的你,现在的我可是初吻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林年淡淡地说。 “我当然...介意!”金发女孩笑,她还没有忘记现在她暂用的是谁的身体。 她的视线余光又看向了舞厅的另一个角落,“但似乎有人比我更介意哦!” 在那里白金色长发的女孩推开了风雨的大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林年也看见了那个悄然离去的身影,他不难认出对方的身份…维乐娃? “不觉得露台上自己说话太重了吗?”金发女孩问。 “只是事实。” “如果你能每次都猜到事实…那么我就可以轻松很多了。”金发女孩伸手捧住了林年的脸颊,把他的脸掰正了回来,然后对着嘴唇印了下去,牙齿轻微咬住男孩的下嘴唇,淡金色的瞳眸如秋水涟漪扰动着男孩的倒影,在分离时她轻轻地撕咬留下了一丝清晰的痛楚。 在人群的低呼中,她分离、后退,拇指擦过殷红的嘴角,看着林年端庄而宽容地微笑说,“我忽然又不介意了。朝三暮四的坏孩子,又惹女孩伤心了,还不快去做该做的事情?” 林年摸了摸出血的下嘴唇,看着逐渐散去在人群中的那抹金色身影默默叹息。 …真是小气。 ------------ 第六百六十九章:影子 雨伞撑在头顶,维乐娃站在雨中的石板路上,背后远处林间安铂馆的灯火像是萤火虫的尾光晕染在了水汽和夜色中,在石板路的两侧更为明亮的白色路灯每隔五米一盏照亮着这条幽深的小路。 在维乐娃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部手机,手机上发散着莹蓝色的光,上面显示着为时30秒的通话记录。 30秒能做什么? 简单的问候,照例的寒暄,琐屑事务的安排...这么看起来30秒的通话时间能做的事情很多...那么作为一个小内奸,给上家简单汇报任务进度和现状也可以咯? 答案是当然可以的。 30秒时间足够她照例给电话那头的人说清楚一切了,就像她以往做的那样。 维乐娃忽然握住手机在雨声中与那石板路上走来的脚步声问道:“既然要退场那就不如安静地退场,就连最后的体面都不准备给我留吗?” 她背后的人停在了不远处,有雨水被黑色的伞劈开的锐响声,在水帘后打伞的人看着银白色晚礼服包裹的女孩平说,“你离开安铂馆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会跟上来,之前可能我还会有疑虑,但现在没有了。” 在维乐娃手中,手机还亮着荧光。 “这么来说怪我咯。”维乐娃无奈地笑着回头看向石板路上举伞的林年,路灯的白光照在了男孩的侧身上,光芒照亮了那平和不带太多情绪的脸颊,眼眸底下有淡淡的金意流转,但却没有真正转为熔岩的赤红。 “我觉得安慰女生应该会显得更温柔一点,而不是这种兴师问罪的态度。”维乐娃看着林年的摇头笑了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从雨伞里抽出一把刀来。” 举着黑伞的林年微微一顿,然后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来的目的会是‘安慰’?” 维乐娃想了想然后点头,“倒也是...这个词根本没有收录进你的人生词典里。” “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林年说道,“这个时机可能不大好,但我想之后也应该找不到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卡塞尔学院笼络在雨水之中,学生们都在安铂馆内载歌载舞,为着学生会主席的演讲激昂慷慨,很难有人注意到维乐娃和林年的消失,而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这场谈话大概也已经结束了。 也就是说,林年在现在解决掉维乐娃也不会惊动任何人,但大概率需要通过黑卡权限删除诺玛布置在学院各个角落的天眼监控,这是一件麻烦事情,但如果真要付诸于行动也不算太过于麻烦。 卡塞尔学院学风松散,倡导快乐学习,那是因为能入这间学院的本来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就算没有人鞭笞在精英的环境下他们也会自发地进行内卷和角逐,但本质上,卡塞尔学院终究是一处培育专员和王牌干员的军事堡垒,而军事堡垒也本该有他的严密性和危险性,所以曾经也有学生抵制过“天眼”计划,但很利落地就被校董会驳回了。 在天眼计划下,除开寝室楼等私人空间以外,大多的公共环境都是受到诺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的,学院秘书无时无刻都在控制一切,任何触及敏感库的音频和画面出现在监视范围内,都会第一时间被诺玛智能判别威胁程度再考虑触发等级警告通知执行部。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录音设备,在卡塞尔学院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诺玛的天眼监控也是存在死角的。”维乐娃开口说道,“这一段路的‘天眼’在去年的自由一日时受到了破坏,直到现在还没有修复完全。” “那么话就好说很多了。”林年轻轻抬首,看着那个芬兰女孩淡妆敷面的脸蛋,略微有银色的粉尘在她的眼眸之下,在路灯的照耀下折着点点星光,“我需要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安排你接近我的。”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 “有多早?今年?去年?还是一开始。” 林年沉默了一下回答,“一开始。” “从一开始我接近你的时候你就认为我别有用心?”维乐娃得到这个答案似乎显得有些意外,眼眸中掠过一丝难明的情绪,“为什么?我觉得我没有太多破绽。” “你出现的时机就是一个很明显的破绽。”林年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自由一日?不,严格来说是3E考试。” 维乐娃·赫尔辛基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如果林年没有记错的话,他第一次正式见到对方是在3E考试,与楚子航那一届的考生之中,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容貌都是最优秀的女孩,她在考场中自信、大胆地与林年结实,毫不掩盖自己那快要从那白金色发顶里茂盛勃发出来的好感和欢喜,就像是交叉的铁轨一样毫不留情地撞进了林年接下来的生活轨迹中。 “3E考试见上第一次面,十分合情合理,没有毛病可挑。”维乐娃说。 “的确没有毛病可挑,但我所说的‘时机’不是指的是3E考试,而是当时的整个大背景。”林年说。 维乐娃安静了几秒然后说,“我懂你的意思了。” 3E考试从来都不是错误的‘时机’,真正错误的‘时机’是林年才从那座滨海城市回到学院,然后她就出现了。 在林年回到学院参加那场3E考试之前,他曾去到过哪里?经历了什么?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就现在这条阴雨绵绵的石板路上,举着雨伞的两个人心中都有着答案。 那座滨海城市。 “或者更具体来说,是你跟安铂馆里那个女孩的‘硬币’之约吗?”维乐娃问,“在你们做好约定之后,我就忽然出现了,以同样的...人设?” 说到人设这个词时,她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主动、大胆、美丽、家境殷实,为了追求想得的爱情不顾他人看法。 在维乐娃身上有着太多苏晓樯的影子了,并不刻意,而是超脱在后者之上的完美版本,苏晓樯是那座滨海城市矿产大王的女儿,她是芬兰财阀的掌上公主、瑞典的贵族王室,苏晓樯学过舞蹈和体操,她是冬奥会女子单人花滑的金牌拥有者,苏晓樯从不掩盖自己的欢闹的仕兰中学沸沸扬扬,她曾经在一整段时间包揽了守夜人论坛的头版头条,不少人都在猜测下一次她又会以哪种形式追求他们的‘S’级。 “太像了。”林年说,“有些时候太像了并不是好事情,反而会让人有一种别有用心的感觉,像是你想...取代某个人。” 维乐娃盯着林年的眼眸笑了一下,“那也不至于从一开始就对我起疑吧?你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吗?我以为‘硬币’的约定,只是对她的敷衍...那是双向的许诺,在约定完成之前,你和她遇见任何更好的东西都是有资格去追求的...没有人不喜欢更好的东西,所以我出现了。” “你一定要跟她作比较吗?”林年低垂眼眸淡淡地问。 “为什么不能?”维乐娃侧头看着他淡淡地反问,“我不觉得我有哪里输给她,虽然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在这场角逐里赢下来。” “再而言之...她有什么好?”维乐娃轻轻皱起眉头看向安铂馆,”你带她来卡塞尔学院,她在这里就会成为那个异类,对于我们混血种来说,她所处在这个地方做的一切事情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你就应该把她留在那座城市,毕竟你依旧给过她那个‘约定’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温柔的答案了,她还想得寸进尺地渴求什么?” “得寸进尺的从来都不是她。”林年打断了维乐娃的话,在对方注视过来的视线中淡淡地说,“得寸进尺的一直是我,我喜欢她,所以我希望她在我身边,做什么事情都在我身边看着我,我也能看着她。” 维乐娃哑住了,看着男孩呼了口清气在雨中低笑着说,“还真是...直接了当的答案。说来有意思,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说这些情话,但看起来你只是有选择地会去挑选说话的目标罢了。” 片刻的沉默后,她抬起头看向林年恢复了淡然,“只是‘时机’的巧合不足以让你对我真正的起疑,我之后的表现根本没有破绽,那到底是什么让你确信了我接近你的存在和目的并不纯粹?” 露台上的那番对话,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得上是变相的摊牌,长达一年的追求无果,在那场对话中她还想做最后的尝试,但却被林年以某种明示的言语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很难看,让人不适,所以接下来才会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你不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林年轻声说,“我遇见过比你好太多的演员了。” “曼蒂·冈萨雷斯。”维乐娃微微顿后说出了这个名字,“她的确是最好的戏子,起码在她的身份被揭露前,没有人猜到她的背景。” 末了,她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看向林年眼中掠过了一抹情绪,“...因为被彻彻底底地骗过一次,所以以后对所有接近你的人都会下意识抱有起疑吗?” “她真正地走到了你的圈子里,然后背叛了你...所以可能你对你原本信任的人们也会永远抱有那一份怀疑了,”她笑了笑,笑得不是那么好看,因为笑意里带着一丝对男孩的怜悯,不带恶意的可怜...她是当真觉得这个男孩所受的恶意太过无情了。 曼蒂·冈萨雷斯以一己之力,在这个男孩的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所以维乐娃失败了,因为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你暴露的原因是路明非。” 林年拒绝了维乐娃那饱含可怜的猜测,冷淡地给出了一个另外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那一次入学考试。”维乐娃怔了一下后眼中出现了明悟。 “你不应该知道暴血技术,你只是一个一年级的新生”林年说,“楚子航在就任狮心会会长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所有有关暴血技术的档案封存,这种技术对于混血种来说就像是毒药理应被管控,这也是我的授意。” “那看起来是我运气不好。”维乐娃耸肩。 “所以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早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我猜你之前在露台上已经告诉你背后的人你的任务失败了?”林年看向维乐娃手中握着的手机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被催促,但上面的那些不食烟火的人怎么又会知道‘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成的,而且你在‘爱情’这道难题上又是多难啃的骨头。”维乐娃看着林年,“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提防我,这个计划和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通过男女之间的热恋加深关系,从而引导热恋中一方以后的决定和方向,甚至将他绑上某个人的战车。”林年说,“这个方法很蠢,如果你背后的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想出用这种办法来让你接近我。” “不,这个方法并不蠢。”维乐娃平静地反驳,“他们研究过你,用你过去十八年的人生经历写了一个复杂的算式,在这个被叫做‘林年’的算式里,最好的解答公式永远都是‘感情’——亲人的感情,友谊的感情、恋人的感情...前两者需要大量的时间培养,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最后一个办法。” 把人的‘感情’作为算式的方程去解一个人,在解答后就算是彻底掌控了这个人。这种做法听起来很可笑,但细细去想他的可操作性,又会让人忍不住升起一丝惧怕和憎恶——因为这种做法是确切可行的,并且可行度很高,因为算式和解法无时无刻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解着一道又一道难题。 商业之间阴谋诡计的战争、黑道内部争夺权力的厮杀、大家族财产处心积虑的谋得,所有类同的事件都无非于对感情的计算和解析...而现在有人想到用这种方式去解开一道名叫‘林年’的题目,而‘维乐娃’就是为解题精心准备的‘公式’。 “看来你们早就关注着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了。”林年说,“...所以你背后的人是校董会里的某一位成员。” “怎么猜到的?” “知道我跟她那个‘约定’的人不多,但还是有的,所以筛选的范围很小...万博倩?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她是知道那件事情的唯一知情人。”林年语气平缓地说,“那个女孩是校董会的人,她将那一次任务中观察到的我的所有表现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她身后的人...自然我跟苏晓樯的事情她也会如实上报。” “得到了解题的‘公式’,那么就再仿造‘公式’捏出另一个人来。”他看着维乐娃说,“于是我回到学院后你就出现了,维乐娃·赫尔辛基,优秀的A级混血种,倾慕‘S’级已久的芬兰公主,为爱执着的天真女孩。” 话语很平淡,但却隐约能听出讽刺的味道...或许说话的人没有刻意地去带有讽刺的意味,但这些话本身就是极具讽刺性的。 林年说了什么吗?他只是想维乐娃做过的事情,已经正在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罢了,但听起来还是那么刺人和讽刺。 你平静地去叙述侮辱的话语,就算你再无波澜,那些话语终归是侮辱的。 “我要知道是哪一位校董。” “这就请别难为我了。”维乐娃向林年行了一个礼,眼眸映着伞前落下的水帘,“你知道你是无法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 “如你所说,这里没有监控。”林年说。 “那你准备怎么做?”维乐娃抬眸看向林年轻笑,“用施虐、拷打来威胁我?还是干脆用最原始的男性对女性的‘强奸’来做恐吓?” 林年看着维乐娃脸色没有波澜,像是对方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你不是那样的人,林年。”维乐娃收起了笑容,“这也是他胆敢用这种手法来试探你,甚至试图掌控你的原因。” “每个人都自以为了解我。”林年轻轻叹息。 “因为你真的并不难懂。”维乐娃点头,“你是一个需要认可的人,你永远都在寻找安心,而这份安心无关于力量和权力,而在于你身边那些人对你的认可,只要能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安慰,你就会认为你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并且你会为此不惜付出性命和一切。” “你的意思是我爱慕虚名么?” “不。”维乐娃歪头看着他,“你是个很怪的人,你需要认可,但却并非需要广义上的认可,你只想要你认可的那些人对你的认可...你只想要你爱的人给予你的爱,这样说或者更清楚明了一些。你会以你自己为中心画一个圈子,你的一切人生意义都是为了获得被你纳入圈子中的那些人而存在的...你是一个狭义的利他主义者,像你这样的人只要能踏入你的圈子就能得到受益一生的福泽,所以自然会有很多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接近你。” “曼蒂·冈萨雷斯成功过,所以有人认为我也能成功。” “难怪我说为什么身边总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林年看着维乐娃说。 “乱七八糟的...人么?”维乐娃笑了笑,“那就乱七八糟的人吧...不过,你不好奇为什么那位校董要选上我让,我成为‘公式’吗?” “dont_konw_dont_care(不知道,不在乎).” 林年看向了她垂在身边的手,“今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只是一起意外。现在我来,只是要得到我想要的问题的答案的,我觉得那位校董实在有些烦人了...仅此而已。” 维乐娃笑容慢慢消失了,表情渐渐平缓了下来,雨水滑落伞面擦过了她紧紧握住手机的白皙手面,坠落在她的脚边绽起水花,清冷的泛起水雾。 ------------ 第六百七十章:来者 最后维乐娃还是离开了,身影融在了石板路尽头那青溶溶的水雾里,让人想起冰块融化在刻杯中淡绿色的苦艾酒里。 你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也不曾想去拾起它,当它真正找不见的时反悔,大概就只能在碰杯后一饮而尽的微醺与致幻中去寻觅了。 林年看着维乐娃的背影消失不见,在他的面前留下了一支翻倒在雨里的白伞,内胆里蓄着浅浅的水洼才不会被风轻易地刮到石阶外,如果在现在有人能播放上一首张宇去年发行的《雨一直下》,气氛就能合情合理地过度向胃疼的爱情片。 “现在该播放的是《bloht》啦,《雨一直下》港片的氛围太浓了,还是忧愁的老摇滚应景一些。” 在林年身后金发女孩背对着他蹲在石板路上,她的衣服恢复成了往日淡薄的白衣,正低头在石板路上欺负一只远处人工湖泊迷路过来了小乌龟。 “高兴了吗?”林年回头低头看着金发女孩那梳得整整齐齐的留肩秀发问。 “高兴?为什么我会高兴?”金发女孩低笑,“有些事情你不看,它就不在了啊?终究还是要知道、要选择的,你不选有一天她也会逼你选,与其到时候弄得难看,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无论是林年还是离开的女孩都知道他们从来不曾有过一段那样的感情,就算是暧昧也没有,一方蓄意而为,一方千提万防。 林年忽然想起了守夜人论坛上那些讨论他们的浮华的帖子,充满了波子汽水在阳光折射下的晶莹美好,可谁又知道发布那些帖子的人是否又怀有处心积虑的刻意心思呢? “真...烦。”林年低声说,在他撑伞以外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部手机。 他出来时什么都没带,也不难想象这部手机是属于谁的了。 “对一个女孩子使用言灵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金发女孩歪头问。 “只是不想出现意外而已,她做出应激反应很可能有些难处理,毕竟能被校董会挑中穿插到我身边的人总归会有一些应对我的特殊手段。”林年看向手中的手机。 守夜人“戒律”的笼罩下,整个卡塞尔学院学员的“灵”都被压制在了深处,以炼金矩阵扩大化的“戒律”可以做到无死角的全天候守望,然而炼金矩阵的范围与持续化势必意味着言灵的上限削弱,只要血统到达了一定的阈值就可以做到突破甚至无视“戒律”的影响。 而林年毫无疑问达到了这个阈值,甚至远超更多,无论维乐娃·赫尔辛基的底牌是什么,在失去言灵的优势下她面对林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你也可以温柔一些解决这件事情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用美男计策反这个女孩,让她成为校董会和你之间的双面间谍,而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定期交公粮罢了...哦,不对,是私粮。”金发女孩微微眯眼笑着说,“林海王,修炼得还不够到家哦!” “......”林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手中的手机。 维乐娃承认了通过这部手机联系过她背后那一位校董会的成员,只要拿到了这部手机,就意味着揭开了那位校董的面纱,林年就能清楚一直想对他不利的到底是哪位校董了,虽然他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想。 他按亮了屏幕,金发女孩也侧着头一只手按着小乌龟,一只手托腮仰视着手机屏幕,忽然笑了一下,“屏保还是你的照片呢,真是做戏做全套。” 手机没有设密码,滑动解锁,桌面上的软件很简洁,只能看见日历、记事本一类的系统自带软件,林年没有关注那些琐屑的私人信息,可能在相册和一些信息记录里会有更真实一些的女孩吧?但他没多大兴趣去关注,可能点开记事本或相册得到的会是一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但谁又能确定这些故事不是刻意去精心准备的,只等着他发现又落入另一个信任的圈套呢? 金发女孩看着黑伞之下男孩眼眸中掠过的一丝淡淡的如无痕雨丝的情绪无声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林年掠过一切点开了电话簿,在电话簿里有着零零散散十几个电话号码,大多都是狮心会的成员或者教授的号码,这并不在林年的关注之中,他调到了通话记录的界面,发现里面的确存在着一个半小时前拨出的电话,通话时间是30秒。 记录没有删除,是没有时间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林年不知道。 “打过去?如果现在打过去的话,对方大概以为这边又有什么新的关于你的情报要汇报了吧?”金发女孩看着他说,“校董会的成员并不多,每一个你都见过,也算是我见过了,只要电话那边的人开口,就算是一个音节嗯一声我也能告诉你他是谁。” 林年平静地按下了号码拨打,就如同金发女孩说的一样他没有不回拨的理由,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同时他在心底也做好了电话那头出现空号、关机、拒接等情况了——毕竟如果就这么简单地得知了校董会的黑手到底是谁会不会显得太容易了一些? 电话成功拨打出去了,在手机放在耳边等待十秒后,林年听见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金发女孩“哇哦”了一声,满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林年。 林年微微抬首目光如水却没有先说话,他不会伪声所以无法冒充维乐娃,他并不知道维乐娃在与对方通话时会不会存有某种暗号,接通电话并不代表对方真的会出声。 “喂?”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十分具有威严感,但也夹杂着淡淡的烦躁。 “......”林年拿着电话沉默地看了一眼金发女孩,金发女孩也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耸肩...这压根不需要她来提醒林年这个声音是谁了,自从那次波涛菲诺山巅堡垒的校董会议之后,林年就不可能忘记这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了。 弗罗斯特·加图索。 电话那头在没有接收到回应之后也安静了数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林年什么都还没有说,电话里已经一片忙音了,他放下了手机也没有尝试去回拨了。 “挺没意思的。”金发女孩看着男孩弃若弃若敝屣地将手机丢到远处草丛后若有所思地说。 她低头又拨弄了一下那只还在努力挣扎的小乌龟问,“就这么让她走了,我有些余心难安啊,要不我们追上去我帮你k她一顿?” “少说两句吧。” “哦。”金发女孩耸肩说,她松手放掉了可怜的小乌龟,任由小乌龟翻身过来快速地爬向远处的草地。 林年没有再说什么了,举着雨伞转身走回了远处的亮着光的安铂馆,金发少女幽幽地捡起了地上丢掉的白色雨伞倒掉里面的积水打在头顶,这时林年已经走远了。 她举着雨伞向前踏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歪了歪头回首看向草丛中努力爬着的小乌龟,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转身快步向前去一脚踢飞了小乌龟撞在了远处的树上。 她发出了顺气的欢快的哈哈笑声,蹦跶着踩起石板路间的积水跟向了前面的男孩。 — 维乐娃行走在校园路灯的光晕之中,身边的盏盏路灯纤细而明亮,放散着白光如同一个又一个静默无脸的人,簇拥着她走向前路。 没有打伞的缘故,那一头白金色的长发被淋湿披在了身后,原本精心做的发型乱蓬蓬成了一团糟,但她不怎么在意,淡金色的眼眸倒影着身边路过的古堡尖影,巨人似的建筑顶着黑矮的天空俯视着她,缄默而肃穆。 背后那条石板路已经离远了,再也看不见安铂馆的明亮,她将繁华和喧嚣抛在了后面,在独自一人中从袖口内抖出了一部老款的诺基亚手机,看也不看屏幕拨打了出了一个号码。 雨声中,单调的拨打声在三下后停止,电话接通了,可没有人说话。 维乐娃心中默数十秒钟,然后开口,“任务失败,现已通过b计划处理善后。” 在她做完这一句简单的汇报后,电话那头主动挂断了,从始至终对方没有开口发出哪怕一个音节,可维乐娃依旧能从那一边闻见不太满意的气息,这让她的心情微微压抑沉重了少许。 电话那头的人的不悦意味着对她态度的更迭,而对她态度的改变虽然对她本人的安危没有关系,但却直接影响到了某些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那一幕也是她绝对不想看见的。 所以她没有资格抱怨什么,或者抗议什么,这本就是交易和契约,对方维持她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家族,继续让她的父母沉溺于虚假的上流社会氛围中,而代价就是她自己成为对方手中的棋子落子到棋盘上充当任何一个对方想要她充当的人物。 很少有人知道赫尔辛基家族所构建的商业帝国早已经在十年前,也正是二十世纪与二十亿世纪初交接的那一年内出现了剧烈的动荡,新的产业诞生,旧的产业死去,兴盛和衰弱永远是避不开的话题。 维乐娃背后的家族,那个生她养她,曾经将她一度捧为掌上明珠的家族终于还是在时间的洪流中走向了没落。 维乐娃很优秀,她一向都很优秀,可一个人的优秀是无法挽回一个巨大家族在历史前程上的起落的...或者说,她还没有优秀到那种以一己之力挽回荣辱兴衰的程度。 王室与曾经阔达的家族不会再因为交情而去扶持一个中空难以为继的庞然大物,危楼垮掉才是它应有的结局,但危楼本身却依旧会在倒塌的前一秒努力地站立着维持那高耸磅礴的荣耀。 维乐娃·赫尔辛基就是危楼最后一根柱子,她不能倒,倒了一切就完了。 她那么多年来很努力,但努力得还是不够。 毕竟真理永远是努力才有回报,而并非是努力就有回报。 但可能是上天永远眷顾漂亮的女孩,最终她还是得到了机会,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获得了挽回家族的契机,有人告诉她她可以拯救自己的家族,她说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同时也获得了一张位于伊利诺伊州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在那张通知书面前,她的父母点头了,所以作为赫尔辛基家的公主,她也点头了,没有太大的迟疑和不忿,因为这本就该是她的使命,就如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那样。 很没意思的故事,但若是将故事内的一些细节和内核细细地剖出来,多少还是有些意思的,譬如在她入学后家族奇迹般顺利地周转了起来,获得了一笔又一笔的资金注入以及商业和谈,但她十分清楚将家族抬起的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抽走的手臂,再度浮去水面之上的赫尔辛基家族不过是空中楼阁的存在,只要下面那只大手轻轻那么一抽,一切如烟鸟散去。 空虚的繁华背负在身上,在空中楼阁的庭院上她还要露出自信的笑容给周围的人看,这种虚假捏造的滋味只有她本人才能完全地体会,她也曾经在每个人的赞誉和另眼相看时设想过,如果她真正的境地被这些人知道了,他们再度投过来的视线会是可怜还是发笑? 或许都有。 所以有人真的发笑了,笑声徘徊在路灯照亮的水路上,倒影着古堡与白灯的积水被雨水颤出圈圈涟漪。 维乐娃的身影停在了路上,骤然警惕地看向四周幽暗的黑夜,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她进入了临战状态,身形前驱双腿微伏随时可以做出扑击或者暴退的动作,只可惜今天为了晚宴准备的晚礼服藏不了武器,所以她用力屈起了纤细的手指,混血种尖锐的指甲在足够速度和力量的爆发下完全不逊色刀片和匕首。 ...其实按理说只是一声笑声她本不应该表现出如此如临大敌的反应,毕竟那可能是舞会偷跑出来的恋人的嬉戏打闹,也可能是对雨生情欢喜过头的人的情不自禁,但真正清楚地听见那一道笑声后,作为雨路上的当事人,维乐娃几乎是在瞬间抛弃了以上的任何天真的想法。 她确定那笑声中藏着巨大的对她的恶意,那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负面情绪让人从心理上涌起剧烈的不适感。 对方根本没有想过藏起那份不怀好意的嘲讽,她就是在嘲笑维乐娃,嘲笑这只雨中背负着所谓“家族兴衰”前行的可怜落水狗,那么的肆无忌惮...又似乎带着一点怜贫惜贱。 笑声清淡,藏在雨中,维乐娃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大雨之中,她的视线如刀一样割过眼前的黑暗,通过周围的古堡建筑确定了自己在学院里的位置。 她的背后距离最近的安铂馆有着超过五百米的距离,向前的三百米外是英灵殿的广场,而在这其中没有任何地标级的建筑...这也意味着在这场大雨中这一片地方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人聚集。 倒是一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校董会的人? 维乐娃心中浮现起这个想法,但瞬间又抛弃了,虽然她背后的那个人做事手腕格外的严酷,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放弃她,以至于想要“处理”掉她。这种行为不是冷酷,而是无谋,以她背后的人的格局与心思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情...就算要做也不会那么快。 她还准备用有限的时间去推算可能遇见敌人的身份,可就在这时雨中忽然响起了节奏明快的音乐声,那是吉他和架子鼓混搭在一起富有强烈上世纪摇滚乐的节奏。 如果维乐娃·赫尔辛基如同金发女孩一样了解音乐,那么她一定就能从这莫名的音乐中大致确定她遇见的敌人的一些“特征”了。 《one way or another》,blondie乐队的代表作,节奏明快和动感到在那个年代专门为这首歌发明了一个笑话,说是就算是聋子在这首歌响起时也能立刻跟着唱起来——因为他们不瞎,还能看到街边流浪狗的狗脑袋跟着那节奏摇晃起来了。 她抬头看向了音乐的来源,在她的正前方,黑暗的雨路中路灯照不亮的角落一个匀称美丽的人影欢快地走跳到了石路上,也落在了路灯的照耀之下,她的手里捏着一个老款的随身听,身上穿着卡塞尔学院的校服。 “你是...”维乐娃在借着路灯看清对方那一头顺柔的金发时愣住了,视线在落到那张脸蛋上时她的瞳孔收缩如针。 “嘘,师妹,小声点...”金发的漂亮女孩掐住随身听,盯着维乐娃低笑着,视线悄然跃过了她的肩后落到了极远处天边安铂馆晕染在雨中的一抹白色光晕。 “如果太大声会吵到其他人的!”她做作地放低声音对维乐娃说道。 在维乐娃脸色僵硬的注视下,那女孩低垂的眼眸中那摄人心魄的金意到达了一个满溢欲滴的状态,当那金芒突破临界线时,一个巨型的言灵无声间扩张开了,路灯受到电磁现象影响瞬间熄灭带来黑暗,领域一路掠过将她向着她身后的雨夜乃至整个卡塞尔学院包裹而去! 巨大的危险预警在维乐娃心中爆炸了,她条件反射一般猛然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的话像是喉咙塞满了凝胶,那是巨大的威严降临在了最近的她的身上,强迫她将口中准备吐出的一切音节压迫了回去,脑海中像是有乌云盘踞一路延绵到了胸膛,堵塞着肺部难以顺畅的呼吸。 ...这是“戒律”的力量,可却不是她这整整一年来所熟悉的“戒律”! “有些时候,欺骗男孩感情这种东西有一回就行了。”路灯下走出的那个女孩走上了前,看着面前雨中维乐娃微笑着说道,“那个人曾经是我,那么以后也应该只能是我,如果再出现一个,就真的嫌多了啊...”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在领域的威慑和压迫下,维乐娃在最靠近光热来源的中心地带强迫着忍受那血脉锢死的痛苦嘶声说道。 她认出了这个女孩是谁,这个人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凶手和恋人都喜欢在事后重返现场。”来者歪头看着面前的维乐娃轻笑说,“而恰好,你师姐我两者都是!” 那雨夜中刺目的金色近在咫尺地注视着她,全是清冷的恶意和戏谑。 维乐娃手中的诺基亚上,时间来到了午夜十二点,然而学院的钟声未鸣,一切都被那巨大的领域吞没在大雨的嘈杂中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 第六百七十一章:开幕 安铂馆。 苏晓樯在找林年,那一支舞过后,她忽然找不到他了,人群熙熙攘攘,哪里也看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他就像泡沫一样在美至极盛的时候消失掉了。 找林年的最好办法不是拨打电话,因为十个电话有九个对方不会接,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已关机,根据苏晓樯高中时期的经验要找到林年最好的办法是通过一个中转站,这个中转站的名字叫做路明非。 “路明非,看见林年了吗?”林年不好找,但路明非很好找,往有吃的地方靠就行了,苏晓樯很容易就在角落收起的餐桌边上找到了路某人,现在他正跟芬格尔盘算着怎么分最后一头澳洲龙虾。 “林年?没见到,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路明非下意识问。 “没有...他刚才说他有事离开了一会儿,现在还没回来,我以为他来找你了。” 此番言论引得一旁的芬格尔抬头,看了眼苏晓樯又看了眼路明非,抬了抬眉毛心里感叹妈诶,现在的年轻人玩得可真是刺激,随即又开口吐槽,“看起来跳了舞就闪人不只是俄罗斯小公主啊,你跟路明非算是同病相怜了。” “什么叫同病相怜?”路明非反瞪了芬格尔一眼...虽然的确在一支舞后他就被零给抛下了,冰雕似的女孩在为他解了围之后功成拂衣去,说得好听叫**,说得难听叫对路某人始乱终弃... 苏晓樯还想说什么,可忽然之间,她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连带着她想说的话也停住了,看向了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有种上学时沸腾的教室忽然寂静的感觉,据说这是人类进化出来的本能,当周围的声音变小了,人类的潜意识会察觉出,并使自己安静下来,以免被猎食者发现。 她发现所有人都在抬头,于是她也抬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了安铂馆二楼上的那个金发的男人,而巧合的是对方的眼眸也正好与她对上了,没有带任何情绪,只是片刻后就拂了过去。 “这是要干什么?”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路明非也忍不住放轻声音小声问。 “这还看不懂吗?亏你还是个中国人。”芬格尔同样压低声音回道,“领导要国旗下讲话了!” — 恺撒起初是没有说话的,也没有清嗓或敲杯的动作,有人看见了二楼上灯光下安静的他,于是仰望,然后中断里的话题陷入安静,安静开始在人群中传播,不一会儿整个纷攘的安铂馆静了下来。 恺撒·加图索俯视所有人就像皇帝在检阅自己的军队,海蓝色的眼眸深得让人见不到底,但又那么的吸引人让人挪不开目光分毫。 大家都意识到接下来将要进行什么,于是他们都屏息等待。 探戈舞会的结束就像一场绚烂烟花的收尾,在繁华过后极容易被刺骨的空虚侵入,所以总需要有人在烟花后的尘埃中爬起,说上一些总结性质、或具有鼓舞和展望性质的话来,像是在废墟中开出一朵花,为整个奢华的晚宴进行定基升华,规划出未来的一片花海。 卡塞尔学院不缺领袖性质的人物,但能一枝独秀代表整片花海的大概只有今晚宴会的主人,恺撒·加图索了,当他站在了二楼上手扶扶梯时,就像希特勒握住了演讲的麦克风,最初的皇帝坐在了龙榻之上。 此时会馆如云雕朱柱的宫殿,所有臣子都仰视灯光下那明亮得如同太阳一样的男人。 当所有人都整齐看向了他,他就开始讲话,反倒是像是应了他们的要求,勉强说上那么几句。 “我从来到卡塞尔学院的时候问过我的指导老师,马略教授,”他站在二楼的麦克风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为什么这里的人会这么多?” 安铂馆内陷入了寂静,有些冷场,如果握住麦克风的真的是希特勒,那么这种开场白无异于是在为接下来的大屠杀做铺垫。 “马略教授是这么回答我的,他说:能在卡塞尔学院出现的人都只会是精英。” “我当时并没有否认马略教授的话,因为他说的并没有错,能在这所学院出现的人只会是精英。”恺撒这席肯定的话出来,安铂馆内人们的情绪出现了一丝上扬的幅度。 但接下来恺撒又将他们起伏的情绪按了回去,“可如果所有人都是精英,那么不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是平凡吗?” 每个人又为这句话陷入了沉思,身在卡塞尔学院的他们都自诩是浩瀚世人中的精英,可若是精英成群那何尝又不是重新定义了平凡的基准线吗?所以他们每个人在处堡垒之中又是平凡的,平凡的精英。 “平凡无罪,那是一种别样的生活态度,所以平凡者恒平凡,但精英不同,”恺撒顿了顿,海蓝的眼眸低垂,“曾经有一个学生,他的天分并不出色,但他格外的努力,远超常人数倍的努力,所以他成功地来到了精英聚集的新的学院...然后他绝望了。” “他发现了自己与精英的差距?”有人出声问。 “不。”恺撒说,“在他踏入那所学院时,他无疑本身也成为了一位精英。” “那他来到了他该来的地方,为什么会绝望?”那人沉默了数秒出声又问。 “因为他发现,这所学院里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但精英们并没有满足天分而自甘堕落,而是以数倍于他曾经的努力拼搏着,那他所达成的‘精英’的成就在这所学院的大环境下又算得了什么?。”恺撒眼眸里的海蓝色宛如结冰。 每个人都被这辛辣的故事滞住了...去试想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靠着努力和天分拉平了一切差距,但来到新的地方后却发现那些远比他更有天分的人正以数倍于自己的努力向前狂奔...那是何等的绝望,在那以后他又该如何?以数百倍的努力继续去拉平差距,还是以甘于在那所学院中以“平凡”自居?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项定理...谁都可以成为精英,但精英永远是少数。”恺撒注视着一楼的所有人,“我一直以来的观点,卡塞尔学院是一个奇迹,承担了巨大的使命,那么就应该由最优秀的一群人发出最简单的声音...那群精英中的精英!” 大厅内边角的地方,站在靠餐桌边的路明非被这掷地有声的发言给震住了,偷偷去跟一旁芬格尔抢蛋糕的动作都凝滞了一些,生怕被别人见到了他在动员演讲时的小动作。 “那请问谁该发出这样的声音?”恺撒淡淡地问。 “...学生会?”恺撒学生会内的小弟下意识喊道。 “不。”恺撒说,“不是学生会,是我们。” 他抬首俯视整个学生会中的学员,眼眸如海燕睥睨大海般宽阔,“是我们,在场的最优秀的我们!” 静了片刻,大力的鼓掌声响起,跟着所有人都鼓掌,他们的眼眸中跳跃着受到认同的光芒,也为恺撒的气度而喝彩。 安铂馆今晚举行的是庆功宴,邀请而来的必然不仅限于学生会的成员,路明非、零以及苏晓樯这类狮心会的成员也受到了正式的邀请,甚至新生联谊会的奇兰现在都在场鼓掌。 这是海纳百川的晚宴,而向来骄傲的恺撒向所有人发起了承认,来自恺撒·加图索的承认。 承认就算他们并非是学生会的群体,也是卡塞尔学院内真正的精英,这一份气度就足够所有人鼓掌了,为演讲的恺撒也为了他们自己。可也有人在鼓掌之时没有显得太过兴奋,因为他们在思考这次演讲的意图,就他们理解的恺撒这次演讲不会这么简单。 等到掌声渐渐落幕,果不其然恺撒又继续开口,“学生会从我接任的那一天起,前任的学生会主席质问我来到卡塞尔学院的目的,问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杀死龙王?维护世界和平?或者,证明自己?” 这个问题是问恺撒,也问了所有的人,于是所有人开始自省,恺撒也留够了给他们的时间,这个问题是卡塞尔学院内的所有人绕不开的问题。 他们是混血种,混血种生来若是没有引导也是不自知的,所以在进入学院之前他们大多都有着自己另外的一个人生,平凡的人生,他们在那一段人生内也会有自己的目标,或许远大,或许平缓,可终究是有的。 但在入学通知书寄送到他们的面前时,他们选择了跨越大门,于是新一段人生开启了,而他们的目标,人生的意义也必然会为之发生跳动...可真的有人能如此自然地抛弃曾经的人生理想和目标,将自己的志向放到所谓“屠龙”的伟业上吗?他们大多都有家人,而家人又会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理解他们所谓的“使命”吗? “对于前任的主席,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恺撒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那个太阳一样从不迷茫的耀眼男人,而像这样的男人也会有“不知道”的时候? 但下一刻,恺撒又说,“人生的意义永远都是你所站位置所决定的,如果你是乞丐,你的人生意义会是出人头地,温饱不愁;如果你是皇帝,你的人生意义会是征战疆土,开辟盛世;如果你是平凡者,你会为追逐财富名利;可如果你是真正的精英,你应该去思考如何掌控金融的兴衰,贴近天下大同。” 他伸手抚住胸前学生会的徽章淡淡地说,“我来卡塞尔学院或许本没有特殊的意义,但在学生会接任于我的时候,我站在这个高台,我的一切都必须应该有意义。这个学院,这个使命(屠龙)本该就由站在高位的人来支撑。你能让普通人去觐见君主的王座吗?不能!觐见王座,并且摧毁王座的只能是我们,因为我们所站的高度,举眉所能望见的使命本该就由我们来承担!” 迷茫就会导致前进脚步的畏缩,而恺撒的这次演讲的主题自然也显示出来了。 三峡屠龙一隅风景的震撼让精英们热血,但同时也在那震撼人心的壮举下产生自我怀疑的畏缩——如果那时在场的是他们,他们是否又能让那场战争走向如今的结局? 如果不能,那么他们存在于这个学院的意义又是如何? “我在那一天看见了这份畏缩,但我不会选择逃避,而是直视。”恺撒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无论你身处哪个社团,哪个国家,既然你决定了在这所学院站在精英中的精英的位置,那么我们就必须承担起我们该承担的责任,视死如归。”他指向天空,注视所有人,“这是精英的使命,这里也是精英的阵营,我们所做的一切必然不被世俗所接受,像是乔尔丹诺.布鲁诺,他坚持为真理所奋斗,被不明真相的世俗所烧死,在大众的眼里他是疯子,而他也毫无疑问也是那个时代真正的精英!” “世俗无法接受我们,但我们却有责任扛起世俗无法理解的责任,精英总是孤独的!”恺撒振臂,像是激情澎湃战无不胜的演讲家,他再次指向天空,“请各位记住,我们所见,即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追逐的优秀,即是我们承担责任的力量!” 所有人都激动地鼓掌,眼中不再有迷茫,像是被重竖了使命感,有火种在他们的眼中点燃,像是他们都在这番演讲中将自己自诩为了疯子和精英! — “学生会的主席真是一如既往天生的演讲家!已经有歇斯底症那味道了!”人群边缘靠餐桌的地方,芬格尔站到了苏晓樯的身旁一边鼓掌一边啧啧点评,“比演讲和统率魅力,狮心会那位拍马也赶不上啊...如果他早生个几十年就没有希特勒什么事情了。” “那也得出生在德国...那时候的意大利出几个希特勒都没用。”路明非吐槽,不过也没有反驳芬格尔的观点。 ...有些时候一个团体的领袖决定性的能力并非是手腕和力量,而是政治敏锐度和人格魅力,毫无以为恺撒在这两者之间能得接近满分的答卷,希特勒的演讲能让千万人冲向战场,足以见得“影响力”和“感染力”的可怕。 而恺撒·加图索就是这样的人才,他生下来所受到的教育根本就是为了站在大局领导的这个位置的,即使在狮心会收纳了无数人才的今天,在学院里社团之间的对抗学生会也未曾落得一边倒的地步,反倒是越发体现出了顽强的竞争对抗性。 能依靠人才不足的学生会抗击狮心会到现在已经证明了许多了...如若这些人才到了恺撒那边狮心会能抵御住这种攻势吗?只恐怕结局只会出现一面倒的倾向,这也侧面体现出了恺撒·加图索这个领袖的可怕。 不少人在思索这次演说更深一层的意义,恺撒认同了在场的精英,算是画出了一个代表精英的“圈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圈子”中的人在未来是否会抱团形成有别于狮心会和学生会的第三股势力?独属于...真正精英的势力! 而那时,这个圈子的领袖又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林年。”路明非小声说,“他最怕麻烦了。” “那就是恺撒咯,如果有人想跟他竞争想必他也很欢迎。”芬格尔低声说,“林年师弟志不在此啊...” “...那林年来到卡塞尔学院的目的是什么?”一旁一直处于安静的苏晓樯忽然开口了,在这之前她一直注视着二楼演讲的恺撒,似乎真的被对方的演说给代进去了,思考起了一些问题。 “谁又知道呢?”芬格尔低笑了一下,他看向身旁的苏晓樯说,“那你呢?师妹,你的目的是什么?找林年?” 苏晓樯顿了一下心说你把我的答案说了我该说什么? 可没想到的是芬格尔却忽然挑了挑眉说,“不是吧...这个答案也未免太过表面了,那在找到林年之后呢?你就真的满足于此了吗?不想继续更深一步吗?” 一旁路明非才喝口水听到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边咳边心说哇擦咧师兄你有必要跟师妹聊这么劲爆的话题吗?还更深一步,再深一步就少儿不宜了!这要是让林年知道了不扁死你这个随地大小车的色鬼! 可他在抬头看向苏晓樯时却忽然愣住了,这时候他也才意识过来了,不是芬格尔在开车,而是自己想歪了,因为他发现苏晓樯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羞涩以及坨红等迹象,那双剪水映光的眼眸像是被光晕遮住了,思维和视线都落入了思虑的网中纠缠不清。 “如果师妹你来卡塞尔学院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某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的目的就会直接地成为你的目的,那个‘人’朝向的方向也会是你奔赴的方向...所以有些时候憧憬向往的对象目标太远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芬格尔啧啧说。 路明非听到一半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味儿,这怎么像是在劝苏晓樯放弃一样...他立马在暗中捅了芬格尔一下用眼神威胁这家伙别乱开口逼逼... 芬格尔顿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忽然又嘿嘿笑了两声耸了耸肩说:“不过按照林年师弟的性格,屠龙什么的都是兼职啦,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执行部赚钱打工把他老家买的那栋烂尾楼的房债给还上,说不定你以后也得变成跟师弟一样的房奴哟!” 苏晓樯看了芬格尔一眼,似乎有些重新认识这位看起来不搭调的师兄了,她摇了摇头开口正准备说出自己刚才所想好的答案,可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拍肩的苏晓樯顿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起男孩的样子,扭头就喊,“林年?” 可扭头出现在她面前的并非是林年,而是一个娇小的女孩,黑色齐肩短发,穿着一席白色的西装,站在人群之中是那么的自然,无数人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多看她一眼,她的气质无痕地融入了这片精英汇聚之地,像是她本该出现在这里。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看着她发愣的女孩问,“苏晓樯?” “我是。”苏晓樯下意识回答,“请问你...” 可她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忽然这个娇小女孩的长相在她脑海中过电一样猛地跳出了一幅画面。苏晓樯眼睛兀然睁大了盯住了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心脏像是漏了一拍似的,身体如闻见了危险一样开始分泌大量的恐惧信息素。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认出了这个女孩是谁,而伴随联想起的画面是如此的血腥和暴戾! 明珠塔。 水蛭药剂。 实验性死侍。 血肉。 死亡。 .... 原本已经消逝在时间的过往记忆猛然追上了她,雷霆一般劈进了她的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冷战和不自主的恐惧! Paco。 苏晓樯还记得对方的名字,那个给她带去了无数梦魇的发布会上的主持人,魔鬼似的统御死侍制造了那一晚灭绝人性的杀戮和血腥惨案!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你...” “有人想让我告诉你,之后这里会成为战场。”在苏晓樯的面前Paco打断了她的话。 她后附着双手看着面前女孩收缩的瞳眸轻声说,“大戏即将揭幕,您有幸被邀请至贵宾的看台!”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每一个字都落进了面前女孩的耳中...这是一份邀请,善意却不容拒绝的邀请。 可邀请苏晓樯的人是谁? 苏晓樯猛然扭头看向路明非想要喊叫些什么,可这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不,是整个安铂馆都陷入了黑暗! 空气中响起了一声电弧跳跃的砰响,随后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所有大厅中的人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上一刻所见的浮华美景,下一刻黑暗占据了所有人的眼眶,一切的事物都被淹没在了潮水般的漆黑之中。 — 整个安铂馆被黑暗笼罩了,每个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喧嚷声像是揭开了锅盖的沸水在黑暗中升腾了起来,但整体还是有序的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和骚乱事件,甚至立刻出现数十个人开始控制现场,大家都很冷静表现出了恺撒所言的精英应有的素质。 路明非也被这忽如其来的黑暗给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到了餐桌上,他按着记忆伸手往旁边的芬格尔捞了一把,然后就听到了芬格尔的怪叫,“我靠,师弟别扒我裤子,要吃烤鸡去餐桌上找,我这里没有啊。” “靠,谁要吃烤鸡了...这是停电了?是电闸跳了还是全校都没电了?”路明非连忙收回手在裤脚上蹭了蹭。 “打电话问问校工部的人呗,不过安铂馆我记得是有柴油发电机的吧?估计现在学生会已经安排人下去发电了?”芬格尔的身影从他身边传来,“师弟你带手机没有?” “带了。”路明非这才想起兜里的手机,之前舞会一直都没有机会用上他,总觉得在这种宴会里玩手机是一种罪大恶极的行为。他伸手把手机摸了出来可还没去按电源键,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起来还伴随着蜂鸣的短信声音! 同一时间,整个会馆里手机来信声此起彼伏,蜂鸣、水流、未知号码提示音,老式电话的叮叮声,几十上百种不同的铃声同时汇聚才一起像是歌剧院内乐队试音的过程,这是一种奇妙的现象,让人有些恍然的时候升起一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像是从这些混乱中预知到了将有更大的混乱在这之后降临。 在黑暗中无数手机的光芒亮了起来,有些在客人们的手中,也有些亮起在了奇怪的地方,比如女生的丝袜内侧和蓬裙的裙褶,但没有人关注这些,每个人都迅速地取出了手机低头看向屏幕,他们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短信,这意味着发信来自同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 而在卡塞尔学院,却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地方可以做到这一点。 每个人在看到短信的抬头和内容时,手机冷光照亮的脸上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和震惊,一瞬间爆发出了就连停电都没有引起的巨大骚动。 【红色警戒状态!红色警戒状态!龙族入侵!新生迅速回到宿舍。学院电网受到攻击,通过战场生存的学生立刻领取武器与照明设备,弹匣统一填装弗里嘉子弹,封锁所有入口,对身份不明者有权开枪!】 发信人:卡塞尔学院人工秘书,诺玛。 龙族入侵。 ------------ 第六百七十二章:战争 这是卡塞尔学院自1900年建校以来首次的大停电,从校门口的梅涅克卡塞尔纪念碑一直到铁之森的人工湖畔,黑暗就像汹涌的浪潮鼓噪着,呐喊着,冲刷向整个山顶学院。 当林年快要走到安铂馆的时候,黑暗追上了他,路灯从身后一路熄灭向了前方,他被淹没在了大雨的夜色之中,整个人骤然微微低伏紧握住了手中的雨伞...他感受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领域张开了,在将他没入其中时那种饱含恶意的异常感令他产生了一股恶寒。 藏在脑海深处里的记忆片段就像鱼群上浮涌到了汹涌的水面,它们跃出开始大口呼吸那汇聚成暴雨的恶意。 在黑暗的大雨中林年点燃了熔岩的黄金瞳,脸颊被赤光照得如同恶鬼,他记起了这个领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是属于明珠塔时‘皇帝’御驾亲征时的气息。 “来了。”林年说,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或者说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茧’在七天的绕行中或许可以躲避开‘正统’的窥伺,但想避开‘皇帝’的耳目这简单的一层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对方在长江三峡的时候就对摩尼亚赫号动过手,没理由不会对龙文的‘茧’没兴趣。 “但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出场,够场面,符合‘皇帝’的做法,祂一向都是场面人。”金发女孩背靠在林年身后看向那漆黑的天幕,今晚乌云遮蔽了大半的星空当真是无星无月的至暗时刻,这种天气简直不要太适合杀人起事了。 “‘茧’在冰窖里,那里的电力系统是独立的,只要攻不破冰窖的安全系统就没有任何办法侵入那里,他们断掉地表的电力应该打的就是为进攻冰窖做准备的想法。诺玛现在应该已经发布警告了,接下来就看入侵的敌人是什么规模,以什么方式进入学院的了。” 林年加快了走向安铂馆的速度,同时摸出了手机开机,之前关机为的是在摊牌谈判的时候不被来电影响,这几乎算得上是每个专员的习惯,做正事之前都会把手机关机以免扰乱了行动。 在手机一开机后,他还没来得及去检查邮箱和短信,立马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个未知号码。 “有私人电话?”金发女孩歪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来时的道路说,“你接你的,我不偷听你的电话,我去找找之前我踢飞的小乌龟。” 林年看了一眼欢脱地跑到黑暗中消失不见的金发女孩,接起了这个未知来电,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任何电话都可能是情报。 但在电话接通后,对面响起的声音让他向安铂馆赶去的脚步瞬间停顿住了。 “你好,林年。”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声问候,说话的人声线略微中性但带着的独特的公式化的清冷感。 林年很难不记得这个声音,在他的记忆里早已经列出了一张表,上面的人要么是他在乎的友人与亲人,要么就是他的仇人...而这个声音自然也在仇人的列表之中,并且名列前茅。 paco,这是这个声音主人的名字,同时也是‘皇帝’手下最为出色和得以信赖的鹰犬。 她曾数次出现过在林年的面前,每一次的出现都意味着大事的发生,而这次似乎也并不例外。 “看来你认出我了。”电话那头,paco点头。 “只打电话没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知道这么做只会浪费你的‘分身’么?”林年平静地问道。 “如果我出现在你的视野里的话你估计会想也不想就把我的头砍下来吧?虽然这对我来说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可消耗品这种东西总是需要珍惜一些使用。”paco回答。 林年漠然以对,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paco如果真敢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不会允许对方说出哪怕一句话来。 根据卡梅尔小镇里曼蒂透露的有关‘皇帝’以及祂身边人的情报,paco这个角色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女人算得上‘皇帝’的传声筒和代行者,‘皇帝’最信任不过的人就是她,甚至曼蒂都怀疑过paco知道皇帝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人。 这种角色是最为狡诈和危险的,忽然的致电总不会真心向林年问好,亦或者是在大停电开战之前的提醒,莫不然‘皇帝’难道还真以为祂是一国的君主,在发起战争前还要十分富有战争礼节地进行一次战争宣言? “我是想告诉你现在赶回安铂馆对你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还请慎重确定你接下来的行动路线。”paco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这通电话的目的,尽管这个目的十分扯淡。 ‘皇帝’选择了入侵卡塞尔学院遇到的头号事情必然是这座军事堡垒的反扑,每一个学生都是鲜活的战力,毫无疑问林年这份战力算得上是战略性的威慑武器,直接影响到这次战争的胜负,现在他们一通电话居然就想调走这个核弹头? “姑且不谈你有什么自信让我不去安铂馆,我是不是可以从你这句话里理解为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会针对安铂馆开始进行?”林年问。 “是的,如果你在场的话,那么现场的游戏会很无聊。”paco承认,“你现在可以选择利用言灵赶到现场,也可以花几秒的时间听我说两句话。” 其实paco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年已经进入‘刹那’的状态了,熔岩的黄金瞳成为了黑暗中漂浮的萤火,以他的速度从这里赶到安铂馆只需要几秒的时间。 “维乐娃·赫尔辛基的确是校董会的人,但她并不服务于弗罗斯特·加图索,而是另有其人。” 电话里paco淡淡地说道,“我想你可能会以为她是我们这边的人,但可惜的是‘皇帝’并不想你产生这种误解,用祂的话来说是:我不想‘太子’产生误会,以为我会是用美人计这种低俗的家伙。” 林年踏出的脚步停顿了。 手机那边paco继续淡淡地说: “维乐娃·赫尔辛基背后的势力属于七位秘党元老家之一的‘洛朗’家族。” 潮水般填满全身的言灵又如潮水般退去,林年沉默了几秒站在了原地,过后他拿起了手机放到了耳边,“说下去。” “看起来你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也很满意,这很好。”paco说,“消息保证属实,以‘皇帝’的信誉担保。” “祂原来在我这里还有信誉?” “‘皇帝’从不骗人,祂永远都在做你认为他会做的事情,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paco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以你的智商和记忆不难从这个消息逆推出一切的动机、疑点和可信度,并且还可以继续推论出更多的东西...比如明珠塔事件想要苏晓樯死的人的身份,以及‘洛朗’家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年的黄金瞳发冷,但表情却还是那么平淡,因为这个猜想是曾经出现过在他的脑海中的,只是缺少了事实证明,但现在有人出面印证了这个猜想为答案,这意味着很多。 “为什么要告诉我?”林年问,“是想挑拨我跟校董会的关系么?” “你和校董会从来都算不上融洽,你是希尔伯特·让·昂热那边的人。”paco淡淡地说,“‘皇帝’不喜欢洛朗家族,也不喜欢伊丽莎白·洛朗这个女孩,她虽然年轻也有头脑和野心,但她对于你的态度并不纯粹,所以洛朗家族放出的狗,在越线之后也自然会受到相应惩戒。” “她做了不好的事情,自然要付出代价。”paco声音微冷,“代价自然是她的性命,也只有这个作为代价才可以勉强赎罪她的冒犯和不敬。” “你们管得有些宽了。”林年说。 “是的,所以最后的选择权我们决定留给你,毕竟她冒犯的是你而非是‘皇帝’,不然她也不会活到现在。”paco的话语像是夹着冰屑,“这个女人今晚的死活全在你的点头和摇头之间。” 林年骤然抬头,转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在他身后发生了,收起了雨伞下一刻消失在了大雨之中,在他起速的石板路上石阶炸裂成两截,水花飞溅而起没入了灌木丛之中。 刚才那一段时间里林年走得并不算远,所以回到他和维乐娃背道分离的地点只花了不到数秒的时间,在‘刹那’的领域缓缓消退后,他出现在了雨中,没有了黑伞的庇护之后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了。 在他的不远处,之前说是要离开找什么小乌龟的金发女孩默默蹲在了石板路边上的草坪上,在她的面前平躺着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那身银白色的晚礼服的腰间和胸膛被鲜血染红了,一直浸没到了草坪之下。 林年走了过去,蹲下,伸手放在了她的脖颈间,在感受到微弱的跳动之后挪开了她在昏迷之前都死死捂住胸膛和腰间的手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两个冒血的弹孔,也正是捂住伤口的动作救了这个女孩一命,子弹并没有击穿她的身体所以弹孔只有正面的两个,她选择仰躺在草坪上并且伸手摁住伤口,很大程度上阻止了失血坚持到林年赶到这里。 子弹从正面击中,意味着她直面过敌人,只要没有蒙面就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林年撕碎了维乐娃礼裙的裙摆,同时也撕开了女孩腰间和胸膛的礼服,大雨冲刷在那光滑的肌肤上带走了大量的血水,再美好的春光在那血洞下也显得有些恐怖了。 以我的听力没有听到枪声,意味着敌人用了消音器...亚音速子弹?所以才没有击穿她的身体... 金发女孩捡起了地上林年丢下的黑伞,撑开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为他遮挡大雨,伞下林年默默地将维乐娃的两道伤口压住,利用裙摆和自己撕下来的袖臂为她包扎伤口,弹头还留在伤口里暂时取不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止血,如果不是混血种这个女孩早已经死了。 维乐娃的血统是‘a’,在战场生存课上也以‘a’的成绩通过,按理来说不会那么轻易地被解决掉...所以敌人可能是在谈判中偷袭? 弹孔是正面出现的,意味着在开枪前维乐娃就已经跟敌人碰面了,如果这种情况下想要偷袭必然需要分神,想分开维乐娃的注意力那么就需要相当震惊她的事实摆在她眼前...袭击她的人说了什么话,或者这个人本身给维乐娃带来了巨大的震撼才有机会偷袭成功的。 在给伤口止血后,林年任由维乐娃平躺在地上,这时候避免活动导致子弹移位才是最重要的,腹部的一枪还算小问题,最严重的是胸膛的那一枪,可能是左胸部脂肪的缓冲让子弹有所偏移,这一枪几乎擦着心脏过去的,只差一点距离这个女孩就得横死当场。 出手的是wonderpus么?‘皇帝’身边御用的狙击手,他唯一一次的战绩是在电影院外对林年和曼蒂开枪,并且成功地用贤者之石让林年和金发女孩陷入了沉睡。 但维乐娃到现在还没死这就是留情了...所以这是特地为了吸引他过来才布下的局? 林年低垂眼眸扫视过周遭的黑暗,灌木和绿化的林间到处都可以藏身,但由于大停电和黑夜的缘故黑暗里看不见任何的人影。 而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忘记手中的电话还尚未挂断,于是拿起了手机放在了耳边。 “我们跟校董们的利益追求从来都不一样,所以这一点你大可对我们放心。”paco的声音如约响起,“不是所有人都能肆无忌惮地欺负到你的头上,这个女孩只是一个开始,洛朗家族也只是一个开始,其后是加图索家族甚至‘正统’...他们对您所做的,‘皇帝’都看在眼里,祂也准备好了所有的还礼。” “你们枪击她就是为了跟我...示好?”林年轻声说,“还是说你们在跟校董会撇清关系?” “洛朗家族想让苏晓樯死,目的无外乎想要真正地让你无枝可依,成为她们手中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工具。”paco淡淡地说,“维乐娃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她现在要死了也是‘皇帝’送给你的礼物。可最关键的还是她想要苏晓樯出局。” 林年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皇帝’会对苏晓樯如此在意。 “苏晓樯是‘皇帝’庇护的人,所以她被准许可以活下来。”paco平静地说道,“这次自然也一样。” 在她话音落下后,远处的黑暗中忽然隆起了一团模糊的光,那简直像是一朵白花在黑色的湖泊中央绽放了,泛起的涟漪就是它的花瓣,只是每一片都带着一丝橘红的...火气。 轰隆的爆炸声和气浪横扫山顶学院,震碎了大雨和夜色,在林年身后的极远处火光冲天而起,巨响声像是把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带来了秋天的第一道怒雷! 安铂馆爆炸了,浓烟藏在照亮黑夜的火光之中冉冉升起,整个山顶学院都回荡着那震耳欲聋的爆鸣! 学院内所有宿舍楼的窗户都被拉开了,在新生们探头和惊呼声之中,战争的号角正式吹响,校工部以及高年级冲出了大门,他们身着校服肩绑红蓝的绸缎手持上膛的枪械,表情如同口含生铁脸颊如钢一样坚硬。 无数军火从冰窖运出送入专车,刺耳的防空警报开始在学院内回荡,上百台柴油发电机开始运作,一道又一道刺眼的灯光在学院内撕开夜色,各个出入口的高压电网开始运作、人工湖泊中自动炮台破开水面缓缓升起。 身着黑色风衣的执行部专员们如狼似虎地扑入黑夜开始拉扯出一条又一条警戒线,刺耳暴躁的枪响声也猛然开始在学院的各个角落跳起! 卡塞尔学院的入侵和保卫战也同时在这蛮横和肆无忌惮的爆破之下正式开始! 在远处安铂馆的火光的照耀和学院内四处暴起的枪声中,林年沉默地站了起来。 同时,在身后撑伞的金发女孩无声递出了手中的黑伞,林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握住了身侧的伞柄。 伞柄落在了林年的手中居然无声中滑了出来,低垂的熔岩般黄金瞳的微光照在了伞柄之上...那抽离伞骨的部分居然折射出了刺入的冷光。 从伞中缓缓抽出的居然是一把刀。 覆土烧刃·伞中刀。 坚硬的钢刃切开了天上落下的雨水,黄金瞳的光却是比刃口还要锋利撕破了沉寂的夜色,将黑暗与大雨一同破开露出了隐藏的杀机。 石板路两侧深处的鳞间数道黄金瞳明亮了起来,像是火炬与水中点燃,机械的碰撞声整齐响起,无数枪口拔出灌木对准了林年和他面前地上的维乐娃,探出黑暗的枪支绝不是卡塞尔学院的制式武器...这是外部入侵而来的敌人,清一色的混血种! 在这一瞬间,隐藏在林间的凶徒们,振起身来扣死扳机倾泻出了子弹,如带火的流星划过夜色,片片火光交织成大网扑向了拔出伞中刀的林年,也照亮了灼热黄金瞳下冷厉到极致的坚硬脸庞。 “既然局外的恩怨已经结束,那么现在战争就已经开始了!”电话中paco冷冷地宣布道,“能制止这次战争的只有你,试着阻止我们吧...阻止我们夺到沉眠中的...康斯坦丁殿下!” ------------ 第六百七十三章:爆炸现场 路明非在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呆滞的,尽管意识恢复了但他的视力和听觉依旧被火场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直到有人大力地摇晃他扇他的耳刮子,他才开始感受到知觉的恢复。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上暖洋洋的却又带着一丝细密的凉意,那种感觉像是抱着火盆躺在冰上,内热外冷的反差感让人浑身都涌起不适感,所以紧接着恢复在路明非身上的是来源于上腹部的紧迫感和恶心感,浑身有一股不自然的麻意,连带着头部有放散性的阵痛,瞬间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路明非...路明非!” 然后听觉开始恢复,他听见耳边有人小声地在叫他的名字,声音由远至近,同时有一只手搀扶着他的臂膀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自己的呕吐物上,不过天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呕出东西来,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失衡了一样倾斜着,地面无数次尝试拍击到他的脸上来,平衡感那玩意儿想要恢复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发生了什么?路明非一边干呕一边尝试将乱成芬格尔那头杂毛的脑袋抖清楚一些。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安铂馆的停电,他的手机接收到了一条诺玛的短信,内容是什么来着?哦内容好像是警告所有人红色警戒来着...然后他记忆里最后一秒的画面是一撮介橙色的光芒,然后就是天翻地覆,他像是被什么人给正面打了一圈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就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在干呕过后,耳边呼唤他的名字越来越清晰了,路明非的视觉也开始恢复了一些,眼前的发黑到一片白色的视线开始像老旧的黑白电视剧终于接受到信号了一样,从无数雪花噪点里渐渐出现了画面...最先见到的颜色的橙色,但那不是灯光,而是火光,遍布身边火焰的余晖。 浓烈的黑烟和熏人的硫磺气味涌入了路明非的鼻腔,引起他剧烈的咳嗽,他向后倾倒但立刻被人接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但却被那人给死死摁住了,他开口想惊叫出声但嘴巴却立刻被捂住。 “醒了就别说话,别乱动,看看你的周围再说。”熟悉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响起,他一下就想到了说话人的身份,于是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老实巴交地把注意力放到了周围,而这乍一眼晃过去让他被捂住的口鼻上那双眼睛瞪得比安铂馆的水晶吊灯的灯泡还大。 吊灯灯泡具体有多大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在路明非的记忆里,安铂馆复式楼大厅顶上那盏奥地利产的人工切割水晶钻的吊灯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一起不见的是半个安铂馆的屋顶。 整个安铂馆一片狼藉...或者用断壁颓垣来形容更好一些,火光燃烧着角落名贵的红木家具,如果路明非没记错的话那已经被烧成黑炭的玩意儿应该是之前安铂馆大厅里吧台后的casarte酒柜吧? 他应该没记错,因为印象里很深的一幕就是芬格尔在吃自助餐的时候涎着脸带着他溜去吧台前盯着调酒的学生会侍应说:‘S’级觉得冰镇的澳洲龙虾应该配一瓶02年的里鹏葡萄酒,学生会侍应瞅了眼他又瞅了眼路明非说:如果这真的是‘S’级的要求,别说02年份的了98年份的都可以,但酒柜里的酒都是学生会主席的私人收藏品一概不进入今晚的晚宴菜单,但如果‘S’级实在想要品尝的话他可以去请示一下他们主席。 这时路明非觉得这芬格尔在坑他,涨红脸拖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就溜了,但现在看来芬格尔才真是有先见之明的那个人——整个酒柜已经烧成木炭了,里面的那些珍贵红酒,从拉图到木桐全部碎了个稀巴烂,几十万美金的液体黄金被燃烧的火焰蒸发成了暗红色的干涸印记,倒是真应了芬格尔忿忿不平抱怨的话,这些酒哪天不喝说不定就给人全霍霍了。 不过就现在来看被霍霍可不仅是酒柜和里面的珍藏葡萄酒,整个安铂馆都几乎都被霍霍了,入眼所见一片狼藉,大片的落地窗消失不见了连通了会馆里外,在会馆内原本羊毛毯铺的地板、奢华墙纸铺的墙壁、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旋转楼梯扶手,所有一切都被渡上了一层漆黑的灰。 这里就像是发生了一场火灾,然而唯一在燃烧的就只有地上的那支酒柜,在光线晦暗的断壁残垣之中路明非隐隐可以看见不少人躺在地上被黑灰覆盖着不知死活,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除了他们以外里现在居然一个能动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最让路明非看得呆滞的是他的头顶,复式建筑的安铂馆斜上方的屋顶整个都消失不见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天而起将房顶撞破,一路飞上了那漆黑沉闷的雨云上去。 在大雨淋落的安铂馆内,所有人都消失了,除了芬格尔和路明非,他们此时此刻正缩在会馆角落一根翻倒的房柱后面。 他们面前的房柱原先是屹立在左右两侧楼梯旁的其中一根,上面原本还雕着仿龙文的云纹,可现在只剩下漆黑一片和斑驳的裂痕了,还好处在墙角这种黄金三角生存空间,不然房柱倒下的时候就可能把他们两人给压死过去。 “看那儿。”藏在身后黑暗里的芬格尔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捂住路明非的手,指了指远处低声说 路明非下意识顺着芬格尔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大雨从那个头顶的空洞钻下淋在了路明非的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打哆嗦的原因不是雨水的湿冷,而是他看见的那诡异的一幕。 燃烧的酒柜的照亮范围内,三个白色的人形雕像屹立在安铂馆宽阔大厅的正中央,也正是那屋顶空洞的正下面,古希腊雕像似的充满张力的风格,维持着活灵活现的动作——三个雕像保持着扑击的模样,身体前驱双臂呈现出一种“推”的动作,以“品”字型簇拥在一起,像是想拥抱什么,似是苦难的人要拥抱亲吻耶稣...然而事实上在他们的中心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一片,这么乍一看来有那么一种朝圣的感觉,毕竟神灵总是虚妄和不可视的。 这一幕看在路明非的眼里却涌起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安铂馆可不是现代艺术的展厅,他敢拿芬格尔脖子上的脑袋发誓这大厅里从来都没有过雕像...他内心有种错觉,那就是这三个雕像原本应该是活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大停电发生之后的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抹橘色的光芒又是什么?安铂馆里的人又都去哪里了? “还没想清楚么?”芬格尔说,“是爆炸袭击。” “...爆炸?”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芬格尔,这家伙现在的模样比之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一身黑灰脸上比挖煤的还要黑,身上那身租来的正装也破破烂烂的,像是和着煤炭塞进洗衣机里搅了半小时再捞出来。 这幅样子与其说是爆炸,还不如说是火灾里冲出来的,按照路明非理解的爆炸袭击,应该是一瞬间的冲击波和高温高压毁灭性地横扫出去,如果安铂馆是爆炸的中心地带,那么他路明非何德何能可以活下来?他可是看过军事杂志上有关TNT炸弹的描述,想炸飞安铂馆的屋顶少说也得几十公斤TNT当量爆炸...处在爆炸中心的他不早应该被炸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了吗? “不是正常的爆炸袭击,你还记得在爆炸发生前你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什么吗?”芬格尔按着路明非趴低在大理石的房柱后面悄悄地观察着宽敞大厅里的一切。 “最后一幕?”路明非抱着有点混乱的脑袋数秒后抬头小声说,“...橘红色的光?” “那就是爆炸的信号。”芬格尔缩着脑袋点头。 “...师兄你受伤啦?”路明非忽然注意到地上好像有一些液体,低头眯眼看去脸色一变,在他身旁芬格尔的腹部上居然插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碎玻璃,鲜血正有限地从伤口里流出来。 “运气不好。”芬格尔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哪儿飞过来的玻璃...黑不溜秋的躲都没法躲!” “师兄你不会翘辫子吧?”路明非吞了口唾沫,手脚有些发亮,但好歹也是经历过明珠塔事件的人了,还不至于看见血和伤口就晕过去。 “小伤小伤。”芬格尔舔了舔嘴唇看向大厅里那三个白色的人形雕像,“比起他们来说我这真的只算是小伤了。” “那要我帮你拔出来么...”路明非犹豫了一下缩着脑袋悄悄在芬格尔腹部前比划。 “你拔出来我就真嗝屁了。”芬格尔瞪了他一眼,“别看我,看其他地方,现在正是用得上你的时候!” “什么用得上我的时候...”路明非被这汉子拎小鸡一样拎着后领趴在了房梁上,酒柜的火光照不亮他们这边,两人藏在黑不溜秋的角落里活像两只在火灾后幸存下来的老鼠。 “师弟我给你科普一个小知识。”芬格尔压低声音在路明非耳边说,“人体构成中有18%都是碳元素,在极致的高温下绝大部分其他元素都会被一口气蒸发掉,但碳元素会瞬间被晶格化,呈现在实际上的表现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三个白色雕像。” 一股恶寒和恐惧降临在了路明非的身上,发凉感从尾椎一路爬到了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被为这股凉意颤抖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间——他早猜到这个事实了,只是因为事实太过荒诞和残酷他没有敢去相信罢了,现在被芬格尔证实了那股畏惧和后怕瞬间在他胸腔爆炸了。 “师师师...师兄,炸弹爆炸...应该不可能发生这种现象吧?”路明非有点结巴,换谁来都会结巴,他可是在这场爆炸中亲身经历过来的人。 “炸弹爆炸当然不会,就算是温压炸弹爆炸都不可能造成这种现象,白磷弹产生的上千度高温也只能把人烧成黑色的焦炭,而不是这种白色雕像...想要一瞬间汽化人体内的大部分元素,只有最极致的高温瞬间爆发才能做到,这种高温也少说需要几千度,几乎等同于太阳表面的温度了。”芬格尔小声科普。 “我之前看到的橘红色的光。”路明非睁大眼睛。 “嗯...就是那玩意儿导致的。”芬格尔点头。 “那是什么...新型炸弹?为什么安铂馆没塌,我们也没死?”路明非也算是半个军事宅,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炸弹可以一瞬间释放近乎太阳表面的温度却不会将爆炸环境整个地破坏掉,千万吨级别的核弹中心温度高达一亿,但在爆炸的瞬间周围的地形都会被改变,可在那场爆炸后安铂馆居然还好好的没有垮塌掉,这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事情。 “其实安铂馆差一点就塌了,你跟我也差一点就嗝屁了。”芬格尔沉默地指了指头顶,路明非顺着看去就见到了二楼楼顶那被掀开大半的屋顶,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爆炸的不是炸弹...是某个人的言灵。”芬格尔喘了口气脸上因为失血有些发白,“如果不是在言灵释放的瞬间被拦住了,我们或许就真的得死在这里了。” 这么一来似乎就说得通了,以人力是无法阻止炸弹爆炸后毁灭的方向的,但如果是言灵的话及时的阻止或许真的能扭转结局。 大雨落在白色的碳体上溅出水花...起码现在来看大厅正中央那三具雕像他们成功了,但代价就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盯着那三具就连脸都看不清,白花花一片的雕像,路明非喉咙像是哽了什么说不出来,整个人有些茫然说不上愤怒还是悲伤...因为太过缺乏实感了,不像是电影和电视剧在悲剧发生的一幕英雄挺身而出总是会自带催泪的音乐,在现实中,有些事情真的只发生在那么一瞬间。 爆炸即将发生,三个大厅里的学员反应了过来,或许思考都没有思考,猛然就扑了上去阻止爆炸的发生,再然后...极致的高温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带走了。 但好在他们成功打断了爆炸的扩散性,将能量集束向了正上方冲破了安铂馆的房顶...眼下大厅里的残酷不过是爆炸后的余波而已。 但也只是余波,地上已经躺了很多个生死不知的人了,他们身上要么被压着坍塌的建筑材料,要么被家具甚至水晶灯给掩埋了只露出了手脚,这让路明非血管更加膨胀了,看向芬格尔稳定住情绪小声问,“师兄看见苏晓樯了吗?” “我没找到师妹...”芬格尔回答有些闷,“我醒来后只找到了你。” “...安铂馆里就我们两个活人了吗?其他人都挂了?”路明非感觉身上原本就存在的麻意更加明显了,不断地坐着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大清楚,没见到其他人,可能是被言灵释放后掀起的冲击波给震晕过去了?起码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情况了。”芬格尔看了一眼玻璃其其被震碎的落地窗,外面是安铂馆周围的小树林,此刻在大雨中幽深一片。 “......”路明非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那我们现在躲在这里干什么?” 芬格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一眼三个雕像中心的空荡荡地面,路明非再度看过去后脸色忽然抽了一下。 因为他这次注意到了在那白色雕像围绕的中心的地板居然是完好无损的,整个大厅的地面都被黑灰覆盖了,然而却唯独那一块的地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保护了一样完整无缺——这引导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事实,那就是引起爆炸释放言灵的人极大可能没有死...但如果没有死他现在在哪里? “冒然冲出去刚才那种情况再来一次怎么办?”芬格尔轻轻呼了一口气,原本不着调的废材师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屹立,原本路明非的想象腹部受到这种伤势他早就应该躺在地上乱叫求救了,但事实总是出人意料。 “学院里不是不能释放言灵么?”路明非也不是第一天来卡塞尔学院了,早就被林年科普过有关言灵的知识,在他的认知里这处山顶学院应该都被一位老牛逼的老牛仔覆盖了一种名叫“戒律”的力量,任何学员都无法在这股力量下释放出超能力。 “道理是这个道理。”芬格尔挠了挠眉头显得也有些困惑,“起码就现在‘戒律’的领域还维持着...我也很好奇凶手是怎么释放言灵的,或许跟之前的停电有一些联系?” “不过什么言灵这么猛?”路明非看着狼藉斑斑的安铂馆感觉自己嘴唇有些干燥,但也没敢去舔,因为上面全是黑灰。 “不知道,可能是‘君焰’,但如果是‘君焰’的话释放这言灵的不得是龙王级别的生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三个学员也没可能阻拦得住了。”芬格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被染黑的金毛分析,“但不管是什么言灵,能在瞬间释放不完全还能爆发出这种威力的,只可能是‘危险言灵’往上走的存在...再让他释放一次谁都吃不消。” “你的意思是...” “这狗娘养的应该没跑...”芬格尔脸皮抽了一下,“第一次言灵释放被打断了,他觉得安铂馆的人没死完,不知道藏在哪里想看情况再补上那么一发!” “他图什么啊?”路明非有些茫然,能放波的超级赛亚人不应该去拯救世界吗?搁这儿玩炸弹袭击是不是太落下乘了一些? “诺玛的短信说这是龙族入侵...龙族入侵还能图什么?杀光所有人呗。”芬格尔脸色不太好失血让他很难打起精神,“按照敌人的理解,我们今晚的庆功宴基本上算是敌军指挥官搞联谊会了,换我我也想丢个炸弹一锅端...如果真是龙族入侵,那么对面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毕竟混血种跟龙族算得上是血海深仇,先杀的就是我们这群精英。” 按芬格尔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今晚到安铂馆的都是受到邀请的学员,按恺撒的话来讲都是一顶一的精英...事实上证明这群人也的确是精英。 没在意芬格尔在说精英时把压根没受到邀请来蹭饭的他自己也带进去了,路明非看向那三个白色雕像心里五味杂陈,但转头就问“...那我们现在还不跑?” “跑个卵子。”芬格尔反瞪了路明非一眼,“莫名其妙被炸得满脸黑,师弟你憋得下这口气?” 路明非愣了一下,像是重新认识芬格尔一样上下打量了一遍他,心中惊呼我草,师兄真没看出来平时你那么瓜怂,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真男人的血性,我真是看错你了。 但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芬格尔的腹部,再看向芬格尔尴尬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 妈的,跑个卵子...这家伙根本就是受伤了跑不了才蹲这儿给路明非解释情况的,不然按照他的义气醒来的时候能自由行动早就脚底抹油了! “感觉伤着内脏了,乱动死得更快,不如拼一拼。”芬格尔扭捏着说,更加验证了路明非的想法。 却没想到芬格尔看着自己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师弟,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拿什么拼?”路明非试探地问,“要不师兄你在这儿藏着,我去求援?” “师弟你这就不仗义了...”芬格尔一把就拉住路明非了,“而且风险太大了,他的言灵正体不明,如果真是君焰,你冲出去的瞬间就会成为靶子,君焰的爆发速度比你想象的还要恐怖...” “万一他早已经跑了呢?”路明非试探地问。 芬格尔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幽暗树林低笑了一下摇头,“师弟,我跟你打包票那家伙还在这片地方没有跑...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找不到有空的救援队伍。” “什么意思?”路明非愣了一下。 “你仔细听。”芬格尔示意了一下安铂馆暴露的天空。 路明非照着他说的做,然后果真在黑夜里听到了一些细琐的...放鞭炮的声音?但随着他脸色发白,芬格尔也清楚他明白了这些鞭炮声意味着什么了。 “师弟别看现在师兄受伤严重,但生死关头拼一把还是可以的,但得拼到点子上...搞爆炸袭击的那个挨千刀的现在应该是害怕再次有人打断他释放言灵,才没有直接动手再来一次横扫。” 芬格尔悄然扫视着大厅内的情况,眼中一闪而逝了路明非没注意到的狠劲,“但能不能拼到点子上还得看师弟你的,现在暂时没人能帮到我们这边...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 第六百七十四章:阳雷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能加入这所学院的人多少都有些绝活,“精英”是这个学院的底层生物,“天才”是中性词,“奇葩”才勉强算得上夸奖,再往上的话就是“疯子”。 如果按照分级来算,毫无疑问恺撒·加图索、楚子航都算是“疯子”,作为械斗的两大社团领袖他们算得上是学院里在发疯和无视校规上首屈一指的人物,往下的社团干部们大多都是“奇葩”。 奇葩们簇拥着疯子,天才们在外围狂热推崇,最后的精英在台下热烈鼓掌,这大概就是这所学院的生态链了。 ...你问林年? 林年那不一样,在“疯子”之上还有一个分类叫“妖怪”,“妖怪”一般都不参与这类竞争的。 简单介绍完了生态链,那么现在问题也来了...路明非盯着面前肚子上插了块毛玻璃依旧生龙活虎的芬格,十分认真地思考自己这位废材师兄尔在这条生态链中处于哪个位置?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在卡塞尔学院有一个定律,那就是生态链的高低直接影响了此人是否能在绝境中做出出人意料的行为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简而言之就是越接近“疯子”的家伙在危机的时候就越是靠谱,有一种逆境必翻盘的BUFF,总能在紧要关头想出办法来打出一波你意想不到的操作,华丽丽地逆转结局。 芬格尔在卡塞尔学院里读到了八年级,留学整整四年,没有毕业也没有被开除,连续数年蝉联新闻部部长...这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吧? 路明非揣测着面前废材师兄的水准,目光转到了对方肩膀上,数据流冲刷而下,被路明非盯着的芬格尔腰杆不由挺直了一些...然后有些绷到腹部上的伤口又龇牙咧嘴地缩了起来。 “攻击:660 防御:500 敏捷:150 特殊能力:言灵·青铜御座...” 瀑布流刷出的面板让路明非微微定了定神,但脸上还是划过了一丝忧虑,他分明记得以前观察芬格尔的时候这些三围数据比现在要高出一大截,现在无端缩水了一圈...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吗?原来这玩意儿还是根据状态随动的。 但就算如此,6倍人类强者(并非人类巅峰)的攻击力不说一圈把人锤成小饼干,好歹打人如挂画是能做到的吧?这种力量一圈下去估计薄一点的钢板都要砸穿更别说砸在人身上了,这都还没算上那个叫做“青铜御座”的言灵的增益。 “师兄,你怎的顶得住吗?”路明非盯了一眼那衰退到150的敏捷,又看了眼芬格尔腹部的伤势有些愁眉苦脸...虽说敏捷150也很快了,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是拿命去赌的。 “少废话,再拖下去师兄我就真顶不住了。”芬格尔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幽深小树林,“现在我们玩的就是情报差,而且让你多看几眼又没让你冲锋,怕什么?” 路明非缩了缩脑袋,屏息凝神把视线调转向了安铂馆内,视线落在了地上就近的一个穿着正装但被乱石堆几乎掩埋了大半个身子的男士身上...但数秒后芬格尔就看见路明非轻轻摇头了。 “是看不见...还是...” “应该...没了。” 路明非的声音有些低,盯着乱石堆伸出的那半个黑灰布满的身子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上一刻还在安铂馆内载歌载舞的校友,现在就被埋在石头里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伸出的半截身子给人一种强烈的“死物”的信号,让人从喉头下涌起不适感。 “战争里死人很正常...师弟放平心态。”芬格尔轻声安慰,“怎么样能从你看到的那些特殊的‘东西’里分辨出敌我吗?” 路明非勉强点了点头,从芬格尔受伤后三围数据暴跌的情况来看,侦测视角的确可以让他确定会馆中地上昏迷的人的伤势和情况,这也算是一种确定真昏迷还是假昏迷的手段。 “师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能知道每个人的言灵是什么,注意言灵中有关‘雷’的家伙。” “雷?” “你没有觉得醒来之后手脚还有些麻麻的么?”芬格尔问。 路明非怔了一下,倒还真是让芬格尔说中了,到现在为止他感觉身上都有一股不正常的麻意...按对方的说法来说,之前的爆炸跟“雷”有关? “只是一种猜想,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确定。”芬格尔摇头,“也希望我猜错了,不然的话这次学院的‘龙族入侵’事件可真是大条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深呼了口气,又看向另一边侧躺在燃烧的酒柜边上一动不动的女孩...他脸色抽动了一下,因为从那身礼服上他居然认出了这个人是学生会帆船部长。 那个充满南亚风情的马尔代夫女孩现在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全是灰尘和烧焦的痕迹,那身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也出现了大片烫伤的痕迹,从左脸颊到脖颈全是触目惊心的烧伤... 但好在这个女孩的肩膀上还是跳出了绿色的数据,但三围都已经跌破100了,由此可见在爆炸中心地带的她伤得不轻,好在爆发发生时路明非和芬格尔都在角落的餐桌吃东西,不然现在躺在那里的就该是他们了... “着重去观察那些刻意看不见脸的,如果我是爆炸犯人一定会假装自己是伤者的一员,但不会让人看见正脸。”芬格尔低声提醒。 “那他这图什么啊,犯了事儿还躺在这里装死?”路明非低声问,“我怎么没看见恺撒他们?他们不会趁我们昏迷的时候跑了吧?” “恺撒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现在最主要是把那家伙找出来。”芬格尔说,“我敢打包票那浑蛋现在就在安铂馆里。” 路明非对芬格尔的迷之自信到底是哪儿来的有些疑惑,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似乎也只能依靠这位不怎么靠谱的师兄了...起码肚子上插玻璃的是芬格尔,但对方这都没有落跑去看医生,看起来是的确有什么根据相信敌人依旧潜伏在会馆中。 安铂馆的大厅很宽敞,就路明非视线里能见的就有七八个绿色的数据,很多个的三围都跌破了一百,唯独防御都还在200甚至300以上,看起来混血种命够硬还真不是吹的,就路明非看见的那些昏迷的学员身上的伤势简直骇人,手臂折断的断口里骨茬森然,浑身都是大面积烧伤却还命硬得要死。 “这都不算什么...”芬格尔听了路明非事无巨细地汇报耐心地解释,“之前会馆里未知言灵的释放被阻止了,不完整的言灵之力都以圆柱形冲飞了会馆的天花板,现在击伤这些学员的都是余波事后最多烫伤或者脑震荡...混血种的生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劲许多,《御制周癫仙人传》里的周癫就是混血种,被朱元璋火烧水淹都能挺过来,学员里的精英学员没理由会死在这种余波中。” “那还是有倒霉的。”说罢后,芬格尔还是怜悯地看了一眼那个被石头堆压住的倒霉蛋,“就算是混血种脑袋爆了还是活不了。” “师兄...真没有你说的带‘雷’的什么言灵,起码我没找到。”路明非观察了一圈安铂馆里昏迷的那六七个学员,每一个的三围数据都是很正常的无抵抗者,他甚至报菜名一样给芬格尔念完了这些人的言灵,什么“炽日”、“百鬼”、“风暴角”、“真空之蛇”什么的...唯独就是没有带“雷”的。 “不应该啊...”芬格尔盯着寂静黑暗的安铂馆会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会不会他藏在二楼?”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会馆二楼。 “没这个可能。”芬格尔低声说,“那种级别的言灵在释放后,尤其是被打断所消耗的体力和精神是你无法想象的,就算是一个体魄跟我一样的人都会瞬间被抽空,不说动弹不得,想快速爬楼梯躲藏的精力是不可能有的,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立刻在混乱中隐藏为受害者隐蔽,在恢复体力的时候观察周围,在救援队来临时发动第二次袭击。” “他这是在‘蹲人’?”路明非脸色瞬间就变了。 “战术语叫‘围点打援’,说是‘蹲人’也没错了...”芬格尔说,“现在会馆里所有昏迷无法撤离的学员都是他的人质,谁来救谁死,所以我才需要你找到他,不干掉他我们只能看着这些校友被拖死在这里。” “干不掉怎么办?”路明非问。 “...打草惊蛇的下场就是之前的言灵再释放一次咯。”芬格尔低声说,“只不过这次我们没那么好运可以打断他了...最坏的一幕如果真发生了,估计我能给你争取点时间?” 路明非愣了一下说,“我草,芬格尔师兄你这么仗义?” “你是‘S’级命比我贵,你跑快点的话应该还是能逃出去的。”芬格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路明非居然真的从这个汉子的脸上看出了“觉悟”两个字,好像危机临头大家都脱掉了隐藏的外衣露出了最真实的一幕来。 那自己呢?自己脱掉外衣总不能还是拉胯的废材吧? 路明非悄然扭头不死心地盯住会馆里自己翻来覆去看过的七道数据,但无论如何都没法从里面确定凶手是谁,他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凶手是不是早已经落跑了? 在他暗中焦虑时,身旁的芬格尔数次地看向落地窗外小树林面色沉静。 这时,路明非忽然听见身旁的芬格尔压低声音说,“你只需要告诉我哪个可能是凶手就行了,随便指一个都行...师弟你天赋异禀,就连林年都赌你前途似锦,那么这一次师兄我也赌你赢!” 路明非转过头来看见了芬格尔的视线...那简直不像是一个废材该有的眸子,里面透着一股狼一样的决意,倒影着自己的脸让他忍不住提起了耷拉的嘴角,硬生生地绷紧了自己的脸颊。 说实在的,他从以前起听见最多的话就是:路明非,你能不能别掉链子?路明非,你怎么又拖后腿了?路明非,你能不能省点心?路明非... ...好像所有事情到他这里都会出岔子,他就是百密一疏的网中破口,千里城池溃倒的一窝蚁穴。没有人真敢在关键的时刻把要命的事务托付到他身上,那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能还是有人相信他的,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但这种人很少,少到只有一个。 上一个敢信任路明非的人叫林年,他也以为这辈子就只有一个林年了,但现在他居然从身边仅认识几天的废材师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信任——无条件的相信,他赌自己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室友的友谊吗?还是说是废材之间的信任? 无论如何,在芬格尔说出这席话后,路明非莫名就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知道,那是七条人命的重量,所以他的嘴唇越发干涩起来了,这一次就算唇上有苦涩的黑灰他也用舌头舔了舔,味觉的刺激让他血管里的血液加速流动了。 ——其实他一直都有答案的,只是没有勇气敢去说出来,害怕承担后果。 但现在,血液里似是泡腾片化开了一样充斥着一股令人发热的情绪...或者这种情绪就叫做勇气还是担当? 路明非不知道,但他决定赌一把。 他扭头看向会馆大厅沉默了几乎有半分钟的时间,一旁的芬格尔也不吭声,安静地坐在那里稳住自己的伤口止住流血的趋势。 在这期间安铂馆内静得要死,只能偶尔听见那破开房顶外学院其他地方传来的枪声,和大雨落在小树林中的飒飒声。 良久,路明非扭头看向芬格尔说,“师兄你看过福尔摩斯没有?” “还是电视剧...怎么了?” “一旦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那么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事实的真相。”路明非小声说,“师兄你听过这句话吧?” 芬格尔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了路明非的意思,挑了挑眉看向路明非,“确定吗?” 路明非沉默地点了点头。 芬格尔盯了他的双眼几秒,在里面看不到躲闪后也点头,“好,那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师弟你在这里有些碍手了,一会儿打起来免得误伤了你。” “我该怎么做?直接跑出去?”路明非看向碎掉的那排落地窗,但又见着腹部受伤的芬格尔咬牙问,“要不要留下来我帮忙?我敲闷棍还是有一手的。” “这不是敲闷棍能解决的问题。”芬格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你的任务从现在开始已经结束了,抱好后脑勺。” “后脑勺?你在说什...”路明非发现拍在自己背后的手掌忽然抓住了他的领口,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提起了。 芬格尔陡然从黑暗中站了起来,拎着手里的懵逼的路明非像是拎鸡一样提起,他手臂的西装撕拉裂开了三道口子显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路明非从来没想过这个每天吃炸鸡可乐的肥仔居然有这种施瓦辛格都难以企及的体魄? 在蓄力之后芬格尔猛地把手中的鸡崽子向落地窗的方向丢了过去,路明非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飞了出去,耳边全是呼啸如鬼哭的风声。 在他飞速倒退时,安铂馆内响起了炒豆子似的骨骼爆鸣的声响,他模糊看见芬格尔浑身的肌肉居然异常膨胀了起来,布满了青铜般的生铁颜色,那腹部的碎玻璃硬生生被肌肉挤压了出去,一股庄严不可侵犯的凝重感遍布了这个平日松散的男人全身! 魁梧的男人弯腰,举重若轻般扛起了之前他跟路明非躲藏的那根大理石柱,以吨计重的断裂巨柱居然被他轻松地双手抱过肩头。 这一刻他的动作美型得就像《掷铁饼者》的雕像,每一寸生铁色的肌肉都藏着比拟钢铁的坚硬和超乎常理的韧性,这一幕瞬间让路明非想起了“释迦掷象”的典故,这都是绝对力量所彰显出的妖异美感! 这废材师兄...真他妈是个疯子! 大理石柱被扛起,然后暴力丢出,在丢出的一瞬间那生铁双臂擒抱住的部分甚至被难以想象的巨力给挤压碎裂了,石柱脱离那双手后的初速达到了惊人的200公里每小时,那种压迫感和力量感简直让正面面对这根飞来石柱的人脑海里浮现起“死”字! ——而那大理石柱被投掷向的地方赫然是最开始被路明非和芬格尔断言是死人的,石碓掩埋的那半截尸体处! 路明非也只看到这里,整个人就飞出了安铂馆跟滚地葫芦一样在地上打了数个滚滚入了小树林中,他没命似的抱住自己后脑勺以免不幸撞到尖锐的石头暴毙掉了,但他还没滚多远忽然就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身上的力量硬生生被卸了下来! 路明非停稳然后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他愣神地抬头看见了一头灿烂的金发...然后就是海蓝色的碧波双眼。 如果对方是女人的话,路明非现在已经恋爱了,以后都会至死不渝地爱上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御姐,但很可惜接住路明非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实打实的硬汉,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 主席大人那宽阔的胸肌垫在路明非的脑袋后面给他承担了百分之九十的缓冲,肉质紧实可靠比安全气囊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但不知道这一下狠的有没有把主席大人的胸给撞疼... “做得很好。” 在路明非呆愣的视线中,恺撒只平静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抽身把他放在了原地,大踏步向前冲了出去! 而坐在原地的路明非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有无数影子在他左右与他擦肩而过,在周边的幽暗小树林内,无数身穿正装和晚礼服的庆功宴客人们以战术振兴快速地从黑暗的大雨中冲出! 这些都是路明非昏迷醒来后发现安铂馆里消失不见的客人们! 所有的男士们松开了领带解开了西装的扣子放宽活动范围,所有女士们撕开了不便行动的晚礼服裙摆,露出吊带的白丝袜。在他们的手上无不握着临时的武器,譬如顺手带出的餐刀、叉子,甚至还有以树枝和尖锐石头临时做出的精致斧刃,更有甚者还DIY出了强劲的木弓和绳索投石器! 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安铂馆的范围。 在这群人中有逻辑缜密的人推测出了爆炸时发生的所有情况,肯定了释放言灵的敌人还在安铂馆中没有离开,他们没有选择暂时性撤离而是直接包围住了安铂馆。 能拥有这种决断力和组织力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了...恺撒·加图索,学生会的主席。 有人打扰了他的晚宴,并且留下了他的客人,那么作为主办方他有义务将那些受伤的人全部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难怪芬格尔之前有事没事就往落地窗外看...也难怪芬格尔那么笃定凶手没有离开安铂馆...这根本就是一场救援与包围的僵持战,数十个混血种中的精锐死死守在了安铂馆外面,将敌人彻底堵死在会馆中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反攻、救援的时机! 而路明非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时机的到来,在他被丢出来的瞬间烽烟就点燃了,连同点亮的还有安铂馆中那橘红色的光芒! 轰鸣的高亢音节如洪钟敲响回荡在整个安铂馆内,那沉重的大理石柱飞向那碎石堆,在即将砸中那掩盖了半个身子的“尸体”时,碎石堆在一瞬间被“击”成了齑粉,橘红色的光芒日出一样照亮了大半个安铂馆,由地下升起快速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球形。 大理石柱不偏不倚地撞击到那橘红色的球形光芒上,整个的结构忽然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断了所有脆弱的节点,粉碎成了片块爆开了。 安铂馆外,路明非从落地窗后看见里面那升起的橘红色的正体整个人都惊悚起来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极具代表性的一幕。 “我的妈呀,球状闪电?” 在自然界里雷暴发生时极小概率会出现一种物理现象,那是直径接近五六十厘米的橙色球体闪电,随气流起伏在近地空中自在飘飞或逆风而行,它其中携带能量,包裹相对稳定。当有导体破坏它的平衡时,它会和周围的空气中和,并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同一时间,在路明非的眼中,橘红色的光热中心,那模糊人影肩膀上绿色的数据流如瀑布一样冲刷了出来,露出了令人悚然的一行行数字。 “攻击:5000(言灵加持) 防御:400 敏捷:200 特殊能力:言灵·阳雷、灰髓体注射(未激活)” 如果路明非学过《言灵学》这门课程,那么大概他叫出的就不会是“球状闪电”而是“阳雷”了,而后者比之前者给人带来的震撼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真正属于危险级别的言灵,在周期表上序列远超89号的“君焰”,最早出现过的记录是在宋朝的文献《梦溪笔谈》里。 “内侍李舜举家曾为暴雷所震。其堂之西室,雷火自窗间出,赫然出檐,人以为堂屋已焚,皆出避之。及雷止,其舍宛然,墙壁窗纸皆黔。有一木格,其中杂贮诸器,其漆器银扣者,银悉镕流在地,漆器曾不焦灼。有一宝刀,极坚钢,就刀室中镕为汁,而室亦俨然。” 化银为汁水,化钢为水,远超“君焰”的高温,同时又有极强的爆炸烈度,完全释放足以将安铂馆为中心的方圆数百米夷为平地! 但冲向安铂馆内的人没有一个迟疑,因为学生会主席冲在了最前面,在会馆内更是还有着一个猛人再度扛起了另一根大理石柱做出了投掷的准备动作! 言灵的咏唱声越发激昂了,那橘红色的光芒开始颤动,逐渐地向着远处大厅的正中央移动了起来,可也就在这时候冲进会馆的恺撒看向光芒移动的方向陡然爆吼,“不要让他靠近任何可以成为电流导体的物体!别给他引爆言灵的机会!” 扛着大理石柱的芬格尔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卡塞的意思,转头看向不远处地面上坠落的水晶吊灯,直接调转了目标将大理石柱暴力投掷了出去,呼啸着砸在了水晶吊灯上,在水晶炸碎之际带着弯曲的金属吊灯框架飞出了几十米远,一下子就拉开了和橘红色光芒的距离! 同一时间,冲进会馆的学员像是叼鸡的黄鼠狼一样闷头就冲向了地上昏迷的学员,将他们或扛或脱地抽离了战场中心。几个呼吸之间,宽敞的安铂馆大厅内已然各个角落站满了人,在他们的中心死死包围着那僵持不动的橘红色雷光! “还真的是‘阳雷’,这真是...稀客。”人群中,恺撒盯住那亮眼光芒中的人影冷声说道。 序列号93,危险言灵·阳雷。 这种怪物出现在了学院之内,还当真就像恺撒说的一样,是位罕见的“稀客”了。 “诺玛的警告通知是龙族入侵...倒也不假,‘戒律’还在,但他却能释放言灵,倒也像是龙族该拥有的特权。”在恺撒身边,握着一把尼龙绳做弓弦的木制长弓的诺诺站身边,那双暗红色的眼眸目光炯炯地看着那光芒藏着的人影,甚至无意识地轻轻舔了舔嘴唇,“...不过有龙族会狼狈到被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混血种围杀吗?” “起码今天有了。”恺撒淡淡地说。 安铂馆内每一个人眼中都露出了危险的兴奋,盯住光团中的人像是盯着不可多得的猎物...疯意难以遏制地从他们的身上弥漫了出来...一群言灵和武器都被遏制的混血种,居然想围猎一个释放着危险言灵的“龙类”,胆大包天,但却又是那么的符合这所学院的疯子逻辑。 ------------ 第六百七十五章:磁化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从一开始就不是。 安铂馆内,那升起的橘红色的光芒让人想起在海岸线眺望海天一线时那初升或日落的残阳,颜色几乎能浸染半块大海和天空,如今自然也能照亮安铂馆大厅内每一个学员的脸。 残阳随着时间推移开始上浮,脱离大海的温煮就意味着不再有海水为它降温,所以亮度开始飞跃,让目睹它的人眼睛刺痛酸涩,或许“阳雷”的命名就是由此而来?当它绽放到极致时,就是黑夜中新生的一轮太阳,挥洒的却不是日光而是雷霆。 即使那光芒几欲要烧掉视网膜,但安铂馆内也没有人敢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比起残阳这种美好的比喻,在在场的学员们更愿意将这橘红色的光芒看作引爆瞬间的云爆弹,只要稍微的刺激它就会突破临界将周遭的一切化作飞灰! 释放“阳雷”的混血种一直在维持着言灵,那橘红的光芒将一旁燃烧的酒柜的火焰也压制得黯淡无光,在橘红的光芒内藏着一抹危险的金意注视着所有人。 他维持着“阳雷”却没有将之化作杀伤性的武器摧毁周围的所有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并不难理解——他没有将“阳雷”彻底激活的钥匙。 在恺撒冲入安铂馆时的爆喝中不难猜到,所谓的钥匙毫无疑问就是“金属”。 球状闪电在科学界中一直存在着许多未解之谜,它本身的现象出现过在史书上、现代里,科学家无从去捕获它亦或者去重现它,但这却不妨碍可以观测到它的一些特性。 比如大部分的球状闪电的寿命只有几分钟,相比天空划过的白色树枝,已经是夏蝉与蜉蝣的差距了,而如是夏蝉在生命最后的周期里,也会在随着初秋落叶的凋零下坠时爆发出所谓的“绝唱”。 球状闪电的消逝也总是伴随着一次“绝唱”,它们少部分在诞生之际便直冲大地,在扩散开时被大地这最为优秀的导体所吞噬,这一类的爆发最为无害。 但大部分的球状闪电却多是魂灵一样在人间游荡,又因为本身的特性而被“金属”吸引,在剧烈碰撞时破坏等离子体的结构,爆发的瞬间雷电会以空气为介质传播,任何被电弧触碰到的事务都会受到极致的高温破坏,死去的那三尊雕像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恺撒的迅捷的命令下,球状闪电为中心周围十几米范围内的所有金属制物都被撤空掉了,精英学员们的执行力不是一般的高,被大理石柱冲飞的金属吊灯都被搬到了二楼上去,所有疑似金属制物的东西都被搬空了,整个过程没有超过十秒的时间,宽敞的大厅就被清场了。 在安铂馆外面,仓促爬起来的路明非只看见一大堆东西从会馆里飞了出来,他还想凑近看看里面的情况,一把餐刀就贴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扎在了远处的树干上——在收到恺撒的命令后,原本拿着餐刀和叉子作为武器的学员们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里的东西。 但饶是如此,这点燃汽油的刺猬一样的东西还是不好处理,不少人看着阳雷中那若隐若现的人影眉头皱得很深。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有枪械作为武器大概会好处理许多,在人质搬空之后远程就行了,子弹击中“阳雷”引发的爆炸也难以波及到极限射程的枪手们。 在小树林内恺撒也不是没有这种打算,但很可惜的是所有人的手机在第一次“阳雷”爆发时被损毁了,那一瞬间的强放电和磁场效应直接击穿、融熔了手机内的电子元件,在通讯手段丧失,所有手机罢工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靠人力奔波去求援。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这么干了,作为求援被派出去的是学生会登山部的部长,一个将攀登乔戈里峰作为暑假避暑娱乐的狠人,据说能穿着简易的登山服一口气在接近45°陡峭山壁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飞,作为体力见长的混血种没有谁比他更合适胜任这个长途奔袭的任务了。 登山部长从五分钟前出发,最快带回支援估计也得在十分钟后了,但只可惜敌人并没有留给他们这么多时间,就算芬格尔没有暴起投掷出大理石柱,敌人也会抢先一步在体力恢复后发难。 “麻烦的言灵...”恺撒注视着橘红色的光团低声说,但他又看向了会馆角落那只存在感异常之高的好汉,那一身肌肉简直快要突破天际了,从撕裂的正装开口下的肌肤颜色来看不难猜出这家伙现在铁定不是正常状态。 ...言灵? 恺撒沉默地抬头看向了这位好汉的脸,然后愣住了。 一只女人的黑色丝袜严严实实地罩在了这位好汉的头上,形象介乎于色中饿鬼和抢银行的劫匪,反正绝对不像是今晚恺撒在二楼上演讲里提到的“精英中的精英”...不过恺撒估计也不知道这位好汉本来就不是被他邀请来。 不过以前对方也的确“精英”过,只不过后来因为性格缺陷“废材”了罢了。 不少人盯住这位丝袜好汉的脸,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但除了丝袜挡不住的那双耀眼的黄金瞳外什么都看不见...哦,还是有人看出了点什么的,比如这双丝袜的牌子和主人,没记错的话这是学生会帆船部部长今晚的贴身衣物吧?难怪之前撤离时昏迷的帆船部部长少了一只丝袜,不少人还以为只是被烧毁了... “如果被丝袜主人知道你扒了她的Balenciaga丝袜套脸,还顺手抠了三个洞她一定会疯掉的。”诺诺看向这位丝袜套头的好汉忍不住感慨。 “我不大确定那个师妹会因为丝袜本身的价值跟我翻脸,毕竟我才救了她的命,征用她一只丝袜很合理吧?这叫合理的紧急避险!”丝袜好汉认真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扒了人家的****在套头上这个行为本身...不过这种伪装有必要吗?你现在又不是在抢银行。”诺诺指出问题的核心。 “我这人比较怕麻烦,学校里两个‘S’级明珠在前,受到的骚扰可算是前车之鉴,为了我平静的校园生活适当的隐藏身份还是有必要的。”丝袜好汉有些扭捏地说道,“但主要还是因为害怕摘了丝袜再加上这幅好身材会引起学生会主席的后宫紊乱,以及很少有义正言辞手撕巴黎世家丝袜的机会了...” 喂,后面一个理由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不少人在心里吐槽。 没人能想象一个一米八,在言灵的效果肌体膨胀后直逼一米九的壮汉扭捏起来是什么样的,但起码现在他们见识到了...没人敢说自己认识丝袜底下的这个奇葩,起码在日常的校园生活中他们都该为认识这样的奇葩感到羞耻。 恺撒只是稍微惊讶之后就恢复了镇定,毕竟根据卡塞尔学院的定律,关键的时候总是奇葩和疯子出来救场,这次也不例外。 丝袜好汉不想被认出来他也没有深挖对方的身份,因为现在委实不是时候,虽然在战斗敲响之前安铂馆内发生了什么小树林内的他们无从得知,但就以对方之前把路明非丢出了战场又对释放“阳雷”的混血种发起进攻来看,这些举动就足够证明对方的立场了。 “你可以释放言灵?”恺撒看向丝袜好汉沉声问道。 比起对方的身份,他更在乎对方释放言灵的事实,在场每个人眼下都还能感知到“戒律”的存在,这股力量笼罩在校园之中像是那无处不在的夜色,填充着每一个角落渗透进学生们血脉的力量。 那些古奥的音节和文字乌云半盘踞在学员们的脑海,凝固而沉重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引导释放,失去言灵的力量让他们在这次袭击中天然处于下风,不然如此多人的言灵之力再怎么也能轻松压制住“阳雷”。 “可以,但并不轻松...友情提示,现在‘戒律’的力量是有史以来最为微弱的时候,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就能成为漏网之鱼...就像他一样。”丝袜好汉看向光芒笼罩的人影低声说道。 “‘方法’?”恺撒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对方说话说一半。 “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解释,这事牵扯太多,所以匿了。”丝袜好汉示意了一下脸上的丝袜遗憾地说道,“既然主席大人想不明白那就不如想想其他事情吧,比如现在这个局面该怎么解决?” 恺撒视线下意识飘向了安铂馆的房顶,复式结构被言灵轰穿了一个不规则大洞的地方,大雨从外面淋入打湿了一大片场地,当他的视线渐渐挪移回来后兀然发现丝袜好汉也跟他一样目光由上转下,而后对视在一起。 两人相视了几秒什么也没说,而在在他们的包围圈中央,这个球状闪电没有任何移动的趋势,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像是乌龟就地缩壳一样让人无从下手。 “他为什么不攻过来?”有人低声问道。 “不知道。” 按照“阳雷”的威力,这种恐怖的言灵就算没有金属制物接触爆发,它表面的温度也是极为可怕的,释放言灵的敌人顶着这光团横冲直撞估计安铂馆里都没人敢跟他碰上那么一碰,就算是扛着大理石柱的丝袜好汉也不行,那身肌肉乍一看跟青铜质感差不多,但就算是青铜也得在五千度高温下瞬间融化。 可包围圈中,刺眼的橘红光团一动不动,里面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动作。 “有没有可能是...他根本没法攻过来?”诺诺忽然轻声说道,暗红色的瞳眸跳跃着淡金色的弧光。 “师妹你猜对了一半。”丝袜好汉忽然低笑一声说,“‘阳雷’这种言灵在周期表上课是超过‘君焰’整整三位的危险言灵,属于青铜与火一系的危险言灵,威力虽然惊人但也需要触发条件,‘金属’就是条件之一,其中青铜和磁性物体是他爆发的最好触媒。” “‘阳雷’能在条件满足的时候瞬间爆发出远超‘君焰’数十倍的高温,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好汉在肩扛又一根断裂的大理石柱时还有空闲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毫不避讳自己的声音在断壁残垣的安铂馆内回荡,“也正是因为这个缺点,‘阳雷’的知名度和可用度才大不如‘君焰’。” “...无法完全地掌控?”恺撒感觉自己回到了言灵学的课堂,被默里教授牵着鼻子引导作答,但他并不排斥这种行为,因为现在对方所透露的可都是能引导战局的干货。 “巨大的威力带来的弊端必然就是强烈的不稳定性,这是言灵的铁律,‘君焰’是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代表性言灵,它强在‘稳定性’,爆发并非是‘君焰’的特性,极致的升温才是,掌控了‘君焰’的龙类就像是可以抛投凝固汽油弹的炮台。”丝袜好汉说,“但‘阳雷’不行...毕竟球状闪电最出众的一点特性是什么?” “不稳定性!”在场有学生会的学生瞬间抢答。 “...恐怕他现在就连维持言灵都有些困难吧?但却不得不维持,无法引爆‘阳雷’炸死我们的情况下解除了言灵,那么他的胜算就直接清零了。”丝袜好汉幽幽地看着那橘红光芒说,“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赢了。” 丝袜好汉的话让包围圈的学员们精神为之一振,按这种推论来说他们就算不进攻也可以依靠拖时间耗死橘红光团内的混血种! ...可事情真的有想的那么美好吗? “投降吧!”恺撒是最先劝降的,他冷冷地注视着那橘红光团内的人影,“撤销言灵我们会送你上所罗门王的裁定所,给你最公正的判决!” 会馆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细微的电弧炸裂以及大雨坠地的碎裂声,片刻后有一个冷笑声渐渐响起了,笑得十分瘆人和冷漠,所有人紧盯着那闪耀的橘红光团,因为笑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这个意图杀死所有人的凶手终于出声了。 “所罗门王...裁定所...判决?”他说话,用的是英语,卷舌严重带有严重的口音,话语中带着浓烈的讽刺,“然后又把我送回一样的地方吗...那个地狱里?” 送回一样的地方?地狱? 恺撒顿了一下,不远处的丝袜好汉忽然抬头盯住了光团内的人影,眼中掠过一丝浓重和危险的疑惑像是在这一瞬间有了什么可怕的猜想。 “如果地狱都不复存在了,我还能被送回到哪里?”人影冷笑着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并不知道,不如让恺撒...加图索,你这个名单上的人来亲自为我解答一下可好?” “名单?什么名单?”诺诺开口问,但还没得到回应,她忽然听见了细微的震动的声音,她兀然低头看向了不远处燃烧的酒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酒柜在动? “你知道我的名字。”恺撒看向橘红光团中的人影淡淡地说,“你是冲着我来的?加图索家族的政敌?还是家族中反对派的长老手下的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很倒霉,名字出现在了名单上,而且很靠前。可能现在这里还有其他在名单上的名字,可我为什么要去一个一个的找出来呢?”人影低笑,笑声有些神经质,让人为他的精神状况感到不寒而栗,“只要把你们所有人都埋进土里就行了,不必一个一个去狩猎。” “你们在按照一个名单狩猎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恺撒迅速从对方的话里得到了关键的信息,可是眉头更是拧成了川字。 “那个,主席,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忽然之间,陷入沉默的丝袜好汉忽然说话了,声音有点不自然地...严肃? 他看着那个橘红的光团,浑身上下充斥的‘领域’再度加剧,每个人都能听见那身躯内仿佛骨骼与肌肉在互相摩擦发出的金铁交戈声,这个男人的体内此刻应该如火树银花一般美丽吧? 那些绽放出的音律是极致力量的体现,如果说他是一颗吹胀的气球,那么这颗气球也应该是由铁皮制作的,足以见得吹胀他所需要的力量该是多么可怕,而这股力量则有着另外的词汇来形容——血统。 “我的建议是,现在就干掉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话术的激将和挫败战意对这家伙应该是没什么用了。”丝袜好汉沉声说道,每个人都能听见那有些嘶哑的嗓音,言灵的扩张让他的体格已经膨胀到干扰到喉嗓的地步了...这是准备拼命了吗? “你知道什么?”恺撒抬手示意所有人准备迎击,同时看向丝袜好汉快速问道。 可对方现在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他身上了,而是紧盯住光团中的人影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提到的‘地狱’应该在地球的北边吧?” “地狱在北边?”不少人都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愣住了。 “看来你知道了,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里居然也有人知道那个地方?”人影嘶笑着说。 “可不是嘛...你说是不是巧了。”丝袜好汉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正好有个师妹也在那里长住,你说她今晚会不会也在你们这群人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影说道,但片刻后他发现周围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看来今晚切尔诺贝利监狱举行了一次久违的联欢晚会啊...”丝袜好汉蹲下了身子,右手像是插入松软的泥土里一样一寸寸没入了安铂馆的大理石地面中,力量无声地以他的手臂作为延伸贯穿了大地,他看着那道人影幽幽地说,“安心待在里面不好吗?非要出来找死?自由有些时候也是需要代价的啊。” 人影没有说话,在切尔诺贝利监狱这个名字出来之后他就陷入了死寂,只是周身的光芒愈来愈盛,每个人都神经紧绷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意识到情况不对,根本不像是之前丝袜好汉所说的一样只需要等待就可以耗死对方了。 诺诺耳边的那震动声越来越明显了,她再度看向那地上的燃烧酒柜,这一次那酒柜的动静完全掩盖不住了,它就是在震动而且还在以一个微弱的幅度向着那光芒的中心移动过去! “糟了。”诺诺忽然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这是一件非常不过基础的物理学知识,而这个常识直接影响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在安铂馆内第一次言灵爆发时,巨大的电流余波扫过了全场,虽然并没有导致大规模人员致死,但却出现了一个普遍的现象那就是每个人的手机都宕机了,电子元件被摧毁融穿,如此强烈的电流在经过金属后会发生什么现象? 答案是磁化。 学过《言灵学》这门课程的人都知道,大部分的言灵在释放的时候都是会释放出“领域”的,每一个“领域”的效果根据言灵而呈现出不一样的属性,譬如“蛇”的领域内可以控制生物电流,而“镰鼬”的领域可以感触风的流动,至于“阳雷”的领域... 以电流构筑的强磁场当然就可以控制金属了。 ------------ 第六百七十六章:第三 通天的白色光柱从安铂馆的屋顶洞穿,如果说天空的雷霆是一闪而逝的树枝,那么这一幕无异于是雷电落地后成长而出的根深叶茂的雷霆巨树了,直直地冲向乌云盖顶的天空,隐约之间有龙吼的声音,那是雷电在空气中的炸裂汇聚成流的闷响滚滚如怪物的吼叫,这一幕异象维持了足足三秒后才消逝。 光柱最后一抹白光极盛时几乎照亮了整个山顶学院,也照亮的大半片漆黑的天穹,像是聚光灯打在了不大透光的黑布上,乌云的纹理就像生物的鳞片一团又一团,一簇又一簇。 大雨夹杂的大风吹动着乌云舒卷变化,从树林惊起的鸟雀排成“女”字逃向远处,白光熄灭之后一切都陷入了沉寂,天地里只能听见风雨呜咽的呼啸。 — 如果现在有人在现在赶到白色光柱的现场的话,一定会愣在原地,因为他们会以为自己迷路了。 在卡塞尔学院任何人都知道穿过小树林的石板路后会遇见一片昂贵的人造草坪,然后是鱼尾狮喷泉和规划严谨的停车场,再之后就是富丽堂皇的安铂馆了。 可如今,这里的地形改变了,没有人造草坪,也没有鱼尾狮喷泉,更没有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学生会会馆了,在这里只有一片焦土,黑灰相间的焦土,淡淡的白烟和焚烧的气息从地面升起,像是有人把雷霆种在了泥土里最后生出的只有满目的荒芜。 废墟和焦土之中出现了一个深坑,在以深坑为圆心的周围百米之外躺着数十个生死不知的学员,身上全是焦黑的痕迹,很难想象这种级别的爆炸居然没有一个人被炸得死无全尸。 释放言灵的人想不到,身处爆炸中心周围的人也想不到...路明非也想不到。 剧烈的耳鸣和两眼发黑的症状缓慢消退,趴在地上的路明非渐渐缓过了神来,他脸贴着地面手脚有些发麻,这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这种麻痹感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这告诉了他自己还坚挺地活着,从两次危险言灵的爆发中活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别的人都还在昏迷,就他一个最菜的醒了过来...爆炸发生的瞬间,每个人第一反应都是向前冲,充满了觉悟和决心,但路某人不同,他也有决心...保命的决心,所以在见势不妙后第一时间扭头就跑,最大限度远离了安铂馆这才让他成为了受到爆炸影响最微弱的一个幸运儿。 路明非撑住地面半爬了起来干呕了两下,眩晕产生的恶心感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努力好好几次都没站起来,之前的白光就像是一万颗震撼弹爆开,爆炸声差些把他的耳膜给震裂掉,还好跑路的时候是背对光线的,不然说不定除了耳聋外他还得眼瞎掉。 没有镜子,但路明非感觉自己现在估计跟黑兄弟相比肯定血脉更纯正一点,好不容易才把涌到喉咙的澳洲龙虾给咽了下去,抬起头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后看向前方...然后整个人直接傻掉了。 安铂馆消失不见了。 或者准确地来说,被夷为平地后的安铂馆变得到处都是了。 ...小时候孩子们经常玩过一个游戏,将炮竹点燃塞进玩具里,奔跑到远处捂住耳朵期待地看着在白光一闪和轰鸣巨响之后那烟花绽放的场面。 如今安铂馆成为了那个倒霉的玩具,在那巨量的冲击波爆发瞬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建筑终于崩塌了,溃散的大量建筑石料成为了高速飞出的黑影,天女散花一般砸向四周的绿化带,将大量的树木拦腰截断,高速的“炮弹”带着劲风将周围的地面、泥土、草坪轰出沟壑与大坑。 也得亏路明非在白光照耀安铂馆的瞬间就铆足劲儿地往小树林深处跑,不然靠得太近他还真有可能横死在这些巨石的飞砸之中,小树林的这些树木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帮他拦下了大部分的冲击和巨石,就在他现在屁股后面小树林的泥土里还埋着半截鱼尾狮喷泉的雕像,半个狮子脑袋藏在土里面,极有可能是擦着当时路明非头皮飞过去的... 好在安铂馆没有在学生云聚的中心地带,不然就这么一下不亚于大当量的手雷在人群之中炸开了...但现在也不是什么好值得庆幸的时候,因为这一次的爆炸还远远没有代表着事情的结束。 路明非盯住安铂馆遗址的中心,在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坑洞,并不深中心大概一米左右向着五六米的直径辐射,以路明非的角度不大看得起坑洞中心是什么情况,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得到引起之前爆炸的罪魁祸首此刻就正应该藏在里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路明非想咽一口唾沫但却发现嘴巴干涩无比,他现在完全可以扭头就跑路,但事实上他没有落跑反而向前走了过去靠近了爆炸的现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场唯一清醒的活人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今晚大家都这么猛,一旦到他这里犯怂拉了胯,之后大学四年可是要被人指脊梁骨过的,他路明非虽然不怎么要脸,但关乎人品和义气方面的事情,在林年的耳濡目染和熏陶下他一向还是觉得自己挺靠得住的。 在即将走出小树林时,灰头土脸的他都准备清嗓子嚎两句:有没有大兄弟还活着? 可这时候,忽然远处狼藉的焦土中出现了惊人的异动,路明非瞬间闭上了嘴巴,整个人以高中军训教官看了都要落泪的完美战术卧倒趴在了地上。 记得当时狠踹路明非膝盖窝训斥的让你趴下摔得头破血流也得给我倒下去,路明非愣是每次趴倒都要用手撑或者趴得不果断,怎么训都没用。但就现在看来最好的老师永远都是死亡的威胁和恐惧,这一次战术卧倒就算换十年老兵来估计也没他做得这么利索了。 在趴倒在地上后路明非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气不敢出地瞅着远处的焦土...他发誓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没看错,有一只黑色的手臂从那松散的泥土中伸了出来! 在焦土中心的范围内,一只漆黑的手臂贯穿了土地探到了空气中,让人不由想起《活死人之夜》里的经典丧尸爬坟的场景,这只手臂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人类的肢体,上面全是坚硬的黑色不明物质。 路明非隔着老远眯着眼睛瞅着,寻思这是哪个兄弟被烧焦之后余心不死想要还魂吗... 随后地面松散的泥土开始向外隆起,一个人影骤然掀起了大量的泥土从地下站起身来,身姿矫健而匀称,肌肉丰满有力...但很可惜的是所有的皮肤表面都被漆黑的颜色覆盖满了,整个人看起来惊悚无比,活像是被烧焦的活尸又从墓地里爬了起来,隔着老远路明非感觉都能闻到一股诡异的肉香味。 就在他心里惊呼哪个哥们儿命这么硬的时候,哪个黑色的身影忽然站出了一个马步不动了,趴在地上的路明非微微一愣以为这哥们儿这是要打一套太极拳助兴的时候,那身影以一个肉眼难以看清的幅度猛地扭动了一下胯部,浑身上下进行了一次剧烈的震动,透骨的劲道瞬间传递到了每一个角落,随后如同“劲松震雪”一般将身上的黑色物质给“崩”了下来! 太极拳·截劲。 那些附着于体表的黑色物质崩落,说实在路明非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按照他的认知,人只有在皮肤焦黑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浑身漆黑的症状,所谓的黑色物质不过就是皮肤碳化。碳化组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保护着身体不被感染,现在这一发震劲下来对方不得变得血肉模糊了? 可事实并不如路明非所想,那些黑色的物质在崩落之后露出的不是血淋淋的肌肉和血管,而是稍淡一些的青黑色?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这下也看清了这还魂的“活死人”到底是谁。 黑色物质震落,剑盾的青黑鳞片受到了雨水的冲刷,每一枚鳞羽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大雨中舒展呼吸着,在那脸部的碳化物质剥落后,英俊的意大利人脸庞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睁开的眼眸里全是纯粹的金色。 恺撒·加图索。 但路明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恺撒加图索,与印象中翩翩的贵公子相差甚远,那青黑的鳞片舒展着就像恶鬼的甲胄,在微微变形的面骨下,英俊的脸庞也凸显出了狰狞...这幅模样不由让路明非想到了林年,在明珠塔时那个男孩也曾有片刻处于这种状态,极恶如人间行走的厉鬼。 路明非视线立刻转移到了恺撒的肩膀上,绿色数据忠实地刷新了出来,出现的数据可谓是让他大掉眼镜,原本就夸张的三围数据此刻出现了又一次的膨胀,攻击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千,但防御和敏捷却奇怪的只有两三百... 下一刻,大雨焦土中的恺撒忽然单膝跪地吐了一滩血出来,在侧身的时候路明非眼尖看见了他腰间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是一道贯穿伤,几乎横穿了左小腹的位置带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内里的血肉组织被高温炭化才没有导致大量的失血,可这种伤害怎么看也很不妙吧,也难怪恺撒的数据显得这么异常了。 吐完血的恺撒擦了擦嘴角,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步就走向了安铂馆废墟的中心,步入了那个因为爆炸产生的大坑,随着恺撒的深入,路明非有些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他正想爬起来跟过去,可随后漆黑雨夜中再度升起的橘红色光芒几乎让他亡魂皆冒。 剧烈的震响在深坑之中响起了,不是爆炸,而是绝对的力量硬悍大地发出的闷响,伴随的是大量的泥土冲天而起和雷霆的震响声,一个黑影从坑里倒飞了出来浑身沐浴着肉眼可见的电流摔向地面。 那正是恺撒,在落地的瞬间,他一只手插进了焦土之中拖出了数米长的沟壑稳住了身形落地,黄金瞳冰冷地盯住深坑里缓缓升起的橘红光团,只是这一次这光芒并不如之前那般耀眼,光线微弱到可以直接看清里面释放者的脸。 那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金发碧眼,年龄大约只有二十六七岁,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涤纶衣物,从那蓝色为基调夹杂着白色条纹的样式不难看出这是一身狱服...就像是丝袜好汉在安铂馆时推论的一样,释放言灵的敌人当真是从极北方那地狱一样的囚笼中逃出的怪物。 “想到用避雷针引导‘阳雷’释放的方向,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男人在走出深坑后眺望远处慢慢爬起的恺撒冷声说。 安铂馆的废墟中,恺撒渐渐站直了,看了一眼左胸口处开裂的鳞片和焦黑的血肉,盯向男人淡淡地说道,“最先想到这个主意的不是我,所以我要感谢为我们做出牺牲的那三个同伴。” “第一次‘阳雷’的释放并非是被打断或者改变了方向...‘阳雷’的释放方向是无死角的全方位爆发,但当时受到冲击的却是安铂馆的屋顶,这个现象早就引起到我的注意了,后来我发现有人跟我想到同一边去了,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安铂馆屋顶的移动升降避雷针吸引了‘阳雷’的爆发,不然当时所有在场的人在第一次爆发时就都得死。”恺撒盯住男人说,“如果你可以控制‘阳雷’的攻击范围,那么我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但很可惜以你的血统无法真正彻底掌控这个危险的言灵,所以就算我们在‘戒律’的影响下无法使用言灵你也可以被击败。” “看来你还不明白血统之间的差异...凭借盗取‘切尔纳伯格(Chernobog)’的权柄,也是无法抹平这份差距的。”男人看向恺撒那狰狞的模样平静地说。 “‘切尔纳伯格’的权柄?俄罗斯那边是将龙类看作为了斯拉夫神话中的神祇么?原来在你们那边是这样称呼‘暴血’的。” “‘暴血’?确实是很形象的形容,与黑暗做交换,你的未来也只会堕入黑暗。” “在这之前能作为领袖为身后的同伴照亮前路,那堕入黑暗又何妨?” “你不知道黑暗中真相的残酷。” “如果不残酷那就不叫真相了。” “也是。”男人沉默了片刻,点头。 大雨滂沱,两人于废墟中对立相望,雷光和风妖的呼啸如是交响乐的奏曲,雨水溅落在地面跃起的水花上全是充满杀机的倒影。 ... 青黑的怪物与橘红雷霆加身的‘神明’对话着,小树林内的路明非听得那叫一个背后全是冷汗。 学生会主席和不明身份的男人的对话如果放在日常里,绝对是中二度爆表到没眼看,但如今在这种废墟、雷霆、大雨之中两两而立,庄严和冷漠的对述,正义和邪恶的分庭抗礼却是让这场对谈上升到了一种史诗、宿命感的层次。 果然台词这种东西是要挑人来念的,换作是路明非的话这种台词在哪个场景里换什么风格说出来都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他看了一眼依旧处在昏迷的其他学员心里有点慌,因为这意味着如果主席阁下摆不平眼前的麻烦的话,他们就真的没有胜算了...他现在倒是还四肢健全,可杂兵多一个在英雄单位的厮杀中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见鬼,芬格尔人呢?他之前表现得那么勇总不会死在刚才那场爆炸了吧? 在路明非焦虑之际,大雨中那两道身影的对话还在进行。 “你的言灵很实用,但在我的面前还是太弱了,就算你出卖灵魂获得了部分的不完全权柄也无济于事。” “看来你猜到了我的言灵。” “斯特利伯格(Stribog)权柄之下的‘风妖’吗?在雷电的力量下那种目不能视的情况下你能躲开磁场内金属的致命攻击已经证明了许多的事情。” 男人抬头看向废墟之上的大雨,在黑色的雨夜中呼啸的大风里藏着隐匿的暗红利影,他们嘶鸣,他们渴血,但却因为男人身上的橘红光芒而感到敬畏和恐惧不敢上前,“就算你向黑暗与悲哀的神明献祭灵魂精炼你的血统,让你的‘风妖’们获得了进一步的力量,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短时间内二次爆发‘阳雷’这种级别的言灵,你现在也已经是外强中干了。”恺撒淡淡地说。 “你小看了地狱爬出来的死人们对自由的信仰。”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他周身的领域渐渐宁静下来,最后如同拍向礁石的浪潮一般向上开始猛烈的昂扬,橘红的光芒也开始逐渐稳定地变得明亮了起来,太阳再度升起,光芒遮住了他的脸庞,雨水倾洒在那光芒中激起一片又一片实质可见的赤红雷霆。 “再释放一次大规模的言灵你会死。”恺撒望着被橘红光芒笼罩的男人说。 “路边的砂石怎会被漫不经心的路人拾起?但那些砂石对于深渊里的人来说就是活着的一切意义。”男人冷笑,“这是你们这类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残酷。” “残酷?每个人出生都面临着残酷的世界,我们都受到一样残酷的挑战,不同的区别是有的人可以克服,有的人却选择沉沦。”恺撒眼眸中露出了理所应当的神色。 “你错了。”男人看着恺撒轻声说,“世界是不公平的,起码他没有给我做好面临挑战的时间,有些人出生即是错误,要面临数倍于他人的残酷,没有经受过我的苦难就不要说你可以理解我。”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恺撒说出了一段对于男人来说颇为绕口的中文,此前他们一直都是用英语交流的,在男人的沉默中他简单解释了这句中文俗语的意思,然后又冷淡地说道,“...我并不认可这个道理,因为错的就是错的,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无论你经历过多少残酷,错的依然是错的,是错的那就做好会被谴责的准备。” “生来就是错误,如何纠正?”男人张开双手冷漠地注视恺撒,那双黄金瞳内全是讥讽和冰冷,“错误的血统,错误的出生,错误的未来。若是我生而有翼,却又受到世人的排挤,那为何我还要甘愿做匍匐的蝼蚁?” 恺撒和男人彼此都知道,他们在隐晦地谈论“血统”在混血种世界中那藏于明面下的黑暗,或许其他的学员对于男人的说辞会不屑一顾,但他是加图索的接班人,本身就知晓那些不光鲜,甚至可以说是令人作呕的真相。 对于男人的觉悟和冷厉他只能报以沉默以对,因为毫无疑问对方就是那作呕真相的受害者,那一身切尔诺贝利的狱服代表了太多的‘残酷’了。 “如果你要谴责我,那就来吧。”男人收起手说,“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看着领域逐渐开始扩张的男人,恺撒沉默了几秒后在大雨中站直了,青黑色的身躯像是威严的雕像,黄金瞳凝视着他问,“你的名字。” 男人停顿片刻后开口了,说出了一个典型的俄罗斯人的名字,恺撒在听后点头然后转身了,以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面对了‘阳雷’三度催生到极致的敌人。 “你这是放弃了么?”橘红的雷霆照耀如初阳,在光芒中那赤金的黄金瞳注视着恺撒露出的后背低声问。 “不。”恺撒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使命从现在开始已经结束了,感谢你告诉了我很多有关你的故事,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在你的坟前为你缅怀...如果今晚过后我还记得你的话。” 橘红的雷霆中,那双黄金瞳中慢慢升起了震怒,那双对于恺撒蔑视和狂妄的暴怒,他抬起手臂如指挥家一般挥斥。整个安铂馆废墟中藏在泥土里的金属开始颤动,纷纷破土而出折射着雷光犹如逆天升起的银色大雨悬浮在了强磁场之中。 可就算如此,恺撒也没有回头,男人在准备直接以金属杀死对方时忽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眼中的暴怒犹如冰释一般消退了,兀然侧头看向了一个方向,赤金的瞳眸中转而浮现出的是绝对的冷漠和...严肃! — 小树林中,专心致志关注着战场,为主席大人打Call的路明非忽然听见了树枝断裂的声音,那是琐屑的脚步声,踩在雨水打湿的秋叶上发出‘嚓嚓’的脆响。 路明非整个人忽然僵硬住了,没有敢下回头,因为有微淡的金光照亮了他所在趴的地方...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在他出神的时候接近到了他的背后,那股沉重的压力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让他觉得自己就跟故事里夜间独行的旅人一样胆敢回头就会被恶狼咬穿喉咙。 可终究还是没有狼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那择人而噬的视线只是停留在他身上片刻就挪开,脚步声继续接近,在他的余光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其上是洗得发白的修身牛仔裤的裤腿和匀称挺拔的人影。 路明非窒息了,他认出了这个人影是谁,又在那个人影的肩头上看见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数字...或者说...符号? 从小树林中走出了一个大男孩。 他从黑暗中走来,走进大雨里去。 在黑暗的树林中时他唯一的辨识是那双黄金瞳,在瞳仁的深处有金色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但从诧寂的树林中走出后,那巨龙般的威严又从他那明朗起来的俊秀脸庞上消失掉了,那纤细狭长的身上穿着一身湿透的白体恤,漆黑的额发下是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里面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倒影着雨中那橘红雷霆中的人影。 “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废墟里,雷霆中的男人嘶笑了一下看向恺撒的背影,“你以为一个人就可以为你改变战局的结果吗?” 恺撒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向了远处昏迷的一众学员们,他的任务还远没有结束,在等来援军后他依旧还承担着救援伤者的工作,在他见到援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男人看着恺撒离开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因为他的余光永远留在了小树林中走出的那个大男孩的身上。 那双黄金瞳...那漆黑额发下的黄金瞳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心悸感,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血统的威压。 “名字。”男人说。 男孩走进了废墟,踩在了焦黑的泥土里,雨水从他的额发滴落,他站在了大雨里,于是大雨开始说话: “我赶时间。” 话语过于臃肿就会像是详尽过头的地图,面面俱到却又无从下手,从繁杂的言语里无法提炼出表达的核心意思。但这个男孩不同,他的话真的很少,直来直去,他说他赶时间,就意味着他真的在赶时间,话语留下之后,开始步伐稳定地走向了废墟中的男人,无视了废墟上空悬浮在大雨中的那些致命的金属。 这时男人也看见了在他的手中提着一把修长的刀,雨水淋在刀上顺着锋锐的刀刃滑下,刀光鉴人、水流如注。 他为杀人而来,自然话少。 “先是一个话多的,然后又是一个话少的。”男人低笑了一下,再度抬头凝视踏步而来的大男孩时眼眸中盛开的了金色的鸢尾花,橘红的光芒瞬间凝滞了。 他向对方手中的那把长刀施加磁场的控制,但却发现长刀如铁焊一样死死锢死在了握住刀柄的手中,足以见得上面的握力有多么惊人,虽然‘阳雷’的领域无法做到像是‘剑御’一般对金属有完全的掌控,但这个距离他对那长刀施加的力量足以将一只水牛拽翻,可握住刀的男孩却坚定稳固得像是扎根进了大地中! 他果断放弃了夺取对方武器的打算,也确定了对方的危险程度,他不想冒险了,准备以最直接的力量彻底终结废墟中的一切。 于是大雨中无处不在的金属开始震动,强磁场剧烈收缩,橘红的雷霆再次光芒万丈,高亢的咏唱声在废墟上狂舞,像是对这黑夜、大雨、世间最强烈的控诉和诅咒。 言灵·阳雷。 “无论来多少人,在这种诅咒的力量下也无济于事,你们还不明白吗?”光与热潮中,男人如同神明一般责问。 只是可惜名单抬头的那个叫做‘林年’的人不在现场了,不然可以一并在接下来的言灵爆发中解决了...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释放言灵了。他心中又静静地想。 雷光带来的光线很明亮,在提刀大男孩的身边划过了清晰的轨迹,光从他的脸颊一侧流过带来阴影,他看着雨中的光芒与神祇般的身影有些恍然。 但片刻后他脱离了失神的状态又恢复了平淡的情绪,侧头望了一眼光芒正中心的那一抹绝厉的赤金色,明白了对方殊死一搏,想要在下一击结束一切的意图。 才赶到现场,敌人就要拼命了,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好事,可对于他来说却是没什么所谓,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面对雷霆的狂潮,他点头说, “那好。言灵·君焰。” 他抬起了手指,仿佛要触碰面前那些虚无缥缈的光粒子。 雨水和光线从未有如此鲜明的触感,在他伸出手的一刻,压缩的古奥音节在瞬间从他的口中爆出,气流将他面前的大雨震飞形成了空腔!狂风撩起了他的额发露出了令人惊悚的黄金瞳,也就是这一刹那,他完成了对力量的咏唱,握住了属于青铜与火的权柄1 灼热的火光冲天而起,那是三重的耀眼火环于他的身边腾起,浪潮似的火焰散发出的光一瞬间将他和男人之间分割出了不一样的空间,那是雷霆与火焰的力量分庭抗礼!在越盛的光线中,他们之间的空间一次又一次地被割裂,直到只剩下巴掌大小,两双盛开的黄金瞳交错在一起绽放出不同美丽的花来。 “斯瓦洛格(Svarog)的权柄,你是...楚子航?”男人瞳孔收缩,认出了这个名单位列前三的大男孩的身份,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处在如此高位的位置... 在火焰中那被热浪吹起的白色T恤下青黑色的鳞片扎堆涌动着,像是恶魔学会了呼吸的肤表。 楚子航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甚至没有兴趣知道他的名字,在咏唱完毕后,推进到二度暴血巅峰,得到千度增幅的言灵一口气爆发了出来,灼热的火光冲天起彻底淹没了雷霆的橘红! ------------ 第六百七十七章:控制室之变 图书馆控制室,曼施坦因用力地推开了大门,橡木的大门撞击在墙面发出闷响,大屏幕前站立仰望的施耐德没有回头,铁灰的眸子盯住屏幕上群星一样散开又聚合的光点,身边的气氛能以肉眼可见的凝固,有些称这是上位者的威压,也有些人称这叫作“杀气”。 “今晚谁值班?”曼施坦因匆匆走到施耐德背后低声问,但在看见施耐德没有对他这个问题做回应之后又摇了摇头。 也是,现在到底谁值班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这句话主要是想打破这份凝固的沉重,施耐德从来都是卡塞尔学院最锋利的一并朝外的剑,现在剑已经出鞘了但却没有朝向外部,因为很罕见的敌人自己撞到了剑刃上来。 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挑衅,记得在1900年建校以来这是第一次外敌侵入的情况,不谈不会有人疯了去入侵一个全是混血种的军事堡垒,学院本身在地址保密上也做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只有CC1000次快车才能穿过那片安娜贝尔花开的旷野来到这里,这些是怎么找到山顶学院的? 但这也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戴着睡帽的古德里安快步从门外跑了进来,看见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凝重的背影不由定了定神,把自己的正红色睡帽给扶正了,快跑到两人身后沉声说,“什么情况?” 曼施坦因回头看了一眼老友然后愣了一下马着脸说,“这句话该我问你...你又是什么情况?” 古德里安理了理睡衣的领口藏住毛茸茸的胸膛有些窘迫,“时间太紧迫我看到诺玛发的短信的时候直接就过来了,紧急集合的章程上不是写了一级警戒的时候所有教授要第一时间赶到控制室的吗...其他人呢?” “非战斗人员都被勒令留在教职工宿舍了,你没有看诺玛在十分钟前追加的通知么?”曼施坦因看着一身睡衣的古德里安皱了皱眉,“现在整个学院都变成了战场,你就这么穿着拖鞋跑过来跑过来如果遇上敌人就是活靶子,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你不也来了?”古德里安小声说。 曼施坦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正装内抄里摸了一把造型独特颇有未来风的银色手枪拍在了桌上,古德里安看了一眼说,“龟龟,‘光与龙之叹息’?你怎么把装备部那群疯子做的实验性武器带在身上,就不怕炸掉吗?” “炸掉也总比被人一枪干掉好。”曼施坦因看了一眼桌上的枪械有些烦躁。 装备部虽然很多时候都不靠谱,但就在装备的“威力”这方面上是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的,他很想现在给每个学院内迎击敌人的学员配上这么一把据说能在三代种鳞片上留下痕迹的凶器,但突袭太过意外导致现在甚至连一般的制式武器都没有做到发配到每个人的手中,这无疑给这场遭遇战带来了很大的劣势。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曼施坦因问向一直盯住大屏幕上群星闪烁的施耐德,这位执行部部长是第一个到控制室的,这里是诺玛的信息处理枢纽,这意味着现在卡塞尔学院中所有的情报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流到这里处理,不知道到了多久的施耐德理应知道更多的信息。 “确定入侵学院的人都是‘龙族’吗?谁定的性?诺玛?”古德里安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我来的时候听到好多地方都有爆炸和火光...尤其是安铂馆的方向,那里简直就跟炸了一颗云爆弹一样热闹!” “你也看见那里的火光了?”曼施坦因沉声问,“安铂馆今晚预计是有一场庆功宴的,学生会主席主持,在守夜人论坛上炒的很火热...林年和苏晓樯他们今晚应该也在那个地方,但我打不通他们两人的手机,可能是受到了爆炸后的电磁影响...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你们看到的不是爆炸的火光,而是言灵。根据幸存者的情报来看,在半小时前有人在安铂馆释放了一个言灵。”施耐德终于说话,声音很低沉嘶哑,让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都有些不适,没人喜欢执行部部长的声音,尤其是在他宣布坏消息的时候总有种粗糙的铁砂纸在你的心脏上缓慢摩擦一样难受。 “不是爆炸,是言灵?”曼施坦因的瞳孔收缩,呼吸都略微不畅了一些,“怎么可能有人在‘戒律’的影响下还能释放言灵?” 图书馆控制室还在钟楼那一位言灵的辐射范围内,在场的三人也依旧能感受到‘戒律’的力量压制着他们的‘灵’,曼施坦因脑海内因为情绪而奔涌的‘蛇’一只都无法脱离,那股压制着他的力量就像一只巨手抚在他的头顶如此清晰和沉重。 “所以诺玛做出的推测是‘龙族入侵’,理论上能突破‘戒律’的只有纯血龙类...亦或者血统极为强大的混血种,后山的电网遭到了言灵的攻击才会瘫痪,在入侵发生的同一时刻诺玛就检测到了复数的生物磁场在学院外围展开了,升到‘一级警戒’和发布‘龙族入侵’的警告是合理的。”施耐德冷冷地说。 “一大群龙类针对卡塞尔学院的袭击?”古德里安倒吸口凉气,“这是史无前例的‘战争’吧?” “不算史无前例,龙类袭击秘党的堡垒的事情在历史上也有过。”施耐德说。 “夏之哀悼。”曼施坦因低声说,盯住施耐德的后脑勺,“这是确定是龙族向我们掀起战争了吗?” 施耐德没有回答曼施坦因,这让曼施坦因顿在了原地缓缓皱起眉头,当他还想询问什么的时候,中央控制室的屏幕上忽然弹出了信号接入的申请,施耐德几乎是在申请弹出的同一秒做出手势接通了。 “这里是中央控制室。”施耐德说。 “这里是楚子航。”男孩冷静而平淡的声线在偌大的控制室内回荡。 “汇报任务进度。” “任务完成,目标已死亡。” 施耐德沉默了几秒,屏幕那边也陷入安静,过后,他开口说,“我说过我要的是活口。” “恺撒·加图索获得了关键的情报。”楚子航说,“确认目标是混血种并非龙类,诺玛误判了我们的敌人。” “他们的来历和目的。” “根据安铂馆内一位学员的诱导性套话,暂时从目标生前口中得知这是一次有组织、有目的的,针对卡塞尔学院的‘狩猎’,目标自曝他们来自切尔诺贝利监狱,来到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杀死一张‘名单’上的人员,现已知名单上的名字有我和恺撒·加图索。”楚子航有条不紊地说道。 “不是龙族入侵?”施耐德背后的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瞪大眼睛。 “尸体呢?”施耐德盯住屏幕眼中掠过无数思绪。 “烤焦了,但现场解剖后依稀能辨认出的确不是龙类,体内构造完全符合人类。” “安铂馆的死伤。” “三位人员在阻拦目标第一次释放言灵时当场死亡,剩余学员在恺撒·加图索和一位不知名的学员的保护下最严重的不过是重伤和失血过多,需要在半小时内受到医疗救助,不然随时会死亡。” “医疗部队已经向你们那边赶去了,预计会在三分钟内到达。”施耐德撤手示意诺玛发给早已在安铂馆小树林范围外等待战斗结束部队信号。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看见他的操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施耐德一直沉默地站在屏幕前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等待他的学生深入战场为他带回足以左右这场战争的至关重要的情报! 曼施坦因有些体寒,因为这意味着施耐德在敌人身份未知,且被诺玛判定为‘龙族入侵’的情况下将自己唯一的学生,一个二年级的在读学员直接派送到了战场的中心,并且命令他‘活捉’还不是‘杀死’敌人! 施耐德感受到了背后温度如是冰锥一样刺人的眼神但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索问情报,“战斗的过程,一百个字内简单汇报。” “我赶到现场,目标已经第三次释放言灵,学生会主席将战场交给了我救助伤者,我观察他的精力和体力已经不足够完全释放他的言灵,所以选择了以‘君焰’的对冲进行压制,最后在他出现颓势的时候选择进攻,以轻伤的代价砍下了他的脑袋。”楚子航说道。 没有理会背后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在听见‘君焰’两个字时的反应。 施耐德思考了两秒然后问,“目标的言灵是什么?” “根据恺撒的情报,极大可能是‘阳雷’。” “序列号93的‘阳雷’?”曼施坦因忍不住失声了,身为教授活得久见得多了,自然也明白所谓的‘“序列93”可不是听起来那么简单的数字,从89号的言灵往上走,所有危险言灵都是战略性的“武器”,放在古代,乃至中世纪都是足以攻城的可怕存在。 “‘戒律’还在身为混血种的他怎么可能释放言灵?”曼施坦因终于质问出了他在听见楚子航汇报时就想问出的问题了。 “‘戒律’被削弱了。”楚子航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学院电网被破坏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可以释放出自己的言灵了。” “你的言灵是‘君焰’,同样是危险言灵,所以施耐德才敢派你去第一战场执行任务。”曼施坦因冷声说道,然而楚子航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发表什么言论,让人可以想象他在另一边雨中沉默的脸庞。 “除了你和目标以外,现场还有其他人可以在‘戒律’下释放言灵么?”施耐德问。 “就我所知,恺撒成功释放了言灵,还有之前与他一起对抗目标的不知名的学员。” “不知名?” “他用丝袜罩住了头,似乎不想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起码立场是站在学院这边的。” 施耐德沉默了几秒后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会派出一支小队前往钟楼查看守夜人的情况,‘戒律’被削弱肯定是他那边也遇见了问题,希望问题不大,只要‘戒律’能重新恢复压制力,这次入侵的损害就能控制到最小。” “现在的‘戒律’压制不住你的学生,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血统优秀的学生也能效仿着释放言灵?需不需要把这个消息通过诺玛传出去?”曼施坦因立刻问道。 “能释放言灵的自己心里都会有所把握,他们也明白在这种紧急的时候,校规形同虚设,会使用好自己手中的‘剑’的。”施耐德淡淡地说,“只是这么一看来切尔诺贝利监狱失守的情报是真的了...拥有‘阳雷’的混血种,很符合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出来的怪物。” “但执行部暂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那边求助的消息。”曼施坦因紧盯大屏幕。 “难道是网络延迟?我听说那边因为以前核泄漏的遗留问题导致信号不好。”古德里安探头探脑地说。 “别不懂装懂,切尔诺贝利监狱建立的地方被无线网络完全地覆盖了,随时随地都有平行卫星监控,怎么可能因为信号不好传递不出信息!”曼施坦因瞪了身旁的老家伙一眼怒气冲冲地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切尔诺贝利监狱已经彻底沦陷了,管理层被控制导致情报无法递出。”屏幕那一头楚子航也听见了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的对话,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猜想一出口,控制室最后争吵的涟漪也撞到了墙壁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潭令人不安的死水。 “可能性应该...不大吧?”曼施坦因咬着牙齿说道,从他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施耐德回头看了曼施坦因一眼,那双铁灰的瞳眸中也浮现起了腐朽枯木一般的死意,因为就算是执行部部长也不免会为这个猜想而震撼,只是试想楚子航描述的那一幕发生他身上就涌起了浓烈的气机...那是惊涛骇浪般的杀机。 切尔诺贝利监狱这个位置十分的特殊,校董会全年为其注资,每一段时间都更替最好的设施设备,为的就是将那一处地方打造成中国神话中的“十八层地狱”,让被打落进里面的魔鬼们永世不得超生,在监狱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彻底‘死’在了这个世界上,与那核废墟之外的春夏秋冬斩断关联,留给他们的只有到成为枯骨前的黑色牢笼。 只有真正危险的角色才会被关进切尔诺贝利监狱,政治犯、金融犯等等都只是监狱中【绿色区域】的乖宝宝,从【橙色区域】往上的【红区】、【黑区】才是真正关押着恐怖的地方。在那里藏着的都是本土的混血种势力们都如同烫手山芋一样,难以掌控,恨不得杀死,却又难以承受代价的怪物们。 尤其是【红区】内,有不少犯人都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亲手送进去的,若是他们在今天出来了,并且赶到了学院之中,不难想象他们对这处秘党的堡垒会怀有怎样的憎恶和疯狂之心...恐怕是恨不得将这一处象征‘正义’的城池敲骨吸髓咬烂成渣滓再吞入腹部吧? ...更不要提【黑区】中藏着的那些真正的让人接都不想接受他们‘存在’的东西们了,为了保证切尔诺贝利监狱的绝对掌控,在整座监狱下埋着秘匙都插好处于激活状态随时都可以引爆的最终手段...然而现在最终手段没有在那一处废墟上再度开起一朵花来,却彻底地沦陷掉了? 攻破监狱的人是谁?若是他掌控了监狱,就意味着掌控了那一枚最终手段。他现在第一步利用了那些混血种的仇恨来猎杀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那么下一步他会差使那一支没有势力不忌惮、恐惧的“军团”做什么?在切尔诺贝利开辟一个王国,还是所求更多? 只是试想一下这种可能,就足以让控制室内的三个教授满背流汗了。 “教授,我建议将‘名单’的情报通过诺玛传递给所有学员。”楚子航的声音再度响起了,“如果敌人的目标是为了‘狩猎’,谁也不能保证‘名单’上会不会出现他们自己的名字...这意味着学生寝室也不再安全。” “他们可能突袭学院任何一个地方。”施耐德跟得上楚子航的思路嘶哑地说道,“能根据名单上已知的名字推论出其他更多的潜在名字吗?” “很难,但有一个思路,是学生会主席提供的。”楚子航说,“他认为名单的排列是按照学生的‘血统’进行的。” “血统?”曼施坦因忽然抬头,连带着一起抬头的还有古德里安。 “可能性不大...卡塞尔学院学生的信息一直储藏在信息部和诺玛的核心中,如果真是按照血统来拟定狩猎目标,他们又是怎么得到学生的信息拟出这份名单的?诺玛没有遭受到入侵过,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在网络领域悄无声息地突破她的防火墙!”施耐德皱眉。 曼施坦因全身一震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除非入侵早就发生过了...并且成功了。” 施耐德听见的他的声音顿了一下,骤然回头看向了他。 “明珠塔事件。”曼施坦因直视施耐德低声说,“我们以为他们当时什么都没做...但他们其实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了...诺玛的信息库,里面有一切有关卡塞尔学院的资料!建筑分部、隐藏设施、甚至战略部署...!” 古德里安在听见曼施坦因的话后忽然涌起了一股恶寒,这岂不是就代表着这群入侵学院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开了全图”的状态,以一种信息绝对碾压的状态展开了这次有谋略的入侵? “如果你是敌人的指挥官...在得到了地方战略部署后最先做的事会是什么?”曼施坦因盯住施耐德问。 “斩首行动...杀死敌人的执行官。”施耐德说。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抬头看向大屏幕,在一身睡衣处于茫然状态的古德里安的注视下,厉声说道,“诺玛!封锁图书馆所有出入口,进入一级戒严状态!” “已收到指令。”诺玛的声音在中控室内响起,与此同时,控制室两侧以及前后后的出口上亮起血红色的灯光和警报,厚重的合金铁门开始降落下封死了控制室每一个入口,通风管道内高压静电与红外侦测开启,空气净化系统正常运转,一切防御系统开始上线。 但饶是这样,施耐德和曼施坦因眼里也没有少去一分沉重,图书馆的二楼是中央控制室,掌控了这里就无异于废掉了指挥部,更不要提一楼那通往冰窖的特殊电梯了! 冰窖里藏着的东西才真的是可以毁灭世界的玩意儿,装备部和校长什么都喜欢往里面塞,听说在冰窖的负三层上次还被装备部塞进去了一颗实验性的“微型炼金氢弹”,不谈装备部那群疯子是怎么做到核武缩小化的,光是听见炼金两个字加在氢弹前面就有够让人一阵恶寒的。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在封锁图书馆时心底也隐隐对这次袭击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狩猎名单上血统优秀的学员看起来是针对秘党的一次“绝后”,可谁又知道在这表面的行动下有没有隐藏着幕后主使真正的肮脏目的? 毕竟袭击发生在今天,而今天可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极少有人知道今天在卡塞尔学院里秘密举行着一次划时代意义的“实验”,而这个“实验”的现场就在图书馆的地底,神秘而危险的冰窖之中。 “通知校长了吗?”曼施坦因问。 “没法通知,冰窖的那部分区域是无磁无金属空间,我也没有时间和没有人手亲自下去通知他。”施耐德说。 “...那林年呢?你联系上他了吗?”曼施坦因沉默了数秒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这次提起你的学生了。”施耐德说。 这句话引起了曼施坦因的愣神以及愤怒,语气有些压抑不住地冲人,“你以为我是你吗?因为自己的学生血统优异就把他派去根本不属于他的战场?你想过一旦出现意外的后果吗?” 在曼施坦因说话之前,施耐德就挥手静音了屏幕上的通讯,他冷淡地说道,“在给他指派任务之前,我告诉过他,你可以拒绝。我给了他选择权,而他也握住了自己的选择。” 曼施坦因冷冽地盯住施耐德的侧脸,这是导师之间理念的相争,他从来都不喜欢执行部,自然也不会认同执行部这个疯子机构的领袖的想法。 古德里安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说,“对了...你们看到路明非了吗?” 忽然之间,中控室的警戒灯亮了起来,发出了骇人的红色光芒,将屏幕前三个教授的影子斜斜地映在了地上,曼施坦因猛然抬头看向屏幕问,“诺玛,发生了什么?图书馆受到攻击了吗?” “图书馆一层内部检测到冲击,逻辑判定遭到了入侵。”诺玛的声音冰冷。 “底楼!?我来的时候底楼没有任何人!”曼施坦因震惊道。 施耐德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吼道,“调出今晚图书馆出入的学员、教职名单!” 下一刻,屏幕上数据流冲刷,一个个追加着时间的学生名字被整理成列表呈现在了三人的面前,而看到最后,也是诺玛标红的一栏时,每个人的瞳孔都缩小了,拳头捏紧。 “2010年8月23日,23:30:03。心理部教员,林弦进入图书馆一层。” 至于离开时间...没有记录,她没有离开过图书馆! ------------ 第六百七十八章:蜕变 坩埚里最后一丝涟漪也被林弦安谧的视线捋平了,如镜的药面上找不到一点瑕疵,世间一切的黑色都被文火慢慢熬煮成了坩埚中的一汪药液,散发着浓烈的熟悉的药香味,可她什么时候闻见过它? 于是她坐在安静漆黑的图书馆中,靠着背后的书架闭着眼睛回忆。渐渐的,情景想起来了,但却忘记了时间。瓢泼的大雨开始在她的眼帘前哗啦落下,然后是附着着深褐色干涸的血一样锈迹的大铁门,墙壁上是铁荆棘的线圈一环绕着一环,里面关着阴霾的天空和天空下灰色的城市。 哦对了,那一所孤儿院,被藏在城郊的南加州风格建筑,她曾经站在阁楼的窗户前眺望淋雨的城市,身后有熟悉的孩童玩闹的声音,然后门被推开了,她没有回头但却闻到了那股药香。 那个男人端进来的是一锅黑色的药液,他絮絮叨叨地说,药材很贵,花了他多少天的工资,就连泡面都吃不起了,又不敢真正地告诉那时的小女孩,药液的成分,因为在今天她打开那封信后才发现,酒精灯熬煮的每一味药材在药理学上都被批注着“剧毒”,对人体的损害包括但不限于肾衰竭、胃穿孔、胃出血等等症状。 理应说这么可怕的药材熬出的定然是致命的毒药吧?可事实却不是这,当它们被熬煮成一锅的时候,火焰熄灭,沸腾停息,那些药材仿佛脱去了可怕的外衣,变得清净了,纯粹了,如镜的黑色水面倒影着林弦的瞳仁,像是在盯着她,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曾经的童颜。 林弦熄灭了酒精灯后,将热腾腾的坩埚放到了桌垫上冷却,她摊开了一张白纸拿来钢笔,在上面的抬头留下了故人的名字。 有来信,自然也有回信。 那个名叫周京哲的男人寄来的信已经成为了火炉中跳跃的精灵,在那封信里,那个男人以自述的口吻讲了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故事不长,也不难讲,缘起缘灭,如梦一场。 所以在梦醒来后信前的人大梦初醒,原来她以前一直都是阖着双眼的,眼皮外有阳光的温暖,她只需要去睁开、看见、得到。 于是她决定去看见了。 在信的抬头,她落笔,黄铜的笔尖停在了纸面上,尖头的墨珠只差一厘触碰到纸张的绒毛。 写什么呢。 不用太长,也不用太过情深,他们只是互相的过客。 所以就写一句话吧。 — 【以后我会跑起来,跑到前面去。】 — 停笔,封好信封放到桌角,桌上的热气也流逝干净了,药冷了。 林弦端起坩埚将里面苦涩又久远的回忆一饮而尽,黑色的泡沫一串串地浮现在了她的眼前,里面充斥着幻影、情感,虚有其表很快就会炸裂消逝,可它们总会持续不断地冒出来,执着又顽固。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抚在了书桌上,用手枕住了脸颊,要睡进泡沫一样的梦里。 可能是灯火也为她感到祝福,于是图书馆内一切的光芒熄灭了,就连最后的影子也融于了黑暗之中。 时间来到了午夜0:00,图书馆的落地窗外亮起了盛大的焰火,焰火照亮了桌上女孩的侧颜,睫毛的影子映在脸颊上,她的背影在陈旧的书架上迁移、拉长,最后消失。 — 林弦的气机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如果有红外热成像仪拍摄,会发现代表着体温的亮度开始飞速地变暗,她的心率从70渐渐跌落到50,然后40、30、20,到最后几近于无...这也代表着那一味虎狼药的药效开始生效了。 那沉寂已久的血统开始被唤醒,天翻地覆的改造即将开始,这个过程在龙类的文化中叫做‘蜕变’,他们往往会选择无人山林挖空一整座高山藏匿其中,亦或者遁入幽深的深海藏进海床的泥沙里,任何的惊扰都可能导致这个过程发生不可逆的残酷后果...而今天恰好也不是什么安定的日子。 大停电的黑暗里,图书馆的应急灯光熄灭,所有警戒手段沉默,这时,图书馆的大门无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一道浓稠的黑影如鬼魂般进入,没有带起一点空气的流动。 他藏进了图书馆,以违背人类姿态的方式爬上了高耸成排的书架,躲进了黑暗里静静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敌人...但饶是如此他却还是忽略了远处角落中融化在了黑暗里的纤细身影。 黑暗中,女孩微弱却绵长的呼吸像是鲸吞大海,大量的氧气都被她无意识地吸入肺部融入了血液里,含氧量开始激增,甲状腺激素分泌加倍,引起新陈代谢开始过速...这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蜕变”的第一步。 当黑影在观察完毕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开始准备深入图书馆,但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图书馆的应急灯亮了起来,电流的嘶嘶声在墙壁之后川流不息,图书馆大门兀然被推开了,拖着金属小瓶的中年男人冷漠地走过时穹顶下的过道,同一时间原本断电的图书馆恢复电力,警戒系统全开,摄像头正常运作,诺玛的视线再度落到了这里。 角落黑暗里的女孩体内的骨骼竟然开始细密地移位,骨骼的尽头冒出白色乳花苞般的“芽”,骨钙开始大量合成分泌,骨骼硬度在悄然中开始飞跃,“芽”也开始缓慢地蠕动着破出根来...这个过程持续了半小时,在这半小时内,监控死角的黑影一动也不动,盯住了图书馆内重新开始运作的摄像头开始默默地计数。 半小时过去了,正装着身满目急躁和凝重的老人如约推开图书馆大门,他快步前行走向二楼,角落的黑影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犹如狩猎的冷血动物,但在见到对方的警惕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冒进的袭击。 这个时候,趴在桌上的女孩像是在坐着什么好梦睫毛微微颤动着,可谁也无法知晓此时此刻在她身上却在发生着生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大量的骨骼肌受到血液中分泌的不明物质影响开始溶解,数量恒定的肌纤维开始被一股绝对的力量撕裂重塑,每一次重塑总量都在逐步增加,纤维一股一股如绳般缠绕、凝实在肤表之下... 血流每一次经过大脑都在分泌着对于常人来说剧毒的化学物质,那些物质晕染在透明的液体里,就像是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脑域中盛放了,璀璨的火纹落到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开始进行水磨般的改造。 ...又过了一段时间,带着睡帽的老人姗姗来迟,比起前两个老人的威严和警惕,这个家伙看起来就太过于松散一些了,身上穿着睡衣脚下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这甚至让角落的黑影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袭击对方的必要,因为他觉得这种货色应该不可能影响他接下来自己的行动。 于是图书馆再度陷入了寂静,而这时,黑影动了,半小时的沉寂并没有让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在行动的瞬间他就像节肢动物一样飞快地在书架上攀爬,手掌贴在墙壁、书架上像是扎根似的如履平地,他进行着一次次纵跃,在空中他的身体扭曲压缩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可怕程度,以此在摄像头的微小死角中移动。 在移动到更前的落点时,他以一个扭曲姿态落在一盏壁灯旁,手指捏住了壁灯与墙体的连接处,惊人的指力将他挂在了上面,抬头眼眸幽深地盯着那壁画相拥的甬道最深处,在那里伫立着一扇沉重厚实的电梯,防爆级别的加护钢板,想要进入里面必须利用绝对的‘权限’。 刚好,黑影有这个‘权限’,那是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交给他的,一张金色的电磁卡片。 下一个落点距离他现在的地方足足有十五米远,于是墙壁上的黑影开始调整自己的姿态,像是蜘蛛一样倒挂在了那盏壁灯上,浑身的骨骼发出了异常的爆响声(并非龙骨状态),在他的腰部甚至破开了新的黑影带着粘稠的液体贴在了墙上蜷缩、紧绷着蓄力。 就在黑影准备爆发力量弹射出去时,忽然在图书馆中响起了一声心跳。 很普通的心跳,收缩,然后扩张,然后就是落入耳中的“噗通”,能让人想象到血液从机械的运动中经由血管传输到全身上下。 但在黑影耳边响起的这一声“噗通”似乎太过巨大一些了...沉闷得就像一声砸穿天空的暴雷! 强烈的幻觉随着那心跳声冲进了黑影的脑海中,在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欢迎,那是王座上君王的骨骸做的击锤在暴怒地撕裂脆弱的鼓面,于鼓面之下喷涌而出的是高柱的血泉和伟力,一切都泼洒在了君王的王座上,鲜血淋漓,新王诞生。 黑影骤然回头,黑暗中黄金瞳穿越了空间和剧烈锁定到了远处的一处漆黑的角落,在那里是那异常的声音来源...那居然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棉绒的白色长衣,圆领之下露出颀长的白色脖颈,那么的安静、美丽,发丝垂落在耳边幽幽地荡在眼帘前。她静静地趴在长条的桌上像是睡着了,从那心跳的来源黑影并不难地锁定了她,视线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转移到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庞。 该怎么形容那惊鸿一瞥的美呢? 就像是嫩芽萌发,雨后春笋一样勃发了出来,破开了旧的茧,新尤物从里面站了起来,每一寸皮肤都弥漫着“新生”和“美好”的气息。 在寂静的漆黑图书馆内,壁灯上那蜘蛛一般的身影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黄金瞳最深的里面一点点染上了发红的血色,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幻痛蔓延到了头皮表层,蚂蚁藏在皮肤底层下一点点地噬咬着血肉。 那是来源于血脉的冲动,欲望的咆哮。 这是极为反常的现象,就算是他的血统带给了他天生数倍于常人的渴血和欲望的冲动,但他却在那一处地狱中用数十年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一切...但现在,在看到这个神秘的女人的瞬间,他按捺不住地进入失去理智的边缘。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一点一点的变化,处于“言灵”状态下的他原本该是纯粹的“冷血生物”,可现在他的体温开始极具升高了,睾酮素上涨,雄性激素居然难以控制地开始分泌。那藏在黑影中纤细柔弱的女人身段,贴在桌前的每一分曲线和弧度都在让他的多巴胺和降肾上腺素加速涌出...这是难以控制的欲望,来源于血脉深处的渴望。 他想要她。 他居然开始出现幻听了,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应该做什么,...那是他的细胞和每一寸身体的低语,让他去汲取,去渴求,去将那吸引着他的极欲之物吞噬殆尽。 他忽然就知道自己涌起的那股冲动是什么了。 那不是爱欲的冲动...那是纯粹的贪婪,自己想...吃了她? 壁灯上的黑影悄然地扭动躯体转向而去,着了魔似的盯住了黑暗中谜一样的美丽女人,涎水无意识地从牙齿间落下在地板上腐蚀出了恶臭的青烟。 然后他动了。 — 林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一个人。 风浩浩地吹过她的身边,她行走在荒原上,巨大的骨骸和遮天的巨树聚隆在天的方向,她与那隆重又荒芜的一切背道而驰。 她行走在白日间,跨越山川与大海,整个壮丽的山河都在她的脚下,王朝兴盛又衰落,烽烟四起又平息,她穿梭人间执着地向前、向前、寻觅着,一直寻觅着远方的魂灵。 她走进了黑夜里,暴雨洗刷着她的尘埃,金色的萤火们围绕在她身边涌动,它们高唱她的名字,簇拥它,觐见她。她不屑一顾,继续前行。 她又步入了白色的沙漠,冷风和冰砾刮着她的脸颊,北极熊立于水上的冰面静静地看着她,远方的山峰下黑色的堡垒静卧在冰里,像是死去的巨人。 最后,她来到了那个人的面前,责问她的叛逆和愤怒。 她说: 过去都是假的, 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 即使最狂热坚贞的感情,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瞬息即逝的现实, 唯有孤独永恒。 唯有孤独永恒。 唯有孤独永恒。 林弦站在她的面前,她看着林弦,她们的身边是苍茫的雪原。 林弦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是那沉寂太久的血统苏醒的异兆,用学术一点的话来说叫做“灵视”,可她在这一刻,见到了那些记忆后,她依旧愿意去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存在的,那是壮丽的一生,也是形单影只孤独的一生,她背着日升和月落,行走在风霜雪雨中,在最后找到了自己的魂灵。 “...你很孤独吗?”林弦问她。 “是啊,我很孤独。” “那你喜欢孤独吗?” 她看向远处星空下极夜中的堡垒淡淡地说,“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 “原来是这样啊。”林弦点头,“那你觉得这次自己还会失望吗?” 她扭头看向林弦,微笑着摇头,眼中金色的花朵摇曳招展。 “你该离开了。”她忽然说。 林弦最后看了她一眼,说“好”。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腥风血雨直扑她的脸面,海啸一样的欲望和杀机覆盖了她每一寸肌肤,如蛇一样爆射而来的黑影发出了得手之前的喜极狂笑,狂喜地就像抓耳挠腮的猴子,要将这个女人的衣服撕开,将那羊羔一样的胴体剖开露出里面最原始的美来。 但下一刻,在黑暗中,一抹熔岩的金红光芒点燃了,照亮了近在咫尺的那恶鬼扭曲而狰狞的脸庞,那双带血黄金瞳内勃发的欲望凝滞住了,如镜一样倒映出了他面前双眸熔红如岩浆涌天的女孩。 ------------ 啊哈 惯例一号请个假,休息一下。(别人冲榜我摆烂.jpg) ------------ 第六百七十九章:蝴蝶 龙族的文明到底可以追溯到几千、几万年前,如果真要穷究起源,大概会发现在人类最远古的文明诞生之前,甚至早在文明雏形——部落,出现的更早以前,他们就存在了,以改天换地之力从那远古时期的一场场灾厄中渡过。 在尔后人类诞生,历史可查的时期,他们又以绝对的权力者现身,考古学家们从各个王朝、时代的文献中总能发现所谓的“神迹”。 不少后世人只以为是帝王权术所留下的传闻,真实不过是笼络和君权神授的谎言。 也只有真正的少部分人知道,那些所谓的“神迹”的真相——洪水滔天、红海分辟、补天射日、十灾横野...等等触及到无上伟力的故事背后,都是莫名的存在挥斥调动一个又一个强大到莫名的言灵制造了“神”行走在人间的痕迹。 言灵是神最自傲的权能,掌控了言灵的混血种也自然拥有了与神篡夺王座的资格。 迄今为止,大量效果神奇的言灵被如今的混血种们发现,并记录在案,混血种们以风、火、地、水四位君王残留在斑驳壁画上的充满红锈的影子,以及“冰海铜柱”上的大量龙族历史和炼金学对本位元素为基准剖析,将大量的言灵记录在案。 1972年“言灵周期表”初步完成,那根据五大元素(精神)的特性和演变推算出118种言灵算得上是混血种对龙族文化的一大突破,混血种正式揭开了龙类隐藏在厚重如沙海的历史中的身影,勾勒出了一道清晰的轮廓。 他们狂欢、振奋,将目光转向控制整个人类世界,掌控世界的经济命脉、竞选总统、首相、最后直到将屠刀伸向了龙类,巨大的欲念占据了他们的思维,就只依靠“言灵”的力量他们就几乎掌控了整个世界,那么比言灵更为深奥的“炼金”呢?乃至龙类本身的基因呢? 他们意图真正掌控他们所有的文明与知识。 所以,屠龙的战争与使命最起先是来源于贪念。 起先屠龙过程很顺利,异常的顺利,就算是龙类第一次遇见有组织有几率的混血种军队,也在他们的威慑和冷血镇压下饮恨——没有谈判的机会,没有交流的可能,他们只想要新鲜的龙类样本,抽筋拔骨,切片放入显微镜下一寸寸地汲取那未知的知识。 以《言灵学》的出现,作为时代的揭幕,那是混血种高歌猛进的一个时代,他们几乎将自己当成了整个世界的主人。 而人的贪欲是无法满足的,混血种更是如此。 当混血种对权力的渴望到达了巅峰,自然也对言灵力量的渴望到达了一个峰值,他们想要更为强大的言灵!想要谋得更多的权力! 他们深知龙类能统治一个又一个时代的秘密,那些呼风唤雨的存在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而本质的秘密也显而易见。 言灵之力。 高阶言灵不一定无敌于低阶的言灵,但高阶言灵已不拘泥于形式,可直接控制地、水、火、风、精神五大元素,世界由元素组成。 而掌控了元素,自然就是掌控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们想掌控所有的规则,要将龙族彻底拉下进化树的树巅自己坐上去——他们想要破解言灵的秘密。 于是有人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设想。 如果言灵来源于人的血脉,言灵的咏唱和念诵不过是以血脉为支点去撬动规则,产生类似化学反应的效果——那这是否意味着如果他们能破译血脉,也就是基因的密码,他们就可以自由地剥夺和赋予一个个体任何的“言灵”? 无论是89~100号的危险言灵,还是101~1102的高危言灵,甚至是...再往上的神级言灵,只要破译了基因的秘密,他们就可以自由地赋予和剥夺一个个体的“力量”,将“力量”装载到他们任何想要装载的新的个体上! 那是一个人人都可能拥有神级言灵的时代,以言灵作为基本生产力的***时代。 这个设想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无数地下实验室开始建立,大量科学家被招募,若是无法招募就绑架,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有别于当时时代背景下美苏之间的核威慑冷战,来自于混血种时代的全新的、意义非凡的军备竞赛悄然开始了。 在人类的世界,核武器作为冷战支点上的承载物,而在混血种的世界中,那影响世界平衡的支点上承载的却不是一种实物,而是一种技术。 【基因编辑技术】 人类的密码本被翻开了,混血种们开始尝试握住上帝的手术刀。 众所周知美苏冷战结束的信号是阿姆斯特朗登月,代表着美国在这场国力的竞争上大获全胜,然而直到冷战结束的那一天,混血种的战争也尚未落幕。 因为基因技术的竞争直到登月的那一天都没有一个突破性的结果,就像是以人力计算多维偏微分方程,推进速度困难到无与伦比。 但渐渐的,混血种们在这巨大的阻力下也开始发现这项技术出现了一个最难以破解的问题——他们这支族裔的血统和基因是不完整的。 在混血种的基因链条中属于龙类的基因与人类的基因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做到拆分,若是想要载入新的基因片段,必然要将旧的基因片段裁剪,可在那水乳交融一般的庞大基因链中,这个步骤直接将所有人卡住了几十年。 混血种的基因不可能随意拆卸和更改,并且想要可以修改一个成人的细胞量实在太过庞大了,并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变异,想要修改所有基因是一项千倍于金字塔诞生的浩大工程,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混血种之中总是不缺少聪明人的,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跳路,于是这时候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新的想法。 “那如果我们从婴儿胚胎开始的基因编辑呢?那时候的基因数量相对较少也易于裁剪了吧?” 那是魔鬼的低语,足以被诅咒的想法...如果一个个体从胚胎开始进行基因编辑,源初的细胞进行统一的改造,注入想要的基因片段,那么当他长成时是否会像人们如愿以偿的那样掌控在他出生前就赋予他的力量? 编辑人类,制造人类。 那时的混血种们一想,然后点头说:值得一试。 没有太多的人伦争论,泯灭人性,道德沦丧的婴儿编辑实验自然而然地开始了,而讽刺的是这个实验在那时却拥有了一个美丽的代号:“蝴蝶”。 破茧、新生。 在绝对的力量的诱惑下,所谓的人性大抵不过是脑后之物,能掌控言灵之秘的,破译血脉密码的婴儿只要诞生,那就代表着他们将拥有数之不尽的傀儡。从孩童时期便可灌输他们的观念,拥有者复数言灵之力的死士和战士会掀起泼天的力量,横扫整个世界。 那是一股浪潮,湮灭人性的浪潮。 所有人都在那美丽的未来设想前红了眼睛,大量的社会资源被投入,数不尽的可怜女人“自愿”成为“蝴蝶”破茧的子宫,科学家们日以继夜地破译着世间最为困难的密码——人体的基因。 他们要把基因组当作一本充满数百万字的遗传密码,利用基因编辑技术作为用来插入、删除字符,甚至改变单个字的有效工具。 于是大量拥有高位言灵的混血种被召集,数不清的承载着“言灵”的基因片段被截出,作为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货物在黑市内流通。 ‘血系结罗’、‘时间零’、‘蛇’作为最畅销的基因片段被卖出高价——前者可以自主寻找更多潜在的混血种,中者作为强取豪夺基因片段的依仗,而后者则是作为骇入敌对势力信息库偷得情报和技术的手段。 ‘君焰’、‘雷池’、‘涡’...等等危险言灵作为第二梯队被售卖出了天价,一个又一个地下拍卖场开始建起,参加的尽数都是满怀野心的混血种组织,一场又一场的暗杀和政治阴谋掀起又落幕。 在那段时间,在基因编辑技术还未真正完善时,基因片段的争夺就已经变成了核储备一样的竞赛,没人希望在第一个“蝴蝶”破茧时,他们手中的基因片段不足以支撑他们诞生出真正的人间兵器...人造君王。 ...可在一个又一个剖出母亲的腹部的死胎堆积成了山,需要用挖掘机来铲入焚烧坑洞,手术台上数不清的哀嚎足以让人麻木和厌恶、社会资源严重缺乏导致时代退步时,人们终于才渐渐明白过来了。 基因编辑...似乎也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先不提基因编辑技术本身在那个年代的不成熟,人类对于基因的了解本就一知半解,更何况在这个课题上还多添加了龙类的新因素。 尔后这个因素也果然直接导致了所有基因编辑出来的被嫁接了危险、乃至高位言灵的婴儿们直接胎死腹中与难产的母亲一起命丧黄泉,亦或者万分之一的几率剖腹生下来后,也是以长着鳞片的虚弱畸形怪物为成果死在出世的第一个月。 至于其中失败的理由,没人知道,但他们还是放弃了,至于为了放弃牺牲了多少成本与生命...没人知道。 于是他们自省。 自省的手段也非常简单,烧掉地下的一切,实验室、死胎、知情者...然后继续大步向前走。 身后一切埋葬进历史的黑暗中,成为灰烬。 “基因编辑技术是合理可行的,但失败的原因只在于人类本身自己——孱弱的人类基因成为了无法逾越的壁障,龙类的基因被束缚在牢笼中引吭怒吼,或许只有真正超脱任何哺乳生物的强大的子宫才能诞生出那究极的生命吧!” 这是为那一场冷战画下句号的总结性话语。 至于是出于谁之口,便无人能知了。 “蝴蝶计划”的时代自此画上休止符,无数带着言灵的基因片段被冷藏,或者埋入了地下,烧进了火炉中,死胎们在火焰里化作焦炭与灰飞,与那个时代的欲望一同消逝。 在人类的欲念之火中,什么都不会留下。 火焰焚烧过后的土地,只有一片灰烬的白皑。 如风、火、地、水的轮转,这仿佛是世界最质朴的规则,一切都在贪婪中兴起,然后毁灭。 在暴戾的狂欢之中,什么也不会得到,什么也不会诞生,落目之处尽皆废土。 事情本该如此,就该如此。 ...是啊,事情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 ------------ 第六百八十章:起源 言灵·起源。 这是入侵卡塞尔学院图书馆,黑影的言灵。 在言灵周期表上‘起源’属于危险言灵的范畴,及序列位高达89号以上,属于一旦出现必须进入秘党观察、管控的类型。 对于‘起源’这个言灵最初的发现和命名,常有《言灵学》的研究者争论不休,激烈程度虽然比不上日心说与地心说的争斗,但也跟争论微积分发明权到底是牛顿还是莱布尼兹的激烈程度有的一拼了。 前者认为‘起源’这个言灵参考了《论文章源流》中:“象者天所生也,数者物所呈也。字者人所制也,列象数而成字形,乃斯文之起源。”这一段内的“起源”二字。 但学术界的另一派则是认为‘起源’这个言灵更早在《论文章源流》发布之前,就在1871年被发现自英国伦敦东南部的村落,并且还是由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这个鼎鼎有名的生物学家亲自命名,名字也正式来源于1859年引起轩然大波的那部著作《物种起源》。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言灵·起源还有着它的第二个名字‘in’,有意思的是学术界内因为党派相争所以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拒绝任何人将‘in’和‘起源’视为英中互译的同一结果。 只是一个简单的‘起源’的最初发现和命名的辩论,就是硬是要将两个意思都一样的名字严格区分开,并且还联名要求《言灵学》的书籍上在讲到这个言灵时特别注释出这个问题,可能是希望把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能留给后世的学生来处理。 这群老古董们大概希望在这个问题真相大白的时候,虽然他们这些人已经入土了,但后世的人们在谈起这个有趣的典故时,必然会像是现在看待特斯拉与爱迪生对交流电和直流电的争斗一样,对嘴硬死犟的一方毫不留情地嘲笑和讽刺,失败的一方必然被载入历史的屈辱书之中去永世不得超生。 这也是所谓比权力斗争还要顽固的学术斗争...很有意思,也很没意思。 说了‘起源’这个言灵的背景故事,那么再进一步讲讲他本身的效果。 就算是在危险言灵的范畴,‘起源’这个言灵也是被列为了重中之重的观察对象,任何出现疑似拥有‘起源’的混血种都将会受到二级警戒,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由至少一位‘A’级专员与至少两位‘B’级专员协同监管。 这种监控力度只因为在《言灵学》上针对‘起源’这个言灵有这么一句话批注。 【发疯堕落成死侍的混血种不一定是‘起源’的拥有者,但拥有‘起源’的混血种必然会发疯,除非他永远意识不到自己那物竞天择的本能。】 拥有‘起源’这个言灵的混血种必然会发疯,最终他们的终点就是成为追逐血统的空洞之鬼,这几乎是《言灵学》以及混血种发展历史上被盖棺定论的事实了。 物竞天择是达尔文进化论的核心。 在生物进化论中每种生物在繁殖下一代时,都会出现基因的变异,若这种变异是有利于这种生物更好的生活的,那么这种有利变异就会通过环境的筛选,以“适者生存”的方式保留下来。 ‘起源’这个言灵曾经在一段黑暗的历史中大放异彩,被认为是作为那个叫做“蝴蝶”计划的突破性钥匙,因为这个言灵不同于其他直接调动四大本位元素,及风、火、地、水的危险言灵——‘起源’这个言灵直接作用于混血种本身最深的内核——血统。 ‘起源’可以拆解自然界内已知任何生物的基因链,并编写进自己的血统中。 ‘起源’可以进化使用者的龙类血统。 只是这两个作用,这个言灵的危险程度就直接将所谓的‘君焰’、‘雷池’、‘涡’等等破坏性言灵甩开数十条大街了。 第一条效果让‘起源’的拥有者可以通过“鱼”的基因进化出“鳃”,得以在水下呼吸;通过“蜘蛛”的基因进化出“辅助肢体”和“复眼”,进行高难度、高精度作业;通过“蛇”的基因进化出“毒腺”,在厮杀时出其不意一击必胜;通过“鸟”的基因进化出“气囊”,提高氧气交换率与减轻移动负担... 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言灵,同时这也是为什么‘起源’会被第二类学派认为他的发现和命名来源于达尔文,因为这完全符合《物种起源》的核心思想,在现在的时代里也有很大的声音将‘起源’这个言灵正式更名为‘in’。 但以上的一切比起第二个效果,却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学术之间的党争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聊,在‘起源’的第二个效果正式被挖掘出来的时候,这个言灵的危险性就直接压过了话题性,任何人在聊起‘起源’这个言灵的时候脑袋里只会浮现出绝对的畏惧和惊恐。 ‘起源’的拥有者,可以通过汲取同类的基因片段强化自身血统的纯度。 ...所谓同类,自然就是混血种。 汲取同类基因片段的方式也很简单,不需要相当困难的基因编辑,也不需要手术台和实验室,只需要跟第一条物竞天择的效果一样,通过进食大量含有目标DNA基因链条的血肉就行了。 ——现在再回去看一遍《言灵学》上对于‘起源’的批注,是不是就显得合理许多了。 没人能阻挡住这种诱惑,没人。 能拥有‘起源’这个言灵的混血种必然天生血统无限超越了临界血限,这意味着他们像是狼与虎一样对于血腥味的嗅觉和渴望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数倍于常人的欲望和暴力刻在了他们的DNA里,再加上‘起源’这个言灵在吞噬生物基因时会带来药物上瘾般的快感,根本不可能会有‘起源’的拥有者安心吃素的情况发生。 当今发现的所有‘起源’的拥有者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巨大的麻烦,秘党在付出数不清的生命后才将他们彻底地杀死在了进化的过程中。在某些时候暴走的‘起源’拥有者的猎杀优先级甚至高于一般的三代种以下纯血龙类。 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起源’这个言灵的最终巅峰在哪里,虽然吞噬大量的基因后如若不选择性的剔除冗杂的基因,言灵的拥有者随时都会有基因崩溃的可能性,大部分的‘起源’拥有者也是死在了基因崩溃堕落成死侍的路上,但这也无法打消秘党的一个念头,对这个言灵猜测的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起源’的拥有者在大量吞噬纯血龙类,及三代种以上的龙族血肉后,是否血统会在稳定的情况下无限逼近于纯血龙类? 但很可惜的是没人敢冒这个险去赌一把,尝试一下拿一个被暴力和欲望征服,只想驰骋在进化路上的疯子去作为屠龙的工具,就算是核威慑每一颗核弹都是上了保险的,‘起源’的拥有者根本就是随时都处在激发状态下的核弹头,把屠龙的未来赌在这种危险的东西身上,谁又能保证当他登上王座时不会反目在混血种内进行一次屠杀以作为他莅临进化之树树巅的天梯? 所以,潜入图书馆的这位‘起源’的拥有者,在他13岁起就被关押在了切尔诺贝利监狱,罪名是通过摄入“黑寡妇”的基因片段,通过烈性毒液杀死了自己的继父,未成年保护法并没有作用在他的身上,在他继父的尸体被秘密转移的当天,他就被三位‘A’级专员押送去了监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直到今天,切尔诺贝利监狱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人事变动,他成功得以从那一处暗无天日的牢笼中释放了出来,但离真正的自由却还差那么一小步。 释放他的人并不忌惮他的言灵,反倒是另眼相看,认为他很有潜力,并且也十分大方地给予了他展现自己潜力的舞台和机会——那个人告诉他,在某一处学院的地下,有一个研究室正在意图解剖一只活着的纯血龙类,如果你有机会吃上一口热乎的,那么以后将不会有什么牢笼可以关得住你了,你将迎来...真正的自由! 于是他来了,在监狱内释放的其他所有囚犯中,他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使命,他的心已然被那名叫‘冰窖’中正在被解剖的龙王夺取,此生除此之外亦无欢喜...然后他就看见了图书馆一楼大厅那角落里正在蜕变的女孩。 那一眼几乎就是终身,他的言灵和血统几乎在瞬间将他的理智覆盖了,长达数十年囚禁后遗忘的对血统和基因最原始的冲动在这瞬间就涌上了他的脑海——什么冰窖里解剖的龙王?他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就在眼前,只要能得到这个女人的基因,他就能直接握住自由之门的钥匙!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行动了,数十年前吞噬的“黑寡妇”的基因作用在了他的全身,辅助肢体弯曲蓄力、烈性致死的毒液从毒腺中分泌覆满牙齿,他爆发出了比那一年年幼的自己冲向性侵犯继父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扑向了那扇向自己敞开的自由大门。 首先第一步是弹射,辅助肢体的肌肉数十倍于普通人,节肢动物的移动速度完美在他身上体现,所以他在数十米外的墙壁上起跳,整个人就像是射出去的箭矢一样落地不偏不倚正是桌前那个女孩。 第二步,在空中他张开了自己所有的辅助肢体,就像抱脸虫一样贪婪地向着那毫无防备的羔羊扑去,在接触的瞬间那六根辅助肢体就会毫不怜香惜玉地撕开女人的衣服,扎入那白皙的皮肤内汲取鲜血,分泌满毒液的牙齿也会咬烂那颀长的脖颈使其失去反抗力量。 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在暴起后他势必会触发这个图书馆内人工智能的警报,他需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失去抵抗的女人拖到黑暗的角落吃干抹净每一寸血肉,从脸皮到乳妨,开始自己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一次进化。 ...但这个直通伟大之路的计划却在第二步时就出现了一点意外。 作为猎物的那个女人居然提前醒了,还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抬头看向了空中的他。 这应该是个巧合?在空中时他这么想过,但之后他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和可悲。 当那一双宛如岩浆喷发的黄金瞳注视到他的双眸时,巧合这个可能已然被那瞳仁里的灼热熔铁色烧成了灰飞。 面对到来的危机,那个女人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不是言灵的咏唱,因为这个距离根本没有机会咏唱言灵;也不是抽身而退,她坐在桌前背后就是书架根本没有地方给他闪退。 在危机到来的瞬间,她拿起了桌上的一块黑漆漆的板砖,十分顺手的,就像班主任拿着课本敲在打瞌睡的学生脑袋上一样,双手握住搬砖底部然后那么一抽。 啪叽一下——黑影发誓自己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那是他颅骨碎裂的声音,也是他逻辑思维碎裂的声音。 你他妈桌上放板砖? ...这个女人居然光靠一块板砖就把他的颅骨一侧打出了裂缝,侧脸的皮肤被那迎头痛击的板砖横截面整个抽出了皲裂的痕迹,脸皮就像纸张忽然被巨力揉烂了一样,裂痕下新鲜的血液墨水一样涂抹到了那块板砖的书面上。 蛮不讲理的力量砸在了黑影的脑袋上,空气瞬间被抽得爆出了一声炸耳的脆响,就像鞭子砸在地上碎掉了瓷砖一样爽利,他就像被一巴掌拍下来了的苍蝇,横飞撞向了一旁巨大的书柜。 在他飞出去前余光也正巧看见了这个女人手里那块谜一样板砖的全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块沾着自己鲜血的板砖上面居然还写着那块板砖自己的名字。 只可惜如果他在监狱里多用功读一点中文相关的书籍,大概就能利索地念出板砖上那五个字了。 《中药材大全》,2007年广东科技出版社出版图书。 ------------ 第六百八十一章:胜算(二合一) 图书馆内警报大作,在血一样的灯光闪烁中,每一个物件都被披上了晦暗的红光,到处都是令人不安的影子、条桌的影子、书柜的影子、吊灯的影子,在那尖锐高频的警报声中人的焦虑情绪一瞬间会被推到顶点,在不安中总是会做出相对错误的决定。 在被那本《中医药大全》拍中侧脸后,黑影被火车撞到一样拍在了书柜上砸翻了大量的书籍。 在接触到书柜的第一时间,六只从体侧和背后长出的辅助肢体作为稳定的支点将黑影身上的惯性卸掉了,在珍贵的书籍天女散花般撞飞出书架之间,他借着书本的掩护爆发了惊人的弹跳力遁入了闪烁晃眼的红光之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成排的落地窗、大门出入口处,防爆的加银色厚合金板在人工秘书的调控下重重落下,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 数秒之后,警报忽然停止,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壁灯内灯泡的钨丝快速冷却,最后数秒残留的余光将图书馆内的光景映在了其中两人的视网膜上。 而后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就像一口气抽掉了湖泊中的皎皎明月,湖面上只剩下虚无的黑色,分不清那是湖水本来的颜色还是倒映中无月的天空。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 图书馆二层,中央控制室。 大屏幕前,教授三人组盯住那热成像锁定着的,那藏在角落的巨型“蜘蛛”,眉头都快拧得挤出水来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任何人说话,空气氛围沉闷得像是烧开的密闭瓦瓮,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那股巨大的压力而从中炸碎开。 “诺玛,解除警戒状态。”过了很久,曼施坦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句话。 他面色铁青地看着大屏幕上那无时无刻不在移动的令人不安的巨型蜘蛛,那诡异的移动方式简直像极了美式恐怖片里被诅咒的怪物,只是从热成像的光源里就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这不是一个非战斗的教职人员应该面对的敌人,没有人应该被跟这种危险恐怖的东西关在一个黑暗的密室里。 “不,诺玛,等等。”可没想到的是,施耐德几乎是预判了曼施坦因的决定,开口就中断了还未上传到诺玛的指令。 曼施坦因缓缓抬头看向了面前的施耐德,施耐德也扭头看向了他,神色冷静地说道,“你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是的,我知道。”曼施坦因盯住施耐德,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点嘶哑,“但我不能让我的学生的家属死在我的面前!” “她不一定会死。” “别开玩笑了。”曼施坦因直视施耐德的双眼低声说,“能大幅度扭曲改造混血种身体,植入异类物种特征的言灵就那么几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危险以上的言灵...她没可能在这种敌人手中活下来!” “所以你也知道敌人很危险么?”施耐德毫不避讳曼施坦因的视线,直视着他低声说,“所以你有自信解决这个困境吗?冲进去一起送死?” 控制室内三个教授都是非战斗人员,他们的言灵也是辅助系言灵,或许施耐德曾经也是过战斗人员,但在格陵兰海的变故之后他也已经退居幕后成为了执行部的掌权者,论战斗他都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握住枪了。 三个年老体衰的教授就算热血一把提着枪冲进一层,最大的可能也只是成为牺牲者之一。 “最快的支援什么时候能到图书馆?”古德里安还保留着大部分的理智,平时感觉缺心眼的老家伙在人命关天的时候也不再脱线了,表现出了比友人还要冷静的状态。 “最近的学生部队距离图书馆约有三百米路程,但现在正处于交火过程中可能无法及时支援。我已经联系在智能规划支援范围内的所有学生,命令他们火速赶往图书馆。”诺玛的声音在控制室内响起了。 “我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撕成碎片,甚至被施加暴行,施耐德,想想格陵兰行动那一次你的那些学生。”曼施坦因沙哑地说。 “那一次的后果就是非冷静的冲动造成的,所以在此之后我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要冷静,无论直面怎样的残酷和冲动,都要冷静,选取最佳的处理方案执行。”施耐德的声音很冷沙哑程度不亚于曼施坦因。 “那就让我下去。”曼施坦因伸手抓住了桌上那把装备部实验性的武器,但还没拿起来就被一旁的古德里安按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友人,古德里安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了纠结和沉默,最后只说,“或许施耐德说得不错...你现在下去只能是送死。” “那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曼施坦因低吼,有些躁怒地抬头看向大屏幕,“诺玛,点亮一层的壁灯,那个家伙极有可能拥有夜视能力,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有机会反抗!” “诺玛,撤销指令。”施耐德骤然低喊,看向曼施坦因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之前一直潜伏的原因?现在下面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中,虽然这种状态随时都可能被打破,但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段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如果诺玛点亮壁灯,那个黑影在暴露受激会直接选择发起进攻,那无异于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那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曼施坦因低吼。 “还有一个办法。”古德里安忽然说。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都下意识看向了他,古德里安舔了舔嘴唇说,“冰窖里不是有致命的防御措施吗?要不打开冰窖的大门放他进去,然后弄死他?他钻进图书馆的目的应该就是冰窖的入口吧?总不会是专门为了偷袭勤奋好学的女大学生才来的...”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也没想到古德里安这脱线货居然在这种时候提出了这么有成效性的意见...他们确实不是什么都没法做到,图书馆里虽然没有致命性武器,但冰窖里却到处都是针对入侵准备的高科技防御措施,全部出自装备部那群疯子的手笔,号称为纯血龙类准备的“关卡”,如果使用得当想要杀死一个混血种不要太简单了。 “这么做很冒险,无异于把敌人放进了我们的软肋里。”施耐德说道,但曼施坦因可以明显看出他的脸上没有皱眉或者迟疑的表情...这是例行公事的质疑,作为今晚这里的负责人他再怎么也得提出一点异议。 “如果只是一个单独的混血种,就算他的言灵再过危险,只要不是摧毁性的言灵就不会对冰窖产生太大的危害...要知道校长现在还在冰窖里。”曼施坦因快速分析说道。 “他的言灵已经确定是肢体改造类的危险言灵了,极有可能是‘千手’或者‘起源’。”施耐德看着屏幕上被诺玛锁定的蜘蛛形光源说。 “‘起源’?你是说‘origin’?”曼施坦因突然脸色变了变,“这么说他潜入图书馆的目的是...” “很有可能,但现在情报缺失无法证实,但也只能大致这么推断。”施耐德说,“但确实只要不是摧毁性的言灵,就不可能对冰窖的防御措施造成破坏...古德里安教授提出的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曼施坦因回头看了一眼古德里安,这家伙在得到执行部部长的认可后果不其然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但在严峻形势的压迫下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严肃和沉闷...可眉梢里的喜意还是显得特别明显。 “就这么做。”曼施坦因果断敲定了计划,比起犯错他更不想什么都不做,如果林弦真的死在了图书馆一层,他这个只差一张楼板隔岸观火的教授还哪儿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自己的学生。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将承担全部责任。”曼施坦因冷声说。 “计划是古德里安提出的,由你支持,再由我通过和执行。”施耐德看了这个光头老人一眼平静地说,“控制室是全程录音的,我们没有权限删除这些记录,所以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三个谁也逃不掉责任,而且古德里安是主犯,我是从犯,你最多只会担上没有及时制止的罪责。” 施耐德的话并没有让曼施坦因起任何反应,因为这个时候所谓的责任推卸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但他身旁的古德里安却直接的懵逼了,看看老友又看看冷脸的执行部部长感觉一口黑锅正在接近自己的脑袋... “诺玛...开启通往冰窖的电梯大门。”施耐德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角色,计划通过后回头就下达了命令。 但意料之中的回答并没有出现,相反,控制室内忽然陷入了安静。 诺玛没有执行这个命令...他甚至没有回答。 “诺玛你死机啦?”古德里安愣了一下下意识问。 “诺玛?”施耐德兀然皱眉,学院秘书是不可能存在死机这个选项的,作为秘党科技的结晶,就算面对超算都会死机的情况学院的诺玛也依旧游刃有余。 施耐德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脸色一凛,抬头看向大屏幕,“诺玛,我以‘AA’级权限命令你开启冰窖电梯大门!” ‘AA’级权限? 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都怔了一下,他们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个权限存在,他们两人的权限都是‘B’级,再往上就是只有‘A’级学员拥有的‘A’级权限,再往上就是权力近乎校长手中黑卡的‘S’级权限了。 “抱歉,您的权限不足以下达此命令,逻辑审核判定‘执行部指令’优先级低于‘深层指令’,您的命令未通过。” 这次,诺玛的声音终于响起了,只是内容让三个教授的脸色都显得很难看。 “深层指令?”施耐德抬头眼中掠过冷色,“指令是谁编入的?” “您没有权限搜索该信息,本次搜索记录将计入信息库。”诺玛回答。 不用诺玛真正的回答,三个人瞬间都猜到这个指令出自谁的手了...在卡塞尔学院能自由出入诺玛机房以最高的“深层指令”写下新逻辑的人就那么几个... “校长的后手...看来校长这次是打定主意谁也不信任了啊。”曼施坦因有些脱力的依靠住了一旁的控制台低声说道。 “冰窖彻底被封死了...龙王解剖完毕之前没有任何人拥有权限进入冰窖,就算是‘黑卡’也不行,深层指令直接将指令写入了诺玛的逻辑底层,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指令的内容,没法绕过指令打开冰窖的电梯。”施耐德说。 “这下...完了。”古德里安愣了一下,看向大屏幕小声说道。 “诺玛,解除一层图书馆的外部封锁...至少打开一扇门。”曼施坦因抬头厉声喊道,“总不能...一点希望也不给她留。” “抱歉,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您的权限不足以下达此命令。”诺玛说道。 曼施坦因下意识看向施耐德,封闭图书馆的指令是对方以‘AA’级的执行部权限下达的,想要解除也只有依靠他的声纹对诺玛下达指令。 施耐德缓缓点了点头,抬头就要下达指令的时候,忽然诺玛在没有被询问的状态下忽然开口了说出了一句令大屏幕前三个教授都有些匪夷所思的话。 “或许并不需要解除图书馆一层的封锁,根据系统逻辑运算的结果表明,教授并不需要对一层内的战斗担忧,敌人的胜算在战斗模拟建模中并不乐观。”诺玛的声音还是与往常一样没有太多的波动的情绪,平铺直述着数字计算的结果,但这个结果还是让曼施坦因他们差点以为学院秘书被人策反了。 “这是哪里得来的逻辑运算?依据什么得出的?”施耐德迅速问道。 “战斗模拟建模最初的计算公式由信息部写入,导入了三千五百二十位卡塞尔学院学员的战争生存课录像作为最底层的逻辑判断条件——此次逻辑运算结果表明,在血统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入侵图书馆的敌人胜利的几率小于三成。” “你是说...我们有七成的胜率...那个女孩有七成的胜率?”饶是施耐德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沉。 “血统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还能有七成胜率?诺玛你脑子瓦特了?”古德里安有些口不择言了。 但这一次,诺玛却没有再利用数据分析来证明自己的话了,而是将大屏幕上的视角从锁定的人形蜘蛛转移到了另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人身上。 在看到大屏幕上忽然亮起的光源时,中央控制室内三个教授都整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眸中涌起了不可置信的震撼神情。 “这是...什么东西?”古德里安张大嘴说道。 — 整个图书馆陷入了密不透风的封闭程度,排气口锁死、紧急出口封闭,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被凭空出现的铁墙隔绝,就算此刻将一楼的大厅注满水,在警戒解除之前也不会有哪怕一滴水从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缝隙里流出去,在合金钢板落下的时候内界和外界就彻底隔绝掉了。 没有任何光源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漆黑静谧,就算是那空旷无边的宇宙,也总有天际的星云旋转,但在这里黑暗吞没了一切,视觉,也包括听觉。 封闭图书馆一层的合金装甲板隔音效果也丝毫不亚于聚乙烯醇缩丁醛树脂作为夹层膜制作的PVB夹胶玻璃,整个一层楼仿佛成为了印度苦行僧人为了感悟天地所创建的静室,没有声音也没有视觉,在黑暗和寂静中不断地找寻“本我”。 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下,人最能先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内有节奏地搏动着,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的脉动在这种环境下就像密如锣鼓的雷声一样在耳边震动。 之后双耳又会开始听见幻听一般的蜂鸣声,像是有针刺在耳膜上跳舞,不同于耳鸣又神似耳鸣,让人忍不住去发疯这些声音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大脑对那嘈杂世界的渴望而产生了臆想。 但这也只是针对于普通人在如此黑暗静谧的环境下的反应,在黑影身上这些令人焦躁不安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出现,相反在黑暗降临之后他反倒像是如获新生一般,内心原本因为受到反击而涌起的惶恐和畏惧尽数消失掉了。 在黑暗中他低垂眼眸,黄金瞳的光芒被压制到了瞳仁的深处,藏在黑暗里的只有一双冷血动物的竖瞳,那是截取了“蛇”类基因进化出的产物。源初基因来源于黑树眼镜蛇,这种蛇类也有着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及黑曼巴,第二大的陆生毒蛇类,想要搞到手它的基因样本还得多亏了这次行动背后的主使。 蛇类具有红外视觉,也就是热感视觉,那是属于蛇类的第六感,是进化赐予冷血动物的礼物,在温血动物身上会无时无刻释放出红外射线,能够在蛇类的热感视觉里反映出它们的三维尺寸。 这意味着对于旁人来说是举步维艰的环境,对于黑影来说却是最好的狩猎场,这也是他忽然冷静安心下来的原因之下——冷血生物总是喜爱黑暗的地方,这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大厅内所有的红外信息汇聚到了黑影那双蛇眼的致密层中,在经过大脑复杂的处理后,一个个高热的光源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最多数量的光源是大厅内一盏又一盏才熄灭的壁灯,钨丝炙烤之后的温度正稳定地下降着...黑影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形状相同的光源上,他几乎在进入红外视觉后注意力瞬间就被那正中心犹如火山喷发一般耀眼的光芒震撼到了。 在红外视觉内,那人形的宛如初升太阳一样的光源正站在大厅中,光芒几乎要刺瞎黑影的双眼了,这代表着这个人形的体表温度维持在一个能将温度计烤爆的水准...这是混血种血统沸腾的象征,如果黑影没猜错的话,他从发现、决定出手的这个过程还是慢了一步。 这个女人的“蜕变”似乎已经完成了。 女人居然没有选择躲起来,而是在反击之后离开了原地,果断地选择移动到了图书馆内最为开阔的地带,那巴洛克风穹顶的正下方。 她并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者攻击的起手式,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站着,单手抓着那本才给黑影脑袋差点干碎了的《中医药大全》垂在身边,十分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双熔铁般惊人的黄金瞳在黑暗中依旧保持着高亮。 说出戏一些,那惊人的熔火黄金瞳跟黑影的黄金瞳相比,简直就是先进的激光大灯跟最朴素的卤素大灯的区别...当然,没有混血种喜欢这个比喻,将黄金瞳比作车灯在业内可是禁忌,毕竟大家谁也不想被人比喻成灯泡那种没艺术含量的死物。 那么表达的文艺一些...这一双熔岩的黄金瞳简直就是暴风雨夜的灯塔,那么的震撼,但也为渔船上的黑影指明了归岸的道路——黑影静静地观察着穹顶下自己的猎物,在强行压下那震撼和悄然升起的敬畏的同时,暗暗思考着如何进行下一次致命的攻击。 但在被欲望冲昏头脑之后他此刻却也不自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在一双“天眼”的观察之中。 — “这...不合理吧?”古德里安看着屏幕上那简直就是人型火炬,亦或者说是太阳表面一般呈现放射性将整个大屏幕造得一片刺眼夺目白的光源言语艰难地说道。 “这很合理,根据数千余名学员的日常作息以及身体特征推算,混血种一物种可按照情绪激昂、受到极大惊吓时‘黄金瞳’特征以及血液流动速度、肾上腺素分泌量、体温过载幅度推算出个体具体的威胁程度,这是由大数据作为依仗的机遇逻辑运算给出的推断答案。”诺玛回答了古德里安的质疑。 “不...他说的不合理不是你根据混血种应激的状态来确定威胁程度...”施耐德低声说道,他的双眼一刻不离地盯着大屏幕同样满是震撼。 “他说的不合理...是这个女孩身上出现这种状态本身的巨大不合理性。”曼施坦因悄然接上了施耐德的话。 “...这的确不合理。”诺玛安静了一会儿后回答,“根据信息库记录,心理部教员‘林弦’为无血统类人群,作为‘S’级学员林年家属进入学员工作,她本身不该出现以上状态。” “诺玛,你之前说按照你那个什么战斗建模计算结果,她的胜算是多少?”曼施坦因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69%,教授。”诺玛回答,数秒后又补充,“按照热源以及肌肉运动痕迹捕捉的更新...现在是73%。” “她的血统还在...提升?”古德里安感觉自己跳戏到了《龙珠》那本热血格斗漫画里,在那里面也有跟他现在说的这句话相近的一句经典台词。 “暂不知晓原因。”诺玛说。 “不可能在图书馆呆了一晚上就变成这幅模样了,她之前在图书馆里必然做了什么。”施耐德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危机解除后我们可以亲自问她。”曼施坦因快速说道。 “假设,假设她以前一直都是混血种,现在以某种原因为契机苏醒了相当可观的血统...但血统差距不是胜负的根本性原因,诺玛,你的建模存在很大的问题。”施耐德声音低沉地提出质疑。 “血统的确不是胜负的根本性原因,但基于大量的学员战斗结果来看...但绝对的血统差距的确很大幅度影响战斗的结果,这是上千例战斗模拟得到的结果。”诺玛平静地回答。 以她那万年不变的语气,说出这席话三位教授莫名有种感觉——这位学院秘书此刻像是在为他们科普着在大量实践和历史中总结出的...‘教条’。 “...现在我们的胜算达到了88%。”诺玛忽然又说。 “她的血统...到底是什么情况?”古德里安有些懵逼,这才多久,这就跟那看起来跟怪物一样的敌人近乎九一开了?这血统还带跟着时间走的?再过一会儿她是不是得变龙王了? “不...这次胜算的变动并不是因为血统的因素。”一直盯住屏幕的曼施坦因忽然说道,脸上露出了一抹振奋。 “或许真的能赢...?”施耐德也像他一样盯住屏幕低声问,他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屏幕里的那个女孩,唯有急智用完后的古德里安还在原地摸不着后脑勺。 — 黑影在书架与墙壁之间缓慢地移动着,他灵巧得真的像是一只毛绒的蜘蛛,无论多大的动作都不会引起动静。他变换着角度俯视锁定着地上的女人,无数次杀机涌现,又悄然逝去,就像流动的溪流,如若不涉入产生变化,那股杀机永远都会继续地流动下去。 他在确定这个女人是否有夜视的能力。 在数次近距离经过对方的头顶,黑影没有听见对方心跳速度变化后,甚至主动落在了她视线正前方没有遮掩物的极远处,对方也瞳眸聚焦也没有落在过他的身上,这让他几乎确定了对方虽然血统经历了蜕变,但却依旧没有进化出夜视能力。 他重新攀上了书架,取得了高处的地利,蛰伏在高处抽动鼻子,嗅到了女人身上分泌的淋漓香汗被体温蒸发过后的气味,以及从电嗅觉上捕捉到的肾上腺素增加后导致的生物电场变化。 这些都是他熟悉的气味,在从切尔诺贝利监狱放出后他捕食过不少年轻的女性,那些女性在恐惧、激动、高潮时都会释放出的这股独属于雌性的味道,这一点他是绝不会认错的,每次这种气味弥漫出后他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撕碎手中羔羊的欲望,所以每次捕猎的现场都是足以让处理现场的人做上很长一段时间噩梦的糟糕。 这个女人很紧张...她成功蜕变了,但她依旧很紧张。 没有实战经验。 黑影对这个女人的过往做出了简单的判断,这让他心中原本压抑下的贪婪和欲望再度点燃了,他俯瞰着这个年轻又美如破茧的女人,一股征服欲望在内心底滋生了起来...那是由黑暗助长的火苗,借着漆黑的环境作为掩护,那股将猎物把玩于鼓掌之间的征服感几乎让人陶醉。 在黑暗中他似乎掌控了一切的权力,意味着他可以近距离地去面贴面嗅那个女人身上如花苞绽放的馨香,在她的身后爱惜地抚摸她的头发,他可以做任何事,在看着猎物无所适从的茫然表现时,那令人迷醉的力量感简直要冲上鼻腔让他大脑颤抖。 这个女人在他的感官中血统越是强大,他就越是欢喜,因为他能确定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毫无战斗经验的新手,就算蜕变带给了她绝强的血统,在惊慌失措下她恐怕连自己的‘言灵’都无法得知吧?她越强,他越兴奋,因为最终的结果她也只能成为壮大自己的口粮。 但就算如此,黑影也没有这么大胆地去实施自己的行动,因为他的侧脸现在还是血淋淋一片,鲜血不自觉流到了他的唇边,舌头一勾就能舔舐到那股腥咸的血腥...之前他才吃过亏,就算可能是一次意外也足够警醒他了。 他的颅骨出现了裂缝,甚至有些中度脑震荡的情况,但在融合了大量生物的基因片段后这些副作用对他来说影响颇微,但总的来说这也算是他离开监狱后的第一次受伤。 但没有第二次了。 黑影微微张开了嘴,毒腺分泌致命的毒液涂满了一颗尖锐的牙齿,他伸手将那颗牙齿掰断了,和着鲜血一起捏在了手里盯住穹顶之下的女人。 “黑寡妇”与“黑曼巴”两种不同物种的混合型毒液,效果黑影并没有测试过,因为在以往的捕猎中只需要利用前者不到1克的就足够让一个成年人毙亡了,现在考虑到混血种的耐毒抗性,他特地将两者混杂在一起,在‘起源’的调和后,产生了一味血液循环毒素、神经毒素、混合毒素、细胞毒素混合的无名之毒。 所谓无名之毒,便是从未被发现过,自然也不会立刻有解药的毒。 0.1克就可以让巨象与水牛麻痹死亡,现在在那颗牙齿上的毒素自然也不止0.1克。 在书架和墙壁上,六只辅助肢体固定,黑影伸出了右手将毒牙卡在了屈起的拇指和食指指尖,骨节和肌肉开始一寸寸紧绷起来,巨大的力量汇聚到手指上引得整个手掌都在细微地颤抖着,仿佛蓄满到临界点的石弓!而这个时候穹顶中的女人还在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可就在他要打出这致命‘子弹’的这一瞬间,图书馆一层的壁灯骤然亮起! 那灼目的光芒瞬间点亮像是漆黑深夜与白昼的无缝交替,强光使得无论是黑影还是穹顶之下的林弦都立刻陷入了失明状态,受到刺激的双眼涌起了剧痛,情不自禁地死死闭上了。 但黑影也在失明的第一时间弹出了手指,那股紧绷的非人的力量也爆发了出去,毒牙劲射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呼响而去——强光的亮起出乎了他的意料,但这同时是绝佳的暗杀时刻,因为对方也陷入了失明和慌乱,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毒牙咬向了猎物! 命中了?还是没命中? 不知道。 黑影在射出毒牙后迅速退到了记忆中墙壁和书架的一个绝佳躲藏死角,安静地等待自己的视力恢复,同时也鼓动起了血液的燥热和嗜血的杀戮意志,做好了面对支援而来的敌人的准备。 在‘起源’裁剪下的强大基因和血统的帮助下,他的视力快速恢复了,可入眼的没有意料中的冲进图书馆的成群结队的敌人...相反,图书馆内什么多余的人都没有出现,忽然亮起的灯光就像是恶劣的玩笑一样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包括如今眼下这残酷结局。 黑影的视线缓缓落向了穹顶之下,在那里原本站立的倩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横躺的血染的女孩...那个女孩趴在地上让人看不清脸,但从背影可以见到她正双手竭力地捂住着喉部,可那汩汩的鲜血依旧染红了地面... ------------ 第六百八十二章:似曾相识 黑影落地无声,图书馆底层的壁灯都点亮了,再无黑暗可言自然也不需要躲藏,他的模样也第一次暴露在了光明之中。 角落的摄像头对准了穹顶之下那形态狰狞可怖的男人,那一张欧洲俊秀的面孔并不足以成为他引人注意特点,在他背后和身侧那些增生肢体的扭曲姿态才真正让摄像头后的人都微微露出了震撼和可怖的表情。 …无论什么人见到这一幕都会被引起生理性的不适,那是人类潜意识中的对危险的规避,无论是从视觉上、经验上几乎是一眼就能确定出那些肢体内蕴含的爆发力以及极高的危险性。 男人冷漠地看向摄像头,似乎是在对后面人的讽刺,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这群人害死了这个女人,如果作为猎物的女人血统真的蜕变到了一个极高的限度,那她未必反应不过来黑暗中的偷袭。 但那忽然到来的高亮彻底将黑暗中毫无准备的女人提升到极致的五感破坏了,这也让他袭击的成功率从原来心中预估是六成直接上升到了九成。 男人从书架和墙壁上落下后并没有立刻走向那女人趴倒的地方,作为黑暗中的猎食者他的警觉性比任何人都要高,他站在数十米外的地方观察了整整三十秒,在看见那个女人身上逐渐出现肌肉僵硬以及抽搐的症状直到失去动弹后才向前迈出了一步。 但下一刻他又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略微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心中隐约有个声音在警告他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在思考了片刻后,他原地趴了下来耳朵贴近了地面仔细聆听,图书馆内寂静一片只能听见他自己此起彼伏的心跳声,远处那个女人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他缓缓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周围,可惜并没有太过趁手的武器(比如路牌),不然他真的想切下猎物的脑袋再放心地利用自己的言灵开始血统和基因的裁剪写入。 就在男人还准备做什么保险手段时,他忽然无意识抽动了鼻翼眼中涌起了一瞬的茫然…因为他居然在这个图书馆里闻到了薰衣草的馨香。 薰衣草?为什么他会问到这股诱人又熟悉的香味,他的海马体像是受到了电流的轻微成绩,那曾经的场景渐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不记得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了,但他却还是能看见那模糊的影子,女人的影子,穿着白色的褶群蹲在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中微笑地向着他招手。 女人那被光晕和记忆模糊的脸颊早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比紫色薰衣草花海上阳光还要温暖的溺爱… 早已消失在世界上的故人又被他记起来,就像死去的人被遗忘许久,但忽然有一天她留下的遗物被你从积灰的箱中拾起,她一下子就像活了过来,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但也只能留存在你自己的脑海中…那种孤独感和无力感像是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幼年。 男人感觉自己的五感被朦上了粘稠的阳光,记忆里薰衣草花海上普照的温暖包裹着他,风从他脸颊侧吹过捕捉不到它的轨迹,只在手指间留下清晰的触感。 当他久久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站在了那女人的尸体前,瑰丽如宝石般灿丽的红色血泊汇聚在她的身下,但可能是她到死都捂住了被打穿喉咙的原因,流逝出体内的血液并不多…但却足以吸引男人走近了。 薰衣草的香味来源于血液。 男人低头默默地看着那瑰红的鲜血,他站在女人的尸体前就像回到了那片花海,只是找不到曾经那个爱着他的慈爱女人了,血液里倒影出的那个男孩独自一人站在紫色的花海前形单影只。 他蹲下了身想要更近一步地去触碰那些鲜血,继续追寻那温暖记忆里无法清晰看见的画面,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看不到尽头的迷宫,可像是他这样一辈子都注定迷路在歧途里的家伙,或许有机会沉沦到过去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男人伸手要触摸到地上瑰红的镜面,越靠的近香味越为浓烈回忆也越来越清晰,他就像探入了记忆的潭水,在潭面映着的不是明月,而是记忆里那慈爱女人向自己伸出的手,要跨越时间重新握住他,拥抱他。 真的有一只手跨越了虚实的境界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这只手五指温润如玉,纤细、温暖、有力…或许实在有力的有些过头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在男人手腕上迸发了出来,肌肉束一根接着一根在那股力量下被捏断、肌肉缠绕的骨骼一点一点受到挤压崩出了条条漆黑的裂缝,疼痛随着裂痕的蔓延和扩张炸裂到了整只手臂,带来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男人瞳孔缩成针眼,从惘然中抽身回到了现实发出了凄厉的痛呼声,受惊之下他喉咙传出的低吼竟然像猛兽一样可怖!他猛地往后拖拽剧痛发麻的右手,但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手就像卡在了山体中一样,与他角力的根本就是一座无磅礴的山峰。 在地上,女人的“尸体”抬起了左手死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指甲刀尖似穿透血肉扎进了骨骼里,男人那被握住的手腕部分就像是大力挤压下松软的食品肉,毫无阻力地深深陷了下去,一根根苍白的骨骼从皮肉木刺般破出表皮,肉眼可见的鲜血淋漓和残酷扭曲。 …地上的女人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双眸睁圆黄金瞳炽热的男人,那双澄澈的熔铁黄金瞳哪儿有熄灭的征兆,颜如舜华的美丽早已被危险的威严覆盖。 在男人想要抽身暴退的刹那,她一直捂住喉咙的右手以一个快到只能在光影下见到一圈月轮般的速度切向了男人的脑袋! “你...” 男人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令人战栗发抖的死亡恐惧,他爆发出了基因内蕴含的求生欲望,停下了逃跑的无用功,发狠地将身上的辅助肢体对准了地上的女人以贯穿钢板的力度刺了下去! 以命搏命的打法最终还是男人赌赢了了,他手腕上无与伦比的力量松懈了,刺出的辅助肢体钉在了地上推出反冲里,将他猛地向后推去,避开了那原本瞄准自己喉咙的致命挥击...但还是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他鼻梁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电光火石之间,生与死的界限轮转一圈,两者距离瞬息拉开! 男人暴退向后撞断裂了两三张条桌才利用辅助肢体停下了自己的身形,他半蹲在原地右手残废无力地垂在了身边。 手腕处已经不是简单的“变形”可以描述的伤势了,那简直就是有人在一截饱满的火腿肠中间恶趣味地用力捏了一把,松软的肉体啪叽一下从手缝中挤了出来...手腕处被挤出的是血水和骨骼,这些被碾成“臊子”一样的糊状物被挤压喷射出来后,原本的手腕处就只剩下了干瘪的一截皮肉吊着下面的手掌轻轻摇晃着... 在男人剧痛而暴怒的瞳眸注视下,女人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没有之前躺在地上痛苦抽搐那样狼狈,十分的从容和平静,就像是摔了一跤然后站起来排排身上的灰尘…之前那濒死的痛苦仿佛就不存在一样!如果不是地上那滩少量的瑰红鲜血他都要以为自己陷入某种精神系言灵的幻觉中了。 林弦从地上站起,站直了。 她在男人的注视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擦拭胸膛前留下的血迹,这时男人也注意到了林弦右手纤长青葱手指尖一直捏住的尖锐物体,刚才她也正是用这个东西对自己发起袭杀的。 男人的毒牙。 林弦丢掉了手中那颗尖锐如同蛇类尖牙的牙齿,撕掉了一截裙摆,露出了下面光滑细腻的大腿一侧,她将撕下的布段仔细地包裹在了她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精心系了一个蝴蝶结,抬起手咬住蝴蝶结一侧,右手再轻轻一拉另一侧,系紧。 她在流血,男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林弦左手的手腕上血流汩汩,那些惹人发狂的瑰红血液也正是从那伤口中流出的,看那伤口的痕迹应该是用牙齿硬生生扯破了动脉血管? 男人看到那个伤口的瞬间,心底涌起了一股被玩弄的怒意以及...剧烈的恶寒。因为随着这道伤口的呈现,眼前发生的这一却就显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你躲开了。”他低声说道。 林弦没有回话。 “你已经适应了你的血统。 林弦还是没有回答。 “不仅没有逃,反倒是想反过来…杀死我。”男人,他的话语里竟然出现了深深的忌惮。 或许是耳濡目染,也或许是教育上的承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像谁,林弦跟林年一样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话真的不多,他们只会确定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后不留余力地去做到。 林弦要杀了男人,所以她布局,然后动手,没有多说过一句废话,冷厉果断地就像一把刀,直视她的瞳眸就像是在看另一个熟悉的人一样。 ------------ 第六百八十三章:算无遗漏 男人盯着林弦,心中缓缓生出了一些胆寒,这个女人似乎不像自己曾经作为猎物的那些女性一样,她拥有着强大的血统,但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是匪夷所思的孱弱和普通,几乎能让任何人涌起征服的欲望,他也不例外。 血统不像是财富,那天生的伟大和尊贵理应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但在这个女人身上那惊世骇俗的血统就算一时间暴露了,她却都通过近乎完美的“演技”欺骗过男人。 “你一直都知道我藏在哪里。”男人盯住林弦那熔岩的黄金瞳低声说。 林弦看着男人还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如果男人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无疑将事实导向了一个略为瘆人的推断。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她太过习惯隐藏自己了,所有人都只看见了她面前的那个男孩,但从来不会注意到她,尽管那个男孩无数次说过,自己的姐姐比他还要优秀、聪明,可没人将这句话当回事。 那么现在这些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第一个付出代价的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而代价就是他的性命。 林弦从点亮黄金瞳蜕变结束后就拥有了与男人一样夜视的能力——这并不稀奇甚至早有先例,因为被誉为‘S’级血统的林年在接受装备部的多项测试时也表现出了同样的能力,血统优异的混血种身上总是会出现返祖的特征,生命力如是,夜视能力也如是。 在拥有夜视的情况下,男人所见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演技”,她的茫然,她的恐惧,她的惶恐,每一个肢体语言,每一个神情动作,就连信息素的分泌这种具有强烈误导性的细节都被算在了里面,一切就只为了引导他进行一次攻击...只要一次攻击,就会诞生杀死他的机会。 但男人最后保险起见利用涂满神经毒素和血液毒素的尖牙进行远程的袭击,这一切自然也被林弦看在了眼里。 她没有立刻做出反击,而是在致命威胁的瞄准下,冷静又冷漠的布局...以她自己的生命布局。 男人看了一眼图书馆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了…这个女人应该是通过这些天眼,利用某种方式,可能是唇语也可能是手语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沟通了监控后的同党,进行之前忽然爆灯的计谋。 在自己弹出毒牙的第一时间,壁灯全数高功率点亮,处于红外视线下的他必然会受到致盲,那一瞬间他是无法观测林弦究竟有没有被毒牙击中的,在他躲避之后恢复视力眼前就只出现“结果”了...加上林弦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无力和孱弱,他很难不去相信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上演了。 他中计了,代价就是自己的一只手腕。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男人嘶声说道,他这一句低声戏谑和讽刺的呢喃下意识用了自己的母语,也正是曾经自己的母亲教给自己的法语。 可接下来,他忽然就听见了在他的不远处,那个女人说出了跟自己一样的语言,但内容却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遗言?”林弦看着男人轻声问道。 遗言? 男人面色沉入水,感觉浑身上下都涌起了一股因为愤怒而从骨髓里生起的麻意,仿佛蚂蚁在身上噬咬,冲动逼迫着他要冲上去将这个女人按在地上用最残酷和凌虐的方式杀死。 林弦看着快要被暴怒吞没的男人低声说,“情绪越是激动,人体血液的流动速度就越快,毒素在血液中的流速也会越快...就算是混血种也无法避免这个生物的本能。” 她看向男人,“你很快就要死了。” “毒素...原来你真正的计谋在这里?”男人抬手触摸到了自己鼻梁上那千钧一发之际被毒牙划过的伤口。 毒蛇是否会被自己的毒液毒死? 答案是肯定的,毒液长期保存在毒蛇的腺体之中,在需要厮杀时分泌到毒牙上,少部分流入口腔是不会引起毒发身亡的可能,毒液释放进入血液或皮下组织之后,只要剂量足够毒蛇也会因为自己的毒液而毒发身亡! 毫无疑问林弦避开了那颗毒牙,并且将之藏在了手中,若是没有接触过水源或高温处理的话,上面的混合毒素必然会完整留存下来,通过刚才那一瞬交锋给男人造成的伤口,那些毒液已经足够时间进入血液循环了。 但在林弦的注目下,男人并没有露出惊恐和绝望的表情,他的表情依旧冷漠,只是看向林弦眼中的杀意和忌惮越发浓重了,在最深处也有一抹庆幸悄然掠过...他庆幸自己并不是蠢人,他庆幸他在被血统影响拥有者数倍于常人的欲望和暴戾之下,那股怕死的求生欲并没有消退。 在他的基因片段中早已经拥有者一种名为“蛇獴”生物的基因了,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毒发身亡的原因。 林弦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忌惮着自己的男人,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本书,那本《中医药大全》。 男人扫了一眼那本书就转移了视线,因为那不是什么致命的武器,不然之前他就不是脑震荡那么简单了...但忽然之间他感觉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缓缓的、僵硬地重新看向了那本书的封皮。 《中医药大全》还是那本《中医药大全》,它焕然一新,无尘无垢。 可这在男人眼中就是最大的问题。 林弦拿起了那本书瞄准了男人脑袋,以林年手把手教过她的投篮姿势将硬壳书丢了出去,事实证明林年是一个好老师,起码在篮球这方面上他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所以林弦也是一个优秀的投篮手。 硬壳书飞出了一个优雅完美的弧线,坠落,然后砸在了男人的额头上,高度加上书籍的坚硬的材质,尖锐的边角重重磕在了男人的眼球上,柔软的眼球凹陷然后裂出鲜血从眼眶里满溢了出来洒在了地上,重新给那本《中医药大全》染上了在男人记忆里他应有的血迹...属于他的血迹。 男人不闪不避被砸烂了一只眼睛并不是因为他太过震撼导致忘了躲闪...而是他发现闪不开,他已经竭力地去扭动身子了,那辅助的肢体像是麻痹了一样僵在原地,原本那股因为愤怒而冲起的麻痹感越发强烈了...强烈到突破了幻觉来到了现实控制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鼻翼下有些湿润,空气也变得腥臭起来了,努力地伸手碰了一下鼻子下面,所触全是漆黑的湿润。 自己这是...中毒了? “站好。”林弦看着呆板地像是脑力障碍者的男人轻声提醒,“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会伪装,所以我不会过来。” 在浑身肌肉发颤、呼吸、吞咽开始困难,口鼻流出黑色鲜血的男人注视下,她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前,挑选下了一本又一本的硬壳书,拿在手中掂量着比重和测试封壳的硬度。 就跟男人心里兀然涌起的荒谬猜想一样,他看见这个女人把那一摞书放到了身旁的桌子上堆起了一个小山,然后从最上面拿起第一本《龙族谱系学》掂量了一下,开始扭动自己的腰肢做起了热身运动。 开什么玩笑...这个女人想用书把自己砸死? 男人浑身的中毒状态越发严重起来了,心动的速度像是跑爆表的摩托车,神经毒素在破坏他的逻辑思维,他很难去推断到底为什么自己完全可以免疫自己分泌的毒素,但他现在还是中毒了,这种症状也绝对就是他所熟悉的生物烈性毒素,只是以前都是出现在他无数的猎物身上,这一次却成为了他自己。 在中毒状态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下,他利用辅助肢体撑住了地面使得自己不会狼狈地摔倒,但也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也看见了林弦抬起胳膊轻轻扭动活动那纤细但却皮肉紧致的胳膊,视线也顺势落在了那捏住书籍的五根青葱手指上。 他忽然发现那五根青葱手指的指甲上竟然布满着淡黄色的痕迹...不像是美甲,而像是某种液体临时涂抹上去了...这个女人伪装的时候就连尿液也强迫排出增加可信度了吗? 不...等等。 男人猛然瞪大眼睛看向了林弦,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流畅的话来。 在混沌的脑海中有一个极为可怕,但几率却极小的猜想涌起了,一旦出现后就像泡沫一样疯狂地浮出水面炸裂开,在他的脑海中沸腾了起来。 他想开口难以置信地低吼什么,但却因为中毒的麻痹进入了最终阶段无法发声。 ——你是跟我同类的言灵? 他能说话的话,大概是想这么问的。 对啊...如果林弦的言灵也是‘起源’的话,那么这一切就合理了。 那本《中医药大全》的书籍上还残留有第一次林弦攻击他时留下的血液样本,那是属于他的基因片段,但在第二次拿出来时上面却干净得让人不安...如果对方的言灵也恰好跟他一样是‘起源’的话,那么通过他的丰富血液样本,对方必然能获得他拥有的所有基因片段...这是合理的,但又是让人真正难以置信的点。 因为这个几率太小了,在一场袭击中,两个言灵·起源的拥有者碰在了一起,并且发生了冲突,这个几率小到就连想都不敢去试想,就算是诺玛也大概会直接将这种可能性归于无限接近于零而忽略不计...但现在男人在大脑混乱中神乎其技地想到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并且这种可能几乎算是直指真相...对方利用跟他一样的言灵,杀死了他自己。 自然界中大部分蛇也是会攻击同类获得食物,也是通过咬伤注入毒素的形式,将对方置于死地...林弦在短时间内利用‘起源’合成了新的毒素在捏碎自己的手腕的时候通过指甲将毒素注入了他的血液循环内,新的毒素突破了他的免疫系统,彻底给这场战斗画上了菊花。 毒牙根本就是佯攻,真正的致命攻击在林弦抓住男人手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那么这么看来林弦故意割破自己的手腕,利用那充满薰衣草香味的血液吸引男人靠近是否也在她的算计的一环呢.? 算无遗漏。 男人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即使他的猜想真的很接近真相了,只是他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 一本书破空而来带着令人胆寒呼啸声,《龙族谱系学》几个大字遮住眼帘,随后他另一只眼球破碎鲜血爆出花来,冷淡而美丽的女人身影就此消失在了黑暗中——喜爱黑暗的怪物也终究永远待在黑暗里。 ------------ 第六百八十四章:花开 当曼施坦因和施耐德从诺玛解除的合金隔离层通过来到图书馆底楼的时候,面前的一幕可能对于老年人来说稍显血腥。 大厅中央的地上全是染满鲜血的硬壳书籍,血液涂满了清洁一天要做两次打扫的图书馆地板,乍一看去就像是杀猪现场出现了意外,被割喉的肉猪挣脱了绳索的束缚撒欢地在大厅里跑了一圈一样混乱。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自然不会真的以为有人在这里杀过一只猪...但杀了一只畜生倒是实打实的有,在监控录像中他们全程观看了下面发生了什么,一下到底楼视线就立刻锁定了那纷乱书海当众,那个脑袋已经变成血葫芦的男人。 放上一刻西瓜到桌子上,再用石头砸他个十几、几十遍,最后得到的成品就是眼前的这惨不忍睹的玩意儿了...里面大半个西瓜仁几乎都能看见了,足以见得砸西瓜的人手里劲儿有多足,换其他人就算拿石头都不一定能砸出这个效果,也得亏这成为靶子的倒霉家伙身后有几只韧性、强度十足的辅助肢体撑住地面,不然早被砸翻在地上了。 曼施坦因心思有些复杂地看向了不远处,那个从书架区再度补充“弹药”抱回来一大堆硬壳图书的林弦,大概也只有这女孩能如此迅速准确地找到那么多硬壳书了吧?毕竟这图书馆里大半有价值的书都被她给泡完了,所以这变相的算是“知识就是力量”? 那么这力量可真不小,都能直接给人开瓢了。 “好了,停下吧。”施耐德开口了,同时也让林弦注意到了从二楼下来的两人。 “施耐德部长...曼施坦因教授?原来在控制室的人是你们啊。”林弦的视线从手上抱着的那堆书里勉强看见了走来的两位老人有些意外。 “林弦。”曼施坦因向着林弦轻轻点了点头。 自从林弦进入了心理部后,曼施坦因作为林年的导师在学院内跟林弦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之间除了林年这个纽带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 可这也不是导致他跟林弦生疏的原因,或者来说林弦跟任何人都不会存在“生分”这个概念,她在这所学院里的人际关系永远都是游刃有余,大多数知道她的人在听见她的名字后都只有着“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存在”。 要是为他们对她的具体印象,大概就是,“心理部的教员”,“富山雅史的助手”,“图书馆气氛组”,“心理咨询二十四小时都在”这一类不出众,但却能让人略带好感的标签。 说实话一个普通人能在卡塞尔学院内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让人刮目相看了,在另类和高压的环境下获得异类们的认可,并且习惯与之朝夕相处,这是值得让人夸赞的适应性。 但如果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人,而是潜在的混血种...异常优异的混血种,那么这件事就格外耐人寻味了。像是林年、楚子航、恺撒之流的异常者,他们在曾经的日子里或许都是异类,但只要放到合适的地方后立刻就能发光发热起来,成为谁也忽略不了的超新星。 可林弦呢?现在表现出了那足以让人屏息敬畏血统的林弦呢? 二十年如一日,无论环境的更迭,还是身边人群的更替,她都处在了一个既不出众也不会令人遗忘的地方,这种蛰伏和心性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安于现状”,但若是放在混血种身上,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图书馆内响起了两声震耳的枪响,打断了曼施坦因复杂的心理活动,惊然转头看去只见到施耐德右手上稳稳握住的那把还留有滚烫余温的M1911,被辅助肢体支撑的男人...或者说尸体,额头和心脏的地方都爆出了三团血花,身体两处,头部一处。 曼施坦因和林弦都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收回了枪别在后腰说,“这样更保险一些。” 典型的莫桑比克射击法,在执行部里任何出外勤的专员都受到过专门的培训,在持枪对敌的时候允许开火的情况下必须保证三次击中致命点才能将这个敌人从脑海中抹除。毕竟混血种的生命力是有目共睹的,三次致命点穿透才能保证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剩下百分之二十多半是遇上死侍了,得彻底把对方脑仁打烂或者脑袋砍下来才算结束了。 “都说***教法里的‘石刑’就是最残酷的刑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书刑”这种死法啊。”古德里安的声音从两位教授背后传来,他施施然留下了一楼看见了那脑袋开花的尸体满脸震撼我妈,倒是没有因为血腥而感到作呕和不适什么的。 比起三位身经百战的教授,林弦的适应力才是更让人注意的,这个女孩理应没有参加过任何实战训练,但第一次真正的厮杀就能下到这种狠手。用书活生生将一个人砸死(或许砸了个半死),这种感觉无异于是一脚踩死一只蟑螂和缓慢地折磨死一只猫狗的区别,前者快刀短痛,后者则是丧心病狂的凌虐,需要巨大的残忍和冷漠才能做到。 那种生命在手中缓慢死亡,在死亡前不断扭动、哀嚎的声音和画面感是极为刺激人的,这也是古文里“君子远庖厨”的真正含义。 林弦不是君子,她给人的一向观感是知性的淑女,但谁也想不到她真正狠起来当真能冷漠到极致地缓慢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尽管这个人是敌人。 “你很好。”施耐德收起枪后看着放下书籍到桌上的林弦沉默了数秒钟,最后点头说出了这三个字。 可能说的是林弦的血统,也可能在说这个女孩在血腥和死亡的面前没有表现出异常的情绪,哪怕厌恶和生理性不适。这个模样有端让人想起了执行部如今的王牌,那个同样在战斗和死亡面前从来没有过太大异常情绪的男孩。 这么看来这一对姐弟当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性格还是一些更深的东西。 曼施坦因多看了一眼施耐德,在他记忆里执行部部长很少夸人,上一个夸的人叫林年,背景是在毫无感情波动地杀死了芝加哥港口的三代种。那么这一次林弦的克敌是否在这位冷厉部长的眼中,成就也达到了林年那次的程度呢? “不够好...还是给施耐德部长和曼施坦因、古德里安教授你们添麻烦了,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很难活下来。”林弦双手折于身前认真地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曼施坦因脸色有些晦涩,施耐德什么也没说,古德里安倒是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因为他当真不知道之前一直在控制室里干着急的自己帮上林弦什么忙了。 “提出‘开灯’以致盲敌人的想法是你提出的,我们只不过是充当了指挥诺玛的传令人,保护图书馆乃至冰窖入口的功劳怎么也算不到我们头上,这一次事件是完全由你一个人解决的,证明了你优异的能力和觉悟。”施耐德等到林弦鞠躬起身后,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曼施坦因眼眸微微沉了一下,余光扫向施耐德,这一通看似嘉奖的言辞其实含义很深,但就是不知道林弦是否能听懂里面的隐晦意思了。 “不,能活下来只是巧合和运气罢了...还是多亏了施耐德部长和两位教授的帮助,凭借诺玛的防御措施这个人是不可能突破冰窖的,所以这次乱子多少还是由我引起的...引得各位教授操心了,实在抱歉。”林弦诚挚地道歉说道。 曼施坦因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施耐德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从始至终,没有人提到林弦的血统问题,三个教授在悄然中进行了一次余光的互视,但看到的都只有深思和沉默。 “不过还是请问一下...学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针对图书馆的袭击是特例吗?”林弦揉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丢书而感到酸软的手腕,扭头看向血泊书海中男人屹立的尸体询问道。 “学院遭到了有计划有组织的进攻,这只是其中一起,现在外面变成了战场,我已经让诺玛封锁图书馆了,这里是冰窖的入口以及指挥中心,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半夜三更还在图书馆里。”施耐德看了一眼图书馆的角落,在那里有着一张歪斜的条桌,上面散乱地摆放着一些书籍以及一盏酒精灯...书籍倒是常态,但酒精灯这种东西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但他只是记载了心里,在当下时刻没有追问,因为现在的场合不太适合谈这些。 “林年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果不其然,提到学院被入侵成为了战场,林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 “不知道,我们跟他失联了,他今晚应该是参加了安铂馆的庆功宴,但现在安铂馆出了一些意外已经消失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根据幸存者的汇报来看,林年在安铂馆事变的时候并不在现场,而是离开了会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就连诺玛也联系不上他。”施耐德说。 “如果是林年专员的踪迹,在三分钟前部署于学院的‘天眼’系统有了实时的更新,有疑似符合林年专员行动轨迹的记录出现,请问需要实时进行整理汇报吗?”忽然之间,图书馆大厅内的扩音喇叭响起了诺玛的声音,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愣神了一秒,随后精神为之一振。 “找到林年了?”曼施坦因脸上露出了喜色。 “他现在人在哪里?”施耐德大声询问诺玛。 “无法准确汇报固定的地点。”诺玛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回答却让人怔住了,但下一句话却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他正在移动,以相当的高速正在移动,十秒钟前他还在尼福尔海姆宫外的人工湖石桥上,现在他已经快要移动到穆斯贝尔海姆林外了。” —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一起冲回了中央控制室,跟在后面的有曼施坦因和一起上来了的林弦,在底层的袭击解决完毕后,他们的精力又得重新放到大局的指挥上,统合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力量进行有序的反击。 安铂馆的爆炸是袭击开始的信号,算是给了学院一记很沉重的下马威,所以他们现在也需要打一场漂亮的仗作为吹向反击的号角,而大胜必有名将,但在这个时候,学院内的战力确实稀缺得很。 不谈还在受训的大一到大三学员,在学院内只有大四的学生才真正算得上是学院中流砥柱的精英们,那些都是通过了所有实战课程,乃至战场洗礼的尖兵。只可惜他们现在正在天南地北的地方进行执行部的实习,如果他们此刻还在学院的话那么这场袭击很快就能平复下来。 但缺少中坚兵力并不意味着这场仗就没得打,毕竟这里是卡塞尔学院,混血种的乐园,战争诞生在这个地方不会像是正史中毫无史诗感的人数的碾压对拼,以及天时地利左右绝对的胜负。 就算要把战争比作三国,那么也得是神话版三国,演义版的三国,在这种背景里,单拎出一个吕布或者赵子龙丢到战场上去可就是能直接左右胜负的局面。 那么现在学院的吕布呢? 诺玛的回答是,吕布现在正在骑赤兔马来的路上... “把林年的行动轨迹投在屏幕上!”回到了控制室中,施耐德立刻对诺玛发出了指令。 大屏幕上闪烁,一张蓝色的学院平面图出现了,控制室内四个人都盯住了其中一个正在快速移动的红点。 就如诺玛之前所言一样,这个红点的移动速度实在快得惊人,在地图上需要正常人以快跑十分钟才能走完的距离这个红点扎眼之间就留下了一道笔直的轨迹穿越了过去...最离谱的是这人的移动路径还无视了地形,他此时此刻居然正在横渡尼福尔海姆宫外的人工湖! “那一带...我记得是没有桥梁的吧?”古德里安愣愣地问。 “是没有...诺玛,能计算他的移动速度吗?”施耐德说。 “根据学院分布地图的比例尺换算,他的移动速度在280公里每小时到300公里每小时之间浮动,最快达到过350公里每小时。”诺玛在运算后快速给出了答案。 “也就是说他在以每秒近100米的速度移动?”曼施坦因快速换算了一下,脸颊有些抽搐,“他这是要去哪里?” “龟龟...这是要起飞啊?”古德里安咋舌感叹,原来吕布胯下的不是“赤兔马”而是“赤兔马号”啊。 “他这是要去哪里?”林弦忽然问道。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去哪里?”施耐德低声说,“诺玛,‘利用天眼’系统将整个学院现在正在发生的战场覆盖到平面地图上。” 下一刻,大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均匀蓝点,每一个蓝点都代表着诺玛线上连接的学员,他们都已经在校工部的帮助下配备好了定位器和制式的枪械装备,现在这些人就代表着卡塞尔学院当前最为精锐的实力守卫着他们的家园。 在发出龙族入侵警报的同时,诺玛通过信息库底层的“协议”,迅速自主通过战争实践课的成绩选出了数个拥有潜在指挥才能的学员,作为临时分出的战斗小队队长,让这些指挥官领导着这些战斗学员在学院的各个地方进行反歼作战。 大量的蓝点群聚分部在整个学院的角落,每一个聚点视为一个整体,也是一个正在进行、残酷激烈会战的“战局”,有节奏地脉动出蓝色的光波辐射周围的地区,这也代表着当前“战局”的影响范围,若是有非战斗成员出现在了辐射范围内,诺玛就会第一时间通过电子邮件或短信警告,指出安全的地带命令其迅速离开。 就算卡塞尔学院从来没有被武装入侵过,但在立校的最初这里还是一座森严的军事堡垒,在反入侵上每一条协议都规定出了在什么等级的事态下做出怎样的应对措施。比如在协议内就有一条若是卡塞尔学院真正濒临失守,大量的情报和机密有泄露的情况,诺玛就会毫不犹豫跃过权限引爆冰窖中的一些真正危险的炼金武器,将山顶学院下的整座山峰都送上天去。 只是在当今,这些协议也被后来的昂热以黑卡的权限给暂时封存了,但只要再度通过相同的权限解禁这些指令,诺玛依旧可以握住那毁天灭地的权柄。 “按照前进路线和行为逻辑分析,他正在接近穆斯贝尔海姆林。”诺玛汇报。 “行为逻辑的判断标准?”极为了解诺玛算法的施耐德立刻深究询问。 “...介入战争,结束战局!”诺玛回答,声音冷淡。 “穆斯贝尔海姆林现在的情况如何?”施耐德进一步问道,诺玛的行为逻辑判断是根据学生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进行数学建模计算的,按照林年的性格在知道入侵后直接奔赴战场倒也是符合他的行动逻辑。 “穆斯贝尔海姆林内,我们的一支小队陷入了苦战,在半小时前穆斯贝尔海姆林内检测到复数的生物磁场爆发,部分‘天眼’系统瘫痪,根据逻辑判断,敌人的群体释放了言灵使得我们的小队难以进行歼灭和推进,现在局势不容乐观。” “那支小队的指挥官是谁?”曼施坦因问。 “二年级学生,兰斯洛特,狮心会在职副会长。战争生存课上表现出了优秀的大局观与责任感,这一次作为临时指挥官带领了手下七位‘B’级学员、三位‘A’级学员进行反歼战,现在己方已损失两位学员。” “受伤的学员情况如何?”古德里安连忙问道。 “已死亡,怀疑是元素系言灵造成的结果,无抢救可能。”诺玛的声音有些冷,作为学院的人工智能她此刻该表现出来的情绪也正当如此。 “只损失的两人么...”施耐德点头。 “什么叫只损失了两人?”曼施坦因深吸了口气面色不太好看地皱眉说,虽然他知道施耐德不是那个意思,但执行部这种将学员作为工具的风格还是让他十分不喜。 “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笼罩在学院的‘戒律’出了很大的问题,起码在入侵的部分敌人身上‘戒律’无法起到该有的作用...在没有言灵的帮助下对抗这些可能拥有言灵的敌人是极为危险的事情,现在穆斯贝尔海姆林那边只损失了两人已经是谢天谢地的情况了。”施耐德冷冷地说道。 “战争总是会死人的。”他没有去看背后两位脸色十分难看的教授,看向诺玛冷声说道,“通知穆斯贝尔海姆林驻地的指挥官,支援快要抵达了!” “可能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冯·施耐德部长。”诺玛回答,“战局已经结束了。” “?” 施耐德抬头看向屏幕,只见到那红点已然以穿过了穆斯贝尔海姆林的区块,速度丝毫不减地继续向前高速移动。 “发生了什么?”曼施坦因瞪大眼睛高呼,因为他看见穆斯贝尔海姆林上的蓝色脉动光波消失掉了,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敌人全军覆没,要么是他们的人全军覆没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代表着在刚才那短短一眨眼的时间,数十、几十条人命就像冬风吹过的枯树一样,枯枝败叶飒飒而下摔进了死寂的泥土里。 “诺玛,联络穆斯贝尔海姆林的指挥官,那个叫兰斯洛特的大二学生!”施耐德迅速命令道。 “是。” 中央控制室陷入了沉寂,数十秒后,通讯接通了,一个坚韧又带着浓烈疲惫声音响起了,“中央控制室?这里是临时指挥官兰斯洛特,执行部临时编号010223A...请问又什么指示?” 在通讯的背景音里是死寂一片,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枪响和爆炸声,施耐德顿了一下低声问,“现在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们这边...战斗已经结束了。”兰斯洛特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怪,有一些空落,似乎能让人想到他脸上的...惘然? 这种精神状态很奇怪,隔壁不符合一个指挥官,亦或者处于战争之中的战士的情况,施耐德见过那些精神高度紧张的专员,每一个人说话的每一个字都是紧绷的,能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出高强度分泌的肾上腺素味。 但在兰斯洛特这边,他更像是感觉在跟一个有些失魂落魄的人交谈,说话的声音里没有重量,像是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与他通讯的施耐德这边,而是一直被某件事...或者某个现象给吸引着巨大部分的心神? “...他来过了?”施耐德大概猜到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 “...他?” “林年。” “原来...如此。”兰斯洛特忽然像是解开了什么谜题一样,但声音依旧有些空落。 通讯挂断了,过后几秒诺玛收到了一张由梧桐林发来的临时拍摄的现场照片,在上传到大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瞬间,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被暗红的光芒染红了,在他们身后林弦沉默地看着屏幕一言不发。 施耐德在凝视那照片后挪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道,“...看来他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了。” 屏幕上,蓝色的地图里高速移动的红点已然奔赴往了下一个地点。 — 穆斯贝尔海姆林。 兰斯洛特满身的鲜血淋漓,作战服上全是硝烟和枪火熏染过的痕迹,他拿着手机站在全是枪火和爆炸造成了坑口的梧桐林小道正中央看着前方。 在他的背后也是一众穿着作战服,拎着武器的狼狈学员们站在他身后,沉默又惘然地看着远处的一幕,他们和兰斯洛特一样手脚健全体表看不见明显的伤势,但怪异的是每个人身上都沐浴着浓稠的暗红鲜血,他们像是从头到脚被一场血雨洗礼过一样。 ——也许刚才梧桐林内真的下了一场血雨。 一场局部的,由人为导致的血雨。 ...那一幕真的很美,就像忽然有春风来了,悄无声息地路过了梧桐林,在每一个疯狂而暴戾的丑恶花朵上吹过。剪刀似的春风,裁去了他们的花苞,让他们涌出了饱满、鲜艳的花汁,于是数不尽的鲜红花束开出,将遮蔽天空的梧桐林树叶涂成了枫叶一样的红色。 花开美景只有寥寥数秒,犹如昙花一现,春风拂过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残花的死寂。 在兰斯洛特他们的脚下,一股鲜红的溪流受着地势的影响流向两边...在他们的眼中之前盛放的哪里是春风拂过的花朵,那根本就是一场血腥残酷,令人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噩梦。 二十余暴戾的混血种们在血脉膨胀时,脖颈忽然断裂,脑袋失衡一样摔在了地上,无头的身体还僵硬地做着茫然的动作,那体内高压的血流已经豁然从脖颈断裂处冲天而起,淋下了一场让人遍体生寒的鲜血暴雨。 小道中的所有梧桐叶都被浸没成了晦暗的红色,在鲜血的洪流里数不清的无头尸体姿势各异横躺在地上,无论是血统强盛,亦或是血统孱弱,都如出一辙,脖颈的断口整齐光滑得让人胆寒。 ------------ 第六百八十五章:好久不见 “确定是他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戒律’...” “你听过了楚子航的汇报,‘戒律’现在出了很大的问题,只要满足某些条件依旧可以释放言灵。” “条件?” “血统,曼施坦因,血统。”施耐德对曼施坦因说,“况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戒律’无法束缚与释放者血统相当甚至超越释放者的个体,在以前他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瞒着执行部,利用言灵的便利一直在做风纪委员会的工作吗?” 曼施坦因没开口,控制室里就陷入安静,屏幕上的蓝色地图里清晰的红点依旧还在失速一样狂飙,梧桐林像是只是他路过的偶然站点,他移动的轨迹被诺玛标记了出来,那是一条直来直去的线,以最短、最快捷的方式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点”,这些“点”并非是学院的地标建筑或者地点什么的,而是一个又一个湛蓝色的战团。 他无时无刻都处在奔赴战场的路上,而一旦他赶到了战场,带去的就只有冬风促成的凋零尾声。 “他不会是想把能看见的人全部杀个干净吧?”古德里安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不会?”施耐德低声反问。 “可这也实在是...”古德里安原本是想说这也太过离谱和超出常理一些了,这算什么...DC粉人人做梦都想的剧情,闪电侠终于提起了他四十米长的大刀了吗? 这就跟论坛上永远充斥着的“超人黑化”和“蝙蝠侠杀生”的观点一样唬人,放弃某种底线或者决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抛弃固有的想法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和能动性将是平时的数十倍? 古德里安一直觉得这种说法很扯淡,但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有这种说法。 根据现有情报敌人可都是清一色的混血种,疑为切尔诺贝利监狱中逃出来的重刑犯,单拎一个出来丢进城市中都是能让执行部专员头疼不已的麻烦,现在聚集到一起反而变成被砍瓜切菜的货色了。 在正常人的观念里,混血种不应该是这么孱弱的东西,就算这些混血种是敌人也不应该死得那么...简单? “不要误会,如果是正常的专员面对他们陷入苦战是一定的。”施耐德盯着屏幕仿佛看穿了面色阴晴不定的古德里安的所想,“你以为‘时间零’和‘刹那’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杀手级的言灵?为什么校长在整个世界的混血种势力中又能有那么大的声音?你以为现在‘日本分部’的成立当真是校长一次又一次谈判得来的?” “要不然呢?”古德里安下意识问。 “那一年在日本神奈川县的横须贺死的混血种比你们这辈子看到过的还要多,只因为日本分部愿意成为卡塞尔学院附庸的条件之一就是排除政敌...校长做到这个条件也只花了一个晚上,也只用了一晚上将整个日本的混血种杀到俯首臣服了。”他看着沉默的曼施坦因和愣愣的古德里安低声说, “‘时间零’和‘刹那’这一类言灵的混血种,一旦在血统上跃过了某条线,他们就已经不能被当做混血种来看待了,这也是为什么校董会不惜斥巨资也要将校长和他的一举一动收集为情报汇总...没人想看到这类人失控——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们这些混血种跟普通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那他现在...失控了吗?”古德里安吞了口唾沫又想起了刚才大屏幕上梧桐林内血腥空洞的一幕,那些无头的尸体死相虽然并不惨烈,但那诡异的整齐感却从未有过让人涌起一股人命是那么轻薄、脆弱,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凋零一样的事物。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间零’和‘刹那’下定决心要视人命如草芥,有些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地变了...人命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施耐德冷声说,“当你对一件事物可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时,你想要真正改变一些事情,从来最艰难的都是下定这个决心,而非是整个过程。” “但这狠起来...也太狠了吧?他的心理状态不会出现问题吗?”古德里安呐呐地说道。 “林年一直都有在向心理部报道和定期做心理咨询,这是执行部的规定。”在古德里安的背后,林弦忽然开口轻声说,“...他没有问题。” “当然不会有问题,因为他的心理咨询一向都是由你负责过程以及最后的书面总结,我很难想象能从心理部收到有关林年的负面结果。”施耐德淡淡地扫了一眼林弦。 “所以林年的心理汇报一直存在作假的情况?作为执行部部长的你知而不报?”曼施坦因眉角抽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弦,却最后把矛头对准了施耐德。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优秀的专员,一直都是。”施耐德盯住已经移动到下一个战场了,停留了大概一秒不到的时间,蓝色的战团的脉动停止了,辐射的湛蓝光波停止扩散。 看着这一幕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都有些胆寒,因为他们都意识到在这一瞬间学院的某个角落又是一场神速但却血腥到极致的镇压和屠杀。 如果战斗的过程精彩凶险,险象环生的话,或许控制室里的几人还好接受一些,说不定还会振臂欢呼,精神振奋,可他们现在却都知道在远隔千米外的战局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在那里上演的,只不过是一个男孩处在‘刹那’的领域中,用刀砍下那些无法反抗,甚至无法发现他身影的混血种脑袋。一刀切过,连皮带骨,没有任何的阻碍,然后再转向另一个人,以杀鸡屠狗一样没有任何温度地带走那些生命。 说不得不好,因为这是在为学院而战,为他的同胞们而战...只是令三个教授沉默的是,这种作践生命的残酷,剥夺生命的残忍全部加身在了那个男孩一个人身上实在是显得太过沉重了。 “试着相信他吧,无论他要做什么。”林弦安静了很久最后在三位教授背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们转头看向这个女孩,或许想反驳或者争论其中的危险或是其他什么,但在看到她笃信的眼眸时所有质疑的话都归于平息。 地图上,红点还在飞驰,像是橘红的流星一样撞破了那蓝色的光点,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 — 卡塞尔学院,教堂。 激烈的交火爆发在教堂内外,这里正在展开一场火力凶猛的攻防战,作为守方的是卡塞尔学院的战斗小队,作为攻方的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境外暴徒。 今晚爆发的龙族入侵事态中,苏茜被诺玛命令成为了这一支小队的临时指挥官,他被派遣到了教堂附近进行一场歼灭战。每一位学员全副武装,再加上诺玛‘天眼’的实时监测,她原以为这次战斗会很凶险但却绝对并不会太过艰难,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最先的交火是顺利的,以‘天眼’作为眼睛,他们的忽然暴起袭击弗里嘉子弹一瞬间干掉了对方数位成员,但在之后那群暴徒之中有人咏唱龙文,释放了‘金刚界’这个言灵瞬间改变了之后战局的走向。 ‘金刚界’是作为‘冥照’的顺位上级言灵,具体的效果类似于‘无尘之地’,可施加一个结界作为保护,并且这个结界的释放对象并不仅限于言灵的使用者自己,而是可以群体释放。 用小队里wow资深玩家的话来说,就是给队友上了一个“保护祝福”,弗里嘉子弹命中之后只会炸开一团血雾再被驱散掉,一瞬间他们的致命火力成为了笑话,他们被迫退守到了教堂,以教堂为据点抵抗敌方的火力围剿。 弗里嘉子弹已经被更换掉了,在苏茜的决断下,为了保持杀伤性所有的小队成员都更换上了钢芯实弹,这有些违背了诺玛的通告,但在队员出现伤亡的时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中枪者那闷哼声和随后冰冷没有波动的死亡刺激了所有人的精神,如果不是‘戒律’的影响,她甚至想直接利用自己的言灵进行一次无差别的屠杀。 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子弹不要钱地倾泻向教堂外,以雕像和教堂外侧墙壁作为掩体的重刑暴徒们都在发出兴奋的狂吼,他们压抑已久的暴戾在这场围猎中得到了完全的释放...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进教堂击溃这些精英学子们,将那漂亮的黑发指挥官俘虏到神像之下剥干净享用了。 但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了。 等到教堂内的火力渐弱,释放维持着‘金刚界’的暴徒一脚踹开了教堂的大门冲,跟在他后面的凶徒们三五成群发出这怪笑和挑衅的口哨声,对于他们来说利用言灵的优势进行压制简直就像是屠幼一样充满了毫无难度的碾压快感,这极大地挑起了他们的征服欲望。 在极北那处监狱关久了的凶徒们见到任何雌性都会充满性冲动,更别说来到卡塞尔学院这处俊娜美女扎堆的地方了,每一个优秀的混血种在他们眼中都是完美的俘虏,只要能击溃这只学生组成的反抗军,今晚他们就能迎来乐不思蜀的快活日子。 维持着‘金刚界’的暴徒两眼发红兴奋地一脚踹开大门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果不其然迎来了弹幕的洗礼,只是换作钢芯弹后这些子弹的穿透力也远远不足以贯穿‘金刚界’的保护,拥有着这个言灵的他与生俱来就克制着大量的热武器,切尔诺贝利监狱当初抓住他时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反抗只会让我们更兴奋,对面的女指挥官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暴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教堂内弹幕结束后的黑暗冷笑着说。 冷风从他身后的大门吹了过来,撩起了他的头发,这让他有一种登临山巅一览被征服的风景的快感,胜利前的张扬和喜悦莫过于此。 但他没有在教堂内等到想象中的回应,这群学生似乎有着令人惊讶的觉悟,即使在困境前也始终保持着坚定...得亏他原本还期望着有人在绝望面前被压倒精神做出投诚的举动来,最好投诚的还是个漂亮的女学生,这样他说不定今晚更有乐子可以玩一玩了。 “没有准备投降的么?被我抓到之后再投降可就晚了。”暴徒话语里充满着挑衅和讽刺,等待了半晌后依旧没有回应,他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冷笑招了招手,“把他们全部抓过来,女的要活口,尤其是那个指挥官,至于男的...有想法的也可以留活口。”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教堂内死寂一片。 暴徒皱了皱眉头正想回头看看自己这群队友在搞什么玩意儿,忽然他的余光就瞥见了教堂深处,雕像后走出了一个黑发的大女孩,手里提着一把子弹打空的MP5战术冲锋枪,默默地看着他。 暴徒的视线一下就被这个漂亮冷淡的女孩吸引了,目光在她的脸颊和作战服都遮不住的窈窕身材上游移,不得不说在切尔诺贝利监狱关久了之后看什么都眉清目秀的,尤其是真正的美人站在他面前。 也就是这个女指挥官,在最初的突袭时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金刚界’尚未咏唱前他们损失了许多人,就连他都差一些被子弹打爆脑袋...这激起了他当时的怒火,也助长了现在因为报复心理而膨胀的欲望。 “想通了吗?”暴徒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女孩,微笑地摊开手嘴角一咧,“如你所见,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作为指挥官你应该也不想手下无意义地死亡,你就不准备做点什么来挽回吗?” 他的视线毫不遮掩地扫视着女孩的身段,恶劣的欲望在夜色中总是那么地肆无忌惮。 “你说...我们被包围了?”女孩,也是苏茜,看着这个男人语气有些颇为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如果是刚才投降,说不定你还有机会用你自己去换你一些队员的死活,但现在迟了。”暴徒目光如炬地盯着苏茜,“...但或许你也可以争取一下,讨好我?尝试看看我会不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在苏茜身后,不少队员都从教堂桌椅、壁柱的遮掩下走了出来,他们的武器都垂在身边仿佛失去了战意,抬头怔怔地看向这个走进教堂的暴徒。 “恐怕...是你被包围了吧?”苏茜看着男人轻声说道。 暴徒怔了一下,发现这群学生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跃过了他的肩头看向了他的身后。 尸体,全是尸体,教堂的大门外躺满了尸体,数量多到铺满了教堂外的地面,密密麻麻的令人不适,暗红的鲜血水泊一样从大门外流了进来...这种冲击感让他忽然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像是走进了尸山血海的幻境。 但在定睛一看后他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的确就是有这么多尸体横铺在地上,只不过是被整齐切碎成了两半,散落在地上给人一种尸体众多的感觉...在这群尸体中有一个人影慢慢地从外面走向了教堂里面,直到暴徒看清了他的脸。 “你是最后一个了。”林年淡淡地说。 没有等暴徒开口,他就消失了,像是黑色的柳絮被风吹进了夜色中让人找不见了。 下一刻,一道沉重到极点的力量爆发在了他的面前,‘金刚界’这个言灵从未有如此一样被那股力量激发得露出了正形,那是一层银色的光膜笼罩在男人的体表,繁密如藤蔓的龙文在那光膜上有生命一般流动着,在流动光膜保护的脖颈前,一把血红的细太刀停在他的喉咙前一动不动。 “你...”暴徒死死盯住面前露出正脸的林年,背后满是冷汗的同时又充满了庆幸,‘金刚界’这个言灵他掌控得并不完全,但在以自己为主体单独释放时保护程度几乎达到了与‘无尘之地’相当的水准,就算是反坦克炮正面炸中他也不一定能破开他的言灵! 暴徒刚想讽刺嘲讽些什么来打击对方,可忽然他发现面前的男孩抬起了头盯住了自己...他的眼眸刹那间就被那火烧一样的熔岩黄金瞳给占据满了,整个人像是石化一样站在原地满脑子都被那股窒息的威严填满了动弹不得。 “......”林年侧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压下了手里的刀,落到他脖子上的细太刀停顿,然后出现了一瞬间的震动,‘金刚界’尖锐地哀嚎了起来。 断刀十三连闪。 十三次斩击爆发在了男人的脖颈上,‘金刚界’在发出十三次哀鸣,如果每一次斩击的间隔长达一秒以上的话,或许这个言灵还可以支撑住这种连续的力量爆发,但很可惜,这十三次斩击是在0.5秒内完成的,十三次力道叠加在了一次将这顽固的乌龟壳直接撕碎了。 一刀抽爆了坚硬到难以想象的‘金刚界’,滚烫鲜血顺着太刀斩过的轨迹喷发了出来,染红了林年的半边头发和脸颊,一颗头颅丝滑地从他面前暴徒的脖颈上摔了下去,砸在了地上,弹起,发出闷响。 一刀毙敌,没有太过新鲜的反抗发生,就像他今晚走过的所有战场一样,遇见,然后杀死,重复无数次,知道再没有人能站在他的面前。 教堂内所有站着学员都在看着林年,他们垂下武器走出来并不是要投降,而是亲眼看到了那个暴徒身后幽灵一样带走一条条生命的鬼影,自然也知道真正被包围的不是他们,而是站在教堂中狂妄叫嚣的可怜虫。 在一刀砍掉男人的脑袋后,林年并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他血振将鲜血洒在了尸体上转身就向教堂外走去,离开前留下了一道冰冷的命令,“所有剩下的人,立刻前往英灵殿集合,入侵还没有结束,能动的都给我跑起来,不能动的躺下等待救援。” 教堂内包括苏茜在内,所有的穿着战斗服的年轻学员们,无论年级高低,在这个二年级学生的背影前都下意识站直了,没有任何犹豫地敬了一个礼,面色绷紧眼中充满了狂热和肃穆,齐声回答“是!” 如果说卡塞尔学院一直想要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一个强权的腕力家,那么就在今晚,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期望就已经成为现实了。 — 图书馆,中央控制室。 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在看见屏幕上最后一个脉动的蓝色战局熄灭后,猛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战场消失,代表着今晚的大规模入侵基本上已经结束了...这是难以想象的壮举,一个混血种单独奔袭整个山顶学院,杀死了所有危险的入侵者。 这种伪装只有攀登到极致的‘刹那’与‘时间零’才能做到,曼施坦因甚至怀疑就算是校长也不一定能承受住这种高负荷的奔袭,利用神速系言灵瞬杀敌人算得上是言灵的合理利用,但使用言灵长途奔袭杀穿一个又一个战场,这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了。 “等等,入侵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这是要去哪里?”曼施坦因忽然注意到大屏幕上代表着林年的红点又开始以高速在移动了,只是这一次就连诺玛都无法规划出他的路线,在屏幕上根本就没有象征着战场的蓝光了! 同时,施耐德也突然发现屏幕上那些代表着诺玛定位学员的蓝色光点都开始往一个方向聚集了,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驻守在了学院的固定一个地方,就连原本保护寝室楼的那些临时部队都开始主动赶往了那个地方。 “这是什么情况,诺玛?”施耐德快速向学院秘书质询,诺玛是唯一能向所有学员发出通告的渠道,这一幕的出现让他有些不安,大范围的兵力集中自然也意味着某种事情可能要发生了,但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这种未知感让这位中年人涌起了强烈的糟糕预感。 “...收到‘S’权限发布的指令,学院所有残存武装力量向英灵殿聚集靠拢,准备下一波袭击。”诺玛的声音适宜地响起了,解释起了这个异常情况的原因。 “‘S’级权限?校长?”古德里安下意识说。 “不...不是校长。”曼施坦因紧盯屏幕,“是林年...他让诺玛向所有学生发出了集合的指令。” “下一波袭击?入侵不是结束了吗?哪里来的下一波袭击?” “林年专员认为,袭击从现在开始才正式开始。” 控制室内,诺玛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了,所述的话却是让人如此强烈的不安。 — 卡塞尔学院的一隅,林年像是从墨水中泼出一般,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黑暗的树林之中。 这里是人工湖畔对岸拥有“铁之森”称谓的一片铁树林,如果是秋天的早晨这里应当被白色的雾气笼罩,就像北欧神话中传唱不休的“雾之国”一般充斥着神秘感,但在今夜这里只有连绵的雨声和穿不透的黑暗。 秋季湿冷的风带着雨气吹过了林年身旁,他在林中一直向前走。 大雨似乎也下到了终点势头渐微,深夜的秋风吹动了天空黑矮的云层露出了月亮的一隅,就挂在林年远处铁树的枝头上,耀眼的像是白凤凰的胸脯,向着夜色中的卡塞尔学院洒下怜悯似的月光。 林年穿过了大片的铁树林,走到树林中央那片鲜为人知的空地上,在空地的中央伫立着一块造型独特的巨石...那是人工湖的假山,只是不知为何被人搬到了这里来,如今在月光照在假山上将那雨水和时间留下的痕迹照得清晰入眼,同时也将假山顶头上坐着的那个金发女孩身上慵懒曼妙的线条照得丝毫毕现,雨水打湿了她的墨绿的校服黏在身上线条匀称而诱人。 “来了呀?”女孩抱着右膝盖看着下面走来的浑身鲜血的林年侧头问。 “嗯。”林年看着女孩轻轻点头。 “算是好久不见,师弟。”曼蒂眯了眯眼看着熟悉的男孩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师姐。”林年看着她轻声说。 ------------ 第六百八十六章:开始 人都说记忆是很不靠谱的东西,隔得久了,曾经珍惜的画面就空一分,再久一些,画面又空一分。直到脑子里的那满暖意地被时间蛀空了,记忆就成了一颗漆黑的龋齿。思绪的手拨弄摇晃它,人只是麻木木的,倒也不觉得什么,可夹着秋雨生冷气的风吹过,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酸楚的回冷。 久别重逢没有璀璨的烟花,只有月光照得黑得发紫的一隅天空。 其实林年也常站在303寝室的阳台上那么看天,那紫黝黝的天,他想象天的尽头是紫黝黝的海,海的在再那一边是广阔无垠的冰原,靠近冰原的海湾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在那里有一个女孩坐在牢笼的窗前看天。 她看着同样紫黝黝的天,也想象天那尽头有紫黝黝的海,海的那边山脚下开着安娜贝尔的花海,矮山上拥挤着密密层层的人,有一个男孩跟她一样在密密层层的人群中,和她看着同样同样的天空,想象同样的海,想一个特定的人。 他们的眼眸都被染得紫黝黝的,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个月亮下,思绪被北边吹到东边的风连接在一起,加固、深刻着彼此的记忆,在人与人的展望中间,凄清的天与海的距离又还是存在的,中间隔着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他们不敢去想,只能在琐屑一角的天空里得到暂时的安慰。 他们终于又站在同一个月亮下了,他们不看月色,因为对方就在自己的眼前,所以他们就只看对方,然后说, “好久不见。” 铁树林里雨过的冷风从林年的背后吹过,扬起了他的碎发,吹过那把细太刀的刀刃响起了切裂的呜呜声,雨水没有冲刷干净他身上沾着的血红,这让他看起来比夜雨的冷风还要多了许多生冷的气息。 可在下一刻,他将那把杀了太多人的刀埋进了泥土里,刀刃破开土地刺进了岩石中,雨水从铁树枝叶的边缘汇聚坠下砸在了刀柄上,他放下了唯一的武器已经往前走了,走到了月光下去,那处假山前。 “先叙旧,还是直接聊正事?”女孩坐在假山上,给男孩腾出了个位置,拍了拍,大有让对方坐在自己身边的意思,今晚学院里任何一个入侵者见到这个男孩都像是见了鬼一样,唯独她不同,故人见面自然要促膝长谈。 林年只站在假山上没有上去,看着这位明显变瘦了,身材匀称了许多的师姐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想显摆你瘦了很多的话,我看得出来。” “......”假山上曼蒂动作僵了那么一僵,然后默默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聊正事吧...师弟你是真的不会叙旧。” 她在假山上盘坐了起来,双手掰住自己的脚丫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抬头望着那冰坑融化一角般的一汪明月,思考了数十秒后说,“先清场。” “好。”林年拍了拍手,在他身后金发女孩的影子出现了,一道全新的领域从他身上扩张了出去,那是无法被察觉的温和型生物磁场,以“球”的方式将假山上下的两个人包裹了进去,直到遮蔽了大半个铁树林。 “苏晓樯被带走了,我想知道‘皇帝’针对她的目的…就跟我猜的一样,她一直都在‘皇帝’的关注中。”在领域张开完毕后,金发女孩的影子冲着假山上的曼蒂坐了个鬼脸消失了,林年也毫不避讳地直接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皇帝’想对苏晓樯做什么,但根据我从paco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苏晓樯这个人很重要,她在‘皇帝’的布局中算得上是核心的枢纽,你必须无时无刻看住她,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这一次你就算是被维乐娃给吊开了注意力才让paco有了可乘之机。” “苏晓樯在那个小矮子那里?”林年问。 “小矮子...我喜欢这个称呼,平时怕组织里翻脸,所以被‘皇帝’明令禁止用这个称呼叫paco了。”曼蒂啧啧说,“苏晓樯今晚不会有事,‘皇帝’也不会用她来威胁你,强行让你做什么...祂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标准,看电视剧的时候还经常吐槽最恶心这种绑架威胁的桥段。” “祂还会看电视剧?” “...嗯,听paco说祂很喜欢看苦情戏,是韩剧《妻子的诱惑》的忠实粉丝,正准备投资国内拍一部改编版的苦情电视剧,准备命名为《回家的诱惑》。” “听名字就是烂片...”林年皱了皱眉。 “...我也不好说,人就好那一口,祂喜欢看狗血苦情剧我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代表祂还有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欲望’,只要有‘欲望’就代表着有缺点和破绽,这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好事。”曼蒂认真地说道。 “维乐娃的事情...”林年又开口。 “我动的手。” “为什么?” “留这么一个人在你身边‘皇帝’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曼蒂指道,“而且你应该知道她的言灵是什么。” “‘诧寂’,路明非提到过。”林年点头。 “那是一个能将一切的动能归于零,可以从分子层面上影响到物质的言灵,被‘诧寂’影响的人或现象都会处于绝对停止的状态,包括思维活动。这算得上是校董会留下的后手,作为关键时刻遏制住你的保险栓,这个言灵虽然没有‘圣裁’的危险性大,但在某些致命的时候如果冷不丁给你来一下也会导致事态崩盘。”曼蒂淡淡地说,“况且师弟,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她,她得到现在的结局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林年默默地看着这个女孩没有说话。 曼蒂被盯久了后微微挑眉,伸手挠了挠脸颊,“怎么感觉此时无声胜有声...好吧好吧,我承认把你变成了缺爱多疑的孤儿大部分的原因都怪我好吧?” 看着依旧沉默的林年,曼蒂苦笑了一下,“可如果连所有人都骗不过,那还怎么骗祂呢?” “继续说正事吧...”林年叹了口气。 “康斯坦丁是‘皇帝’今晚的目标,你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选择了这个时间回到卡塞尔学院。”曼蒂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湿润的地面,这场大雨是天气预报早有预料的,也自然也在林年和昂热的算计之中。 骨殖瓶被挑选在今天带回来,自然就是为了在四大本位元素中与青铜与火之王相性符合的“火”被大自然控制在极低的阈值,在水汽充斥在大地各处的环境下,骨殖瓶中沉眠的青铜与火之王将会被压制到一个最完美的程度。 这种思路承袭了白帝城藏于长江这个天然的水元素整体的想法,诺顿是天生的炼金宗师每一个布置都有着符合规则和炼金的至理,作为后来的混血种自然要懂得在他的思路上进发,去研究怎么克制他本身。 骨殖瓶被盯上只能说是林年和昂热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曼蒂的话还是让林年兀然抬头瞳孔微缩问,“等等,康斯坦丁?为什么你会提刀康斯坦丁?骨殖瓶内的难道不是诺顿本尊吗?” “这也是今晚你最该知道的情报。”曼蒂并不意外林年的震惊,轻声说道,“秘党一直以为自己捕获了诺顿殿下,但实际上骨殖瓶中沉眠的根本就不是诺顿本尊,而是他同于王座之上的孪生弟弟...康斯坦丁!” “龙王都是双生子,骨殖瓶一卵双生共有两个腔体,藏有龙王诺顿与康斯坦丁,两位尊贵的初代种,当他们合二为一时,便会是真正完整的青铜与火之王,掌控‘烛龙’与‘天火’的尊贵君主。”曼蒂低声说道,“青铜与火之王的确只有一位,当那对兄弟融合时权与力的结合就会诞生出璀璨的火与光。” “但你现在只提到了康斯坦丁。”林年盯住她,心中有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猜想... “是啊,骨殖瓶中只有康斯坦丁,我们的目标当然也就只能是康斯坦丁了咯。”曼蒂轻声说,她看着双眸微微颤动的林年说,“诺顿...已经孵化了,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或许在山川的深处,或许在城市的楼宇之间,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暴露自己。可能‘皇帝’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可在没有针对性地布置计划之前,我也无从得知这些消息,也自然没有办法泄露给你。” 在得到了这个震撼性的消息后,林年站在月光下足足消化了半分钟情报,他没有质疑曼蒂所说的这些话的真实性,不然今晚他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骨殖瓶中的一直都是康斯坦丁...王座上的君主掌控着权与力,若他们真是双生子,那权力必然被分割...康斯坦丁手中握住的是什么?”安静了很久,林年抬头沉声问道。 “力量,极致的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曼蒂说,“这也是‘皇帝’所期望的东西,也是‘皇帝’一直缺乏的东西。” 林年听到曼蒂这句话后微微一顿,又问“祂想对康斯坦丁做什么?杀了他?还是利用他苏醒的力量覆灭卡塞尔学院?” “师弟,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皇帝’如今已知的能力是什么吗?”曼蒂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看向林年幽幽地问道。 林年滞住了,眼中缓缓涌起“...祂想在未孵化的康斯坦丁身上种下‘茧’?” “如此一来...若是能以精神降临的方式驾临康斯坦丁那尊贵的躯壳,拥有极致的权,握住极致的力...这个世界上他还会怕什么?”曼蒂问道。 “‘皇帝’缺少权力中的‘力’?那谁又代表着‘权’呢?”林年沉默了很久,看向曼蒂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这可能是祂最大的秘密...或者祂从始至终所有的行动、布局、谋划都是为了这个终极的目的吧?权与力合二为一,登上王座...君临天下!”曼蒂沉声说,“只是现在祂无法寻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所以将目光投在了康斯坦丁的身上,那位还在骨殖瓶中懵懂的君王身上的力量是无主的,只要稍加控制祂能以此发挥出远超常人想象的伟力!到时候谁也无法阻止祂。” “康斯坦丁的骨殖瓶现在在冰窖里,校长针对这次计划布置了许多后手,冰窖现在是处于绝对封闭的状态,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冰窖,就算以我的权限也没法刷开下去的门禁。”林年说。 “关于这一点...分配给我的这边任务里没有半点提到过,‘皇帝’总喜欢把计划分割成数个部分交给paco、我、以及wonderpus她们,每一个人拿到的计划都不一样,比如这一次我的主要目的就是带领切尔诺贝利监狱的囚犯突袭学院制造混乱,从而导致转移视线和分散秘党有生兵力的效果。”曼蒂指了指自己,“‘皇帝’也预料到你会动手,所以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也算得上是拖住你,至于拖住你之后祂要做什么,这个计划可能就只有paco知道了。” “paco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曼蒂摊手。 “你维持着‘戒律’应该知道每一个混血种具体的位置。” “paco的载体没有言灵的痕迹,那是通过洗脑技术培养的死士,用科技的手段远程遥控。”曼蒂摇头,“wonderpus藏得也很深,她总是只在必要的时候出来开一枪,之前在电影院那次就是这样。” “切尔诺贝利监狱现在的具体情况怎么样?”林年的问题速度逐渐加快了。 “很不乐观——对于秘党来说很不乐观,切尔诺贝利那边利用从一只被秘党囚禁俘虏在【黑色区域】的活生生的次代种脊椎内提取的‘灰髓质’来控制囚犯,依靠那只次代种,监狱方可以随时锁定和解放他们的血统,对于这些人来说血统的剥夺给予根本就是掌控了他们的命脉,‘皇帝’算是直接掌控了整个监狱。”曼蒂揉了揉太阳穴说, “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会被弄进监狱蹲着的原因了...要想混进【黑色区域】我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总有囚犯不会屈服血统听令于他。”林年想到了布鲁克林的那位一生都以自由与家人为重的赛车手。 “无所谓血统的囚犯是死是活对于祂来说根本无所谓,因为就连血统都不看重的混血种于祂而言跟不可回收的肥料没什么区别,切尔诺贝利监狱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洗牌了,祂已经彻底占领封锁了那里,秘党收不到消息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皇帝’会用什么方式得到康斯坦丁的骨殖瓶了。”林年低垂眼眸声音冷淡。 “是的。”曼蒂说,然后又顿了一下,坐在假山上笑眯眯地看着林年,“...师弟难道不怕我现在告诉你的消息也是‘皇帝’让我对你刻意的误导吗?” 林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因为他隐隐忽然已经想到‘皇帝’的后招了,转身走向插在地上的那把细太刀,握住了刀柄拔出后就准备离开了。 在他背后曼蒂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踩在泥土的积水,弯腰双手拎起了假山角落的缀白花的女士凉鞋,看着男孩的背影幽幽地说,“师弟,信任这种东西,是要给对正确的人的啊。” “那我现在错了吗?”林年没有回头轻声问。 月光照着的青溶溶的铁树林中,细雨里的曼蒂歪了歪头,安静地看着离去男孩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后,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像你这样的师弟,又有哪个师姐不喜欢呢?”她笑了笑,然后撤掉了笼罩整个学院的巨大领域。 “可那个白不白金不金的家伙其实也没有说错啊,师弟你这样下去以后真的是会吃亏的啊...”她倚靠着假山仰望残月又忽然小声说。 当林年再度来到铁树林,放下那把刀走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像是男孩这样的人总是在伤害前冷血地说要敬往事一杯酒,再也不回头。但往往又会悄然醉到黄昏独自愁,如果令他失望的人再伸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继续跟她走。 “所以这次再怎么也不能让你失望,不是吗?”她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说道。 笼罩整个山顶学院的‘戒律’提前溃散掉了,无数幽蓝色的灵在黑暗中升起,他们惊异地看向自己的手掌,为重新归来的力量感到欣喜若狂。 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巅峰战力重新回归了,他们聚隆在英灵殿前,蓝色脉动的光波几乎笼罩了整个地图,稳定而持续着散发着绝对的统治力。 —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一层。 穹顶之下,鲜血淋漓被辅助肢体支撑着,有如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男人手指忽然动弹了一瞬,生命特征本该归于直线的躯体在那股笼罩学院的领域撤销后忽然出现了一线生机。 那破烂的大脑内,一枚“茧”失去了领域的压制,终于开始孵化了,就像是在近精神海中吐出了一串气泡,顽固执着地汩汩向上浮涌而去,直到破开水面迎来了巨量的新鲜的空气...那是新生的气息。 男人血染的眼皮忽然睁开了,下面透出了一些橘红色的微光,只是眼眶中的眼球实在破烂地不成样子了,但从碎片的光华中依旧能看出那是一双美丽到令人震撼的黄金瞳。 “呼...”男人张开了嘴,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向前坐起,全身上下的骨骼和肌肉响起了难听的声音。 男人察觉到身上的剧痛,转头看向周围所视却是一片黑暗,自然明白了这具身体现在的处境,不由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不愧是她,下手可真是狠啊,要是再狠一点大概就没法用了。” 祂花了数秒钟就熟悉乃至完全掌控了这破娃娃一样的身体,向前迈出了一步,与此同时身后那些辅助肢体纷纷从他的身体上剥落,连皮带骨撕裂出一道道伤口。 可在接下来,一股不容置疑的磅礴力量从天而降注入了那躯体内,所有伤口迅速开始愈合,连带着那身上致命的伤势、甚至脑颅的破损也开始回溯着复原,为这具已死的尸体注入了临时的新生。 祂一边向前走离开了鲜血浸染的书海和血泊,一边轻轻活动着脖颈,但总感觉哪里不爽利,忽然之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嘴巴咀嚼了一下吐出了一颗钢芯弹头到地上,这下他才咧开嘴顺畅了许多。 “好的。”祂扭动了一下脖子在咔咔声中伸手到了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金色的磁卡,抬头微笑着看向图书馆底层深处那扇通往冰窖的电梯大门,眼瞳中灼热的黄金瞳仿佛太阳燃烧的表面,“接下来该做正事咯。” ------------ 可能晚点更新 被特别行动队从家里抓出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更新(悲) ------------ 第六百八十七章:觐见 冰窖电梯大门前,摄像头的拍摄区域一线之外,男人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门两边角落的摄像头红点,他现在正处在监控的死角之中,只要逾越过这一条线,他的面部、行为步调都会被监控录入并且进行在数据库内比对。 诺玛是相当智能的人工强AI,这代表她会根据事态和情况自主选择应对型措施,在学院内部一级警戒下有数据库之外的人靠近冰窖大门,那些藏在合金装甲板后的致命武装大概率会十分爽快地翻出来进行一次铁血镇压。 男人在走到这里之前,必然是了解过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布防的,包括诺玛的AI计算逻辑,祂从来都会为祂要走的每一步规划好路线布局,自然这一次也一样。 那张金色的磁卡被他把玩在手中,看了一眼远处电梯口的插槽,两根手指夹住磁卡手腕轻轻一甩,锋锐扁平的磁卡破空飞出切开了空气,穿过了数十米的甬道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卡槽内,电子屏幕上开始出现绿色的读数,合金的电梯门上绿豆开始闪烁,不断在红光与绿光中跳转,两色的光线交替照亮了男人不急不缓的脸,十分耐心地站在安全距离外等待着。 仿佛在看不见的虚拟网络世界进行了一次信息的谍战与交锋,最终胜出的是金色磁卡上承载的信息量,合金电梯上绿灯衡亮不再变动,这代表着诺玛认可了这金色磁卡内的信息,这本不该出现在学院的磁卡里竟然真的有可以与她信息库匹配的密匙。 在卡槽上悦耳的蜂鸣声响起后,电梯门应声划开露出了里面淡白色的灯光,男人向前走了一步进入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隔层的致命武力并没有启动,甚至就连只隔着一个楼板的中央控制室里也没有收到异常警报,这代表他的目的彻底达成了。 男人取下了金色的磁卡,两指顺手塞进了兜里,走进电梯后按下了楼层键,电梯门合拢开始下沉,整个过程安静无声,但电梯下落时的加速度却能让人感受到那快速落下的深度——冰窖说是藏在学院的地下,但事实上冰窖并不在地下,而是在地上。 卡塞尔学院建立在半山腰,从半山腰的地面往下挖自然只会挖到这座山的内部去,这也是当初学院选址时的考虑,一切的地下设施、信息部的档案室、冰窖乃至瓦特阿尔海姆都藏在了这座山的山体当中,毕竟挖空一个固定山体比向岩层不明的地面纵深挖掘容易多了。 电梯停止下落,没有楼层显示,也没有楼层按键的选择,但男人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他想去的地方,在电梯门划开后他向前迈了一步,但马上又停下了,因为在电梯外站着一个意外的访客。 莹莹蓝色的光芒笼罩在女孩的身上,就像微小的萤火虫围绕着她飞舞,淡蓝色的激光组成着她的美丽容颜和肌肤,顺滑的黑发垂落在身后甚至还有大量的计算力帮她演算发丝自然拂动的粒子效果。 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一眼就能看出的,在四面八方有激光光束打下,她站在光束的中间就像舞台上的演员,恬静地看着电梯内站着的男人。 “晚上好。”男人侧头看着这个女孩并不惊奇也并不陌生,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我该叫你‘诺玛’还是‘EVA’?” “那我又该叫你‘阿尔伯塔’还是其他的什么名字?”莹蓝色的女孩看着男人轻声问。 “叫我‘阿尔伯塔’可以,毕竟现在的我就是‘阿尔伯塔’,如假包换。”男人低头看了看身上血迹斑斑的囚服。 “叫做‘阿尔伯塔’的个体已经在半小时前被‘冯·施耐德’,执行部部长亲手枪决,绝无生还可能,但在监控的观察下,半小时后那具本该已经出现硬化的尸体却出现了违背自然规律的复苏。”EVA轻声说,“根据半小时前‘阿尔伯塔’这个个体在入侵图书馆时留下的录像比对,在这次异常的复苏后,他的行动细节、步伐习惯全部更新了...我的计算逻辑告诉我,加拿大裔的现押危险混血种囚徒‘阿尔伯特’已经死了,所以我需要一个新的命名来称呼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自己重新地‘命名’自己。” “看来作为人工智能的战争模块你可以独立于‘诺玛’自主运行?这会不会显得有一些人格分裂?”男人歪头看着脸蛋冷漠的EVA问。 “你确定要与一个人工智能讨论只会出现在人类身上的精神疾病吗?”EVA也轻轻歪头看着他,但那双淡蓝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 “不一定是精神疾病,也可能是脑部疾病,就像抑郁症按照中医的说法来讲,是肝部出现了疾病才导致了抑郁的症状。所以精神分裂也可以从脑部病症的方面入手去解释,纯粹的精神疾病其实挺罕见的,多半都是无病呻吟。”男人正回头淡笑着说道。 “很有意思的观点,我会试着将这段谈话记录下来更新我的信息库。”EVA点头说。 “不,很可惜你不能,这段谈话记录我希望不会出现在你信息库的任何备份中。”男人微笑地看着这位虚幻的少女。 EVA沉默了数秒,在这数秒内她眼中有大量的信息流刷过,像是在进行一场信息层面上的战争,激烈和复杂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丝毫不亚于此前在学院内发生过的血与硝烟的冲突。 最后她阖上了双眼,再睁开,信息流归于平息,她遥遥地看着电梯门后的男人点头说,“...是的,你拥有这个权限。这一次的对话以及监控记录将会被删除,无法用任何手段复原。” EVA在这场信息的战争中输了,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作为秘党科技方面的结晶,只需要一根内部网线就能将五角大楼在数秒钟骇得彻彻底底的人工智能在男人手中的金色磁卡前败得一塌糊涂。 她的逻辑告诉她,面前的男人是入侵者,但她的信息库底层又告诉她这个男人拥有着高于她逻辑运算的权限。如果是活着的人类,在这种状况下或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会启动防御装置,但这个少女不同,她从那0与1的权限中诞生,最终也只能在权限下沉默。 “很好。”男人走出了电梯,在EVA的注视中从她的身体内直直地穿了过去,撞破了那激光营造的虚假身体,蓝色的光屑碎片摔落在地上裂成了花瓣。 在男人的背后,EVA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淡淡地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权限甚至超过了我的运算逻辑,直接写进了我的底层代码里,没有人能通过网络手段做到这一点。” “计算机不该有好奇之心。”男人没有回头,边走边说,“如果你想通过我现在对你的‘解答’来绕过刚才我对你下达的指令在信息库里留下点痕迹,那么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个想法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 EVA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男人停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向远处的少女轻笑,“不过只是这个问题我还是能回答你的...的确在网络层面上你是无懈可击的,但只要通过物理层面对你的机房进行修改不就好了?” “今晚的入侵中机房没有受到过入侵。”EVA说。 “人可以健忘,但人工智能不行。”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忘记了那次入侵我并不怪你,因为从某方面来讲,人的记忆和认知可以被篡改,但需要花费一点功夫并且还可能留下痕迹,但人工智能不一样,你们的所谓记忆和认知一旦被清洗,那就不会存在着半点‘既视感’可‘回忆’可言。” EVA眼中再度涌起数据流,冰窖更深处的机房温度开始升高,大量的数据涌动起来,男人微笑地看着这个少女并没有阻碍她寻求真相的举动,反倒是显得有些鼓励的意味在里面,祂像是欣赏人工智能这种超现实的科技产物是否能真正地开出代表“生命”的花来。 十秒后,数据流退去,少女抬起头看向男人,语气平静地说,“2010年5月16日;‘SS’级机密档案;代号‘明珠塔’;卫星失控、信息库丢失、装备部维修人员失踪。” “现在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了吗?”祂问。 “原来你已经在我的信息库内留下了对你的称呼。”EVA点了点头,“‘皇帝’...陛下?” “人类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给我带来惊喜。”祂轻笑着看着少女,“从某种角度来看,称呼你为‘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你依旧容易被篡改,但就算是活生生的人类在我面前又何曾不是一样的傀儡呢?” “你今晚的目的是‘涅槃’计划。”EVA在认出‘皇帝’之后也再不迟疑对方下到冰窖的目的了,逻辑运算几乎锁死了99%的可能性是为了那正在无金属空间进行的实验而来。 可她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无法做什么,就如同她的推算一样,明珠塔事她的机房就已经被人工入侵过一次了,那一次人工智能失控一直都是秘党心中的结,他们无数次地重启诺玛,命令诺玛自检,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后门程序和病毒痕迹,信息也没有丢失分毫...谁也想不到,对方做的手脚直接绕过了诺玛,深入了EVA这个平时一直都处于冷藏的战争人格底层代码中。 “你们把解剖龙王的计划取名叫‘涅槃’吗?”祂侧头想了想说,“挺不错的,很符合今晚的主题,不生不灭,死亡与复生之间的微妙状态。” “你想要唤醒骨殖瓶中的君主殿下,通过他达到你的目的。”EVA说。 “这是你刚才通过跟我的对话内容进行逻辑运算后得到的结论吗?”祂饶有趣味地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想要唤醒她?就算是现在,独自一人的‘康斯坦丁’手中握住的力量也是这个世界所无法承担的,我这么做在你的计算中难道不是在自毁吗?还是说你认为我有自毁倾向?” “从与你的对话中得出结论,我不认为你是人类。”EVA轻声说,“...你似乎将混血种与人类视为一个整体,能有这种奇特的观点和看待事物的角度,在我的信息库中你的身份只有一个可能。” “你认为我是...龙族?”祂笑。 “83%的可能性。”EVA说。 “多出的3%是怎么得来的?”祂好奇地问。 “这重要么?”EVA反问。 “只是纯粹的好奇心,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祂笑了笑,“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既然决定将你当作‘人’来看,那么我就会给予你一定的尊敬,但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尊敬我。” “那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少女的语气和表情都是那么冷淡,激光下就像合金的地板里长出了一束清冷的百合花。 “那大概我也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了。”祂并不意外EVA的抵触,淡笑着说,“你认为我是龙族,所以我来到的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唤醒我的同胞...你这个思维逻辑其实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龙族之间并不是相亲相爱的。你们人类与人类的欲望和暴怒继承于龙族,那龙族的社会必然数倍严酷于你们,若是一位身居高位的龙族发现了君王的骨殖瓶,他不会选择唤醒自己的同胞,而是会将之挫骨扬灰成为自己的养料。” EVA看着祂没有发表评论,因为她知道这通对话,这些秘辛就算记录下来,今夜过后也会因为权限的抹消,彻底消失在她的信息库中。 “现在校长阁下的‘涅槃’计划进行到哪一个进度了?他们是否已经将康斯坦丁从骨殖瓶中取出了?”祂站在了四通八达的甬道前随意地问。 “通过实验室外的记录摄像头记录,‘涅槃’实验已经在十分钟前顺利过度进入解剖阶段。”EVA说,这个问题对方动用了绝对的权限提出,她只能依实回答。 “也难怪你不惊讶我直言‘康斯坦丁’的名讳了,你们已经发现诺顿殿下不在骨殖瓶内了。” “......” “昂热做得真的很不错,可能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两次参与了解剖初代种的混血种?这才龙族的时代也是了不起的殊荣,足以得到‘封号’的成就,但很可惜这个传统现在已经被遗弃了,他应该也看不起这个荣誉...毕竟他可是自命不凡地想要屠尽整个龙族的人!只是见证两位龙王的解剖远远满足不了他。”祂笑了笑,“不过就这样就可以了,帮我叫停实验吧。我想见见他,‘太子’这段时间也饱受他照顾了,作为家长怎么也得见一下老师不是吗?” EVA沉默。 在同一时间,蛛网一般的甬道连接的某个终点,那在冰窖地图上名作“诗寇蒂”区域之中那绝密的实验室忽然被红光笼罩了,一切的进度都在外部的示警下中断,手术台的远处,防护装备中白发的老人骤然挺直了背脊,手背上青筋凸显,眼眸扭头掠过那警示的红灯深沉无比。 “校长。”手术台前,握住火山酸性岩浆凝固制作的玻璃刀的研究人员声音干涩。 他呼唤昂热的名字,但视线却如同手术台旁无数围住的人群一样,一刻不移地死死注视着那手术台上静静横躺着的被切开胸膛的“孩子”,撕开的胸膛皮膜像是牛皮一般绷在手术台两侧,坚韧又血腥,呈现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美。 在远处可以看见低温超导的玻璃舱中,那悬浮的黄铜罐已然被破开,两个腔体空荡荡一片,手术台上的“孩子”身份不言而喻了。 “孩子”的身体各处连接着大量的针管,胶皮管内源源不断地银白色物质注入其中,大量为高浓度的银汞和强效镇定剂,各类在经验上对于龙类有效的化学物质都被搬上了这场手术台。比起解剖他们更像是在给某种远古巨型的猛犸象做一场外科手术,握着手术刀的医生们无时无刻都在颤抖唯恐自己的病人在手术中苏醒。 而事实证明,他们正在解剖的也的确是一个活体。 十分钟前,手术台上,第一把手术刀切开那“孩子”皮肤时,裂口浸出那第一滴小小的、美丽的、不可思议的鲜血,一瞬间,几乎手术室内每一个人都陷入癫狂的边缘了。 “采样!” “记录!” “我的天啊...” 高频率的刺眼在压抑的激动情绪下低吼了出来,他们的情绪终于在那滴千年过后依旧湿润的鲜血前被点爆了,心脏狂颤,手脚发抖,大脑亢奋到几乎要发抖乃至疼痛! 时过千年,藏在罐中的生物血液依旧尚未干涸,那一滴璀璨如宝石的鲜血让人想起传说中的“不老药”,它们从未以仙丹或花草的方式存在,而是流淌在某一族裔的血管中,凡是渴饮鲜血者可获得永生与力量! “不老药”真的存在,他就存在于一个孩子的身体中,流动在那千年不腐的尊贵躯体内。 每一个参与解剖的人都是秘党最精锐的生物研究者,他们经历过成百上千的手术台,解剖、医救过数不胜数的人类、混血种,在实验开始后完全不需要引导,从手术刀第一次落刀开始,他们就在癫狂之中快速活动在手术台周边。就像舞台上的傀儡一样,这些学者、研究者自主地活动着肢体,完成着一个又一个精密的步骤,在跳跃的眼神和喃喃自语中上演着这台足以颠覆整个科学史、生物论的震撼大戏。 透明的手术刀在血管和肌理中切下、丝滑地纵横拉出血线,每个人手中由火山玻璃制作的手术刀上都带着纹路,那是炼金加工过的痕迹,副校长的手笔。堪比炼金刀剑兼具锋锐的同时布满着对于龙类致命的“水银”,每一把手术刀的造价都不可估量,算得上是现代混血种炼金技术的巅峰。 如果不是这些手术刀,他们甚至无法切开这个“孩子”的皮肤,在那千年后依旧温润如玉的皮肤表面存在着极细微的鳞片,这些细小的想麦粒一样的鳞片因为和肤色一场接近,如果不凑近观察或者抚摸根本难以发现,坚硬程度也足够将一般的手术刀崩出裂口。 他们在成功切开了这个“孩子”的胸膛后,第一个发现他的骨架和脏器看去来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但又完全不同,他的心脏只分为三个部分,两个心房一个心室,而普通人的心脏是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这是爬行动物中常见的结构,也无异于佐证了这个“孩子”的真正身份。所以在解剖开始的时候,这颗心脏上已经被一只尖锐的血红铁针贯穿了,鲜血淋漓没有任何搏动的机会。 不仅是手术刀,眼下这张手术台也充满了防范,在束缚“孩子”手足的地方并不是正常的牛皮束带,而是被以炼金技术杀死过的,无法产生共鸣的金属制作的铁钉。 五枚带着凶狠的凹槽和镇邪的铭文,分别贯穿了这个‘孩子’的四肢和那颗心脏,将他如同十字架一样死死钉在了这张手术台上! 当手术台立起时,那一幕在惶惶之间有一种诡异的神圣感,但与那剖开的胸膛对应起来,浓烈的妖邪感又压下了神圣让人脊椎发寒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刻骨铭心的场面。 就如同希尔伯特·让·昂热在组织这场解剖实验前所言,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为了觐见这终极的一幕。 “继续解剖,重点观察有别人类的特殊腺体和器官...我想知道他力量真正的来源。”被红光照亮的手术室内,昂热说。 然而他本人却脱掉了防护服的手套,转身走向了手术室的出口。这是他跟“EVA”约定好的信号,当红灯亮起时,就意味着他有客人来访了。 ------------ 第六百八十八章:上龙 幽蓝色的甬道本不该是这个颜色,在地面上温柔的水波随着灯光的变换轻轻摇曳着,男人行走在玻璃墙组成的通道中,在这里满眼都是玻璃壁后的水光和流动的鱼群,一个不经意就会迷路在这片迷宫一样的水族馆。 男人在玻璃墙之间的通道悠然地穿行着,就像是这个巨型水族馆中的旅客,他时不时走走停停完全不像是在赶时间的人,偶尔还会在某个水族箱前停下了驻足点评一下,而他的听众自然也是那无处不在的学院人工智能eva。 “哇哦,欧洲鳇,我听说它的鱼子酱很好吃,但可惜从来没有吃到过新鲜的。” “大白鲨!我看过那部斯皮尔伯格导演的恐怖电影,它把笼子里的人像是罐头一样开盖即食了!” “长江白鲟...我还以为灭绝了,原来你们这里还有么?” “...翻车鱼?这种可爱的生物放在这里真的不是用来搞笑的吗?” 男人边走边看着水族箱里掠过的影子点评,他的眼光极为毒辣,只需要一瞬之间的轮廓几乎就能将鱼类的种类分辨出来,并且评价得头头是道,想来就算不当入侵秘党的阴谋家,去水族馆谋个讲解员的工作也是很有前途的。 “这间水族馆存在的意义本就不是为了保护这些生物。”eva的激光投影出现在了甬道的不远处,理论上来讲她可以出现在地下的任何一个地方。 “是为了营造一个生态圈是吧?观察猎食者和被猎食者的竞争?从而悟出人类与龙类在自然界中的关系?”男人指着已经水族箱里被一只海豹吃了身体一小半也没有想逃跑的翻车鱼问道。 eva没有附和这个想法,只是抬起了手臂示意了一下她身旁水族箱高处挂着的一个白色铭牌,上面用拉丁语写着“pliosaurus ”。 “...喔!”男人在看见那串拉丁语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这巨型水族馆存在的意义,以及为何里面的鱼群种类如此丰富的原因。 “不得不承认你们总是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我觉得你们应该拓展一下业务,在水族馆里摆一家寿司摊,在游客参观路过的时候就可以一边欣赏生物的奇妙,再一边品尝生物的奇妙了!”男人遗憾地说,“寿司师傅手艺一定要选国宴级别的,不然配不上这窝好菜,我其实就挺怀念上次我去日本的时候吃到的正宗怀石料理。” “...可很遗憾,今天‘冰窖’的寿司店打烊了。”幽蓝色的甬道中,有人幽幽地问道。 说话的不是eva或者男人,而是第三个人,男人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转头过去视线从水族箱的上方落在了eva的激光投影上。被男人注视的eva微微低头垂眸,化作淡蓝色的光屑散在了幽蓝的光芒中,露出了之后甬道深处站着的苍老如年迈劲松的挺拔身影。 “关门了?未必吧?我来都来了,拒客门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男人无奈地问。 “想要吃寿司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个世界上可从来没有图书馆里开食堂的说法啊。”黑暗中不急不缓走来的人单手抄着口袋随意地说道。 “嘿,没有碰上寿司摊,但却碰上了自认为是寿司师傅的人。”男人侧头看着那渐渐走进幽蓝光芒中被照亮的老人脸上浮现起了恍然大悟。 在男人的目光中昂热右手揣着西装裤兜缓缓走进了光里,水族箱中的灯穿透水波与玻璃照亮了他的侧脸,以及那身脱去防护服换上的黑色正装,前口袋没有多上一只玫瑰,但也有一根mont blanc的钢笔作为点缀。 “自认为?我一向认为我捏寿司的技术不错...寿司之道上我也的确认真研习过,那大概应该是在1947年的光景里吧?那一年在日本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自认为寿司师傅也未尝不可。”昂热在甬道的另一头站定了,看着男人保持着一段不长也不短,刚刚好的距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算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的自夸吧,能吃到我亲手做的寿司就算在蛇岐八家那边也一向被认为是一种了不起的殊荣。” “我是听说过你去过日本,但我的消息里你应该是去征服他们的,没想到你还会有闲情逸致去学习他们的文化?”男人微笑看着昂热,同时也看着他背后甬道尽头那标记着“冰窖”路牌的门禁...他只差一步之遥就能抵达冰窖,但现在看起来里面的主人亲自出来招待他了。 “我在日本收过一个学生,从他身上我学习了许多日本的风土文化,形而上下兼修的剑道、传统风情的三弦琴、甚至还有一些能乐的基础。寿司当然也在里面,那时候登陆冲绳的每一个大头兵都会去品尝一次那颇有大海风情的地方美食。但我不一样,比起体验,我更崇尚于去学习,然后掌握,我一直都是一个实践派,对任何事物都有着充沛的好奇心和挑战欲望,剑道如此,寿司自然也如此。”昂热耸肩说。 “只有了解你的敌人,你才能更好地击败敌人?只有挖掘事物的本质,才能彻底消除对事物的未知?格物致知!你是秘党内的革新派!”男人认同了这种想法,但片刻后一歪脑袋又认真地问,“可你的学生现在在新宿一带拉皮条,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作为老师的你也得先学会拉皮条,才能更好地在拉皮条之道上击败他?” “谁说的?弟子不必不如师,起码在拉皮条上我承认阿贺现在是日本最强!”昂热摇了摇头也笑了笑,简单地把男人这个偏到姥姥家的问题给接下来了。 “可做寿司很难哟,才不是简单的切鱼片放在米饭上的简单工作...我很好奇你的寿司技艺是从谁的手里学到的?”男人扭头看向水族箱深处游过的庞然大物的轮廓问道。 “这重要吗?还是说‘皇帝’人如其名,只服‘御膳’?”昂热挑了挑眉看着对方。 “那是当然。毕竟在真正‘皇帝’的面前,就算是切个寿司也是需要资格的啊。”男人认真地说。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在那个时候战败的日本各行各业都不太景气,最好的寿司店老板也需要放下面子和以往的成就脸上堆满笑容去街上拉客人。”昂热颇为遗憾地说道,“在我看来那段时间里无论从谁的手中学来捏寿司的技术都一样,他们都失去了匠人的灵魂,所以我的寿司技术也是从阿贺经常带我去的居酒屋的老板娘那里学到的。可终究很多年没有试过了,所以技巧可能会有些生疏,但我还是执意想试一试,说不定还能满足挑剔的食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鼓掌,“希尔伯特·让·昂热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百闻不如一见。” “‘皇帝’说偏门话果然有一手,帝王心术博大精深。”昂热也笑,手抄在兜里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幽蓝的甬道中两个初次见面的家伙,第一次聊天似乎没有任何的火药味,反倒是从莫名其妙的寿司角度切入,然后互相吹捧了起来,实在有些引人发笑。 他们此刻也的确在笑,笑的同时也在观察对方,从昂热的眼里来看,站在蓝光下毫无隐藏的男人看起来真的很普通,没有任何古籍里所言的‘皇帝’该有的不怒自威、君权神授的气场。反而异常的随和,甚至说是普通,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压力和威胁。 就跟他之前所作所为一样,他走到水族生态区就当真像是个来旅游的游客,他紧皱眉头的时候你不会以为他想要搞一波大的事情,因为你只能从这家伙的眉目里读出类似“我该怎么才能从这里面搞点手握寿司和鱼子酱来吃”的困惑。 ——这是一个极度善于伪装自己,隐藏真实想法的危险家伙。 这是昂热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他也发现了对方身上残存着不少血迹甚至弹孔,第一时间怀疑的不是他受伤了,而是怀疑这是否也是一层伪装。 “啊...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低头看向了自己狼藉斑斑的身上,“这些血不是我的。” “在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昂热偏了偏头。 “这倒没有,一切都如计划一样顺利。”男人摇头。 “包括来到这里的我?” “要不然呢?”男人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水族箱,“寿司店没有寿司师傅成何体统?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多问一句,自认为是做寿司师傅的你,带上你自己的厨刀了吗?” “一个好师傅总是刀不离手,那作为客人,你做好惊叹和吞掉舌头的准备了吗?”昂热站得笔直,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在西装的袖口下,折刀的银色刀柄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的眼眸也淡淡地锁定住了甬道中央的男人,像是注视着一只砧板上的鱼肉。 既然对方喜欢用无相关的一些事物来代指他们真正的目的,昂热也从来不避讳这种语言上的游戏,或者说这种游戏从来都是他以前玩腻过的把戏了——在那一张又一张的谈判桌上,巧舌如簧、暗藏机锋的战场中,太多把戏见多了也就腻了。 “吞掉舌头不至于,毕竟我也略微精通一点做寿司的技巧,大家都是行家,没理由会被你压一头,即使你是这个世代最出色那批的混血种之一。”男人把手贴在了水族箱上看着里面游动的鱼群一阵神往,“只是从来没有配得上我出手的食材和客人,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了,也没有人有资格让我下厨。” “那今晚你来到了这里,是否又想重操旧业了呢?作为食客却想握住厨刀,这未免也太过无礼了一些吧?”昂热轻声说道,那双衰老但却依旧骇人的虎眸中点燃了锐利逼人的淡金光芒。 “看来你还不明白,既然我来到了这里,要么是作为食客,要么是作为厨师,无论哪一者,都导向了一个事实。”男人站在水族箱前扭头看向昂热,“这里存在着我看得上的食材和客人...起码现在客人们已经全部就位了。” 昂热身上忽然响起了蜂鸣声,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摊手表示并不介意的男人,顺手拿出了腰间的手机,在点亮屏幕后他发现那是一张‘eva’发送给他的实时地图,在地图上英灵殿前无数蓝光紧聚在一起像是成群的游鱼在寻觅猎食——这些都是卡塞尔学院的学员,全副武装,蓄势待发。 “希尔伯特·让·昂热,你似乎误会了些什么...今晚你既不能成为我砧板上的鱼,也没法成为我的客人,你只是挡住我路的自以为是的寿司师傅而已。”男人幽幽地看着放下手机的昂热说。 昂热意识到了男人并不是在看自己,对方的视线穿越了自己的肩头落到了背后通往‘冰窖’的通道上,这时男人一直利用“食材”和“寿司”代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言而喻了。在‘冰窖’的深处,那正在进行的“涅槃”实验不就是一场与寿司工艺暗暗相符的“切片”与“盛宴”吗? “很遗憾我不能让你通过这里,我身后的‘盛宴’可不是谁都能成为他的食客的。”昂热顿首片刻,然后抬头抽出了折刀,贤者之石的刀刃在蓝光下泛着暗红的微光,水波也为那刀刃镀上了古奥的刀铭,刀身倒影的那双黄金瞳璀璨如阳。 “你如果执意要料理一些什么,那也请便,这是你的自由,但请别挡我的路。”男人平静地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今晚来这里是作为一个‘食客’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说你是自认为自己是寿司师傅。” “不是作为食客,那就是作为厨师而来的?”昂热轻声说,“我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客人,那外面的学生自然也没有资格,你是一个骄傲的人,我能想到可能拥有这个资格的人可能只有一个。” “那我很抱歉你无法因为你的学生而与有荣焉。”男人可惜地说,“餐桌上只有一个位置。” “如果‘康斯坦丁’作为一份盛宴佳肴,你会选择料理他送上别人的餐桌,而不是独自享用?这不符合‘皇帝’的贪婪和暴戾。”昂热淡淡地说。 “可谁让他是‘太子’呢?”男人笑,“其实你跟我针对‘康斯坦丁’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想当这个厨师,做出一份满意的盛宴送到他的面前,只是在我看来你的手段和厨艺太过粗劣了一些对不起这份优秀食材,所以只好选择自己亲手来罢了。” “说不定我们能做得更好?”昂热微微侧头看着男人说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一厢情愿的好,就连下厨的地方都选不对,还敢说自己是合格的厨师?”男人看着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不要质疑对他这方面上谁能做得比我更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昂热忽然微微抬头了,视线第一次离开了男人的身上,转移到了男人面前那巨大水族箱的玻璃壁上...在玻璃壁后不知何时水中的鱼群聚集了起来,群游在了男人的面前。 那是铺天盖地的黑影,遮蔽了大部分的幽蓝灯光将甬道中的男人笼络进了一片黑暗中,而在那漆黑里又盛放出了熔岩的花来凝视着通道另一边的自己。 “真正优秀的厨师只需要走进厨房,去精心烹饪早已经被下人处理好的食材就可以了,只有三流的厨师才会在盛宴开始之前还在忙手忙脚地跟自己的食材搏斗。”祂看着昂热淡淡地说道。 昂热为他这句话顿住了,眼眸中盘踞起来了危险和警惕,但真正让他如此戒备的来源却不是男人...而是水族馆内的东西。 ...真正巨大的黑影从鱼群之后缓缓游来,幽蓝的水族馆中竟然亮起了两盏灯笼——那哪里是什么灯笼,那是那庞然大物的双眸,里面荡漾着较灯笼鱼还要亮眼的金光,照亮了玻璃壁上他那狰狞而磅礴的倒影。 足足19椎骨支撑起了它庞大细长的身躯,布满弯刀般锋利利齿的长嘴间被咬成碎肉的白鲨鱼鳍飘散着丝絮般的血液,他看起来像是鲨鱼和剑鱼的杂交体,鳍状肢和形如长鞭的尾巴本该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却被束缚在了这对比起他来说异常渺小的水族馆里。 eva方前指过的标牌依旧镶在玻璃壁上,pliosaurus,如果以拉丁语作为呈现,可能不少人都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但译成中文学名或许不少人就能忽然恍然大悟...然后惊悚万分了。 【上龙】 这是如今在男人手贴住玻璃壁后那磅礴身影的中文学名,侏罗纪晚期的大型掠食生物,大白鲨在他的面前都像是未发育完全的宝宝,他本该灭绝在历史的洪流中了,但却不知如何被卡塞尔学院发现并且藏在了这里。 所以这一整个水族馆都是为了它打造的生态圈。 它在正式命名前被称为“妖怪”,不仅是为了他那可怕的模样,更多的是为了他在海洋中顶级掠食者的恐怖,可如今这位掠食者却如温顺的猫狗一样贴住了水族馆的玻璃壁,轻轻地用那布满细密鳞片的头部蹭着玻璃后对它来说渺小如蝼蚁的男人的手掌,那灯笼似的巨大黄金瞳内全是发狂的喜悦。 “...原来它真的有着龙类的血统!虽然我们一直怀疑过,但却没有能力证明。”昂热看着玻璃壁前这磅礴与渺小之物对比的惊悚的一幕低声说道。 “你没有见过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了,你以为亲身经历过两次龙王的解剖就算是通晓一切了吗?不,昂热,你还是太过渺小、孤陋寡闻了,作为混血种来说你很成功,但你作为涉足龙族文明的个体来说,你的无知与自视甚高跟你的寿司厨艺一样没什么区别。”男人侧头看向昂热说,“你真的了解他需要什么吗?在那条伟大的道路上能真正促使他前进的究竟是什么吗?‘尼伯龙根计划’?‘洗礼’?不,他的血统本身就是完美的,哪里需要其他的血脉去进化?龙王的血统对于他来说只能成为‘钥匙’而绝非门户本身!而这场蜕变也将在今晚开始他的序幕。” 他手掌贴住的水族馆玻璃上竟然发出了异常恐怖的轰鸣声,就像钢筋断裂的鞭炮炸响声一样震耳欲聋。红光在水族箱内亮起闪烁取代了蓝光,eva开始发出建筑结构异常的警报,但这一切都阻止不了那在幽蓝中开出冰花似的裂缝不断延伸,直到扩散到一个令人惊恐的程度。 这时男人也轻轻收回了手,灼热滚烫的黄金瞳凝视着昂热,脸上重新浮现起笑容,只是带着浓烈的戏谑和冷漠“...从居酒屋学来的寿司技术就切切下三流的食材吧,也希望作为寿司厨师来到这里的你今晚也能作为厨师玩得开心。” “而我也该去属于我的真正厨房了,要知道优秀的食材放久了也是会变得不新鲜的。” 水族箱后,庞大的狰狞妖怪无声向后退去,不是逃跑,而是进攻的前兆,下一刻那如长鞭的尾巴猛然甩动击打出巨大的水波,整个修长充满力量感的身躯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它轰然撞在了玻璃壁上将那冰花覆满的最后一丝限制打破!吱呀呻吟的破碎声响起,而后末日般的轰鸣压下,巨量的滔天洪水倾泻而出,灌入了冗长的通道内! 就如男人说的一样,昂热今晚的确犯了一个错误,作为厨师他没有挑选好自己的厨房,作为时间零的使用者,如今这水浪泼天的环境也同样不是他真正睥睨纵横的战场。 在昂热的视线里,落下的洪水遮住了通道内男人的脸,然后是整个身影,那熔岩的瞳眸也在那巨量的洪水中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向他冲来的水浪中一双跳跃着金光的巨大黄金瞳。 古老的顶级掠食者冲破了牢笼锁定住了那苍老挺拔的人影,在那轰鸣的水声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龙吼。 ------------ 第六百八十九章:康斯坦丁 苏晓樯听见了风声和钟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抚摸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述着秘密,她听不大清所以就仔细去听,越是认真游离的意识就越是接近清醒,直到她按捺不住那股悸动了,睁开了双眼。 略微残缺的月亮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暗色的天空缺了一角,恰如冰面上的一汪幽蓝,明晃晃地照着黑色的孤山和古堡。 在月亮下苏晓樯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黑发的女孩,从她娇小的身形来看,不难认出她是谁。 paco,那个对于苏晓樯来说又是噩梦,又是谜题一样的女人,她站在钟楼顶端的边缘上俯视着整个卡塞学院,在她的右侧可以看见诺顿馆烧起来似的火光,左侧可以见到英灵殿广场上那萤火群聚的星星光点,学院内无处不在的嘈杂的声波被距离和风那么一裹也显得轻柔了起来,柳絮一样盖在燃烧的学院上。 她们两人此刻身处在高处,卡塞尔学院的至高点,守夜人钟楼的顶点,她们背靠着那巨大的铜钟,白鸽藏在塔楼的尖儿头啄着羽毛,暗红的鸟瞳内倒影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如果你想要把我从这里推下去,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无数人在尝试过后总会发现我又会从他们的背后重新走出来。”paco对着背后贴着巨大铜钟悄然站起的苏晓樯说。 “如果你想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没有人想用你来威胁什么人,达成某种目的,如果你就这么跳下去了,很多人会为之感到可惜和伤心。”片刻后她又说。 两种可能性都被堵死了,苏晓樯站直了,眺望这孤高空旷的塔楼顶有些沉默,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确定还是那一身舞会时的黑色晚礼服,甚至还多了一张毛毯披在肩上,可能是担心她在如此高处被夜风吹着凉了? “真是...贴心啊。”苏晓樯抓住了肩上的毛毯,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说,她的眼中又许多不解,也有许多惘然,但更多的还是疑虑和担心。 对自己的担心,也对另外一个人的担心。她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自己本身很有价值,在别人的眼里她的一切价值都是另一个人给赋予的,这种看法十分的蛮横与自私,但却是最真实的现实。 “你听说过爱情毒品论吗?”paco忽然问。 “什么?”苏晓樯怔了一下。 “美国有两位心理学家做过一个残忍的实验,他们找了一群分手了但还爱着对方的可怜人,强行让他们看前任的照片,并用核磁共振机扫描他们的大脑,查看哪些区域会发生变化。在这项实验结束后,他们宣称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中止了一切与实验有关的事务。”paco眺望着燃烧的夜景,卡塞尔学院不少地方因为入侵犯人的肆掠纵火导致火光四溢,一条又一条道路连接成了闪闪的光河。 苏晓樯不知道paco想表达什么,但她很聪明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静地窝在钟楼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待着她说完想说的话。 “美国罗格斯大学的人类学家海伦·费舍尔得知了这一件事,于是决定重启实验,原本不做期望的他却在类似的实验中得到了惊人的发现。实验表明当人们回想前任时,大脑中被激活的部位和毒瘾发作的部位是一样的。所以费舍尔医生做下了恋爱就像吸毒的定义,他认为恋爱对象就像是毒品,会让人上瘾和欲罢不能,吸毒成性的人在戒断反应发生的时候会为了毒品做任何事情,欺骗、伤害甚至自残,以至于献出自己的生命。”paco淡淡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晓樯小声问。 “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随便说一说。”paco回头看了这个漂亮的女孩一眼,微风撩起了她的额发,那双褐色的瞳眸里沉寂得就像缺月以外的那滩黑色天空。 “你想做什么?”苏晓樯问。 “什么也不做。” 苏晓樯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盯住paco认真地说,“我要离开。” 话语里充满了决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也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那就是传出消息,她还活着的消息,一定有人在很努力地找她,而她该做的就是告诉那个人她在这里,她还活着。 “离开?好,那你离开吧。”苏晓樯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paco转身了过来,看着面前的苏晓樯,“我猜你想主动去联系‘太子’,也就是让你中毒成瘾的那个男孩,告诉他你是安全的,让他安心地去战斗,去厮杀,不想让他为你担心...可这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苏晓樯看着那个女人幽幽的眼眸,忽然她意识到了对方要说一些糟糕的话,一些足以扰动她意志和心神的话,她不应该听,她应该马上转身逃跑,捂住耳朵...可在这个女人那仿佛叹息的语调中,她还是忍不住低声说, “...你什么意思?” paco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轻声说,“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对今晚这个局面能造成任何的影响吗...我的意思是,你的死亡,你的存活,你本身的存在真的有它应有的价值吗?” “价值?”她不太理解paco的话,有些茫然。 “你看。”paco抬手指向了远处,苏晓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是铁之森旁的巨型人工湖,只是她惊悚地发现那一处人工湖竟然在夜空下亮起了耀眼的光芒,那遏不住的光芒在湖水表面上流淌着,简直就像即将喷发的...岩浆? “答案是没有啊。”paco望着被那灼目火光照亮的学院,“我放你离开,你穿过燃烧的世界,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你相安无事,然后你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故事应该是这样书写的,也是如此美好的,是吧?” “...可这时候你的使命就结束了。”paco说,“你所有的价值就只是让他‘安心’而已,那么的干瘪、扁平。可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甚至不是混血种,你甚至都是靠作弊进入的卡塞尔学院,如果混血种在人群中算是异类,那你在混血种之后又何尝不是异类中的异类?” “还是说...你认为你真的在这种末日下能帮到些什么吗?可你真的有这个能力吗?”paco所言所指的方向,人工湖开始因为某种神秘的高温开始集体蒸发了,巨量的白色水汽从湖上弥漫向四周,直到遮蔽了整个铁之森,蔓延向英灵殿的广场,这股恐怖的异象正在发酵、升温。 于是整个学院的人都开始被那异象吸引了,就算所处地方的不同无法见到人工湖的全貌,他们也能见到那足以照亮半个铁之森的光芒,简直就像太阳初升一般耀眼! “既然你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还要来到这个地方呢?”paco看向苏晓樯低声说,“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你存在的价值,你对他而言的价值,都太孱弱了,那么的空虚,就像瘾君子对于毒品的渴望。”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嘲讽和激将,只有空落,就是这种空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难过...因为她只是在叙述她以为的事实。 “你就像一个局外人啊。”paco看着这个黑色晚礼服着身的美丽女孩,眼中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冷漠,“就像今晚你的穿着打扮一样,那么的美丽,但却华而不实,在真正的危机前,你甚至连做好一朵漂亮的花儿都搬不到,因为只需要野火轻易地一撩你就会烧起来。” “或许你唯一的用处就是以你的肉体,作为安慰他的食粮,在性与欲中得到自己价值的诠释,在最后就连性与欲的价值都榨干后,再以身作为柴薪,用自己的燃烧为他的‘觉悟’添上一把猛油...最后死去。”她回望那逐渐笼罩了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水汽,以及那浓雾中开始蔓延、汹涌的火光淡淡地说,“你爱他,这没有错,但这还远远不够...可能这就是‘皇帝’想告诉的道理。” “...那么好好看着吧,这是祂专门为你准备的席位,也是祂想让你看的一切。去思考,在那些梦境里的末日,接下来眼前的这些绝望中,或许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存在何处,你生命真正的意义该放在何方...” paco虚无缥缈的话语中,隐约之间,苏晓樯居然听到了鲸鸣声。 那么的空灵透彻,就藏在目视所见的雾海中。 这里是山峰,鲸鸣是从何而来的? 她不知道,那鲸鸣声孤旷得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脑海中涌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以及...悲伤? 钟楼上paco迎着夜风,望着那遮蔽一切的雾海,瞳眸盯住雾中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火光,眼中全是凛然的冷意。 ...不仅是苏晓樯,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听见了那一声鲸鸣,从血脉深处他们感受到了荒芜的恐怖,那是发自内心的颤动和悲凉,只是一声无所谓言语的鸣叫就述说了两千年里太多的等待和孤独了。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强烈的信号飞速地传递在了每一个混血种的脑海之间,他们的肾上腺素开始分泌,大脑皮层过电一般涌起剧烈的不安,每一个人的黄金瞳都被点亮了,在黑暗中他们朝圣一般整齐看向了一个方向——那股远超‘戒律’的压力由来。 铁之森湖畔,被浓雾笼罩的人工湖中,已然彻底干涸的湖床地下,干燥如大旱土地的地面开裂出了血管一样的纹路,在那裂痕下当真流动着血液,只是那些血液都散发着极致的高温...都是流动的滚烫岩浆。而当岩浆积蓄到一个极限时,喷发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那股无上的伟力从地下冲起,宛如潜龙深升渊。 首先每个人都听到了轰隆的声音,随后感受到了地面在颤抖...学院建立在半山腰上,如此剧烈的颤抖只能是整座山峰都在摇晃,山岩崩碎滚落,群木摆动如筛糠。 英灵殿的广场上,有水池旁的学生震惊地发现,水池中的水被震碎洒到了地上,但在瞬间就被一股难以置信的高温给蒸发掉了! “下面!在下面!”有人像是猛然醒悟了什么,发疯似的指着大地低吼道。 钟楼上,视野最宽阔的地方,苏晓樯捂住了自己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那一幕。 ...巨大的黑影从地下升起,他一路撞破了山体与岩层,将人工湖干涸的地面整个地隆了起来,在达到极限张力的临界点后大地崩碎了,伴随黑影冲天起的是起舞的熔岩和燃烧的大地碎片。 轰隆的爆炸声中,那黑影将一切都抛到了后面,一口气冲破了地面、冲破了浓雾、冲到了天上去!他成为了一团炽热东升的“太阳”,从地面升起,一路飞舞到了漆黑的天穹之下...然后猛地在夜空中张开的燃烧双翼! 流星雨般的熔岩碎片从空中滑落向四面八方,就像盛开的红色烟花,无与伦比的“力”与“领域”瞬间笼罩了整座孤山,让所有觐见他的生灵低垂下头颅。 那凄厉、跨越两千年的吼叫声终于响起了,他到达了天空的顶点,然后一口气爆发出了所有的暴怒以及...孤独! 钟楼的铜钟轰然敲响,传遍整个卡塞尔学院! 在孤旷的钟声中,那黑影冲天掀起的狂风吹散学院里每一处的浓雾,灼热的火光席卷整座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天空的大翼划出新的太阳,火焰与青铜的王座在天穹重新铸成了,光芒照亮了每一个学员的震撼而呆滞的脸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告着一个令人震撼的事实。 诺玛的通告传递向了整个被笼罩在那威严与火焰之中的卡塞尔学院: 确定敌人身份为“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 龙族入侵!龙族入侵!龙族入侵!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确认苏醒。 四大君王屠龙战役,正式开始。 ------------ 第六百九十章:龙王狙击战(二合一) 十分钟前,卡塞尔学院,冰窖。 玻璃房被密集的红光和警报填满了,诺玛一刻不停地发出实验室泄露的警告,严重程度远超上次装备部实验炼金水银炸弹发生的紧急情况。按照安全条例这间临时修建的aa级防爆玻璃房的内外是被完全气密隔绝的,就连室内的空气都由碳过滤设备,将空气中任何可能携带的金属元素清理在外层…正常来说空气是没有金属元素的,这一步骤大部分是为了避免扬起沙尘中携带的铝元素等等。 然而这一限制已经被打破了,玻璃房内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横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他们没有死去,在不速之客打开玻璃房安全大门的瞬间,这些痴迷狂热于解剖实验的研究员立刻就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占据了大脑,驱逐掉了那些单调孱弱的意识。 这已经算是相当危险的入侵情况了,按照安全条例来讲现在的诺玛应该封闭以玻璃房周边为界的地下空间,足足十米厚的合金版会封锁出一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小空间,在冰窖这个综合实验区的大地图板块上这一区域的颜色会灰下去,这代表着完全的废弃,而废弃的方法则是在密封空间内引爆等同于一千吨tnt当量的炼金炸弹。 事实证明诺玛在监测到有金属物质进入玻璃房间后,也瞬间执行封锁了这块区域,在地图上这块区域却并没有按照安全条例一样灰下去,而是以警戒的红光慢慢闪烁着,玻璃房地下深埋的炼金炸弹安全锁被一道指令卡死,迟迟无法激发点火,就差一步,只差一步。 玻璃房中手术台被掀起立在了墙壁上,上面的男孩被十字横挂,宛如受难的耶稣,血红的炼金铁钉贯穿他的手、足、心脏,那秀美沉眠的娇弱脸庞像是在做着一个美梦,一个持续了两千年的大梦。 “康斯坦丁…”男人站在了那血淋的十字前低声念诵他的名,男孩被揭开的胸膛皮膜就像血色的双翼张开着,像是要拥抱什么,但任何人见到那残酷的一幕都会畏惧…真的会有人回应他的孤独吗? “我应该告诉过你,奥林匹斯的神明中没有儒弱者,诸神亦不需要一位畏缩不前的神王。”男人凝望着十字上的他说,“就算是再伟大的种族,他们的骄傲也会随着掌权者的换代而遗失,最初的信仰不再,战火亦然熄灭。” “我曾警告过诺顿,沸腾的血液是终究会冷下来的,他与你安逸的时光过得太久,流动燃烧着的青铜也会为之凝固,那也会是你们最后亡时的塑像。”男人低声说,他的眼中流动着比警戒红灯还要赤红的光芒,里面攒动的是超越岁月的追忆。 “曾经的长老会内攒动着逆反的暗流,赞同者、反对者、狂欢的逆反者们在君主们的离散中登上了舞台,大声地宣泄他们的思想。你们觉得聒噪,于是选择默默的离开。可看看现在,你们得到了什么?”男人张开手所视的只有昔日君王垂挂肉钩上的耻辱和亵渎,但他没有半分同情,眼里只有冷漠和藏得太久的暴怒,“你们逃避责任,但后果总会找上你们,这是逃不掉的宿命。” 男孩没有回答祂,因为他还在沉睡,如果没有苏醒的理由,他就会一直这么睡下去,在梦里呼喊那个名字,索求他曾经为之离开那片土地的温暖。 “你睡的太久了,久到你已经遗忘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间了。”男人怜悯地看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石英试管,在里面是火红的血液,很少有血液可以用‘火红’来形容,那根本不像是鲜血,耀眼得就像岩浆在滚动散发着目力足以感受到的极致高温,火光深到让人的视线和思绪会情不自禁得随着那微晃的漩涡一直沉到里面去,耳边除了岩浆的炸裂外还能听见穿越岁月的吼叫。 在石英试管被男人拿出的瞬间,十字架上的男孩浑身上下被剖开的血红器官出现了一次搏动,但只是异常突起的刹那之后,那贯穿了他手、足、心脏的炼金铁钉散发出了妖冶的红色,在他的身躯上连出了无数条古奥的线。 炼金矩阵·十钉囚龙。 “是啊...时代在进步,人类也在进步,冷却的血液会成为干涸的血痂,腐朽的制度也会被革命的火焰点燃。他们的怯懦无视了黑暗中闪耀的火星,所以长老会的时代结束了,可作为君主,你们难道不曾感到羞愧吗?为族群的没落感到负罪和痛苦?”男人质问男孩,声音铁冷如铜钟在轰鸣,像是在质问更多的耳边回荡着那浩大钟声的存在们,他们行走在世界上却不敢去见祂,卑劣地让人发笑,相比起来,沉睡至今的男孩似乎更显得容易被原谅一些? “那么回答我吧,康斯坦丁,告诉我你所选的答案。”男人按动了石英试管的顶端的按钮,金属注射针孔从另一侧探出折射着红光,玻璃房外诺顿的警告声越发急促和频繁了,夹杂着“发现类肾上腺素”、“发现蛋白质合成激素”、“发现大量青铜元素”... “安静!”男人洪声斥责,仿佛乌云上的雷霆降下暴怒,整个玻璃房高强度的玻璃壁都为这炸雷的训斥颤动不以,诺玛的警报声、应急红光在这斥责下消失不见了,随着电流降压的异响声,黑暗渐渐笼罩了一切。 漆黑无声的空间里,祂抬手放在了男孩的额头上,说: “康斯坦丁, 你的胆怯并不能摆脱死神, 你的懦弱并不能摆脱死神, 你的失意伤感并不能摆脱死神, 你的畏缩不前并不能摆脱死神, 那你何妨一搏呢? 你应该选择荣誉和骄傲, 以便使你的人生成为一种千古绝唱, 你必须迈出危险的一步, 从而让自己的脚印, 深深地留在历史的皮肤上(姬安宁诗歌节选)” 黑暗中恒亮着火光的石英管被巨大的力量带起风声落在了男孩的脖颈上,那远比肾上腺素、合成兴奋剂还要危险一百倍的滚烫岩浆一口气注入了他的动脉之内,火红的血液在他的皮肤下开始流淌,整个身躯的血光都发亮到清晰可见,足以见到火焰在他的体内点燃了,熊熊燃烧到每一个角落。 “他不愿意吃掉你,你又何尝不想吞噬他?”祂看着面前的男孩轻声说,“可有些东西尝试过就永远无法回头了,这一部分的‘权’终究是他欠你的,你尽管坐拥着完美的‘力’,但缺少真正开启它的‘权’也无济于事,现在,它把它送到了你的面前,即使只有一小部分。但起码,如今的你暂时完整了。” 石英试管内的燃烧液体的真面目也随着祂的话语呈现了出来...那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汇入男孩血管中的危险之物,也是两千年轻他们奔波逃袭那么长时光也不曾敢迈出的一步。 诺顿殿下的心血,极致的‘权柄’。 他们融合了,‘权’与‘力’的交汇,就算在龙族文化中也是足以令见者顶礼膜拜地终极一刻,那是王座上双影的重叠,一只手按住了权力王座的扶手! “那么,醒来吧。”祂大力地鼓掌,声音如洪钟,整个空间都在颤抖,那是大地在震颤,玻璃房升起了不可思议的高温,玻璃开始融化、火山玻璃刀也开始回溯成了它们最原初的模样,那血色的炼金矩阵哀嚎着碎裂。 ‘十钉囚龙’发挥到了极致,古奥的矩阵以那颗刺穿的心脏为中点死死缠绕着男孩的躯体,可以肉眼可见的,那被刺破的心脏竟然开始顽强地搏动起来了,岩浆般的火红血液被收缩到心室,极致的高温开始融化起了那血红的铁钉,当铁水滴落到地面融出坑孔时,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再度回响在了耳边。 “哥哥...” 熔火的黄金瞳睁开了,在黑暗中像是火山的泉眼重新流淌了起来,带着少许迷茫和惘然,但清醒却像是晕染开的红墨一样逐渐占据了他的瞳仁。 “欢迎回来,康斯坦丁。”祂说。 熔火的裂痕布满了玻璃室,岩浆从四面八方喷涌灌满整个空间,在火焰汹涌炸裂中声嘶力竭的龙吼淹没了一切,他冲天而起,在熔岩的包裹中被撕裂剖开的形体进行膨胀变形,那十层的合金钢板被极致的‘权力’消融,融化吼的巨量熔铁被吸附灌注进了那娇弱的身体。 在极致的高温之中火红的鳞片与骨骼刺破了表肤,人之躯在火焰的洗礼中成为灰烬,新的伟岸磅礴的身体撞破了地面,带着熔火的岩石冲向了天空,暴怒的吼叫声响彻天际,一直传到了紫黢黢天空的尽头。 在那同一片天空下,行走在铁轨上失魂落魄的男人忽然站定了脚步,心血潮涌中他回头望向远方,茫然的视线中只有紫黢的天缺一角中的皎皎明月。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叫他...哥哥? — 被加温到呈现出熔岩状态的大地岩层,被那庞大的黑影带到了天空最上方,熔岩就像灿烂的烟花直冲天际,在登临最高处时加速度开始减缓,可重力却没有像每个人想象的一样作用在他们之上,一股奇异的力量托住了天穹下耀眼的一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凝滞,定格在了天空之上。 熔红流动的岩石群停住,悬浮,静静簇拥在那磅礴的巨影周遭,就像围绕着土星的岩石环,那巨大的黑影屹立在天穹上停住,流动着熔岩的大翼竭力地张开,一时间遮蔽了月亮的光,仿佛成为了一颗新的天体,光与热投在了孤山遍野,每个人仰望天空的脸颊上红光慢淌。 这充满美与宏大的场景令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仰望着那熔岩环绕的巨影像是在观摩太空美术的油画,譬如《土卫二上看土星风暴》,又或者梵高的《星空》,那么的壮丽波澜令人忍不住想要跪在地上以亲吻大地的姿态去对这震撼的画面献上祝福。 “这就是…龙王的‘威压’?” 英灵殿之前,开裂流动着熔浆的大地上,避开了第一波冲击的学生群体中,苏茜仰头望着那天空下新生的‘天体’感觉到一个新的领域已经取代‘戒律’笼罩了整个学院乃至山峰,威严就像星光潮水冲刷着每一个人的精神。 “都给我清醒一点!”兰斯洛特的声音在人群中低吼响起了,不少血统优异的学生都主动扯起了身边有些瘫软的学员,这些学员的血统普遍都不是太优秀,正常的任务行动可能能表现出不错的成绩,但现在在真正的君王面前甚至连站立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了。 “所有血统低于‘a’级的学生都前去避难所,低年级新生优先避难,高年级学生主动进行疏散任务,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诺玛的通告响彻整个学院,人工智能的声音里充满了森冷,往日温和的女声此刻就像咬着刀刃在说话,里面全是凛冽的杀气。 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在龙族入侵的警报真正做实的时候,学院秘书诺玛的人工就已经沉睡了,现在真正唤醒做出一系列有条不紊指令的是披着诺玛皮,实际上叫做‘eva’的战争人格。 在做出疏散通告后,学院内的学生有条不紊地开始撤离,没有作战能力老态龙钟的教授们此时一个比一个手脚灵活地带着装着资料的笔记本电脑冲出宿舍楼向避难所逃去,前来接送的高年级学生们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些比他们还要麻利、轻车熟路的背影不知道该干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整个孤山忽然被一连串空气的撕裂的密集炸裂声笼罩了!闷响扯动了每个人触地的脚掌和心脏,震耳欲聋! 所有双耳嗡嗡的学员都惊悚地看向了山顶学院更上方的孤山群林,那也是密集巨响的发声源头——他们看见了无数拖着尾巴火光以目光难以锁定的速度飞向了天空,清一色的军制的防空炮开始齐射开火,新一代光学瞄准,高角度90,全军武设备都由装备部改良,一发空炮擦住边就能打下一艘武装飞机。 这些重型武器一直藏在这座孤山之上,罕有人知,也鲜有面世的机会,现在只在eva这个战争人格的一念之间所有的秘密武器都扫去了覆盖的落叶升起在了密林内,在雷达的锁定下瞄准了天空中那扎眼到完全不需要雷达锁定的靶子。 这位学院的人工智能几乎不需要进行逻辑思考,就对准这位复苏的君王进行了一轮齐射,发起了卡塞尔学院对四大君王的第一次正面进攻! 火光骤然爆炸笼罩了火红的黑影,剧烈的爆炸开出了一圈又一圈的火环,就像是火焰横铺在天空,整个学院都被这火光和音浪席卷了,天空燃烧了起来,气温炙烤着每一个人的皮肤,感受着现代军武的毁灭力,这是人类时代的进步,也是他们对龙族文化有力的抨击。 不少学员下意识的匍弯了腰睁大眼睛看着这现代军事武器发威的场景激动地去想象这一轮火力覆盖的成效...但只有真正知道事情严重的人,在eva的这一轮自主迎击开始时,就开始去做接下来真正战争的准备了。 “诺玛,找到校长和林年的位置!”中央控制室内,施耐德低吼。 “还有路明非!”古德里安忽然说。 施耐德回头盯了古德里安一眼,深吸口气,“还有路明非!” 卡塞尔学院内驻留的三个‘s’级,要说谁能控制住这失控的情况,也只能是他们了! “正在搜索。”控制室内响起了少女的声音,与此同时一个美丽的投影出现在了控制台之上。 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都愣住了,施耐德却是脸色丝毫不变。 “这是...” “学院秘书战争人格‘eva’竭诚为各位服务。”荧蓝的少女冷冽地说。 “战争人格?诺玛还有战争人格,我怎么不知道?”古德里安惊叫。 “你们一个管风纪,一个无所事事,完全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施耐德直接揭过了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比起我,或许各位更该关注天空。”eva淡淡地说。 “...我们不是命中目标了吗?”古德里安也是为eva果断发起进攻齐射而激动的群体一员,看见大屏幕上哪火环笼罩的燃烧天穹,脸上的激动之色还尚未退去,为施耐德现在的紧张感到不解。 “你不明白...”施耐德声音嘶哑。 作为真正觐见过初代古龙的混血种当然清楚那些东西如若真正复苏了,都会是什么量级的可怕存在,他无法在短时间内给古德里安解释他的畏惧和惊怒...或者说大屏幕上,那位苏醒的君王已经准备好为所有人的期待洒下一团岩浆作为“冷却”了。 古德里安兴奋的嘴脸忽然卡住了,他盯着大屏幕,眼眸里倒映着火环消散后那依旧屹立天空的巨大火红的黑影,无数的融化的金属残留物在他的面前悬浮着。原本岩石圈一般的燃烧岩石碎裂成了更细微的粉尘,不难想到那些防空炮在命中他时就被提前阻拦引爆了,剩余的冲击波和高温对于掌控着伟力的他来说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甚至没有垂下自己的头颅去俯视对他王座进行冲击的人。 黑色的龙影抬头望着黑色天穹缺漏一角的月亮,浩大的风从远方吹过他的双翼和鳞片,在天空之下的大地已经是陌生的模样了,那灼热的龙瞳穿越了空间见到了远方那燃火的城市。无论何时人类也总是活动在这片天地下,只是他们换了新的聚落,穿上了新的皮肤——唯有天空,那一轮皎皎明月是未曾变过的,一样的淡黄,一样的浑色,像是发黄卷轴上的水迹。 那时,他们拥有着彼此,他站在那白袍的男人身后,同样浩大的风吹过他们的袍袭和黑发,两千年钱他们携手仰望着这轮月亮,而两千年后,这片天空下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哥哥。”他喊道,但没有人回应他。他感到了孤独就像风一样钻进了他的鳞甲中,冷却着血管中流淌的熔火,他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在那一边城市的大厦楼宇就像着火的巨人守望者一隅。 他能感受到,在那边有同样的呼唤在召唤着自己,那守望已久的人啊,就在那里等着他。 燃烧的大翼振翅,掀起大风,他调转身形,朝向了呼唤他的方向,带着阔别已久的思念和欣喜,深吸火焰的气息喷吐而出,准备向着故人、所爱之人的地方,跌跌撞撞地飞驰而去。 “他在看哪里...”中央控制室中,曼施坦因盯住大屏幕说话的声音有些寒意。 “那个方向...应该是芝加哥?”在他背后林弦轻声说。 “...他想走!拦住他!不能让他离开这里!”施耐德和曼施坦因脸色雪白一片,几乎是同时对着控制台吼叫出了声。 他们没有想过龙王苏醒后会逃逸的可能,他们甚至抢先进行了进攻,骄傲的龙王本该向冲撞王座的他们洒下怒火,可现在这只龙王居然想逃?! 天空中的康斯坦丁掀动双翼,熔火在他的大翼末梢喷涌而出,强烈的热风形成了螺旋的轨迹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幅形象瞬间让每个人想起了现代科技的巅峰,那人类制霸天空引以为傲的战斗机...如果真的让他调整好那尚未完全熟悉的力量,他在逃离这里奔赴那人群聚集的芝加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没人能知道,也没人敢知道。 孤山之巅,沉重充满机械美感的影子悄然从分离的地面下升起了,刺眼夺目的白光蓄积,空气中响起了震颤的嗡鸣声,那是一万只蜂鸣似的震动,就算是在半山腰的学院中英灵殿前的不少学员也下意识捂住了双耳瞪大眼睛看向日出的山巅! “我记得这是...”古德里安瞪大眼睛。 在龙影准备爆发出绝伦力量划破天空时离开孤山时,瓷白的光柱冲天而起,那是擎天的一柱,底层扩散出彩虹的环晕…那是等离子流体溢散的美景。 没人能看见光柱射出的轨迹,在白光照亮孤山与学院的瞬间,它就已经直直集中了那龙影的腹部了!这一次,那些熔火并未阻止得了这白光的贯穿,所有浮动的熔岩都被震碎了,无法逃避!不可阻挡! “高能激光武器,我一直以为装备部没有完成它最后一步的研究!”就连执行部长现在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屏幕那震撼人心的一幕深吸口气嘶声说道。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超越了那白光发动时的震鸣声,在命中的瞬间大量的等离子体高速向外喷射,反冲力仿佛一只矛一样将那龙影狠狠地捅向了天空,如是战场上挑起敌人尸体炫耀武力的战将! 控制室内,少女闪烁蓝光的眼眸中充满着铁血的冰冷。 ------------ 第六百九十一章:坠龙 地基式高能激光武器的粒子束长枪一样重重地穿刺在了龙影的腹部,在《龙族生物·解剖学》的课程里,专门的X光图谱将曾经在屠龙战役中杀死过的龙类躯体透析放在了教程中,所有人都记得在教本上龙类被系统归纳出了三个致命点。 既然是脊椎生物,龙族在预应对中最优先攻击的就是那些庞然大物的颈椎,比起心脏或者脑干这种受到有别于正常生物的面骨、骨笼保护的重要部位,所以颈椎这个不需要刺穿,只需要剧烈冲击就能撼动,甚至折断的弱点成为了关键。 在颈椎之后其次可选的攻击目标才是心脏和大脑,任何生物被破坏了心脏、大脑都难以存活超过数分钟,就算是龙类在曾经无数次血的经验中也证明了这两个关键部位对他们来说也是致命的弱点,不少龙类会死于心脏刺穿,而颅骨这个部分倒是少有被凿穿的记录,可见龙类对本身大脑保护的紧密。 EVA选择发起的这一次激光武器打击选择的目标是龙影的心脏,足以熔穿钢板的高温和贯穿力直接命中的情况下,就连施耐德和曼施坦因都忍不住紧盯大屏幕期待着这一击的成效。爆炸无法撼动龙影,只因为那一瞬间的高温和冲击波都是呈扩散形式的杀伤性注定有限, 但如今的高能激光却是极致集中能量的镭射,红宝石激光器发出的激光射束,能穿透一张3厘米厚的钢板,而现在由装备部发明、改良的激光武器的功率从那骇人的粗细就能大概清楚激光的聚合性有多强了。 像是一口气将泉眼抽到了干涸,激光武器在命中龙影后EVA没有选择中断功率的输出,反而一口气地将整个蓄能全部灌注进了这仅仅一次攻击中,颇有孤注一掷的感觉。 根据EVA的逻辑计算,从龙影在天空积蓄火焰和力量的形态可以预见对方拥有他们无法理解的空中机动性,那火光四溢的大翼在生物学中并不能支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浮空,骨骼和肌肉的重量就不允许他离地半分,所以必然有另外一股力量赋予了他俘虏天空的权能。 简而言之,EVA没有把握能在第一次偷袭后进行第二次命中,所以干脆准备在这仅仅一次的爆发中这次解决掉这位传说中的君王。这股狠劲儿也不由让看见那高能光束维持了整整数十秒的知情者们心中咋舌不已。 激光维持了整整十四秒,如果山顶上的地基式激光武器内部存在着类似蓄电池的装置,那么在激光光柱由粗到细直到成为缥缈的粒子流的这十几秒里,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毁灭性武器的能源已经被抽干了...那么被他命中的敌人又如何了呢? 无数道目光整齐地抬头看向了天上,龙影被长枪一样的机关光束一路冲飞到了厚重的云层之上,在漆黑的云中扩散出了一个规则的圆形空洞,他在天穹的极高处成为了一个黑点,然后在激光消失后渐渐地开始坠落、坠落、坠落! 从黑点到轮廓,在到清晰的整个龙影,他从极高的天空摔落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抵抗力一样,此起彼伏的狂呼声在学院的各个角落响起,EVA迅速开始根据黑影的坠落轨迹推算落点,最后确定对方会落在...英灵殿的广场上? “所有人,十秒钟内迅速撤离这里!”兰斯洛特的吼声伴随着EVA通过广播的紧急警告,英灵殿广场上驻留的学员们开始没命地往周边奔袭而去,也还好在之前龙影冲出地面的第一时间伤残者就进行了疏散,不然这一次坠龙必然会引起巨量的死伤。 “‘A’级及以上的学员就近前往以雄鸡雕像为界限的左右两翼,学生会的陈墨瞳、狮心会的苏茜,前往东阁楼、英灵殿的屋顶进行狙击,带上汞芯实弹以及弗里嘉子弹,所有学员自检状态和武器,没有我的命令严禁贪功冒进。”一个冷漠铁血的声音在每个佩戴了与EVA直接连接的耳麦的学员耳边响起了,不少人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恺撒!你还活着?”兰斯洛特按住耳麦,在公共频道里低声喊道,“我们会长呢?他应该去安铂馆那边跟你们汇合了,为什么他没有来英灵殿这边集合?” “他我另有别的安排,你不需要问那么多,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了。”恺撒冷然说道。 “...是!”兰斯洛特没有呛声或者追问,恺撒几乎是在一道命令中就成为了这场战役的绝对指挥官,原本每一个被那龙影和激光柱震撼到难以自己的学员,在他冷厉地命令中都清醒回过神来。 “目标未确定死亡,如果我们的敌人真的是青铜与火之王的话,高能激光束不一定能杀死他。”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英灵殿屋顶上,恺撒披着单薄的校服外套,裸露着胸肌和腰间缠满的绷带。 他低头凝视着整个英灵殿广场的情况,镰鼬四散飞舞在黑夜中收集来一条又一条信息,在他的脑海中逐渐谱出了一张战局的分布图,无数代表着学员友军的蓝色光点在他的指挥中开始有序扩散到了空旷广场的两边,形成了左右两翼的包夹之势...这是伏击的合围陷阱军阵,一般鲜少有敌军会傻到钻进这么一大片开阔的空地成为靶子,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敌人从天上来,并且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只能落进这个包围圈中。 “撞击预警,七秒、六秒...”EVA的通告声在公共频道中冰冷地读数,当最后读到三秒时,每个人抬头都能看见那巨大的火流星...他们原本以为会是一具冰冷的黑色龙尸落下,但现在迫降在英灵殿广场的却是一块燃烧的陨石! 当他坠落到贴近地面时,那股堪比飓风的风压席卷向了四面八方,还没落地所有人就只能匍匐在地上,双脚死死抵住地面抓住就近的支撑物以免被这风压吹飞出去! “撞击开始,余波影响范围预估为坠落中心点为圆心直径五百米,请在范围内的人员做好规避准备。” EVA的话音落下,然后一切都陷入了寂静,并非是真的安静,而是因为在坠地瞬间爆发出了双耳难以承受的音量,大部分的学员都短暂性地失聪了,只能在死寂中察觉到大地在发狂的震颤! 大地在撞击的瞬间崩碎了,英灵殿广场的地面一瞬被裂痕布满,大块的大地岩层被被掀飞了起来冲击波随着空气和地面传播向了整个山顶学院。匍匐在地上学员们像是桌面上密集的糖豆,忽然有人全力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所有的糖豆都震地离地飞起,在茫然和惶恐中重新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周遭的温度在极短时间内上升到了直接点燃干燥枯草的程度,就像太阳从空中坠落了下来,远处的梧桐林忽然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拂过一样摁到向了一个方向,巨量的梧桐叶被吹飞的火焰笼罩熊熊燃烧了起来!整个梧桐林刹那间成为了一片火海。 在英灵殿的屋顶上,恺撒是首当其冲被冲击波洗礼的,他躲在了英灵殿屋脊的掩体背后,差些被那冲击波和大风掀飞了出去。 公共频道里一片杂音,他死死按住耳麦,伸手扯住了才上屋顶就差些被送下去的诺诺衣领,红发的女孩在整个身体破布一样被吹拂地在半空中飘扬之间,还死死抱着狙击枪试图用瞄准镜去看坠龙中心的情况。 余波整整持续了半分钟,一切才勉强归于了平息,被扬起的尘土将英灵殿广场周边一圈都笼络在了一个“雾霾”的环境中,呼吸的空气里全是灰尘,每个学员都扯下袖子打湿捂住口鼻才能进行呼吸...颇有种中东战场上的悍匪的形象。 “能见度很差。”公共频道里兰斯洛特的声音响起了,“这里的右翼部队,我们正在清点人数,坠落的冲击破坏了我们的阵型。” “这里是左翼部队,我们借着树林的掩护受到的损伤不大,已经清点完人数了,三人轻伤,一人重伤,暂时不影响整体作战能力。”一个柔和的男孩声音响起了,说话的人并不是学生会和狮心会的干部,而是新生联谊会的奇兰,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这个一年级学生临时接任了指挥半边部队的重任。 “狙击手能看清中心地带的情况吗?”右翼部队那边的兰斯洛特以东阁楼为据点观望着远处英灵殿广场中心,但他们的视野里全被夜色中飞扬的尘土遮蔽了。 阁楼的顶楼,趴在屋顶上的黑发女孩,也就是收到了恺撒指挥成为狙击手之一的苏茜侧头望着狙击镜,从十倍放大效果的热成像瞄准镜里她看到了和对边英灵殿上诺诺观察到的同样景色。 “发现了巨大的热量来源。”陈墨瞳在公共频道中开口,声音比起平日的跳脱突显出了真正危急时刻才能见到她的冷静一面,“目标在坠落造成的大坑内没有活动迹象,如果要进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申请开火。”苏茜那边更是直接,死没有死开上一枪就知道了。 “允许开火。”恺撒说。 下一刻,一声响彻整个英灵殿广场的巨大枪声在尘埃中扩散开了,注意着东阁楼那边的人都能看见一道清晰地射击轨迹在飞扬的尘土中划出,直直地射入了广场中心视野不明的区域之中...然后再无声息。 “确认命中,目标无反应。”苏茜汇报。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总不会什么事都没有...要冲锋吗?”兰斯洛特在频道里低声问。 “...等等”恺撒直接回绝了这个提议,他站在英灵殿的屋顶上默默地看着那尘土渐渐回落的广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尘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破出了,那是无形的镰鼬,它颤抖着,忠诚地从尘埃中冲出,落到了主人的身边,成功带回了一个震撼而可怕的信息...一个心跳声,健壮到他无法与任何生物匹配上的心跳声,那颗巨大而坚韧的心脏正稳定地在广场中搏动着。 心跳声很稳定,但稳定地似乎有些过份了,恺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保持距离,左右翼听我指挥准备开火。”公共频道恺撒骤然冷声下达命令,“目标没有死亡...但他摔昏了脑袋!” 烟尘中,所有手持枪械的学员在命令下整齐地抬起了枪口对准了广场的中心,在尘埃慢慢沉淀中他们也模糊见到了极远处那藏在土尘中难以掩盖的火红巨影,那火光仿佛有呼吸一样涨起又跌弱... 无数根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因为坠落时引起的高温分泌的汗水从额角落下,顺着脸颊汇聚到下颚然后滴落,碎在了贴近扳机的手指上。 “开火。”公共频道里恺撒说。 枪声在一刻之间轰鸣而起,那是真真正正爆炸般的轰响,不同型号的制式枪械、狙击枪、冲锋枪、突击步枪、甚至榴弹炮都在命令下达的一刻忠实发出了唱响,汇聚在一起简直就是点爆了一场烟花的盛宴! 烟尘覆盖的巨大空旷广场左右,数不清的橙红色流光在爆鸣中汇聚向了广场中央,每一束橙红的流光都是一次射击,密集震撼的火流星划破了尘霾,点亮的黯淡的夜色,在美不胜收的壮丽之景中,汇流到了一个地方发起了致命的摧毁打击! — “开始了!” 中央控制室内,曼施坦因靠近了控制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大屏幕上由远处拍摄的英灵殿前的场景,由于坠龙的冲击附近不少的天眼都被摧毁了,现在他们的视角是从几百米开外观察到的,只能听见一刻不停的爆鸣枪声和那狮子流星群一样飞过的火光! “果然只是靠激光武器杀不死初代种。”古德里安脸色雪白。 “EVA,高能激光武器充能还需要多久?”施耐德嘶声问道。 “预计三十分钟左右可完成一次为时三秒的高能粒子束攻击。”EVA在计算后迅速回答。 “充能三十分钟才能打三秒?刚才你可是足足轰了那家伙十几秒!”古德里安瞪大眼睛。 “学院的电网被摧毁,高能激光武器的充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本身装备部设计最初该新式武器拥有着巨大的能量补充困难缺陷,以现在的科技无法做到制作备用的充能电池。”EVA说。 “保持武器充能,这是我们唯一能见到可以对龙王级别生物有效果的武器,装备部那群疯子终于还是干实事了。”施耐德冷声说。 “恕我直言,教授,英灵殿的战斗部队很难坚持过武器充能的时间。”EVA淡淡地说,“根据第一次对空炮齐射的录像观察,金属制武器很难对目标造成杀伤性,在历史与文献的记载中,青铜与火之王本就是金属与火焰的掌控者,具体权能可以到达哪一步,我建议以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最坏的情况?”曼施坦因抬头看着虚拟的少女。 “所有非炼金成品的金属制武器对敌无效。” “现在我们的人配备的所有子弹弹头都是钢芯或者铜芯的。”古德里安脸色略微发白,看着那火力压制的震撼一幕心中忽然没有了之前的底气和期望,“你的意思是恺撒他们现在在做...无用功?” “是的。”EVA直言出了这个事实。 大屏幕上尘埃终于沉淀过半了,控制室内的三个教授都看见了那令人窒息和无力的一幕,那深坑之中熔火的龙影匍匐在地面,就算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那充满极致‘美’与‘力量’结合的龙躯曲线。 所有的子弹风暴在接近那位君王的瞬间都会撞上了一层火红色的“薄膜”,子弹的动力在“薄膜”上撞击扩散成为了细微的火环,随后融化成液态的金属流动在了那龙影的身边。 在群起而攻中,他从坠地的眩晕中醒来了,那睁开的巨大、灼热的黄金瞳里充满了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愤怒,扫视观察着周围环境里那些向他进攻的蝼蚁,像是在聚集着一次雷霆之怒般的无上君威! “他为什么没有反击?”曼施坦因沉声问道。 “EVA,缩近视角。”施耐德忽然喊道。 在施耐德的指示下,大屏幕上的视野迅速缩进,虽然画面分辨率也骤然下降了许多,但他们还是依稀得到了施耐德注意到的东西——在那熔火的龙躯腹部,有着一块黯淡颜色的区块,那暗影呈现不规则的圆形,极容易被一眼忽略过去。 “激光武器有效果!他不是不想直接反击...他还在舔舐自己的伤口!”曼施坦因精神一振,“如果对着那个地方再来一次...” “我需要一个绝佳的机会。”EVA说。 “能创造这个条件的只有现在在场的那些学生了。”古德里安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施耐德看着火力全开的英灵殿广场沉默地说,“但拖不到也得拖到...EVA,找到了校长和林年的位置了吗?” “冰窖发生了一些意外,昂热校长行踪未明。”EVA说,“已发现‘S’级学员林年踪迹。” “他在哪里?”曼施坦因第一个开口问。 “安铂馆。”EVA给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天眼’发现他回到了安铂馆的遗址,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 第六百九十二章:第二套屠龙计划 完美的交叉射击从左右两翼不间断地倾斜着弹幕,钢芯弹以每分钟900发的速度发射,弹匣清空又立刻更换,在龙族入侵警报拉响后校工部几乎把整个学院的弹药库存都打开了,里面的军火储备足够卡塞尔学院打一场真正的战争。 作为总指挥,恺撒在真正的四大君主面前没有丝毫保留,尽可能地想将对方置于死地,但事实上却没有一颗子弹能命中那伟岸的龙躯,他匍匐在那里就是一个高亮高热的活靶子,但任何一颗子弹在接近那龙影两米之前就会炸开火红的“环”,融化成钢水在那看不见的罩壁上流动。 子弹射击地越多,那一层钢水就越明显,高速流动在他的周遭逐渐形成了又一层的防护壁,不断盛开的火星和火环就像飞蛾扑火留下的绚烂光点。 一整排沉闷的爆破声中,几个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和尖锐的风啸打出了一个抛物线,落向了龙影的头顶——那是迫击炮,这群学生当然没有忘记他们在自由一日上使用过的大杀器。 龙影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围绕他飞旋的钢水如涡般流动旋转了起来,汇聚向了头顶将那足以轰飞步兵战车的爆破被捕获了,钢水分流成为了一个漏斗的形状,所有爆炸的动能都被分流了,带着火焰的钢水从他身边雨一样落下,溅射到泥土上烫出焦黑的印记。 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所有人有些抽搐的脸,仿佛每个人都能看见那龙影灼热巨大瞳眸中的烦躁和愤怒,如果他们真的再对这位君主造不成什么伤害,等到对方拔地而起展开复仇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恺撒!枪弹似乎对他没有效果!”兰斯洛特在公共频道内低吼,他必须吼叫,因为周边的开火声彻底淹没了他的声音。 “青铜与火之王在传说中掌控金属,所有由金属打造的武器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就像是北欧神话中的巴德尔,所有的金属都被强迫发誓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在现代背景的战争中,他几乎所向披靡。”恺撒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了频道里,述说着严峻的事实, “但就算是巴德尔也并非无敌的,康斯坦丁和诺顿在历史上也曾被迫陷入了沉睡,他们也成功被人猎杀摧毁了王座...我们现在只是没有找对正确的方法。” “或许言灵可以...但我们现在无法释放言灵。”奇兰的声音有些苦涩,这是混血种最糟糕的境遇,在真正的龙王面前,他们每一个人脑海中的力量都像是畏缩的‘蛇’一样盘踞冬眠在思维的最角落,现在他们唯一能依赖的只有手中的枪械。 “不一定要用言灵致胜,我记得北欧神话中杀死巴德尔的方法是...槲寄生?”在恺撒身旁,趴在屋顶上利用狙击镜瞄准着龙影的诺诺低声问。她并不陌生北欧神话,在学院的课程里就有关于东西方神话的讲解,在神话中那位万物不杀的巴德尔最后正是死于因为孱弱而并未发誓的槲寄生,与死于脚踝的阿喀琉斯有异曲同工之处。 凡最强,必有最弱之点。 “炼金武器...诺诺,是炼金武器,其实我们一直都是知道答案的。难道在枪械诞生之前,我们的前辈就无从下手屠龙了吗?不,不是这样的。”恺撒轻声说出了答案,同时他的右手放在了后腰上,在校服外套的遮掩之下,一把造型狰狞的猎刀横在他缠满绷带的后腰,“与龙类的战争,多数结束于饮血的刀剑,极少例外。” 他拔出那名为狄克推多的炼金刀剑分寸,忽然又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背,他低头,只见到地上抬起右手的红发女孩对他摇头。 “别去送死,你的言灵不适合近身突击战。”她看着枪林弹雨的爆鸣说,“作为指挥官,送死不是你的任务,而是我们的。” “但看着整只队伍送死也不是我的风格,作为玩没了整只队伍的指挥官无疑是失格的。”恺撒看着那火环于钢水的光芒越来越明亮的龙影沉声说,“一个好船长就要跟着他的船一起沉默,这句话我以前是说过的。这次我去也不是送死,你没有发现吗?他现在没有移动也没有反击,这只证明了一个事实,在之前的激光武器中他受伤了,只要他会受伤,那么他就可以被杀死。那杀死他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那你怎么解决他的领域问题?”陈墨瞳深吸了口气,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执拗,恺撒这个人什么都好,但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太过骄傲了,认定了什么事该由他去做,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现在她只能用实际和成功率来让他们的指挥官打消带头冲锋的这个危险念头。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属于龙王的权能,静态加温。”恺撒凝视观察着龙影前那一片又一片将动能与速度全部归于零的火环,“‘君焰’的常态高温是500度,龙王释放的‘君焰’的高温估计还要往上抬几倍...他不可能让自己也无时无刻处在这种高温内,他是生物,不是纯粹的火焰元素体,他所处的环境必然适宜生物存活。所以我需要做到的是在一瞬之间穿破那一层领域的薄膜,近身到他为自己营造出的‘安全区’内,那时候就是我真正的机会。” “那么你需要瞬间穿破可能千度的高温...按理来说,只要速度够快能做到这一点。但我要提醒你一点,恺撒,你的言灵是‘镰鼬’,不是‘刹那’或者‘时间零’。”陈墨瞳沉默了一下说道。 “‘刹那’和‘时间零’现在还没有出场,这代表着他们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不相信他们会临阵脱逃,按照那两个人的性格,龙王坠落他们估计是拔刀最狠,冲得也是最快的,可他们现在没有出现,这代表他们被其他事情拖住了脚步...所以我现在在做的不过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恺撒从掩体后站了出来,海蓝色的眼眸被浓郁纯粹的金色占据了,火光下他的表情毫无迟滞和怀疑,能见到的全是铁冷的坚硬。 “况且现在也只有我有机会做到这一点了。”他说。 紧接着在陈墨瞳发怔的注视下,英灵殿广场上枪弹火光的忽明忽暗下,这个金发的男人校服外套下的身体竟然开始长出了细密的黑色毛发...那不是毛发,而是尖锐纤细的剑盾形物体,在逐渐布满全身时,一缕又一缕的剑盾纠缠起来组成了它真正的模样,龙鳞。 “很有意思的小技巧,狮心会的秘密。但就算是经受过次代种的‘洗礼’后,一天也只能进入这种状态两次,一旦发力就没法回头了。”恺撒没有去注意诺诺的反应,右手轻轻触碰了猎刀的刀柄,然后握住。 这一次没人能阻止他抽刀,狰狞如犬牙纵横交错的刀刃如流水划过夜色,新的领域从他身上扩散,暗红的血雾在他背后喷涌升腾而起,那是大量的吸血镰,在尖啸中冲天而起,躁动的渴血杀意抑制了他们对龙王领域的恐惧,快速飞散向了整个战场成为了恺撒的“眼”。 就在英灵殿上那新生的领域扩散开的瞬间,战场的中央,那一直未动的龙影兀然扭转了如蛇的龙颈,灼热的龙瞳注视向了那新生领域的方向,刺目的视线穿破了弹幕的光亮。 他直直地看见了夜色下那高大屋顶上踏出了禁忌之路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此刻也在注视着他。 “...他注意到我了。”恺撒说,语气里有些淡淡的惊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他下定决心二度进入暴血的时候,他的血脉中似乎分泌出了一种带有磁性的物质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吸引力,而吸引力的来源便是广场中央的那庞然大物。 “血脉...同源?”他低声说。 暴血是踏出返祖进化之路的禁忌之法,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所谓的返祖,究竟是向历史上具体的哪一位祖先靠拢,原本研究这禁忌之法的人设想是,返祖现象会根据混血种本身血脉的溯源有方向地进行,即青铜与火之王一脉后裔的返祖现象会向着这位君主进行溯源...但现在这种思路似乎错误了。 恺撒不可能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后裔,但他在暴血后同样产生了血脉溯源的联系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这位四大君主并没有站在进化的巅峰,相反他跟混血种一样处在进化的路上,而他们最终朝向的终极,龙王进化的前路,暴血返祖的终点,都是来源于同一位存在的。 那位黑色的皇帝?还是更加古老的什么东西? 恺撒不知道,因为接下来在广场中那巨大的龙影发出了低沉的吟诵声,没有人知道那狰狞大物的喉部结构是如何组成的,他发出的咏唱是那么的洪亮,音域处在谷底却能将高压、气密的咏唱传递向山顶学院每一个角落,令黑夜中的每一个人都惊惧地朝向同一个方向! “...他要释放言灵!”兰斯洛特的声音在频道内爆响,“阻止他!” “...可怎么阻止?”奇兰立刻又问。 所有金属子弹都对这位君主无效,他们之前一切的攻击都是徒劳,但就算是现在也依旧乐此不疲地射击、射击、射击,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吗?不...不是这样的,人类这种东西,就算在天灾末日前,还是会有一大群人选择无用反抗的啊,这样能给他们自己带来一些安心,就算死,似乎也是死得其所。 但在末日真正降临在他们头顶时,那阴暗的死亡如同覆盖高楼大厦的海啸洪水铺天盖地而来时,他们还是会感受到真正的绝望,大部分人终于会认命祈祷,少部分人依旧会扣死扳机死而不屈...但更有一部分人会在这种绝境中诞生出希望的花来。(禁止有端联想) “...炼金武器!只有炼金武器能对他造成伤害!”公共频道里,曼施坦因的声音忽然响起了,“对...你说的对!炼金的金属是被‘杀死’然后‘重塑’的,理论上来说它不属于任何的常规‘金属’!前线的指挥官,你听见了吗?你们现在是有办法对龙王进行到影响的!” 按住狄克推多,准备冲出英灵殿屋顶的恺撒被耳麦中的大呼小叫引得停滞了一下,但这对他要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因为控制室现在才发现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准备提着狄克推多这把炼金刀剑冲向龙王拼出一线生机。 可接下来,又一个在公共频道里出现的女人声音中断了他慷慨赴死的念头。 “曼施坦因教授你冷静一些,说重点...公共频道里能听见我说话吗?”碰到内女人快速地说道,“弗里嘉子弹,恺撒·加图索,让所有人更换弗里嘉子弹!还记得你们学生会的狙击手在自由一日对我开枪的那一次吗?弗里嘉子弹的弹头是炼金产物,它不会受到龙王领域的影响,并且能给予足够的‘冲击力’从而对其产生作用!就像...钝刀子割肉!” 就是这么一席话,恺撒瞬间认出了这个女人是谁,一旁狙击位置的陈墨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有过一段时间牙疼的地方。 “弗里嘉子弹,对,弗里嘉子弹本身就属于炼金武器,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全员更换弗里嘉子弹!”兰斯洛特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也不需要他的命令,在听到女人的声音后,每个学员都开始迅速换弹。 “不,来不及了。”公共频道内苏茜忽然说道,她把视线从狙击镜前抬起,看向了广场中那宛如神启的场面。 正在准备压弗里嘉子弹弹匣的兰斯洛特骤然抬头,额角流下了一滴汗水,因为他感受到了大气中出现的高压,就像是一面无形的墙壁从天空上落了下来,将地面的空气压缩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承受的极致。 学生们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充满了粘稠的气体以及火烧一般的炙热感,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也正是广场中心完成了咏唱的康斯坦丁殿下。 五重火环凝聚在了他的头顶,发出极致的光和热,那就是压力和高温的来源。 火环一重叠一重攀向高处,在那龙影的上空就像天使的光环,在吟唱的最后,也是现在,最后一重较小也是处于最顶端的红环终于凝实了,每一层火环内的火焰开始拥有生命一样静静流动着,昭示着这个言灵迎来了咏唱的尾声。 在吟唱结束的一秒钟后,五层火环出现了一丝裂痕。 “全体避险!”曼施坦因和恺撒同时在公共频道内大吼。 那力量崩碎了。 五重火环从第一重开始发出了清脆的炸裂声,就像玻璃受到巨大力量冲击后节节碎裂,在那货环内流动着的力量一下子拥有了倾泻的出口,在从环内狂涌爆发而出,立刻再受到了另外四重火环喷涌出力量的影响,力量之间开始互相叠加、于是爆发力产生指数级的扩张。 君焰·五煸。 每个人都看到了一股火红色闪亮整个夜空,然后是一颗由气体组成的饱满的白色气体圆球膨胀了起来,在肉眼可见速度下飞速扩张开,眨眼间那白球的高度和体量就超过了英灵殿,成巨大完美的‘环’向高空抛飞。 随后在那‘环’的中央,火焰横扫向四面八方,随着火焰袭来的才是紧随其后撕裂耳膜的爆炸声,英灵殿、东阁楼、千米内的建筑物被冲击波扫过后,窗口的玻璃整齐地向内破碎开,其后熊熊的火焰喷射而入燃烧一切! 爆炸完毕后,以那龙影为中心,英灵殿的广场不再存在完整之处,一切都化为了焦黑,爆炸的中心出现了巨大的、流淌着岩浆的太阳图腾,整个图腾布满了宽阔的广场...然后在一片废墟中,他继续开始吟唱,新的火环开始出现。 英灵殿的废墟上,一个黑影起跳,爆发的力量甚至崩塌了起步的屋脊,他的身影在空中拉伸,随后成功落地,又一刻不停地继续二度冲刺,落地并发力的地面被踩出了深坑,他在大地上岩浆的图腾内跨越、加速,直直地朝向着二度咏唱‘君焰’的康斯坦丁狂奔而去! “掩护!”恺撒的声音爆响,在广场上,也在公共频道中。 于是他的声音得到了回应,在言灵爆发后的废墟中,无数枪口整齐抬起,清一色换好的弗里嘉子弹倾泻而出,大量的血红弹头又一轮如浪潮翻涌汇聚而去。这一次,炼金的弹头并没有像之前的钢芯子弹一样融化成钢水,那些子弹在触碰到那一层高温的领域时炸裂,但爆出了血雾却带着冲击力震击到了龙影的身上! 血雾的海潮在那君主的身上掀起了,巨大的力量竟然让那坚不可摧的龙躯狂抖了起来,第一次感受到身上出现外力的他被迫中断了言灵的咏唱,才凝结出一层火环的‘君焰’直接爆发了,冲向王座的恺撒立刻匍匐身形将狄克推多插进了地面迎接贴面而来的冲击波! 铁水和尘土从他暴血后的鳞片上撞击而过,他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破片手雷清洗了一遍一样亮起细密的火星和撞击声,当冲击波结束他再度抬头时,也发现之前自己所担心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剧烈的大风烫红的钢刀一样划过大地,一直匍匐卧在地上的龙王终于开始了他的第一次移动,这也征兆着他的伤势有了显著的愈合,那巨大的龙影从地上升腾了起来,双翼每一次挥动都掀起大量的火焰砸在了地面形成了反冲力让他更容易拖动那沉重的龙躯上浮。 “他还想走?”施耐德看着大屏幕上的这一幕眉头紧锁,那喷吐着火焰,扇动着焰浪的巨大龙影执着地向天空飞去,无论多少血红的雾气炸开在他的体表,蚂蚁噬咬般的动能让他在起飞的过程中有些跌跌撞撞,他都十分稳定地进行着上浮,每一次扇动双翼的火光都越发高涨! 咏唱再度响起了,这一次青铜与火焰的主人端坐在了空中,他飞到了离地近六十米的高处,弗里嘉子弹的威力和动能开始因为射击距离而减弱,每个人都只能咬着牙看着他在高空中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言灵吟唱。 英灵殿和东阁楼上,苏茜和陈墨瞳都抱起了她们手中的反器材狙击枪对准了天空的龙王进行设计,那非人的巨大反冲力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差些要把她们的肩胛骨震碎掉,可饶是这样她们也没敢有一刻放下手里的武器。 “这是想要用言灵‘洗地’吗?”曼施坦因看着屏幕里空中的君王嘶声说。 按照刚才那种规模的‘君焰’如果从天空向地面爆发一次,那么战场中心乃至边缘将无人生还,可以在高处规避子弹安心蓄力言灵的康斯坦丁,甚至可以一口气爆发出摧毁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力量!根本不需要类似‘烛龙’和‘天火’的毁灭性言灵,他就可以清理掉今晚所有的敌人! “激光蓄能还有多久!”施耐德大声问。 “正常蓄能时间还需要二十分钟。”eva汇报。 “我们才拖住了他十分钟吗...”古德里安脸色苍白。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十分钟不过是康斯坦丁本身需要恢复被激光命中的创伤需要的时间,英灵殿广场上学生们的射击根本没有阻拦到这位君主的恢复。 “防空炮还能进行一次齐射吗?”曼施坦因盯着升空的龙王发狠地问,“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学院!” “防空炮并未预填弗里嘉弹药,第一套‘康斯坦丁歼灭战’作战计划已经正式宣告失败。”eva说。 “我们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吗?”曼施坦因愤怒地一拳砸在了控制台上,手面血红一片,双眼也快要充血到赤红了。 “等等...第一套‘康斯坦丁歼灭战’作战计划?”施耐德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头盯住了eva,铁灰色的眼眸中浮现起异光,“第一套?” 控制室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eva微微抬头看向屏幕,开口说,“开始启动第二套屠龙作战计划。” 控制室的后面,一直沉默的林弦忽然抬头了,她看向大屏幕上,发现了一颗藏在夜色下的流星,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坠落向了那空中燃烧的王座。 ------------ 最新章节已修改 最新章节已修改,请在目录长按章节名重新下载以刷新。 ------------ 今天更新放到明天 正好到剧情点,明天多写点吧,现在作息都是晚上七八点睡醒,码字完到早上睡觉,感觉会死很早,调整一下作息。 ------------ 第六百九十三章:礼物 时间零的领域泡沫一样无痕地填充到了‘罪与罚’的每一个角落,在领域之外英灵殿广场外的学员们看到了神奇的一幕,那就是在领域中的林年消失了,从他起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飞蛾一样成为了火光中的灰烬,从融入光芒中后就再也捕捉不到他的痕迹。 复合领域·九阶·刹那。 记得上一次林年使用这个技巧还是在日本,而那时他的言灵阶位不过四阶,但在复合领域的加持下他也暂时拥有了比拟现在九阶刹那的可怕速度,那么现在在九阶刹那下进入复合领域将会给他带来多少提升呢? “嘿!别想太多了好吗?如果你以为复合领域可以让你无视物理规则直接成为光飞出地球、冲出太阳系,直奔银河系外是不是也太过痴心妄想一点了。”这是金发女孩在意识到林年有这种错误想法时候面无表情的吐槽,“如果你能接近光速甚至达到光速那岂不是绕着树跑就可以跟自己交易了?那还需要我干什么?” 抛开最后一个带着黄色废料的吐槽,金发女孩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总得来说复合领域并没法让林年的速度无上限的提升,最初四阶刹那时能提升到九阶512倍速,如此大的跨越那是因为九阶刹那还在林年的接受以及承受范围内,一旦超过了这个阈值,复合领域的提升率会肉眼可见地稀释。 ‘刹那’和‘时间零’本就是同源的上下级领域,正常情况来讲如果换作昂热主动释放言灵,在‘时间零’的这个大气泡内,如果有‘刹那’的领域张开就会被开辟出处于‘时间零’内但独立于‘时间零’外的气泡互不干扰...也就是‘时间零’无法作用在‘刹那’上。 现在由金发女孩作弊导致领域和领域之间的互相叠加,就像是某款游戏内装备减CD的词条一样,大部分都是乘算而不是加算,这样就导致了无论怎么堆叠玩家也永远到达不了减少到零CD的现实。所以理论上来说,当林年能凭借本身‘刹那’的阶位达到那个地步时,复合领域对他来说的提升也会收效甚微。 当然现在林年还并没有到达那个地步,复合领域能给予他在速度这方面上的提升也可观到令人瞠目结舌...至于这个提升有多惊人。 现在林年的加速换算为刹那的阶位大概是在...从未有人攀登抵达过的“十阶”? 刹那·十阶,1024倍神速增益。 — 林年飞跃了英灵殿广场的废墟,二度暴血被推到了极致,他接近了那庞然大物,较英灵殿还要高出足足两到三倍的龙影在贴身觐见后,那如海潮的精神威压几乎形成了实质可以对物质界进行影响。 但如今比那君主精神还要棘手的却是覆盖在龙鳞体表上的高温薄膜,也正是依靠这一层薄膜此前所有的火力倾泻都成了无用功,想要突破这位君主的防御就必须绕过或者正面破开这统御火狱极致温度的权柄。 在林年的视线中,康斯坦丁,这位青铜与火之王在复合领域状态下他的眼里与几乎静止没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那灼热的龙瞳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自己。 等同于十阶刹那的速度下,这位君主依旧可以通过那无法用常理理解的动态视觉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这意味着每一位君主抛开言灵之外的本身强度都到达了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 但能捕捉到并不一定就能跟得上,起码如今林年面对的康斯坦丁做不到,那巨大的龙躯限制了他本身的行动速度。根据前人屠龙的经验,龙族在解放了自身龙类的形态势必会增强力量和龙鳞的厚度,最可观提升的就是言灵的强度,对于龙族来说最自然最能贴合血脉的形态势必能让他们完全地去掌控并且使用那最源头的力量——规则的力量。 就算是龙类,也有不少相信着“言灵即是一切,规则即是强权”的教条的,视近身肉搏、浴血厮杀为野蛮人、未开化的做法,利用言灵湮灭一切才是真正高智慧种族该做的。 这一点在青铜与火之王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起码现在的康斯坦丁就浑然没有要利用那超越了人类发现的一切合金强度的躯体跟面前这位胆大包天的冒犯者、屠龙者正面厮杀的意思,反而他周身那层极致高温的薄膜更是第一次能在被触动前可以被肉眼观察到。 那是一层暗红接近黑色的流动光膜,覆盖在康斯坦丁龙躯前两米,就像一层“蛋壳”,没人想去试一试那光膜的温度到达了多少,极有可能在触碰到的瞬间物质就会跳过燃烧和液态两种形式,直接转化为气体溢散在空气中。 在几乎静止的康斯坦丁极为忌惮的注视下,这个身覆着两种言灵的“异类”在即将正面冲撞到他的领域中时,忽然落地然后转向踏碎了大片的地面,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冲向了他的身后...以他的速度来不及转身,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升温保护自己的领域。 可下一刻,剧痛还是从他的背后涌起了,他发出嘶吼滚烫的龙血于他的身后喷洒而出,在洒落地面时竟然如点燃的石油一般在焦土上再度燃烧了起来,那火焰浓猩似血眨眼间就将带着砂石的大片地表加温成了苍白的结晶状。 沐浴龙血者当为屠龙者?传说果然都是不靠谱的,这挥洒出的龙血温度大概已经超过了千度了吧?沐浴这种温度的龙血跟直接在岩浆里洗澡有什么区别? “他砍中了龙王!” 控制室内曼施坦因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狂喜来形容,他恨不得顿足捶胸来喧泄他的喜悦,柳暗花明都难以形容这种绝境下从零到有突破的振奋人心感,整个卡塞尔学院关注着这场战斗的学员几乎都在龙血挥洒时产生了一次精神层面上的高潮,名叫希望的种子播撒到了每个人的眼底然后开出金色的花来。 在领域外界,所有人没有看到林年重伤康斯坦丁的细节,他们只看到张开领域的林年消失不见了,随后大量的鲜血从那龙影的背后喷洒了出来点燃了大地,随后林年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五十米开外的地上,而此刻他的手中正抓着那一柄弑伤了君主的利器。 七宗罪·暴怒。 足有七八米长的斩马刀刀刃上全是龙牙般的锯齿,它最先贯穿了龙王的领域插在了那龙翼之上,那本身的刀长足以超出领域之外,这也给了林年握住刀柄在领域外进行了一次劈砍的机会,一刀将康斯坦丁的龙翼划出了一道数米长的裂口! “七宗罪,那套顶尖的炼金武器组合。”施耐德紧盯着屏幕眼中掠过了一丝恍然,看向了广场角落那几把形态各异的刀剑,“诺顿亲手炼制的炼金刀剑,炼金技术的巅峰。‘夔门计划’中他们居然真的在白帝城内找到了这套炼金刀剑组合!” “只有龙王加工的武器才能真正伤到龙王本身!这套刀剑对诺顿来说收效如何暂时不清楚,但对于康斯坦丁必然是有效的!”曼施坦因握紧了拳头,“这套刀剑本来就是为了同族厮杀而锻造的...康斯坦丁本身也在诺顿的名单上。” 广场中,被龙血于领域加温到赤红的炼金刀剑在林年的手中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发出剧烈的心跳声,看见这把炼金武器形象的每个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幻视,就像‘S’级说中抓住的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只活着的狰狞巨龙,也正是这只巨龙在康斯坦丁的身上暴躁地扯下了一道伤口,贪婪渴饮着君王的鲜血。 当林年手握住暴怒时,整个英灵殿广场周遭插入地下的六把炼金刀剑出现了共鸣,那六道心跳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又在一股力量的归拢下进行同调,当最后只存在一个震耳欲聋的心跳时,真正的‘罪与罚’启动了。 也就是在这异常的现象迸发之时,康斯坦丁震动双翼大量的龙血被那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挥洒了出来,形成了高压、高温的水涟洒向了广场中的林年,一旦被这些龙血正面淋住无异于被炼钢工厂内翻倒的熔炉浇个狗血淋头。 林年踏击地面在那呼啸而来的灼热鲜血的缝隙中穿过,迅捷地就像一只圆月满弓射出的箭矢,向天空的康斯坦丁爆冲过去,二度暴血的身体素质下他的体能和爆发力已经能追上次代种了,这是混血种向龙族挥刀必要的先决条件,他们本身的力量必须要到达可以斩开那坚不可摧鳞片的阈值! 林年手中抓着的暴怒起跳的瞬间脚下的大地难以承受这种高压塌陷了下去,他的身影仿佛被天空新日般的龙王给融化了,成为了秋日光影中暗流的一道阴影,挥刀而向那不断升空的巨大熔炉。 他以居合的形式抽刀断闪而去,第一道就是最强的攻击!刀刃突破扯碎了气流,音爆声横扫整个广场震得人耳朵生疼,但每个人都不敢眨眼,死死盯住这难以完全观测的屠龙之战,在神速的加持下锯齿蠕动的暴怒带着足以劈碎王座的力量一刀斩向了康斯坦丁的龙颈! ...随后爆炸发生了! 那是一次堪比君焰的爆发,巨大到足以笼罩整个龙王的火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火环的爆发就像炼钢炉炸裂一样喷吐出了巨量的火舌,在半空中横向宣泄出了滔天的火焰,海啸一般向着龙王的正面喷涌而出! 在火焰中一道黑影直来直去撞向了地面,那正是林年,他浑身焦黑一片裸露出了身上大量被加温到赤红的鳞片撞击在了地上,大地开出了一朵龟裂的花来,但才落地,那朵花第二次盛放,落地的人影以更快的速度又冲向了天空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所有学生撤离广场!退到安全地点观战!”施耐德见到EVA居然发出了高温的红色警报立刻在公共频道内发出警告。 然后又是君焰的爆发,第二次火环继续喷发!震耳欲聋的响声与火焰呼啸的飓风将整个英灵殿的广场气温加温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程度,就算是在周边的学员们都难以忍受这种温度了,每一次呼吸就像将燃烧的炭火吞到了肺部里,整个呼吸道都要被烫伤了。 真正与龙王之间的战斗,血统稍次一些就连观战的权力都会被剥夺,但在战场的中心无论是‘S’级还是龙王都无视了这足以杀人的高温环境,随手宣泄出的都是极致的力量和速度。 “问题还是出在那层高温薄膜...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薄膜,那是固态的‘君焰’!”公共频道内陈墨瞳有些不可置信地高喊道。 第三次君焰爆发了,触发的临界点并非是龙王的咏唱,而是林年的再度进攻,斩马刀横扫向康斯坦丁的脖颈,再度被那层暗红的流动光膜挡下了,也就是锯齿的龙牙刀刃跟那光膜撞击在一起的瞬间,火环茂盛地在撞击的点上生长开了,成为了一道图腾隔绝开了左右的龙王与林年,随后图腾崩碎君焰横扫开来... 真正对言灵的绝对掌握,‘君焰’这个言灵对于楚子航来说就像是无限制的凝固汽油弹,但需要的时候可以选择方向和当量投放出去,但对于康斯坦丁来说,这股力量已经无关乎形态了,而是一种可以如臂驱使的规则,在规则允许下他能将‘君焰’表现出成百上千种形态,利用‘君焰’做成任何的伟状。 “绝对的攻击也能成为绝对的防御?”曼施坦因看着那火焰浪潮席卷的天空,在末日一样的景象下被屏幕火光照亮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就是所谓的‘一法通时万法通’吗?”古德里安同样脸色难看。 “但他还在尝试。”施耐德低声说。 龙王不断地升空,同时他身上的火环也不断地炸开,那耀眼代表着力量的图腾无数次地出现又炸碎,焰潮无时无刻都在汹涌扩张,就像是海边的浪潮往返没有终点。 君焰第四次爆发、第五次爆发、第六次爆发... 那震天的言灵轰响声当真从按下了开关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止过了,各个方位各个角度,火环不断地升起,这代表着林年在进行一次又一次地在尝试冲撞王座。 “他疯了吗?这种级别的‘君焰’会杀了他的!”曼施坦因嘶声说,光是对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每次君焰爆发的威力在增长,EVA的高温警报已经停止了,因为场地上已经不存在正常活人可以存活的空间了。 “并不存在这种可能,即使现在情况并不乐观。”EVA的声音响起了。 大屏幕上出现了监控的慢速回放,但即使是放慢到极限的回录也只能在帧数低到如同PPT一样的画面里看见黑影从那火光中逃逸了出来,数次的火焰浪潮的爆发那能捕捉到黑影脱离了那爆炸的中心...好像是被冲击力主动弹出了最危险的爆炸核心一样! “‘君焰’的爆发跟不上他!”曼施坦因骤然反应过来了。 “他的速度太快了!”施耐德沉声说,“每一次在‘君焰’波及到他之前他就主动逃逸到了爆炸的范围之外,能影响到他的只有爆炸的余波和高温,但凭借他的血统强度完全可以承受这代价进行下一次的进攻。” “‘刹那’还可以到达这种地步吗...真是闻所未闻。”曼施坦因有些咋舌,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林年做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感到兴奋。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办法解决掉他的言灵。” 每一次君焰的爆发林年都处在绝对的正中心,就算依靠复合领域的速度避开第一时间的高温,那余波也足够杀死正常的混血种上百次了,这种冲击力或多或少都会对林年产生伤势的积累,当到达一个阈值时进攻也自然结束了,到时候若是还没有办法破开康斯坦丁的‘君焰’他们就当真无计可施了。 “‘刹那’的确是杀手级的言灵,但对于龙王这种生物来说进攻的手段还是太过欠缺了。”曼施坦因咬了咬牙很不甘心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不...我们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施耐德忽然沉声说道。 曼施坦因愣了一下看向这位执行部部长涌起了希望的目光,众所周知执行部都是一群没心肠的黑心主儿,他巴不得这个时候施耐德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虽然极可能是阴损狠厉到没边主意,但这种情况下主意越狠对于他们来说就越有利。 “EVA,现场还有狙击手存活吗?”施耐德问道。 “狙击手?”古德里安愣了一下,“之前不是早就证明子弹没法击破龙王的言灵了吗?这种高温的环境下子弹进去就会出现变形甚至融化吧?弗里嘉子弹现在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所以你也知道是子弹的问题。”施耐德冷冷地说,“那么我们就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 “但如果子弹的构成元素本身就是超高温炼金而成的物质...”曼施坦因忽然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施耐德。 古德里安还处于茫然之中,但他身后林弦轻声说道,“...教授,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是在说贤者之石?” 贤者之石,第五元素,纯净的精神象征,以炼金之术将精神固化为物质的究极成果。 “如果是贤者之石的话,不一定能击穿龙王的心脏,但击破保护他的‘言灵’的可能性极大!”曼施坦因眼睛亮了。 “...为什么之前你没有提出这个建议?”古德里安下意识看向施耐德问道。 “因为之前我们一直都以为冰窖被封锁了!”施耐德看向古德里安冷冷地说,又转头看向少女的全息投影,“EVA,龙王已经突破了限制,现在冰窖的封禁也理应被解除了,打开电梯的封锁大门,检索冰窖保存区内编号‘S-203L’的炼金物品,解除它的储存限制!” EVA闭眼然后片刻睁开淡淡地说道,“‘S-203L’的储存限制已被解锁,不需要重复解锁。” “已被解锁?谁做的?”施耐德怔了一下,脸色剧变,“...难道是入侵者?” 如果入侵者就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将他们翻盘致胜的筹码给盗走了,那么他们不得不承认卡塞尔学院覆灭在今天算得上是天命了。 “解锁储存限制的权限编码为:SI000001”EVA说。 “这不是...校长的执行部编号吗?”曼施坦因一滞,“校长他带走了贤者之石?可现在校长应该还被困在冰窖里吧?” “不...等等,解锁日期呢?”施耐德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问。 “美国时间,2010年,8月14日,6:30:53。”EVA说。 “...七天前?”施耐德瞳孔缩小低声说。 — 路明非灰头土脸地跑到了1区寝室楼下,在黢黑的夜色下远处的火光照亮了他一隅的脸庞,毫不客气地说黑得像是个挖矿的黑奴,脑袋上的毛卷得堪比贵宾犬。 从英灵殿广场撤离后他发现自己也成为了诺玛通告里需要疏散的“老弱病残”之一,其实他觉得自己在诺玛那里的评级可以再低一些。因为在撤离的时候见到那些跑得快要飞起来的老教授们直接和队伍一起把他甩到了后面,一瞬间他委实就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老弱病残”这个评价... 年轻有力的新生跟不上“老弱病残”的疏散队伍从而被抛下,这个情况大概在诺玛的算库里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所以路明非神乎其技地在撤离中迷路了... 在卡塞尔学院的路牌上有“到英灵殿”,“到图书馆”,“到心理部”,但就是没有“到避难所”,找不到避难所的他只能傻眼地在被火光照亮的学院里迷茫地徘徊,最后在英灵殿方向开始发生的爆炸声中吓得狼狈逃串向他唯一记忆最深的建筑,也就是学生寝室楼。 没有避难所,寝室楼也将就着吧,按照路明非的理解,只要学院不被整垮掉,他藏在被窝里跟藏在避难所没什么区别,龙王难道还能亲自跑一趟他寝室把他从被子里叼出来不成?如果卡塞尔学院彻底玩儿完了,那藏避难所里不也一样玩儿完?龙王诶,听说放大招跟核弹洗地一样,这种距离的核弹洗地就算是避难所充其量也是包装好一点的坟墓吧? 抱着这样的阿Q心理,路明非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寝室楼,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的大楼让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躲寝室里,别人不就跟想不到了?于是蹭蹭蹭地就爬上了3楼准备往303号寝室钻去。 但才跑到寝室门口,他整个人就僵住了,因为他发现在他寝室门前居然站着一个人影!这可把他吓得不轻,立刻联想到了今晚入侵学院的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才准备回头那人影忽然就转身锁定住他了,开口惊喜地说,“路明非先生?” 路明非脑袋一缩正准备落跑,那人就跟了上来一巴掌按住他肩膀,就在他惊呼吾命休矣的时候扭头一看,只看到了一个...身上穿着绿色邮差服的印度人? “可算找到你了。”印度小哥伸手搭着路明非铁了心不让这小子跑了,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远处寝室的大门说,“有你的包裹,之前在避难所里没找到你的人,有人提醒我让我来你寝室看看,结果真在这儿碰上你了,谢天谢地。” 我草,什么快递这么敬业啊? 路明非人都傻了,看着印度小哥给自己交代完事情后压了压帽子一溜烟就消失在了楼道中,手脚堪比那些“老弱病残”麻利,真不愧是专业送快递。 他抱着诡异的心态走到了303号寝室的门前,果然看见了地上有个老长的包裹了,还是用的木箱子包装的,他低头尝试了一下摸到了木箱子的一个暗扣,打开掀开盖子后看了一眼里面,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在木箱子中横躺着一只黑色闪着冷光的狙击枪,十层新,仿佛能闻见新鲜的枪油味儿,而在狙击枪枪管的旁边放着一个血红色的结晶体,看起来像是子弹?可有什么子弹会是用这种材质制作的,他甚至看不到火药的存在。 在那清澈纯粹的血红晶体旁还放着一张纸质的卡片? 路明非拿了起来发现上面只写了一段英语。 “GOODLUCK!” ------------ 第六百九十四章:男孩 太阳升起晕染出日冕,然后炸出的绚烂火环布满天空,那是梦中才有的末日斑斓的景象,灼目的太阳升起又碎裂,往返不休,火潮滚滚延绵向黑色天空的尽头,那浓稠的乌云也被火光晕染出了淡红的颜色,恰如浪潮点燃了整片天空。 退出英灵殿广场的恺撒带领着剩余学员们一退再退,受到第一波‘君焰’洗礼过后他们已经算是残兵败将了,每个人的身上都呈现出了不正常的烫红色,并且伴有轻度到中度的脑震荡和内脏不适感,饶是这样每个人也都保证着尽其所能地将身边失去行动能力尚且还有抢救余地的同窗战友带离这个地方。 龙王的战争向来都不是属于所有人的,在古老的油画中人们只看到人群向着山巅的黑色皇帝冲锋,却选择性地遗忘了那山下如海潮的骷髅头骨,真正能爬上王座,在旧王头颅上埋下剑柄的永远都只有极少数人,而大多数人的存在只是为了他们登山铺出一条白骨铸成的天梯。 如今真正的屠龙者已经登山了,他站在了山巅与龙共舞,火焰和飓风是他们的灯光和伴奏,谁都没有犯下哪怕一个节拍的失误,因为一旦踩空等待任何一方的都是跌落万丈深渊融入流火的岩浆中万劫不复。 又一次‘君焰’在图腾的碎裂中破开了,这代表着林年又一次对着王座发起了冲击,而这一次的‘君焰’是以往数次的数倍威力有余,在火焰的冲散开中隐隐能听到龙吼声,也不知道是热风受到高压挤压的呼啸异响还是那高温的焰浪真的被言灵赋予了怒火。 ‘君焰’的冲击波横扫开,掀飞了英灵殿的屋顶露出了屋脊下开始燃烧的建筑结构,也得亏上面架枪的陈墨瞳早已跟着恺撒的撤退指令离开到了千米开外的地方,不然这一次爆发中谁也救不了冲击波范围内的人。 焰浪渐渐飘散在空中,大量的火星飒飒而下像是群聚的萤火虫,康斯坦丁灼热的黄金瞳穿过了这靡美的一幕看向了龟裂大地上站起的林年,没有任何意外,又一次的林年避开了‘君焰’的爆发规避了那数千度的可怕高温和飓风。 龙王和屠龙者对视在一起,眼瞳都是那样的火热,但在滚烫之下却又时刻保持着难以置信的冷静。 这是一个僵局,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僵局,作为龙王的康斯坦丁无法有效地对这个在‘刹那’上攀登到了人类巅峰的混血种进行有效的攻击,就连零差时爆发的‘君焰’都无法命中对方,就算由他来主动释放也见不得能蹭到这个人类的衣角。 而作为林年来说,如今那半空中身态被‘美’和‘力量’所诠释的龙王也是一个咬不动的乌龟壳,‘君焰’对于混血种来说是极为消耗体力的杀手锏,但对于龙王而言不过是铸造鳞甲之外又一层保护的盔甲。 他在这数十分钟内已经近百次发起了进攻,引爆了近百次‘君焰’,着百次的言灵爆发威力足够将整座孤山炸成平地,但由于都是在半空中释放出了所有的动能,整座学院和整座山峰才幸免于难。作为释放者的龙王此刻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疲态,那龙瞳自始至终都盯住着不断冲击他王座的人类。 刚才彻底点燃了英灵殿的最大规模‘君焰’应该算是林年最后一次进攻了,也是最后一次试探了。 他回落到了已经化为焦土的地面上,这一次并没有再裂开地面向着王座发起冲锋,而是将手中那巨型的斩马刀垂在了地上,右手轻轻勾住刀柄,抬头看向了康斯坦丁。 相顾无言。 无论是龙王还是林年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宁静,即使他们的身边无时无刻都燃烧着熊熊的业火。 “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古德里安按住桌角,生怕被‘君焰’再度爆发引起的地震掀到地上,他看着屏幕上忽然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龙影与人影脸色有些古怪。 可能是此前被‘君焰’无限制爆发的轰鸣和光潮给刺激到了神经,现在一切忽然归于平静时反而涌起了一股烟花易冷的空虚感。难道‘S’级混血种与龙王的战斗就不该一直如此持续下去吗?在剧烈的轰鸣与夺目的光芒中一直冲杀到以一方的死亡为结局? “别问我,我们会怎么知道?”曼施坦因低声说,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人影手心捏着一把汗。这是有史以来可观测的第一次混血种与龙王的厮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们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以及记录。 “他们这是...不想打了吗?”古德里安小声问。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古德里安,因为这是极为荒谬的一个问题,在战场上每个人都应该有为之厮杀,为之献上生命和全部鲜血的理由,他们既然站在了战场就要有为之挥刀的述求——即他们的身份与立场,战争总是有立场的,无关好与坏。 林年的立场是混血种,是人类,所以他要向龙王挥刀,守住这座学院和里面的一切。 龙王的立场是自然是龙族,是那古老的文明,所以他要向人类复仇,用两千年蕴烧的业火燃尽龙瞳注视下的一切。 他们相间,然后冲杀到只有一方站立,事情理应如此,不该有第二种变数。 可能是他们沉默得太久了久到需要有人来行动打破这片冰点,于是康斯坦丁最后看了林年一眼,龙瞳中居然没有太多怒火。他身后龙翼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了,在再度振翅灼热的火焰带动着热浪将他向空中推去,这一次林年没有阻拦他,而是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振翅高飞。 “他这是要做什么?”曼施坦因忽然冲到了控制台前瞪大眼睛看着站立不动的林年。 “‘S’级这是要...放他走?”古德里安脸色有些僵硬,“‘S’级也拿他没有办法么...可就真的要让他这样走了吗?” “不。”施耐德忽然开口了,本该是最为紧张的他此刻面色却是极为复杂,低声说,“不想打下去的从来都不是林年...很快你们就知道了,很快。” 康斯坦丁在整个学院的瞩目下升空,在百米高度上的天空中,他不再受到阻拦,地上最后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类也不再有了动作,而是安然平静地看着他离去。 于是他抬起龙瞳不再去注视地面了,在火烧的天上恍然地寻找了一圈方向,像是锁定了什么东西朝向了一方,大翼挥动,气流和火焰在他身后喷涌而出,剧烈的加速度带动着向那天边飞去! 随后震天的龙吼声响起了,每个人都抬头看见了那天空中巨大龙影上亮起了古奥符号,那是代表着六芒的所罗门封印,深深地烙印在龙王的身上与地面上六把炼金刀剑结成的矩阵相呼应。 寄宿在刀剑中的活灵醒了,它们如同真正的巨龙一般在龙王即将逃离矩阵时降临在了他的身上,蚕食着他的精神与灵魂,击碎了他如臂驱使的规则,将他从天空带回了这片无法逃脱的牢笼。 “汝必以痛,偿还僭越。汝必以眼,偿还狂妄。汝必以血,偿还背叛。”林年低声吟诵,但却不知道他在向谁说,在火光中他像是在念诵葬礼上的悼唁,在吟诵中整个广场角落的六把炼金刀剑都在呼应着涌起心跳声,炼金领域展开到了极致。 “尊贵的龙王殿下是逃不掉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逃跑这个选项了。”施耐德看着大屏幕上出现的异状声音嘶哑地说道,“林年只是想让他认清这个现实。” 林年悄然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瞳恢复为了纯粹的金色,看向被迫降落的龙王身影像是在缅怀故人,轻轻笑了一下,“康斯坦丁,你可以逃避世间的一切魔鬼,但唯有一个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那就是懦弱的自己。” “‘七宗罪·罪与罚’这个炼金领域是连接因果的规则,在领域中,罪留因,罚噬果,因果不断,谁也离开不了这个地方...这本就是世间最残酷的战场,为战而生,至死方休!” “同样,这也是我们精心为你准备好的战场啊...” “如今你的身边没有了诺顿,难道你就失去了对整个世界咆哮复仇的勇气了么?即使有人要向你竖起屠刀,要用你的血染红复辟的祭旗?” “你想死在与新的君王对立的真正战场上,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还是要在一味逃避的背受刀剑中被关进黑暗的匣子里?就与两千年前一般如出一辙?” 他冷冷地质问着这位君主,然而得到的却只有洞彻天穹的嘶吼声。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活灵的凶猛进攻,整个‘罪与罚’的炼金领域的敌视下,他受到了最熟悉最亲密的背叛,那是属于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残酷,七宗罪出于诺顿殿下之手,那炼金领域对他落下的每一次惩罚,那些撕咬在他身上的每一只活灵都充斥满了故人的气息,简直就像是同胞相残。 他在坠落之时龙瞳内倒映出了地上对他轻笑的男孩,在看见那双清澈的黄金瞳时,他终于按捺不住那一直压抑的暴怒了,那是滔天的怒火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化为灰烬的狂怒。他的吼叫声变得低沉喑哑了起来,周身的火焰涨潮一般将那巨大的龙躯整个包裹了,他从天空坠下直直地朝向着林年的方向降落,第一次主动对这个僭越的狂徒发起了进攻。 他坠落了,或者说他主动拥抱了大地,向着地面的人影扑去,那火焰包裹的巨影就像是天外的陨石,带着难以想象的动能深深地砸在了地面上。 天地大碰撞。 整个卡塞尔学院都陷入了一场八级地震,在震动的瞬间每个人都被那股暴躁的力量从地面抛飞了起来!大地上的孤山内开裂出了数不胜数的裂痕,那灼热的力量一口气从地表贯穿到了地脉深处!这才是真正的龙王伟力,一击震裂山川改变地貌! 在‘罪与罚’的领域中,一切都被掀飞到了天上,所见只有尘土和熔火,火焰的在黑色中翻滚,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地面开裂然后竟然喷涌出了岩浆!真正的岩浆!从撞击的中心翻涌出,在高压的促使下向天空喷出了熔火的光柱,仿佛有火龙在仰天吐息! 整个‘罪与罚’的领域都被那岩浆的火柱填满了,难以想象的高温和燃烧的物质填满了每一个角落,避无可避的暴怒一击! “所有观战学员避险!后撤千米!后撤千米!”控制室内三个教授都被这滔天之力的一击震慑到了,根据EVA的瞬间实时分析,这些岩浆并非是言灵的产物,而是真正的被龙王从山脉往下80千米软流层抽出流动的岩浆! 真正的熔火的权柄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致的体现——此前的‘君焰’与这坠地含怒的一击相比根本就是过家家一样的发脾气,这也导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龙王康斯坦丁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卡塞尔学院的这群混血种当作过敌人,就算EVA使用激光动能武器击伤了他,他在短暂的暴怒后也没有继续地旋转鏖战下去,他一直想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去向远方寻找一个人,他的哥哥,诺顿殿下。 可现在,真正有人站了出来,将他想要逃离的愿望击碎了,真正地将他拖到了这片战场上告诉了他所面临的现实,那么与之相对的他们自然就真正迎来了四大君主之一的怒火——青铜与或之王真正的暴怒从现在开始才要挥洒在这座孤山之上。 他坠落,然后一击打穿了整座孤山,直达大地的软流层,引起了熔岩喷天而起,要将整个孤山连带着卡塞尔学院化作焚烧的不毛之地。 学院在避险的通告中颤抖,震动,喷天的岩浆并非活物,并没有被领域阻隔下雨一般洒落向了周遭的各个角落,建筑、绿化带被高温一触则开始燃烧,孤山上下起了一场火雨,每一滴雨水都带着千度的高温融骨销肉。 冲天的岩浆火柱在数分钟的剧烈喷发后才稍有停息的征兆,火雨停止了,雨水熔火渐渐坠落露出了被撞击得不成样子的废墟。 如今整片广场的废墟都被熔浆覆盖满了,就像是火山喷发过的地表,到处都流动着滚烫灼目的岩浆,但那六把炼金刀剑依旧伫立在角落,‘罪与罚’的领域不愧是由诺顿亲手谱写的,地貌的改变也不足以撼动他的存在,或许真的只有领域中一方的死亡才能满足那些渴血的活灵。 在废墟的中心地带,那熔火的巨大龙影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最中心有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那是一个男孩,一个略显消瘦矮小的男孩,但却绝不会有人将他与‘弱小’联系在一起,在他的身后遮天的黑翼张开着,上面流淌垂滴下片片熔浆,他的双足站在滚动的岩浆中心,流动的千度液体冲刷着他的脚踝,那双瞳眸和林年一样是赤红的熔岩色。 此刻他正俯身蹲在地上,右手轻轻地触碰着岩浆覆盖的地面,眼眸里倒影着燃烧的大地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在他的吧远处,一抔尘土的焰火落下,林年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之后,他站在岩浆河上的一块滚烫的岩石上遥遥地看着那个背身双翼的男孩,淡淡地说, “想好了吗?” 男孩的右手从地面抬起了,在他的手指上岩浆水一样滚落却没有烫红他哪怕一缕的皮肤,在火光中那清秀的脸蛋望向了林年轻声说,“我要去找我的哥哥。” “那你应该知道你需要先做什么。” 男孩看着林年平淡的脸庞,以及那双与自己相差无异的瞳眸然后轻轻点头。 他从那伟岸的身姿恢复到了如今这个瘦弱的形态,自然就是下定了决心。 “很好。” 林年握住了暴怒的刀柄,男孩抬起了瘦弱的右臂,岩浆如有生命汇聚到他的手中,在脱去流动的外壳时露出了其下青铜刻有古奥花纹的剑身。 “那来吧。”林年淡淡地说。 下一刻,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在他们立足的地方流动的岩浆受到巨大力量的冲击,掀起了数十米高的火浪向后翻涌,在音爆和火海上掀起的飓风之中,两道龙吼和怒吼声互相重叠在了一起高速逼近不分彼此! 真正王与王的对决,是只有在刀与剑的触碰,肌肉与骨骼的撕裂,在鲜血之中踏着对方的头颅才能真正完成的!他们都明白这一点,于是放弃了言灵与言灵之间的角逐,真正踏上了宿命的,为了所奔赴之物赌上性命的战场。 在那两道极致的力量真正交汇的瞬间,大地上无处不在的裂缝里更多的流动火焰受到了召唤,汹涌地喷发了出来!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各个角落都喷涌起了熔火的岩浆巨柱,像是在为新王与旧王的厮杀而喝彩鼓舞! ------------ 第六百九十五章:救世主 三度暴血。 这种技巧就算是初涉就是坐上了通往深渊的滑梯,大多走上这条路的人最终都会到达同样的终点,过程不过是快慢和沿途的风景不同罢了。可就算是这项技术被挖掘直到今天,也从未有人真正地推进到这一步,第三度暴血,血统精炼到了极致,以一个混血种之躯无限逼近于龙王。 每一次双方撞击在一起时,炼金领域和龙王领域之间的碰撞都会释放出铁树银花的美丽,那是昙花一现的末日美景,他们对冲在一起在力量爆发出来的前一刹那就移动到了数十米开外,如此反复。 密集的冲击波在他们经过的地面上接连横扫推出,受到震击的地面上暗红的岩浆从如云的浓浓黑烟中喷涌而出,碎裂的地面被岩浆烧得通红被喷发的火柱推到百千米的高度漫天横流,再受到地心引力的拉扯坠落,在夜空中留下无数流星一样的火红划痕。 在人影高速移动之中,那宏大古奥的吟唱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响起,那是真正能追溯到上古时期的龙语,最能沟通‘规则’的语言,全新的言灵被激活了出来。 那瘦弱的人影,名为康斯坦丁的男孩身边张开了一层暗红的圆环,地上的岩浆仿佛磁石一般被那圆环吸引拔地抽起,扭曲成了火蛇汇聚向他的手中,最终在领域内无上力量的塑性下成为了青铜的火红炼金长剑。 剑身长而窄,分八面研磨,通体熔岩般火红,刻有晦涩的剑纹。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传说古剑,汉高祖刘邦凭此剑于大泽怒斩白蛇,开始其帝王一生。史籍中所谓“斩白蛇、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正是指的这把剑。 熟读历史的人或许能直接道出它的名字,但现在握住它的男孩,以及挥刀振向它的林年都没有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因为只在仅仅一次的撞击对砍中,这把拥有者帝王之威的名剑就被林年振出的‘暴怒’砍成了碎片,火红的铁屑撞击那在火光下苍白的鳞片弹飞进了岩浆的河流里重新被熔化。 在三度暴血后,林年浑身上下的鳞片像是洗去了青黑的污泥,真正露出的是苍白如雪的颜色,那白鳞就像是月光洒在了冰面上,每一枚的剑盾都像是披着雪,在千度的熔岩冲击下散发着白光没有任何融化烧毁的迹象。 他踏着岩浆上漂浮的岩层而行,他不会没有立足点,因为每一次撞击都会产生新的大地碎块冲天起坠落到地上成为踏脚石,他每一次落地那滚烫的剑锋都会锁定他,向他的脖颈挥砍而来! 帝道之剑,圣道之剑,仁道之剑,威道之剑...无数造型各异的炼金刀剑不断地从康斯坦丁握再手中的熔浆内脱胎而出,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七宗罪’与‘白帝城’皆由诺顿殿下炼制,所有人都将炼金的极致封给了这位君王,但却忽略了与诺顿形影不离的康斯坦丁本身也是一位超越混血种所能理解太多的炼金宗师! 在康斯坦丁手中熔铸的每一把刀剑都有着震铄古今、赫赫有名的故事,但在这铁与血挥洒的战场中,它们的故事却来不及述说和赞颂,因为最多撑不到三次撞击它们就会化尘归土,临时炼制的刀剑能在‘暴怒’之下对振已然说明了他对青铜与火的权能正在逐步攀升...直到达到诺顿,他的兄长的地步! 除非是顶级的炼金刀剑,不然根本没有武器能承受如今战场中两个身影恐怖的力量,一方是融合了片缕“权与力”的青铜与或之王,另一方则是在复合领域下达到了等同于1024倍神速增益的‘刹那’和‘时间零’使用者,三度暴血又更是带来了无边的力量,于他的肢体上进行了对于‘初速’数十倍提升的适应改造。 林年蹬地蓄力,他的膝关节呈现反弯的弧度,这与其说是进化,不如说是一种从哺乳动物到螳螂这种低等生物的退化。但在这种退化在当前的环境内却是极为合理的。他抛弃了正常膝关节的自由度,选择了绝对的爆发力,两只下肢中至少多出了五层叠加的弹性蛋白,每一次在发力都会不断收紧腿部的提肌,虬结的肌肉撑着白色的鳞片将整个下肢绷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林年发力,然后射出,突破音障扯碎了白色的音爆云,他作为立足点的岩浆河上的滚烫岩石成为了比粉末好不到哪里去的碎块,周遭的岩浆被那股力量逼迫下沉然后在力量的反弹时泼起数米高的焰浪! ‘权’与‘力’的融合达到了完美,就算并不完整,但也足够泼洒出真正站在历史与文明顶端的君王的可怕了,缩小为人形的康斯坦丁足以跟得上复合领域中的林年,但也仅仅只是跟得上,林年只是踏着岩浆上的浮石进行移动就已经可以与这位龙王战平了。 在半空中林年整个人几乎被拉长成了一条带着白色尾翼的直线,成为了火焰一道晦暗的流光,与他对撞而来的是一道光芒更甚的火流星,同样突破了音障掀起全场的音爆巨响,更有大量的岩浆裹在那流星的周遭,旋转着如同簇拥的焰火铺天盖地而来! 在他们相触的前一瞬间,数道“火蛇”从岩浆河内喷涌而出,他们入水龙卷一般回转在半空中,首部凝为了狰狞的龙首,他们像是拥有了生命与智慧,摆动着岩浆铸造的身躯在熔河上崩腾而来,向着代表林年的流光前进的道路扑咬而下! 君焰·九蛇卫 在即将交错而过的刹那,腹背受敌的林年抽出了‘暴怒’,居合的七大步骤,从“目视”到“纳刀”已经完成了,绞杀而来的“火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爆成了纯粹的岩浆泼洒向了熔河中! 康斯坦丁挥刀斩向他的头颅,但这时候他已经斩出了第二道,与‘暴怒’撞击在一起的‘鱼肠剑’裂痕布满炸成了光点射入熔河中,那与龙王擦肩而过的地方的火河上出现了一颗看不见的球体膨胀向四周,将一切流动的火焰排除到了力量的爆发点之外! 他们找到落地点,停下,还没有等到冲击波完全宣泄,转身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再继续高速地对撞在一起,挥手洒出一片又一片毁灭的烟花,振刀掀起滔天的火潮,那些地面喷发而出的岩浆火柱为王与王之间的厮杀提供着明亮,照亮了彼此黄金瞳中的暴戾和杀意。 除非一方至死,否则这场战斗绝无停息之时! 没有人能跟得上他们的速度。 就连EVA的监控数百倍放慢也只能捕捉到模糊到难以确定身份的影子,无法确定自然也就无法插手,以英灵殿广场为中心的周围两千米都被撤空干净了。没有人有资格近距离观战这场战斗,正常的‘A’级混血种就连毕竟战场的中心都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真正属于怪物和怪物之间的战争,旁观者能做的就只有握手祈祷。 控制室内,施耐德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画面中那一次又一次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冲击上了,他在五分钟前命令了EVA扫描卡塞尔学院的地质图,因为在孤山上越来越多的岩浆柱从地面上喷发了...这是极为不正常,令人担心的可怕现象。 “地址扫描已结束。”五分钟后的现在,EVA将地质扫描的结果呈列在了大屏幕上,看到那仿佛布满了血管的心脏一样的地质图,即使整个孤山的温度已经炎热到令人汗流浃背,但在控制室内所有人看着这张地质图都忍不住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众所周知,卡塞尔学院屹立在伊利诺伊州旷野的一座孤山半山腰上,于是EVA扫描了整个这整座孤山的粗略地质图,最后在大屏幕上他们得到的是一棵树,在山的内部长开了,火红的脉络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树干一直扎根到了大地之下连接了一片橙红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光团之中。 “EVA你是不是搞错了地质图?这是你在执行部信息库里找的哪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的地质图吧?”古德里安脸颊快要抽筋了,眉毛不断地跳动着。 “没有出错,这正是卡塞尔学院驻山峰当下的地质情况,如果需要重复扫描请进一步下达指令。”EVA淡淡地说。 “难怪现在学院跟在开音乐喷泉晚会一样。”曼施坦因低声说道,声音也有些发抖,饶是他在这恐怖真相的面前也有些情难自己,毕竟他也是人,一样也会恐惧。 按照EVA扫描出的地质结果,现在卡塞尔学院完完全全正坐落在一座剧烈运动的活火山上,随时随地火山都可能彻底炸裂开,向天空喷发出巨型的岩浆巨柱,倾洒而下的灼热火焰会将山峰表面上的一切都覆盖到火山灰与岩浆硬层之下烧成灰烬。 “可我记得我们卡塞尔学院的选址附近可没有什么火山,就算是死火山也没有!”古德里安雪白着脸色说道。 “龙王把这座山改造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弦懂得一点地质学,自然也清楚大屏幕上扫描图意味着什么,此时脸上也有些惧色,他们现在就像是庞贝末日时火山下的居民,即使知道了世界将要末日了,却也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坠地的时候,EVA在那一次撞击中监测到了剧烈的地壳活动,原本我们都以为那只是山峰受到撞击后的震颤,没想到那真的是地震...康斯坦丁用他的权柄抽出了软流层的岩浆对整座山峰进行了改造!”施耐德是唯一一个面色没有出现惧意的人,沉声说道, “他无法逃脱‘罪与罚’的炼金领域,于是就干脆想要毁掉承载着领域的整个山体!而且凭借他的权能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古德里安干巴巴地问。 “EVA,通知避难所内的学生离开...现在在这座山上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不,就算是在周边数公里内也存在着很大的危险,发动CC1000次快车,疏散所有人离开,包括周边的战斗成员,能带走多少人带走多少人!”施耐德抬头冷声命令。 “现在岩浆不一定会喷发。”曼施坦因盯住屏幕忽然低声说,“如果所有人都撤离了,那是否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正在为我们而战的他?” “我们不能用所有人的性命赌他的胜算。EVA,执行命令。”施耐德说,末了他又转头看向曼施坦因,“况且...不是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总有人会在学院内跟他一起战斗到末日来临的最后一刻。” “比如我们。”曼施坦因点了点头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弦,原本想让这个女孩撤离,但在看见她平静的目光后就悄然将那些废话作罢了,转回头看向一直保持着冷漠的EVA说,“EVA...我们的狙击手到哪里了?如果贤者之石的调动也在校长的计划中,那么现在应该有着一位勇士带着屠龙的宝剑赶向战场...林年现在身上只带了‘七宗罪’一套炼金武器,那么必然还有着另一个人会在这场战斗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 “信息库中无相关资料。”EVA公式化地回答。 “上次明珠塔事件后,校长就不再相信学院秘书了,就算是作为战争人格的EVA在他看来也可能随时成为敌人的眼睛吧?这种计划校长他只会相信自己。”施耐德面目冷峻,喉嗓如铁地说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需要等...如果校长选择将贤者之石交付给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肩膀就理应承担得起今天整座学院的重量!” “...不过现在狙击手就算就位了,真的还有用吗?”古德里安指了指屏幕角落实时战争中的一幕呆呆地问。 其他人随着他的指向看向了屏幕,EVA也将战场的监控放大,而同样变得巨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屏幕的,是一只由岩浆与通红的岩层组成的...巨大神像! 在如今成为了岩浆大河的英灵殿广场中,崩腾的熔火河流的正中心,一尊燃烧的熔岩神像拔地而起了,首先是一只足有数十米宽大的手掌探出了岩浆河面,用力按在了地上将那藏在熔岩下的整个伟岸磅礴的躯体支撑了出来,半身藏在岩浆之下,半身屹立于地表之上放散出刺眼夺目的火光。 那是一尊巨型的神像,为仙人形,有四只修长健壮的手臂,三张朝向东西南各方位的肃穆面孔。它的高度超过了曾经的英灵殿整整一倍,足有百米大楼大小,在卡塞尔学院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清晰见到他的拔地而起。 那通体为熔岩铸成,体表流动不断剥落着流动的熔火,缺失的又立刻被身下的岩浆所补充,如今四臂朝天张开做怒像,瀑布一般的岩浆从四只掌心中流下,渐渐塑性出了四把造型各异的巨型刀剑。 神像四臂所持刀剑,从左到右,分别为:大夏龙雀、鸣鸿刀、纯钧、太阿,皆为历史上威名显赫的神兵利器,在熔火的权能下他们再度出现在了这个世间,并且以数百倍的形态登场,握在了‘火神’之手上。 言灵·阿耆尼。 “印度的火神拿中国的刀剑...中国的火神会不会爬出来抗议?”古德里安呆滞地问道。 “不会,因为中国的火神不用刀剑,而是用长枪...或者说无论是中国的火神还是印度的火神,整个世界的文化中,与‘火’有关的神祇都与这位君王沾亲带故...或者说那些神明在人间的投影就是跨越了千万年岁月被神话过后的他本身啊!”施耐德低声说。 康斯坦丁屹立在神像的头顶,他俯视着地上停在浮动岩层上的白鳞身影,无声地抬起了右手,与此同时,他神像的“火神”也抬起了四臂,那四把刀剑也被高高扬起,但却没有对准林年而是对准了整个大地。 “警告,现在的地质情况无法承受预估外部巨大力量的冲击,极可能引起火山喷发。”EVA抬头冷声说道。 “...他想引爆火山!”看着这一幕,曼施坦因光头上的青筋快要凸起到爆开了,死死盯住那神像蓄力的动作。 “他也只能想!”施耐德盯住屏幕嘶声说道,因为在神像之下,那苍白鳞片覆盖的人形已然张开了双手将那七米之长的斩马刀托在了头顶,龙牙刀锋对准了齐天神像的头颅,在他的身后白色的鳞片爆出了两团血雾,森然的骨骼从他的背脊中节节破出,凝出了一张血色的膜翼! 三度暴血在这一刻推进到了极致,那灼目的黄金瞳已经被血色遮蔽了,较龙王还要原始暴戾的杀戮意志透过发出狰狞怒吼的‘暴怒’活灵传递到了屏幕的这一边。 “这真的还算是混血种吗?”古德里安对着一幕已经麻木了,这根本不是混血种与龙族之间的战斗了,他只看到了两个怪物在熔岩的河川内对燃烧的天空咆哮,喧泄纯粹的杀意。 “他能阻止吗?”曼施坦因看着这足以落在油画上封存进历史中的画面忍不住低声问。 像是在问屏幕里的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必须能!”在古德里安身后林弦轻声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 — “我的...妈诶。” 肩膀上扛着木箱子的路明非忽然停住了脚步,差点摔在了地上,在他的余光中英灵殿的方向,一尊巨型的熔火的神像在远处缓缓站起,它屹立在火红的天空下仿佛神话中的场景,这震撼的一幕直接让他腿软了... 可他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身形,因为一旦他摔倒滚到了路旁估计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他这号人物了...或者说他会被烧得到处都是。 在小时候每个人都曾做过踩石块的游戏,石块以外都被视为岩浆,踩进去就意味着GAMEOVER,如今路明非当真有幸体验了这一把步步为营、步步惊心的刺激游戏。他脚下现在所踩的石板路周围大部分地带被滚烫的岩浆和火焰占据了,他扛着那沉重的木箱踩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得聚精会神,生怕摔到了岩浆里成为灰烬。 好说歹说,在强行定神脚下发软的情况下,路明非有惊无险地踩着石板路穿过了燃烧的树林,来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教堂。 按照‘GOODLUCK’的纸片背后细小文字的提示,这里也将是他今天完成任务的地点。 教堂距离英灵殿方向大概有一千五百米,这个距离保证了这座建筑到现在还相对保留完整,没有被地震或者岩浆的喷发给损毁得太严重,只是在门口地上有着一大堆没脑袋的尸体让路明非看着胆寒无比,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是说我到这里会有人接我吗?人呢?”路明非站在教堂的门口看着这尸横遍野的一幕吞了口口水有些傻眼,随后也萌生起了退意...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退意,因为他压根没地方可退! 倒真不是他真的赤胆忠心一心为屠龙大业要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他他妈的也想跟着大部队一起撤退啊!可大部队给他这个机会了吗? 现在莫名其妙的使命被安在了他的肩膀上,抱着木盒子满学院的跑,他也才终于知道了《圣斗士星矢》里那些青铜小强的感觉了...哪里是他们自愿燃烧生命给雅典娜的,而是圣衣都已经穿在他们身上了,他们不想燃烧也得燃烧啊...谁不燃烧谁丢脸啊! 现在路明非肩膀上的狙击枪和名为贤者之石的致命武器就是他的圣衣,有人把这些能改变战场的武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那么他也就成为了拔出村好剑的勇者,虽然他拔剑四顾心茫然...但也得拔剑啊!难道他还能把木盒子丢到路旁自己落跑了不成?以后在卡塞尔学院里他还混不混了? 也就是他焦急茫然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了,路明非一愣神扭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教堂门后的...好一双大长腿! 那居然是一个穿着黑色修身皮衣的女人,但因为学院内高温的问题脱掉了上半身的皮衣露出了黑色的抹胸,那堪称看一眼就一辈子不可能忘记的魔鬼身材,在教堂地面裂缝的岩浆照耀下流淌着晶莹的汗珠。 “你还在那儿傻愣着干什么?” 教堂前,汗流浃背的酒德麻衣看着扛着木盒子迟迟赶来的跟个搬运工一样的“救世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猛地喊道。 “我靠!薯片薯片,小白兔没被红烧成兔肉,他应该只是迷路了...迟到这么久,我都以为他怂了不敢来了!(路明非听不见的声音大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梁!(震声)”酒德麻衣插着腰盯着路明非大吼...气势莫名颇有种老姐叫老弟回家吃饭的感觉。 “哦哦哦哦哦,这就来...等等,上梁?”路明非下意识一叠声回答,同时也下意识抬头去看向教堂那高耸的屋顶... 这时,他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看了眼木盒又看向远处那燃烧的神像巨人,终于才在酒德麻衣焦躁的白眼中恍然清楚了自己肩上所谓的“使命”是什么了。 ------------ 第六百九十六章:契约 “这应该就是他的极限了吧?” 教堂的屋顶,站在屋脊的顶端,单脚踩住繁复精美的圣人雕像,酒德麻衣眺望着与那巨型神像高抬的四把高悬未落神话刀剑轻声问道。 “如果这就是他的极限,那么麻衣明年的今天我该给你送白百合还是马蹄莲?”耳麦中远隔千里之外薯片妞的声音幽幽地想起了,没有太多幸灾乐祸的情绪,大概只是真的嘴损想贫这么一下,所以酒德麻衣也没真的去还嘴。 “如果小白兔一会儿开枪打歪的话就送满天星吧。”酒德麻衣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颤颤巍巍走钢丝一样在教堂屋脊上爬过来的路明非淡淡地说。 “真对那小怪物没自信?他可是让你一只手都能把你摁地上的纯种怪物啊。” “不是我对小怪物没自信...而是他的对手是龙王啊。”酒德麻衣轻轻叹息,望着那挥洒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以一种令人惊心胆颤的慢速缓缓插下四把巨型刀剑的神像,那慵懒的速度让人想起即将撞击地球的陨石,看似那么慢,但他所带来的死亡却是恒定的,不会快一秒,也不会迟一秒。 “一个只想着逃得远远的懦弱龙王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但关键就在于他现在要被逼上绝路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掌控着无边力量的龙王?在绝境中为了他的所求,我们都知道他会被迫释放出什么些东西来...”酒德麻衣说。 “灭世级言灵...烛龙吗?”薯片妞的声音少见地轻了下来,咬薯片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这是对真正力量的敬畏,在谈及他时都会从心底中涌起畏惧和尊敬。 “...只是现在的康斯坦丁有资格释放这个言灵?那不应该是双子融合后才能掌控的权能吗?” “如果只是单独的康斯坦丁,小怪物解决他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连我们都不需要出手。但现在‘权’与‘力’已经初步的融合了,就算并不完全,所诞生的东西也不是混血种能抵抗的,不完整的烛龙也是灭世级的权柄。”酒德麻衣说,“我有些时候真的怀疑‘皇帝’究竟是高明的棋手还是纯粹的疯子,就算是老板也不可能做出让龙王抢先一步融合,这种出格到极致的举动!” “所以就算是老板现在也在猜测‘皇帝’的真正目的啊...”薯片妞低声说,“如果只是想要将旧王从王座上扯下来处刑,那么‘皇帝’与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可问题就处在现在出场的却是远超全盛时期的青铜与火之王!祂到底想干什么?表演欲人格上身,还是不宏大壮观不舒服斯基?难道祂的莎士比亚情节比老板还要重?” “不...”酒德麻衣说,然后看向了远方。好不容易爬到她身后的路明非才想松一口气,可随后整个教堂猛然地晃动了起来,就像有人拖着桌上的托盘用力地前后抽动一样,那可怕的失衡感瞬间让他从屋脊上一脚踩滑摔向楼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路明非的后领被人一把扯住了,他那一百多斤像是腊肉一样挂在了屋脊边上抱着怀里的木盒子,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救下自己,站在屋脊上如履平地的酒德麻衣...但他却发现酒德麻衣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仰望天上。 于是他也看向天空,结果见到了漫天赤红划过乌云的轨迹,就像一场流星雨,而其中最大的一颗竟然不偏不倚地朝着他们教堂的方向砸了下来!正正当当地砸穿了教堂上的十字架火热的风压迫着他们的头顶飞过撞穿了屋顶砸进地上! 又是一次几乎可以把人掀起来的震动,然而酒德麻衣在这种震动中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女忍者强大无比的平衡性能让她在这不亚于8级地震的晃动中看完那惊叹动地的冲撞。 路明非在重新爬上屋脊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教堂屋顶上的大坑,一眼就看见了坠入教堂内的那颗流星的正体...那哪里是什么陨石流星?那根本就是一颗巨大的神像头颅,通体熔岩所铸满脸怒像,在他脖颈的断口处光滑无比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一刀斩下了脑袋! 在英灵殿的方向,原本高耸屹立的巨型神像脖颈上空空如也,那四把开天似的神话刀剑只剩下刀柄,四把沉重锋锐的刀刃在冲击发生的一刻,叠加在一起被‘暴怒’一刀震断旋转着飞向了四方,在落地时劈开了大地深深插在了学院的四个角落,神像的头颅也被那余势不减的一刀给枭首了! ‘阿耆尼’这个危险言灵在破碎中归为了滚烫的岩浆,在崩碎的一刻化作了岩浆大河向着四方淹没而去将一切立足之地尽数摧毁了,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法给他的敌人造成丝毫的麻烦了。 ...在半空中那苍白的身影已经震动血色的膜翼撕裂空气撞向了同样悬浮在空中的龙王了! 他们以天空为战场!引力无法再拘束他们的手足!新的规则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重新谱写,用血与肉的猩红吟诵唱出! “三度暴血...最终释放出来的果然是龙王之心吗?”酒德麻衣的目力足以看见那几乎与龙王毫无差别的背身双翼的白色怪物低低地说道,“...这哪里是在逼迫龙王啊,这根本就是在逼迫他不断地向深渊迈步啊!‘皇帝’这是想用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来重新锻造‘S’级这把刀吗?” “如果真是这样,祂是不是对那个男孩太过自信了一些...就算是三度暴血和十阶的‘刹那’,跟已经融合的龙王相比也终究差了临门一脚啊...那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薯片妞没办法看见卡塞尔学院中的场景,但光凭酒德麻衣的言语她就能想象那世界末日的景象了,作为后勤人员的她宁可不去观摩那一幕,放弃这一场震撼壮观的大戏。 “难道祂想让这个男孩跨入四度暴血的门槛?”过了一会儿,薯片妞忽然又小声猜测。 “不...”酒德麻衣说,“现在三度暴血对他来说已经是极致了,再想踏前一步需要的就不止是纯粹的血统和杀戮意志了,前面是被锁掉的大门...按照老板的话来讲,三度暴血以上就像断掉的登天梯,需要‘钥匙’来重续封神之路,开启那条天路尽头的大门...但‘钥匙’已经遗失在历史中了,就算是他也没有头绪找回。” “那我看不到他胜利的希望,就算他能摧毁掉龙王的‘君焰’、‘阿耆尼’,那么接下来极有可能登场的‘天火’和‘烛龙’他又该怎么办?”薯片妞问,“...可能现在他们看起来势均力敌,可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压榨出来了,但龙王依旧还游刃有余吧?” “是啊,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酒德麻衣低头看了一眼全程坐在自己身后屋脊上呆如木鸡的路明非,一巴掌拍在了这男孩的头顶上,“...小白兔,该干活了!” “干什么活儿?”路明非现在是懵逼的,也是惊惧的,换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位置都会这样。 酒德麻衣踢开了路明非手中的盒子露出了里面那黢黑的狙击枪部件,20毫米RT-20重型反器材枪,别名‘巨人之枪’,采用工艺先进的枪管、优异的瞄具和完善的制退系统,超高射击精度能在千米范围保证极高的命中率。 但实际上是否能真正的击中目标还是要看狙击手本身,酒德麻衣自己就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她曾在阿富汗、伊拉克战场以单人狙击手的身份进行过不下五十起的狙击活动,任务完成率是百分百。 但今天需要握住这把枪的人却不能是她,按照老板的剧本,扣下扳机成为英雄的人只能是路明非。 在反器材枪迅速组装完成后,这把大家伙被架在了屋脊的唯一一处平地上,酒德麻衣拎鸡崽子一样把路明非拎到了狙击枪前,这时这家伙才反应过来了,“等等!为什么是我?我就只是一个送快递啊!” 路明非当真以为自己是送快递的,把木盒子送给面前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漂亮长腿大姐姐就是他的全部使命了,接下来趴下对准龙王开枪根本就不在他的合同范围内啊! “为什么不能是你?作为‘S’级,可能你是这个学院内少有的能对龙王开枪的混血种了。”酒德麻衣抱着手站在路明非身旁看着他说,“这是你带来的武器,自然该由你来使用,要真按照合同范围来讲,我的义务只能保障你安全地到达这个位置,并且给你提供枪械组装服务...因为我猜你在射击俱乐部只学过射击并没有学过枪械的组装和拆解。” 路明非傻眼了,因为酒德麻衣说的是对的,这也代表着他从一开始被抛离大部队,再到赶回寝室收到包裹,和来到现在的教堂都被算得死死的了...他在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入局了,现在再想撂挑子走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了。 “看那里。”见到路明非还在做思想斗争的酒德麻衣抬手指了指远处爆发着力量冲击的英灵殿上空,“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在龙王的手中,你的朋友可能坚持不到十分钟。十分钟后,龙王的耐心将会被消耗干净,之后将要释放的言灵可不比之前的小打小闹...就算你的朋友可以阻止,也必然是以他的性命为代价...你被他救了那么多次,就不希望有哪怕一次还给他这份人情吗?还是说你现在想扭头就走躲去安全的地方再次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 “你是说现在正在跟那东西战斗的...是林年?”路明非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远处。 “...你居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就从英灵殿撤离的,没看到他英雄登场的帅气一幕么...不过你现在的潜台词难道是你的朋友就只有林年了吗?”酒德麻衣歪头看着路明非轻轻笑了一下,“怎么感觉怪可怜的...” 她的恶意吐槽没有受到路明非的斗槽还击,因为这个男孩在愣神之后忽然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远处上空那肉眼无法清晰捕捉的两道狰狞美丽的影子。 苍白鳞片的怪物与那沉寂的龙王每一次撞击都处于绝对的均势,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刹那’与‘暴血’都将前者的阈值推到了一个极点,然而在这个极点他却只能跟他的敌人战平——这已经是相当震烁人心的战果了,不依靠现代的武力,以纯粹的血统与刀剑和龙王针锋相对,在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位混血种可以触及这一步。 但这远远还不够,他的目的是要杀死龙王,而龙王此刻被囚禁在那‘罪与罚’的领域中也会千方百计地杀死他,一旦是真正的生死之战,他现在站到的巅峰还是低矮了太多,龙王在天上,所以他也去到了天上,那当龙王真正带来灭世的末日时,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是...无解的局啊,真正融合的龙王是单独的混血种无法比拟的,就算是‘太子’也一样。”教堂的大厅内,在那巨型的神像头颅前,一个男孩站在那流动的岩浆中转头看向窗外天边盛放的焰火轻声说,“你将‘太子’置身到这个局面下究竟是想要他蜕变还是想...夺基呢?” 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教堂之上,酒德麻衣语气平淡的一大通话并没有给路明非带来太大的恐惧,因为他从头到尾只听懂了一个信息。 “你说林年可能...会死?” 他的语气很怪,让酒德麻衣微微侧目重新看向了他,而这一次她发现这个男孩眼中涌起了一种情绪...不是热血上头,也不是义愤填膺,而是害怕。 纯粹的害怕。 害怕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害怕她说的话会成为现实。 害怕她一语成谶。 酒德麻衣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她只是咧了一下嘴随后表情又恢复到了平静,面前的这个男孩低下了头似乎是在做心理斗争...他理应如此,在天灾面前逃跑还是为了朋友抓住武器的把手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问题,思考和纠结从来都不是错,错的是他们没有在问题前得出一个好的答案。 “你找到答案了吗?”酒德麻衣看着垂着头的路明非淡淡地问。 “我...我不知道。”路明非说。 “......”酒德麻衣看着男孩趴在屋脊上的背影,眼中掠过一道情绪,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下定不了决心就帮他下定决心,麻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通讯频道中听见了一切的薯片妞凶狠地说道,“实在不行换你来开枪也可以,如果让龙王真踏出那一步那就真完蛋了。” 酒德麻衣正想踏前一步做些什么,忽然就看见低着头看着狙击枪一侧的路明非满头大汗的样子,她愣了一下说,“你在干什么...” “妈的,这破枪的保险到底在哪儿啊?没上手过找不到啊姐姐!”路明非瞪大眼睛着急地大声地喊道,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远处的战场,眼中浮动的不知道是热血还是纯粹的焦躁...聚集在一起将衰小孩黯淡了十八年的昏暗瞳仁给点燃了。 “下定决心了吗?” “我还能怎么办?” “那你注意听好。保险开关在弹匣往上三厘米的地方,就在拉栓的侧下方。你的射击机会只有一次,因为贤者之石磨制成的子弹只有一发,这是纯粹的精神元素凝聚的实体,在加速到一定程度时可以洞穿哪怕是龙王的言灵!所以你的这一发子弹需要在龙王准备释放真正的末日言灵时精准打出。” “你没有上过《言灵学》的课程,如果上过你就会知道言灵释放中断是会产生规则的反噬,越高阶的言灵越忌讳中断,这也是为什么龙王从来不会轻易地去使用这些权柄的原因,一旦言灵出现反噬他们会露出相当致命的纰漏,在那一瞬间就是与他战斗的人的机会,抓住那一刹那,这场战斗就有机会被逆转。” “所以你的任务不是击杀龙王,而是作为佯攻手给主攻手提供致命一击的机会,瞄准的时候也需要去寻找那即将释放的言灵的核心,而不是龙王本身的弱点...你明白了吗?” “...所以我这一枪关乎着这场战斗的走向?”路明非越听越感觉压力山大,这感觉不亚于高中时期每天被念叨着每一分都是几千人名次的感觉,现在他的唯一一颗子弹关乎的也是几千人,不过不是名次而是活生生的性命! “可以这么说...前提是现在我们是这场战斗唯一的后手。”酒德麻衣顿了一下说。 “难道还有人在学院里架枪?”路明非听见可能有人会给自己兜底,眼睛一亮感觉压力小了很多。 “不...如果真的存在其他后手,我不觉得他们的手段会是贤者之石。”酒德麻衣摇头。 她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站在教堂制高点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学院的西北角落,在灼热的夜色下那里伫立着一幢同样高耸的建筑物,在无数次震波和岩浆喷涌中竟然还没有倒塌。 路明非也随着酒德麻衣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发现那里应该是...钟楼? 不知多久了,卡塞尔学院钟楼的钟声不再长鸣了,显得异常的寂静,它仿佛拥有了生命也在为这所学院步入的末日感到悲伤,静默地守望着这一片即将成为火海的故乡。 钟楼的敲钟人手扶着铜钟俯瞰着整个卡塞尔学院,她本可以敲响最后的挽歌,但却迟迟没有挥下那沉重的撞木。或许当她下定决心时,钟楼会再度发出震耳欲聋轰鸣,当白鸽再度簌簌振翅而落时,就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了,那迟来响起的钟声也会成为哀悼的长曲。 “所以...你想好了吗?” 钟楼之巅,背对着火海吞没的整个世界,paco看向身旁聆听那响彻世界的咆哮厮杀声,纵缆开遍孤山天空焰火的漂亮女孩轻声问道。 “...我该做什么?”女孩轻声说,流星在她们的头顶划过,在远方的旷野中开出花来。 “不犹豫吗?”paco凝视着女孩问。 “你说了啊...他可能会死。” “也只是可能,或许他不会死?我猜我们不是最后的后手,或许在某个地方,还会有人架着一把枪,赌一颗血红的子弹能结束一切。”paco侧眸看向了远方教堂的方向淡淡地说。 “可我赌不起,也不想赌。” “......”paco沉默了一下,然后轻笑,她很少笑,如今笑得那么纯粹,“是啊,你赌不起,你怎么可能赌得起?像你这样的人,永远压上台桌作为赌注的都是你自己而不是你真正珍贵的东西,比起赌徒,你更像是赌徒的妻子...你仅有的价值就是你自己。” “paco是吗?请告诉我...我该做什么?”苏晓樯看向了身边的paco,眼眸中露出了微弱的焰光,那么的悲哀又带着强烈到让整个燃烧的世界相形见绌的希望,“你说...我可以改变现在的情况,可我什么都没有。” “不,你还拥有着你自己啊...你需要的只是签下一份契约...就如同曾经无数次上演过的故事那样。”背身的paco看着钟楼黑暗中那越来越近的轮廓轻声说。 “和你签下契约?” “当然不会是我。”paco向前走去了,走向了钟楼的里面,站在了阴影的一侧垂下头,像是神殿门前忠实的侍卫。 苏晓樯回头,然后看见了那钟楼的小道的昏暗楼梯中出现了一道微亮的光芒,那是熔岩的黄金瞳,在今天这样美丽威严的眸子出现过在三个人的身上,而祂自然也正是其中的一位,如今踩着末日的火光和震动姗姗迟来。 祂走出了阴影来到的燃烧的光线中,凝视着苏晓樯眼眸中自己美丽的倒影,轻笑着说,“终于又见面了,苏晓樯。” “你是...”苏晓樯微微抬眸,在看见祂的脸庞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一直认为我们该谈一谈——真正的,面对面地谈一谈...就像现在一样!”皇帝微微侧头看着面前漂亮的女孩,熔岩的黄金瞳内带着清冽冷淡的笑意。 ------------ 第六百九十七章:交换 “我以为你会躲起来,或者逃走,但现在看起来你还显得很游刃有余。” 钟楼之下的黑暗角落,一个男孩慢慢走了出来微笑地看着不远处蹲在大地裂缝的边上试图用岩浆的高温烤串儿的曼蒂说。 “一个合格的间谍就该在身份暴露后依旧是一个可以被信任的间谍,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干脆就不要玩双面间谍了。”曼蒂抬起了手里竹签,余光都没有给这个男孩。 “‘皇帝’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个暴戾无端的人,你今天这么极端地偏向林年,就不怕祂找你麻烦吗?还是说你下定决心要为哪一方献出忠诚了?”男孩站在离曼蒂的不远处停下了,抬头看了看教堂顶端那若隐若现的人影,低头视线又留在了女孩腰间支出的瞄准他的枪管依旧面带微笑。 “这就是双面间谍的魅力啊,如果就连路过的路人都可以随便断言我屁股朝向了,那我岂不是在你们眼里就成了很随便的女人了?我还想再多当一段时间心机婊呢。”曼蒂轻轻侧头终于正眼看向了这个俊美年幼的男孩搞怪地吐了吐舌头。 “那有没有兴趣成为三面间谍?我这边对于收集情报的间谍成员还是很稀缺的,我这边的姑娘们要么都是提刀压阵,要么就是把玩小金库,根本没有一点幕后谍报组织的样子。”男孩的表情显得很困惑,同时也很期待。 “不了,两面间谍就已经玩得我脑壳疼了,再来一面你真以为我是‘阿耆尼’吗?”曼蒂耸了耸肩,“而且你也看见‘阿耆尼’的下场了吧?玩火自焚最后只能被削掉脑袋,我是个怂逼这件事每个人都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了。” “这样么...真是可惜啊。”男孩想了想点头承认了曼蒂的话。 “不过作为跟‘皇帝’差不多背景的幕后黑手...你忽然现身到我的面前又是想做什么?应该不会只是纯粹的招安吧?我不觉得我在切尔诺贝利监狱那边锻炼了小半年的成果会这么大。”曼蒂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眯眼问,“我该怎么称呼你,‘皇帝’口中的‘老板’还是...路鸣泽?” “叫我路鸣泽就好。”男孩轻笑了一下,“看起来祂对我了解不少。” “祂一直都会尝试去了解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对于你祂一直都是兴趣满满,所以你的事情我也清楚不少,不过按照你的习惯,不触碰到‘路明非’这个点,你应该是不会主动出现在台前的,怎么今天转了性子来找我了?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曼蒂盯着男孩的脸,那副满不在乎的面具下全是古井无波的警惕。 “的确不事关路明非大多的事情我都不想插手,但很可惜今天的这件事与路明非关系颇深,他的名字出现在了‘皇帝’的计划中,所以我也不得不插手了。”路鸣泽那一身黑色的小西装被大地开裂的岩浆照得火红,黄金瞳与那俊秀的脸庞的情绪一直都很恒定,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想。 “咦?你知道了啊?”曼蒂没有否认和辩解,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过这个意思就是路明非现在已经拿到贤者之石,做好了屠龙的准备咯?” “你们内部的情报网并不相同?”路鸣泽若有所思地问。 “当然不...也可能仅仅只对我不相同。”曼蒂说,“你在担心路明非的安慰?” “你们这边有着一位优秀的狙击手,他很能伪装隐藏自己,他甚至能击伤林年,那么他让人就有机会击伤路明非。”路鸣泽说,“作为他背后的人,我不大想看见这一幕发生。” “所以?” “我需要知道他的位置,就算没有具体位置,一些‘契机’也可以。” “为什么我要出卖我的队友给你?虽然我们谈不上敌人,但也更谈不上朋友。”曼蒂好奇地问。 “你可以当做这是一场‘交易’吧,你给我行方便,我之后也会相应的还给你好处,你应该知道我跟‘皇帝’这样的人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路鸣泽摆了摆脑袋...这破小孩摆明了就是想白占便宜! 但没想到的是,曼蒂在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抉择前只是稍微歪了一下脑袋就有了答案,“Wonderpus今晚具体在哪里狙击我并不知道,但我能知道的是他收到的命令是,在路明非射出那发贤者之石时进行‘阻拦’,所以他下手的那一刻,必然就是路明非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不早不晚。” “收到。”路鸣泽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看你是未成年才这么优待你,小子!别太过分了啊!”曼蒂不怀好意地盯向路鸣泽。 “那么姐姐能看在我未成年的份上能跟我讲讲苏晓樯的结局吗?”路鸣泽厚脸皮地耸了耸肩膀随口说。 曼蒂顿了一下,见到那张带着微笑,但黄金瞳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年幼脸蛋,沉默了片刻后说,“...情报做得不错,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明珠塔那次,我跟‘皇帝’见了一面。” “见面的媒介应该是苏晓樯?” “是的,不得不说,夺舍这技能挺神棍的,但就我所知言灵周期表内,无论是混血种已发现的还是未发现的可都是没有‘夺舍’这个言灵的。”路鸣泽饶有趣味地说,“...祂是依靠某种其他手段做到了类似‘夺舍’的现象,至于祂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我也很感兴趣,但很可惜祂应该不会告诉我。” “苏晓樯的事情没什么可聊的,我也不大想聊,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的话,那么请回吧。”曼蒂淡淡地说。 “为什么没什么可聊的?在我看来她是今晚最大的聊资啊。”路鸣泽笑了笑,“一个普通的女孩,此刻能站在影响整个世界历史进程的屠龙战争中央,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她凭什么啊?” 曼蒂看着路鸣泽那带着笑容的脸,‘凭什么’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自然,没有带太强烈的讽刺和质疑,但也就是这份仿佛述说事实的自然才是最大的讽刺本身。 “你嫉妒她吗?”路鸣泽看向曼蒂忽然问。 “不。”曼蒂摇了摇头,她抬头看了看钟楼顶,“我倒是还不至于吃她的醋...” “这样么...”路鸣泽微微一顿,点头“如果可以的话,你会愿意替换她的位置吗?” “你什么意思?” “你们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其实是一样的人。”路鸣泽轻笑说。 “我大概知道‘皇帝’的后手是什么了,倒是符合祂一贯的作风,那么的冷面寒铁,极端到不能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哦不,应该是利‘他’主义者。”路鸣泽第一次看向了英灵殿的方向,那半空中此前他们一直刻意无视那激烈战斗。 每一次撞击,刀剑金铁交戈的震天爆响都会沿着火烧的云层滚滚传向天边,三度暴血与龙王的厮杀无论在学院的哪个角落都无法错过这场大戏,只是无论是曼蒂还是路鸣泽似乎都对这场战斗的过程兴趣缺缺——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场战斗的结局,对于结局已定的戏码,路鸣泽更喜欢去穷究过程的奥妙,就比如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 “林年今晚是可以赢的。” 坐在钟楼边上两只脚踩着空气轻轻摇晃的皇帝想了想,扭头看向身旁陪自己一起坐着的苏晓樯认真地说,“因为他一直都是最优异的。” “即使他的敌人是龙王?”苏晓樯看着远方天空中暴烈出的灿烂的焰火,以她的视角无法看清战斗的细节,但那在空中挥洒又被蒸发血雾的血液足以见得其中的凶险。 每一次冲撞他们都会在互相的身上留下狰狞的伤口,在强大的血统下伤口又会在眨眼间愈合,致死的伤害一次又一次被撕开,每一分每一秒那两个人影都在刀尖上角逐。 “对啊,即使他的敌人是龙王。龙王又如何?龙王只是没有长大的孩子而已,他也一样,若是真正的长成,他不会输给王座上任何一位君主,如果有谁能成为他的敌人,那么大概就只有那位永眠的黑色皇帝了。”皇帝点头说。 “可你的人说他今天可能会...”苏晓樯低声说。 “会死?”皇帝问,“是啊,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没有长成的怪物永远都是孱弱的,所以我无时无刻都在促成他的成长,让他拥有自保和提早咆哮于天地的能力,今晚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要踏出了这一步,他将一往无前。” 苏晓樯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天景,皇帝也陪她一起看,看那血雾一团又一团地盛放,簌簌地从天上落下,璀璨的焰火放不完地放,嘶吼和惨嚎声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的胸膛被刀剑劈开了豁口,谁的内脏又被熔火烧成了焦炭。 差不多了。 皇帝看向苏晓樯,熔岩的黄金瞳内没有威严,只有平和和宁静,就像在梦里她曾看到的一样,那么温和地注视着她,问她,“那么...交换吗?” “交换...什么?” “交换一个不同的未来。”皇帝轻声说,“你很喜欢那个既定的未来吗?世界陷于荒漠与海洋,黑色的皇帝复辟坐在金色的王座之上?而他...世界上再没有他的名字了,林年这名字将成为历史尘埃中的一笔,即使浓墨重彩,也注定被人遗忘。” “我以为那只是梦。” “那不只是梦,在你选择了卡塞尔学院这条路之后,那就是一个现实。”皇帝说,“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但比起我,你却是一般都不能再一般的女孩了...能说说看你为什么选择了卡塞尔学院这条路吗?” “我...”苏晓樯张口然后又陷入默然了。 “回答不出来?还是觉得答案太过直拙了,显得有些蠢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皇帝轻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感觉,苏晓樯,十八年的人生,你看似在殷实的家庭的帮助下拥有了一切,但你从来没有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在青春正茂之时你遇见了真正能让你心动,能让你一眼就确定那是一辈子所求之物,那为了他你自然可以付出十八年以来所有的热情。” “谁也不关心你到底想要什么,谁都觉得你什么都有,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怎么也触及不到,所以你真正来说其实是一无所有的。你走了上去,想要去接近,很好,你成功了,但接近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什么?当然是留住,在感情中留住的方法就是付出——但你却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皇帝淡淡地说, “你以往拥有的一切,别人认为你拥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只是泡影,你忽然就只剩下自己这身皮囊了,可又不愿意去作践,因为他也不喜欢这样...你是害怕的,恐惧的,因为你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么你当然也永远无法真正的留住他。” 苏晓樯默默地看着皇帝。 “苏晓樯,你为了接近他丢掉了以前的人生,那么相应的在接近之后想要留在他身边,那么就得付出以后的人生了吧?”皇帝看着苏晓樯说得那么认真,“有人为了爱情能晒三天的太阳,也有人为了爱情能淋下七天的大雨,他们都是忠贞之人,为了所爱所想能付出一切...那你呢?苏晓樯,你能为他付出多少呢?” “可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啊。”她说。 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吐出了女孩十八年一直以来所持的骄傲,孑然一身又渴求更多。她一直自卑低到了尘土里,又期望着开出花来。 “不,你拥有着很多啊,只要你愿意跟我交换。”皇帝轻声说道,“听说过...《浮士德》的故事吗?魔鬼墨菲斯托和浮士德打赌,墨菲斯托成为浮士德的奴仆,一旦墨菲斯托令浮士德满足于俗世的快乐,主仆关系解除,浮士德的灵魂归于墨菲斯托所有。” “你想要我的...灵魂?”苏晓樯有些愣神,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惊惧,因为皇帝如今所言的东西太过空虚了没有太多实感,灵魂这种东西甚至没有被证实过,当它被摆上交易的天秤成为筹码时自然也不会令人太过难以割舍。 “一个人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她自己的灵魂本身啊。”皇帝点头,“所以我想很你签订一份类似的契约。现在林年坐上了赌桌,但他没有筹码,可我却可以给你筹码,借由你交给他。交易拢共分作四次,分别为‘健康’、‘财富’、‘美貌’、‘记忆’这四个对于‘人’来说象征一生的部分,在四次交易之后他得到一切,你付出一切,你的灵魂也归我所有。” 苏晓樯抬头看向了皇帝,她本该像是看魔鬼一样看这个人,但在见到那张脸颊后却难以升起任何恐惧和厌恶的情绪来...如果她们朝向的本就是同一个目标,祂的索取又怎么会引起她的反感呢? “那么...交换吗?”皇帝看向苏晓樯轻声问,“我不是魔鬼,你也不是浮士德,但我们现在在做的确实同样的事。但你付出你的灵魂,得到的却不是属于你的力量,你所牺牲的一切都会为他做嫁衣,成为他斩断锁链的利刃——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付出,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苏晓樯注视着皇帝,皇帝也看着她。 沉默了很久,在风声中,她说,“好。” “很好...很好!”祂轻轻笑过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俯览整个熔火的战场,对着灼热的长风拍手朗声说, “...那么今晚这里将成为洗礼的祭坛...而祭坛的开启总要献上纯洁的羔羊,她藏在黑暗中被剥去羔羊的皮毛,用她的灵魂和血肉为祭坛染上祭礼的红,以此来换取所爱之人的...辉煌与共!” 黑暗中,paco轻轻为这一幕低头退步,像是对着那伟大的牺牲表示无上的敬意。 — “不过‘皇帝’要苏晓樯的灵魂做什么?”路鸣泽捻动着手指好奇地说,“那个女孩的灵魂应该根本没有价值吧?魔鬼的交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物超所值,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都得有利可图,如果说是出卖林年的灵魂来换得力量,那么这笔交易还可以成立,可苏晓樯的灵魂...恕我直言,‘皇帝’要是想给林年好处可以直接给,不需要那么弯弯绕绕的。” “既然你都知道是契约了,那么你认为林年会与‘皇帝’签下契约吗?尽管这份契约十分好处于他?”曼蒂仰头望着逐渐张开领域的钟楼之巅淡淡地问道。 “不会。” “但有人会哦,只要是有益于他的,她都会答应,不择手段。” 路鸣泽想了想,然后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敲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曼蒂看着忽然欣喜像是勘破了什么不得了谜题的男孩面无表情,那个男孩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不再继续怼她死缠烂打了,礼貌地轻轻鞠躬后就走向了钟楼角落的黑暗,最终如同泼墨一般消失在了浑红的夜色之中了。 是啊,‘皇帝’以往的动机一直都是一个谜,他立林年为‘太子’,极尽所能地想要让‘太子’成长,可林年从来都视他为敌人,那么尽管‘皇帝’手中握着打开力量的钥匙,林年也绝不会伸手去讨要。 ...那么换一个形式把这把钥匙递到他的手中不就好了吗?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只有一个人那么的努力想要林年成长、蜕变啊。 “越漂亮的女孩越会骗人啊,师弟,我以前不是警告过你了吗?”曼蒂轻轻叹息,看向了安铂馆遗址的方向。 在英灵殿的废墟上,一个宏大的言灵开始咏唱了,那无边的光与火潮水般从天边汇聚而来,沉重的高压将天空厚重的火烧云碎成了一缕又一缕。那璀璨无边的光芒仿佛即将炸裂的超新星,威压如同海潮滚滚落在了每一个有智慧的生物头顶,让他们顶礼膜拜,让他们惶恐赴死。 言灵·烛龙,正式进入释放的倒计时。 — 叶列娜,你居然真的来见我了。” “你藏在这个女孩的意识内不就是想见我一面吗?你猜到林年会要求我解决她身上被你留下的‘茧’——你想跟我对话的动机太过明显啦。” “那么现在他应该在长江屠龙,我们两个私下见面是不是显得有些背德?” “我怀疑你最近是不是什么奇怪的电视剧看多了...”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你确定要接受我的提议吗?他如果知道了会很生气哦,说不定以后都不会相信你了。”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我不相信你真心会为他好,但起码这一次你想要交给他的‘权’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想要杀死青铜与火之王,他需要你这部分的‘权’来斩断那些锁链。” “但他那边你怎么解释?如果就这么轻易斩断了锁链他会怀疑的吧?” “...我跟他说想要斩断锁链必须需要四大君主心血的洗礼,反正到时候他跟康斯坦丁正面冲突起来估计互相砍得妈都不认识了...心头血不小心洒了一些在他身上恰好满足了条件,你顺势切断锁链就显得很合理了吧?” “骗人还是你在行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如此。” “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别跟我套近乎,现在我们按照立场上来讲依旧是水火不容的,这一次只是临时的合作罢了。他需要这份‘权’,即使不择手段,他做不到的肮脏事情就由我来做,青铜与火之王只是开始,他需要走得更快,直到真正的跑起来,跑到前面去。” “事关他的事情,有益于他的事情,我们总是立场相同...不过把跟我签订契约称为肮脏的勾当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我会给你制造一个契机,你通过那个契机跟他签订契约,但我也会审查这份契约,如果有问题我会直接切断,大家在决战前老死不相往来。” “嘿,契约本身你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有没有问题,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创造这个契机,要知道我跟他签订契约的契机可是很困难的哦!” “这种东西不是口头上意思一下就行了的吗?大家都是吃同一碗饭的,你搁这儿唬谁呢?” “我是‘皇帝’,我的架子当然要大一些...我想想看,要不契机就用一次亲吻吧!古今历史上没有什么比‘亲吻’还要更加具有契约象征的形式了。” “...你特么的想都别想!你是《青蛙王子》和《白雪公主》看多了吗?” “是《睡美人》哦...你气急败坏啦。” “总而言之你想都别想,‘亲吻’?还要我创造一个条件让你‘亲吻’他?我是闲得蛋疼给自己戴绿帽子?” “你急了。” “?” “反正这就是条件,接不接受随你,康斯坦丁就算没有我这边的后手,路明非那边的人也会想办法解决的,但林年这次就没法获得他应该拥有的东西了。” “......” “叶列娜,想好了吗?” “...在他长江屠龙归来后按照卡塞尔学院那群学生的性子应该会办一场庆功宴。” “你的意思是...舞会?舞会上我和他的‘亲吻’,感觉仪式感满满啊,但‘皇帝’跟‘太子’亲吻是不是感觉有些怪。” “那就拒绝,趁我还没有反悔。” “这倒不必...不过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女孩了?借用她的身体签订契约,用她的灵魂来作为筹码,最后得到一切的却是林年。” “...原来你还会在意普通人的想法吗?她难道从头到尾不都是你培养出来的‘工具’吗?她本可以在那座滨海城市好好的,不然也不会成为契约的‘工具’。” “那如果我再让她选一次呢?叶列娜,你觉得结果会不会不同?” “人是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她选了就不会回头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啊,在林年的身边只会吸引这样脆弱的人靠拢,因为她们总需要林年去拯救他们,无论是你手下的曼蒂·冈萨雷斯、你与我,又或者路明非。” “所以林年他一直都是孤独的,毕竟真正的孤独无非就是抬头所望时,没有能帮助自己的人,只有需要自己帮助的人啊。” “按照你的性格,这份契约你会要苏晓樯她藏在心底直到她死吧...真正的孤独倒不是一个人的孤独,而是根本没人知道的孤独!可能这也将会是属于苏晓樯她自己的...血之哀。” “所以她需要一些觉悟来替她下定决心,我已经让她去看看那一场真实的梦境了。” “如何说服她成为沟通你跟林年的桥梁这是你的问题,我只需要确保他得到他应有的‘权’就足够了。” “真是有够冷血和小气啊。” “我从来都是一个小气的人,有关他的一切我都很小气。”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所以我们两个才一直不对头。” “那么叶列娜...你有没想过,我们都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真正得到了一切的如果是她,我们两个最后会不会直接疯掉?” “我不知道。” “时间可能会告诉我们答案吧。” “或许。” “但在这之前,这个女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毕竟契约这种东西永远都是残酷的,既然她爱他那就让她为了他去死吧。四次的牺牲!四次的死亡!如果她真的走到了终点,那么在结局我给她一些慰藉又有何不可?” “......” “不要否认,这就跟你这个自我标榜自私的小气鬼,却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一个道理的吧...毕竟这算是你留给这个女孩最后的温柔了!” 叶列娜终究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站在皇帝的身边,看着梦境中那独自在风沙中前行的苏晓樯,璀璨的黄金瞳中全是沉默。 ------------ 第六百九十八章:浮生 (会改文) “沉住气,手不要抖。” “我没有抖。” “我看见你小腿在发颤。” “好吧我承认,我小腿有点抽筋...”教堂屋顶路明非趴在平坦的屋脊平台,手中紧抱着那把“巨人之枪”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名叫紧张的固体包裹了,空气被锁死在外面任由自己怎么呼吸也抽不进鼻腔里,心脏玩命的跳快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了。 毕竟不开玩笑,这一枪18年的功力,龙王顶不顶得住路明非不知道,但如果打空了那跟龙王刚正面的林年一定顶不住,那连带着他也顶不住,所以这一枪几乎是把他自己的命系在一起了,如果是在以前他去文学社偷偷摸摸给陈雯雯送个生日礼物都会手抖,更别提赌上性命跟龙王刚枪了,他没昏过去都算他这几年吃肥了长了一颗大心脏! “深呼吸,作为狙击手呼吸不能乱,不要去刻意的屏息,屏息的确可以让身体‘静止’,但如果瞄准时间过长,伴随的长时间屏息也会导致大脑缺氧,视力模糊,手指发抖等等严重的负面影响。”酒德麻衣在路明非身后半蹲,以惊人的目力远眺英灵殿上战斗厮杀的两个影子充当了观察手和射击教练的角色,让路明非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17岁夏威夷的那个下午。 “找到自己呼吸的规律,呼吸的频率要维持在2:1,最好抓住吐息将体内空气大量排空后的那一瞬间开枪。从这里到英灵殿直线距离1700米,世界狙击记录是3500米,狙击枪我已经给你校好了,你的狙击难度甚至没有后者一半高所以不要太过紧张,这只是一次简单正常的射击罢了。” “姐姐你真是会安慰人...”路明非心想,但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现在正在按照酒德麻衣的话全力寻找自己的呼吸频率,虽然他就连这个女人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接触对方之后对方的一言一行仿佛都有魔力一样给他一种安心感,让他深以认为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害他。 说好听点叫默契,说难听点叫见色起意。 “手指在开枪前不要轻易放在扳机上,这把枪为了射击时的精度选配了微力扳机,稍微大一些的摇晃都会触发条件打出子弹,作为狙击手心态很重要,所以你的弹仓里只有一颗子弹,也是你仅有的一颗子弹,就算还拥有更多的弹药储备我也不会建议你压进弹匣里,在开了一枪之后,第二枪和第三枪对于狙击手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见到路明非老老实实地把手指放到了扳机一侧,呼吸也渐渐开始稳定起来,酒德麻衣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尔后说出的又是本该艰难晦涩但却为了路明非易于理解简化版的射击指南,比如角度射击,俯角和倾角什么的,弹道、风速、高温对子弹出膛的影响什么的... 路明非全部听在耳朵里,酒德麻衣每次问他听懂了没有,他就点头,就算没听懂也点头,因为就算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狙击的世界冠军,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手把手的教导了,真正握住枪的是他,临时被架上烧烤架的也是他,考虑‘烛龙’如果成功爆发后他这具炭烤排骨是中辣还是特辣的也是他... 在他真正把视线放到狙击镜上瞄准向那两个人影时那股压力才真正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在摸到狙击枪知道自己的使命时,他一直以为虽然开枪的代价很大,但只要自己心态良好就可以把这当做只是夏威夷的一次下午打靶罢了,但在真正上了狙击镜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误解有多么可笑。 打移动靶和打固定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种感觉就像是奥运会的飞碟射击项目,但奥运组委会临时决定今年我们整个花活儿,飞碟射击项目改成了无人机射击项目,且每个无人机都会以每秒340米的速度做布朗运动...任何一个选手都会当场疯掉的好吧? 在英灵殿的上空,路明非眼里自己的靶子正无时无刻以接近超音速的速度在空中飞行,两个影子在一次又一次熔浆的喷发和炸裂中撞在一起,稍触及分只留下满天滚烫的星屑,他有些麻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目标,又看了一眼酒德麻衣,大概意思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自己上了,这是怕你那百分百命中的记录在今天被打破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开这一枪的。”酒德麻衣直直地看着望向自己的路明非不闪不避低声说,“你是‘S’级,所有人都认你是‘S’级,这是意味着什么的,但如果就连你都不相信自己,你怎么勘破虚妄把握住属于你的‘真实’?有些时候你离真实就只差那么一步,放在今天就是你的手指压下扳机的那一点力气。” “有很多人都赌你赢,所以自然有你会赢的道理,为什么他们不赌我赢呢?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趴在你的那个位置也做不到更好...这件事只能交给你,路明非。”她说。 “那...我尽量试试看吧。” 尽管心乱如麻,路明非还是在之后的沉默中做下了决定。 他不说话了,单眼透过狙击镜看向远方的两个高速移动的影子,舌头轻轻抿过因为高温而干涩起壳的嘴唇,脱掉正装外套下的白衬衫被汗水打得浇湿贴在后背上,大片的水滴从他身下汇聚可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就像夏天麦田里干枯的稻草,只等待有风起,随风起。 感受到身边男孩迅速进入状态,就连耳麦里闻见那股严肃认真气味的薯片妞也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麻衣,你真是鸡汤界的大师啊,原来不靠美色你也能睡服别人,从现在开始我对你改观了!” 可现在酒德麻衣没空去管后勤丫鬟的吐槽了,她是作为观察手坐在路明非身边的,但其实按照现在战场的情况来看有没有观察手都不重要了,因为想要命中目标除了射击经验和技巧,更重要的是‘感觉’,对于狙击手想要猎杀的目标那种互相吸引的天然联系感。 有人说那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通感,也有人说那是狙击手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但酒德麻衣更相信另一种说法——那是血脉与血脉之间的互相牵引,身边这个大男孩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会引领着他的直感,将那颗致命的子弹送到目标的身上。 所以这个难如登天的工作只能由路明非来完成,作为观察手的她不需要操心更多,但她真正的工作也是从现在才正式开始...在路明非开上这一枪前,她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外在的条件干扰到他,这些条件可能是天空坠落下的陨石,也可能是烧伤教堂的野火,但更大的可能还是那不知会从哪里飞来的一颗致命的子弹。 也就是这个时候,英灵殿的天边传来了‘天听’之声,那简直就是天空和大地发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所以那声音沿着天穹的火云,沿着大地燃烧的旷野一路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宏大如世界之巅的洪钟被敲响。 那是有人在低吟浅唱些什么,音节绕口,随着他的咏唱光芒从远处的天上升起了,正在撤离卡塞尔学院来到了孤山之下的学员和教授们都驻足了脚步扭头看向了那一簇白光,有人想起了既白天百的东升的耀日,也有人想起了宇宙银河中燃烧到最后一刻坍缩爆炸的恒星,但更多人此刻想到的却是脱离于现实的神话。 神话中,身长千里,通体赤红的长龙游荡在山川之间,他闭眼即是漫天星辰漆黑昼夜,在黑夜中藏着自己那无足而人面的可怕形象。当有人发现他,为他的可怕战栗而举起屠刀时,他便睁眼,于是白昼悬日光照千里。 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是为烛龙。 以身为烛,燃烧,燃烧,将火焰播撒向整个世界,点燃最高最亮的火炬!从这一刻开始,就连远隔千里的NASA航空局内也正在刷新出惊人的报告,一颗卫星捕捉到了伊利诺伊州旷野上那地球的‘耀斑’,空间站的宇航员们俯视地球,彼此对视,在那地表上,他们居然看见了耀眼程度超过了夜晚下城市那燃烧的灯火——那是仿佛从宇宙中坠落,但却实则从地上升起的一颗火红恒星。 光芒照亮了卡塞尔学院的一切昏暗,在龙吼与燃烧的恒星中,冲击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剧烈了,在战场的中央,三度暴血一口气推到了极致的林年已经将血统的桎梏,临界血限的壁障抛到了身后。 ‘暴怒’在他的手中从未有如此狂怒与振奋,炼金领域完全激活,每挥下一刀斩开的不仅是音障的破啸,还有那活灵本身的咆哮怒吼。那是‘刹那’的极巅,如果犬山贺或者银翼的夏洛子爵在场看见那随手泼洒的暴力和神速也会感叹吾道足矣,那是每一位神速言灵的使用者都在追求的极致,为了去追上龙王的身影,将手中的利刃插进对方的心脏之中搅破心肌渴饮心血。 他与太阳对撞,康斯坦丁就是那崭新的恒星,吟唱着火与光的赞歌,裹着那炽白的领域没有火焰的实质,只有如杨絮般飘忽的絮状光丝在他身边招摇摆动,那每一团每一簇的白丝都蕴含了难以想象的极致高温,在林年与之冲撞的瞬间‘暴怒’的炼金领域就会亮起足以致盲烧毁视网膜的爆闪! 物质的第四态,超气态。 ‘君焰’永远无法触及的高温,独属于龙王的真正‘权’与‘力’,这还仅仅只是在咏唱阶段的过程,他仿佛是真的要构建起一颗恒星,然后再亲手摧毁它,那一瞬间闪开的光与热就是言灵的最终形态,烛龙睁眼白昼现的一幕。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在我可以吞噬世界之前,语气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 “哥哥...如果有一天竖起战旗,能够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吗?”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在白光中,男人和男孩的声音响起了,没有方向也没有终点,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声音,那是记忆,终极的言灵领域中,代表龙王精神的领域也张开到了极限,处于最核心地带的林年是那精神领域最直接的冲击者。 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很多东西,燃烧的祭旗,火光冲天的城池,咆哮欢呼的人群,以及祭台上那被升起到高处的羔羊,他被火焰舔舐着闭着眼睛,嘴里呢喃着什么,没有人听得见,除了他自己。 “哥哥...我要来找你了。”男孩,也是康斯坦丁托起了真正的权力,合二为一足以吞噬世界的力量。 “得想办法阻止他!”林年嘶声说道,这种状态下他每一句话都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了,说出口的话像是怪物在低吼,音节在扭曲后像极了混血种咏唱言灵时发出的那些‘龙文’。 “你现在的力量在速度的帮助下只要武器够长,几乎能一刀砍断军舰...但现在并不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能解决掉他了。”金发女孩出现在了白光的天空中,长发飘舞在身后,那只是一道投在林年视网膜上的影子,但却没得像是在创世纪时初生的第一个天使,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美好的隐喻。 “三度暴血不够那就继续推进。”林年挥刀冲向了金发女孩,却从她的影子中穿过再度撞在了龙王那白色的絮状体领域上,‘暴怒’的炼金领域在瞬间爆闪,不可视之间裂开了缝隙,只是一瞬的高温进入就在林年身上那苍白的鳞片上留下了漆黑的颜色,在之下的皮肉难以再受到保护尽数被烤至炭化。 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阻碍到林年挥刀继续振击的速度分毫,因为在三度暴血的强大自愈能力下,那些炭化的肌肉组织之下立刻有鳞片新生出来,刀子一样切开了坏死的组织蛇蜕皮一样将之从体表剥落——这种新生并非没有代价,以成千上万倍加速新陈代谢以及组织的生长消耗的只有生命体本身细胞的寿命,这是在用以后的生命换来现在的荣誉。 “三度暴血以及足够了,想要进入四度暴血,需要的不仅仅是决心,还需要‘钥匙’。”金发女孩回头看向冲锋的男孩淡淡地说,“虽然我们已经找到‘钥匙’了,但却还没找到‘门’呢。这并不是你想要跨过就能跨过的槛。” “‘烛龙’不能被释放,必须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林年说,同时他也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那是与龙王互相辉映的战吼,将杀戮意志和挑衅推到了巅峰,迫使龙王无法无视他的存在,在互相的撞击,领域撞击产生的高能粒子流横扫之间干扰‘烛龙’的咏唱进度! “...不惜一切代价吗?包括生命、灵魂?” 金发女孩轻声说,眨眼间他们就相距百米,但她的声音却是直接响起在林年的意识中的,那么清晰,但后者在残酷的战斗中却没有注意到那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微叹息。 “就算今天我死在这里,也必须带着他的脑袋一起死,砍断他的四肢,折断他的骨头。他不能活着留下来,他必须死在我的前面!”每一句话里的血腥和暴怒气息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那是精神处于被杀戮意志吞没的边缘,就算暴血这个技巧无法对他产生永久的损害,但在毫不顾忌地发挥到极致时也不免受到影响。 “即使在王座前死去?”金发女孩问。 林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他仰头看向天空中招展的白色领域,白光将他的身影,将他背后那血色的巨大膜翼投影向了地面的卡塞尔学院。 就算是天空塌陷,就算是恒星爆炸,他今天也会是大地上那些藏在建筑中的学生们,站在屏幕前守望他的人最后的梁柱。顶天立地,即使脊骨折断,头颅碎裂,他也要在死去前,被燃烧成灰烬前斩开天空上的王座。 “看来你也没有办法了,那么只能这么做了...帮我一把。”他说。 金发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空中注视着忽然消失在了空气中的那身影,片刻后她轻轻摇头了,“真是...长大了啊。” 如果是高速移动,那么这一次他的移动快到了超越了‘速度’的概念,就算是龙王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轨迹,因为他本身就不曾有过奔袭留下的途径。 在这一瞬间,天空的白光忽然出现了一丝纰漏,在光源的中心,两个人影忽然重合在了一起。 康斯坦丁向前伸着手,白色的絮状光条在他的手臂上浮动着,那是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原本对准的是远处的敌人,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敌人消失了,尔后从他的胸前冒出了一把狰狞到恐怖的斩马刀。 骨骼开裂,神经挫断,心脏撕烂,那巨型的斩马刀从康斯坦丁的身后插入,从下至上斜斜的劈开了脊椎中龙类的第二心脏,再贯穿了胸膛中的第一心脏,最后破开胸膛带着燃烧的龙血发出兴奋的狂吼。大量银色的骨髓从斩马刀的刀柄出汩汩流出,这只以活龙铸造的炼金刀剑贪婪地汲取着龙王的养分宣泄着千百年沉寂的渴血欲望。 “终于抓住...你了。”在康斯坦丁的身后响起了木炭摩挲地面一般的干燥声音。 言灵·浮生。 ------------ 第六百九十九章:登基 千百次的移动,整个天空中已经被留下了太多的‘坐标’了,那都是‘浮生’这个言灵发动的条件,其实早在数分钟前林年就可以动手的,但他却迟迟没有发动这个言灵。 没有什么怜悯或者胜之不武的可笑理由,只是因为‘浮生’是最后、最后的手段,就像机械人形永远装着自爆装置,百变机兽的背后永远都有着后备隐藏能源——这是同归于尽的一刀。 高温到达了等离子态,一旦近身就意味着死亡,就算是三度暴血的隔温龙鳞又能阻碍那第四态的极致温度多久呢?用命去换来胜利,这是最无法考虑和接受的结局,林年想活着,他不想死。 他以前说他最大的愿望是在龙王屠尽后跟自己在乎的人在海边住上一栋别墅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么到现在他的愿望也依旧是这样...但如果条件不允许,那么那栋别墅里只住上一个人,也是可以接受的吧?只是那间大房子以后或许会显得很空,永远会留下一张空的房间和一个眺望大海的人。 但这样也足够了。 刀刃贯穿到更深的地方,火焰中他更进一步,再进一步去拥抱烈焰和死亡,烧毁的视网膜中全是不顾一切、歇斯底里的滔天杀意,只为了把面前的王座击坠,露出后面那个清冷但却美好的未来。 “不要怕啊,康斯坦丁,死亡的确很让人难过,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伸出手永远触碰不到东西...但起码在沉睡中,我们还能握住彼此的手。”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从天边传来,康斯坦丁伸出了手朝向了一个方向,眼中有些茫然没有被贯穿心脏的震怒,他像是想握紧什么又抓不到。 在他背后的林年向上移动斩马刀,一路从脊椎的中段向上撩砍将那堪比合金坚硬的脊椎一寸寸切开,里面藏着龙类最究极秘密的神经截截寸断,但在即将抵达喉管时一只手按在了斩马刀的刀锋上,手心的鳞片与皮肉深入刀刃,但却爆发出了绝对的力量摁住了斩马刀的前进。 “我还没有找我的哥哥...抱歉。”男孩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方低声说道。 他的胸膛被破开了,他的脊椎被切断了,他血流如决堤但却依旧屹立在空中保持着他的王座,‘烛龙’并没有被解除,只是那些白色的丝絮缩小了许多,原本即将咏唱到结束的言灵进度忽然停在了那道天堑前每往前一点都难如登天,但他还是依旧在执着努力地向前推进,到达终点只是迟早的事情。 林年太小看龙王的生命力了,即使他与次代种的龙类正面厮杀过,却又无法代表他真正的理解龙王这种生物究竟是怎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次代种或许有很多,他们代表着“力量”,但却无法代表“绝对的力量”,龙王这种生物生来就是绝对的啊,绝对的强大,绝对的永恒,绝对的至尊。 林年摧毁了康斯坦丁的第一心脏与第二心脏,但终究还是缺少了一步,那就是龙王的大脑,最后的第三心脏。 康斯坦丁握住刀刃就像施加了一座山峰在上面,权与力已经完成融合了,那力量是生物的巅峰,他重伤了,千百年来受得最重的一次伤,距离真正的死亡就只差一步,三度暴血就如同酒德麻衣所言一样,就差一步,只差一步。 一步之遥,即是生与死的间隔。 这个孩子没有想过主动要伤害任何人,他只是想离开这里,去找他的哥哥,为此他可以用命扫除面前的一切。 ‘烛龙’的领域张开,包裹住了林年,四大本位元素,包括精神元素都被纯粹的火元素隔绝开了,在这个领域内他阻断了一切言灵的释放,那杨絮封锁了林年身边的空间不让他再度使用‘浮生’逃离。 康斯坦丁身上每一根白色的丝絮都代表着致命的温度,但却被那股伟力约束得很好就像密封的瓦瓮只为了揭开的那一瞬间的爆发。如今丝絮里万度的高温只泄露了千度,但也足够将林年带到死亡的大门前。 ‘刹那’和‘时间零’可以保证他在高温前快速撤离,可一旦长时间地被这种温度炙烤就算是他也会死,他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发动了‘浮生’(浮生无法与刹那和时间零同时使用),来到了龙王的身后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真是...麻烦。” 林年轻声说,实际上他的声音并没有出口,因为他的喉咙已经被烤坏了,视网膜烧毁理应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在他的眼中却能清晰看见金色的人影屹立在自己的面前背朝着自己...龙王还活着。 可他马上就要死了,死在‘烛龙’这个灭世言灵的焰心之中。 三度暴血的极限正是这样,他重伤了龙王,这是千古无人做到的伟状,他应该心满意足了。 ...如果他真是这样,他就不会是林年了。 他俯视大地,烧毁的眼眸中他在漆黑的黑夜中看见了几簇金色的繁星,他们遍洒在卡塞尔学院的各个角落,那么的美丽。他可以把每一个星星都认出来,念出他们的名字,在图书馆方向的是林弦,在钟楼的是苏晓樯和师姐,在教堂的是路明非...太多,太多名字他可以轻松地吐出了。 是啊,这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战争,如果说整个龙王的战役都是一场幕后黑手们的赌局,那么他现在手中捏着的每一枚筹码都是赌他胜利的人。他不能轻易地下注,因为他的筹码就是他的所有。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带着勇气和信念,倾尽所有用自己的性命将这些筹码推上了赌桌。 梭哈(showhand)。 “我不能输...他们赌我赢...所以我也赌我自己赢...”他说道,即使没有发出声音。 一滴血液从开裂的焦炭外表渗出,在触及高温时蒸发出了血雾,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多的血液涌出,血雾快速弥漫在整个‘烛龙’的领域内,而在血雾的中心林年睁开了毁掉的眼睛。 拼命而已,拼命罢了,如果真的可以拼命,就算把他血管里的液体全部燃烧成力量又如何?康斯坦丁可以为了自己的哥哥拼到现在,那他又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数倍于对方的人们最后拼上一把? 血脉中的基因,那螺旋的片段开始颤抖!那是巴比伦天梯在崩塌前最后的挽歌。 林年本就已经站在了高塔的巅峰,那么他仰望着天空再往外踏出一步又如何?即使成为被太阳烧死的伊卡洛斯又如何?母亲不要他触及大海,那他就填平大海!不要亲吻烈阳,那他就熄灭烈阳!仅差一步之遥,他就踏出这践踏命运的一步! 螺旋的基因开始崩溃,他双手忽然震裂了表面的焦炭抓住了斩马刀,在那万度的白色光絮触碰到自己之前抬起了头颅,那漆黑的眼眶内居然有如血液一样的红光盛放了出来,一时间超越了‘烛龙’照在了康斯坦丁的侧脸上。 封神之路上,他纵深一跃,从那断掉的阶梯口跳向了那云雾中高矗立的大门。 他知道自己无法真正跳过那深渊的天堑,会摔得粉身碎骨,可那又如何?只要他在这一瞬间足够接近那扇大门就行了。踏出那一步,宰掉面前的龙王!保下他所在乎的一切能与一切美好挂钩的事物:阳光,新文学,脚踏车,以及沐浴着一切的那个女孩。 即使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电光火石,他也真正踏入了那个领域之中。 四度暴血。 他张开嘴深呼吸,就像要将整个世界的氧气抽入肺部,千度的空气里响起了可怕的空洞呼啸,这一口气宛如往引擎中注入了滚烫的热油。无与伦比的力量从他的双臂上升起了,血雾从他身上的裂缝中喷发了出来,巨大的动力开始带动那柄斩马刀,顶住了摁住命运的手掌开始缓慢地向上移动! “来啊!龙王...看看是你先给世界带来末日,还是我先斩断你的王座!” 清晰的、暴怒的嘶吼从修复一半的声带中共振着空气传出,如果康斯坦丁回头必然能看见那恶鬼般恐怖的脸庞,以及脸庞上那如恒星燃烧的血红黄金瞳! 康斯坦丁没有回头,因为他早已下定了决意,他要去见他的哥哥,就如同林年想要保护大地上的一切。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两个男孩都可以摧毁阻拦在面前的一切,即使是混血君王,即使是四大君主。 康斯坦丁继续咏唱言灵,像是在歌颂什么东西,又像是在庆贺自己的归来,‘烛龙’的领域继续扩张,光芒普照大地,百里之外芝加哥的灯火也被淹没了。城市里无数的人们走上街头眺望着伊利诺伊州旷野上的白昼,他们在光芒中仿佛听到了圣言,于是激动地跪倒在人潮人涌的街道上向莫须有的上帝祷告,为这神启的一幕献上自己临时的虔诚。 剧烈的钟声恰逢时机地响起,卡塞尔学院的钟楼发出了如同天鹅绝唱般的轰鸣声,在这神启般的一幕内震响了孤山上每个人的耳膜。 这是时间的竞速,‘烛龙’的咏唱,以及一瞬的四度暴血的狂热,是言灵先咏唱完毕,还是刀剑先劈开龙王的头颅?林年不知道,康斯坦丁也不知道,他们不在乎,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所为之热爱,焚烧生命里的一切! 卡塞尔学院中,尚未撤离的战斗成员们,在以恺撒为‘眼’之下站在了空地上直视太阳,即使眼酸流泪也没有挪开一秒视线。 孤山之下,每一个逃难的人都回头了看向那到达阈值的光芒,他们知道此刻就算再逃也逃不过那末日的言灵,不如停下来好好看一看,静待结局的分晓。 中央控制室内,黑发的女孩在三位教授身后双手紧握,抬头注视着屏幕上的一片炽白轻轻阖眼,她像是在祈祷,对象却不是对普照大地的神明,而是想神明身后的噬神者。 在光与钟声里,沉默了很久的金发女孩忽然轻笑了一下,她看向燃烧光芒中那个声嘶力竭咆哮的男孩抬起了右手。 “真是有趣啊,你不怕自己死,但有人怕。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但有的人把你的命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因为你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啊,你死了,她会哭着向整个世界复仇的。”她说。 遮天蔽日的光芒中黑色的锁链从白色的天空降落,落到了叶列娜的手臂上,她轻轻搅动铁链发出了清锵声,然后扭头看向了大地上那钟声长鸣的钟楼。 钟楼的顶端。 沐浴着白光,苏晓樯对着天空伸出了手,就像要抓住太阳,她不经开始回想,第一次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在什么地方呢。情景回想起来了,那同样是太阳那么好的一个上午,人潮人涌的校门口,在熙熙攘攘的人影中她不经意地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男孩,她人生里最耀眼的那一轮太阳,藏在人群中就如群星拱月,走过的地方璀璨如银河。 她合上眼帘,久久沉静在回忆的轨迹中,光与风吹过她的黑发,每一分热量和每一丝风絮都从未有如此清晰。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光已经吞没了那个人的身影,他成为了新的太阳挂在了空中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她张开了手,对准了那轮太阳然后轻轻一握,拳头遮蔽了光线照了一抹阴影在她的脸颊上,就像她抓住了一隅的太阳,虽然只是一隅,但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拥有了全部。 可光的轨迹依旧停留在她的脑海中,抓不到也抓不完,总会逃逸一些光点就像迷失的魂灵,飞散在光芒之中。 苏晓樯四次向太阳伸出手去,尝试合拢抓住,她的指尖和手心毫无所触,那耀眼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着一点点不可触及的距离。 — 其实每个女孩都是做过这样的梦啊,她们跳到骑士无法打败的恶龙的身上,一剑杀死恶龙,提起自己染红的裙摆,轻快地走到骑士的面前指着恶龙巨大的尸体说:挖出你的剑,娶我。 — “现在,她把剑递到了你的手上。”皇帝站在女孩的身后,仰望那条只有祂与金发女孩可以看见的锁链,淡淡地说, “...那么,林年,那就干脆地去切断吧!新王的登基总要染上旧王的鲜血,羔羊会在染红祭坛上唱响你的名字,这是我们永远逃不开的宿命。” 连接着太阳的黑色锁链应声而断,断掉锁链这头的金发女孩发出了发癫的狂笑,从高空中坠落融化在了金色光芒中成为了泡影。 于是,新的王权降临,新的领域诞生,新的王座悬于高空。 言灵·八岐。 无形的领域从男孩的身上释放。 刀剑破开了康斯坦丁那几乎坚不可摧的手掌鳞片,在越发高亢的吼叫声中,从体内倾泻而出的血雾在这一刻汇聚成了海洋淹死了那轮耀眼的太阳! “就是现在!” 与此同时,教堂方向,一声枪声爆响了,血红的子弹飞入了光的潮水中被淹没。在这一瞬间也有一颗瞄准着狙击手的子弹从人工湖的方向射来,但就在子弹即将命中的前一刻,被一把长刀如电般一刀切下在爆响中斩飞了致命的弹尖! 教堂屋顶,酒德麻衣双腿没入屋脊碎裂的瓦片内,在她的手中‘布都御魂’刀身上白烟升腾,她的双眸黄金瞳高亮,脱去了皮衣的肌肤上全是青黑色的细密鳞片。 屋脊的平台上扣下扳机的路明非没有注意到耳边的爆鸣,在扣下扳机后他兀然站了起来,丢掉了手中的狙击枪抬头望向天空,茫然的眼眸中只能看见一片耀眼的金色。 ------------ 第七百章:黄昏 围困了孤山与学院的光的海潮正在消退,它们一度没过了礁石和沙滩,在退潮之后露出了那层层叠叠的水洼,满地的狼藉和荒芜。 天空中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像是精疲力尽的海燕,坠入了退潮后的沙滩上,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大地上的裂缝中岩浆在一度的沸腾后终于开始冷却了,就像泉眼被泥沙堵塞干涸了一样,那股直达软流层的伟力崩散了,就像抽水机失去了动力,那汩汩欲要填满整个孤山内部空间的岩浆开始回落,长出来的火红花簇也重新填回了泥土里。 已经不成样子的英灵殿广场废墟中落下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直直地落在了地上摔得尘土四溢,原本就龟裂成纹的地面直接开裂出了半个大坑,而另一个则是不偏不倚摔进了残留岩浆湖泊之中溅起了灼目的水花。 光芒退潮后的卡塞尔学院再度陷入了黑暗,但这一次却漆黑得不那么纯粹,那满天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可能是在终极的力量前被驱散了,也可能是月亮受到了地上人的感召才姗姗来迟,从孤山上往天空仰望,能见到一片通透晴朗的天空以及那一瞥月影。 大概过了五分钟,或者更久,钟楼上的表盘藏在黑暗里已经看不大清了,时间的概念在灼热和沉闷的黑暗中就像高温下扭曲的远景。 当路明非从教堂方向赶到现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废墟中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在月光下,残余的岩浆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不大能成为照明的光源为死寂增添了一抹沉重,就像大戏落幕后合拢的红色幕布,没有繁复的花纹做装饰,只是那么红着,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在一片红光中,开裂的大坑里仰躺着一个漆黑的人形生物,至于为什么要说是人形‘生物’,因为路明非一下子不太好辨别出对方的身份,究竟是龙王还是他的好友。 那焦黑的外壳完全碳化了布满着老树外皮一样的皱褶,而在他的身下压着的是一双破碎的大翼,同样的焦化,同样的枯朽,肉眼可见的脆弱,几乎能想象出手指捏在上面稍微一用力折断发出的咔擦声。 路明非没有贸然的接近,他攥紧了手中的一把PPK手枪,这是他从教堂赶来时那位长腿学姐赠送给他的(酒德麻衣自称自己是卡塞尔学院的毕业学生),并且贴心嘱咐来的时候如果看见龙王还能站起来那就再补上那么一枪,虽然弹匣里填的不是贤者之石,但炼金汞心子弹在对方言灵破碎的情况下依旧能造成致命伤。 那焦黑人影的肩膀上没有任何的墨绿色数据,所以无法分辨,那么现在...他眼前的这焦黑人影到底是不是龙王?他需要补上这么一枪吗? 路明非还在为这个问题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在坑洞的不远处,岩浆积蓄的裂缝中一个人影缓慢地站了起来,流动的火红熔岩从他的身上滚落重叠在岩浆的表面上叠起又归于流动,他站在河流中轻轻仰望向了天空的月影,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柔和,就像无声的电影。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场景,那么对于路明非来说着一定是一部恐怖片,在这种闷烧压抑到他内裤都因为汗水打得浇湿的废墟中,能从千度的岩浆里站起来的一定是恶鬼中的恶鬼吧? 可为什么这只恶鬼的脸庞却不如路明非想象中那么狰狞可怖,反倒是显得有些清秀,邻家男孩一样的长相落在路明非眼里一时间让他有些放松了手中PPK的枪柄,但在看见那双凝视着天空的熔岩黄金瞳时喉咙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下吞咽口水的动作。 男孩熔火的鳞甲上一道狰狞的豁口从腹部一直延伸到了喉咙,在开口中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骨骼与内脏暴露在了灼热的空气中。 只是一眼就几乎可以确定他不是人类了,因为在路明非的认知中没有人能在伤到这种情况下还能站起来,做出四五十度角仰望天空忧伤的动作,况且站立的地方还是岩浆河这么有逼格的地方,这一幕记录下来说是魔幻电影的CG也不为过。 路明非又注意到了这个男孩的背部,比起坑口中焦黑人形的大翼,这个男孩居然无翼...不,不对,不是无翼,而是这个男孩的双翼被扯断了,在他的身后突出了两端长短不一的黑影,以路明非正面的角度大概能判断出那是折断的膜翼,但究竟是用刀剑劈砍,还是蛮力硬生生扯烂的就不得而知了。 路明非的视线最终也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无数的问号代表着无数的恐怖,所有的证据都揭露了一个事实——这个男孩可怖的身份以及难以接受的现状。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依旧存活。 路明非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生出了后悔的想法,他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就跑来战场的,在开枪完后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命中目标,在那一片极致的白光中他简直就是在凭感觉开枪,扣下扳机的力度更是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整个射击从瞄准到结束都没有一股实感...可冥冥之中还是有个声音告诉他自己,他命中了目标,这个声音也叫做“直觉”。 可现在看起来他的直觉失效了,就跟每次考试前预估自己成绩理想一样,他就真不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按酒德麻衣的说法来讲命中及代表战役结束的子弹似乎并没有击中,龙王还活得好好的,但他的朋友却已经成为了深坑中的焦炭,那么接下来呢?成为炭烧排骨的是不是就该是他了? 可在路明非僵硬的注视下,那个男孩一点余光都没有留给这个第三者,他站在岩浆之中望着天空的明月,灼热的黄金瞳里是那么的悲伤和孤独,仿佛感染了废墟中的空气,在他身边流动的岩浆每一次炸裂都是在为他哀悼。 深坑中,一道较熔岩爆裂的声音还要清脆的响声炸开了,就像竹节绷到临界点时的破裂,也像是鞭炮在受热到极致后的噼啪作响,但路明非更愿意用去形容它的事物,应该是在春雨过后竹笋破土而出时那无声之间的延展,是那枯燥的漆黑笋皮在撕裂开时的咔擦细响,剥去外壳后露出的是里面嫩有清香的新生白肉。 路明非愣神后涌起的是激动,但在激动过后真正目睹那破壳新生的场景时涌起的又是发自内心的惊惧——无论是从人类还是混血种的角度来看,如今发生的事情都是极为可怕、不合理的,雷击木下的树木可以抽枝发芽,但放在人类的身上这无异于是违背了自然规律,物种限制的...新生。 一个领域笼罩了那漆黑的人形,在那强大的领域之中充斥满了一股蛮荒的气息,那是属于一种被人类认为是神话,与山海经中的怪诞生物们齐鸣的生物,那种生物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他的威严和恐怖能把八个山谷和八个山岗填满,他代表着灾难,代表着不死,也代表着永生。 在路明非的眼中,墨绿色的数据终于出现在了那破壳而出的人影肩头,而他的视线也只定格在了一条他从未见过的崭新字符上。 言灵·八岐。 路明非是只知道那个神话的,古经上说,‘八龙首,八剑尾,血烧瞳眸,阴云覆体,是为八岐。’它从高志来到出云,每年要吃一个女孩作为献祭,它可以带来洪涝的灾害,它也是炼金制铁的先祖,它是日本神话中最为家喻户晓、臭名昭著的怪物——八岐大蛇。 如今那可怕生物最令人敬畏的,也是最令人渴望的特征也终于借由这个同名的言灵发挥在了那身影的身上,新的血液在心脏的泵动中传输遍全身上下,原本坏死的神经与肌肉骨骼开始生长出新的替代物,简直就像是蛇蜕皮一样,从旧的遗蜕中长出了新的身躯。 他站了起来,从漆黑的人壳里,上半身浑身赤裸,下半身带着少许的鳞甲焦炭勉强蔽体,那血红的黄金瞳征兆着名为‘八岐’的言灵依旧在发动之中,在这个状态下他的再生能力和纯粹的力量直接地达到的龙王的水平,就算是‘融合’的君主也与他相差无异。 路明非只是看一眼就认出了林年,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真正变成怪物,暴血的特征已经消退了,在‘八岐’的领域中,就算是暴血提升的身体素质增益也变得可笑了起来,那些鳞甲或许只有在真正需要厮杀时才会出现,但起码就现在他们已经暂时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八岐’并不在言灵周期表上,起码卡塞尔学院的秘党一派对这个言灵是一无所知的,如果说周期表上每一位言灵都对应着风、火、地、水四位元素,那么‘八岐’毫无疑问在这之外,因为它象征着‘精神’,那是在言灵表上被大多数人遗忘的第五位元素。 白王一族的最强言灵。 拥有这个言灵的人能获得与八岐大蛇相媲美的强化能力,破开山川的伟力,撕裂领域的权能,永不迷失的精神。言灵的使用者能突破临界血限而不被死侍化,并且能更加一步地利用失控的血统成为自己稳定的力量,杀戮意志对于他们来说再也不是迷失的路标。 他们在领悟这个言灵之时就站在了血统之上,成为了血脉真正的主人。 这是混血君主的第一把‘钥匙’,林年推开了那扇门,正式开始修补起了那登向天门的白骨铸造的天梯。 ‘烛龙’的领域内林年本该被高温彻底摧毁,三度暴血甚至四度暴血的鳞片和强化也只能作为拖延时间的隔温层勉强延续他的生命,但在‘八岐’这个言灵真正释放后,那源于基因和规则的力量让他获得了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和细胞复制能力。 ‘烛龙’领域一时间对他肉体的摧毁和他本身的再生速度成了正比,并且在这种维持的情况下升起的还有属于八岐大蛇那崩裂山岗、吞吐云海的力量,于是他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活下来了,甚至宛如新生。 林年走出了深坑站在边上,远远地望着远处依旧仰望着天空的男孩,‘暴怒’已经遗失在最后一次的冲杀中不知落到了孤山的哪个角落,他现在手无寸铁...可那又如何,作为敌人的龙王手中也没有再见到那些神话的刀剑。 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不远处的路明非也大气都不敢喘,他甚至不敢抬起自己的枪口瞄准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时候一个稍微粗重的呼吸都可能会对局面产生巨大的影响——谁又能保证他的一个微小举动不会成为落到秋水上泛起涟漪的那枚枯叶? 在战斗二度爆发的情况下,就算是作为‘S’级新生的路明非也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在灼热与安静中,林年居然踏入了与男孩同一条的岩浆河的下游,这一个动作看得路明非心惊也泛起了无数次震撼后的麻木感,今晚出格的事情太多大概没有什么能再度让他惊掉已经丢掉的下巴了。 岩浆没过林年的脚踝燃烧出火焰,他在火焰中向前行走,最后停在了那个男孩的三米之外。 三米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但依旧没有爆发出冲突,他们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平和,就像一切皆休,从生死之敌成为了可以握手言和的朋友。 但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可以触碰彼此双手的距离,离着三米远,一个人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在看天空。 “我们曾经幸福过,跨越山川,看月亮和星辰飘移。”男孩仰望着黑天说。 说过了,他转过了身背朝三米外的林年,向着远处跋涉,一直朝向岩浆河的上游走,要走到源头的地方去。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屏息看着他们的路明非眼角忽然抽动了一下,因为在男孩转身的一刻,他才看到了男孩的背面,在那颅骨的后脑上一个巨大的豁口张开着,里面深深地扎入了一颗血红的结晶体。 贤者之石的子弹。 路明非没有打空那一枪,相反正中红心,可他现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里只有那个前行男孩孤独的侧脸。 破烂的膜翼从男孩的背后爆了出来,带着为数不多的血液,他在岩浆河中向前走,跌跌撞撞地想要飞起来。过程中他甚至摔倒了几次,溅起了岩浆的水花,可每次他都执着地爬起来,继续跑,直到膜翼扯动着空气开始飞行,在他周围地上的火焰都缓慢地燃烧着,像是在安静地为这位年轻的君王送行。 龙王要逃走了,但林年却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没动,路明非也不会动,那把装着炼金汞心子弹的PPK垂在身前像是又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 在那个男孩的背影上,路明非竟然可笑地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他们都是那么的孤单,在孤独这条冰封的路上蹒跚学步,想要走到尽头的春暖花开。 男孩飞了起来,到了半空中,残破的膜翼继续挥舞,他继续升空,这个距离已经快要超出PPK的射击距离了,现在唯一能阻止他的就是路明非了,可路明非已经丢掉了手中的手枪。 男孩成功地飞到了天上去,地上的人影已经快要见不到了,只有燃烧的孤山和学院。 他抬头看向明月和星辰,茫然地在天空中寻找最开始的方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迷路了,找不到家了,大脑混混沌沌地失去了方向感...所以他显得有些着急,他终于逃出来了,可如果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该怎么办啊? 于是有灯塔亮起来了,为迷失者们指向回家的道路,男孩下意识回头,见到了那白色的光芒迎面而来,而他也只能任由那灼热的光笼罩了自己... — 孤山之巅,浑身散发着白色蒸气的楚子航坐在高能激光炮台的远处,在巨大的蓄能器旁仰头望着天空命中的渺小身影,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是轻轻的抬手放在了胸口在言灵使用过度的脱力中闭上了眼睛。 高能激光的粒子流蓄能完毕,第二次全弹发射,成功命中青铜与火之王,而这一次也真正为他带去了...死亡。 最后,康斯坦丁在光芒中张开了双手,不知道是被那力量被迫如此,还是在温暖之中想要拥抱什么。可能在最后一刻他终于回忆起了为之奔赴的方向吧,向着天的那一边张开双手,送给那个人一个迟来的,永远触不到的拥抱。 “再见...哥哥。”他疲倦地说。 膜翼上的肌体成为粉末飞散向了他身后的夜空,龙类的柔韧暗金色骨骼燃起淡淡的火光,他拥抱了整片天空,灼热的眼眸倒映了天边城市上燃烧的夜空,像是填满了一片黄昏的星辰。 黄昏已至,如果死亡像是兄长所言,只是一场长眠,那他将一直睡下去,在那黄昏后无尽的永夜里。 高能的粒子流消散,天空再度燃烧了起来,挂上了一枚巨大的火红十字架,那是最后的火焰在为君王送行。 龙骨十字。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确认死亡。 ------------ 第七百零一章:战后 清晨,阳光照进303寝室,路明非呆坐在书桌边,手指在笔记本的红点上游移,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有些黑眼圈。 过道对面上铺的芬格尔鼾声不断,整个寝室里只能听见他制造的噪音,那么的有频率随着盖着被子的腹部起伏一高一低,能想象喉咙里的指挥家正在指挥着整个呼吸道里的乐队抑扬顿挫地演奏乐曲。 路明非有些忍受不了就去推开窗户,在窗外隐隐约约的人声嘈杂,时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巨物的倒塌声,不知道的以为是在动土拆迁,但事实上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跟这没什么区别,毕竟任何新的建筑立起都需要推掉原本的废墟。 他坐在双人床的上铺从窗户口的三楼向外看,入眼的是笼罩在淡淡黑烟中的学院,就算有阳光的照耀,和残余绿植的招展也掩盖不住两天前那一晚几乎让整个学院毁于一旦的危机。绿植大量被烧毁剩下漆黑的躯壳,灰白的二氧化硅就像提早到八月的大雪覆盖在了学院的每一个地方,一个个古老宏伟的建筑布满了裂缝,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 惨一些的譬如安铂馆只剩下个遗址,好一些的像是教堂或者诺顿馆。前者教堂天花板被开了个大洞,内部全是难以处理的凝固冷却熔岩;后者诺顿馆则是被烧了一半,在狮心会的抢救下还剩下另一半没烧,整体看起来有些结合茂盛和枯萎凸显对比的印象派艺术风。 大量建筑的坍塌和绿化的灰烬都只是小事情,最重要,也是最令人安心的是,卡塞尔学院的真正核心和命脉永远都是学生,以及师资力量。 废墟之中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帐篷支棱了起来,盛开在学院里就像一夜钻地而出的白花,在帐篷组成的大片营地中不少学生和披着大褂的医生穿行着,嘈杂声和一股藏在硝烟味中的香气远远地从那边被晨间的微风送了过来,涌进路明非的鼻子里让他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同时肚子也恰逢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在他大腿上笔记本电脑的右下角显露着现在的时间: 2010年,8月23日,7:03。 龙王狙击战过去的两天后。 现在是早上七点,正常大学生都还应该在梦周公的时候,早餐的放点已经开始了,一张张餐车被推行在帐篷区中,以往食堂后厨里掌勺的大厨们俨然变成的流动餐车的老板,因为原本的食堂现在已经被凝固的岩浆填满了,不知道是不是龙王也知道打仗必断后勤烧粮草的道理,在学院变成一半的火山时,食堂就遭受到了岩浆喷发的打击成为了一片焦土。 但好在储存食物的地方并不只有食堂一个,卡塞尔学院的后勤并没有因此断裂,在临早时更是有cc1000次快车从芝加哥远调补给回来,如今在帐篷区流动的每一辆餐车上放满了丰盛的早餐,免费的慕尼黑白香肠和橙汁葱烤面包奶油玉米浓汤,以及以往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限量西班牙火腿和八月正值时候的黄油蟹膏,在今天都无限量供应。 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大战之后也必有狂欢,但在学院暂时没法找到狂欢的地点之前,庆祝的气氛和规格怎么也得跟上,食物大概就是最好的调动情绪的兴奋剂。 按照那位撸起双手袖子就能露出虬结小臂上斑斓纹身的厨师长的话来说,这是这座学院里每一个幸存的学生和老师们应得的,血统缘故他不能成为龙族入侵时的一线战力,那就只能退居二线为各位勇士加油庆功了。 路明非不能不相信这位厨师长的遗憾,因为在诺玛组织“老弱病残”撤退时,这位大厨是差些拎着菜刀和锅碗瓢盆去跟入侵者拼命的,想来年轻的时候厨师长也是一位敢把龙肉列在人生菜单上的猛人。 ...总之在那一晚诺玛及时的预警之中,除了选择留下参战的战斗成员损伤惨重以外,大部分低年级的学生以及教授都没有出现太多伤亡,再加上那杆插在英灵殿广场废墟上意味着胜利的红色旗帜还在招展,这本身也算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康斯坦丁战役胜利了,卡塞尔学院胜利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按照古往今来屠龙的历史来讲,无论伤亡和付出的代价如何,只要混血种成功地将龙类钉死在大地上,放干他们最后一滴血,那作为人类的一方他们就是大获全胜,即使他们的家园化作焦土,即使他们的亲人融入泥土,他们也绝技没有哭泣和悲伤的理由,重建和与身边幸存战友们的展望才是他们该做的。 ...其实如果要跟曾经的历史战役认真对比起来,卡塞尔学院这一次的龙王狙击战何止是赢了,简直就是赢麻了。 迎战的第一批高年级虽然说是损伤惨重,但真正无法抢救的‘死亡’人数是被控制在了一个有限的程度,在诺玛,或者说是‘eva’以及临时指挥官恺撒·加图索和驻控制室的教授团的调控下,大部分的伤亡都控制在了可以被有效抢救的范围。 每一个伤患者都在诺玛的监控下第一时间得到了战地救助,这导致直接死亡的案例并不多,毕竟无障碍正面吃到龙王‘君焰’爆发的倒霉蛋很少有,但如果一旦有那么也可以直接跳过抢救这个环节了。 这么比起来真正令学院损伤最重的反倒不是龙王了,而是在龙王之前的人祸——那一群危险混血种的入侵。 起码就路明非的视角来看,入侵一开始就有三个学生会的同胞牺牲了,那三具白色的雕像至今还映在他的视网膜里,这两天睡觉也睡不好一闭眼就会看见那三个身影,在他们伸手触及的天空上又是燃烧的十字架。 人与人的争端导致的伤亡较之龙王的暴怒还要大上许多,这无疑是一件颇为讽刺的事情,但现在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在意了,因为施加下痛苦的迫害者们已经被更大的暴力偿还掉了罪孽,他们被竖在废墟中的尸体便是给予幸存者最好的安慰——起码学生会的人是这么想的,他们在安铂馆的废墟中心用石头立起了三个雕像,这两天来无时无刻都会有人去驻足,比起怨恨施暴者,不如去缅怀牺牲者,这大概才是对前人功绩最好的悼念。 总之,战争结束了,即使是暂时的。 整个卡塞尔学院都处在百废俱兴的状态中,满目疮痍的学院总会重建,曾经遍布的绿树草坪也很快会归来,按照装备部那群人的说法,现在布满学院的草木灰全都是高纯度的二氧化硅,过了这个秋冬来年开春,估计学校里的绿化部该愁的就是如何修剪茂盛的绿植了。 路明非最后看了一眼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的守夜人论坛还停留着罗列那一晚“战争之夜”功臣的帖子,从带着‘七宗罪’从天而降的‘s’级,到指挥学员们火力交叉龙王的恺撒,再到孤山顶上脱力睡在蓄能器旁的狮心会长...每个人都有高光时刻,列成top表每一条点赞都几乎破万。 作为战争情绪的宣泄口整个论坛都被点燃了,激动人心的辉煌的好笑的事情和言论不断地分享冲淡着悲伤。没有参加这场战役的世界各地的学长学姐们都通过着这些帖子重塑了那一晚的战役,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高光都被不断地拼凑出来,恨不得再加上一首鹭巣诗郎的《em20070720》点燃烘托一下气氛。 一切都证明事情总会向好的一方发展,起码路明非是愿意这么相信的,起码就现在他还活着,从枪林弹雨和漫天君王的怒火中活了下来,还活得好好的,虽然大概谁也不知道是他给上了龙王致命的一枪,给主攻手打了一个完美的助攻? 有些小沮丧,但也不会显得太难过,毕竟这种幕后英雄的感觉还是让人有点暗爽的,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你的贡献,但真正需要知道的那几个人。 以他对林年的了解,有些事情只要你露出了一些端倪,对方大概就能推算出前因后果来,在开完那一枪后路明非第一个赶到了现场就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但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跟林年交谈这些细节的机会。 在龙王化身天空燃烧的十字后,林年就离开了战场,究竟去哪里了谁也不清楚,起码暂时间没有回303寝室睡觉就是了——确切地来说,那一晚上几乎没有人能睡得着觉,直到第二天也根本没有人能在那种血脉膨胀的情况下阖眼。 就路明非来说在那一晚上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卡塞尔学院的山脚下会不会忽然被一群美国陆军给包围了,天空上又会不会刷一下飞过一群战斗巡逻机...毕竟‘烛龙’在释放边缘时那浩大的声势根本无法隐藏,整个孤山变成活火山向着周边的旷野狂吐熔岩的现象甚至都点燃了大片的紫罗兰和安娜贝尔花海形成了小规模的山火。 这种现象几乎不可能不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吧?路明非甚至还在youtube上刷到了那一晚芝加哥的现场拍摄视频,伊利诺伊州以南远郊在深夜完全呈现日出的现象,背景音还有模糊的神言一般的靡靡之音,视频抬头都是配的《神在人间行走,天堂只接引信教之人》的神棍标题,光是点击和转发量几个小时就破百万了。 可无论路明非再怎么等都没等来坦克和战斗机群的包围,卡塞尔学院依旧那么与世独立,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们麻烦,一切都像是被忘记了一样,在短时间内就不起风波了。对于这一点他是相当纳闷和不可置信的,至于学院是怎么做到的估计也只有询问知情人才能知道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两天压根就没有什么知情人主动找上过路明非,在停课过后大家仿佛都有着忙不完的事情,灾后重建的灾后重建,勘测地质的勘测地质(少部分人怀疑孤山的地质永久性成为了火山)。就连林年的姐姐,路明非都能看见她在每天在心理部的帐篷里忙活着接疑似患了应激创伤症的学员们...但路明非,他好像被遗忘了一样,没有任何人找过他。 有种幕后英雄深藏功与名的感觉...但这也藏得太过优秀了吧?就真没两个人冒出来举报一下是他开的那关键的一枪,把他也悄悄写进屠龙top列表?就连抬头他昨晚做梦都想好了: 【众所周知在不久前学院发生了龙族入侵的事件,龙族入侵小编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大家可能会很惊讶龙族为什么入侵呢,小编也一样很惊讶?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在龙族入侵的战役中,大家公认的top1是屠龙的不二英雄‘s’级领袖林年,但小编想说很少有人知道那一晚其实还有一个top0的选手藏在了大家的视野之外,他为这场战役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说到这里可能有很多人会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人大家却不知道呢?小编也感到很奇怪,这就是我们下一期的主要内容了...】 “呼哧——” 卡住呼吸的打鼾声暴雷一样中断了路明非的妄想,他看了一眼对面上铺背对着自己的芬格尔脸上出现了一些无奈和愣神...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家伙在安铂馆里大显神威之后也没关于他的任何风声传出来,这两天这家伙也跟自己一样躺在寝室里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们,为他们的幸存感到喜极而泣。 屠龙战役中不少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每天都能见到情绪不稳定哭泣的学员,但路明非对于这些人的逝去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印象里就只有统计公告上冰冷都的数字。 可能也只有真正被认识的,在生活中留有步伐的熟悉之人突然离开了,当事人才会感受到那种突兀和难过...那作为卡塞尔学院真正的高年级,学校里几乎没几个人芬格尔是不认识的,或许这场战争过后最能体会到世事无常的悲伤者应该是他吧...在他现在的梦中他是否也是在为那些逝去的人缅怀和送行? 从这个角度去看,或许一直呼呼大睡的芬格尔其实才是真正憋得住悲情和闷骚的好汉么? 或许吧,也仅仅是或许而已... 沉默了好一会儿,路明非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抽动了一下鼻子,闻见了窗外的早餐香味,顺手关掉笔记本屏幕轻手轻脚地摸下床,可还没等到落地,上铺的芬格尔就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 “师弟,来两块蒜香面包,三根白烤肠,一份酱猪肘子配酸菜土豆泥...咦?我怎么好像还闻到了西班牙火腿和大闸蟹的味道...” “......”无论悲情是否,英雄尚在,光论这食量可真他妈是头猪啊,这是要把吃不到这顿早餐的战友们的份一起吃回来吗? 路明非默默地心想。 随后他吐了口气重整了一下原本有些抑郁的情绪,穿上了拖鞋,打开寝室门一溜小跑就出去了,留下了寝室里芬格尔一个人。 “......”过了许久,上铺的芬格尔轻轻抬起了手。 然后挠了挠屁股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下去。 ------------ 第七百零二章:传唤 路明非走在帐篷区,周围人来人往,有一种小时候逛夜市的感觉,帐篷互相聚集扎堆拼凑起来临时的营地。 经历了灾变后,卡塞尔学院超过三分之二的建筑都在抢修中,在熔岩的喷发和地动山摇中就算是建筑基层扎实的城堡也得变成危房,也只可惜当初修建卡塞尔学院的匠人们没有从日本分部那边摇人请丸山建造所的大擘们来掌眼,不然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教授和学员无家可归了。 营地里时不时路过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成员,都穿着校服衣袖上绑着志愿者的袖带,一箱又一箱的应急物资被搬来搬去,每个人肩上身前抱起的物资能压死三个路明非,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凸现出这所学院里的学生无论男女都臂上能走马的好汉。 流动的小红旗扎在一个露天帐篷前,路明非路过的时候看见里面坐着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排成长龙的体检学员,看起来救助站和信息登记处也一同搬了过来,医生桌子上放着的血压计就跟消耗品一样时不时爆裂几只,无论是学员还是医生都习以为常地一边聊天一边更换医疗器械… 按照规定路明非也得去定期体检一次,听说诺玛把体检记录算到了考勤里,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唬住从仕兰高中起就视旷课缺勤为学生本质的他…主要是不想排队,比起排队等体检,他更愿意去另一边领早餐的地方排。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出了寝室楼后就直奔领早餐的队伍长龙来了,原本还在体检的队伍前犹豫了一下,但在路上顺道听说才从食堂库房抢救出来的最后一根西班牙火腿限量派送先到先得,他就果断地背叛了考勤,加入了干饭的队伍。 在闻着烤白肠和葱烤面包的香味时,忽然有一只手拍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他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最开始他打了个哆嗦以为是学生会主席大人,但在看到那并不突出的胸膛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了。 “早上好,路明非...我衣服上有什么东西吗?”兰斯洛特收回路明非肩膀上的手时,低头看了一眼挂着狮心会徽章的校服胸口。 “兰斯洛特...副帮...副会长?早上好啊早上好。” 路明非很庆幸自己还记得自家帮派...哦不,社团副会长的名字,只以为这个名字和这一头金发跟圆桌骑士里的那一位“湖上骑士”太过相近了...好吧,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所以他现在一开口才没有出现叫错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窘境。 在领餐的队伍旁,兰斯洛特带领着三个狮心会的干部似乎是在做着巡查和维护秩序的工作,路明非看了一眼那三个干部手中抱着的看起来像是雷达一样的玩意儿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下意识问,“你们这是在...” “正在例行巡逻,装备部担心焚烧后的绿化带会给学院带来空气质量的影响,为了避免学生或者年事已高的教授罹患上呼吸道疾病,所以安排我们实时监测附近区域的空气情况,每三小时汇报一次。”兰斯洛特回头看了一眼干部手上抱着的空气环境检测仪器解释。 “感觉挺辛苦的...副会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一声...不过主要还是会长之前交代过我让我确定一下你的安全问题,但在那一晚上结束后有太多事情落到狮心会的分配上了,所以一时间没有来得及找你。”兰斯洛特看着路明非说。 “啊,我没什么事情的,吃嘛嘛香...”路明非本想做一个屈起肱二头肌的动作显得自己很健康,但在看到兰斯洛特和狮心会干部们人均一身好肌肉的情况下还是放弃了这种自取其辱的举动。 “那我就放心了,之前我在信息登记处看到了你的姓名,之后就没有太过急着来找你,看起来你的确没什么事情。”兰斯洛特点了点头说,“不过我这两天还真没怎么看到你露面...你最近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那副会长你这两天吃早饭应该都比较晚。这句话路明非没敢说出口,生怕暴露了自己每天赶早排队抢饭的事实。 “啊,是有一些事情...跟我同寝室的芬格尔学长受了点伤,所以我得照顾他,所以就没什么时间去体检了。”为了早饭午饭和晚饭排队屡次推迟体检这种事情,路明非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么看来现在就只能麻烦芬格尔临时病危一下了,就按他给这废柴师兄带早餐的情谊就算请对方临时死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芬格尔是你的舍友么?他的伤势怎么了,需要进一步帮忙送去急诊室么?心理部阁楼那边的急诊室已经收拾出来了,可以着手接入病人了。”兰斯洛特贴心地问,“虽然床位可能需要排号,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这边还是能在那里说上几句话的。” “不用了不用了,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这...”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快好了。”路明非连连摆手,在兰斯洛特愣神面露悲哀之前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他离快要痊愈没多少时间了!” “这样么...那就好。”兰斯洛特脸色缓和了一些,又上下审视了一下路明非,“...那你呢?有什么隐疾吗,如果有千万不要硬撑着或者不当回事...毕竟那一天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在安铂馆,那里的人事后可都检查出了有些轻度脑震荡和肌肉麻痹的后遗症,你当时也在场有没有受到波及什么的。” “托了学生会主席和各位学长学姐的福,我倒是真没有受伤什么的...”路明非摸了摸后脑勺,说着的同时又小心翼翼看着兰斯洛特,生怕自己的供词有通敌学生会的嫌疑。 “那就好。”兰斯洛特倒是没有路明非想的那么小家子气,但他话锋忽然又一转说, “对了,路明非,会长说他今天需要见你一面。我原本听说你那边的寝室楼还没有废用,正好都准备去你的寝室找你的,现在碰见了正好告诉你了。” “会长...楚子航师兄...想见我?”路明非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有些愣神,楚子航召见他?这是想干什么。 总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路明非悄悄打了个寒噤,感觉也不无这个可能。 龙族入侵的那天晚上每一个学生都各司其职,‘a’级混血种们要么在一线战场火力迎击龙王,‘a’级中的佼佼者里,恺撒·加图索成为了临危不乱的指挥官,楚子航则是身负使命登上孤山之巅启动激光武器,再上一批次的‘s’级就更有的说了。 卡塞尔学院‘s’级就那么三个,其中两个分别处理着地下被岩浆与水淹没的冰窖战场,以及地上龙王升空的火焰战场,至于第三个...没人知道第三个‘s’级在那天晚上做了什么,难道跟着避难的人群一起去了避难所打摆子? 没有吧? 根据后面的调查来看,避难的人群声称没人见到过路明非,在迎击龙王的第一线,也没人见到、听到路明非在战场和公共频道里活跃,只有最后的最后,康斯坦丁龙骨十字陨落之地,姗姗来迟的恺撒一群人才在林年的身边看见了抓着那把ppk手枪的路某人,而路某人当时站在那里的原因也成了解不开的谜题。 也许狮心会会长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路明非那天晚上干了什么,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毕竟路明非是狮心会的人,作为狮心会的‘s’级,他理应在那种情况下做点贡献——别拿新生和年纪来当托辞和借口,人家大一的奇兰还是临时接任了分指挥的工作呢,你路明非同样大一也总得拿点功绩出来服人是吧? 如果路明非那晚上真在学院里迷路了一晚上,或者在寝室里瑟瑟发抖到结束,那他现在估计脸都会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啊,他路某人那晚上神勇无比一枪狙爆了康斯坦丁的‘烛龙’领域啊!这种功绩怎么也得上个论坛top10吧? 但很可惜,路明非说不出口,不是因为不想出风头什么的,而是他在战争之后意识到了一件很他妈严重的事情,那就是整个学院没有一个人对他描述的“长腿美女”有任何印象。 在对龙王完成狙击过后路明非回到教堂试图找过那个自称是毕业师姐,酷似忍者的长腿美女,但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不见的还有屋顶上狙击过的痕迹甚至脚印。 后来不信邪的路明非去了信息登记处找人,详细描绘了对方的长相和特征,登记处在向上汇报给诺玛这些特征之后,路明非收到的答复居然是查无此人! 按照信息登记处那里的人原话来说大概是:1米7的师姐满地都是,但腿长1.2米的师姐我们真没可能记错,那是真没有,如果你还不信邪的话,可以左转去“维多利亚的秘密”现场找一找? 种种迹象表明,那天路明非遇见的那个长腿美女可能压根就不是卡塞尔学院的人... 刚好,那一晚学院不止是被龙族入侵了,还被一批外来的危险混血种给入侵了,这么一来对方的身份似乎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说路明非是在茫然的情况下,被外来的入侵者指挥着进行了一次危险的狙击,虽然结果的圆满美好的,但这还是给他本人吓得不轻。 怎么说呢...有种给皇军带路后的心虚感。 ‘s’级跟入侵者合作,这个爆点抖出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本来这次学院地址和建筑群落蓝图泄露,冰窖被骇客入侵的种种事情就让秘党神经绷紧看谁都像内奸了,一旦路明非这事儿被抖出来了说不定马上就得被戴上一个狗罕见的帽子。 所以路明非选择了从心,即使自己真是毙掉龙王的功臣之一,他也不敢随便张着嘴巴瞎逼逼——不然他怎么解释狙击枪哪儿来的,最关键的贤者之石子弹又是哪儿来的? 要知道贤者之石这玩意儿可是只有冰窖里才库藏有的高机密级别炼金物品,平时想要申请不依次指导教授、年纪主任、校长、校董会上报几乎不可能触碰到这种级别的玩意儿。 可正正好好...那一天听说冰窖被入侵了,而校长也在冰窖下为了毙敌被拖住了脚步,然后这颗贤者之石就出现在了路明非的枪膛里...这可真是巧合啊(皮笑肉不笑)。 “你似乎很紧张?”兰斯洛特注意到路明非在短短数秒内陷入了沉默,额角开始渗汗的迹象若有所思地问道。 “没有,只有点热,大家不热吗?”路明非擦了擦汗水小心翼翼地问。 “可能是地质还没完全恢复的问题吧,山上的确有些热,听地质研究的教授说可能以后这座山会成为一座死火山,但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喷发...就跟日本的富士山一样。”兰斯洛特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和远处被草木灰染成灰色的山体说道。 “那以后学院岂不是要修建在火山上了?”路明非舌头轻微湿润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悄悄转移话题。 “大体上不会影响太多,只要不会再度有龙王光临本部,基本不用考虑火山喷发的情况。”兰斯洛特摇头。 “这可真是让人安心啊...”路明非说。 不远处的人群有些骚动,兰斯洛特扭头看了那边一眼,又看向路明非说,“就先这样吧,话我已经带到了,今天中午会长会在营地最西面的白色帐篷内等你,希望你能务必赶到。我这边临时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副会长知道林年现在的情况吗?”路明非忽然开口叫住了准备离开了兰斯洛特。 “唔,林年?你具体是想问什么?”兰斯洛特忽然顿了一下,停下脚步扭头...路明非发誓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狂热?! 除开兰斯洛特外,就他身边的三个干部面色也纷纷变了一下,颇有一种圆桌骑士闻见亚瑟王香水味儿的感觉,纷纷精神状态都不对劲了——也不止是这几个人,在路明非排队的周围忽然就此起彼伏响起了: “林年?林年师兄来了?” “林年?哪儿呢?在哪儿呢?谁看见他了?” “卧槽,年!” 类似的纷纷攘攘声,情绪一个比一个激昂,不少学姐的脖颈都红了起来,顾盼之间眼眸升起的辉光简直能亮瞎他路某人的狗眼。 一时间,小半部分营地忽然就乱了起来,嘈杂声不断,人群也开始有了些骚动,不断地四顾张望满怀期待和激动。 路明非见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了“战争英雄”这个词的分量...吉尔斯·德·莱斯追星圣女贞德也不过就这劲头了吧? 在路明非面前,兰斯洛特抬手压了压示意对方别再叫林年的名字,脸上涌起了不言而喻的苦笑,意思彼此都懂,算是针对现在这种情况的理解和释然。 路明非也十分意会地点了点头,放低声音说,“...我就是随便问问,这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有些好奇。” “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在龙王确认死亡后他应该是整个学院里最忙的人了吧。”兰斯洛特摇了摇头语气略微有些感慨,眼眸中光芒闪烁,“他是现在唯一正面接触、并且成功迎击甚至击杀龙王的混血种,古往今来真正能被称为‘天命屠龙者’的人。你猜猜多少人会对他那一晚跟龙王战斗时的细节有兴趣?那可是真正的...史诗啊!由谱写史诗的英雄亲口给你讲述!”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路明非斟酌了一下语句问道,“他现在...很抢手?” “...听说校董会已经派了直系专员从欧洲那边坐最快的航班赶来学院了,等到cc1000次快车的班次调度好之后就会抵达学院,为的就是获得龙王战争的一手情报啊..”兰斯洛特说了几句后又停住了,似乎意识到这些话对于大一新生来说太早了。 尽管这个大一新生并不普通,但作为‘s’级或许也并不需要由自己来为他讲述这些事情吧。总有人会告诉对方相关的事情的,以及对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和将会发挥出的作用。 见到兰斯洛特似乎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路明非也没执着地追问,说道,“最后一件事...师兄,你这几天看见过苏晓樯了吗?” “会长第一个要求我们找到的就是她,她也比你好找得多了。”兰斯洛特多看了一眼路明非说。 “那就好...”路明非松了口气,那天安铂馆事变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苏晓樯了。 尽管在信息登记处见到了苏晓樯的名字,可没有实际上看到那个女孩他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安,似乎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那一晚发生在对方身上了,可就现在兰斯洛特回答的表情看起来应该一切都相安无事? “不...也不是太好。”兰斯洛特听见了路明非的呢喃自语又开口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昏迷着的,而且听说还是被人在钟楼上找到的,离从高处摔落就只差十几厘米,情况很危险。” “昏迷?钟楼?”路明非愣住了,那天苏晓樯应该和他跟芬格尔一样在安铂馆,怎么会出现在钟楼?安铂馆和钟楼可是差了近千米的距离。 可即使满肚子疑惑,他还是赶紧又问,“...什么叫她不是太好?她受伤了吗?” “受伤倒是不至于,就是直到现在还有些发烧...简而言之就是生病了,病得还有些厉害!”兰斯洛特耐心解释。 “生病?生什么病了?”这倒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情况。 “热伤风,还伴随有中暑和脱水的症状,可能是那晚上突变的环境导致的,似乎她并不是以体能为著的混血种。”兰斯洛特摇了摇头。 “热伤风加中暑,她身体没这么虚吧?”路明非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愣神,在他记忆里苏晓樯一直都是运动系的富婆型少女,快快乐乐没有脑袋的那种,疾病跟这种无时无刻都有私人医生调理,免疫力拉满女孩沾不上边吧? “这个症状也在少数低年级的学员身上出现了,但总的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生病总是不好的,之后诺玛也会考虑加强他以她为代表的这些学员的体能锻炼了。作为混血种总得需要出入极端的环境,如果太容易生病不利于专员的工作,不过就现在来看,也只能希望她能尽早康复。”兰斯洛特摆了摆手打消了路明非的疑虑,又挑眉好奇地说,“你看起来很担心她?” 路明非眉毛一抖,看向眉宇间写满了八卦的狮心会副会长寻思着“兰斯洛特”是你又不是我,好人妻这种事情只有你这个湖上骑士和曹公干得出来...遂立刻义正言辞地说,“同学之间的关心,我跟她还有林年都是高中同窗!” “林年?哪儿呢?林年呢?” “林年学长又来了?” “卧槽,年!” ... 话才刚出口,周围又掀起了嘈杂一片,路明非也只能立刻捂嘴收声,无奈地看向兰斯洛特。 “没有胡乱八卦的意思,舞会上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s’级的女朋友了——当然,除你和校长之外的另一个‘s’级。”兰斯洛特举起双手微笑地说道,话语里尽可能避免了引起骚乱的名字。 路明非微微一怔,也想起了那场舞会上惊艳所有舞者的男女探戈独舞,那大庭广众下的亲吻已经超过舞蹈所需要的‘亲昵’太多了,几乎算是在官宣和公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莫名的,身为见证者的他在印象里却并没有觉得那个画面里的两个人饱含着太过充沛的‘情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路明非没法讲出口,只觉得怪怪的,但又永远不可能去探明,除非当事人双方任何一方主动讲起。 “好了,那边好像真出了点什么乱子,我得去一趟了。路明非,记得中午点一定要准时去营地最西面的白色帐篷,会长会在那儿等你...可能除了会长之外还有其他人在等你,千万不要迟到了。”兰斯洛特主动结束了话题,最后提醒了路明非一句,就带着那三个干部朝着远处的喧嚣处赶去了,留下路明非一个人站在派餐的队伍中抬着右手告别。 几人离开过后,路明非放下的手掌又顺势摸到了额角挠了挠太阳穴,他的视线头一次地离开了队伍尽头的流通餐车,看向了营地的远处,在那边一面红色的旗帜在一顶巨大的白色帐篷上随风招展着... ------------ 第七百零三章:集合 买完了早餐时间还早,但介于为了避免废柴师兄悲从中来绝食身亡,路明非还是带着一大堆早点,在流动餐车派送志愿者诡异的视线中离开了,大概是没想得清楚路明非这瘦瘦的一百多斤是怎么能做到大早上吃四人份的食物的。 在喂完了猪之后,没事情可干的路明非还是选择了在303号寝室里猫了一个上午,也刷了一上午守夜人论坛解闷。 在电力恢复后校内网络就能正常使用了,在这一点上你永远可以相信诺玛,守夜人论坛成了宣泄情绪的最大出口,每刷新一次都能多上十几条帖子,看混血种们之间唠嗑拉家常对于路明非来说很是新鲜的。 刷过一条《有谁看见我的孟加拉豹猫了吗?重金悬赏!》的帖子,又打开一条《有谁看见我的女朋友了吗?重金悬赏!》的帖子,在评论区下闻见了想要的快活气氛心满意足地退出帖子,再找下一条打开... 守夜人论坛大部分帖子来讨论灾后重建的一些麻烦事和糟心事,糟心事就譬如路明非现在正在刷着的这些像是灌水帖,但的确又有求于人的帖子,那场地动山摇实在是把所有人的生活轨迹都打乱了,有人丢了宠物,有人丢了重要的信物,更有人女朋友都丢了(可能是搞笑帖)。 早些路明非还看见学生会主席都发布了一个悬赏贴被置顶了,大概要求是想在学校里找个机车维修师,他的哈雷摩托车给天上落下来的一块熔岩给砸坏了,具体放出来的图片惨不忍睹,离散架就差拧一下油门了,前提是引擎还能在七零八落的情况下给出反馈。 大部分的学生会马仔都在下面的回帖建议主席换一辆新的,毕竟主席家不差钱,布加迪都能随便拿来当赌注,哈雷摩托车这种玩具,只要加图索少爷有这个意向,戴维森摩托公司的经理能连夜做航班亲自上门涎着脸询问定制摩托的细节,拍胸脯保证每一颗螺丝都是纯人工打的。 但似乎恺撒对那辆老款的chaopper情有独钟,怎么被劝说也没放弃那辆机车,看他这么执着马仔们也只能随他去了,毕竟能在这座学院的人谁还能没有一些怪癖呢? 可哈雷摩托被砸坏了想重修容易,但学院里一些地表建筑被毁了想重建就麻烦了。 比如英灵殿广场上的雄鸡雕像,瓦尔哈拉宫顶的红雄鸡“费雅勒”,学院老一派的精神象征,每一任校长都在下面演讲过,在龙王第一次爆发‘君焰’时雕像就被冲击给掀飞了,偌大个学院哪儿都找不到,校工部们无奈也只能在论坛上发布了悬红求助帖,第一个找到雄鸡雕像的人能在学院重建完毕前获得免费的宵夜服务。 属于重灾区中的重灾区英灵殿,算是现在最难着手重建的,建筑施工队的看了一眼英灵殿的结构后给出的评价是:修好它的功夫能重建两栋一样的建筑。这处往年都被校长用来举行毕业典礼以及荣誉勋章颁发的场地算是短时间废掉了...但在百般斟酌后还是选择了重建而不是推倒,只不过这样的话屠龙战争的颁奖仪式估计就得继续延后推迟了。 英灵殿广场上那口直通“瓦特阿尔海姆”的奠基之井也被冷却的熔岩堵了个严严实实,地下的冰窖和命运三女神区域更是被火山运动波及的重灾区,要不是EVA在火山运动现象出现的第一时间用合金闸门封锁了大块的区域,这花费了学院几十年修建的地下工程估计得一夜回到解放前,就只算冰窖里的那些危险物品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至于同样藏在地下的装备部,他们同样没事,藏在120米深处的“侏儒之国”其实浪得虚名的,从来只有他们炸别人的,没有别人炸他们的说法。美军最先进的Blu-117钻地炸弹炸不穿他们九道的隔离层,岩浆也自然别想穿透那些由3米混凝土、50厘米厚装甲板、克制核武器攻击的铅锆合金板以及过滤用石墨粉末...等等组成的防御。 要说这群龟孙子在屠龙战争中藏在地下混吃等死,可好歹他们也把高能激光束抬出来了,想怒斥他们没用,似乎最初和最后对龙王造成不可估量伤害的都是他们的产品,但那贪生怕死到上来重建学院都要严格要求学生每三小时检查一次空气质量,硫磺和粉尘是否超标的作风又实在想让人把他们的生化防护服拔下来,把他们丢进挖到一半的奠基之井里被硫磺味呛死。 就算有装备部以及一大堆建筑专业人士的帮忙,整个学院要回到正常行课的水准估计没个两三个月的时间想都别想,这对于每个学生来说既是一场狂欢,又是一场在战争废墟中领悟使命残酷的过程,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人手不够用的时候,路明非和芬格尔也会被抓去充当生产队的驴?但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毕竟谁不想摸鱼啊? 路明非挠了挠屁股,抱着偷懒没给学院重建做贡献的罪恶感合上了笔记本屏幕,卡着要接近中午的时候准备出门了,芬格尔立马就闻着外面飘进来的午餐味儿叫着要给带餐了。 路明非应付了两声这只猪后就下了寝室楼直奔营地,穿过了营地来到了午餐排队的地方,来得比较早的缘故队伍还没排起来,照例要了四人份的伙食,在派送餐点的志愿者挑眉古怪的注视下,连话都不敢说低头就溜了。 只是没想他还没跑得了几步,肩膀忽然就被人给搭住了,一个声音也惊奇地在他背后响起了,“路明非?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路明非陀螺一样被一股巧劲拉了一下,脚下打旋转过来就看见了留住自己的人,一头红发在正午的阳光下被照得仿佛在流动,女士的秋季校服肩膀上别着志愿者和学生会的徽章,四叶草的耳坠在那漂亮的脸颊边轻轻摇晃着。 “陈墨瞳...师姐?”路明非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这是他在这所学院里少能记住的几个的姓名之一,大多数都是别人认得他他不认得别人,在红发女巫却是给他留下了极深印象的人之一,除了那“恶名显赫”之外,“学生会少奶奶”也是不可忽视的惹眼标签。 有一说一,恺撒·加图索这位学生会主席路明非并没有什么恶感,在安铂馆内那与危险混血种殊死搏斗的场景他也还记得,那种觉悟感也没理由地折服了他,对于这些充满信念的学生,路明非很难不会涌起友善交际的感觉。 “这几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倒是听过恺撒提了你几句,好像想找你说些什么事情但找不到人,你都藏哪儿去了?”诺诺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明非,视线尤其落在了对方手上四人份的午餐上,“食量这么大?” “在发育...呃。”路明非下意识回答,然后只想打自己的嘴。 “生长期嘛,男生的青春期的确比女生晚,说不定多吃点你还能长点个头。”诺诺摸着光滑的下巴审视着路明非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你这是准备回寝室?1区的寝室楼还能正常使用吗?” “到处都能看见裂缝,但宿管说应该不会塌房,让我们放心住...” “那你们运气不错,不像我们,只能住临时的帐篷了。不过倒也是挺新奇的体验,重新分配帐篷也给我换了两个舍友,你绝对猜不到是谁。”诺诺抬手就勾住了路明非的脖子,跟这位‘S’级好一副哥儿俩好的自来熟关系,边说边往营地深处走。 “...是谁?”路明非想不管是谁,跟红发女巫住在一起都得受苦,这十足的气场就不是一般女生能受得住的。 “苏茜和你的小女朋友,没想到吧。”诺诺坏笑着看着路明非,等待他的反应。 “什么我的小女朋友?”果不其然路明非一个哆嗦,惊得后退了半步。 “那个俄罗斯女孩啦,好像叫‘零’来着?安铂馆上跟你跳舞那个!”诺诺挑了挑眉,“怎么,难道她跟我说的都是骗我的,其实你不是她的男朋友?你们跳舞只是逢场作戏?” “什么她跟你说...逢场作戏又是什么...”路明非一时间有些混乱。 “嗨呀,你们这些师弟师妹可真是不坦诚,或者说师弟你又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渣男,准备吃干抹净我们家‘零’骨头都不准备了?小心我在守夜人论坛上挂你啊!”诺诺虎着脸威胁道。 路明非很想说狗屎,你这是污蔑!但在听到陈墨瞳话里的‘她说的’,这三个关键字后他的脑袋就有些麻了,话语逻辑都理不清了,不知道现在是该义正言辞地撇清他跟那个俄罗斯女孩的关系,还是该支支吾吾岔过这个话题? 陈墨瞳跟在路明非身边,笑得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有意思的师弟什么都没说,就等着他胡思乱想自我攻略,抽了抽鼻子后又探手去拿路明非口袋里的法式面包,“午餐带那么多吃不完师姐可以帮忙哦!” 叼着法式长棍背手走到前面的陈墨瞳一蹦一跳的,像是发癫的兔子,路明非脑袋发麻地跟了一路,直到对方再次主动开口,“不会真在考虑承不承认你们的‘关系’吧?我只是开玩笑的啊师弟!” 路明非愣然抬头就看见了前面的陈墨瞳看着自己背着手倒退,四叶草耳坠旁的眼睛里全是促狭,“想那么久是不是意味着你本人也有这个意思?要不要师姐帮你在三无师妹耳边吹吹风?” 被调息得面红耳赤的路明非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话语到嘴边卡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除了话题以外就连人都被这个女孩给牵着走到了营地区的一个陌生角落,在这边周围的过路学员少了许多,零星只能见到几个像是装备部的人,帐篷也稀疏了不少并且有别于一般的居住帐篷整体大了很多,地上还铺设了不少电缆接入了进去。 路明非抬头看见陈墨瞳站在一顶白色的帐篷前,伸手撩起帐篷的门看着他侧了侧脑袋示意,“到地方了还不进去?”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白帐篷的顶端,一杆流动的红色旗帜正在随风飘扬,立马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上午兰斯洛特跟他说需要他中午来一趟的地方么...可为什么诺诺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进来吧,就差你一个了。”诺诺扫了还愣在原地的路明非一眼催促。 “就差我一个了?”路明非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妙的意思,看着陈墨瞳进了帐篷里面没办法也只能跟了上去。 他抬手掀起帐篷了帘门进去后,忽然整个人就僵住不动了,不下六七道视线瞬间锁定了他,而这些视线的主人最关键是路明非大多都还都认识! “怎么来这么迟?”恺撒看向叼着法式长棍走来的诺诺问。 “营地里逛了一会儿,苏茜说她养的猫走丢了,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但很可惜运气似乎不站在我这边...抱歉啦。”诺诺走过来时也转头看向了帐篷一角的同样也在场的女孩吐了吐舌头,而对方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在意。 她最后走到了恺撒的身边,扭下了一半法棍递给他,“吃吗?” 恺撒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苏茜身旁一言不发看着这边的楚子航,然后耸了耸肩自然地接过了面包吃了起来,“为什么不呢?” “明非这么贴心还给我们带了午餐啊...不愧是你啊。”帐篷深处,古德里安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睛发亮地迎向了门口的路明非,在路明非发呆下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了午餐的塑料袋,然后直接在人群中分发了起来。 楚子航和苏茜路明非是认识的,他们分别拿了点干酪和三明治,在一旁的曼施坦因教授也接了一块黑松露面包,还是那身黑色西装绅士般的校长以则是吃过了为理由拒绝了,执行部部长嘶哑地说了一句不饿,然后就继续把目光投向战术指挥白板上那一些复杂图形和专业术语了。 除了这些认识的人以外,帐篷里还有两个路明非不认识但在场的师兄和师姐,他们穿着的并非是校服而是执行部的风衣,俊男靓女看年纪大概是毕业返校的前辈,礼貌地双手接过发来的午餐,并对古德里安道谢,最后还向着门口的路明非也说了一声谢谢。 路明非立马回了一声不客气,又见着古德里安继续向里发了过去,一个正在地上鼓捣电缆和设备的,严严实实穿着防化服的男人转头义正言辞拒绝了这份好意,并且自己掏出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表示自己只吃健康食品...典型的装备部作风,无论是饮食习惯还是穿衣风格。 直到最后,快要分空的塑料袋被递到了一个路明非视线最长时间停留的人面前。 这个男孩此刻穿着的也并非是以往熟悉的校服,而是一身黑色的执行部风衣,抬手接过了塑料袋里一颗作为饭后水果的梨,擦了擦咬了一口,看向了门口的路明非,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就差你一个了,还不进来?” 林年。 ------------ 第七百零四章:青铜计划 路明非入席,但说是入席,其实不过是坐在了一个小马扎上,他感觉自己有些像老家报亭前的那些老大爷,人手一个马扎凳和蒲扇,可惜没有象棋缺少了一点灵魂。 帐篷里的人们或站或坐着,视线统一放在了最深处战术白板旁的昂热校长身上,足以说明这次集合是由谁召集的。 现在还处于战后的重建阶段,忽然莫名出现了这么一次集合,并且集合的人选都那么的耐人寻味,很难不让人多想是否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所以大多数人脸上都充满了沉默,眼中略过思考的神采。 可唯独真正的知情人显得是那么的淡然,比如施耐德和校长,也比如林年。 “现在人也到齐了。”施耐德沙哑的声音响起了,吸引过去了所有视线,“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话题将会被调度到‘s’级的保密权限,希望各位能明白走出这间帐篷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样会给执行部省下很多麻烦。” 冷到爆炸的开场,起码路明非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被冷到的还是吓到的。他一直都听芬格尔说执行部就是二战时期德国的盖世太保,讲究的是一个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他那天犯的事儿不会真被抖出来了吧?之后就是在帐篷里秘密枪毙的剧情了? “话题有关龙王吗?这个关头召集我们很难不联想到这方面。”恺撒开口问道。 他抱着手臂和诺诺一起站在一台仪器旁倚靠着,直视施耐德那银灰铁冷的眸子说,“现在这间帐篷里的除开教授以外,每一个学员都是‘a’级血统及以上,精锐中的精锐,聚集这么一群人才能开讲的话题…别告诉我青铜与火之王还活着。” 这句话一出口,帐篷咯的气氛就稍微出现了点变化,每个人,包括教授们的表情都有些抽动,似乎ptsd一般眼前浮现起了那晚上熔岩喷发,地动山摇的末日景象,谁也不想那种状况再度复刻一遍。 施耐德没有解疑恺撒的问题,而是看了昂热一眼,昂热微微抬了抬手指说,“在说明各位来这里的目的之前,我以个人的名义有一个问题想问个人一件事…路明非!” “…在!” 忽然被叫住的路明非从小马扎上陡然起立,站得笔直,像是上课被点到名字的学生。角落里诺诺被他那上战场似的表情给逗乐了,就连路明非不认识的两位学长学姐也在偷偷掩嘴笑,但没有任何恶意,大概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他们以前自己的影子。 “不用那么紧张,坐着就好。”昂热双手插在口袋中,微笑地示意路明非放轻松,对于这个学生他总是抱有耐心。 其实也不怪路明非会这么紧张,对于卡塞尔学院他的认知就是这是一群疯子的乐园,而能站在乐园顶端管理层的,自然就是疯子中的疯子。 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昂热时也是在中央控制室的屏幕上,那个老人的背后还流动着插着巨大炼金刀剑的龙尸体,不可为不印象深刻,震撼和敬畏拉满。 现在真人站在了路明非面前,他除了觉得这老疯子比屏幕里帅得多以外,就只被那股绅士劲儿给镇住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合理得体。 “最近在寝室里躺久了,还是多站一会儿好。”路明非吞了口口水说,“校长有什么事要问我?我才疏学浅回答不上来不会扣学分吧…” “那你也得有学分可扣。”诺诺咧嘴笑道,“你跟零一样都是大一新生,课都没上几节哪儿来的学分,最多扣你全勤!” “其实没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也不是学业上的问题。我只是有些在意,林年以前在下午茶的时候跟我提到过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同为‘s’级的你有着一些特殊的‘技巧’,对此我很感兴趣。”昂热看着人群中的这个男孩微笑, “就比如你在进入帐篷之后看人的视线首先是落在肩膀上的,这个细节证明了作为‘s’级的你能观察到我们远不能发现的事物和信息,就像二维的蚂蚁永远没有完整的三维视角一样。” 路明非看了一眼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林年,对方见着他的视线也微微侧头,大概意思是:对不起,你就是这么好懂。 “好吧…我的确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路明非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词句,小魔鬼跟他提过醒,赠送给他的“特权”可以一定程度曝光,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和自由。 但小魔鬼也特别友情提醒他,有些时候坦白也别太过实诚了,多少得留一些神秘感,对于秘党也好,对于他自己也好都是好事。 “他能看到奇怪的东西?是能看到类似背后灵一样的玩意儿吗?能看到幽灵的黄金眼?”诺诺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满脸写满了好奇,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有趣的师弟还有这种特技。 “诺诺,你说的应该是灵媒的阴阳眼。”苏茜指出了诺诺的有端联想。 “没那么悬乎,他看不见幽灵,只是能大概能看到每个个体的‘威胁程度’和‘基本信息’。”林年开口了。 “这是什么原理?”曼施坦因愣了一下看向路明非等待解释,就连昂热也在微笑地看着他,这让路明非瞬间麻爪了。 他总不能说原理就是“契约”效应吧,把灵魂出卖给魔鬼,让魔鬼在签单前给你一些马杀鸡服务,就能拥有这个权能了? 一旦说出口,咱们还是来聊聊帐篷内隐秘枪毙的事情吧… “其实原理很简单。”他开口。 但说话的不是路明非,而是林年。 所有人都看向林年,他面色常然地看向路明非,“这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现象,你们可以理解为路明非可以持续张开一个变异版的‘血系结罗’领域,观察的范围只在他的视线之内,可一但观测成功就能直接洞悉目标的‘言灵’和‘血统’。” “这不就跟副校长通过炼金矩阵长期维持‘戒律’一个道理吗,只不过路明非不需要炼金矩阵的帮助…我的学生这么厉害?来,明非看看我,猜猜我的言灵是什么?”古德里安最先遏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没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学生发光发热更能让他激动的了,“我需不需要摆个动作配合你,还是说你要预热一下什么的…” “不用…”路明非看着画风明显跳脱清奇的自家导师嘴角抽了抽,发现林年和昂热都对着他轻轻点头后,他也只能快速扫了一眼老家伙的肩膀。 “…‘中枢’是什么言灵?”收回视线,他小声问。 “‘中枢’我记得是‘天演’的下位言灵?具体效果是命令脑机能全面使用,短期增强记忆力和复杂的多线程思维能力,属于非战斗型的研究用言灵。”那对路明非不认识的学长学姐里,漂亮文静的女孩撩了一下耳发说道。 在看见路明非的视线后,那位漂亮的学姐也微微抿嘴一笑,“好像还没有跟‘s’级自我介绍吧…酒德亚纪,05级龙族谱系专业,在我旁边的是我执行部的搭档叶胜。” “学姐学长好,以后请多关照。”路明非很机灵地问好,结实多一些前辈对校园生活来说总没什么坏事儿。 “交际时间现在结束了,让我们回到正题…古德里安教授,你的学生答对了吗?”校长拍了拍手吸引回大家的注意力。 在古德里安满脸中乐透的兴奋下点头认可后,校长不由淡笑着重新注视向路明非,“看起来确有此事,你的眼睛很特殊,路明非,你以后可能会成为战局的决定性人物。” “还好吧…没校长你说的那么厉害。”路明非说。眼睛厉害不代表人厉害,对混血种来说言灵和血统够顶才是硬道理,眼睛厉害是不管用的,毕竟这又不是隔壁的五村械斗之眼睛传说的片场。 “路明非,还记得我最开始说过想问你一个问题吗?”昂热问,他看向呆愣的路明非轻笑了一下说,“我听说你在那天晚上赶到了战场的中央,你应该是正面觐见到了龙王阁下吧?” “是的…”路明非老实点头,他在场的事情除了林年以外,之后快速赶来的恺撒等人都知道,没有隐瞒的理由和可能,反正当时他手里就抓把破ppk,也不可能有人猜得到龙王后脑勺里那颗贤者之石是他给鼓捣进去的。 “我很好奇,你在那位传说中的存在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昂热缓缓地说道,“能满足一下那天因为一些琐事缠身,导致没有机会面见龙王的老人的好奇心吗?” 路明非顿住了,下意识看向了林年,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年。 “看我干什么?””林年也顿了一下,“我长得像龙王吗” 路明非心说你不是长得像,当时我敢到现场第一时间还真没把你跟龙王给分辨出来,谁叫那时候你们都长着破破烂烂的翅膀? “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康斯坦丁已经死了,死人是不需要隐私权的,经过副校长和我的确定,他已经没有再活过来的可能了。”林年淡淡的一句话封死了最初恺撒提出的猜想。康斯坦丁的确已经确认死亡了,在龙骨十字燃烧时那照亮黑夜的光就是他余生所有的生命了。 “我的确看到了很多东西…一长串东西,很多不明意义我理解不了的词汇。”路明非迟疑了一会儿说。他没细讲三维属性的一块,毕竟那玩意儿入眼全是问号,只能体现出龙王的强大莫测…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肩膀上不也全是问号吗? “比如龙王掌控的那些言灵?”施耐德眼神忽然锐利了起来,“你见到了哪些言灵?仔细说出来。” 比起昂热循序渐进的诱导发言,执行部长的语气就显得冷厉多了,执行部干惯了的人都有这毛病,问话像是审问,让人如坐针毡。 “很多,一般人言灵就一两个,但他的言灵…多到我记不住啊。”路明非留着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 “龙王是掌控规则的指挥家,按理说所有需要依靠火元素施展的言灵他都可以复刻并且使用,这听起来很合理。”昂热点头说,“有没有你较为印象深刻的言灵?” “印象深刻?”路明非不大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比如,‘烛龙’。”楚子航说话了,还是那么一针见血,直接道出了那一晚上最大的危机,每个人之后还会后怕和噩梦的恐怖。 “有…我看到了。”路明非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烛龙’的确在康斯坦丁的特殊能力中,正正当当排在第一个,他很难不记得。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阿耆尼’‘君焰’‘天地为炉’(撞击大地制造活火山的一击),龙王释放过的言灵可以不加赘述。”昂热说,然后得到了路明非的点头确认。 “另外我还看到了‘天火’‘虐焰’‘黼黻’什么的…”路明非回忆了一下说出来那么几个印象深刻的,尤其是最后一个言灵,幸亏事后因为好奇去搜索过读音,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念出来,那么现在就得丢脸了。 只是在这几个言灵被念出来后,路明非发现帐篷里气氛凝重了些许,他才入学不久没有接触过完整的言灵周期表,自然不大明白他随口说出的这些言灵究竟意味着什么。 “都是可以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场的可怕言灵啊。”曼施坦因低声说,“只是让他释放了后位一些的言灵,学院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如果真的让他有机会咏唱出这三个言灵中的哪怕一个…” “他已经尝试过更危险的了,但被打断了。”林年平静地说道。 “不用说这三个高危言灵,只要当时‘烛龙’成功释放,就算是一瞬间,别说是学院,就算是山峰和周遭的数千米生机都会被燃烧殆尽。”昂热缓缓说,“有关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该感谢林年和路明非。” 帐篷内先是安静,然后是掌声,林年在掌声中沉默,而路明非则是在掌声中慌了逼,看向昂热的眼底充满了惊恐,但昂热对此只报以绅士般的微笑和鼓掌。 “想来那一晚真是千钧一发啊,只可惜没有机会在场观摩。”叶胜由衷说道,语气里满是遗憾。 “相信我,你不会希望自己在场的。”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神话级的言灵从来都不是一场可以观赏的烟花,就像在辐射范围内没有人会去欣赏那开天辟地的火焰与浓云。”曼施坦因摇头。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成功不是吗?”苏茜低声说。 “是啊,龙王失败了,所以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作为失败的代价。”昂热说,而角落的林年也只是微微垂眸,并没有因此感到骄傲的意思。 每个人在聊起这个话题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去看他,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一晚究竟是谁真正阻止了龙王,甚至说将龙王逼到了绝路。 可他们的功臣在那一晚后就没有真正露面在学院内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很适合来一场狂欢,然后发表一个煽动而又振奋人心的演讲,带着狂热的弦外之音。 有人也的确亲自去邀请他,请求他去那么一个有关使命、信念、忠诚的演讲,但那个男孩还是拒绝了,独自留在了雨天的后山。因为只有胜利才需要演讲,在他看来他们并没有胜利,在那一座座新起的墓碑,和冰窖最深处的龙骨十字面前,每一个人都是输家。 “…那么就现在路明非给出的情报,那我们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昂热淡淡地说,“如果龙王确切如传说中一样掌控着如树开枝般的伟力,那么下一次的龙王讨伐战,我们将要面临的力量,可能就会是上一次的数倍有余,毕竟遭遇战和经过时间沉淀和催燃的复仇战相比,爆发出怒焰的温度和规模必然是截然不同的。” 校长的声音回响在帐篷内,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也同样愣神和震惊地看向了这个老人。 “那么现在也是揭开这次集合的主题了。”昂热说,然后看向了施耐德,“接下来,由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教授为各位讲解一下,由校董会与执行部共同进行决策的有关龙王的新一次战役行动…‘青铜计划’!” ------------ 第七百零五章:见解 “...在远古的时代,人类尚处于文明的襁褓之中时,世界早已经有四个王座屹立于天上,也代表着那端坐的四位强大的君主,他们诞生在那黑色的,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手中。” “为了更好地掌控那混乱的世界,主宰者慷慨地将那被内乱笼罩在战火中的世界四分予四位君主,让他们更好地传播主宰者的威严和恐怖。” “所以这就是最远古时期的分封?”有人举手提出了疑问,“龙王的诞生是为了黑王更好地治理天下?” 昂热看了一眼提出疑问的恺撒,轻轻点头,“这是王座存在意义的其中一种说法,由学者自冰海残卷上解读而来的历史正文所推测,在远古时期龙族文明昌盛的时代也是存在大量的战争痕迹的,然而那时人类的文明还在襁褓中孕育,作为地上最强的生物有什么能挑战他们的权威?” “...霸王龙?”有人冷不丁说。 “恐龙统治的时代虽然长,但不代表他们能挑衅龙族的权威,在龙族的眼中这些或许沾有一些龙族血统的亚龙类不过是当时时代的背景,就像海洋中的游鱼之于利维坦一样,属于‘自然环境’的一部分,尚未掌控工具的种族是不可能对龙族造成威胁性的。”昂热十分耐心地为并没有上多少《龙族历史学》课程的路明非同学解释。 “战争永远都是发自内部的,种族的强盛代表着整体实力与战争素质的强大,可却并不代表思想也同样强大,不同的思想会产生不同的分歧,矛盾自然就从内部开始衍化。”昂热说,“强盛的帝国永远溃败于内部,派系之争、党权之争、思想之争;保守派、激进派、自由派;父权主义、母权主义,每一种不同的声音在针锋相对后总会演变为腕力的决斗,而当这个种族本身有如此好战,又拥有大打出手的实力以及土壤时,战争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 “战争是会上瘾的,就像赌桌上叠起又垮塌的筹码,没有人会一直赢,也没有人会一直输,有来有回,一来二去,就上了名叫贪欲的瘾。燃烧天空,踏裂大地,甚至在过程中轰轰烈烈地灭绝了恐龙这一族群,这群伟大的生物像是陷入了螺旋的战火深渊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最后他们把彼此都打痛了,偌大的文明内出现了巨大的倒退和衰弱,新的声音就揭竿而起了,原本被统治的族群意识到了自己拥有的力量,他们竭力地发出喧嚣,不再敲门,径直闯进来,占据属于他们的王座,那时陷入战火红了眼睛的主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回头,这时才意识到改天换地,可也为时已晚了。” “所以四大君王的分封是失败的?他们并没有成功阻止这场龙族内部的战争?”站在楚子航身边的苏茜开口问道。 “时代的背景是会影响个体的,即使这个个体拥有遮蔽天空的权与力,他也终究是个体,在整个族群的狂热前显得那么无力。”昂热淡淡地说道,“再加上,各位都学过历史,龙族的历史、人类的历史,自然都清楚分封制的缺点。” “分封制到了后期加剧了各诸侯国对周王室的不忠,及形成了强大的地方武装割据。”楚子航说。 林年看了楚子航一眼,而楚子航也看了他一眼,两人倒是什么也没说视线就错开了...估计在场的估计只有苏茜和路明非,最多算一个叶胜,这三个接受了完整的应试教育的中国学生才能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反倒是零和诺诺这两个没有接受过正统中国式教育的学员有些不知所以。 “楚子航说得没错,分封必然导致忠诚的衰减,尤其是龙族这种贪欲与暴戾无限扩大的种族。四大君主不可能真正心向他们的创造者的,而他们的创造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创造四个王座的开始,也并未真正地将所有的权与力交付给他们。”昂热轻声说,“极少有人知道,为了保证黑色皇帝的统治,那四个王座,每一个王位上都是一对‘双生子’,分管着权与力,也就是精神和力量,这是黑色皇帝对于君王们做下的最大的桎梏。” “双生子?”路明非这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同时他此刻的表情也相当的不妙,因为在校长的临时课堂上就算是接受力最差的他,也逐渐听懂了这冗长但却充满历史气息的铺垫是为了什么了。 在真正糟糕的情报公开前都总有缓和的铺垫,越是糟糕铺垫地越是冲分,校长这一波直接铺垫到恐龙灭绝时代了,想来这个消息必然能给所有人迎头一击。 “四大君王都是‘双生子’,同卵双胎,在生物学上他们出自同一个受精卵,接受了完全一样的染色体和基因物质。我们要面对的龙王从来都是两个独立但却同样强大可怕的个体。” 果不其然,昂热给出的情报,几乎坏到了路明非想要晕厥过去。 “难道你就未曾好奇过,为何四大君主的名讳,都是‘青铜与火’、‘大地与山’类似的模板吗?”昂热看向眼角都在抽搐的路明非问。 心情几乎是过山车一样,从龙王被击毙的喜悦,到现在的惶恐,大起大落的路明非在这个问题前没吭声。他不是被吓到不敢思考了,而是因为紧张差点到嘴边的“难道不是这么叫更有逼格一点吗?”这种烂话真的说不出口啊。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林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边,右手轻轻抵住嘴唇下颚,似乎是蔫坏地在等待他发出一些意料之内的烂话,所以他只能闭嘴。 “所以,康斯坦丁与诺顿分化了属于完整王座的精神与力量?权与力的分割,那么究竟谁代表着力量谁又代表着权柄?”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接过了校长的这个话题,路明非对此报以目光上的感激。 “康斯坦丁代表着力量。”林年此时开口了,吸引了所有目光,他手里握着那个梨,低头用一把黑钢匕首削着水果皮,“‘青铜与火’可以看作‘极致的炼金术与直触规则的火元素言灵’,分别就是‘权与力’的隐晦暗示,而差一些释放‘烛龙’的康斯坦丁毫无疑问就是王座上代表着‘力量’的那一部分。” “那看起来我们从一开始就解决掉了最难搞的一块硬骨头?”恺撒若有所思地说。 “力量固然能传播恐惧,但权柄才是真正值得敬畏的,就像门与钥匙,缺一不可。”昂热平静地说,“当其中一方吞噬了另一方之后,才会进化成完整的龙王,拥有毁天灭地的威力。黑色的皇帝把他们从一开始分开就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力量,防止他们真正掌控了这个世界,让他们互相起到制衡的地步。” “真的是出于对力量分配不均的制衡吗?”林年轻声说。 因为林年的忽然开口,昂热停下了说话,看向了这个男孩,“...林年,你有什么新的见解吗?” 并没有呛声的情绪在里面,只有纯粹的老师对于学生的不耻下问,林年可能是现在世界上活着的唯一一个与康斯坦丁有过正面战斗的混血种了,如果针对这位龙王有什么独特的见解,那么他的话是绝对值得一听并且考虑采纳的。 “没有什么见解,只是单纯的一个想法。”林年切下了手中的梨,将那饱满如玉的果实一分为二,汁水在刀刃的侧面溢出,滴落,“混血种的血之哀来源出于异类藏在人群之中的疏离感所导致的,那么龙王的那个时代,他们在那一群自然繁衍的次代种、三代种甚至四代种之间,又与混血种在人类之中有什么区别?” “虽然是同族,但却因为个体的差异划出不可逾越的天堑...你想说的是龙王也有属于龙王的血之哀么?”曼施坦因低声问道。 林年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安静思考,这是从未有过的言论,血之哀这种在混血种身上产生的独特产物是否也同样适用于强大的龙王? “你的意思是血之哀会导致龙王的双生子之间衍生出什么独特的‘关系’吗?”唯有昂热,一针见血地切中了问题的本质,也便是林年接下来真正想提出的见解。 “当你抬首四望,全是孤独的荒漠,好不容易跋涉万里,发现真正能理解你、陪伴你的只有身边的绿洲一直都在身边的时候,你真的会选择空虚的‘力量’也要将这片最后的绿洲化为沙漠吗?”林年问。 “可龙族不就是一直追逐‘力量’的暴戾生物吗?”叶胜第一次开口了,他问完这个问题后表情显得有些沉闷,大概是在‘夔门计划’之后对龙族的印象有了根深蒂固的成见。 “可在力量的道路上无尽追逐的终点是什么?追逐力量的人最终能获得什么?”林年继续问,“人类的帝王并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们永远无法在有限的生命中触及那令人满足的权与力,可龙王们不同,他们生来就是权力的顶端,更有无限的生命去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看起来他们每个个体也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追逐力量的终点只会得到孤独罢了。”林年淡淡地说,“龙王也会渴望盛大,渴望相守,没有人不恐惧孤独,孤独才是真正的魔鬼。” “黑王创造双生子的真正意义可能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为了权力互相制衡、吞噬。而是想让他们对权力敬而远之啊,双生子彼此只拥有着互相,一旦他们其中一人选择了权与力的融合,也就是选择了与孤独渡过之后无限的生命。” 他做出了总结性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一个有别于所有龙族研究者们的看法。 无用于屠龙,只是一些感悟,在康斯坦丁战役之后的一些个人的看法。 “龙王也是有感情的?”恺撒轻声说道,但在片刻后他意识到了自己这一句话内藏着的巨大讽刺——并非是对于龙王的讽刺,而是对于做出这种成见思维的身为混血种的自己的讽刺。 龙族从来都是高智慧生物,极高的智慧自然代表着丰富的情感,人类总是在情感中受到挫折,然后进步,那龙族的高文明社会不也是同样走过这么一条路吗?人类之后的发展不过是在重走龙族的老路罢了,包括如今种族内部的战争,或许当核武器在大地盛开时,也会有下一个种族接替人类成为时代新的主人吧?这又和当初龙族文明的落幕何曾相识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年说,“在那一晚龙王突破地表之后从未想过对人类,对混血种复仇,而只是想找到属于他自己的那片绿洲?” “王座上的另一个双生子,康斯坦丁的兄长...诺顿。”楚子航盯向林年,“我在山顶看见他三次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施耐德微微垂首说,“我们最开始只以为他想第一时间赶到人类文明最为繁华的地方进行复仇,毕竟一只龙王在全盛复苏后却想着逃跑也太过荒谬了,根本不符合...” “不符合混血种对于龙王的教条。”昂热帮助执行部长说出了后半句话。 “一觉睡醒后第一件事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兄长撒娇?”恺撒轻轻挑眉,“这对于龙王的形象是否有些大打折扣了许多...” “如果在找到他的兄长后他们进行了融合,再挥洒出真正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伟力,那结合了炼金与言灵的力量,至时你对龙王的形象是不是才会挽回那么一些呢?”楚子航淡淡地说。 恺撒语塞,然后看了楚子航一眼,狮心会和学生会不对头的形式也蔓延到了这里,对于校长之前所说的思想和派系上的争斗可谓是表现地淋漓尽致。 “无论如何,龙王的逃逸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得被阻止的,我们做的没有错。”曼施坦因看了一眼林年说道。 “喂喂,麻烦等一下...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可能还有一只活着的龙王现在正在城市里到处乱跑吗?” 比起所有人对于龙王是否拥有丰富的情感,以及孤独的可怕这种高逼格的话题,自我感觉最为正常的路明非有些惊恐地开口发言了,“这是要人命的事情吧?一个活着的龙王现在还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藏着呢!” “可到现在新闻的头条报纸上还没有疑似龙类的正面拍摄图片,诺玛正在全天候地监视着互联网的动向,最近最为神似有关龙类情报的不过有是尼斯湖水怪的曝光照片,像素比门锁拍摄好不到哪里去。”施耐德冷冷地说道。 “按照我和林年从白帝城中带回来的‘茧’的孵化情况来看,诺顿的孵化比康斯坦丁快了很长一段时间。”昂热低头调整着胸前玫瑰的位置,“但诺顿殿下直到今天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们对此有了两种推断。” ------------ 第七百零六章:故土 “一种是诺顿殿下心思缜密,对于如何毁灭人类文明有着自己别一样的看法,认为绝对的力量是无法真正将人类社会击溃的,所以在暗中准备另一套向人类整个种族复仇的计划,当整个计划真正点燃导火索时,复仇就如同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也并非是混血种到时候发起的单单一场屠龙战争可以解决的了。” “这个猜想很可怕,但在林年提出龙王也是有感情的这个观点后,自然就可以否决了。”昂热继续说,“在那一晚康斯坦丁被杀死时,诺顿并没有现身,世界各个角落也并没有类似火元素异常活跃的动向,这代表着诺顿对于康斯坦丁的死亡并不知情,或者毫无感情波动另有所谋。” “概率很低,几乎不可能,就算双生子之间毫无感情,诺顿也不可能放任康斯坦丁的骸骨落入混血种手中,这个猜想想要成立,那么在康斯坦丁死亡的时候,诺顿就会出手夺走龙骨十字...除非他当时做不到这一点。”林年提出。 “那就涉及第二种可能了。”昂热说,“这也是如今最大概率的可能...龙王诺顿此时此刻并没有完全的苏醒,或者说,他应该只苏醒了一半。” “什么叫只苏醒了一半...龙王也有低血糖吗?还是能梦游?”路明非愣住了烂话还是脱口而出了,可没有人理会他,因为在帐篷的其他地方,所有人都为昂热的这句话脸上浮现起了惊愕和深思。 “校长的意思是,龙王虽然从‘茧’中孵化了,但由于提前孵化的缘故,他并没有完全地继承他在长眠之前的‘权柄’。”古德里安见不得只有自己的学生一脸茫然,立刻低声给路明非解释。 “简而言之就是龙王暂时性失忆了,重生化茧这个过程就算在龙族的文明中也极为复杂,稍有不慎和出错会导致一系列不可估量的后果。”这次是换叶胜帮助路明非这个学弟普及知识了, “所以一直以来我们混血种,包括执行部在内有关屠龙计划的制定最优先,也是最常见的方案就是通过情报和数据的碾压,提前找到龙类的复生地点,再考虑用外部的手段刺激他提前孵化,在龙类尚未完全苏醒,或者未完全苏醒时以雷霆之势镇压格杀,或者强迫令其陷入又一次沉眠。” “龙类原来也会失忆啊...感觉有点韩剧的套路。”路明非用极小的声音吐槽,大概是想要掩盖自己的尴尬,可在座各位听力都是一顶一的好,在听到这句话后看向他就让他更为尴尬社死了。 “想让龙王失忆,那你首先得找一辆可以把龙王撞失忆的泥头车,在各大车厂找不到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去求助一下装备部,他们估计会很乐意思考‘如何用撞击外力致使龙类脑干出血受损致物理性失忆’的相关课题。”林年看着路明非淡淡地说。 “...你似乎忘了我们在场就有一位装备部的成员。”恺撒看向林年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个位置。 林年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一直没有发言的,那位穿着防化服的男人,对方此刻正在隔着防化服摸着下巴...好像当真是在思考这个话题的可行性。 “我撤回前言。”林年沉默了一下说道。 他不想之后真的有机会被递上什么装备部新开发的“龙王失忆棒”让他去对准龙王脑袋来上那么几下,看看能不能抱一个全新的韩剧女主角回秘党。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果不其然,林年的担心成真了,这位装备部的奇人在低头认真思考数十秒后,抬起头格外严肃地说,“听了你们的想法,我有一说一感觉这个话题好像真有搞头...” 每个人都用一种“你在逗我?”的表情看向这位装备部成员,而林年则是早早撇开了头摆上了一副司马脸,不想去听对方接下来的侃侃而谈: “...是的,如果炼金刀剑无法破防龙王,那么足够强大的钝击应该能造成意料之外的效果,原理就跟中世纪铠甲裹身刀枪不入的骑士却是最怕链锤这种钝器一样。在那一晚上的龙王狙击战中弗里嘉子弹的冲击力不也对龙王的逃逸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碍效果吗?如果龙王跟人类的大脑结构相同,在丘脑和内侧颞叶之间拥有储存管理记忆的海马体,那么假设能达到一定烈度上的冲击我们还真说不一定能让龙王失忆!” 越说,这位装备部成员越兴奋,直到防化服护目镜都掩盖不了下面激动的光芒,耀眼程度堪比那一晚射爆龙王的高能激光光束。 “...就是因为有这样清奇的思路,所以装备部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点错天赋。”曼施坦因忍不住按住了自己光滑的脑门叹气。 “这叫科学研究方面的严谨和大胆,行不可能之事,走不可能之路正是我们这群研究者的职责所在,古代的人还从未想过钢铁的巨物还能在空中遨游呢。”穿防化服的男人立刻转头看向曼施坦因严肃地指出道。 “所以这位是...”苏茜看向施耐德部长,眼神示意向防化服男人,在座几乎每个人的身份大家都互相清楚,唯独这个家伙几乎把每一寸皮肤都藏在那套防化服下了,不由让人怀疑这脱线的家伙是否有资格加入这场有关人类未来命运的讨论。 “还没向各位介绍,装备部部长,阿卡杜拉·艾哈迈德·穆罕穆德·法鲁格,阿拉伯人。”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难怪了。 在场所有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明悟,瞬间决定不再跟对方深入探讨龙王是否能被泥头车创到失忆的话题了...你不能跟考虑能不能把死侍绑在能以每秒四十次来回的跷跷板上颠倒以彻底治愈失控血统的一群怪人聊科学。 不过商讨人类命运话题的谈话中有这样的神经病,可真是让人不由对人类的未来报以忧态啊。 “请不要随意带偏话题。”昂热轻轻敲击了一下身旁的战术白板,“龙王的大脑钝击耐性如何,是否会与人类一样因为脑震荡,海马体受损导致失忆,或许只有等康斯坦丁的遗体被详细解剖后才能得知,现在我们暂且不在这方面深入探讨。我们现在的话题应该是针对如何找到,并且杀死王座上的另一位双生子才对。” “我们现在根本还没有找到另一个龙王...那个诺顿殿下?”路明非下意识问。 “如果找到了,我就不会还站在这里了。”林年把梨切成了很多瓣用匕首挑飞了一块向远处的楚子航,对方接住后看了梨一眼,然后才放到了嘴里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不要那么性急。”昂热看向吃梨的林年,自己倒是主动伸手拿过了一块,“独战康斯坦丁的战绩足够外界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在创造历史时也要考虑当时的人群的承受力是否能接受你的功绩,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重蹈历史的教训。” “比如特斯拉和交流电?”恺撒出声说,看向林年微微推手示意不需要饭后水果。 “交流电的失败只在于无法像直流电一样可以威慑杀死质疑他作用的愚人们。”匕首继续挑起在准备朝向路明非的时候,刀尖忽然停下了,林年抬头看着对方的脸顿了一下,然后放弃了这个可能浪费食物的举动。 “...所以我们的接下来的目的主要是找到诺顿殿下,青铜与火之王王座上的最后一位龙王?然后让‘S’级再撸袖子干他一次?”诺诺咀嚼起从林年那里分来的梨提问。 既然林年真的干掉了康斯坦丁,那么再干掉诺顿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在座所有人的接受能力都很强大,也或许是林年过去所做的那些事情无限拔高了他们对于这位‘S’级的接受上限,现在才能这么轻松地接受事实。 “不,‘青铜计划’的主要内容依旧是如何杀死一位王座上的龙王,而并非是如何找到,林年自然也在计划中的一部分,同时各位也是如此,所以才会被召集到这里。”施耐德站在战术白板的边上沙哑地说,“如果各位魔动机械设计学能在期末按时得到学分的话,应该从进入这间帐篷就能看懂白板上的蓝图了。” 路明非抬头看向了白板,然后感觉自己真是个铁文盲,嘴角抽了抽然后看向其他人,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在看白板,大概是在进来时第一眼就清楚了上面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类似潜水艇内部结构一样的图纸意味着什么了。 “风暴鱼雷v0.1.1,装备部的最新产品,但在经过那一晚的屠龙战役后,阿卡杜拉部长和一众装备部部员认为他的火力并不足够杀死那样的强悍的生物,于是决定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优化。现在的主要强化的方向是他在炼金学方向兼顾化学与物理性质的爆炸效果。”施耐德看着路明非那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尴尬表情平静地解释。 “以及在爆炸之余考虑兼顾钝击的效果...这个点子我说真的感觉有的搞!”阿卡杜拉部长在施耐德发言后又连忙补充。 ...看起来这家伙是真把之前那荒唐的提议听进去了。 “我不觉得我能在造鱼类这方面上提供帮助...还是爆杀龙王的鱼雷!”路明非嘴角有点抽搐,他是仕兰高中毕业,不是中科院毕业,魔动机械设计学上的机芯都没玩明白,还鱼雷嘞。 “我们也没有想过让你们这群没有毕业的学生提出建议,我们只是需要找出适合发射它的人罢了,再好的武器也需要足够优秀的士兵来掌控,这也是卡塞尔学院诞生的意义。”施耐德平淡地说。 “可制造出强大的武器,找到足够优秀的士兵,也总得先明确瞄准的靶子在什么地方。”苏茜看向施耐德指出最大的问题。 “所以我们制造的是鱼雷,而不是导弹或者其他爆炸物。”昂热同样平淡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帐篷里立刻陷入了寂静。 “鱼雷...” 路明非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而恺撒和楚子航早已经紧盯住昂热了。林年那边倒是自顾自地在吃梨,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 昂热没有立刻解释一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反倒是忽然看向了还在愣神中的路明非,语气缓慢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路明非,如果你流浪在孤独的旷野,四处都只有荒芜的沙漠,陪伴你的只有枯树上的乌鸦和黄昏的落日,当有朝一日,快要渴死的你忽然想起了你自己其实并不孤独,你想起了很多事情,曾经的家园,美好的时光,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依旧在等你的人的时候,你会去哪里?” “我会...回家?”路明非愣了一下后说。 只是他的声音莫名地有些小,因为他此刻终于意识到校长的意思了。 “是啊,他会回家,他会去寻找那片斯长于斯的故土,那能让灵魂安宁的精神家园。”昂热点头,“长江之下的青铜城就是那片故土,也是龙王诺顿的家,那座名为白帝城的古老城池是曾经是他和他唯一的亲人所共同拥有的巢穴,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短暂的平静。” “但他的弟弟现在已经死在我们手中了。”楚子航说。 “...那么两者少了其一,他能去的地方更只有一个了。”昂热点头,“因为除了白帝城,他还能去哪里呢?哪里都找不到他的弟弟了,或许只有在青铜的城市里才能做到睹物思人吧?” “这是一个单选题,由我们为他创造出的单选题。”老人淡淡地说道, “一旦他醒来,被过去的记忆追上,那么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都将是黑色的荒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感到来自灵魂的悲伤,那是来自故土的呼唤。数千年的时光了,他被孤独支配来支配去,直到记忆中的绿洲干涸了血液,可绿洲还是绿洲,最后还是会选择回到那座他最熟悉的城中,即使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独享整片海市蜃楼。” “他没得选。”恺撒抬头。 “他只有回家,发现真相,然后选择复仇。”楚子航垂眸。 “‘青铜计划’正是这么一个做好了一切提前量计算的准备,一个阳谋。”施耐德嘶哑地说。 “如果诺顿真正强大的权柄在于需要精密与逻辑的炼金之道,那么我们就要在他回家精神受到最大冲击的一刻,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昂热捏住了胸前的玫瑰嫩绿的花枝,令人意外的是那枝上的尖刺并没有被人为的修剪,还是那么异样的锐利和密集,此刻却还是被老人有力的坚硬皮肤碾成了碎沫。 “我们会再一次地攻破白帝城的城门,就像复刻历史中上一次他的沉眠,只不过这一次,我们需要带给他真正永恒的安息!” ------------ 第七百零七章:最强组合 这时候的伊利诺伊州已经是傍晚了,月亮才上来,黄黄的,缕缕黑色的云烟扭缠在上面,就像东亚女人裹上了黑色的丝绸,缎子似的肌肤上藏着染遍屋落的满身香,让人想拨开仔细去闻,可一晃眼的功夫房间又被关上了灯,满目漆黑。 乌云盖过了月亮,东风带回来了新的阴霾。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学院,没有了东亚女人的肌肤,也没有了月亮,只有路明非独行在回到303寝室的石板路小道上。 他本不应该独自一人回寝室,此刻正借着时亮时不亮的路灯,去探索着夜里林间中茫然可怖的前路。 回寝室的路上同行的本应该还该有林年,或许再加上一个楚子航,诺顿馆在火山喷发的过程中也损失惨重硫磺指数超标,至少在短期内没法住人了,而303寝室永远都空着一个床尾上面铺着那床配色单调得跟某人的脸一样的床单。 原本还以为303寝室会迎来第一次满员的夜晚,但很可惜的是林年在离开那顶白色大帐篷,给路明非留下一句晚上不用留门,就走向学院阁楼那边的临时住院部了。 至于楚子航则是头也不回地往狮心会的临时干事部赶了,作为会长他一天要处理的事务比路明非刷过评论已阅的论坛帖子还多,不可谓不是新一代的主席劳模,只可惜只长了手没有长嘴,要是再会演讲的话大概以后学校里就没有学生会什么事情了...这点倒也是在论坛上经常被人戏谑,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主席和会长简直就是《飞哥与小佛》的翻版。 当然,路明非也在那个帖子下回复了已阅,这些天他刷过的帖子太多了。 “我回来了。” 回到了303寝室的门前,手一推门是关上的,路明非摸出钥匙打开后进了门,然后就被饿死鬼跳脸了,冗长的不修边幅的络腮胡差点杵他脸上,可他已经过了电视里那种老父亲用胡茬子逗小女孩的年纪了,所以自然而然惊叫着一巴掌就糊了过去。 路明非的掌击被躲开了,连同被饿死鬼抢夺的还有他左手提着的塑料袋,同时一边急哄哄嘟哝着“饭呢?饭呢?”类似的台词,一边脑袋都要钻进塑料口袋里去嗅。 “饭带着呢,带着呢...”路明非看着废柴师兄这副饿了五百年孙猴子一样的饥渴,委实有些心里过意不去,一顿午餐硬生生给带成晚餐了。 “师弟,你是去种小麦,还是养猪去了?我差点以为你在学校里走丢了。”芬格尔大概已经没有抱怨路明非的心思了,一心一意铺在了晚饭上,把塑料袋里的晚餐一一掏出来呈列在桌上,眼放绿光如数家珍,看来的确是饿狠了。 “我去,师兄,你就不能自己搞点吃的吗...寝室里没有余粮了?你找过你的床单里面还有没有吃剩下的奥利奥么?” “奥利奥上次就吃没了,我只找到了几块口香糖...” “我还是多问一句,口香糖吃过的还是没吃过的...” “废话,当然是吃过的!”芬格尔瞪了路明非一眼,又发现对方似乎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师弟你怎么啦?买个午餐跟走了趟长征似的。” “...出了点事情被抓包当壮丁了。”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路明非忽然表情就垮了下来,显得有些丧气,走过芬格尔身后爬上了自己的床位躺平了。 “被人拉去搬砖重建校园了?这些事情有校工部和狮心会、学生会有体力优势的志愿者们干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跑去帮忙别人都嫌你添乱。”芬格尔问道,但却没收到路明非的回答,最多只有上铺传来的一声幽幽的叹息。 303寝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二层床铺边上一张眼放幽光的脸升了起来,以一种难以言表的表情看着躺平盯住天花板发呆的路明非,同时嘴里还不忘嚼着原麦面包,“师弟,你看起来很忧郁...” 路明非扭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死人脸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无精打采地说,“师兄,如果你再凑近一点,别说忧郁,我都该抑郁了...” “你这么说话就让让我感到很伤心...好歹我以前还是风光的‘A’级学生的时候,也被无数师妹师姐在寝室门下偷偷塞过情书好吧,可让同寝室的哥们儿一阵羡慕...”芬格尔说着嘴里叼住面包一个抓住栏杆一个利落的高低杠上杠动作翻到了上铺。 “喂,废...师兄,你要干什么?”路明非看着芬格尔这跟体型不符的灵活动作被吓了一跳,主要是他担心对方这一百七八十斤的体重压会把床板给压裂掉。 “安啦安啦,这床板质量过硬的,滚床单都没事情,怎么可能会被压碎掉。”芬格尔翻上来后坐到了路明非的对面,惬意得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位,一米八八近一米九的身材瞬间让这宽敞的床位空间紧张起来了。 他忽然发现路明非又不说话了,咬着面包看过去,只见到这家伙缩在了一块角落盯着自己,满脸都写满了“我很好,不用你关心,请快滚”。可越是这样芬格尔越是赖在这里不走了,啃着来之不易的晚餐扭动了一下身子,“师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藏不住事情?” “经常有人这么说,或者说今天才被人这么说过。”路明非顿了一下,在这个问题前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知道你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是怎么样的吗?”芬格尔打量着缩在角落的路明非问。 “很衰?”路明非下意识说。 “不,你一直都很衰,这是你的气质证明...”芬格尔挠了挠头,“你现在看起来就跟集中营里被点名要进毒气室的可怜人一样。” “我草,师兄你会不会说话...” “不...我没有戏谑开那些犹太人的意思,因为那些人真的很可怜,我见过这种即将亲身赶赴刑场的可怜人的模样,就在执行部的重犯压制室,从眼神、肢体语言再到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每一寸都在告诉周围的人,他很怕死,他不想死,但他马上就要死了那种感觉。”芬格尔认真地说。 “......”路明非本该开口说你咒我死呢,但现在却没把话说得出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芬格尔真说到点子上了,所以他才不好开口。 “你被执行部的人抓壮丁了?校长那边又有什么新的屠龙计划了?”芬格尔冷不丁地盯着路明非的双眼说道,随后在对方惊慌失措之中确定了自己的试探。 “豁...看来今天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出门买个午餐都会撞上这种小概率的事情。”芬格尔摸了摸额头看了一眼窗外黑烟里朦朦胧胧的月影。 “我也...不想啊。”路明非苦笑着说,虽然说今天中午白色帐篷里的事情属于机密中的机密,但他这一声不吭都被猜出来了也不能怪他吧? “龙王战役才结束,又马不停蹄地进行下一场计划的安排,能比得上重建学院的计划,让我猜猜...总不会是又一场龙王战役吧?” “师兄,别猜了,再猜我就要出问题了。”路明非连忙说道,同时还心虚地看了看寝室里,也不知道诺玛的耳朵能不能长到这里来。 “别怕,师兄好歹也是过来人,知道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机密很正常,这叫老油条的敏锐,就算校长他们知道也不会怪你什么,要怪只能怪诺玛把你和我分配到了一起吧,毕竟这方面的事情上很少能瞒过我,你忘了我的身份是什么了吗?”芬格尔安慰地说道。 路明非这也才想起这家伙好像是新闻部部长来着,林年都承认的狗仔之王,听说以前林年在执行部执行任务的时候还经常拜托芬格尔这家伙搞到一手情报。如果卡塞尔学院真有那么一片“灰色地带”,面前这家伙就是那里面来去自如的顺滑泥鳅了。 “师弟,我该说你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这种事情的几率跟买彩票中奖没什么区别,大多普通的学员做梦都想在某一天被执行部看中去执行有关世界安慰的超级任务,每个梦想来到学院有一番大作为的年轻混血种都是这样。” 知道发生了什么,芬格尔也明白自己该说什么话了,语重心长地看着床铺另一头的衰仔师弟宽慰, “但事实上他们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挂科和补考中度过四年,唯一的激情就是战场生存课,或者战争实践课的两次外勤,除此之外都是老老实实学习、考试然后到大四去一个没什么激情的岗位实习,最后成为学院在全世界各个角落的其中一根钉子。” 芬格尔咬着面包里夹着的烤香肠耸了耸肩说,“拯救世界这种事情终归是给少数人的,像林年师弟,也像是恺撒和楚子航那种人,现在你也成为了少数人之一,你应该感到幸运,有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 “但那可是...龙王诶。”路明非忍不住低声说,情绪还是有些压抑,因为他认为芬格尔压根不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恐怖与压力。 ‘青铜计划’,这是今天在白色帐篷中执行部长提出的又一个屠龙计划,算作卡塞尔学院如今下一个的大目标,他们将会在三个月后,也就是2010年11月,在长江执行一项屠龙任务。由曼施坦因教授带队,分配出执行部与学院中如今可调用的最优秀的混血种,以二人为一组编制出潜水小组,对长江水下的青铜城进行侦查与秘密爆破。 也难怪路明非回来之后表情那么凄惨了,简而言之,被‘青铜计划’选中的人需要在三个月后下一趟龙王的老巢,看看丧弟悲愤欲绝的诺顿殿下有没有引咎自尽,如果没有就帮他一把。 说是投放炼金炸弹,但那一晚的战役过后每个人都清楚龙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生物,如果真想要杀死龙王,那再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且说不一定,这一次诺顿殿下还会在白帝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们这些杀敌仇人登门,至时的凶险和恐怖就算用脚趾想也能让人不寒而栗浑身颤抖。 路明非自然就被编入了小组,今天中午所有出现在了帐篷中的人都成为了‘青铜计划’的参与者。 “别担心,如果真要觐见龙王肯定不会第一个让你去的,你被编入屠龙的队伍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作为‘S’级需要当场,这是一种潜力也是一种保障。”芬格尔果断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的屠龙队伍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S’级,林年师弟也会去的,是吧?” 路明非点了点头,作为杀死康斯坦丁的利刃,林年这把混血种中最为锋利的见血钢刀再度被拔向诺顿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芬格尔想了想,说,“这种机密行动大概是不准你跟其他人透露内容的,你也不用跟我说,但我大概都能猜到按照执行部的惯用思路。他们应该会选取如今人手上可以调用的最优秀的成员,然后两两或者三三分配成小队的形式,编出主要小队、次要小队和备用小队,所以整个行动的成员就必然不下六个人,你只是其中的一个。” 路明非没有回应,芬格尔猜不猜的到是他自己的本事,他如果给多了反馈就成问题了,执行部部长那边可是在中午解散的时候三申五令过他们不允许透露任何有关‘青铜计划’的情报,如果这三个月里有任何的情报泄露,执行部将针对成立专案组进行泄密者的调查和拘查——说得很吓人,但没多少人真的被吓到,路明非除外。 不过芬格尔这次猜得还真没错,光这次行动执行部就足足准备了九个人,以两两分组的形式分出了四个队伍,一个以应对特殊情况的候补。 “那你可以安心了。”芬格尔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问题后笃定地看着路明非说道, “执行部的作风一贯都是铁血高效,并且有备无患,所有有计划的行动必然都是精心准备过的,A小组扑街了,还有B小组,B小组上了也扑街了,C小组就继续上,如果都扑街了,猴子搬来的救兵也该到场了...并且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讲,林年师弟就是那个救兵,现在他也被编到了这次任务的队伍里,那你还怕什么?” “林年师弟这可是屠龙历史以来最顶的一根金大腿诶,前些日子龙王都被他砍了一个了,有他在你安心抱着大腿混绩点就行了,全额奖学金白拿他不香吗?” “而且这次屠龙战役应该也会召回执行部的得利干员吧?既然你都被拉去了,那么学生会和狮心会那两个扛把子必然也少不了分,那么你被迫出面的可能性就更少了。” 芬格尔越说越神采奕奕,表露出来的情绪巴不得把路明非取而代之说,“你真的完全不用害怕的,林年师弟这种咖位的大神在场必然被分配到猛队里,第一个下场去刚龙王,如果他都失败了,那么后面也该楚子航他们顶上去,如果还不行,那么大家就还是洗洗睡吧...其实说句丧气话,就连林年师弟都搞不定的情况,我不觉得还有谁能去搞定了,或许校长可以?但有一说一如果校长真行,那晚上天上爆种的就该是校长了。” “那既然有林年在,我们还去的意义是什么?”路明非忍不住问。 “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啊,林年师弟虽然强,但也不是神,如果出现上一次龙王苏醒,又有危险混血种入侵的情况怎么办?”芬格尔解释,“最危险的工作都让林年师弟那个小组给顶完了,你们划划水就好了!在执行部里林年可是出了名的大腿,跟他一起出任务的专员少有会出现伤亡,更何况是跟他关系够铁的你...别一副要上刑场一样的衰样,高兴一点,这是好事情啊,我还巴不得又这样的机会去蹭一下绩点,说不定任务结束我直接绩点满分就能毕业了呢。” “所以林年那个小组几乎能把所有风险扛完是吧?”路明非想了想问。 “当然咯,真正出生入死的是他们那些顶得住天塌的人,师弟你怕什么?”芬格尔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下,路明非终于忍不住了,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师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跟林年被分在了同一个小组?” 忽然安静。 “...啊这。”芬格尔忽然愣住了,许久后挠了挠头看向司马脸的路明非,眼中终于涌起了明悟和同情的神色, “哦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啦....” “嗯...” “......” 303寝室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 目前可公开情报。 ‘青铜计划’执行部分组名单如下: A小组:林年&路明非 B小组:叶胜&亚纪 C小组:楚子航&陈墨瞳 D小组:恺撒&苏茜 替补人员:零。 双‘S’级小队组合,强强联合。 卡塞尔学院最大手笔,最强组合。 ------------ 第七百零八章:月夜 还是同一个夜晚,紫黢黢的天空只能见到一瞥月影,越往上爬越晶亮,爬到了钟楼的一角懒懒地挂着,像是白鸽露出半个洁白的胸脯,在林年在学院的石板路走到头,再抬头看,月亮已经没有了,白鸽也振翅高飞藏在了紫黢黢的天里。 他提着一袋水果停在了心理部阁楼的院子前,阁楼里已经基本熄灯了,只剩下院子外一盏温色的白炽灯照亮着小路,他沿着小路走进去,不用敲门就推开了门板,里面传来了消毒水的气味。 往日的心理部已经迁移到营地区去了,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住院部,不少需要长期静养的学员都被安置在这里的房间里,一到了夜晚就静悄悄的。 一楼的大厅里点着一盏微弱的壁灯照着前台的位置,守夜的三年级师姐原趴在桌上打着瞌睡,耳边忽然响起了门板嗞呀的声音,又有一阵夜风吹进她的衣领里惹得她惊醒打了个哆嗦。她抬头看向大门时又什么都没有看见,门扉安安静静地合拢着没有露出一点缝隙,那阵冷风就像是从梦里吹出来的一样让她一下子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利用时间零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林年穿过了阁楼的大厅,轻车熟路地走楼梯上了三楼,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穿行在三楼的走廊里一路向里,还没刻意去找临时的病床门牌号就听见了黑暗深处传来的小声压抑的咳嗽。 循着咳嗽声走去,林年轻手轻脚地拉开门,但动作似乎还是大了些,惊扰了房间里休息的女孩,坐起在床上扭头就看向了门前的他,两人视线也在昏暗中对在了一起,窗外的白鸽又跃过了钟楼的尖儿照亮了屋里的人。 “还没睡?”林年停顿了一下后,带上了门,提着水果走向床边。 “才睡醒,已经睡过一轮了,起床找水喝。”坐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苏晓樯伸手捋了捋头发说,“倒是你,这个时候还不睡啊?” “我应该跟你说过我的睡眠周期跟其他人不一样,一天睡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那你睡够两三个小时了吗?”苏晓樯侧头看着走到病床边坐下的林年问。 “没有。”林年把水果放在了桌上,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睡不着?”苏晓樯找来枕头垫着后背,也不躺下了,软软地靠在床头前看着身旁的男孩。 “差不多吧。” “说说看为什么睡不着?我一直以为你是天塌不惊那类型的人!”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学校组织要去春游的时候吗?”林年想了想,问。 “记得,一晚上没睡着,心血澎湃,半夜都会起来清点自己带的零食够不够,生怕忘记了什么东西。” “我也一样。”林年背靠着椅子双手轻轻合拢拇指叠在一起放在腿上。 “那你知道后来我怎么睡着的吗?”苏晓樯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忽然歪头看向林年问。 “被你爸爸妈妈发现后训斥了一顿哭着睡着的?” “不,我睡不着是一直担心春游的路上会忘记带什么,所以我干脆把书包拿到了床上抱着,忽然就安心了许多然后就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林年想象了一下一个大房间里激动到只有抱着书包才能恬静入睡的小女孩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睡不着就找一点能让自己安心的事情一直想,心里有了安慰自然就放松,之后自然就能轻松睡着了。”苏晓樯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的被子上笑着分享着自己的经验,“如果你睡不着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林年只是淡笑没说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苏晓樯,苏晓樯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入睡小技巧身边的男孩并不陌生,因为此时此刻对方就是这么做的。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气氛尽如人意,但片刻后苏晓樯正想开口说什么,但却忽然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原本舒张的眉头有些皱了起来,一旁的林年等她咳嗽完了,立刻起身端起了水递给了她,右手按住她的后背看着她把温水喝下去,但在喝水的过程中咳嗽的欲望又来了,一下子有些呛住了咳嗽地就越发厉害了。 “慢点。”林年只能尝试给她拍背,但效果却不尽人意,她弯腰侧在床边用力地咳嗽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咳出来一样,右手下意识用力抓住了林年的袖子,林年也轻轻握住着她的手腕。 大概十几秒钟后,苏晓樯才渐渐平复了呼吸止住了咳嗽,床下都是咳出来的水迹,一杯水原本就没多少,喝了多少就咳了多少出来,“我去...运气不太好,喝水的时候都能咳嗽呛着。” 林年拿卫生纸给苏晓樯擦干净嘴边,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小口小口顺利喝下去了才拿回杯子,探过去伸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比较体温,“不发烧...咳嗽这么厉害,病没怎么好吗?” “医生说是热伤风引起急性扁桃体炎,再严重一点可能都得扁桃体化脓了,一直感觉喉咙里卡了根刺一样怪难受的。准备等明天仪器和药物配好之后做雾化消炎,问题不算太大,但很折磨人。”苏晓樯像是把自己的力气都咳完了,躺在了枕头上整个人软绵绵的,才一侧头就见到林年递过来了一瓣削好的梨,不知什么时候床头柜上堆满了梨皮,她甚至没看到林年拿水果刀的动作。 “给你带了些梨,润肺止咳,清热化痰的,你的身体该好好调养一下了。”林年把梨凑到了苏晓樯的嘴边,对方歪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地一口咬下去吃了起来,虽然有些发烧和咳嗽,但眼睛里却是写满了愉快,“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救了学院的大英雄喂我吃梨会不会嫉妒死?” “嗯...”林年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中午自己分梨的事情说出来了。 “真厉害啊。”苏晓樯忽然说。 “什么厉害?”林年问。 “你那天晚上。” “你的话有很浓的性暗示你知道吗?”林年问。 苏晓樯愣了一下,然后刷一下脸红了,“不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年轻轻点头,低头继续切梨,“只是工作罢了,我只做了我该做的,就算我不上也会有其他人代替我上。” “你最后这么解决掉他的?”苏晓樯好奇地问,“那个大家伙不是简单就能干掉的吧?你在最后用了什么必杀技吗?” 林年思考了一下,发现锁链这种事情真不好去模棱两可地解释,于是只能说,“你可以当做我学会了新的言灵。” “新的言灵?言灵这种东西一个混血种不是只能有一个吗?” “凡事总有例外。”林年说。 “你的这个新的言灵,能放波吗?”苏晓樯想了想问。 “...不能。”为什么每个人都会纠结他到底能不能放波,这真的很重要吗? “那效果是什么?方便说吗?我有些好奇。”苏晓樯挠了挠眉毛。 林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强行提升血统,并且给予极强的控制能力,血统提纯后伴随的就算超过阈值的恢复能力,超速再生、极端环境适应性,是一个在肉体增强上站在了顶峰的言灵。” “这么厉害?也就是说你以后不会生病了?”苏晓樯意外地说道。 “无限再生当然也意味着无限的...健康。”林年看了苏晓樯一眼,然后点头,“虽然混血种本身并不会得太大的病症,但基本上也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你没事就好了,那晚上我真的害怕你被烤成小鱼干。”苏晓樯松了口气吐槽。 “不过说起来,兰斯洛特他们说那天发现你的时候你在钟楼的顶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那天晚上你不是跟我一起在安铂馆吗?”林年切着手里去皮的梨肉忽然问。 “啊,你说这个啊...那天不是跳舞完了你不是有事离开了吗...我有些累也想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然后安铂馆炸了...我就去其他地方了...”苏晓樯专心吃梨了起来,说话有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起码能听个大概。 “那怎么会想到去钟楼?” “停电了我找不到路啊,整个学院最高的建筑就是钟楼了,我就按着钟楼的影儿走过去的,然后在过去的时候又听见了枪声和爆炸声,把我吓一大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干脆逃进钟楼里避难了。” 林年侧了侧头盯着苏晓樯,苏晓樯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他,四目相对数秒后,林年伸出手捏住了苏晓樯的下巴,这个动作陡然让苏晓樯体温升高到了一两度,她呼吸停滞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年...然后嘴里就被塞了又一瓣梨。 “很合理。”林年低头继续削梨,无视了苏晓樯那幽怨的视线。 “话说我们现在算什么?”苏晓樯咬着梨忽然支支吾吾地说,提到那一晚上,自然绕不开那一场舞蹈,而提到舞蹈,谁又能忘记在那舞步结束时发生的一刻美好呢。 “什么算什么?” “...没什么啦。”苏晓樯咬碎梨小块地咽了下去,但她发现身旁的男孩忽然也不说话了,扭头看过去,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 “别多想,你生病了你最大,你想我们之间算什么就算什么。”林年再切了一块梨喂给他,声音也平和了许多。 苏晓樯呆了一下,然后忽然迅猛地一口咬下了林年手里的梨,整个人在病床上右手握拳下拉做出欢呼庆贺的动作来,然后又岔了口气开始咳嗽了起来,林年只能立刻拍起了欢腾不过三秒的女孩的后背帮他顺气。 “你觉得会有什么很大的改变吗?”林年手贴在她的后背问。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以后终于可以平常心地听周杰伦的《安静》这首歌了!”苏晓樯向后仰躺轻轻压住了林年的手在枕头里。 林年也没有抽开手,只是侧着头看着她,似乎是不太理解这跟周杰伦的歌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忘记了这回事,太没良心了吧?”苏晓樯侧头看了一眼沉默的林年哼哼了一声。 “总得给我点提示,我每天需要记住很多事情。” “去年,火锅店,同班同学聚餐。” “哦。”林年想起了,三个关键词他就挖出了那个被雪藏在记忆角落的那个场景。 他的鼻尖前似乎都缭绕起了火锅的底料香气与可乐的二氧化碳气味,以及身旁女孩身上那天的香水味,记得那么的清晰。 “谁叫那时候背景音乐那么应景,差点把我都弄哭了,好在溜得快不然就真的糗了。”苏晓樯小声说。 “你那时候忽然说你要走,我感觉跟天塌了一样,心想怎么会呢?明明事情发展得都那么顺利,大不了你拒绝了我改天才试一次就好了,但你忽然说你要走,我就突然反应过来那好像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学院的地址和情报需要保密,你应该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那时候我也没办法跟你说太多。”林年轻声说道。 “嗯,我现在知道,但那时候只感觉你终于厌烦我了,蛮伤心的,那晚上我回去之后翻了火锅店里那首歌来听,反复听...有些怪矫情的,之后我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每次听见有人放那首歌就烦得要死...” “伤心的人听什么歌都感觉像是在唱自己。” “...后来你回来过一次,聚餐那次记得吧,我兴奋了整整一晚上,但又有些害怕你领了个外国女朋友回来,人家都说外国的学生开放,本来你就是一个不怎么主动的人,在仕兰中学还好没太多人骚扰你,要是你去国外一大群女生缠着你该怎么办啊?那晚上我真没睡着,发给你短信你也没回我...” “那时候我在飞机上没有信号,凌晨才落地,落地后在高架路上又遇见了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下。” 林年边削着梨喂苏晓樯,边跟她聊着天,原本生了病该休息少说话,但今天的苏晓樯十分的健谈,像是放下了太久、太久的压力了,束缚已久的话匣子一下子不再受力就弹开了。 她在林年的身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仕兰中学的事情,家里的事情,等待的事情,说得都很长、也很详细,就像一幅素描作业极尽细节,每一件事情都那么有趣和生动,但彼此之间的联系方式却是异乎寻常,a话里包含着b话由此引申到b话,b话里又有c话的引子再过度到c话,绵绵无绝。 林年原本是准备插话的,但过后干脆又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削着梨,窗外月亮爬过钟楼的顶端,跃过山的那边藏了起来,房间里苏晓樯一直说话,眼睛微亮得像是新的一轮月亮。 她很少跟林年聊过这么久,她从来都很害怕自己惹得这个男孩厌烦,所以她的话从来都是极简主义梦寐以求的形态,但今晚她却成了极繁主义的拥护者,用言语的铅笔去点缀那些翻来覆去的细节,想要把过往两人之间的所有事情画上白花作为边框。林年只是听着,然后点头,递给她水杯,喂给她水果,在她的每一幅画前驻足停留。 窗外的学院安安静静的,阁楼的房间里却是开起了晚会,每一次言语都是一簇记忆的烟花。 “该睡觉了。”过了很久,林年看了看桌上手机的时间说。 已经夜深了,月亮爬到了高处,苏晓樯的话语就像被拧上了阀门,被切断的东西再也联系不起来,她有些惘然,但想到什么似的,又释然满足了,放下了心中原本的忧虑。抬起头来看见了林年近在咫尺的脸,以及递过来的最后一瓣的梨肉。 她张开嘴准备咬上最后一块梨,但却被其他温热的东西堵住了。那只背后被压在枕头上的手也轻轻携着她,让她在愣神中仰躺了下去。身上还是有些发热和发软,不知道是生病还是彼此摩擦的缘故,肌肤有一种五色缤纷的温馨,贴合在一起不断上升着海洋表面的温度。大海是无形的,无可比拟的,美极了的,现在他们的情感也是这样。 ------------ 第七百零九章:分配 “听说你昨晚一晚上没有回寝室。” 林年才推开执行部部长办公室的门,里面就传来了施耐德的声音,对于这位老人无论是平日的寒暄还是公事公办的平淡,只要过了那副喑哑的嗓子都能给人一种嘶哑审讯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跟执行部的发言人打交道的原因,施耐德在执行部的森严和恐怖上能占起码一半以上的功劳。 “我记得学院从来都没有查寝的说法。”林年走进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对于施耐德的这种嗓音已经司空见惯了,越了解施耐德的人反而越不会害怕他,因为这个老人虽然手段铁血冷厉,但这都是出自对外的,对于自己人他的容忍以及宽恕底线远比他那张狰狞的脸颊还要过得去。 楚子航就是个例子,作为言灵是‘君焰’的不安定因子,按常理来说执行部在知情后大可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视,稍有不对劲疑似血统失控的情况就送去进血统裁判,但从入学到现在楚子航没有哪怕一次受到过打扰,正常的行课,正常的出任狮心会会长,正常的自由活动,甚至还被执行部信任单独完成追猎危险混血种的外勤任务。 没有什么太大的原因,只因为他是施耐德的学生,导师包庇...不,应该是导师信任学生这方面上,似乎一直都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 “学生可以有属于个人的私生活,执行部一项不会插手其中,除非学生的私生活严重影响校风校纪。”施耐德淡淡地说。 “什么叫严重影响校风校纪?”林年坐在了办公桌前为自己准备的椅子上多嘴问了一句。 “比如曾经有大三的一队情侣为了私定终身的仪式感,在订婚仪式上选择漂流亚马逊河寻找龙族遗址,最后引得三代种提前苏醒,在亚马逊热带雨林范围引起了洪涝灾害,严重影响了当地生态以及土著人的居住环境,这两个学生事后也被执行部以留校察看作为处分。” “哦。”林年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私生活应该犯不上被执行部查水表的程度。 但他转念又一想,就算自己在亚马逊热带雨林撞见了三代种,到时候究竟是自己被处分,还是干掉了三代种被追加荣誉还是个问题呢。 那两位私定终身的学长学姐最大的错误不是去亚马逊找三代种当证婚人,而是在征婚的过程中没有带好大当量的炼金炸弹,在苏醒的三代种赋予了史诗感和仪式感后顺手解决掉他。 闲话说过了,办公室内又陷入了寂静,这一次施耐德没有再处理那些堆积冗杂的档案,因为在眼下的“大事”面前,如今任何的事件都得顺位过到下面的人那边去处理。从青铜与火之王突破地表那一刻开始,执行部大部分的精力都将放在这方面上。 而很显然,林年今天来到这里也自然是为了相关的一些事务。 “首先明确一点,‘青铜计划’的小队编制问题已经确定了,并且上传到了诺玛的信息库进行后续的一系列事务的安排,现在想要更改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所以不可能因为临时变动成员而影响到大堆工作的进展进度。”施耐德看着座椅上没有开口的林年,先一步说出了这番话。 “没有必要重新打乱小队编制重组,你只需要把我调到替补组就行了,我的位置让零代替,她跟路明非可以配合。”林年说。 “你想一个人独自下潜。”施耐德看着林年说,后者不置可否。 “我知道。”施耐德看着一言不发的林年缓缓点头,“没有人比你对于与龙王作战方面更有发言权,你独自面对了一只龙王的,并且重创甚至杀死了他,这是秘党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状。” “凡事都有一个但是。”林年说。 “但是,这不是你一个人下潜的理由,你应该清楚这一次的龙王作战和上一次的不同。”施耐德说,“康斯坦丁的苏醒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场遭遇战,对他来说也未尝不也是一场遭遇战,更何况在这一切的前提下我们还有主场的优势,山顶的高能激光束,七宗罪的炼金领域,以及击碎了‘烛龙’领域的贤者之石...我们占据了太大的优势了。” 林年不语,因为事实就如同施耐德所说的那样,康斯坦丁的确吃了主客场的亏,孤山周围并没有足量的熔岩可供他抽掉,如果是在江底的青铜城,在那里几乎到处都是金属元素,甚至更容易从地底抽出流动的岩浆来。 “最麻烦的是‘诺顿’跟‘康斯坦丁’不同,与他有记载的历史表明了他是一位炼金大师,炼金矩阵的力量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七宗罪·罪与罚。 那个炼金矩阵甚至能将康斯坦丁牢牢束缚在地面,这也是出自诺顿的手笔,如果一旦给了这位炼金大师充分准备的时间,至时青铜城究竟会成为怎样杀机四伏的死穴谁也说不一定,独自下潜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中国那一边正统的几位家族已经跟秘党做上了联系,青铜城的周边已经布下了严密的眼线,一旦有疑似龙王的身影出现就会拉响警报,‘青铜计划’也会提前开始,这是秘党与正统首次屠龙合作,我们这边也必须拧成一条绳子。”施耐德说。 “正统的人也会插手?”林年问。 “在上一次的白帝城探索后,正统就从未停止过对于那座城池的探索,如今事关白帝城跟正统协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过也不失是一件好事。正统从来都不缺血统优秀的年轻人,在龙王复苏的问题上他们也拎得清孰轻孰重所以才会同意这次合作,或许这一次屠龙合作可以让双方都少一些优秀人才的损失。”施耐德冷冷地说道,想来他对于优秀人才的损失另有他自己的定义。 办公室中的林年此时正微微抬头看着白炽灯的光晕,他想起了在初探青铜城时,江面上遇见的那个正统的少女,足够优秀的血统,足够强大的言灵...但片刻他又将对方的身影从脑海中去除了,因为言灵是‘剑御’的她在这场战役中能做出的贡献真的少得可怜,面对手握金属绝对掌控权的青铜与火之王,即使她的‘剑御’能突破音速也无济于事。 “我还是担心正统别有所想。”林年垂首,“四大君主的神话已经随着康斯坦丁的死亡被打破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一旦神被脱下神坛,任何人都可能会自大地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踩上那么一踩,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只要你到场,情况就会得以控制。康斯坦丁的死讯已经传遍整个混血种圈子了,全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在传唱卡塞尔学院的屠龙战役,而你也是这场战役中的主角。”施耐德凝视林年,“你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战争英雄,龙王死在了你的手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今年我就算旷课到学年结束都可以获得4.0的满分绩点?” “你的功绩不止在于秘党,龙王的死亡让你成为了整个人类的战争英雄,任何混血种都当给予这份功绩尊敬,即使是正统,康斯坦丁的神话的确被打破了,可一位王被扯下他的王座,必当有新的王坐上,并给予世界新的恐惧和威慑,这是龙族文化的警言。”施耐德说, “康斯坦丁死了,你还活着那么正统不再畏惧康斯坦丁也该畏惧你...当然,你的绩点也必须是4.0满分,你也可以领到你的奖学金,毕竟作为秘党的‘面子’你必须是完美的。” “完美...么?造神计划?”林年抬头看向天花板。 “在你杀死康斯坦丁的时候,你已经走向神坛了,并不需要其他推手支撑你的后背,之后的追捧和赞誉不过是神坛下狂涌的鲜花和掌声罢了。”施耐德淡淡地说。 “秘党似乎对这一套很熟练?”林年问。 “因为上一个造神计划的成果现在余威依旧覆盖了整个混血种世界。”施耐德说。 “我认识他吗?” “你当然认识,因为他就是卡塞尔学院这一任的校长。” 希尔伯特·让·昂热。 上一代造神计划的产物,或者说,那个老人也是依靠自己的实力走上神坛的,秘党也不留余力地帮助他将他的名字彻底打在了混血种世界的丰碑上。 “你已经走到了台前,接下来的‘青铜计划’将彻底让你成为下一个...希尔伯特·让·昂热。”施耐德说。 “我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谁。” “只是比喻,你不需要成为校长,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已经超过校长了,他也很乐意看见你的名字盖过他成为新的标杆,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和校长争夺校董会代言人的位置。”施耐德淡淡地说。 “请不要恶心我。”林年平静地说。 施耐德看了林年一眼微微点头,“看起来你对校长这个位置并没有兴趣。” “我来到卡塞尔学院时最初的目的只是来领那一年3,6000美元的奖学金的。” “保持本心是一件好事情。”施耐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抛开这个话题,重整小队编制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提了,无论是路明非还是零,他们都是一年级的学生,让两个一年级的学员下潜本来就是违反执行部规章制度的事情。” “那大可以将他们剔除‘青铜计划’的队伍。” “不可能,他们两个是新生里血统最优秀的人选,‘青铜计划’本就会选出每一个年纪最优秀的几个学生,这是觐见龙王需要的大前提。” “难怪陈墨瞳也在队伍里。”林年点头。 “她虽然没有言灵,但她在血统方面上毋庸置疑的数一数二的优秀,在龙王狙击战中,她作为狙击手跟同年级的苏茜一样发挥出了巨大的血统优势,诺玛认为她是少有的有资格能在龙王面前拎起屠刀的优秀人才。” “或者说疯子。” “血统优异的混血种在常人眼里本来就是疯子。”施耐德右手轻轻搁置在桌上,手背那枯朽的皮肤如同斑驳的干柴,“路明非和零只是在外勤任务上的经验也与你们有天壤之别的差距,血统稍次的零作为替补,由你带着血统更优的路明非下潜是目前的最优解...你也应该知道他能在这次计划中帮上你的忙。叶胜与亚纪被召回也是因为他们有过青铜城的下潜经验,所以才被放在了第二梯队。” “我的确单方面认可路明非,但执行部是什么时候跟我一样这么看好他的?大家似乎一晚上过后都认同了他的‘S’级名副其实了。”林年说。 “你以为是谁打出的那一发贤者之石的子弹?”施耐德淡淡地说,“能在当时那种旁人就连观测都难以观测的情况下,在千米之外的教堂进行射击,并且还如此精准地命中龙王的第三大脑,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射击天赋可以解释的了。他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以在龙王的战役中占据到至关重要的优势。” “选一个摸不到底的‘S’级用来配合另一个探不到顶的‘S’级,我并不觉得这个分配有什么错误。”他平静地说,“如果你觉得我错了,那就说服我。” “很合理。” 林年沉默了许久然后点头了。 “你拒绝我们给你分配队友只是认为你的队友无法在战斗时给你提供帮助,你很容易把自己放到一个‘施救者’的位置,你的队友,以及你身后的所有人都是‘被救者’。”施耐德说,“有些时候也试着相信一下身边的人吧,就从路明非开始,毕竟他也是你力荐来到卡塞尔学院的人之一。” 林年默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更多了,看见他安静下来后,施耐德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况且你这次来的目的也并非只是队伍的调配问题不是么?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那些入侵学院的犯人的审讯已经有结果了,我们也大概弄明白了那一晚上‘戒律’失控的原因。” 施耐德拖着那带着氧气瓶的金属小车从林年身边走过,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办公室内的林年在独坐了数秒后也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并且顺带带上了门。 ------------ 请假 恶心想吐国庆节后还得去做个小手术这两个月就没好过 ------------ 第七百一十章:审讯部 林年和施耐德行走在后山上,说是后山这里如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如林树干,秋季的黄叶就算又夜雨的湿润,在那一场大火与高温的焚烧闷煮之下也尽数化成了灰烬,如今他们每一步踏出都会踩碎灰白的枯枝和脆壳,没有人说话,林中咔擦的碎响声不绝于耳。 穿过一片密林,再前面忽然就宽敞了起来,像是人为开拓的一片空地,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像是一个又一个伫立在林间默默守望的人。他们曾经也守望过,死后亦然。 林年走进了空地中,看着那一尊尊漆黑的墓碑,比起林间其他地方的灰烬皑皑,这片空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不少新鲜的贡品和鲜花放在墓碑前。 参观墓地并不令人伤感,因为墓碑只是墓碑,就像一个个陌生人。可若是它们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在你眼前都是一张曾经活生生过的面孔,你行走在碑林中,就像从故人们夹道的注视下走过,每一道视线都让你的肩膀沉重那么一分,墓地走到了头伤感已经油然而生了。 可今天他们并不是来参拜的,这里只是到达终点的必经之路,他们很快地路过了墓地,走进深山更深处的地方,那是处在半山腰卡塞尔学院背面的阴影面,生长着大量的松树和桦树,但现在也全是干枯焦黑一片。 在林深处领路的施耐德停下了脚步,林年也站住了脚跟,在他们的前面有着一座地堡,驻在昏暗的林中露出半圆的斑驳混凝土表层,入口被合金大门封锁得密不透风,在门上一颗圆形的电子眼从左到右反复地观测着门前的一切动静。 林年抬头看了一眼地堡大门左右的墙壁夹角,金属质地的钢板质地,还有细微的缝隙,不难猜出如果有需要里面可以弹出高射速机枪或者更危险的武器,这附近甚至没有贴上生人勿进,或者军事重地的标签(从某种意义来讲这些标签可以算是引路牌),可见执行部根本不想让人知道这一处地方的存在。 “人脸识别,虹膜识别,声纹识别。未提前录入信息者不会收到警告,诺玛有权直接开火射杀。”施耐德说。 “如果有学生误入怎么办?”林年问。 “校规写得很清楚,后山这一片是禁林,进来的学生会立刻被视为开除的外来者。况且,墓地离这里也并不远。”施耐德沙哑地说道,走向了前去,让大门上的摄像头对准了他,说,“是我。” 几秒后,合金大门升起露出了幽暗向下的笔直甬道,施耐德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看向止步不前站在原地的林年,在沉默地凝视了他数十秒后说,“我以为你准备好了。” “有些东西不看,依旧在那里,可看了还是会引人犯恶心。”林年看着老旧的地堡说。 施耐德没有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半分钟后,林年迈步了跟上了施耐德的脚步,两人走进了地堡之中。 甬道的内壁同地堡的外部一样富有年代感,可以看出这处建筑存在的历史几乎与整个学院同时期,说不定比那些古堡建筑还要久远。背后的合金大门缓缓关闭,黑暗吞没一切前,墙壁上亮起了火光,不知道是刻意的复古还是另有深意,这里的照明设备居然是墙壁上挂着的煤油灯。 灯火照亮地上铺设了层层叠叠的地砖,墙壁上有明显规律的孔洞,三步一个摄像头,时不时有绿激光从里面扫出来,施耐德一直走没有说话,林年也安静地跟着,直到他们来到了又一扇合金的大门前。 照样的三步解锁,但在这扇门开之后,忽然的有一阵阴冷潮湿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伴随着的是比那阴风还要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哀嚎声,无数个声音,男人、女人、苍老、年轻的声音丝絮一样缠绕在一起,煤油灯里的灯火摇曳欲熄,也不知道的是因为阴风还是因为风中藏着的巨大怨念和悔恨。 施耐德面对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走进了门后,在一侧的墙壁上铜铁的锃亮牌子刻着“审讯部”三个字。 卡塞尔学院审讯部。 隶属于执行部的下级部门,最大的频率出现在学员用来开玩笑和恐吓的话语之间,但却从来没有多少人真正地见到过这个部门的存在,整个卡塞尔学院都找不到与审讯部相关的痕迹。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审讯部根本就没有设立在卡塞尔学院之中,而是藏在了后山的深处,这个地方本就不是为了满足18、9岁年轻人们的刺激幻想所存在的东西,就算是执行部的正式部员也极少有人能来到这个地方——也没有人想要来到这个地方,真正了解这个地方十之一二的人都会对其敬而远之,巴不得一辈子都不知道它的模样。 林年走进门,两侧的石壁成为了黑铁的金属墙壁,大量金属打造的内部空间,坚不可摧,这里的地面依旧是复杂的地砖结构,走起来有些硌脚容易一脚高一脚矮,但在看见金属墙壁上一扇又一扇的牢门,他大概就知道了这种地面设计的理由。 明成祖朱棣修建紫禁城时,类似太和殿广场等重要的地点地面都用了足足十五层地砖铺设,这是一种防御计策,十分的古老却有效,为的就是防止地洞的出现,如今被修建地堡的人用在了防止里面被关着的囚人逃跑上。 施耐德在前面走,林年边跟边看,那些如怨如诉的哀嚎声正是从两侧牢门内传来的,并非是惨叫声,或者说很少能听见纯粹因为疼痛嘶吼出的惨叫,那些哀嚎声就像是久被病症折磨浑身烂疮的毒人在弥留之际躺在地上发出的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声,完全的负面情绪的浓缩体,失去对生命一切希望的低嚎。 “切尔诺贝利监狱并不是唯一的混血种拘留处。”施耐德说,“总有些犯人掌控着我们需要的情报,没有办法第一时间送出去,审讯部也是为此而存在的。” “这里的历史甚至比卡塞尔学院还要久远,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作为‘治疗室’而存在的,危险混血种们被视为心理疾病严重的患者,当时的秘党选择为这些患者做额叶切除手术阻断他们对龙文共鸣,以此安全无害地重返人类社会。” “额叶切除手术?” “一个常被用来治疗精神病人的手术,但危害性和后遗症非常高,术后患者会失去很多功能,包括性格和思维能力。有人发现这个手术对于混血种来说可以切断与龙文共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被用来遏制和控制危险混血种的威胁。” “现在执行部还会给人做这种手术吗?”林年扭头看向一间牢门,上面的窗口是打开着的,里面可以窥见一个穿着肮脏白色病号服,蜷缩在阴暗角落不断左右轻轻摇晃的干枯人影。 林年的视线落在他背后超过两秒后,他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发出欣喜若狂的窃喜声,伴随着指甲挠动金属墙壁的刺耳响...很难想象他的指甲需要坚硬到哪种程度才能做到这一幕。 林年撤去了目光,以免看到了那干瘦人影忽然回头的惊吓一幕。 “这种手术现在已经被禁用了,所以,看情况。”施耐德说,“能被关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认为剩余价值比他们的危险性大出两倍的人,在得到他们的残余价值或者他们死之前,牢房将永远为他们留着。” “那他们的残余价值被榨干后呢?” “视情况转送切尔诺贝利监狱渡过余生,亦或者就地处刑。” “没有第三种情况?”林年又停在了一间牢房前,在里面站着一个人影,从煤油灯射入的有限余光中可以看见那张微笑的脸,只不过那颗脑袋却是颠倒地挂在脖子上,脸是上下翻转的,颠倒的笑容到了一个夸张的幅度,张开的嘴里牙齿嶙峋枯黄。 “极少。”施耐德也停下了脚步。 在林年驻足后,这个上下颠倒之人竟然主动慢慢地走了过来,停在了牢门前隔着窗口安静地笑看着林年,这也更能让林年观察他这个脑袋究竟是怎么翻转地长在他的脖子上的。 正视线这个倒脸人,从上到下依次是咧开的嘴,鼻子,漆黑的眼眸,然后是连接脖颈的黑色头发,脖颈和头顶连接的地方被黑发遮挡完了。在他的身上不难看见审讯的痕迹,那都是一个个狰狞可怖的血痂和愈合的伤口,但那张笑脸却没有打上半点折扣,颠倒的脸轻轻扭动着似乎在观察门外的这张生面孔。 “这种怪物身上还能有什么情报值得你们挖掘?”林年看着这张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倒脸问。 “早上好,伯里。”施耐德看着这个倒脸人嘶哑地问好,“今天准备把秘密告诉我们了吗?” 倒脸人缓缓扭头看向了林年身后的施耐德,身子摇晃了两下,发出嘎嘎地笑声后悄然隐退到了房间的黑暗中,直到最后消失前都盯着林年的脸没有挪开视线,或许藏在黑暗中也依然如此。 “秘密?”林年并不在乎被这种奇葩多盯上一会儿,扭头看向施耐德。 “他的脸。”施耐德指了指脸颊,“看起来是翻转的。” “我看得出来。” “可如果我说翻转的不仅是他的脸呢?”施耐德问,“他把自己的整个脑袋调转过来了,头顶代替了脖颈与身体连接。” “言灵?”林年顿了一下。 “没有言灵可以做到这一步。”施耐德说,“雷·伯里,在被关进审讯部之前,他是一个血统相当优异的混血种,同时也是当时德国业内最好的外科医生,就算是总理要进行外科手术也会优先向他预约专家门诊,他曾经风光过,直到他迷上了一种全新的外科手术,而这种外科手术的成果你也看见了。” “...把自己的头颅翻转过来?为什么?” “我不知道。”施耐德说,“但我们在抓捕他时,在他家发现了一本手抄版的‘翠玉录’和大量收购来的死侍标本,应该是从黑市上淘到的,他作为顶级外科医生拥有这个资本。‘翠玉录’里面‘如其在上,如其在下’的片段被标红,我们认为他可能在实验一种夹杂了现代医学和炼金术的巫术。” “为了成功完善这个巫术,他把他当时的年轻女助手以及自己的导师绑架,私自完成了倒脸手术。女助手在醒来后无法接受怪物一样的自己选择了自杀,而他的导师则是疯了一样想要找到复原自己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那位老教授被无数普通民众在深夜目击,形成了一段时间的都市传说,也正是因为如此,‘倒脸人’正式进入了执行部的观察名单。我们很顺利地先是抓到了他的导师,然后再顺藤摸瓜知道了他的存在,随后开始着手进行抓捕。” “一个医术高超的疯子。”林年评价。 “起码在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有不下数十名受害者诞生了...其中甚至包括了我们一位年轻的女性专员。”施耐德嗓音嘶哑地说,“他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欺骗被他强行进行过手术的患者假装他的身份,他就愿意为那个患者做恢复手术...我们没有料到他在外科医生之外还是一个专业的整容医生...你无法想象‘康复’对于那些受害者的诱惑有多大,为了将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重新转上180°,他们疯狂到愿意去做一切的事情。他指使他整容过模仿他的患者调走了我们大量的人手,在人员拆散之中,他也显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当时谁也想不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将他的手术刀对准追捕他的猎人。”施耐德淡淡地说。 “那位女性专员现在...” “还活着。”施耐德说,“生不如死地活着,你能想象你每天起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颅是翻转的诡异模样吗?” “没有人能接受这种情况。”林年看向牢门的窗口,“那为什么他还活着?” “因为他的确可以像他欺骗那些受害者的谎言一样,将那些倒脸受害者的头颅重新恢复过来,这也是我们找到最优秀的外科医生研究了受害者的头颈接连处后求证得到的结果,概率很小,但不是零。”施耐德也看向牢门,“现在世界各地还有七位受害者活着,活在每天早上醒来对自己的厌恶和恐惧中,所以我们需要他扭曲了人体自然规律的秘密。” “而他自己也知道,当他交出自己秘密的那一天,也是他死的一天。”林年说。 “更正一下,是生不如死的一天。”施耐德走过了那个牢门,“另外一提,他有一个习惯,他选择绑架进行手术的人选都是外貌出众,亦或者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他似乎喜欢看那些骄傲的人崩溃的模样,我们最后抓住他,也是依靠诱饵捕捉到的...他一直看着你,或许挺喜欢你的脸吧?” 林年再度转头看了牢门后一眼,只是这一次牢门之内忽然传来了哀嚎之声,那藏在黑暗中颠倒的漆黑眸子里倒映出了一双灼红的黄金瞳,巨大的精神威压就像巨锤一样砸碎了那嬉笑的颠倒脸庞,诡异和妖邪就像老鼠遇见了太阳猛的颤抖藏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 第七百一十一章:对话 “审讯部逼供的一般过程是什么?” “你能想象到的,以及想象不到的。” “比如?” “你想让我举例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当然是想象不到的。” “无所不用其极。”施耐德站在了一间牢门前,看向身后的林年,“针对每一个人总有不同的突破心理底线的审讯手段,在审讯之前我们总会调查受审人的生平,找到他的恐惧、不适的点进行突破。” “如果是想要审讯我呢?”林年站在施耐德身后。 施耐德看了林年一眼平静地说,“如果要审讯你,我不会选择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会换其他人审讯。” “看来执行部被人讨厌是情有可原的。” “是你非要问这个问题的。”施耐德淡淡地说道,“再硬的骨头我们也有办法让他开口,他们还是人,是人就会恐惧,如果你有一个情报是我想知道的,如果你不愿意交出情报,我就会带你去刚才‘伯里’的房间参观介绍一下你们彼此,然后告诉你你们大可以在同一个空间待上一段时间。” “我的确会害怕,当然,前提得是我没有反抗的能力。”林年点头。 “我倒是怀疑就算你失去了血统,被迫跟‘伯里’关在一起,最后被倒脸的也只会是他。”施耐德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面前的牢门走了进去。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普通人几乎是无法与危险混血种搏斗的。”林年跟了上去。 “是吗?”施耐德平淡地反问了一句,却没有就此深论下去。 进了牢门之后,里面的空间并不如林年想象的那么阴暗逼仄,空间十分宽敞几乎有客厅大小,内里雪白一片,但却看不到灯源所在,只觉得四面的墙壁都在散发着恒定的光源,让他想起了《黑客帝国》那部电影里neo第一次进入母体空间的那一片纯白。 “硬化玻璃的四壁双顶,高密度矩阵灯。”施耐德往里走,空间内没有任何的家具,只有一个男人躺在地面四肢被镣铐在玻璃地板上,全裸,瘦骨嶙峋,双眼的眼皮甚至都被割掉了。 “介绍一下,莫顿·劳伦玆,德国人。”施耐德站在了这个男人身旁低头看着他,“入侵卡塞尔学院的暴徒之一,在遇见你之前被狮心会的学员在正面迎战中俘虏。” “睡眠剥夺实验?”林年看着被割掉眼皮的奄奄一息,双目茫然的男人问。 “并不,只是基于他的人生经历,我们发现他讨厌光源,劣化的血统为他带来了天生的红外夜视的能力,太过剧烈的强光会刺激他的视觉以及脑神经让他痛不欲生,就像带着夜视镜吃了一枚闪光弹。”施耐德说,“哪里需要剥夺他的睡眠,只是让他直视光线就已经能让他痛不欲生了。” “这里的光源条件可以让人体的本影几乎完全消失,半影也淡到看不见,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审讯环境,最开始我们没有束缚住他的手脚,他试图用指甲撕破自己的皮肤用鲜血遮挡住光源,再接下来甚至想用排泄物涂抹墙壁,所以我们只能稍微限制一下他的自由了。” “他知道些什么?”林年对这些审讯的过程并不大感兴趣,只想得到结果。 “他来自切尔诺贝利监狱,是【红色区域】的一位重刑犯,由德国分部于2003年在慕尼黑的一座教堂抓捕,喜好猎杀虔诚的基督教徒,嗜血、变态,有死侍化的倾向,言灵可以极大幅度强化他在黑暗中的五感,那一晚上他潜伏杀死了我们两位三年级学院,一位终生教授,由二年级学生兰斯洛特抓获并且俘虏。”施耐德看着男人,“没有立刻处刑他的原因是他声称他有着有关组织这场入侵,以及龙王意外苏醒事件幕后策划人的情报,所以我们留了他一命,送他来了审讯部。” “但看起来你们的审讯过程不太顺利?”林年看着男人饱受折磨的模样表情没太大的变化。 “顺利,也不太顺利。在审讯下他也交代了很多事情,比如入侵者人手一份的‘名单’内容,比如‘戒律’失控的真相,又比如切尔诺贝利监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还是没有死。” “因为他始终不愿意说出我们最想知道的情报,也就是指示一切的幕后人的信息,甚至能让我们找到幕后的主使者达成对话的机会。我们在数次问到这个问题,并且加强审讯手段,他都咬死没有松口,只是反复提出了一个要求,除非我们达到他的要求,不然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跟他说的一样骨头硬,到现在他已经三天没有睡眠,没有水和食物了,全靠他自己的血统在支撑着没有猝死。”施耐德微微垂眸。 “他提的是什么要求?让你们宁愿冒着他意外死亡的风险也不想找我?”林年问,但在问出口时他心中大概也猜到了答案。 “他指名道姓说只想把这个情报交给你...他想亲自见你一面,毕竟那一晚上他甚至没有机会挨上你那么一刀。”施耐德淡淡地说道,“其实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我并不想看到你亲自走这么一趟。毕竟诺玛调查过他的背景身世,已经切尔诺贝利监狱中的履历,他的级别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可以接触到幕后黑手的层次。” “那你大可以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他不可能再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让他重回一次卡塞尔学院?如果被其他学生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罪人还活着,尽管活得生不如死,也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吧?他在所有人眼中还是早就死了好一些。”施耐德说,“虽然他拥有重要情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谁叫现在我们只有他一个活口,大多的入侵者现在已经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句话有一种怪罪林年刀太快了的意思在里面,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种情况下林年不可能还有心思留下活口。 “那么无论如何,我来了。”林年说,同时也是对地上的男人说。 男人那双被割掉眼皮的茫然双眸不知何时已经盯住了他,一动不动。 按照施耐德所讲,这个男人的天生视觉应该无法在这种强光下视物,可他还是锁定了林年的位置,可能是依靠声音,也可能是依靠直觉。 在林年的注视下,这个本该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猝死的男人干瘦的脸上居然涌起了一个笑容,那么的灿烂,好似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股莫名的久旱遇甘霖生机似乎从那瘦弱的身躯内涌起了,逐渐地填满了那干瘪的身子,充气一样盈满了那干柴的躯体。 这种现象并非是表现在生理现象上的,那垂死的身躯依旧干瘪,施耐德的视线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这种‘盈满’感在整个房间内只有林年一个人能去清晰地感受到。 “你好...林年。”地上的男人笑着沙哑地问好。 “......”林年轻轻偏了偏头,看着地上的这个男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方还真没有说谎,这家伙的确还真的做到了让他跟幕后主使正面对话的机会。 “劳伦玆,现在你想见的人已经来了,该说什么就尽快说吧。”施耐德喑哑地说道,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我说什么,取决于你们想知道什么。”男人沙哑地说道,但声线却是异常的从容,完全不没有临死之人的暮气,简直就像是衣冠楚楚地坐在了两人的面前与他们温文儒雅地相谈。 “你们身后主使者的信息,你说过你知道这些情报的,你也知道我们从来不喜欢愚弄。”施耐德说。 “是的,执行部从不接受愚弄和欺骗,触之则报以雷霆之怒的偿还。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想知道的真的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吗?”男人在地面上侧了侧头问。 施耐德正想皱眉说话,林年却抬起了手制止了他,看着地上的男人平静地说,“既然失败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男人沉默了一下忽然低笑了起来,“可我真的失败了吗?” “康斯坦丁已经死了,你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 “有些时候好处的定义并非只限于己身的受益啊。”男人低笑着说,“有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始跑起来,有人愿意以无人问津的崇高牺牲换来辉煌,也有人与虎谋皮为更远大的目标落子...那一晚上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你只是沉浸于暴戾和厮杀之间不大清楚罢了。” “那你可以说说看我错过了什么。”林年点头,“叶列娜说你很会骗人,我想看看你能不能骗到我。” “我从不会骗你,我亲爱的林年,我不像叶列娜那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你细想我们互相了解以来我真的有曾骗过你哪怕一次吗?。”男人说,“‘君无戏言’,这个词你应该是听过的。” 在‘君无戏言’这个词语从男人沙哑的喉咙中脱出时,林年身旁的施耐德瞳孔猛缩,几乎在瞬间想要抬头看向房间隐秘角落的监控吐出了安全词,几乎在他的唇形做出声音都还未完全扩散开时,整个审讯部的防御机制已经彻底被激活了。 刺耳的警报声贯穿了整个地堡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沉重的合金门一扇又一扇轰然落下封死出口,角落的高射机枪脱出,金属墙壁、走廊尽数接上了高压静电,就算是一只蚊子落脚也会瞬间被电流击打成齑粉...同时,在凄厉的警报中,整个地堡也响起了那压抑不住的囚犯们排山倒海的尖啸和狂呼声,就像为这从未见过的混乱和紧张的红光庆贺。 然而在地堡深处的这间纯白的房间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林年站在原地,男人躺在地上被囚禁在枷锁中。 “没必要这么紧张,施耐德部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却做不到最好,如果你能每次都做到最好,那为何你的学生与你的健康要背你而去呢?”男人看向半张铁面遮面的施耐德轻笑着问。 “我在校董会的预警计划中读到过有关你的文档。”施耐德看着男人铁灰的眼眸冷光如刀,嘶声说,“...或许我该称呼你为‘皇帝’?’” “只是一个称呼,我也不会因为你叫我‘劳伦兹’把你列上肃反名单。”男人说道。 “你以身犯险了,陛下。”施耐德牙齿像是咬着生铁,冷冷地盯着男人。 “不用太过激动,我担心你的血压会和曼施坦因教授一样把自己冲昏过去。”男人摇头,“你看你身旁的孩子就比你冷静太多了。” 施耐德侧头看向林年,发现本该反应最大的林年从头到尾都是那么平静,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冲动的迹象。 “物理的封锁对他是没有用的。”林年说,“他只是暂时借用了‘莫顿·劳伦玆’的身体与我们对话,就像寄生虫一样。” “寄生虫?”施耐德的表情有些阴沉,但也在冷静片刻后选择相信了林年的话,但地堡的封锁依旧没有解除,因为如果‘皇帝’出现在了这里,无论是以寄生虫的方式,还是本体,他必然是有着他的目的的,他每次出现都带着极强的目的而来,这一次他假借莫顿·劳伦玆的身份利用施耐德带来了林年,施耐德很难不去猜想对方是否要对林年不利。 在这一瞬间,施耐德几乎都想出了不下十种利用地堡的特殊性来对付林年了,牢房里那些麻烦的犯人,诺玛掌控的防御措施,甚至是地堡地下埋藏的足以把后山这一面整个爆破掉的炼金炸弹...这让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也不由后背分泌出了一些湿冷的汗水。 “部长,如果我想走,这些设施拦不住我的。”林年看出了施耐德的担心轻声说。 “被折磨的神志不清的囚犯,高强度的合金大门,还是地堡下面装备部实验的汞心炼金炸弹可都拦不住你面前的新王,你们没法用这些手段杀死康斯坦丁,自然也没法杀死代替康斯坦丁坐上新的王座的混血君主。”男人微笑着说。 “所以,你的目的呢,让我来一趟总是要说些什么。挑衅?宣战?随便说些什么吧。”林年看着地上的男人淡淡地说。 “无论我说什么过后,你都会在我离开这具躯体之前,用我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脚踩爆我的脑袋?”男人问。 “是的。”林年点头,“你现在也可以试一试。” “这么有趣的事情,还是在我说完该说的话之后再试吧,不然我相信在我说‘试试就试试’的第一个字的时候,你就会踩烂这个倒霉蛋的脸。”男人也点头。 “那么,说吧。”林年说。 在施耐德和林年的注视下,他安静了数秒然后轻笑说,“首先我要庆贺,庆贺王座拥有了新的主人。其次,既然第一捧战火已经点燃了,那么干脆就不要让火焰熄灭下来吧,复仇的血液沉寂太久也是会冷却的。我们来聊一聊有关你们下一步的计划,聊一聊...‘青铜计划’的详细过程,有关诺顿遗产的分配问题。” ------------ 第七百一十二章:罗纳德·唐 地点是芝加哥,时间是三个月后。 电梯停在了走廊前,门打开,然后走廊上脚步声响起,并不重,也不赶,很缓慢,像是在踱步,又像是每走一步都带着冗杂的思虑。 脚步声停下了,然后敲门声响起,过程并不急躁,很轻,但却不是温柔的那种轻,带着点有气无力,能让人几乎联想到门后敲门人的心理状况。 “请进。”门内有温柔的女人声音响起。 门打开了,那是一个长相十分喜相,下塌眉毛,但脸色却很差的黑发男人,按动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后好整以暇地坐着漂亮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一位女性,穿着一尘不染白色大褂,内衬凸显好身材黑色针织衫,华裔,但却并非像是美国人心目中刻板的华裔印象,是十分传统的古典美人型,眼尾轻微向上,典型的桃花眼之魅,在形更在神,五官和皮肤更是精致得几乎会让人以为自己到的选秀或者电影拍摄现场,而办公桌后面的就是选美冠军或者电影明星。 男人发誓自己最初不是按照外貌来选择自己的心理医生的,如果真是如此他大可以去夜总会或者其他声色犬马的富贵地方,但这里的确就是全芝加哥最好的私人心理医生的诊所,无论是女人身上的白色大褂,还是书架上的病例卷宗,亦或者办公室里简约的装修风格,墙壁上挂着的“心”字水墨都证实了这一点。 “罗纳德先生,一个星期不见了,最近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女人坐在转椅上,拿起了桌上的圆珠笔按照频率按动笔尾的按钮,微笑地看向带上门后走来的男人。 唐·罗纳德,或者说是老唐,熟悉他的人都这么叫他。老唐走到了办公桌前客厅一侧的那张灰色的长条布艺沙发上,按照往常一样顺势躺下,靠着向东方向的枕头盯着茵绿色天花板上吊着的那盏镂花吊灯。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只有在这里才能暂时地放下倦怠,眼皮微微合拢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医生。” “还在做噩梦吗?”女人语气温柔平缓,有节奏地按动圆珠笔,时不时转动它,让它在纤细的手指间穿花蝴蝶似的翻飞。 “没有。”老唐回答,“起码这三天没有。” “让我猜猜,三天没有合眼?” “医生,读心术是心理医生的必修课吗?”老唐有气无力地问。 “读心术的确是心理医生的必修课,人的面部有44块肌肉,可以组合成10000多种表情,其中3000余中表情有具体依据的情感意义,这就是读心术的秘密,不过在业界我们更喜欢叫他《微表情学》——这也是唯一吸引现代年轻人们加入心理学这条不归路的原因。”女人笑看着老唐,“但想要知道你三天没合眼并不需要看微表情,你的黑眼圈快要跟你社交软件的头像一样浓了。(老唐的社交软件头像是一只大头熊猫)” “有这么严重吗?我一直以为我身体挺好,不会长黑眼圈的。”老唐嘟哝着揉了揉眼睛下面。 “你年轻时臂上能走马,不代表着老年时不会腰椎间盘突出啊,罗纳德先生,青春不待,时光难再续,透支青春的资本提前去挥霍自由老来是会糟来报应的。”女人淡笑着说。 “嘿,这真的是一个心理医生能对患者说出来的话吗?你的微表情学能不能看出现在我很生气?”老唐有些莫名其妙。 “你现在平躺着,我很难看清楚你的全脸...而且不是每个心理学医生都精通这个技巧,最经常使用这个技巧的并非是我们心理医生,而是中国的一群名叫‘算命人’的职业,他们的《微表情学》甚至脱离了教本走向了实战派。”女人风趣地说道,“说不定以后如果没人再找我做心理咨询了,我就会打包收拾回国去给人算命。” “所以现在是一位未来的算命师傅在给我做心理辅导吗?真是令人安心啊...”沙发上老唐扭动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发出感慨。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我依旧还是你的心理医生,芝加哥最专业也是最受各界上流人士们追捧的心理医生。就像现在你一样,无论未来你会成为什么东西,起码现在的你还是罗纳德·唐,不是吗?”女人笑着说。 “医生你说话真有哲理。”老唐中肯地评价。 “我的弟弟也这么夸过我,所以,谢谢。”女人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句夸赞,“这么闲聊上几句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了?” “的确轻松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医生你这里之后都会轻松一些,感觉失眠都可以被治愈了,你的办公室里难道是点了什么特质的熏香吗?能卖我一点不?”老唐闭着眼睛好奇地问。 “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我的大多病人都有一种共同点,那就是平日里积压的情绪和话语没有倾述吐露的地方,情绪郁结在一块过久了也是会变质的,同时导致病变。” “可我压根还没有倒黑泥,跟你说我这个星期以来做的那些噩梦和困扰我的麻烦啊。” “罗纳德先生,我从来都不觉得困扰你的是那些噩梦,亦或者失眠的病症。”女人用圆珠笔轻轻敲打着笔记本轻笑着说,“在我看来你只是太孤单了。” “我?孤单?”老唐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医生你搞错了吧...我《星际争霸》开房叫一声,上百个人争着挤进来要我指点他们,我怎么可能孤单?” 女人看着老唐微微侧头问,“那在游戏结束,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你忽然肚子饿了,举目四望空荡荡的房间和窗外城市圣诞节前夕的灯火,能找到一个人陪你深夜出门吃一顿火锅吗?” “....为什么要出门吃火锅?而且夜深人静的时候火锅店都关门了吧,只有烧烤店和夜宵店还开着...” “当然,烧烤也可以,但最近芝加哥在举行低碳生活的游行,所以估计你很难找到正常营业的烧烤摊。”女人耸肩摊手,“但我希望你能抓到我这个问题的重点。” 老唐愣了很久挠了挠头说,“...在家里叫外卖不好吗,非要去外面吃。” “那你家里的外卖卡片有这么厚吗?”女人抬起手指比了一下厚度。 “一半。”老唐挠了挠眉毛说。 “是这个厚度的一半,还是这个厚度只有正确答案的一半?”女人眯眼。 “...好吧,好吧,你赢了,医生,见鬼的《微表情学》。”老唐挠眉毛的动作改挠头了,纳闷地盯着天花板说,“我难道真的挺孤单的?” “如果你不孤单的话就不会做那些噩梦了。”女人在笔记本上记着一些东西,“这三天你失眠所以没有做噩梦,那三天前呢?又梦到了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好的转变。” “还是...噩梦。”老唐顿了一下说。 “燃烧的火焰,嘈杂的人影,哄闹的吵闹声,男人、小孩以及巨大的青铜立柱。”女人翻动桌上的笔记本,有关罗纳德·唐的以往病例记录说,“这些梦境已经困扰你足足三个月了,每一次入睡都是同样的梦境,在梦境中你感觉自己很害怕,很恐慌,但又无法表现出来,所以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负担。” 躺在沙发上的老唐沉默不语,女人继续说,“在上一次我们聊天时,你提到过,比起害怕和恐慌,更让你难受的是在噩梦中的悲伤,就像是有某种开关被打开,促使着你忍不住地想要痛哭流涕,世界毁灭一样的情绪无时无刻地压迫着你的大脑,即使你的意识是清楚的,也无法摆脱那种令人恶心的悲伤感。” “所以医生你能确诊这是抑郁症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就麻利地去开药,我问了我的几个朋友,他们都有渠道能给我搞到抑郁症的特效药。”老唐叹了口气有些萎靡不振。 “是不是抑郁症还很难说,你的症状真的很罕见,在我看来还处于一个心理学上的未病阶段,也就是所谓的‘心理亚健康’还未到达‘病变’的过程。”女人说,“你提到过,每一次噩梦,你对那些梦境都会更清晰一些,从最开始模糊的旁观者,逐渐到第一人称的亲身体验者,你能渐渐感受到火焰的温度,那些嘈杂咒骂声的只言片语,甚至看清密集人影愤怒的嘴脸...那么直到今天,这个梦境真实到什么程度了?” “感觉像是在看5D电影...医生你这是在依靠我做噩梦的实景体验感来以此判断我心理疾病的轻重吗?”老唐看着天花板愣愣地说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女人说,“你曾经跟我说过,在梦里你的身边永远都有着另一个身影陪伴着你,但在梦境结束时他往往都以离别的形式和你分开,所以噩梦清醒时你才会那么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悲痛欲绝,撕心裂肺这么小言的词还是别用来形容我了吧...你用痛哭流涕,涕泗横流来形容我感觉会更贴切一点...”老唐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定位。 “你的梦境已经真实到你可以在梦醒的三天后依旧记得细节了,最初你只能给我描述一些模糊的画面,这是一件好事,这代表着你的潜意识也已经逐渐重视起这件事了。”女人微微点头安慰道。 老唐心想其实不仅是画面细节,我还记得在梦里的一些对白台词呢,只是说出来显得有些太中二了,他一直没好意思跟这位美女医生讲。 “罗纳德先生你每一次噩梦结束你都会情绪崩溃,随着时间推移,梦境越是清晰,你的惊惧和情绪崩溃的烈度也会随之推移。如果是在以前,我很难确定你的心里郁结究竟在什么地方,但随着你对梦境的越发了解,我现在大概也能确定究竟是什么在困扰着你了。”女人轻声说道。 “在你的梦里,每次噩梦惊醒时分都在于你跟你身边的那个身影,也就是梦境主人公的‘弟弟’分别的时刻,离别让你感到悲伤,孤独让你感到不安,或许梦境里的那个‘弟弟’就是你真正的病因。” “可我没有弟弟,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老唐摇头。 “梦境总是有指代意义的,在梦里你的‘弟弟’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孩,在现实里他或许存在的模样和形式与梦境天差地别。”女人说,“你害怕的并不是这个男孩的存在与否,你害怕的只是在这个男孩离开后孤身一人的孤独罢了。” “但我真的...从小就是一个人啊。”老唐有些不理解,“如果我一个人惯了,怎么会忽然害怕自己再变成...一个人?” 他这句话说得自己都有些绕,总觉得喉咙里哽了什么东西想要脱口而出,大脑深处盘踞郁结的黑色漩涡缓缓旋转...在他为之有些发呆神往时,忽然清脆的响指声把他惊醒了,就像清泉在脑海里释开,冰凉的感觉让他的理智重回高峰,扭头看向了微笑看着他的女人。 “罗纳德先生,有考虑过买一只猫吗?” “猫?”老唐脑袋没转过来。 “心理学认为,动物可以是孤独者最好的陪伴,它们或许无法像人一样陪你说话,但在你独处一个安静的空间时,一个弱小可怜的活物需要你去照顾,责任感就会让你暂时忘记你的孤独。”女人缓缓说道。 老唐说这个我懂,每次任务跑完累得半死后自己都会忘记电脑里下的好片子,这叫操劳压过了**,现在替换一下噩梦和猫,这就是准备让他用责任感压过孤独? 感觉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你的病症在我分阶段性的治疗观察看来也的确终于达到了‘病变’的过程,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不仅仅只是谈话了,而是治疗。”女人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准备在里面拿些什么东西出来。 “可是林医生,这不是我的最后一次疗程了吗?”老唐纳闷地说道,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忽然警觉,“你不会想忽悠我再办几次疗程吧...你这里的治疗费可是贵得咬人啊!” “哪里的话,我承诺过,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如果患者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那我会全额退款不收分毫,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疗程,虽然我们谈话的时间并不长,那是因为接下来主要的治疗手段要从‘话疗’变成实际的药物治疗了。” 女人将一个金属盒子摆放在了桌上,在从沙发上坐起的老唐的注视下轻轻拉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根老唐并不陌生的胰岛素无针注射器,他看过以前一位合作过的猎人在吃饭前打过这个玩意儿,听说只有糖尿病的人才会用上这东西,而在注射器旁还真有排放整齐的安瓿(装注射剂用的密封的小玻璃瓶,用药时将瓶颈处弄破),里面装着醇红色的液体。 “这些不会是胰岛素吧?”老唐很自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胰岛素有草莓味的话,那他们大概就是。”女人笑了笑。 胰岛素颜色基本上是一样的,呈现浅色的乳白,这些安瓿里的药物红得让老唐有些心慌...莫名其妙的心悸。 “一天注射一次,直到药物用完。”女人把金属盒子推到了办公桌的对侧。 “事先问一句,这药物算在治疗费里,不会单要我出钱吧?如果要单出钱我扭头就走!”老唐走来拿过金属盒子看了两眼....典型的三无产品,没有药监局的合格标志,也没有生产日期和成分、功能主治、不良反应什么的,就一个金属盒子,装着注射器和玻璃瓶。 “这当然算在治疗费里,我的心理疗程贵有贵的理由。”女人自然地笑道。 “...没有新手教学吗?”老唐翻看了一下无针注射器,“我看那群糖尿病患者都是扎肚子的,我该扎哪里?” “哦,当然有使用说明,对于患者的健康我一项是最为重视的。”女人摸出了一个U盘放在了金属盒子上,抬头看着老唐低笑说,“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面,配合药物使用好,可以解决困扰你小半年的所有噩梦...个人承诺,药到病除。” “你这话说得活像卖大力丸的...不过U盘?我第一次见到药物的使用说明放在U盘里。”老唐拿起这个同样是三非产品的便宜U盘吐槽道,这U盘上面居然还有一个半枯半荣的大树的LOGO,市面上从没有过这家电子产品商...但为什么他还是莫名觉得这LOGO有些熟悉? “如果不放心大可以向药监局举亦或者法院举报、起诉我。”女人坐了回去双手轻轻合拢。 “不用了,你的名声还是挺大的...你虽然收费贵,但接待的可都是名人,要是出事情早就曝光你了。而且这几天我来你这里的确舒服了很多,难道是你这里的风水很好?”老唐收起了金属盒子和U盘打量了一眼女人,又观察起了这间平平无奇的办公室。 “也许是一个月一万美元的租金才让这里变得更加舒服的吧?收费贵是因为心理医生也是要吃饭的。”女人仰躺在转移上摊手,“欢迎在使用完药物后给予我反馈,罗纳德·唐先生。” “好吧,如果有效我会给你送张锦旗的。”老唐嘟哝着说道,“扁鹊在世还是华佗重生?你选一个。” “心理治疗严格意义上来算西医,所以无论是扁鹊还是华佗都不太适合。”女人点评。 “那就阿斯克勒庇俄斯在世,希波克拉底重生。”老唐烂话张口就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比起锦旗,如果治疗有效的话,不如就送我一本书吧。”女人想了想笑说,“格雷马库斯的《诺顿读本》怎么样?” “那是什么书?讲什么的?”老唐听都没听过这个书名。 “‘它使每个物种在特定的环境下具备了生存的能力。但是环境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因时因地而异,即便是在某个个体短暂的一生中。为了更加有效地寻找食物,伴侣,躲避捕食者并且进行必要的生存繁衍,动物必须适应他们所处的瞬息万变的特殊环境。换而言之,他们必须学习。’”女人念出了一串冗长的话,看向老唐,“这是书籍中第三章的节选。” “进化论?”老唐似懂非懂。 “不,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心理书籍,很符合我的身份。”女人摇头最后一次按动圆珠笔的按钮,收起了桌上的病历本,“今天的心理疗程已经结束了,罗纳德先生,离开时请轻手关门。” “嘿...一分钱一刻钟,真是无情,就不能加个钟么。”老唐拿起金属盒子和U盘嘟哝着转身。 “当然可以,但加钟也是得加钱的,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女人耸肩,老唐为这隐喻挺大胆的一句话差一些摔了个跟头,也难怪这位漂亮的心理治疗师那么受欢迎了,聊起天来真是...荤素不忌! 在打开门准备离开办公室时,老唐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缩回身来指了指那张沙发,“医生,你的沙发卖不卖。” “不用,我相信今晚过后你再想睡觉也不会再惦记着我的沙发了,你会找到更合适你休息的地方。”女人坐在办公桌后轻笑。 “有够小气的。”老唐叹了口气,要知道他的治疗费可是够把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买上那么一遍,但对方却甚至不愿意让出一个沙发来。 “对了,诺顿先生。” “什么?”老唐下意识回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女人叫错了自己的名字,但看对方微笑都被表情又好像只是他听错了(罗纳德与诺顿在美式发音中相似)。 “小贴士,我给你的药物和U盘,建议在饭前使用。”女人侧头说,“还有,如果有机会,回家前可以去一趟宠物市场,你总能找到跟你梦里那个小男孩一样可怜柔弱的猫咪的。” “收到。”老唐扬了扬手,离开了办公室,走时轻轻地带上了门。 在门后,老唐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消失,而办公桌后的女人也将那本写着“罗纳德·唐”的病历本丢进了装满废纸的金属垃圾桶里,划燃一根火柴丢了进去,等到火焰从她的眼眸底部蔓延燃烧起来。 因为她知道,从今天过后,这个男人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间心理咨询室了。就如同她所言一样,她从不撒谎,在今晚过后这个男人总能找到比她的沙发还要安心的床榻,或许不尽奢华,或许只由藤蔓所制,但在那里他将不会再被噩梦困扰,因为至时他已然深处最残酷的现实。 ------------ 这是一个章推! 早上 我:“放一万个心吧,我必不可能忘记章推。” 晚上 我:“草,忘了。” — 《道友你剧本真好看》作者:辣酱配咸鱼。 简介:“雨淋湿了天空,毁得很讲究。” 我叫苏离,是羽裳峰万年单传(开峰至今)难得一遇(唯一)......男弟子...... 九岁那年,师父给我带回来个师妹。 十岁那年,师父跑路了。 那一天,我合上了书,眼睛极其认真: “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 老作者新书~~~质量有保障~~~ ------------ 第七百一十三章:三个月 303寝室的门打开了,芬格尔像以往一样葛优躺在上铺,嘴里叼着块饼干盯着屏幕打招呼,“欢迎回来,辛苦了,两位救世主。” “嗯。” 回应芬格尔的只有林年一个人的声音,这引得芬格尔斜目多看了一眼,然后惊得饼干都滑落到键盘上摔碎成渣了,“师弟...你去酒吧啦?” “为什么这么问?” “你要不去酒吧,你哪儿捡回来的尸体?” 芬格尔放开笔记本,趴在上铺眼睛瞪圆了看着林年肩膀上扛着的“尸体”,“龟龟,没想到师弟你是这样的人啊,从你对小师妹下手的那一天我就早有预料了...带回寝室来是想让师兄我帮你把风吗?我跟你说师兄我可是正直不阿的人,不是什么十万八万块可以收买的...” “学院里没有酒吧,都已经有学生会了,还需要酒吧那种地方吗?”林年把肩膀上的“尸体”搬到了芬格尔对面的上铺放下,以芬格尔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张半死不活的衰仔侧脸,然后芬格尔的表情更精彩了。 “我就说谁的屁股那么翘...师弟,师兄可要提醒你一句,身为卡塞尔学院扛把子,你完全拥有渣男选妃的资格,但你不要想不开对路花魁动手啊,要是传出去了不值当啊!” 林年白了他一眼,放下路明非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下铺,直到数分钟后上铺才传来路某人死者苏生一样的呻吟。 “这是要还魂了么...师弟你灌了他多少酒?” “没灌他酒,但灌了不少泳池的消毒水。”林年说,“游泳课训练硬需求在氧气瓶失效的情况下静态闭气超过五分钟,这是上一次‘夔门计划’的教训,谁也说不清在任务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压缩气瓶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时更换,你的屏息时间代表着你的存活几率。” “那他怎么成这样了,缺氧过度吗?”芬格尔趴在栏杆上观察着慢慢还魂打摆子的路明非,他怀疑自己还在这家伙的嘴角看见了一抹晶莹。 “屏气实验由行动小组的成员互相监督,我以为他最次也能屏气到两分钟,结果他一分半的时候就溺水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他身体抽搐得特别严重,心跳也过慢,他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林年迟疑了一下选择说了真话。 “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芬格尔感慨地说。 “我辛苦就算了...他辛苦个屁啊!”对面上铺的路明非终于吐出一口没咳干净的消毒水,悲愤地嚷嚷了起来,“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训练课程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能知道,不然就是涉嫌窥探执行部机密任务,会被抓去审讯部的。”芬格尔抬手捂住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为了保证每一个小组的水平对照合格,执行部要求任务组的专员和专员之间必须达到一定程度的同步率,以保证在水下作业时可以尽可能地契合对方,默契是潜水作业最需要的大前提。” “...谁能跟一个能在深水区下面睡一觉的变态完美契合啊!你知道他潜泳的200米速度是多少吗!18秒23!比他妈地面200米博尔特还要快,这可是在水下啊!”路明非一副司马脸的表情躺在床上,“执行部要求我起码要在水下行动的时候跟上我队友的步伐...我这是要在我背后装个马达吗?” “你可以考虑在下潜的时候让林年师弟给你绑根狗绳,但大概率会让你变成柴柴...”芬格尔讲了个不合时宜的笑话,让路明非压根笑不出来,因为画面实在太美了。 “我有向执行部申请过调换小组结构,但被拒绝了,理由是在诺玛的分析中你是我最佳的搭档,我们两个联手的话‘天下无敌’。”林年叼着一块饼干抱着笔记本,上铺的芬格尔摸了摸饼干盒发现最后一块不翼而飞了。 “好一个‘天下无敌’,我跟比尔·盖茨的财产加起来也是‘天下无敌’,这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你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执行部那群爷们儿说了才算,他们很看好你啊,路明非。”林年幽幽地说道,“谁让你在执行部那边给他们带来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呢?” 上铺的路明非忽然哑住了,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都会哑住,悄悄看向下铺的林年,这家伙脸上每一个细节表情都写满了‘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我真感觉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啊...”路明非有些丧气了,躺平盯着天花板,“龙王诶,长翅膀的,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这次任务是在水下,具体来说是长江底下。”林年提醒。 “啊啊啊,我听不见听不见。”上面的芬格尔捂着耳朵假兮兮地叫唤,但其实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林年的口无遮拦早就把‘青铜计划’在他面前泄露得一干二净了,纯粹没把芬格尔当外人看,很暖心,但也很犯法,让废柴兄无时无刻都担心着执行部上门查水表。 “水下...水下那也不行啊!你忘记上个月我们去埃及蓝洞潜水考试的事情了吗?就连苏茜都因为高强度的深浅出现了‘氮醉’反应(潜水大约到三十米时,氮醉程度相当於喝一杯马丁尼,思考迟钝但能意识到乐趣。),丧失了一定的判断力,错过了出口迷路在了水下面,要不是同行的是恺撒,差一点就出人命了!”路明非略微后怕地说道,“叶胜师兄可是说过青铜城的地形可是比蓝洞要复杂几十倍的啊!” “氮醉的产生深度与酒量一样,个别差异很大,你当天也进行过下潜,不也相安无事地在规定时间内找到了出口吗?你的那次潜水成绩甚至排在了前三,超过了拥有大量水下作业经验的酒德师姐。”林年自然地说道。 “师弟,真行啊!居然连执行部的专业潜水小组都能比过去,师兄对你刮目相看了!”芬格尔睁大眼睛忽然不装聋子了。 “这我就忍不住要跟你谈一谈‘刹那’这个言灵的含金量了。”路明非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及某人该死的胜负欲!他在下潜之前跟楚子航、恺撒还有叶胜拿一整只烤羊排作为赌注,赌的就是小组的排名,林年赌我们组是第一。” “烤羊排不好吃吗?”林年认真地问道。 “好吃的啊。”路明非叹气,“只是因为作弊有些于心不忍。” “你在偷偷把羊背肉和羊肋条分给零和苏茜还有诺诺那几个女孩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看起来在女生群里很受欢迎啊,路师弟。”林年这声路师弟喊得可谓是真情切意。 “我是受指示的!”路明非瞪大眼睛,“分...分享美食这种事情能算讨好吗?” “我可没说过讨好。”林年举单手自证清白,“芬格尔可以作证。” “我可以作证,师弟你暴露了你想要勾搭两大社团以及毕业学长老婆的曹公之好。”芬格尔严肃地说,“我老早就看出你有绿人之姿了,就从上次你想要抢林年当压寨夫人那次就开始里。” “偏题了,我们是在讨论水下作业的危险以及我的无能,不是烤羊排好不好吃的事情!”路明非瞪大眼睛。 “哇塞,师弟你的血统是不是我见过的最强我不清楚,但你的脸皮一定是我见过的里面最厚的啊!”芬格尔感慨。 “也不好说,建议你照一下镜子。”林年想了想说。 “一号师弟,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站在同一阵线。”芬格尔低下头看向下铺的林年严肃地说道。 “有理。”林年抬手跟芬格尔递下来的拳头碰了一下。 “喂!”路明非感觉自己受到了同寝室舍友严酷的排挤和打压。 “只是地形复杂的话对于已经解读出了青铜城地图的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林年摆了摆手,“你的解读结果已经在诺玛的算库里重复运算了成千上万次了,青铜城可以看作一个巨大的炼金魔方,三阶魔方的总变化次数约定于4.3x1019,青铜城的变化次数远远不及这个数字。诺玛已经针对编写好了程序,若是青铜城重新运转,他的变换路线会实时地传输给下潜小组,不会出现迷失的情况。” “可水下的那些‘大东西’呢?你忘记上次鲨鱼的意外了吗?” “鲨鱼?”芬格尔疑惑地说。 “他在在说太平洋潜水的那一次,楚子航和诺诺下潜的过程中遇见了一只游荡的巨大鲨鱼,在深水的洞窟中爆发‘君焰’无异于挖地自埋,所以只能用潜水刀徒手搏斗。”林年回忆了一下说。 “你们还去了太平洋?公费旅行啊。”芬格尔羡慕地说。 “羡慕个屁啊,每天潜水潜到神志不清,晚饭甚至还需要自己动手在海里抓,这种生活换你来试试看?”路明非脸都绿了。 见鬼的曼施坦因规定了当天每个人的伙食都必须依靠自己下水捕捞,那段时间的太平洋又恰逢寒流涌过,水温低到令人发指,鱼群也稀少无比,起码路明非头两天是饿成了傻逼,反观林年那边天天都是生鲜活虾吃到饱,要不是晚上有人偷偷给他房门口塞粮,他都得饿死在船上。 “我还是在意那只鲨鱼是怎么被做掉的?”芬格尔好奇地问。 “楚子航用潜水刀刺穿了鲨鱼的眼睛,徒手破坏了鲨鱼的大脑,只可惜鲨鱼肉是酸的不能吃,不然那整次行动他都不缺吃的了。”路明非脸颊抽了抽,似乎是想起了某个面瘫坐在血红海面的鲨鱼尸体上的那个场景。 “一个比一个狠啊。”芬格尔由衷感慨。 “但我们这次要对付的可是龙王诶,不是潜水刀就能干掉的鲨鱼,诺诺可是差点命丧鲨口了啊。”路明非有些捉急。 “我考虑过这一点。”林年说,“以我的判断,如果我们直面了龙王,那大概率战斗会在很快的时间内结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你确定?”路明非吊着死鱼眼看向林年,康斯坦丁之战的动静还历历在目,这次饱含丧亲之痛的诺顿再怎么也得把长江给煮了吧?说不定一高兴还能顺带去把三峡大坝给炸掉,那打起来不得把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给扬了? “相信我,会很快的。”林年点头,“你还信不过我吗?” 路明非抖了抖眉毛,心想你的确信得过,全卡塞尔学院就没谁能比你更信得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偷看着林年总觉得这家伙藏了点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算了。”路明非选择不再多想,躺平了,今天游泳训练喝水已经喝得他半死了,溺水还被做了一发人工呼吸,事后醒来他也没敢问谁给他做的,这种事情只要他没有意识...那么他的初吻就必然还在。 反正三个月的训练再怎么惊心动魄、传奇史诗也已经安然过去了,他还没缺胳膊断脚就必然得前去长江水下走上那么一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是该认命了。 蔫下去后路明非从枕头底下的床单下面摸出了一块应急储备的压缩饼干撕开(从太平洋潜水训练后养成的习惯),掀开了二手笔记本熟练地登上了社交软件,再点开守夜人论坛看看今天傻逼校友又发了什么几把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刷几页论坛,右下角的聊天软件忽然弹起了新消息,他看了一眼闪烁的头像忽然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好友是他已经很久很久,几乎好几个月都没有再联系过的人了。 “老唐?” 路明非咬了一口压缩饼干有些茫然,挪动鼠标放在了上面,这个消息应该是即时的并非是留言,对方应该是看到他的离线状态改为了上线后立刻发起了聊天...这意思是老唐一直在蹲他上线? 这是要干什么,《星际争霸》的瘾上来了吗?服务器第一高手又想被他虐了是吧。 只不过路明非感觉今天实在没什么力气去微操和控局,比起《星际争霸》他更想玩连连看,打开了会话窗口正想要回绝,但在看见对方发来消息的瞬间时,他愣住了,压缩饼干屑从嘴角落到了键盘上。 没有往常的戏谑与轻佻,也没有印象中贱格的语气,只是一句十分平常的陈述性话语。 “我会来找你的,路明非。”他说。 ------------ 第七百一十四章:剑仙 长江三峡水库,古时的“夔门”。 两岸神斧劈凿的黑色山峰耸立,晴朗的夜空下,孤独的江心小洲藏在江中的一片灯火里,无数人影在岸上的灯火里窜动,但却又未曾发出任何的嘈杂声响,整个江景如夜景一般都是那么美丽寂静。 在猿啼呼啸般的风声中,无人机螺旋桨的细琐声响被隐藏了,一架架黑色的雏鹰在夜色里按照既定的轨迹巡逻,夜间摄像头扫过两岸的黑山与湍流的江面,江上一只只关闭了引擎随江流漂泊的黑色铁船游弋而过,在甲板上红外望远镜时刻监视着这片谷地的每一处角落。 在江心洲的岸边,一个高挑倩丽的身影站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江面,看一艘艘铁船漂泊在倒映着交辉星月的江河之上,仿佛船游于倒挂的绚烂银河之中,这一幕静而唯美,但每一个身在画景中的人却都处在一股肃穆的使命感之中。 “你说他真的会出现吗?龙王诺顿。”在倩影身后更黑的黑暗中,富有磁性低沉的男人嗓音响起了,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黑影渐渐走了出来,共望着这不可多得的夜景,在他的肩膀上两杠四星的大校军衔在星辉下格外引人注目。 女人的背影没有因为男人的出现动摇半分,笔直地站在原地就像江边的一块礁石,星月的光辉在江水的折射下隐隐照亮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颊,即使她有着令人所有人惊叹的漂亮,在这股机器人似的冷厉上也不由显得有些生人莫近了。 女人的沉默让男人也陷入了一时半会儿的死寂,但气氛并不尴尬,因为这是早有预料的情况,李氏正统精挑细选,培养多年才送出来的‘月’总该有一些脾气。比起在自己来时做好心理准备的颐气指使,或许对方现在的疏离和冷漠更能让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男人看着这个年纪小自己许多的女人...或者说女孩的背影有些暗暗感觉头疼,他属实不明白为什么家祖硬要派他来作为家族的代言人与正统合作。 要知道‘周家’与‘正统’早已宣布分家很久了,如今在四大君主苏醒的麻烦下不得不妥协合作,其实也算不得合作,周家这次出面更多的原因是欧洲的秘党会介入龙王苏醒的战役之中,久而久之抵御外敌严守家国一直都是他们周家的使命。 这次介入‘青铜计划’与其说是与正统合作,不如说是盯紧欧洲秘党谨防对方有什么小动作。可比起欧洲秘党,男人反倒是更忧心一些正统这边,这些年正统干的一些事情可从来不比秘党要少张扬多少,在龙王的遗产面前,无论是秘党还是正统谁又能真正保持理智呢? “李获月是吧?”思量很久后,男人还是决定有些话趁早摊牌说出来,“在龙王尚未出现之前,我希望有些事情我们能提前说明白。” 女人,也是正统的代言人,李获月将视线从整晚凝视的江面上头一次移开,落到了身后那高大且帅得像匹马的男人脸上,每个女人看见这张雄性荷尔蒙爆表的脸都该表示惊叹,但李获月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重新投向江面。 “这是正统和周家在1840年之后第一次的重新合作,但合作并不意味着再度建交,我想这是我们双方都默认的共识。但我也希望就算是临时的合作,我们之间也需要有最基本的交流沟通以及信任。”男人微微颔首说道,“我们有我们的情报来源,所以我对你的一些情况并不陌生,你接受过正统的私人军事化培训,所以应该明白命令的执行效率在一场任务中的重要程度。” 李获月依旧不答,只是注视着这个正宗军人出身的周家男儿,视线悄然在对方各个角落落点,最后再收回那张英气勃发荷尔蒙过剩的帅脸上。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说的话都白说了。 “名字。”李获月说,这也是她今天整整一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顿了一下,然后重整表情,伸出右手,“襄阳周家,周正。” 李获月没有伸出手去握,只是轻轻点头,周正也并不感到冒犯,平静地收回了手,“既然交换了名字,那么就算是初步的在合作这件事上达成共识了。” “你想要什么?”李获月挪开了视线重新放在了江面上。 “为了更好的合作。”周正站得笔直,直视这个盛名在外的女孩,“我并未参加过有关初代种的屠龙战役,对水下的白帝城也一无所知,与之有关的情报被你们正统封锁了,如果想要更好的合作,我需要知道我该知道的。” “这些情报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李获月说。 “理由。”周正心平气和地说。 “你的血统。”李获月远眺着江道的尽头,像是在更深的黑夜里寻找着什么东西,“你没有资格觐见你假象中的敌人。” “我的血统?”周正顿了一下,摇头,“我们从未相识,你怎么又能知道我的血统程度?”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血统如何,如果我是龙王,刚才你已经死了。”李获月右手轻轻搭在背后藏在宽大白T恤下青铜汉剑的剑鞘上。 周正见到她的动作忽然明白之前李获月那么细细地打量自己是在做什么了...也难怪她刚才被女孩那么细密注视的是时候感受到了异常的不舒服。 “偷袭和正面较量的结果是不一样的。”周正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你的言灵是‘剑御’,在这个距离你自然拥有绝对的优势,几乎没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赢过你。” 李获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面,也不知道该说她是目中无人,还是恪尽职守,正统下达给她的命令是严守此地直到龙王到来,她从到达江心洲开始除了必要的休息需求外便一直在守望。 “现实中任何的战争都需要提前谋略和布置,这才是战术的意义所在,在白帝城发掘以来的三个月里,我听说你们上百次潜入过城池遗址内,我想知道你们是否有针对诺顿的回巢做好必要的‘准备’。”周正望向江面,视线仿佛要望穿江底那座漆黑的古城。 “......”李获月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与之对照的是整个沉默的三峡夔门,整个江谷内听不见任何声音,安静地让人心生烦躁。 “周家这一次是由‘娲主’出面与你们正统的‘家祖’谈判得来的合作,作为合作方我们需要看见诚意。”周正叹了口气说,“正统也不喜欢看见这次合作在代言人手上就直接谈崩了吧?” 李获月向前了一步,走向了江水拍击的岸边,似乎是有些烦周正的说辞了。 周正见到对方的背影不由感到有些棘手和麻烦,或者比起让他来作为周家的代言人,换作让周京哲那小子过来或许更能打开话题一些?那小子搭讪女孩的垃圾话可比他这个从来都靠颜值和被动吸引女人的家伙厉害多了。 “我说...”周正向前一步跟了过去,但还没接近,一股凌厉的气机就随着江风一起扑面而来,让死死停住了脚步,右手附后像是抓住了背后藏着的什么东西。 “退后,离我远一点。”李获月右手轻轻按在了剑柄上,示意周正不要再向前了,这是一种威胁,这个女孩的眼眸悄然点燃了,代表‘月’的血统在沸腾起来后,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像是实质一般碾压向了之后的周正。 周正猛然抬起脚后退了半步,他在这一瞬间终于理解到了‘月’究竟代表着什么了,那是如山如海潮般的精神威压,任何人直面过三峡大坝都会被那泄洪的壮观一幕所震撼,海啸、山洪、风暴,类似的自然现象都会给人带来渺小的震撼感,上一次他在血统的威压前后退还是在什么时候?古陵墓直面次代种那次?如今这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给他带来的同样的感觉! “久闻‘获月’性情躁裂,现在看来倒是名副其实,你是想在阵前对盟军拔剑?”周正站直了,甚至向前了一步,直视她余眸的金色。 饶是向来冷静极少冲动的他此刻血统也被激起了,眼眸中带着愠怒和金意,虽说李获月的‘剑御’的确很棘手,‘月’代表着的血统也的确可怕无比,但作为周家代表的他在这种纯粹的武力威胁下是不可能后退半步的,而且‘娲主’况且这次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李获月当真拔剑了,那口青铜古剑‘汉八方’从玉具剑四宝俱全的阴沉木剑鞘中缓缓抽出,周正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心血翻涌怒意止不住地生了上来,他伸手用力抓住了从离开襄阳起便寸不离身地那锈迹斑斑的环首古剑,黄金瞳炽热沸腾。 那是‘娲主’特批他带上的炼金古剑,‘周家’的信物,放在玄幻里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镇族之宝’,名字叫断龙台,剑如其名拔出来就是要斩断龙首的,但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在特定的时候周正允许直接启用‘断龙台’捍卫周家尊严亦或者人类的未来,但无论如何,这把炼金古剑都是假设在觐见龙王时拔出的,现在抽出他固然可以跟李获月这个怪物浩浩荡荡斗上那么一场殴,但为此事后付出‘代价’真的值得吗? 当然是值得,使用‘断龙台’废掉一个周正,那么等到龙王战役的时候再找一个周姓的子弟拔剑不就行了?周家内血统优秀于他的人比比皆是,但周家像他一样这么有胆色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了。 或许还有一个,他的表弟周京哲,如果是对方的话说不定在李获月危险的时候,这把断龙台已经哽着脖子拔出来一半了。 ...这也算是周正最大的优点,他做事向来很果断凌厉,在权衡好利弊之后当做即做,只要李获月拔出那把汉八方,他就抽出这尊断龙台,这是他的决意,也是周家的决意。 李获月继续拔剑,周正甚至看到了疑似“剑光”的东西从那把汉八方的清如水波的剑身后亮起了,光芒从两侧剑刃上泼洒而出,甚至照亮了近在咫尺的周正的脸颊!? 这难道是‘剑御’释放之前的异象?竟然有如此浩大的声势? 周正不清楚,他的手握住了环首古剑的剑柄,拔出了一寸露出了里面锈迹斑斑的古朴剑身,太古莽荒的气息也随之溢散而出在江边。 “我建议在我死之后你再出手,现在拔出你背后的东西还为时尚早。”李获月淡淡地说道。 原本已经做好一时意气之争鱼死网破的周正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因为在他的视线中,李获月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汉八方,也就是这么一抬显露出了角度原因正好挡住了周正的那片视野——那东方亮起的初阳般的光芒。 这哪里是剑光,这根本就是旭日东升的异象,在极远处有太阳升起了,带来了黎明般的...火之晨曦! 周正下意识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停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这个点狗都还没睡,鸡都还没起,怎么可能有太阳从东方升起?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李获月抽出了那把汉八方,刀上的铭文霎时间被那远方高涨的光芒照得熠熠生辉,在少女燃烧的眼眸倒映中,那一轮升起的太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在逼近他们这片江域,那光芒就像刃口一样一寸寸揭开了笼罩在夔门两岸高山上的黑暗,直到将每一处黑暗尽数驱赶,只剩下光明,只剩下...那劈波斩浪飞涌而来的火焰! 下一刻,警钟轰鸣!汽笛声骤然在江面上拉响!整个江心洲瞬间从黑暗中醒了过来,凄厉的防空警报一瞬间划过了整片夔门江面! “监测到青铜与火之王入侵,进入一级警戒状态,第一套屠龙计划启用。” 李获月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响起,周正看向她,发现她手握着一个对讲机,下意识快速问道,“第一套屠龙计划?什么是第一套屠龙计划?‘正统’准备怎么应对这个局面,我应该协助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李获月向前走一步,她手中的青铜古剑仿佛受到了感召开始震鸣,她徒步走到了岸边的悬崖,在下方是被光芒照亮犹如流动火焰一般拍击礁石的汹涌江水,她踩踏着悬崖以及那波涛汹涌的江浪,远眺着远方那江水上汹涌而来的滔天火光,视线如鹰锁定了火焰中那苍白犹如神明般的人影。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殿下。 “那你准备...”周正快步向前,可话语再度被打断了。 “我就是第一套屠龙计划,如果我死了,那由你启用第二套屠龙计划。”李获月平淡地打断了周正的话,在光与火的浪潮中淡淡地说。 话语落下,‘剑御’的言灵瞬间张开,灼热的黄金瞳燃烧到了极致,手中的汉八方古剑也震鸣到了极点,她抖出了手中的汉八方!那柄青铜古剑被领域的力量掌控亮起了惊人的虹光! 在周正甚至阻止都来不及阻止的速度下,她竟然就如同真正仙侠故事中的剑仙一般,在虹光之中御剑而去!含开天辟地般凌厉之意的剑光直指江道尽头那携带焚世之怒的龙王! 一剑东去。 ------------ 第七百一十五章:紧急集合 路明非被手机的警报声吵醒了,十分单调刺耳的警报声,几乎是在响起的瞬间就填满了整个303寝室的角落。 路明非分明记得自己睡觉前把手机关了静音为的就是不想辛苦训练后被吵醒,但这催命鬼一样的警报声还是把他从梦里拽醒了。 可吵醒归吵醒,要不要起床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完全不需要睁开眼睛,伸手就摸到了手机按下了音量键静音,寝室里再度陷入了安静...但也不完全安静,芬格尔的呼噜声还是那么发挥稳定,从对面上铺悠扬地飘来,像是在演奏类似萨克斯或者管风琴的乐器,总觉得往这家伙打呼的嘴里塞个口风琴一定能吹出首不错的曲子来。 不过路明非这段时间倒也熟悉了这打呼声,这丝毫不影响他继续保持自己高效的睡眠,翻身就是进行一个觉的睡。 “...路明非,起了。”可他还没再度进入回笼觉的状态,忽然就有手从下铺伸了过来扒拉向他的床位,摩挲到他的脸颊时还大力地捏了捏又在脸蛋。 “别闹了...”路明非闭着眼睛下意识扬了扬手在被窝里扭动了一下身子,活像脑袋种花盆的包租公。 “喂,路明非?”下面的人觉得没什么反馈,又大巴掌拍了拍他脑袋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都说了别闹了,再五分钟...”路明非继续发出了不想起床做工的懒惰声音,然后再度失去了响应。 “其他人已经出发了,我们没太多时间。” “你去插个眼...我一会儿...TP过去...” “......”下面的人挠了挠头啧了一声。。 寝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有打呼声了,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一片,整个过程维持了数分钟,在某一界限达到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打呼声继续嘹亮,只是寝室里无端少了两个人影,只留有酣畅打呼的懒狗一个人躺在床上挠屁股。 — 路明非做梦梦见自己在飞,自由自在地飞在洛丹伦森林的上空,整片森林都在低语他的名字:路明非。燃烧的青铜树海从山的这头延绵到那头,就像登基之路的火红王毯,连接着尽头那座青铜的城堡。 那个声音告诉路明非,终有一天你会到达旅途的终点,而你也将加冕成王。 在梦中路明非心怀激昂的情绪,来到了那座燃烧的青铜城堡下,他站在大门前仰望着那紧闭的门扉,想象着门后那绚烂辉煌的光景,双手放在了门上然后猛地一推!大门轰然打开撞在两侧的墙壁上! 路明非昂首挺胸、阔步进前,两只虎眸放光,以霸气侧漏的姿态俯视检阅宫殿两侧他的臣子臣民们。 果然宫殿内所有人都被他的壮志激昂给惊呆了,呆呆地看着这焕然一新的衰仔即将走向登基的红毯。路明非也极为满意地享受着这种目光...但在沐浴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不久后,他忽然莫名觉得自己的这些“臣子臣民”怎么有些眼熟? 你看,宫殿左边那个胸肌溢出的金毛狮王护国武将,是不是有点像学生会的主席。旁边那个红发的巫女是不是看起来跟护国武将有上那么一腿;还有右边那个黑发的带刀御卫,怎么长相画风都不一样了,从欧美大片变成了中国偶像剧?王力宏青春版大概也没这家伙帅吧,放在宫殿里不是引得朕的后宫大乱吗?干脆找机会把他拖出去阉了! 再往里看,宫殿高台上的老国王,这个对位了,只不过为什么是光头,这是在致敬《海绵宝宝》里的海王星国王吗?不过老国王旁边的公主真是漂亮啊,小巧伊人,白金色的头发衬着那雪一样的肌肤简直让路明非恨不得马上继承王位。 “还不快去?” 在路明非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瞬间感动涕零,林爱卿,就算是在梦里你也是朕的左膀右臂啊!看来他路明非继承王位,坐拥公主,反清复明就在今天了。 路明非扭头向前一步,看向公主深情款款地说,“爱妃...” 话音还没落下,他后脑勺就又挨了一巴掌,扇地他忽然头晕眼花找不着北了,但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许多。这不是在做梦吗?怎么还带在梦里动手的?而且挨打还这么痛?林爱卿这是要打死自己谋朝篡位抢自己的后宫吗? “才睡醒低血糖么?”路明非迷迷糊糊地听见身后的林爱卿低声说,“你怎么跟苏晓樯一个样子...” 熟人的名字瞬间让路明非真正的清醒过来,脑子重新恢复响应,在理智上线的瞬间,冷汗霎时间布满全身,因为他意识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什么要命的事情。 — 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 大屏幕下的控制台前,曼施坦因兀然转头就看见了推开门昂首阔步进来,却忽然踉跄两步差点摔了个跟头的路明非顿了一下说, “你们终于来了...路明非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说‘哎哟’。” 林年从差些摔倒的路明非身后走进了控制室,最里面的零扭头看了一眼路明非,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转移向了大屏幕。 “真的是‘哎哟’吗?我看他进来的时候好像不是那么清醒啊,衣衫不整的样子。”诺诺眯着眼睛促狭地看着路明非和林年。 “他睡相很糟糕,我们赶来的时候有些仓促。”林年随口说道,环视了一眼人群聚集的中央控制室转移话题,“人到齐了吗?” “到齐了,就差你们两个了。”控制台前的曼施坦因快速说,又多看了一眼路明非,“下次推门别那么用力,控制一下心态,任务在前也不要太过激动了。” 林年快步上前,在他后面路明非好不容易从尴尬癌发作的困境挺了过来,硬着头皮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小跑跟上,他现在哪儿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上一秒他还在寝室做梦,下一秒他就来到了图书馆的中央控制室,能做到这一点的“凶手”还能是谁? “师弟,你裤子好像穿反了。”在路明非路过叶胜和亚纪两位学长学姐时,后者小声提醒。 路明非低头看了看,悲催地看见了两个裤兜没看见裤链,只能硬着头皮说,“来得有些急...没注意。” “能理解。”酒德亚纪看着路明非这衣衫不整扣子都扣挪了的模样点了点头,“新生对于屠龙的事情还是蛮有新鲜感的,你又是A小组,马上要上战场了,激动过头很正常,但还是要适当地调节一下情绪,以免在任务中做出过激行为。” “战场...屠龙?”路明非愣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中央控制室的高台上,曼施坦因拍响了巴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过去,路明非在见到这位光头导师那阴沉地可怕的脸色后也意识到,这次所有人都在场的集合好像应该不会再是以前的‘紧急训练’那么小儿科的事情了。 “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宣布一下这次紧急集合要公布的事情吧。”曼施坦因环视所有人的脸沉声说,“想必各位在收到诺玛的紧急警报的时候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紧急警报? 仓促地站进了人堆里的路明非凑到了林年的身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的闹铃声似乎有些奇怪,不是以往的“朝比奈实玖瑠叫你起床啦”,而是刺耳的警报声。 路明非忽然心脏就停跳了一拍,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对了,那哪里是什么闹铃,那根本就是‘青铜计划’小组内的特别集合警报! 在三个月前‘青铜计划’才开始的时候,执行部部长特别提醒过他们一次,‘青铜计划’小组成员的位置会在任务期间被诺玛二十四时定位,以做到随时可以传呼的准备。 无论他们在何时何地,在做什么,只要手机收到诺玛的警报,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向图书馆二楼的中央控制室赶,因为这警报只会在一个情况下响起,只代表着一件事——‘青铜计划’正式开始。 果不其然,接下来曼施坦因也沉声宣布了这个噩耗: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殿下正式在一小时前现身三峡夔门,对中国混血种势力‘正统’的防卫部署地发起了正面强攻,如今情况不容乐观!”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各异,路明非吞了口唾沫,扭头看向林年,却发现林年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先说话,但林年却是悄无声息地拖了路明非的脊梁一把,让这家伙原本有些弓着的腰站直了,因为大多数人的视线最后都汇聚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在‘青铜计划’中面对龙王苏醒首当其冲的小组就是他们两个。 “袭击是一小时前发生的,为什么我们现在才收到情报,现在长江上的情况怎么样?”墨绿校服着身的恺撒举手提问。 “在袭击的过程中夔门区域受到了强烈的电磁干扰,一切的信号波段都被屏蔽了,在一个小时候后诺玛才收到了来自‘正统’的警告以及...求援。”曼施坦因说,“这是他们发送过来的照片以及视频录像。” 黑色的大屏幕上光线闪烁,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内的景象几乎让控制室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眸中倒映出了火红的光芒。 “这是...”叶胜忍不住低声说。 “没错,这的确是位于长江的三峡水库,夔门一带...现在的景象。”曼施坦因低声说道,同时也回头看向了大屏幕脸上映上了一片火红。 在每个人的印象中那片夔门之地是两岸夹着绿洲江涛的美景之地,高山的绿树将水波染成了茵绿的颜色,倒影着瓷白宽阔的天空...但如今,屏幕上只剩下一条仿佛地狱中咆哮崩腾的燃烧的长河,那根本不像是一片江域,倒像是火山口泄露了大片的岩浆倒灌进了江口,沿路焚烧遇见的一切事物。 “看起来,‘正统’的迎击失败了。”林年低声说,他在那燃烧的江河内看到了大片沉没的军舰残骸,以及各类现代武器被击坠后的外壳,无机物焚烧过后的黑烟笼罩在火焰之上更为这张照片添加了一分残酷的氛围。 “不是说诺顿殿下掌控的‘权’,而康斯坦丁才是掌控的‘力’吗?”苏茜盯着屏幕上的照片问道,“诺顿才苏醒就拥有足以把一大段长江点燃的力量?” “现场只传出了一张照片吗?”楚子航举手。 “还有一段视频。”曼施坦因说,“是‘正统’所有的‘S’级混血种迎击青铜与火之王的珍贵影像。” 这一句话让除了林年以及叶胜亚纪以外的所有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S’级混血种代表着什么,在场已经有人将其表现的淋漓尽致了,如今居然又有他们从未知晓过的新的‘S’级混血种出现了,并且还在一小时前正面迎击了龙王? “她失败了。”林年开口了,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照片,“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幕了。” “是的,她失败了。”曼施坦因注视着林年轻轻点头,“诺顿的力量超乎了每个人的想象。” “诺玛。”高台的角落,有嘶哑的嗓音响起,铁面的施耐德走了出来,“播放视频。” “是。”控制室内响起了诺玛的应答声,随后室内的亮度暗了下来,大屏幕上照片跳动转进了视频播放的倒计时,在伴随着噪点的③、②、①的倒计后,忽然的白光就布满了整个控制室,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试图看清屏幕上的画面。 “什么情况?”有人低声问。 “调低亮度,曝光人影。”施耐德说。 大屏幕上的白光渐渐弱了许多,到了可以直视的程度,然后控制室内响起了不少吸凉气的声音,黑暗中苏茜发现身边的楚子航忽然微微向前了一步,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内全是她从未见到过的专注和冷厉。 屏幕内,一个燃烧的纯白色人影出现在了极远方,那是白色光芒的发源处,他带来了火种,带来了光源,也为夔门带来了焚烧和毁灭。他穿着一席白色的长袍坐在一艘小船,就像神话中渡海的神明,右手向前指向的地方皆是净土。 “诺顿。”林年低声说,而在他身边。 路明非看着那白光中面目模糊的神明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这种感觉来得很奇怪,却又那么真实,他偷偷看了一眼四周专注的大家没敢吭声。 “拉远镜头。”施耐德又说。 控制室内的白光再弱数分,视频可视范围变得更大了,有新的人影出现了,她登场的浩大姿态也再度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叹。 “我靠,剑仙?”路明非下惊喊出了声。 在视频里可见的那是一个相较于神明来说显得异常渺小的女孩,她站立在夔门的江道深处,与入江口的神明两两对立,她竟然在江上御剑而立,在她的身后更有巨大的复数黑色剑影悬浮在燃烧的江面之上,犹如万千雄兵助阵与战场之前。 “那是...”恺撒和楚子航几乎都整齐向前一步了。 在楚子航身边苏茜则是骤然抬头紧盯住了那道身影背后悬浮的黑色剑影——不,那哪里是剑影,那根本就是一艘艘巨大的黑色军舰在某种神秘力量的调控下悬停在了空中,燃烧的长江水面上倒影着军舰表面上耀眼的黢黑! 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万夫莫开。 ------------ 第七百一十六章:弑神者 “御剑术...这是御舰术吧?” 看着画面上那悬浮停滞在人影身后的整支舰队,路明非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当初温泉关战役列奥尼达带着算上自己的三百精锐硬悍波斯国王也不过就这个阵仗吧?不过现在看来视频里这位疑似女性的小姐姐好像更加生猛一些,好歹当初斯巴达国王带的还是人,这位直接带着小型战舰以及渔船来堵夔门关口了。 “只是一般的小型舰艇,吨位有限,但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得了了。” “是‘剑御’...而且是极高的水准!”有人认出了这个言灵的真面目。 曼施坦因紧盯着屏幕,同时也不免向着苏茜的方向看了一眼,而那个女孩此刻也投入了十分的专注在了大屏幕上那堪称壮丽的景象里。 “你能做到吗?”苏茜耳边响起了细语声,她恍然看向身侧的楚子航,作为狮心会的会长自然清楚自己副手的言灵是什么。 狮心会副会长之一的苏茜,言灵与视频中那独对龙王的混血种是相同的,她同样也是‘剑御’这个言灵的使用者,也只有她才能真正知道只依靠‘剑御’想要做到视频里这壮观震撼的一幕需要怎样的伟力以及...代价! “不能,我还差得远。”苏茜直接承认了自己远不如视频里的那道身影,但迟疑了片刻她又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除非我...” 话没有说出口,楚子航就已经轻轻点头示意她不用多说了,因为接下来“除非”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 “壮观是壮观,但有用吗?”恺撒在此刻说出了一句最为关键也是致命的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浩浩荡荡的“舰队”。 黑色的舰艇虽然拥有钢铁巨物的压迫感,上面装载的最多不过是火炮一类的武器,整齐地排列悬空还是十分具有震撼性的,看那言灵掌控者御剑的模样也没有人怀疑过她究竟能不能把这些舰队给扔出去...可扔出去又如何? 如果她的敌人是正常的次代种龙类,或者再向下的三代种,这一轮“齐射”就足够让对方吃不了兜着了,但现在她面对的是诺顿,青铜与火的权柄掌控者,谁都没有忘记“康斯坦丁战役”中的壮观充满,那些从后山射出的那整齐的地对空导弹,在高空中就被极致的火焰融成龙王周身的美丽星环。 金属,对于诺顿与康斯坦丁来说都是太阳之于阿波罗,箭矢之于阿尔忒弥斯,想利用金属杀死他们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事实证明,接下来视频中的一幕幕也再度证实了这一点。 从火焰的潮汐中归来的神明在夔门的关口停住了,他不难注意到江道深处那迎接他的惊天杀机,他本就在人类的社会中生活了太久,如今记忆的归来也并不妨碍他明白那些对准自己的黑色巨物代表的危险和恐怖。 中央控制室内,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御剑的混血种与龙王的对峙,高精度的摄像设备留下的影像几乎让这个视频成为了一场电影,主角和反派在这相遇的短短时间内理应说些什么台词,但由于视频拍摄的角度与距离,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却也不得而知。 观众唯一听清的,是之后毫无征兆打破这片宁静整齐的炮响声。 那悬浮的渔船与舰艇开火了,它们的上面早已经没有了驾驶者,但却统一在那御剑身影的意志下进行了一轮齐射,作为打响这场狙击战的试探性一枪。 火炮如流星一般的射击轨迹划过燃烧的江面,就像天降的火雨笼罩了江口的神明,他直视那拖着尾巴高速而来的耀眼流星群,眼眸中仿佛倒映出了千年前山坡上铺天盖地而来的燃烧箭矢。 “没有用的。”屏幕被白光遮蔽,恺撒轻声说。 类似的齐射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装备部对康斯坦丁发射的地对空导弹爆炸当量甚至远超这些小型舰艇的弹药装载,作战地点是长江就死死限制住了‘正统’无法开来真正具有杀伤性的舰队。 事实证明恺撒担心的没有错,在遮蔽屏幕的耀眼光芒降下后,神明依旧还在,他伫立在火焰与融化为液态的金属流体中一动不动,舰艇的齐射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火焰与流动的金属环绕在他的小船周围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恭迎他重返故土。 “学院没有向‘正统’那边共享康斯坦丁战役的情报吗?”楚子航忽然抬头问道。 曼施坦因对此沉默不语,施耐德也没有说话,倒是林年为他们两人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学院没有,而是秘党没有。有些身处高位的人认为发生在卡塞尔学院的‘康斯坦丁战役’每一个细节都是价值不可估量的情报,想要让他们将珍馐大方地共享给你假象中的政敌以及对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都这种时候了...”苏茜说。 “是啊,都这种时候了。”林年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屏幕上又一次刺眼的光芒爆发了,这一次是来源于船上的神明,对于挑衅王座的狂徒他的做法是以数百倍于对方的僭越与无力进行责罚,他抬起了右手,于是数百倍于舰队齐射的火光在他面前升起,那是一轮巨大的月亮,却被燃烧的江水染上了焚世的红。 月亮破碎,火焰的潮汐奔涌而来。 “‘君焰’!” 在场没有任何人陌生这个言灵,那巨大的火环在江面上出现时,每个人都想起了康斯坦丁在学院内数次爆发的火焰与冲击波,而在诺顿的手中出手即超过了康斯坦丁爆发过的最强‘君焰’!连带着燃烧的江水一起掀起的火浪,简直就像浩浩荡荡的海啸,从夔门的关口争先恐后地涌入就要连带着深处的江心洲一同吞没! 作为龙王的敌人,属于正统的‘S’级混血种没有选择避让,她的背后就是江心洲,所以她避无可避。 在林年等人的注视下,屏幕上那道形单影只稍显纤弱的身影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火光整个照亮,面对火焰的海啸,她单手后负,伸出右手庄重而又缓慢地在身前画出了一条“线”! 随后在她的身边所有的黑色巨舰发出了滔天的轰鸣声,成千上万吨的钢铁舰队开始一支又一支浮动到了她的面前,互相挤压紧靠在了一起。一线排开以舰底为‘盾’面,当最后一丝杂音消失时,一面万吨的黑色壁垒已然在她的面前成形,带着凛然冷漠的意志朝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火浪与冲击波! 正面撞击发生了。 就像海浪撞击上了礁石,洪水冲击向了大坝,那狂涌的‘君焰’火浪从组成了城墙般盾壁的军舰的上下左右分流而去,视频拍摄的角度在于高山之上,这一幕火浪海啸冲击黑色壁垒的场景,几乎就连电影CG都无法重现它给在场所有人带来的震撼! 真正的‘言灵’与‘言灵’之间的碰撞,极致的力量汇聚出了足以照亮整个三峡夔门的光芒,如若不是早在这三个月间附近的所有住户都被驱散了,就连卫星也照不到这个地方,这个神话般的场景泄露出去足以颠覆每一个人的世界观。 “正统的‘S’级混血种...” 楚子航看着那火焰分流的一幕心想,几乎每个人现在都与他一样这么心想着,面目凛然地将这这个场景和那个黑色壁垒后的纤细身影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以一己之力护住了身后的整个江心洲,怎么能不让人想起那一晚上护住了卡塞尔学院的人? 在‘君焰’爆发完毕后,神明开始向前进了,这代表着狙击战正是打响,那御剑的身影也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她后负的单手伸出,双手在身前慢慢划出了一个圆,笼罩在她周身的领域开始正式被激活。 那些阻挡了‘君焰’的黑色舰艇渐渐在她面前分散开,在扩散性的‘君焰’冲击后他们并没有完全融化为铁水,因为质量过大的原因他们还保留着舰船最基本的梭形,这也让这些舰艇更加像是放大了百千倍的‘飞剑’。 而事实证明,她也的确是准备把这些残余的舰艇拿来像是每个人所想一样使用,既然舰艇发射的火炮过于分散无法破开龙王的权柄,那么她干脆就将整个的舰队作为武器进行进攻! 那些成百上千吨重的黑色‘飞剑’开始调转方向,在江面上排成了‘丨’字形的一列,前后相接,以尖锐的一方对准了袭来的神明。 御剑的剑仙高举起了手中的汉八方,黄金瞳在这一刻几乎燃烧成了与火焰相同的熔岩色。 她向前挥剑,剑锋直指龙王! ‘剑御’的言灵发挥到了人类已知的极巅,那些重如泰山的‘飞剑’受到规则的命令开始从零加速,撕破气流直到发出轰鸣的爆响,沿途劈波斩浪掀起数十米高的水幕,声势浩大地破向那迎来的神明! 她知道炮弹和爆炸对于自己的敌人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暴烈的火焰与冲击波对于龙王来说实在太过分散了,想要真正对对方造成伤害,那么她就必须做到制造出就算连龙王都不可能一口气化解的强硬攻势! “极致的高温火焰的确可以融化钢铁,但热传递也是需要时间和介质作为条件的,只要穿透高温的物质速度够快,质量够大,‘君焰’就无法在瞬间将其融化掉,只要剩下那么一点接触到龙王本身,动能传递到的一瞬间就能对对方造成伤害。”楚子航盯着那些快速袭去的战舰说,“她在制造机会。” “所以她选择把舰队排成了一列?想要一口气融化掉战舰就算是龙王也需要时刻保持‘君焰’处在的巅峰,只要抓住‘君焰’变弱的那个契机,就是她进攻的最好时机。”恺撒很容易理解了楚子航的意思。 只是两句话的时间,视频中,那一整只舰队已经先后撞上了神明的小船,果不其然,与康斯坦丁战役中出现过的如出一辙的流火的屏障出现在了那小船的周围。 静态君焰,君焰的极致形态。 第一只舰艇以几乎音速的速度正面撞击上了那道屏障,比电焊还要刺眼的光芒从接触的那一点爆发了出来,冲击波横扫江岸两侧,被高温融化的铁水如同暴雨一般劲射向屏障的后方! 第一只舰艇就像在烧红铁板上融化的奶酪一样被‘吞噬’掉了,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在刺眼夺目的光芒中,排成笔直一列的舰队纷纷化作了巨量的铁水挥洒向了远处的江水上升起了白色的蒸汽,爆炸声不绝于耳! 小船上神明安然不动,弑神者大步向前,向阔别世间千年的神明展示自己狰狞的爪牙。 ‘君焰’高强度维持数千度的恐怖高温,言灵与言灵的对抗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直到最后一只舰艇在爆炸中融化,笼罩着龙王与小船的君焰领域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忽然暗灭了一下! 在场几乎只有两三个人捕捉到了这个瞬间,林年、恺撒、楚子航同时瞳孔微缩,在他们的瞳仁中倒影出了同一个倩丽的影子。 在利用最后一只舰艇的体积躲避了‘君焰’的高温和冲击波后,那道影子以肉眼难明的速度冲出,左手后负,单手持长剑,一记凌厉的直刺中了那道暗弱的流火屏障! 咔擦。 就算视频中没有这个声音,每个人的耳边却也响起了这个声响。 剑锋刺中屏障,‘君焰’没有爆炸,但屠龙者手持的长剑在流火的屏障前崩溃成了碎片。 “断了?”楚子航和恺撒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把明显是炼金刀剑的汉八方居然在这个时候断了?甚至没有触发静态君焰的爆炸和高温冲击波。 “就该这么打...不,是只能这么打。”林年沉声说。 在视频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长剑断裂之后居然并没有像钢铁战舰一般融化成铁水,而是崩碎成了碎片,径直穿透了那流火的屏障,命中了小船上的神明!细小的碎片就像子弹一样扎进了对方的肩膀以及胸膛,然后射穿身后的白袍留下了血色的空洞! “那不是炼金刀剑!”苏茜骤然抬头。 舰艇上锅炉内壁的耐火隔热材料,梯度密度概念烧炼的陶瓷,她在借着‘御舰术’掩人耳目时将这些来自舰艇锅炉室的材料拆卸了下来,做成了一把足以突破高温的陶瓷碎剑。 静态君焰受到干扰出现了刹那的瓦解,在这一瞬间,觐见神明的弑神者,终于将一直后负的单手抽了出来,在那只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真正的汉八方青铜古剑!在龙王负伤的一瞬间,浑身血红龙鳞覆盖的身影抽剑斩出,以千军万马之势一剑削向龙王的脖颈,汉八方在‘剑御’的加速下破开了音障,音爆横扫整片江面! 可也就是这时,船上的神明,诺顿殿下平静地伸出了手,被碎片贯穿身体的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他伸手抓向了抹颈而来的青铜古剑,快而狠准,伸手,就拦断了所有斩击的轨迹。 他本来就是最古的铸剑人,他理应懂得一切与‘剑’有关的脉路,自然懂得如何应对这刺王之剑的杀招。 那苍白的手与古剑的音速的剑锋相触的瞬间,流火的君焰屏障彻底崩溃。 十重火环在小船的高空中出现,照亮了整个三峡夔门,然后瞬息破碎。 白光吞没了一切,视频到这里中断。 ------------ 第七百一十七章:言灵科学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林年放下了手中的pad看向机舱走廊对面的路明非,即将起飞的机舱内安静无比,几个人影纷纷坐在不同的角落安静地坐着自己的事情,等待着飞机起飞。 “为什么一上来就问这么隐私的问题?”正在找安全带在哪里的路明非下意识抬起了眉毛。 “只是很好奇,我刚才看见你牙齿上粘了片茴香叶。”林年拿着pad说,“你昨晚是不是瞒着我吃了大餐?主菜是菲力牛排?配鹅肝酱和银鳕鱼卷,可能还点了几杯camus干邑?” “见鬼了,你是什么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路明非转头向一旁的飞机舷窗悄悄检查自己的个人卫生问题,“从茴香叶看出牛排还可以理解,鹅肝酱和银鳕鱼卷是怎么看出来的?” “答案写在了你的衣服领口上,就在这里。”林年指了指领口示意了一下,“看起来昨晚你和芬格尔喝得很晚,甚至今天集合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和洗漱,你身上还带着干邑的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 “两...” “两杯?”林年顿了一下揉了揉额头,“你应该知道今天要出任务的吧?” “知道...所以是两瓶。”路明非小声探了探头,生怕坐在前面的曼施坦因听到了后面他们的对话,“酒壮怂人胆嘛...” 林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叹了口气放任他去了,现在整个机舱里压力最大的估计也莫过于路明非了。 整个机舱忽然发生了震动,还在认真找茴香叶的路明非下意识抓紧安全带,心说这还没起飞怎么就有气流扰动了?他扭头看向一边,红木边框装饰的舷窗外暴雨倾盆,横流的雨水在玻璃上留下爪似的痕迹,远处灰暗天幕上被气流卷动着,如蛇如蛟的可怖云层。 斯莱普尼尔,校长的专机,此刻正藏在黑色的暴雨中,跑道上尽数都是湿透的黑灰,浓浓的水汽遮蔽了远处的景象,旷野上简直就是满目灰色的迷宫。 “引擎正在预热了,预计五分钟后起飞。” 机舱里的广播响起了机长的通告,没有多余乘务人员用甜美的声音进行提示,这架飞机这次被赋予的任务被执行部列为绝密,越少人知道他的航程越好,你甚至没法在航空路线上查到他的存在。 在机舱内,从前到后依次坐着位列‘青铜计划’的成员,他们在昨天中午收到了诺玛的紧急通告,在短时间的修整后于次日的凌晨四点便紧急集合在了跑道前,斯莱普尼尔的登机梯已然为他们敞开,为极致的速度而生的载具将会在四个小时左右将所有人打包送往大洋彼岸的中国。 “这个天气飞机能正常起飞吗?不会延误吧?”路明非似乎抱有一些小期待,小声问向林年。 “机长能在台风天气进行高烈度的海上空战,如果你愿意,他可以在这种天气下给你表演类似‘伊玛曼机动’的高难度动作。”林年也小声回答。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路明非写满沮丧的侧脸又说,“你不会真以为‘青铜计划’会因为天气的缘故延期吧?” “人总要有点梦想嘛。”路明非小声逼逼。 “既然那么害怕,不如你现在去跟曼施坦因教授提一嘴你临阵胆怯,想更换一下队伍排到后面去坐冷板凳?”林年小声提议。 “会被人看不起的吧?临阵胆怯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过直球了一些?”路明非揣摩。 “那你有什么慢性病吗?现在可以恰当时机地发作一下。”林年继续提议。 “熬夜后三叉神经痛算不算?” “不算,三叉神经坏死估计才算。” “那就是没得搞?”路明非又沮丧起来了。 “可惜你不是女人,不然你可以临时借口大姨妈,这样飞机到之后你就不用跟我一起下水了。”林年上下打量着路明非。 “男人也有大姨妈的!”路明非反驳。 “有这回事?”拿着pad的林年顿了一下,因为这的确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男人大姨妈具体表现是什么?” “意志消沉,精神不振,焦虑和抑郁。” “那你自从知道自己被编入‘青铜计划’那天起大姨妈就没走过了。”林年放下了pad看向一旁的男孩,“路明非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想下水,如果你回答我不想,我有办法让你不被其他人排挤,也能安全混过去,只要你现在私下回答我不想。” 路明非扭头看了一眼林年认真的眼神,低头拉了拉自己的安全带,又挠了挠头,“也不是说完全不想了...” “你现在表现出的样子就是完全不想,我知道你不想让其他人失望,但我很担心你的状态在下水后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来。”林年看着路明非的眼睛,“你好像有什么顾虑,路明非。” “顾虑?我能有什么顾虑。”路明非下意识说,“除了怕死还能有什么?” “我不知道。”林年多看了路明非两眼撤回了视线,“自从昨天在中央控制室看完那段长江前线传来的影像后,你的样子就一直有些怪怪的。” “看完整个视频心平气和的你才是最怪的好吧!”路明非脸上猝不及防地闪过了一丝慌张,瞪大眼睛辩驳道,“正常人都会被里面的场面吓到的好吗?” “不,你不是被吓到了,我有留意过你的反应,你的反应有些特殊,就好像在质疑和怀疑什么事情一样,像是有什么问题困扰着你...这种反应出现在任何人身上都正常,但唯独出现在你身上让我有些觉得奇怪。”林年说。 路明非一下子被噎住了,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林年,发现对方根本没盯着自己,只是边说边戳着那块pad,就像是正常地在跟他闲聊,而非是认真的‘审讯’。 “我只是在想视频里的剑仙那么顶,到底能不能用出一招‘万剑归宗’来...” “别说‘万剑归宗’了,就算是‘剑廿三’拿龙王也没有任何办法。”林年说,“‘剑御’这个言灵的确很强,披着些许‘仙侠’味道的名字,但它实际上操纵的却是‘电磁力’,作为自然界的基本力之一,‘剑御’这个言灵可以做到的事情比所谓的御剑飞行还要可怕数百、数千倍。” “比如?”路明非看见林年成功被自己带跑了话题隐隐地松了口气。 “比如可以构建一个稳定的电磁场,将融化的铁水在电磁场内凝固、加速旋转,积蓄动能在高温的铁块内发射。”林年把pad递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接过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竟然是一张带有剑型logo的武器设计图,上面画着电流的走向以及螺旋的轨迹,以他这个文科生的知识水平只能看个一知半解,但好歹看过全集的《eva》直接一口就道出了这玩意儿的名字,“电磁炮?” “线圈炮、轨道炮、电热炮,这是诺玛针对正统内‘剑御’的使用者设计出的在‘青铜计划’中可实施的对龙王战术之一。”林年示意路明非滑动pad说。 “对于龙王来说,正常的炮火弹药的威胁不是太过分散就是太过薄弱了,根据康斯坦丁战役中诺玛收集的有关‘静态君焰屏障’的数据,计算表明现有的大量科技热武器都很难对龙王造成伤害。” “可如果是超现代的的武器,譬如高能激光束,亦或者超电磁炮,倒是可能有机会穿透君焰屏障命中龙王。” “对豁,那为什么不把山顶上的高能激光搬过去?”路明非下意识扭头问。 “那是原型机,不可拆卸,按照装备部的话来说,那玩意儿能成功发射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在他们的设计中那台高能激光束原本应该还有两到三个大步骤没有解决,但能启动起来简直就像码农手底下的代码,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满是bug的代码是怎么成功跑起来的。”林年摇头。 “这么不靠谱?”路明非嘴角抽了抽,低头又在pad上滑了一下,还是一张设计图以及大段的论文解析,同样带着剑型的logo,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止是嘴角抽了,眼角甚至也跟着抽了起来,“这玩意儿...是阳电子炮吧?” “具体来说是荷电粒子炮,利用荷电粒子透过粒子加速器加速发射,不会像电影动漫作品中一样发射出光束,它是隐形的,极难被观察到,只有接触到物质后才会发射爆炸。”林年斜眼看了一下路明非手中pad显示的界面,“这也是诺玛设计的对龙王战术之一,但比起电磁炮来极难完成,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正统‘剑御’的使用者对于电磁场的掌控是否达到了荷电粒子加速器的水准,荷电粒子很容易受到磁场影响而偏向,即使能成功发射,准确度也是个问题...” “我以为我们是魔幻,赤胳膊上战场,真刀真枪,刀刀见血的那种。”路明非表情默然。 “时代在进步,装备部以及一票先驱科学家认为‘言灵’的野蛮使用太过限制他们本身的潜力了,‘剑御’如果只用来御剑的话就像是用高科技步枪来做烧火棍砸人脑袋。”林年说,“你可以继续往后翻,后面还有。” 路明非手一滑,然后新的设计图和论文出现了,只不过logo从剑型变成的火焰型,他只是看了一眼论文的标题表情就肉眼可见的扭曲了,“《论‘君焰’以压缩加热升格‘烛龙’的可行性》,我草...这是什么东西?” “高温火焰的实质是等离子体,在龙王康斯坦丁释放‘烛龙’时,周围出现了大量的‘超气态’物质,所以《言灵学》的创新者们认为‘君焰’与‘烛龙’的唯一差距不是言灵的本身形式,而是绝对的温度。他们想利用外部手法将‘君焰’的火焰加温到超气态,制造出以‘君焰’的形式释放出‘烛龙’效果的伟状。” “我觉得‘君焰’的使用者应该对此有话要说...”路明非默默抬头看向机舱前面狮心会会长的后脑勺。 “楚子航对此表示没有意见,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在觐见诺顿之前尝试一下。”林年说,“你还可以继续往后翻。” “别告诉我后面还有更离谱的。”路明非想捂脸,但出于好奇心还是滑下去了。 《云爆剂与‘君焰’的适配性,超越5000℃高温的极限》 《密闭环境‘君焰’的可控爆燃作战方式_防坍塌作战(标红)》 《‘君焰’与气流扰动机的适配性,火风暴,气象武器的雏形》 ... 《‘镰鼬’的科学矩阵排列,无死角实时反馈信息网的科学搭建方法》 《‘镰鼬’的生物改造,论言灵生物的基因改造以及小当量炮台装卸》 ... 《‘蛇’的骇客入侵,通过生物电流盗取计算机数据》 ... 路明非越看越觉得离谱,他也注意到了不同类型的论文和设计图上的logo都不一样,比如涉及‘剑御’的都是剑型logo,‘君焰’的则是火焰,镰鼬的则是一只黑鹰等等类比。这个pad里几乎存满了诺玛针对每一个言灵使用者的言灵开发指南,几乎是将尽可能地想将他们的潜力榨干在这次屠龙战役中。 “言灵,很神奇吧?”林年看向麻木脸的路明非淡笑着说。 路明非闷头又滑了滑pad说,“为什么我没看到跟你有关的实验设计?” “因为不需要。但以前确实有过,可失败了。”林年抬头,“最开始他们觉得‘刹那’这个言灵的秘密是在于催使释放者的身体分泌类似肾上腺素的化学物质,所以他们认为只要能找到这种化学物质,解出它的秘密再人工合成出来,大量注射进入‘刹那’使用者的体内,就可以人为地提高‘刹那’的阶数。” “他们没找到?” “我不知道。因为实验从提取我的血液那一步就失败了。”林年垂眸,“至于为什么失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诺玛的信息库刷你的学生卡调查一下。” 如果路明非没有记错的话,翻越诺玛信息库是需要权限的,而自己的学生卡权限好像是...‘s’级? 想要调查林年相关的所有事情都需要‘s’级甚至以上的权限,路明非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自找没趣去翻查那些毁三观的资料了。 “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关‘君焰’、‘剑御’这两个言灵的实验设计最多,这是因为这两种言灵都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就像高精度的机械一样,可以被现代的科学在外部上进行各种调试。” “但‘刹那’和‘时间零’不一样,这是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武器,可研究性出奇的低,这就导致了在那群人眼中我的言灵就跟烧火棍一样没什么区别...我和校长的言灵都只能以最野蛮、最原始地去使用,我们不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我们只需要做的只是保证自己更快、更强罢了。”林年说。 “那你除了‘刹那’和‘时间零’以外的言灵呢?”路明非看着林年下意识问。 林年骤然顿住了,看了一眼路明非,而路明非也瞬间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走廊左右陷入了忽然的寂静。 “其实这些实验设计图里也没有有关你的,因为在诺玛的信息库中显示你没有掌控任何言灵...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林年伸手跨过了走廊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幽幽地说,“无法研究的东西固然无法找到反制的手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等到合适的时候这些秘密总会派得上用场。” 他收回了路明非手中的pad,“四个小时后我们会被送到龙王的家门口,别担心下水后自己需要做什么,该担心这些事情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我。你只需要在这之前守住你的秘密,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展现出来就行了,就像上次一样。” “......”路明非点了点头。 “路明非。”最后,林年叫了他一声,两人四目相对,“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事的,就像以前一样,这次我也会罩你。” 路明非看着他好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缓缓把视线挪开了。 可对方肩膀上那些墨绿色数据内新多出的词条,却是久久不能从他眼前散去。 特殊能力:言灵·八岐、暴血·封神之路(三度)、洗礼(康斯坦丁)、言灵·浮生、言灵·刹那(十阶)、言灵·时间零、复合领域(灰)、龙骨状态(全)、精神领域(极)... 倒也是...真正下水后该担心的不应该是他。 他扭头看向暴雨的舷窗外默默心想,“该担心的是那只找不到弟弟的龙王啊...” ------------ 第七百一十八章:夔门飓风 斯莱普尼尔的航程是预计四到六小时,但由于遇见大雨天气的影响,航程不得不拖到了七个小时,在这七个小时内没有激励人心的战前动员,也没有冗长的战略部署,有的只是引擎的轰鸣噪音。 机舱里每个人都很沉默,戴着抗噪耳机要么假寐要么专心致志地看向舷窗外黑色的云层,在这七个小时内大洋彼岸的三峡什么都可能发生,他们阻止不了正在发生的,只能养精蓄锐去阻止即将发生的。 事实证明昨晚四个小时的睡眠的确不足以支撑第二天的活动,最开始被肾上腺素与多巴胺顶住登机的路明非,过了那段时间的兴奋惶恐劲儿后在飞机起程不到半小时就浅浅地睡了过去。 可能是戴着降噪耳机不怎么习惯的缘故,一路上他都没有做什么梦,处于浅度睡眠的状态,外界一惊扰稍微有异物触碰到他的身子,他就忽然惊醒了过来。 “搞什么啊...”睁开眼睛,路明非看见的是林年大半个身子,从坐在座椅上的自己面前探了过去,几乎把他挤压到了整个椅背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夜袭吗?”渐渐回过神来的路明非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林年,同时他还感受到了整个座位都在剧烈地摇晃。 “你是什么病弱美人还是冒险家值得我夜袭?而且我要夜袭你你还能反抗吗?”林年说,“脚往后收一下。” “看就看别摇好吗?”路明非觉得林年说得有理,老实地把腿往后收了。 “不是我在摇。”林年说,“是飞机在摇。” 路明非怔了一下看向周围,果不其然发现整个飞机都在剧烈地摇动,置放行礼的储物柜都被晃动得砰砰响,斯莱普尼尔虽然从不以平稳为著,但现在这种颠簸程度已经超过忍受范围了,简直就像有人在用双手抓住机头和机尾摇晃一样! “我靠...这是要坠机了吗?” 路明非反应过来了情况不对劲,赶紧扭头扫了一眼红木装饰的舷窗外面,然后他忽然愣住了,因为窗外依旧是黑夜与暴雨,舷窗上的雨水轨迹模糊得让人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他本以为自己一觉醒来舷窗外就该是阳光大好,山河壮丽的三峡绝景,但似乎是错觉窗外的狂风暴雨非但没有因为地域的跨越而消逝,反倒是越发汹涌暴烈起来了?整个斯莱普尼尔在翻滚的黑色云卷中颤动不以,这种晃动复读放在电影中呼吸面罩是时候忽然掉到他面前他都不会意外。 “我们这是还没出芝加哥境内?”路明非扭头看了看,却没找到可以作为参照物的钟表,他的手机放在了裤兜里,林年这么压着他他委实不太好掏摸手机。 “不,我们已经到了。”在座位前面几排的地方响起了楚子航平静的声音。 “真亏你能在这种天气睡着啊,师弟。”诺诺的声音也在前面响起了,但却看不见她的人。 路明非侧了侧头看向飞机的过道,发现机舱内几乎所有人都贴在了一侧的舷窗跟前屏息看向外面的场景,每个人的表情都沉默肃穆得像是燃烧烽火台前的将士。 “我昨晚睡得迟,不过这么巧,三峡也下暴雨啊...”路明非缩回脑袋努力凑向舷窗那边,林年微微侧头给他挪了一个位置,他凑近后向窗外的大地上扫了一眼...然后人傻了。 — 路明非以前是来过三峡旅游的,还记得那时初中一个暑假的时候,叔叔的单位有一个公差旅游的名额发了下来,叔叔用两条中华的代价换来了这个机会,带上了全家计划趁这个机会游览整个三峡以及大坝旅游景区,而最初的一站就是奉节县境内的瞿塘峡。 他清晰记得当时他们是自驾游上来的,叔叔开着那辆小排量的宝马带着全家呼哧呼哧从滨海城市开了千公里到了重庆一带,找着路牌到了瞿塘峡旅游景区。由于没有跟团,叔叔就鸡贼地带着他们找准了旅游团后面吊着,白嫖人家导游小姐姐的讲解。 这里跑去跟题刻满壁的粉壁墙合影,那里去看刘备白帝城托孤诸葛亮的地点,见着壮丽绝境忍不住想要吟诗两首却憋不住个词儿来,只能找自己的乖儿子路鸣泽求助。初中的路鸣泽肚子里也没什么货,只能临时在网上偷了一手郭沫若先生的“若言风景异,三峡此为魁”,给叔叔在导游团面前念出来,好一阵威风和文气获得了一串的鼓掌声,但风头出过也被导游小姐姐发现他们白嫖跟团给白眼了好一阵子。 但总得来说路明非对于那次旅游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和叔叔一家废了老大的劲儿爬三峡两岸的一座高山,据当地人说那是10元人民币背面的拍摄地点,是来夔门不得不踩点打卡的旅游胜地,叔叔中了邪似的指定就要走上那么一糟,但才走一半山路一家人腿都差点爬断了还没望着山顶的影儿。 沿途婶婶都在抱怨不该省那百来块的游船钱,这么大的太阳要是我们家鸣泽中暑了该怎么办啊...全然忽略了后面前后背着两个大包cos双面龟的路明非,绕山路的过程中他还摔了一下把手肘的软组织给挫伤了,想哭但又不敢哭,闷着脑袋进行一个山的爬。 但一直直到他们真正地爬到了山顶,夏秋相接的山风从路明非的T恤领口灌入,他放下背包茫然地抬头,双眸中映入那烧成一片的绿红时,身上的沉重一下就轻了许多。 山似拔地来,峰若刺天去。 高耸的峭壁山峰上香山红叶,满目的碧水连天,白色的云雾罩在山巅绿与山黄一笔一划写书天堑与陡峭的词意。长船从毛绿翡翠般的江水中缓缓淌过,在玉面上留下碧波的石纹,双山相夹盛世绝境自成了“峡”,三峡长江第一峡。 路明非记忆里的三峡夔门,是该这样的,一块嶙峋陡峭的美玉,只是一眼便能领悟“河山”气势磅礴的感觉。 — 斯莱普尼尔掠过黑色的雷云,云中强烈的上升气流和下降气流将飞机颠簸得就像正在经历一场地震,“系好安全带灯”亮起,但机舱里的每一个乘客都没有照做,纷纷趴在舷窗前目视着地面上那震撼的一幕。 三峡夔门被淹没了。 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一片淘淘的黑色洪水,以及一座座“岛屿”,雷暴与暴雨之中,往昔的碧水被乌云与雷电染成了黑白两色,在暴雷下滚滚的黑色江流每一次撞击山壁,都像是跳跃出水面的咆哮蛟龙,瞬息之间又被后面翻涌而来的大浪吞没,往返不休。 如今的夔门以肉眼甚至难以分辨出“峡”的地形,因为那原本夹岸的高山如今成为了“小岛”,只能在奔腾的漆黑江水中留下了尖儿来,大量的山石被难以想象的大水冲垮,摔落进江水中甚至惊不起太大的浪花就消逝了。 “奉节市当地官方已经发布汛情通知了。”机舱靠前的苏茜在舷窗前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的光与舷窗外一闪而逝的雷光照亮了她的脸,“长江中上游地区在十二小时前遭遇了特大暴雨,多处地段出现险情,大量主干道因滑坡断道,甚至直接因为水位上升而消失不见。现在整个长江地段中上游地区已经进入了暴雨红色预警中,长江水文网、长江航道局、长江三峡通航管理局等等当局都发出了程度不一的警告。” “这种雨量已经下了十二小时了吗?”叶胜和亚纪凑在同一个舷窗前看着外面那狂风暴雨低声说道。 “局部地区2小时降雨300mm以上,相当于在两小时内,把100多个西湖直接倒灌在了夔门江道。”苏茜说。 “史无前例的特大暴雨,并且还是发生在没有台风入境的内陆。”恺撒的声音响起了,里面满是严峻。 “不,不需要台风入境,诺玛卫星观察,在三峡夔门的上空已经出现台风形成的迹象了。”诺诺举起了手机,各排的人都抬头看向了她那边,一眼就看见了卫星航拍的照片,白色的巨大气旋竟然真的在内陆形成了遮蔽了进一步的航拍轨迹,也间接的阻断了人类一双双来自宇宙的‘眼睛’。 “内陆水系形成台风灾害...史无前例啊...”酒德亚纪轻声说。在正常情况下台风都是由热带大气内的扰动发展而来的,属于热带气旋的一种,大量发生在海洋上,需要严格的条件才有可能形成。 “不,并不算史无前例,你们有听过休伦湖飓风吗?”诺诺放下手机问道。 “1996年的“飓风休伦”事件,五大湖前所未有的奇观。”有人开口了应答了,回答的居然是向来话最少,惜字如金的零,她跪坐在座椅上双手贴靠着舷窗的红木,平静的眸子倒影着那黑色云层中如龙的白色电光。 “内陆形成类似台风气旋的现象是有可能的。”诺诺盯着窗外黑色暴雨中模糊能见到香山红叶的一隅鲜艳说,“据说当时五大湖的水温已经接近历史最高峰值,从而产生了强大的潜热通量。一个切断低压在苏必利尔湖附近生成,与之相汇聚,最终在休伦湖加强成为风速高达60kt的气旋,一度发展出类眼结构和螺旋雨带。” “可那是湖,我们这里是流动的长江。”酒德亚纪摇头说。 “湖里只有湖中圣女,但江里可是有龙王爷的啊。”在她身边叶胜苦笑了一下说。 在场除了几个中国人以外,大多人都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但起码能明白‘龙王爷’这个词的意思,每个人的表情都逐渐沉了下来。 “看来龙王爷要发大水了。”路明非听见身旁的林年这么说道。 路明非真不知道这只是单纯的一句俗语,还是真正的意有所指,可他低头看着窗外这狂风暴雨的天气,以及好像下一秒就要坠落的斯莱普尼尔只觉得心中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在那几乎消失不见的峡谷中咆哮崩腾的黑色江河里,仿佛无时无刻都藏着一只巨大的眼眸,仰视着天上划过的巨鸟。 “无法靠近夔门中心地带,飓风已经形成了,瞿塘峡内的风力已经达到了12级,就现在的10级风力这架湾流也快要解体了。”机舱的前门被打开了,曼施坦因走进了机舱沉声说道,他每走一步都需要伸手抓住两侧的座椅稳住身形,以免被颠簸到机顶上撞得头晕眼花。 “我们这是在准备觐见‘青铜与火之王’而不是‘海洋与水之王’吧?”恺撒从座椅前站起了身走到了过道上扶了一把曼施坦因,他双腿扎在过道上完全没有因为颠簸而不稳的迹象。 “也许是‘台风与打雷之王’也有可能。”诺诺咬了下指甲盯着那狂暴的飓风与暴雨,“这跟‘火’完全沾不上边吧?” “可能是龙王另外的权能?我们对龙王了解地太少了。”曼施坦因暗暗呼气,“这个天气就连摩尼亚赫号也很难行驶,希望正统那边还剩有可以装载‘风暴雨雷’的舰船。” “领域。”零看着舷窗外的雷雨忽然轻声说,“这场暴雨就像一个领域,阻隔了内外的所有窥伺。” “领域?我记得龙王在中国的神话中是司掌降雨的神兽之一,能兴云雾,也能翻江倒海。”曼施坦因看向了路明非,“路明非,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场飓风真的跟诺顿的言灵有关?” 路明非愣住了,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诺顿掌控的言灵跟康斯坦丁应该不会差太多,如果路明非见到过康斯坦丁的权柄,没有发现类似于天气有关的言灵,那诺顿大概率也不会例外。”林年摇头替他否决了这个可能。 “...我有种感觉。”楚子航握着黑鞘的长刀侧头看着窗外,黄金瞳内溢着雷光闪烁,“这场暴雨会一直下下去,直到淹没长江沿岸的所有,简直就像...” “就像是一个邀请,在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前,暴雨就像烟火一样会一直在这片地域的上空引人注目。”楚子航忽然抬头,发现正在说话的林年也在看他,林年举起自己手机上诺玛发出的卫星照片,那白色旋转的可怖台风眼,“可能这就是他派出的邀请函,足够显眼,也足够惊天动地,复合他此刻是心境。” “如果这是邀请函,那是准备给谁的?”曼施坦因下意识问。 可机舱内陷入了安静,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答案,看向了林年以及...路明非。 “我们...打道回府?等雨小一点再来,反正现在也不好降落...”路明非吞了口唾沫小声提议。 “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如果等雨停了再来,那么估计以后就没有夔门这个地方了。”恺撒扶着座椅也站到了过道上,拉到了另一侧的舷窗换角度俯视,“以这个降雨量来看,我很担心放任这么下去下游的地段会不会出事情。” “下游?下游有什么城镇吗?”不太明白这边地理分布的酒德亚纪下意识问。 叶胜表情变了变,看向自己的搭档小声提醒,“你还记得我们在‘夔门计划’之前参观的水坝吗?你还买了三峡大坝的畏缩模型,夔门往下再通过两‘峡’就是那里了。” 酒德亚纪顿了一下,然后脸色也像叶胜一样变了,不仅是她整个机舱里听明白了这段谈话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斯莱普尼尔朝向的远方,黑色的巨人横卧在汹涌江峡的尽头,在雷电的白光与暴雨的泼洒中沉默屹立着,骇人的水淘带着可怕的力量撞击在大坝上,溅起的水花张牙舞爪地留下清晰痕迹,水位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缓慢爬向它的脖颈... 三峡大坝。 “三峡大坝没那么容易决堤,那可是中国的‘千年计划’,就算胡佛大坝坍塌了,三峡大坝也不会有事,混凝土重力大坝的形式就注定了它不会被大水冲垮。如果洪水漫过大坝顶部,水流也只会流入到下游,他是以直角受力的而非是拱形受力。”走到过道中央的曼施坦因摇头否决了这种担忧。 “但就这么下去,三峡大坝迟早会蓄水满溢,它固然坚固,但容量却不是无限的。”苏茜说。 “以现在的科技手段无法驱散这片雨云。”曼施坦因摇头,“暴雨几乎笼罩了整个三峡地带,长达几十公里的连续降雨!” “康斯坦丁上一次是以卡塞尔学院作为威胁,这一次诺顿是直接绑架了整个长江沿岸的千家万户吗?”恺撒深吸口气,饶是他也感受到了那种窒息的压力。 这真正是一场救世的任务,一旦失败,就会有无数家庭和人命毁在龙王的愤怒之下,这场危害整个长江沿岸的倾盆暴雨中咆哮的怒意,无疑正是这个机舱中的人们为之添油,蓄满,直到如今引爆的。 “暴雨是从十二小时前开始的,那个时候正是诺顿接触正统的时候,这场暴雨势必跟龙王逃不了干系。”楚子航说,“或许只有见到他,才能真正地着手解决问题。” 林年此时忽然从座椅上离开了,站到了过道中,他抬手拨开了头顶的置物箱,在颠簸响声最大的置物格内探手一握,抽出了一个沉重的黑匣子提在了身边。 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匣子繁密的花纹以及古奥的龙文上,自从那一晚上后几乎没人叫不出这匣子中所藏的古朴炼金器物。 神话般的炼金组合·七宗罪。 “我们不需要知道龙王的动机...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就让机师就近选择合适的地方降落,通知‘正统’还尚在的驻军我们已经到了。”林年提着青铜匣缓缓说,“让他们尽快安排下潜工作的准备,接下来的工作正式由我...和路明非接手。” “可这种水流还能正常下潜吗?”。 “必须能。”林年说,“上一次‘夔门计划’的天气同样恶劣,最坏的情况无非是舍弃牵引绳徒手下潜。” “那的确就只有你能做到了。”叶胜看着这个学弟的双眼,想起了那一次的凶险,深吸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拜托了!” “林年,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曼施坦因看向自己早已做好准备,眼眸火炬暗燃的学生,抬起手放在了胸膛的心脏前,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路明非。”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移动了视线,落坐在舷窗边上的路明非身上,这家伙此刻正旁若无人地仰起头看着机顶亮起的安全带灯用力地深呼吸着,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潜入狂暴的黢黑江水中一去不复返了一般... ------------ 第七百一十九章:汇合 夔门太山庙一带的地势高处,这里原本该是山岭地区的地形,泛滥崩腾的江水硬是淹没出了一块又一块湖中岛,惊涛骇浪不断上涌吞没着剩余的陆地面积,可以预见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将成为与千万年前如出一辙的汪洋之地。 黑云中机翼划破狂风暴雨,巨大的影子在雷光中降落,像是某种猛兽裹挟着风雷向大地扑击,也只有斯莱普尼尔的机师有胆子在这种苛刻的天气环境以及地利下降落,黢黑的起降轮被雨水打湿折射着雷光,在触地的瞬间整个机身猛烈震动简直就像散架的前兆。 速度还尚未彻底减下来,作为跑道的岛屿已经快要看到尽头的悬崖以及拍击崖壁跃起的怒涛了,惊心动魄的一刻斯莱普尼尔发动机逆向全开,火舌蒸发大量雨水形成蒸汽,耐磨耐高温的特种材料起降轮发出了牙酸尖锐的摩擦声,在暴雨中留下两道漆黑的辙印,直到最后撞下了一颗石子坠入悬崖下的江水才算彻底停了下来。 斯莱普尼尔引擎熄火,机门洞开,应急气垫弹出,从机舱里最先飞出来了一个黑影,落在气垫上数次颠簸弹起后落在地上。 随后,林年的身影从机舱后冲出跳下,跃过了整个应急楼梯,落地甚至没有屈膝缓冲,一脚踩中了打旋就要飞出去的青铜匣,披着黑色的雨衣环绕这座被江水包裹的岛屿。 ...也不知为何,正在舷窗边上看着这一幕的路明非总想把类似“バァ——ン”的颜文字给配在那倾盆暴雨中极尽风骚的林年周围,似乎这样一来味道就对劲了。。 “安全,没有发现目标踪迹。”在数秒的安静观察后,林年抬手按住耳侧的无线耳机说道。 随后机舱才出现了披着执行部黑色雨衣的楚子航和恺撒等人,所有人都是以十分标准的双手抱拢跳了下来,在落地后依旧浑身紧绷地警戒着周遭的暴雨和怒涛。 原本的夔门秀景之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看海的露台了,站在这原本应该是高山却成了岛屿的陆地上,周围都是即将淹没而来的黑色洪水,颇有一种自己并非身处在内陆而是在狂风暴雨的加勒比海上伶仃飘摇的错觉。 曼施坦因最后一个跳下机舱的,落地后快速走向已经成形的战术小队中央,“还是联系不上‘正统’的人,无线电似乎在这场风暴中受到了影响,信号很难传递出去。” “信号基站的问题吗?”苏茜摸出执行部发的防水手机,果然看见信号为零。 “不是信号基站的问题,就算是卫星电话一样没法收到通讯,这里整片区域的信号都被屏蔽了,至于原因想必大家都能猜到。”林年提着七宗罪凭借着感觉走向了一侧的悬崖。 “‘领域’么?”楚子航并不陌生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在记忆中的另一场暴雨夜,他们同样处于与世隔绝的困境,任何的信号和消息都无法从那一条高架路上传出,在这种‘领域’,或者说独特的‘空间’中,整个区块的地域就像是大海上隔绝出来的孤岛。 “校长那边联系得上么?”林年看向曼施坦因问。 “半小时之前联络过,直到我们抵达夔门一带,学院那边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情况。”曼施坦因点头。 ‘青铜计划’将学院内真正的精英带来了长江,学院本部势必军力空虚,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老牌的‘S’必须坐镇本部,以免在所有人离开时再度出现上一次外部入侵的情况。更何况现在学院内可是藏了康斯坦丁的‘龙骨’这种分量相当足的宝藏,谁都会觊觎龙王留下的遗产,幻想着依靠龙骨成为坐上王座的第二个新王。 “现在该怎么办?这里离白帝城的水域还有一段距离,我们也还缺少潜水装备和一大堆准备工作。”诺诺问。 “这种天气也不可能让飞机开到目标水域进行跳伞,鬼知道伞一打开人会被吹到什么地方去。”曼施坦因抬头满脸都被雨水打湿,眼眸中全是烦躁和担忧。 “看那边。”楚子航忽然开口说。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站在悬崖边上的林年,而楚子航的意思当然不是让他们看林年,而是看林年早早就在眺望的位置——在那里有耀眼的航行灯如劈开黑暗的利剑一般在翻滚的江水上留下轨迹,直直地朝向他们这边而来,那是一艘白色的登陆舰,千吨的排水量,在奔涌的长江中引擎全开驶来,汽笛声穿破飓风的呼啸像是号角长鸣。 “‘正统’的人。信号弹。” 林年没有回头,伸手向后面,接过了曼施坦因递来的信号枪对天发射,火红的信号弹歪歪斜斜地飞上天空,被飓风吹得轨迹乱颤坠落而下带起一片红光。 登陆艇循着信号弹发射的地点开来,绕着斯莱普尼尔降落的陆地转了一圈,找到了可以登陆的地方才靠岸抛锚。登陆艇上跳下了一个披着雨衣的身影,背后似乎背着一把类似剑鞘的长柄物体,快步走向了同样赶往这边来的林年等人。 双方不约而同地在距离十米的位置停下了,仅借着岸边登陆艇的航行灯以及信号带的红色余光观察着彼此。 “秘党的人?”登陆艇下来的人最先开口,大风大雨压不住这个男人的雄浑声线。 “正统的人?”林年走出队伍问,他的视线跃过了对面的男人看向登陆艇上荷枪实弹的人影。 “你手上的东西。”男人低沉地说道,“能方便看一下吗?” 林年毫无留念地将手中的青铜匣丢在了男人和他的中间地带,这个距离无论谁先动手只要林年伸手必然能比对方先拔出刀来。 男人扫视了一眼地上的七宗罪刀剑匣子,在仔细观察了上面的纹路以及繁密的龙文后,确定了这东西的来历,同样伸手到了背后拿出了那把剑鞘,首、格、璏、珌,玉具剑四宝俱全,阴沉木打造,但剑鞘内本该收纳的汉八方却没了踪影。 林年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名贵剑鞘的来历,同时也相信了大半对方的身份,他不再犹豫走向前去提起了地上的七宗罪,背后的恺撒也立刻快步跟上。 “抱歉需要这样来确认身份。”正式的会面,出示剑鞘的男人伸手向了最先赶来的林年,“周家,周正。” “卡塞尔学院,林年。” 两人双手相触及分。 “你就是林年?秘党的‘S’级混血种?”周正陡然盯住了林年,眉毛轻轻抖了一下,似乎在压制着情绪,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有太大的表情波动。 “你知道我?” “估计很少人不知道你了。”周正摇头说,“我以为你的年纪会大一些。” 林年扫了一眼男人的面相,只觉得古龙金庸内经常使用的‘剑眉心目’、‘正气凛然’大概就是这幅模样了,帅得像匹好马,三十四岁的成熟帅男人面孔简直就是年轻女孩的大杀器。 不过他更看重的并非是男人的外表,而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暴雨也明显压不住的这男人身上的那股铁血和肃然感。可以看出很明显的军队痕迹,这倒是跟他第一次见到的李获月相仿...但也只是相仿,两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具体是什么区别林年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我们见过面吗?”周正上下多看了林年几眼问。 林年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正,“我觉得现在不是搭讪的时候。” “不,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周正摇了摇头。 周家向来跟秘党没有过多接触,秘党的‘S’级虽然名声在外,但他也从未见过真人,可能这种熟悉感真是他的错觉吧。 “周家?是正统的分家之一么?”队伍中的曼施坦因看着周正问。 在来之前,曼施坦因补习过中国混血种势力的分部,‘正统’似乎是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并且在某种角度上像是秘党的结构一样,以本部为原点分别向外发展出了其余的,比如像是日本分部一样的机构。 在‘正统’这边则是存在着一家‘本家’,而后继续向外发展其他姓氏的‘分家’,只不过这些‘分家’的势力并没有大面积伸向世界的各个角落,而是选择固守了本土地界。 “不,我不算是正统的人,具体解释起来可能有些麻烦,但这次我们跟正统也是合作关系,秘党的朋友,先上船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了,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周正简单解释了一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快步转身走向靠岸的舰艇。 林年看了一眼曼施坦因等人点了点头,示意这个男人暂时可以信任,大步地跨上了这艘登陆艇。 在全员登艇后收锚开始调头,岛屿上的斯莱普尼尔也发动了引擎开始转向准备起飞了,改造过的引擎正是为这种极端环境准备的,在起飞前机师在驾驶舱内对着江面上的登陆艇竖了个大拇指,大概意思是祝所有人好运。 登陆艇引擎咆哮向前劈开狂暴的江涛,甲板上两侧守满了全副武装的战斗成员,林年等人随着周正走入了船舱内避雨,过程中曼施坦因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现在正统负责的前线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太乐观...或者说不太乐观都是往好的方面形容的了。”周正沉声说,“你们应该收到了第一次接触作战时的视频录像了吧?” “你们输得很惨。”恺撒点头。 “正统这边的关键人物没有挡得住龙王,江心洲准备的热武器都被龙王的领域阻挡了,你们真应该看看蜂巢导弹几十轮的齐射毫无作用的场面,我怀疑反舰导弹都不一定对他起得了效果。”周正转头看向林年,“我听说你们成功击退了另一只龙王‘康斯坦丁’,如果他们都掌控着同样的权柄,那么我们遇见的你们应该也遇见过了,你们是怎么做到击退这种怪物的?” “炼金武器,龙王的言灵可以掌控金属与火焰,但却不能影响被炼金术杀死的金属。”恺撒说道。 “难怪了...”周正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低声说了一句。 “现在龙王在什么地方?”楚子航问。 “他在击溃了我们的防线后没有选择赶尽杀绝,而是直接进行了下潜,疑似进入了百米水下隐藏在岩层下方的白帝城内。”周正说,“然后这场暴雨就开始了,我们原本还准备调动江心洲上尚未动用的武器进行反攻,但现在整个江心洲都被大水淹没了,所有江心洲的、两岸山峡上的隐藏军用设施全部报废,正统的精心准备全部功亏一篑。” “这场暴雨,简直来得太是时候了,当然我也从没有怀疑过这一切都跟龙王有关。”周正看向舷窗外的狂风骤雨低声说,“一场暴雨彻底将数个月的精心准备全部化为乌有,在这种恶劣残酷的气象下我们甚至无法做到整兵结队,就连稍远一些的信号都无法传出去,如果不是看见你们客机降落时的航行灯,我们甚至都没法知道你们赶到了。”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曼施坦因深吸口气。 “不是我们该准备怎么做,而是他们该准备怎么做。”周正摇头。 “他们?” “这次战术指挥由正统一方负责,在第一套屠龙计划失败后,李获月...也就是你们在视频中看见的‘剑御’使用者受了严重的烧伤,如果不是最后她手中的青铜剑激发了一个炼金领域,她甚至能全尸都找不到。”周正面色沉然,看向了甲板上那些腰背有些佝偻的正统的战斗成员们,“她本身也是‘S’级混血种,算得上是正统最强的手段之一,但在第一次接触战就失利了,这对我们这边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如你所见,现在我这边的士气已经低迷到已经危险的程度了。” 那场夔门关口的龙王狙击战太过震撼人心了,那种浩大的场面几乎给人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就连‘获月’都输得那么惨,更何况他们这些就连觐见龙王都没有资格的普通混血种呢? “李获月的言灵是‘剑御’,在这点上让她对上诺顿本就是不智的事情。”林年开口了。 “那你的言灵呢?来自秘党的‘S’级混血种。”周正忽然看向了他目光炯炯。 林年看了周正一眼,然后伸手递给了他一样东西,周正接过后愣了一下发现手中的竟然是自己背后的汉八方剑鞘,转头一看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剑鞘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来如此。”周正不蠢,瞬间明白了林年的意思,眼底掠过了一丝希望的光来。 “所以在等待我们的时候正统什么都没有做吗?”曼施坦因问道。 周正顿了一下摇头说,“正统的后方指挥部准备向水下发射大当量的鱼雷彻底炸毁地下岩层以及白帝城,大当量的鱼类和军火正在秘密调往夔门。” “我不觉得火力加强个十几倍就能解决龙王,况且炸掉青铜城...你们这是想把龙王压死在家里吗?”恺撒摇头否决了这个主意。 “所以这只是下下之策,无奈之策,毕竟在这种局面下正统必须做些什么,不然这场暴雨迟早会让下游的三峡大坝决堤的,到时候引发的灾难和后果没人可以为之负责。”周正轻轻呼了口气。 “没有想过派人下潜进入白帝城解决掉龙王吗?”苏茜问道。 “想过。”周正看了苏茜等人一眼,“最佳人选是正统的‘S’级,但她现在没法再上前线了。看了那个视频你们应该清楚,这场战斗已经不是人数能决定胜负的了,下潜的计划可行性甚至不如鱼雷——在水下龙王的主场内,我们就算把整个正统的混血种丢进去也只是填命罢了。” “你们无计可施了。”苏茜轻轻点头。 “其实如果你们再晚一点到,我就已经游到青铜城门口了。”周正苦笑了一下拉开了雨衣的拉链,在里面是一身漆黑的氯丁橡胶潜水服,“我也没想过用鱼雷就能解决龙王,那只是最后的遮羞布,真正想要解决掉龙王只能依靠混血种本身。” “看来我们的合作盟友还是有清醒的人。”恺撒缓缓点头,“但别告诉我你也是‘S’级混血种,这年头‘S’级混血种这么不值钱了吗?” “我的血统并不如李获月或者你们的‘S’级,但能代表周家来到龙王的战场,总归有一些自己的底牌。”周正说。 “那就暂时把你的底牌保留一下吧。”曼施坦因点头说,“通知正统的前线,准备好下潜工作,接下来由我们的人进行战场的交接。” “由他独自下潜?”周正看向林年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如果传闻属实,他是干掉了一只龙王的战争英雄,实力值得信任。但这次事关重大,我希望能给这次下潜加一份保险...我和他一起进入青铜城。” “不,他不会是一个人下潜,而是以双人小组下潜,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进行过为期三个月的潜水训练了,搭档之间有足够的默契。”曼施坦因摇头,“正统的‘S’级失败在于她太过执着单打独斗了,但我们不同,我们卡塞尔学院向来都看重合作的力量!既然一个‘S’级不够,那就两个‘S’级一起协作完成任务。” “两个‘S’级?”周正被怔住了,视线看向这群年轻人中,他可从来没听过秘党那边一口气派来了两个堪比‘月’的超级混血种。 周正的视线先是飘移到了楚子航身上,然后又挪到了恺撒身上,目光不断在两者之间移动,直到最后他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船舱的角落,在那里有个只能见到背影的小子正抱着一个桶一言不发。 “他在干什么...”周正说。 “应该是有些晕船和紧张。”林年走了过去拍了拍路明非的后背,低声问了几句后给了周正和曼施坦因一个大拇指表示没事。 周正愣了一下,盯着那两人扭头面色诡异地看向曼施坦因,随后在老人的点头中得到了心中猜想的肯定。 ------------ 第七百二十章:尼伯龙根 真怪不得路明非身娇体贵,听说‘A’级的楚子航去年还能蛀牙,‘S’级的他难道就不能晕船了吗?混血种就不是人啊?混血种老了一样腰椎间盘突出好吧,他路明非只是稍微突出早一些罢了。 再者说这艘登陆艇在越靠近夔门江域关口摇晃的程度就越是激烈,甲板上持枪的正统的战士都不得不单手死死缠住船舷边上的绳索才能避免忽然被一个大浪给掀进江里去。如果把登陆艇换作《加勒比海盗》里的四帆船,现在估计都能看到掌舵的船长把船舵转得跟风车一样了... 12级风力,风速相当于汽车时速120公里,能把大树连根拔起,越靠近夔门关口风力越是离谱,甚至船舱内贴近舷窗的恺撒等人还看见了数道贯穿天与地的白蛇出现在了江面上,上端与雷雨云相接,下端直接延伸到水面,在呜咽咆哮中无序地移动着。 “这可真是末日之景的。”酒德亚纪手贴住舷窗看着那两三道龙吸水纵横在江面上,在撞击礁石与岛屿时发出了水声炸裂的轰鸣。 “真正的勇敢者从来不畏风暴,他们信奉‘用铁一般坚硬的步伐去踏遍地狱’。”恺撒扭头看向船长室的舱门,周震刚好从里面出来,他开口问,“我们就这么一路航行到潜水的区域吗?” “先去临时港口,我跟船长沟通过了,这艘登陆艇的排水量不足以让他挺进夔门中心地带的风暴,我们现在只是在关口边缘就已经很吃力了。”周震摇头说,“况且你们之前不是说有着决定性的东西还在从芝加哥空运过来吗?这也需要一定的等待时间,虽然这点时间不会让大坝决堤,但我也希望我们的等待是值得的。” “当然值得,你总不能让我的学生们空手下潜,正在空运过来的是装备部为这次屠龙战役准备的风暴鱼雷和水下成功试爆的新式炼金武器!意义重大!”曼施坦因点头。 “早就听说你们秘党很热衷于研究这些玩意儿,鱼雷我可以理解,但新式炼金武器有什么说法?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炼金武器可以对龙王造成伤害。”周震问。 曼施坦因扫了一眼周围的学生们,觉得这些情报透露了问题也不大,也干脆对这个盟友透了一点底,“装备部在撒哈拉沙漠试验新式炼金武器,装配炼银外壳的炼金炸弹,配合炼汞、从维苏威火山灰中精制的硝、圣婴之血,产生的爆炸可以令中心区域的龙类受到致命毒杀。” “很有创造力,搞军备竞赛还是你们美国人在行一些。”周震愣了一下,然后对曼施坦因竖起大拇指。 “我是德国人。”曼施坦因面无表情地说,“请不要把我们跟装备部那群疯子混为一谈,你看见的这些孩子都只是学生,而不是所谓的混血种组织之间用来角力的工具,我更希望你称我们我们为卡塞尔学院,而非是秘党...起码我的学生很不喜欢这种说法。” 靠船舱的林年轻轻耸了耸肩,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这席话还是引来了周震甚至是恺撒和楚子航的思索。 “看起来你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周震转头回来对曼施坦因的这席话表示了敬意。 登陆艇在夔门的关口徘徊了两圈后,被那愈来愈可怖的风暴逼退了,他们选择了绕行过向了一块地势颇高在水淹三峡之际还能保持大半露出江面的凹形峡谷,在来回地迂回和躲避暗礁后,有了山体作为天然的避风港,风力肉眼可见地下降到了只有七八级左右,在外界终于不用大声吼就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 一行人离开了船舱回到了大雨依旧瓢泼的甲板上,望着船舷外那三山夹岸的一片谷底,这大概算是夔门一带最高的地势了,临时的港口就设立在这处避风港内,被三面夹山包裹着余出水面的陆地大概有着原本已经被淹没的江心洲一半大小,被上涨的水位淹没成了半锥形,仿佛河流出山口形成的冲积扇。 “有风暴时,任何一个港口都是好的。”周震双手抓住船舷看向远处灯火明亮的港口说。 “正统最后的兵力全都在这里了吗?”林年走到了周震身旁问。 “最后的兵力?不如说是最后的幸存者吧。”周震望着那片最后的灯火说,“正统还是太过小觑龙王了,可就算重视又能如何呢?这片地方实在太过敏感了,如果是外部海域发现龙王的踪影,说不定战术导弹都已经全弹发射了...” 林年对此没有表态,战术导弹对于龙王有没有用这是个未知数,就像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将核弹头在龙类头顶引爆过一样,世界上不存在浣熊市,也不存在泯灭人性的保护伞公司,龙族也从来都不是没脑子的尸体,大当量的武器永远没有机会落在他们身上,所以屠龙的永远都是混血种本身。 “正统以前也有过人才辈出的大好时代,但现在的正统已经不是以前的正统了,千金万财富不过三代,正统又何止在象箸玉杯、日食万钱中富了三代?”周震仿佛看出了林年的所想,在风雨中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递给林年烟盒被婉拒后淡淡地说, “如果是以前的正统结局必然不可能是今天这样的,龙王固然可怕,但也还没有到完全无力招架的程度。时代已经变了,正统也已经变了,再多的底蕴也都被他们消耗在了改朝换代中,他们还没有等到焕发新生、更替血液的时候,危机就已经紧迫关头了,在腐朽之际遇见大难,有什么是比这还要更无奈,更真实的呢?”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林年摇头。 “你应该是中国本土出生,然后被秘党...被卡塞尔学院的人挖掘出来的?”周震看向林年问。 林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周震想了想咬着烟却又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坏事,站在你的立场上倒是一件好事吧,你这样的混血种如果抢先一步被正统的人发现了,可能之后情况会坏上很多。” “怎么说?” “你认得那块汉八方的剑鞘,你见过李获月,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现在大家都是盟友就不说太多坏话了。”周震吐了口烟立刻又被暴雨打散,“不过你们秘党那边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看你表现出来的态度我大概就能猜到了。毕竟人一旦群聚形成了利益的团体内部必然腐化,可能他们曾经心怀过钢铁般的意志,但就算是钢铁也是会生锈蛀空的。” 林年对此不可置否,“那你们呢?跟正统又有什么区别?” “我来自襄阳周家,宗祖在早些年与正统的那些家祖意见分歧严重,在一次不小的内乱后就选择了分家,正统的家族网内彻底剔除我们周家,很多事情我们都不再干预,我们只负责我们应该做的事。” “袖手旁观和中立有些时候是一个意思。”林年指出。 “时势所逼,有些时候你只能选择中立,左手是尸山血海,右手是岁月静好,站在这个关口你总得选,我们不愿意看见血流漂橹,觉得还不到时候亮剑改革,所以就选择退一步。”周震将烟雾吸入肺部感受冰冷暴风雨下那股滚烫的辛辣,“我自认为我们还没有迈入腐朽,因为家族内还有一个三观不错的老祖宗坐镇,她有些孩子气,我们都尊称她为叫‘娲主’,不得不承认在利益前孩子气才是最能令人心悦诚服的。” “这是在炫耀你们的内部结构稳固吗?”林年问,“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要招安了?” “有这个想法,按照‘娲主’的意思来讲,如果遇见了秘党的‘S’级,只要是中国人性格不错,就看看能不能挖过来。你是混血种的战争英雄,没人不想拉拢你。”周震毫不避讳地地说,“只可惜当初你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现你,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我们家族都有成员在帮助那些苏醒了血统又饱受其苦的人...可能你身上也有着这种气质,所以之前第一次见你我才会觉得你眼熟吧?” “...血之哀?”林年问。 “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吗?倒是挺贴切的,来源于血脉的悲哀。”周震缓缓点头,“算是吧,我能看出你的特殊,虽然你是以秘党的一方前来的,但我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和考虑。有没有想过回国?周家对于你们这种人才有特别的照顾方法。”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林年轻轻摇头,“在秘党那边我还有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还是留了太多羁绊啊...在意的人和事情放不下么?”周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这个年龄的混血种人生阅历比林年丰富太多,就算没有林年那般大风大雨,人情世故却也是熟络于心的。 “那我们就说一些有用的,有关现在的。”周震把烟蒂在船舷上的积水里杵熄然后揣进了雨衣的兜里,看向船舱角落倚靠着的古老青铜匣,“你准备带着那套炼金刀剑组合潜下去宰了龙王?” 问得很直接,但林年也是直接点头了。 “即使看了正统发给你的狙击战的视频后,你也有这个信心和觉悟吗?”周震继续问,盯住林年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太多的男孩。 林年没有开口回答,只用眼神告诉了周震自己的答案。 周震顿了几秒突然侧开了视线问,“你今年多大?” “18。” “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周震摸出烟盒,“我今年四十五岁,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林年视线缓缓挪开了,“不吉利。” “只是提一句。她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现在还在北京读高中,她也是混血种,但由于我的爱人是普通人的缘故,她的血统并不算优秀,所以我不准备让她知道龙族的这些事情。”周震咬上了一只新的烟。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林年看着背靠着船舷的他。 周震摸着打火机打量着林年说,“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说,你们年纪差不多,却一个站在屠龙的战场上,一个坐在高中的课堂里,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就算她的血统足够优秀,如果有人想借此让她上战场,我会第一时间把枪拔出来塞进那个狗娘养的喉咙里让他滚蛋。” “个人的选择而已。”林年望向越来越近的避风港淡淡地说道。 “或许吧...”周震视线从林年脸上挪开,应了一声后低头挡风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抬头呼出烟圈,“如果确定由你和你的搭档下潜,一定要当心一些,这一次你要面对的龙王和正常情况下的龙类复苏很不一样,作战计划十有八九不会顺利。” “你知道些什么?”林年看向周震,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 “你愿意听吗?”周震看向他。 “为什么不愿意?” “我以为‘S’级混血种这种东西都是相当自负的。”周震笑了一下,“在我预料中你会回答我一句不会有什么意外,然后就自顾自地下潜了。” 片刻后,看着林年认真的表情,周震也收了收笑意,转头看向雷暴的乌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青乌术’?” “青乌术?” “老祖宗留下来的一门玄术,换个叫法你应该就不陌生了‘风水·堪舆’。”周震说道,“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是一种研究环境与宇宙规律的玄学。” “了解过。”林年一下就想起了‘夔门计划’时的随行教授江佩玖,那‘指天仪’和堪舆定位的功绩能在整个计划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种猜想,不一定对。”周震看着这逐渐被江水吞没的河山沉声说,“风水的核心思想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即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主要目的是观察、发现自然的规则的秘密,再按照这些规则进行一些顺天意的事情从中获利,比如下葬,比如乔迁。真正的风水师可以通过更改一些细微的风水,达到易改天地自然规则的目的,从而让一片风水宝地成为生人勿进的凶地。” 说到凶地时,周震毫不避讳眼神投向如今风暴云集的夔门,“正统内有一支分家,自古便是研究‘风水’的好手,我曾经遇见过那一分支的后人,他们也给我演示过易改风水的手段,只要准备充分甚至可以让干旱的谷底进入为期数天的暴雨之中...我最初以为这是通过‘言灵’做到的壮举,但之后他们给我解释了这里面的道理,不是依靠言灵而是依靠另一种手法,他们称为‘阵法’。” “阵法?”林年顿了一下,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巨型的炼金矩阵?” “依靠这种‘阵法’,他们可以做到开辟出‘领域’,在这个‘领域’内他们几乎可以拥有媲美纯血龙类的作战能力。在古代的中国这些人都被称为‘堪舆师’和‘青囊人’,是为皇帝家族的座上宾。”周震缓缓说,“而这项技术你应该也不难猜到自然也是从龙类的文化中传承下来的。” 林年也看向了夔门的风暴,知道了周震的意有所指,而周震也抽完了第二支烟深呼口白雾说,“‘阵法’或者你所说的‘炼金矩阵’就是‘领域’的核心引擎,这种‘领域’我们这边成为‘小天地’,你们那边我没记错应该是叫做‘尼伯龙根’,在进入这片暴风雨后你就算是半只脚踏入其中了。” 林年想了想,忽然扭头看向了船舱的方向,在那里穿着小款黑色雨衣的零正站在雨幕之后静静地看着甲板上暴雨摔碎的白花,路明非正蹲在零身后角落的一个桶前继续晕船。 “在‘小天地’和‘尼伯龙根’中主导着阵法的龙类掌控着这片小世界的规则——记住,越是离阵法近,他们对规则的掌控越是容易,也越难战胜,那是他们的主场,就像法师的法师塔,恶魔的地下城,谁也不知道里面有着多么丧心病狂,超出常理的布置。” “所以这一次的屠龙和我之前那一次大相庭径?” “我不太清楚康斯坦丁战役的细节,秘党没有透露过半分,我们只知道有一位龙王死在了你们手里,死在了你的手里。”周震说,“康斯坦丁在神话中是诺顿的弟弟,你杀死了他的弟弟,他选择回归故土张开了这片尼伯龙根。当心,一定要当心,他的目的是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在踏入尼伯龙根之前你最好思考一下该以什么形式面对龙王的雷霆之怒。” “或许是一次近距离的烛龙?”林年微微呼了口气。 “我不知道,但古往今来的屠龙战役,永远都是大片的混血种冲向尼伯龙根,破开‘大门’埋出一片又一片骸骨之地来。”周震摇头,“龙王为何总是死在王座之上?不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不愿挪步和逃亡,而是因为在王座之上才是他最强的鼎盛时刻。” “那现在他已经坐在了王座上了,等待着我们敲开他的大门。”林年转头看向黑色的江水,“白帝城...那里应该就是炼金矩阵的核心。” “毕竟那里可是‘龙穴’啊。”周震低声说,“只要明白一些风水的人都应该清楚‘龙穴’意味着什么。 我有种预感,一旦你踏入了青铜城,战斗的胜负会在一瞬间分晓,我们给他准备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那看起来正统想要炸掉青铜城的主意还真没出错。”林年忽然说。 “还是错了,想要炸掉炼金矩阵的核心就必然需要觐见龙王,现在我们在江面上不过是在‘小天地’的外部,一旦深入水下,直到那座青铜城,才是真正进入了‘小天地’的内部,内部的空间九曲通幽,就算往里面塞战术核弹也不一定能真正影响到龙王。”周震摇头,“就算想要炸掉青铜城,也必须由你把炸弹塞到龙王的巢穴里面去...” 林年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回头看向远处,“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时间刚刚好。” 登陆艇即将抵挡港口,在他们头顶有螺旋桨的巨大声响掠过,甲板上的两人抬头,船舱里的恺撒等人也冒头出来看,在登陆艇上空一架重型运载机在雷光下空吊着巨大的狭长阴影掠过,直直奔向三山夹岸的避风港。 比林年等人提前四个小时出发的风暴鱼雷正好在此时抵达战场,所有的后勤补给、武器装备已然抵达前线,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动身的时刻了。 仰头的周震垂首下来看向林年伸手,“那么...祝你好运。” 林年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走向了船舱内的路明非,曼施坦因等人也在等待着他们,下潜小组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随时可以开始任务。 ------------ 第七百二十一章:再见面 当登陆艇靠岸时,载货直升机已经降落在避风港卸货,一群荷枪实弹的战斗人员快速麻利地将那沉重的货物卸下,由于缺少铲车只能人工搬运。 周震和林年一行人下船就靠了过去,沿途曼施坦因介绍道,“风暴鱼雷,全长5.84米,全重1565千克,最高航速66节,装载了炼金弹头,主要炸药成分由圣婴之血和高纯度的汞元素组成。” “试爆威力怎么样?”周震看着那足足需要三四个人才能扛走的金属怪物问。 “如果放在现代战争的背景下,只需要两发就可以让一艘‘尼米兹’级核动力航空母舰瘫痪。”曼施坦因对这次他们的底牌之一做足了功课,阿卡杜拉部长在送这颗鱼雷上运载飞机时甚至还动情的亲吻了它一下,有种嫁女儿的仪式感。 “圣婴之血和汞元素可都是污染性超标的有毒物质,正统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紧急清理过你们屠龙后留下的龙血污染的摊子了,他们短期内没法再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江水治理。”周震提醒道。 “不一定会用上它,风暴鱼雷需要舰艇发射,制导系统也是关键点,眼下这种情况我们只能携带相同类型的便携式炼金炸弹潜入青铜城内引爆,只要进入了尼伯龙根就算里面成为了瘟疫死地也不会影响到外界。”曼施坦因说。 “也希望炼金炸弹能对龙王起到效果,就算是对青铜城这个矩阵核心稍有影响也可以接受,强攻青铜城终归是下下策。”周震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避风港内跑出来的更多人去搬运运载直升机上的补给。 “什么时候能出发?”林年看着避风港内倚靠着山体的保护临时扎起的营地问。 “大部分的舰艇和巡逻船都在第一波攻势的时候毁掉了,正统受损难以估量,但新的舰艇正在从外部运来,很快就会就位。可这也将是我们能够使用的最后一艘舰艇,是我走关系从军方那边临时调来的军舰。”周震沉眸看向波涛汹涌的江面。 “那艘登陆舰不能作为交通工具送我们的人到下潜目的地吗?”恺撒转手指向他们来时坐的登陆舰艇。 “它的吨位远远不够,没有大排水量的军舰我们根本无法接近下潜地点。运输需要时间,预计是在你们到达时直接登舰开始任务,但似乎你们的动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快提前到达了。” “大概还要多久?”苏茜问,她无时无刻都在留意如今的水情,不出半个小时长江中上游地区已经多个地带因为江水暴涨以及连绵的暴雨遭灾了,三峡大坝方面也发出了危险警告。 如果雨势再不减小,最多三个小时的时间,三峡大坝就不得不开闸放水,至时对下游地带就是灾难性的打击,不知道多少房屋县城会被直接淹没在奔腾洪水里。 “我只能说尽快,他们到之后会用短程无线电通知我们。”周震说。 “争分夺秒啊,看起来现在也只能等了。”曼施坦因轻微感慨。 “在军舰赶来之前还有事情可能需要你们帮忙处理一下。”周震说。虽然话里说的是“你们”但视线却是独独落在了林年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麻烦事?”林年看了一眼不远处暴雨夜中的临时营地。 “这就要看怎么去下定义了,跟我来吧。 周震带着众人深入避风港的营地,沿途路过时那些全副武装的战士都在向他们敬礼,眼中都是充满了敬畏和期望…对于这群援军可能创造奇迹的期望。 “如果没有舰艇,我的学生也可以徒手游到下潜中心。”曼施坦因拍了拍周震的肩膀,在合适的时候给这位同盟一点安慰。 “那你可能是低估了夔门中心现在风暴的烈度,飓风掀起的大浪能把千吨排水量以下的舰艇直接掀翻!”周震直摇头。 “我潜过流速更快的水域。”林年说。 “有多快?在哪里?”周震摇了摇头,他这个部队的潜水冠军对夔门的水情都是望而生畏,他不觉得就算是林年可以征服这个堪称天灾的恶劣水情。 “时速30公里的人工泳池。”林年回答。 “装备部体测室里面那个?”好不容易从晕船缓过来的路明非忽然抬头看向林年问。 “你知道?”林年看向路明非倒是有些意外。 路明非心说我当然知道,难怪当初进校后体能测试的时候,那群白大褂一直期待着我往那要人命的高压水池里跳,我差点以为那群栽种是想谋杀我贪图我的器官呢。 “时速30…‘s’级混血种果然都不能用常理衡量。”周震按了按额头觉得有些荒谬,但又好像勉强能接受,“上一个说没舰艇就御剑飞过去,现在你更离谱,干脆要直接游过去了。” “御剑飞过去?”楚子航抬首看向这个男人,“我以为正统的‘s’级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了。” “总是有执着顽固的人存在,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所以我也需要你们做一下正式的交接工作,不然她是不会放弃从床上爬下来的。”周震说。 “不愿意接受失败吗?”恺撒说。 “或许吧,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原因,她有什么原因要豁出命去找龙王赌命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之后她再出什么事情,我麻烦你们也会麻烦。”周震带着林年走到了一顶营帐的门口停住了,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林年看向营帐的门说,“她就在里面吗?” 周震点了点头,把背后的阴沉木剑鞘解了下来递给了林年,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说,“你和她打过照面,勉强算是彼此认识,有些话我认为还是换你们年轻人自己交流效果会来得好一些。” “你这么说得林年好像始乱终弃的渣男…”路明非小声吐槽。 林年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立马闭嘴挪开视线,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搭档眼里掠过了思索的痕迹。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对方多半是在思考之后下潜时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路某人以后只能活在卡塞尔学院的《屠龙经典战役》教课书里。 林年接过沉甸甸的剑鞘,握在手里看了周震一眼说,“她跟诺顿打了一个照面,如果青铜与火之王处于全盛时期,那么她在刺杀失败后应该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的确是相当大的代价,对于她来说。”周震低声说,“我们带回她的时候一度以为她已经没救了,但她身上发生了一定的龙化的现象硬生生让她挺了过来,由于江心洲被淹没我们的医疗水平有限也只能给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势,但效果微乎其微。” 林年不再说什么了,掀开了营帐门走了进去,路明非等人在营帐外等待,一个‘s’级混血种弑杀龙王落败后由另一个‘s’级接过整个局面,也没有比林年更合适去交涉的人选了。 李获月? 林年记得是叫这个名字,上一次在长江之上打过照面的正统王牌就在里面,虽然他们初次见面不太愉快,但起码现在他是以盟友的身份再次见面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掀门而入,林年抬眼往里看,愣了一下,然后放下营帐的门帘退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周震等人看见他退了出来也都愣住了,周震脸色变了一下说,“她不在里面?”说完后又立刻转头看向不远处站岗的战士,“有人离开过营帐吗?” “没有,长官!”对方立刻紧张地回答。 “如果正统的王牌想溜走,估计也没多少人能阻止她吧?”恺撒看向营帐的帘门说。 “不,她就在里面。”林年此时开口了,说罢后默默地看着营帐帘门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周震等人则是继续用不解的视线看向那个站在帘门前一动不动的背影。 — 营帐之中,解开了三分之二缠绕在身上绷带的女孩与外面的男孩动作惊人的如出一辙,她嘴里咬着一段绷带同样也默默地看着营帐被放下的帘门,单手解绷带的动作停住了。 在营帐内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放着灯盏的桌子以及一张床榻,床榻上依靠坐着的正是被绷带缠绕遮挡着曼妙身段的女孩,被解开三分之二的绷带下露出的是大片烧伤的痕迹,就算大半个身子裸露被人看见也只能生起不忍和难过的情绪。 这些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势,足以给任何一个女孩留下永久的心理创伤,但作为患者她却根本没有崩溃的痕迹。就算在林年闯入营帐一眼看光了她的裸体以及那遍布身躯的伤势,她也只是愣住了几秒。 在林年立刻退出去后,她没有后知后觉的尖叫什么的,只是默然思考了一会儿,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后加速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绷带,单手抓起了桌上的衣物穿戴。 数分钟后,营帐的门再次被掀开,林年重新走了进来,看见了床边穿戴整齐但脖颈脸颊上还是有明显烧伤痕迹的李获月,现在的她换上了一身熟悉的宽大白t恤,遮住了大部分的皮肤,美丽但又有了裂痕,如同揉皱的绝美画作。 可比起容貌林年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她的左手上那本该是纤细有力,挥剑如舞的美丽手臂,如今这只手臂只能让人想到两个字——酥脆。 有些恶寒的比喻,可却极为贴切,那只收不如今像是烤焦了的木块,干瘪如同柴火整个地缩水了一大圈,仿佛捏一下就能发出咔擦声。 这焦黑丑陋的肢体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美丽女孩的身上,但很可悲的是那枯黑的柴火的的确确就是生长在她的身躯上的,与之残留的美形成了黑与白的残酷对比。 屠龙从来都是有代价的,只是极少人能真正看见这些藏在光鲜荣誉后的沉痛代价。 “‘君焰’?”林年看着那焦黑的缩水手臂平静地问。 “可能是。”李获月顿了几秒,还是选择平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如果林年没有记错,正统传来的视频最后,李获月以陶瓷剑佯攻,藏汉八方于后,挥斩出最关键一剑的使剑手也正是左手。只可惜最后诺顿还是握住了那把汉八方,夺走了那胜利之机,也夺走了那把青铜古剑,现在看来甚至还一气夺走了使剑人的手臂。 林年注视着李获月脖颈裸露出来的烧伤皮肤,他大概能想到当时视频中断后的情况了。能爆发出如此言灵之力的李获月必然使用了类似“暴血”的技术,有隔热的龙鳞作为保护她才能在那种与龙王面贴面的情况下活下来。 就这个伤势来看,受到极致高温侵袭最严重的自然是挥剑的左手,鳞片作为第一保护层被瞬间瓦解,皮肤没有坚持过哪怕0.1秒就成为了飞灰,其下裸露出的肌肉组织和血液在一瞬间被摧毁,那干瘪手臂的漆黑表层应该就是肌肉组织碳化后的物质。 在使剑的手臂受到毁灭性打击时李获月大概也应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所以选择了撤退,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从龙王手下逃脱的,但那身烧伤的痕迹表明了逃脱的过程并不太顺利。 搞不好这些大面积的烧伤会伴随这个本来漂亮到能得到林年的女孩一辈子,这对于许多女性来说是噩梦一样的后果,更别提在受伤后又毫无防备地被旁人完全看光了这丑陋的伤痕,简直又是雪上加霜。 可林年从李获月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的逃避和崩溃,冷漠地让人有些发瘆,就像那足以引人疯狂的容貌与宽大t恤下绝色的身段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可能是她的情绪隐藏太过完美了,也可能是她真正地从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在简单的问答后,她当着林年的面也开始继续处理起了身上最后拖累她的部分。 李获月抬起右手,桌上的一块巴掌大的铁片慢慢地从桌面撕拉了下来,锋锐如刀片的铁片飞速落在了她的右手指尖内,对准了自己那枯黑的左臂,灯盏的微光下一双美眸中映着的全是极致的冷淡。 “‘暴血’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技巧,虽然我不知道正统是如何命名这项技术的,但只要是有关精炼血统的手段从来都是不可以滥用的,它从龙王手里能救你一次,但救不了你第二次。”林年看着李获月说。 利用“剑御”挥下铁片斩断成为焦炭的左手,再快速利用暴血技术止血,强行以龙化的身躯顶过失血的症状,适存基因会暂时闭合切断后的伤口——林年猜到李获月的的想法并不难。 “嗯,但龙王还在水下。”李获月说。 然后她的手指轻轻一屈,铁片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脱手而出切向那酥脆的漆黑手臂,这种力度别说是手臂就算是钢铁也会被轻松斩断。 可下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桌面上灯盏光影摇曳,地面的影子依旧维持着动作,纤细的影子不曾缺少一份。 李获月缓缓抬头,焦黑的手臂依旧连接在她的身上,被“剑御”调动的铁片却不知踪影。她看向了不远处的林年,在对方的手指间正夹着那块锋锐的铁片。 在她的“剑御”中即使可以爆发出吨级别的力量,可那块铁片依旧稳稳地被夹在对方的手里,那两根手指也在“剑御”的挣扎抵抗下发生着肉眼难查的颤动。 头一次的,林年在这个女孩的眼中看到了除了公式化外的别的情绪。 这种情绪叫烦躁和不安。 “谈谈吧。”林年走到了桌前,稳稳地将铁片放在了上面看向沉默的李获月淡淡地说道。 ------------ 第七百二十二章:诡异的启程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坐在营帐的门口,看着雨帘后整个营地里仿佛末日到来前亡命奔走的人影...不过现在倒的确就是末日,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充斥着末日的气息,远吊而来的超级鱼雷,呼啸愈烈的风暴,接天连地的龙吸水...如果再从海面上行驶来一架高达那么画面就完美了。 既然高达都有了必然要有能随时爆seed的驾驶员,现在看来这个驾驶员名额非营帐里的林年莫属了...思路走到这里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一个很有趣的社会现象。 一个绝对真实的段子,说是一位自认为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在某一天配合街边的消防队演习,临时扮演火场受伤的群众演员,他在聊起这段经历之前几乎百分百确定自己是一位直男...可直到那一天他脖子上挂着伤情卡,躺在模拟火场中,数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破门而入,一个帅气滑跪赶到他的面前,拿过他的伤情卡检视之后用海蓝色的眼眸,低沉磁性的嗓音说: “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的!” 然后一个打横把他抱在怀中,大踏步夺门而去雷厉风行。从那时候开始这位直男就不怎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了... 这个段子路明非是在守夜人论坛上看到的,那个帖子被芬格尔加精为了新人进坛必看的分区。但这个帖子精彩并非精彩在段子本身,而是精彩在接下来衍生的故事。 在当时帖子发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下面有位大四的男学员在下面跟帖回复说,这段子太离谱了,直男怎么都是直男,性取向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变的,要是有人能从火场里救我出去我最多以后跟他成为过命的兄弟,而不是想让他透我的屁股!破贴沉了吧。 后面几十上百楼也都是附和这个直男哥们儿的回复,但路明非继续再翻帖子的时候发现后面的楼层不仅没有从这里沉贴,反而还刷上了千楼,于是他再仔细往后继续翻才发现真正的精彩还在后面。 帖子回复的时间跨度是一个月,有人一记洛阳铲把原本已经沉下去的帖子重新推上了热门,挖坟的还正就是那个叫嚣着沉贴的直男哥们儿。 那直男哥们儿在隔了一个月重新回复了这个帖子十分诚恳地说,他选择对原楼主深表道歉,说他在这段时间内深刻地反省了自己二元性思维太过死板,任何事物都是存在二重性的,性取向这种东西是可以被逆转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被理解尊重的... 态度一百八十度逆转,大家都在猜测这哥们儿发生了什么事情,讨论了几百楼,直到一千楼的时候才有人爆料,挖到了这位兄弟在一个月前发的一个帖子,在那个帖子里有着他穿着执行部实习风衣在镜子前摆poss的照片。 然后帖子里的人各显神通,从那段时间执行部航班的时间表、那位兄弟桌上的海洋旅游攻略,再加上反季节的穿着,逐渐推断出了他从发帖到悔改这段时间内应该是被执行部分配去了加勒比海的地区进行了一场为期一个月的实习。 而后又有人查到了这哥们儿在加勒比西北墨西哥沿岸的住院手续,看起来是在实习期出了意外受了伤差点就没撑过来,再结合起之后这位哥们儿的“痛改前非”,不少聪明的人立刻开始扒那段时间加勒比海上执行部有什么活动,结果你猜猜什么情况? 他们居然扒出了‘s’级专员林年在那个时间节点被执行部颁发了特别荣誉,活动的地点正好也是加勒比海...这下事情的起因经过似乎一下就明了起来了,大家的讨论热度和表情瞬间放肆扭曲了起来。 果不其然,大家之后也迅速地渗透进了‘s’级后援团的小组,在小组里通过大数据搜索成功地找到了疑似某位直男哥们儿的小号,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混到了后援团的头筹,头衔更是死忠之中的死忠,动不动就要为‘s’级献上心脏的那种。 看完那个新生入坛必看的帖子,路明非差点三观都被颠覆了,心说妈诶真尼玛是铁打的直男,磁铁打的‘s’级...但忽然他又转念一想,好像这大四的学长的思路也不难理解。 当初在明珠塔的时候‘s’级从天而降救他跟小天女于死侍的血盆大口之中,要不是小天女倒得快,倒入‘s’级怀抱的就有可能是他路某人了... 不对不对。 路明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揪了几撮头发让自己的思路正常一些,怎么越是关键的时刻自己脑海越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白烂东西,潜水时的战术手语记明白了吗?每次都能把“上浮”的手语理解成“打得不错”... 自责了好几分钟,路明非又忍不住抬头看着营帐的顶棚想,林年这一遭神兵天降救正统的难兄难弟们于水火之中,暖男安慰营帐里对阵龙王失利的正统‘s’级剑仙小姐姐,在他们潜水下去成功做掉龙王后,这‘s’级小姐姐岂不直接投怀送抱往卡塞尔学院里钻?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场景?‘s’级女剑仙明牌追求‘s’级闪电侠?神雕侠侣?不对,不能说是神雕侠侣,那他这个同样是‘s’的家伙不就变成陪衬的雕兄了吗?反正到时候苏晓樯那边肯定是不乐意的吧,狮心会的维乐娃·赫尔辛基也算一个?哇咔咔,这是什么三流的男频爽文,左拥右抱,其乐无穷? 现在营帐里剑仙小姐姐和林年聊这么久,估计已经开始深入交流了吧?各种心路历程,回忆杀一个接一个来,最后由林年冷酷地说一切都交给我,你放心养伤吧!作为敲开剑仙小姐姐心房的最后一块砖...路明非想着想着都忍不住乐出声音了,然后发现身旁同样在营帐下避雨的零默默地看着他,他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嘴脸,竭力摆出一副忧心世界和平的表情出来... 也就是这时,营帐的门开了,路明非正想扭头问走出来的林年是不是已经搞定里面的剑仙小姐姐了,结果一阵风就从他的侧脸旁飒一下过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人影也没看见营帐外的雨地就就响起了惊呼声。 路明非后知后觉地重新转头看向了前面,赫然发现雨地里不知何时躺着一个女孩的身影...那不就是他之前在视频里看见的剑仙小姐姐吗? 可此时这位独站龙王于江火之中的剑仙却浑身被泥水打脏,身上的白衣被污水洼彻底浸湿,浑身都是让人触目惊心伤痕,而左手处则是让人发瘆的漆黑缩水干柴,就这么一个残障人士为什么会出现在水地里,她是哪里飞出来的? 等等,飞出来的? 路明非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营帐大门,果然看见林年掀开了门走了出来,站在雨帘后面望向水地中躺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爬得起来的残障女孩一言不发。 “见鬼。” 周震是第一个冲向水地中的李获月的,检查她的伤势和情况。他的反应最快,在李获月从营帐内飞出来的瞬间就做好了战斗准备,但对方落地翻躺下后他才意识到不是里面的人要‘逃’出来,而是被迫‘飞’了出来。 在李获月的胸口有一个凹痕,一个比起那些烧伤要令人窒息多的凹痕,就像枕头深陷一块无法再凸出来了一样,只是一眼就能让感到疼痛和不适。 恺撒、楚子航、苏茜等人对此反应都不同,在李获月飞出来后他们第一反应是拦截,无论什么情况莫名其妙地冲出营帐在确定不是他们的人的时候,他们必然需要制止对方,因为林年还没有从里面出来,只要林年不露面,那么先出来的李获月就不可能放她走。 但直到林年现身在了营帐门口,他们的反应又不同了,下意识地摸到了身上携带的武器。楚子航抓住了黑色刀鞘的刀柄,恺撒则是伸手放在了插着两把银色沙漠之鹰的后腰上,眉头微挑之间看向了周围营地被惊动过来的全副武装的正统成员们。 虽然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他们清楚一旦局面不对,立刻跟反水跟林年一起冲出去...从曼施坦因疯狂使眼色就能看出来了,说是他们前来支援正统,可双方的盟友关系可是就连纸上协议都没看到的——或许后面秘党的大人物们跟正统的高层有过协议,可这关他们这些执行部专员什么事情呢?协议上又没写他们的名字。 一下子营地中的局势变得很为微妙,赶来的正统的成员们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是他们的‘s’级之后表情都有奇怪了,看向曼施坦因等人的表情也逐渐不善了起来。 ——楚子航此时也几乎要把村雨从刀鞘里抽出来了,苏茜站在他的身后右手轻轻后负,银白色的刀刃无声无息地从她的衣物下飘出悬浮在了手心之下缓慢旋转着,整只小队里的杀胚们虽然没搞得清楚状况,但却蠢蠢欲动了起来... 局面僵持不下。 周震抬手向营地赶来的所有人表示不要轻举妄动,李获月在受伤后指挥权直言递给了他,所以暂时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没有人开口质问情况,也没有人轻举妄动拉动枪栓,现场只能听见令人心慌意乱的暴雨声。 周震第一时间蹲在水洼中李获月的身边,检查起了她的情况,看见这女孩白t恤的胸口上留着一个凹印,不难猜出她是怎么飞出来的。虽然李获月还有稍微微弱的稳定呼吸,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只是隔着t恤他都能看出这一拳的痕迹深而明显,几乎就是奔着把她打到不能动弹的目的去的,而很显然出手的人也做到了这一点。 地上的李获月没有昏迷,仰头看着乌黑云卷的天空,水滴落在了她淡金色的眼眸中,瞳孔没有扩散表示她还活着,只是浑身上下都在细微地颤抖着,那是想要调动肌肉和骨骼却无法做到的肢体颤栗,即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想着站起来,唯一还能活动的五指已经抓到泥水里面了挖出了五条深深的沟壑。 周震没有选择扶起李获月,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眸中没有看到任何求助的情绪,况且他也不确定李获月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大幅度地移动,内脏的情况不检查还是一团谜。 “...不解释一下什么情况吗?”他站了起来隔着雨水注视着营帐前的林年,脸上没有怒火和不忿,只有理性的平静。 就算李获月并非与周家站在一边,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林年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个重伤员动手。 他可以负责地说这种冲击下地上的李获月保守为此断了三根以上的内骨,内脏大概率器官挫伤,李获月现在就算马上侧头咳嗽吐出夹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他都不会惊讶。 是啊,为什么动手啊? 别说是周震了,就算是林年身边的路明非也对此惊爆了眼珠子,他蹲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看着这些许针锋相对的情势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态度出来,只能脸部表情紧绷地看着一旁的林年期望他给个解释...他之前是离营帐大门最近的,可他分明没有听见里面传来任何的吵架争执声! “她现在伤得很重,需要治疗,不然会死。”林年看向周震言简意赅。 “你也知道?”周震问。 “我打的我当然知道。”林年平常地点了点头。 周震被这男孩的坦诚给震住了,对方似乎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暴行。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没有勃然大怒或者轻举妄动,因为他隐隐认为里面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秘党与正统之间不为人知的暗仇?‘s’级之间的谋杀混血种之间的军备竞赛?林年与李获月第一次见面结下的私仇? 现在局势乱成一锅粥,龙王既出代表着整个混血种世界的格局都在动荡,这种情况丝毫不亚于当初世界混血种冷战的时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现在就对这错综复杂的一幕下定义还有些为时过早。 “谁先动的手。”周震换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让林年身旁蹲得老老实实的路明非生出了一丝希望...免去一会儿大家反目成仇打起来的希望。 龙王都还没露面,他们反倒是先开始内乱了,这算是什么意思?攘外必先安内吗?在龙王面前大家可都是一奶同胞... “我。”林年说,这个回答也让路明非瞬间噎住了。 楚子航和恺撒微微眯眼看了一眼林年又看了一眼李获月,但却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动手?”周遭问。 “你不需要知道。”林年摇头视线落了一分到水洼中的女孩身上淡淡地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无关你和其他人。” 暴雨下,周震沉默了,他看向不再开口的林年,大概清楚这件事算是死环了,场地和环境限制的原因营帐中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所以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林年和李获月两人自己清楚。 现在林年不愿意开口,而地上的李获月就算清醒着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这件事暂时谁也站不了边。谁弱谁受伤谁有理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在当下,周震也不会因为李获月躺在水中就偏向对方,这没有意义也没有道理,他只想看两边的反馈再做决定。 可现在问题就是谁也没有给出反馈,只知道是林年先动的手,可为什么动手,以及动手之后还让所有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凭借林年的言灵,他如果想要李获月不利,那么外面的人不会有任何机会知道这件事情。 周震看向周围正统的人,想开口警告所有人别轻举妄动,这时候营地的远处忽然传来了汽笛长鸣的声响,在暴风雨中如此震耳欲聋,所有人都下意识将视线投了过去。 在那漆黑的江水之中一艘巨大的舰艇乘风破浪而来,明亮的航行灯如同灯塔一般耀眼,黑色的船头就像铁锚一般将大浪与风暴撕开压在那钢铁巨物之下。 计划中执行‘青铜计划’的千吨排水量舰艇恰当时机在这个关口抵达了避风港,这也意味着现在正在僵局中的所有人都该起程了。 暴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降下,他们的时间也在不断地缩减,数百公里外三峡大坝临近决堤的水浪滔天声仿佛就在耳边滚动,这种情况下发生这些事情实在是引人脑神经疼痛。 “我认为如果她再不进行紧急急救,势必会因为比现在伤势更严重的并发症病危,比如内脏出血、颅内升压、烧伤感染...等等症状,就算是‘s’级混血种也可能因为这些伤势死亡,毕竟她还是人,人被杀就会死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懂的。”最后还是诺诺打破了这片平静,她一直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现在才忽然走了出来开口冷静地提议,视线停留在林年与周震之间。 “我没有意见。”林年说,“‘青铜计划’中本来就没有她的位置,她的退场并不影响任务的进行。” 周震看向地上的李获月...李获月表达不出任何的有效意见,可能她现在就连说句话都是巨大的折磨?那胸口的凹痕不用掀开衣服去看就能知道连带着肌肉和骨骼一起凹陷下去了,绝非只是衣服的褶皱而已... “好...”数十秒后,周震收回暴雨淋落的李获月身上的目光,看向林年点头说,“时间紧迫,任务为重...军舰已经就位了,下潜行动刻不容缓,我们有什么事情...任务之后再说。现在先送她离开夔门,前往外界的医院紧急治疗。” “早该这么做了。”林年说。 周震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多说,抬手示意周围的正统成员前来照顾伤员,而他则是扫了一眼所有卡塞尔学院的成员说,“所有与下潜任务有关的人现在跟我走...” 在林年身边,路明非懵逼地看着迈步走进暴雨夜中的林年,愣了好一会儿被零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戴上了雨衣的帽子低头走进了大雨之中。 在他路过地上被人围起抢救的李获月时,忍不住视线低垂瞥上了这个女孩一眼,可这时他却发现对方居然也在看自己! 那淡金如宝石的眼眸全是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漠然,但却带着一种他略微熟悉的...如释负重,倒像是他曾经在三个月的久久重压后解放回到寝室时瞬间涣散的眼眸。 “路明非。”前面有人在叫他。 路明非抬头,看见了回头的林年,林年看着他微微侧头,“走了。” “哦哦...”路明非没有再多看了,赶紧拉了拉雨帽跟上了大队伍,将背后嘈杂的营帐和人群抛在了混沌的黑夜里。 ------------ 第七百二十三章:魂灵 “现在是2010年12月21日夜,中国元旦节前夕,北川舰正式进入夔门,江面有十二级以上大风,兼有‘龙吸水’、‘巨浪’等危害性自然现象干扰,设备尚且正常。今夜我们将执行‘青铜计划’,我是船长曼施坦因,这是我此次出航的第一次船长日记...希望不要是最后一次。” 舰桥指挥室,曼施坦因看了一眼腕表,确认时间,然后看向白炽灯照亮的舱内所有的成员,“本来宣布任务开始还需要校董会的最后指示,但由于风暴和不可抗力的缘故电子信号无法与外界沟通,所以由我最后正式宣布‘青铜计划’从现在开始进入第二步执行阶段。” 为什么不是第一步,因为‘青铜计划’的第一步是抵达夔门,这本应该是最没有难度的一步,但谁知道现在这风暴云聚的异景硬生生地将这一步推至了地狱的难度,可好歹他们现在也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被命名为北川号的3000吨级护卫舰行驶在狂风巨浪之中,又过了半小时的暴雨,如今入眼的已经是一片汪洋了,夔门壮丽的景观已然不复,他们像是在狂风巨浪的大海上征服浪涛,12级的风力足以掀起十米的巨浪当头拍下,在碎裂的白沫之中航行灯全亮的军舰破水而出挺进驶向前方未知的黑暗。 原本应该派来5000吨排水量的驱逐舰才能安稳地在这场暴风中行驶,但由于长江航道的限制,如今的3000吨级的护卫舰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在这次行驶中整艘军舰格外的小心翼翼,不断地绕开肉眼可视的漩涡以及肆掠的龙吸水,每一次闪电擦肩而过照亮的都是观察窗内每一个人的冷汗和紧绷的脸颊。 每一个人都是肩负着使命而来的,如今的军舰上多数都是‘周家’的人手,在周震登船时每个人都在对他敬礼,每一张被暴雨打湿的面孔上都是清一色的坚毅和肃穆,这种统一的铁血气质着实让曼施坦因等人侧目。 “和上次不同,这次我们没有主场优势,就连客场都是恶劣到了极致的环境,主人家没有打算好好宴请来客,所以我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客人,而是破门而入的暴徒。”曼施坦因双手按着桌面扫视每一个身着作战服的学员们说,“作为暴徒自然要有暴徒破门的工具。” 在他的身后大屏幕上电子图纸摊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他们并不陌生的代号‘风暴’的鱼雷。 “俄罗斯生产,装备部改造,原本是想做成以速度取胜,以繁密的炼金弹片组成的炼金弹头鱼雷来获得穿透力的武器,但在康斯坦丁战役之后装备部改变了主意。虽然炼金弹片固然有效,但装备部多考虑了龙王言灵的干扰情况——如果诺顿殿下可以如同康斯坦丁一般使用‘烛龙’,那么就算炼金弹头想要击中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曼施坦因说, “所以现在的风暴雨雷正式被更改为以圣婴之血、炼金汞等对龙类剧毒化学物质组成的爆破性弹头,为了保证弹头内圣婴之血成分的稳定性,鱼雷的速度从原本的200节衰退到了66节,但爆炸范围却足以覆盖以原爆点为中心的方圆一千米,电磁引信引爆保证了容错率。这是我们应对龙王的底牌之一,正藏在军舰的底舱中随时可以发射...前提是军舰的雷达捕捉到我们的目标。” 曼施坦因顿了一下说,“据现在的情报来看,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极有可能藏身于‘夔门计划’中曾探索过的青铜城之中,所以为了诱敌深入,我们需要派出一支下潜队伍进行水下作业,具体任务内容是安置炼金炸弹引龙王出洞。” 所有人都看向了最前面的两人,自然就是林年和路明非,他们是潜水小组中的a组,顺位的一号种子,任务中最危险的部分由他们全盘接手。 “a组没问题吗?”曼施坦因看向林年问。 “没有问题。”林年身上已经换好了潜水服,只是这身潜水服比起任何的潜水服都稍显地臃肿了一些,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品质,因为这是装备部在三个月内被撵鸭子似的拿出的最新作品,液体通气潜水服。 这种潜水服让人类像鱼一样呼吸液态氧,就能轻松潜入深海,最重要的是压缩空气被一种名为“液态空气”的物质取代了,整个潜水服的携氧量是以往的数倍不止,完全可以根据个人需要注入大量氧气。 “路明非呢?”曼施坦因看向林年身旁的路明非,眼底有些担忧,之前在登陆艇上对方晕船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没有问题。”路明非摇头说道,但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小子胸口起伏频率比平时大得多,面色也有些红润得不正常,一看就是兴奋或者紧张过度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曼施坦因一定会叫停更换小组进行下潜,因为路明非这种状态是极为不安全的,但现在就他们已知的江下的情况,或许换任何一个小组下去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唯有a组的存活几率会大上一些。 “风暴鱼雷只有一发,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水下a组成功把龙王从青铜城引出来,在进入声呐范围内时我们就发射,就算不能成功结果掉龙王,也必然可以重创他,为之后的近身战机会。”曼施坦因看起来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康斯坦丁的经验让他们不再对热武器抱有无脑的信任,在这次计划中风暴鱼雷最多只是作为大幅度削弱龙王正面作战能力的手段,而非是绝杀。 真正的绝杀、底牌到底是什么,船舱内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现在重复一遍作业名单,船长曼施坦因,大副周康,负责掌舵;二副恺撒,负责声呐和鱼雷;三副周震,负责底舱;轮机长周康,负责引擎和燃料供应;军舰水手长,楚子航,负责军舰安保指挥。水下作业组,a组,林年和路明非,b组叶胜和亚纪,c组和d组的成员在预备下潜的同时顺位替补负责军舰的临时护卫工作...”曼施坦因缓缓念着名单,里面有他们的人,也有军舰上周震带来的的原班人马,这是属于他们的军舰,在引擎以及一些舰体设备上还是交给熟悉的人控制更好。 但可以看出真正重要的工作,比如声呐和鱼雷以及军舰的整体安保秩序,曼施坦因都将重要的职位分配给了自己人,恺撒和楚子航两人所在的c组和d组下潜优先级最后,所以可以临时分配其他岗位工作,零、苏茜、诺诺等人则是作为了‘水手’分部在军舰的各个角落,也算是在防范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 曼施坦因作为船长,周震没有任何意见,原船长也没有任何意见,那个名为周康的四十岁面容方正的魁梧汉子在军舰交接方面十分的痛快...亦或者说是绝对的服从命令,周震让他交出军舰指挥权,他就毫不犹豫地将军舰放到了曼施坦因的手中。 曼施坦因为此直接当面问了一句:由我接手这条船你是否有什么意见?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就提,以免之后闹了矛盾弄得场面很麻烦,我不想在关键时刻被自己人干扰。而周康也直接回答他: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是为了屠龙事业,为了保护河山与人民,别说是这条军舰,就算是他的命他也可以放在你的手上,只要你是周震大校信任的人。 曼施坦因在听了这一席话后也没有辜负这个方正汉子的信任,将军舰的大副顺位放给了他,这意味着如果曼施坦因遭遇不测,那么周康将会顺位获得军舰去留的指挥权——其实这也是变相信任了周震,因为周康的所言所行决然会由周震所决定。 目前暂时性上,整艘军舰上下一条心,卡塞尔学院的人以及周震一方的人编织在了一起成为了命运的共同体,所有人都在摇晃的军舰上屏息凝神只等着决战一刻的到来。 “风力已经到达了12级,我们已经到达夔门关口了。”舰桥指挥室内扩音喇叭里响起了原舰长,现大副的声音,沉稳而又...凝重。 面对着所有学生的曼施坦因深吸了口气回头过去,在他的身后就是三面视野宽阔的观察窗,如今观察窗外的夔门呈现的一幕幕是当真只有末日时才能见到的景观。龙吸水肆掠在江面上,闪电从云层中破开直击水面,黑色的漩涡形成又湮灭,如果地狱中有一片属于亡者受难的大海,那么他的残酷程度莫过于此。 “这里就是夔门关口的入口吗?” “是的...你看两侧的‘岛屿’,那原本不是岛屿,而是两座山,左边的叫‘白盐山’,右边的叫‘赤甲山’,在正常的天气下他们应该是高耸入云,壁立如削的,就像是天造地设的大门。”人群中周震开口了声音同样低沉,“但现在两座山都消失了,虽然夔门自古水大河窄,但淹没成这幅模样我也是第一次见...而我们也马上就要通过这扇‘门’了。” 军舰停在了夔门前,似乎在风暴中等待着什么,作战指挥室内每个人也都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视线整齐落到了曼施坦因的背影上。 曼施坦因也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看着这仿佛奔赴末日的景象深吸了口气,拿起通讯器说,“这里是船长,通知舰船各单位做好冲击准备。前进四,进入夔门!” 这一声令下就像吹起了冲锋的号角,而事实证明也的确有号角响起了,那是北川号护卫舰的汽笛声,拉长在了怒涛汹涌的夔门上空,在这绵绵长音内钢铁巨兽进入全速档位急速向夔门驶入,跨越那两座高山形成的‘门’。 在跨过白盐山与赤甲山的水线过后,军舰一路高歌猛进,曼施坦因将掌舵的权力下放给了原船长在这一刻被证实了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整艘军舰在这个名叫周康的男人手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12级风力的大水上有如神助般航行,第一战速的航行速度让北川号在水面上划破了一条白色的水线,不断地灵活地避开了一条又一条水龙卷肆掠的途径,一个又一个漩涡擦边而过,军舰非但没有因为漩涡的水流而导致舰体不稳,反而经常借住涡流的转向更进一步避开山体和大风的推手。 “一个掌舵经验超过了认识的所有人的船长。” 这是曼施坦因在舰桥指挥室目视前进军舰的第一直感,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一眼身后,但周震已经在他下达命令后离开了,去向了他该负责的底舱,那里是风暴鱼雷以及各类诱导弹装载的地方,容不得出错。其余的学员也纷纷赶往了自己的岗位,成为了这艘劈波斩浪的钢铁怪兽的其中一颗螺丝。 现在舰桥指挥室唯有林年和路明非以及叶胜亚纪还在了,a组与b组在到达下潜位置之前是待机状态的,随时跟在曼施坦因的身边听候他的指挥调令。 “林年。”曼施坦因开口叫住的名字并不出人意外,他现在最该嘱咐的,最该赘述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了。 “我在,船长。”林年轻轻点头。 “不要逞强。”曼施坦因注视着林年说,“这是我给你的唯一要求,避开非必要接触战,风暴鱼雷不一定能杀死龙王,但必然可以削弱他,那时候才是你真正出手的时机...上一次已经足够接近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林年点头。 “至于路明非。”曼施坦因看向路明非沉声说,“跟紧林年,一定要跟紧,作为林年的眼睛,你要做到你能做的极限,尽管没人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现在你站在这里,站在林年的身边,你也必然是卡塞尔学院、乃至所有人相信的‘s’级。” 一改常态的语气和神态让路明非的背挺的笔直,回答“是”的声音也不由洪亮了许多,有种高中时期被文学社社长干事时的使命感一样。 就在这时,路明非身旁的林年忽然皱了皱眉,耳朵抖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观察窗。 也就是这个时候,曼施坦因的通讯器忽然响了,里面传来的是恺撒的声音,但汇报的内容却是有些匪夷所思。 “船长,正前方声呐发现了‘鱼群’。” “鱼群?”曼施坦因拿起通讯器下意识回问确认,“这种天气怎么可能还会有鱼群存在?” “...我也不认为那是鱼群,只是在声呐上表现得有些像‘鱼群’,因为他们成群结队行动。”恺撒的声音有些低,曼施坦因甚至能从里面听出悚然和凝重的情绪来。“这些‘鱼群’似乎从我们跨越夔门后就开始接近我们了。” 曼施坦因面色变了兀然扭头走近观察窗往外看,但除了崩腾的江水和闪电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黑色的江水仿佛吞没了一切向下窥伺的目光。 “二副,我们现在可是在全速前进!”他拿起通讯器语气诡异地说道。 “我知道。”通讯器那边恺撒语气冷静地说。 如果曼施坦因现在能看见恺撒眼前的声呐图,估计会被那不知何时包围了整艘军舰的密密麻麻的光点给吓到了。光点们仿佛是一种‘现象’,恒定围绕着高速前进的军舰周围沉默旋转。 “恺撒,甲板上有情况。”通讯器再度响起了,里面传来的是楚子航的声音,以及背景里狂风巨浪的噪音。 “什么情况?”恺撒快速问。 “你听。”通讯器那边楚子航忽然不说话了,让风浪的声音充斥满了通讯频道,掌舵的大副不经也侧目了过来仔细聆听。 很快的,恺撒和大副的面色都开始变化了,因为他们居然听到了歌声。 那是教会圣歌般的充满高洁感的圣咏声,让人仿佛置身于空旷的教会,聆听空灵的音节在教会中回荡升旋震颤得颅骨直鸣...而这圣灵歌唱般的声音竟然出现在了十二级风力的狂风暴雨之中? “歌声是水下传来的。”楚子航的声音再度响起了,“不少船员发现军舰周围的水面下出现了白色的人影,数量很多。” “做好战斗准备,甲板的安全暂时拜托你了。”恺撒沉声说道。 “是。”通讯器对面陷入了沉寂。 北川号的甲板上,大浪猛然拍在了船面,白色的水浪碎裂后一个黑发的人影依旧稳稳地站立在船舷边上,右臂死死缠绕住绳索稳定身形不被大风刮走。 那对永燃的黄金瞳穿破风暴的黑暗看向船下,极具穿透性的空灵圣咏声从水下传来环绕着整个空间,仿佛整个暴风雨夜都在响彻着这不似人类语言的高亢音节。 而在水下一条又一条白色的魂灵飘荡而过,苍白没有表情的面孔朝向着水面,让人想起希腊神祇卡吕普索(calypso)引导的那些大海受难者的灵魂。 暴风雨冲刷着黑色的刀鞘,楚子航右手按在御神刀的刀柄上青筋凸显,浑身上涌着白色的蒸汽,暗红色的火环在他身后悄然浮现照亮了甲板一隅的黑暗。 “我记得菲律宾民都洛岛存在着一种名叫阿拉安人的土著人,那是一个依旧还保持着茹毛饮血习惯的原始部落。” 船长室,恺撒看向观察窗外的黑色江面忽然说道,“在阿拉安人的部落中有一种祭祀仪式,会将猎物放在祭坛上,将肉食的魂灵祭祀给上天享用,他们才可以食用上天弃掉的肉糜。” “我们可不是什么猎物,这可是一艘全副武装的军舰!”大副脸色抽动了一下。 “他们也不是什么阿拉安人,而是可以把你的军舰当做现成祭坛的龙类生物!”恺撒吐了口气说出了这些密密麻麻光点的真面目,“在圣歌咏唱完毕之后不就是享用圣餐的时候了吗?” 而在他一旁的大副定了很久,最后深吸了口气拿起开始通知全舰,“甲板一级警戒,所有船员准备好接舷战...我们有客人了。” ------------ 在摸鱼 如题,在摸鱼,感觉码字状态不大舒服,不如这个月摸一下,更新缓下来当放假了(还是会更新的) 这个月摸完了下个月会开月票悬赏,但其实就是一个形式,激励自己码字,日三更万字起步。 读书充电。 ------------ 第七百二十四章:出手 龙王身边总有他的追随者们,或是龙侍,或是其他一些低级、肮脏、远该被历史扫除在永不见阳光的角落中去的东西。 这些东西的存在可以追溯到龙族文明还依旧昌盛之年,那时的纯血龙类们在同伴死去之后不会选择埋葬他们,而是会冷血无情地利用他们的尸骸以炼金术制成傀儡,直到完全腐朽崩溃的那天前永远地守卫着城市与族人们。 而到了后世,这一类炮制尸体以求‘永生’的手法被埃及、秦朝等等时代的人类效仿,制作出了木乃伊、兵马俑(活人俑)等等傀儡以求获得永远的守陵人。但由于炼金术水平的桎梏人类制作的傀儡多半只能长久地保持“形”,无法留存“灵魂”,所以类似的傀儡制作只能徒增后人考古的惊喜,在守陵护院一途上毫无作用。 如今北川舰行驶之上的‘陵墓’可是货真价实的龙王巢穴,舰船上的人们也终于得以见到了谈及龙类巢穴里千古不衰的一个奇观,也是屠龙、盗陵永远的第一个难题——尸守。 围绕着北川舰飘摇的歌声在某一刻忽然停止了,风暴的呼啸重新占据了主基调,风声像是有无数人围绕着耳边在狂吼,而那一道道破水的声音则巧妙地隐藏在了风吼之下,唯有雷光闪烁的一瞬将他们狰狞的细长黑影打在了甲板的水影之上。 突入舰船的第一波尸守群的首先猎物自然就是船舷边拽绳而立的黑色人影,整个甲板上唯有他一个活人站立着,就像是餐盘上独一块的鲜肉或者奶酪。 他们从水中跃出,从天上落下,携带着狂风暴雨的怒号从狰狞的裂口中发出了婴孩般的啼哭,但在接近那人影背后的瞬间,啼哭声戛然而止。 火红色的环照亮了黑夜,那光度暴涨的速度如同螺旋的钨丝受到了高热发出了一声细琐的神响,其后火环碎裂放射出了高达3000流明的光芒,整个北川舰像是燃爆的灯塔照亮了大半个夔门的暴风雨夜! 同时真正致命的是随光线一同爆发的高温与高压,大片的暴雨一刹那被蒸发成了大量的气体,浓厚的白雾顷刻间笼罩了整个甲板仿佛湿蒸的桑拿房,冲击波甚至将整个高速前进的军舰下压,再被江水颠簸起来犹如鱼跃一般腾空了那么刹那! 在水汽重新被雨水和大风吹散过后,甲板上出现了数具黑炭的骷髅残骸,以及正中心单手持刀黄金瞳锃亮的楚子航。 龙王亲手制作的尸守一旦没有被即使狙击登陆了舰船,几乎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整个军舰的活人屠戮殆尽,但很可惜他们这一次首战就遇见到了被执行部磨了整整三个月第一次出鞘的尖刀。 君焰第一次爆发,在楚子航的脚边那些碳化骷髅残骸还遗留着惊人的余温,它们在碳化的结构上保留有熔岩的颜色,雨水浇在上面不断地发出滋滋的声音化出白汽,这一次的君焰爆发温度直逼千摄氏度,算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次君焰...但肯定不会是最强。 全速行驶的北川舰周边啼哭声越来越密集了,他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跟随着这艘军舰前行,这艘钢铁巨物越发接近下潜地点,啼哭声也越为激烈,那苍白的影子逐渐扩大到了数十米的范围围绕着军舰旋转,难以想象潜藏在江下尸守的真正数量。 “死侍?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大副透过后窗观察甲板的情况,在看见那熔火的细长骷髅之后不免有些毛骨悚然,那绝不是自然界能孕育出的生物,人首蛇身,没有躯干的部分,整体如同一只蠕动的大虫。 在教科书中正统的尸守都该是以龙族的磅礴身形出现,仿佛死去的泰坦巨人,概念图的观感也更加接近于西幻作品中的‘骨龙’,但现在出现的这些尸守却都是人首蛇身接近于死侍的东西。 “尸守,但不是纯血龙类的尸体制作的,感觉更像是...混血种的尸体炮制的傀儡。”恺撒学习过尸守相关的知识,但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面色十分严峻,“听说第一次下潜青铜城时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人类骸骨...大概是诺顿以混血种的尸骸制作出了尸守?” “为什么他们的鳞片是白色的?” “不,仔细看,那层白色的不是鳞片,应该是白蜡,在被君焰燃烧后就直接融化掉了...这代表着他们在苏醒前一直都是被封在龙王特质的蜡层里的,才免去了跟那些白骨一样被时间侵蚀掉。”恺撒精准地指出问题的关键,“白蜡尚未完全褪去,这代表他们也才从沉睡中醒来,应该也是在这十二个小时内被唤醒的,这是诺顿殿下给我们准备的见面礼。” “将冒犯僭越者的灵魂囚禁于尸体内镇守城市以偿还欺君之罪,很符合代表着暴怒的‘白帝’的做法。”大副深吸了口气,“但这数量是不是也太过密集了?” “这其实倒是让我挺佩服诺顿的耐心,我在《炼金学》的课程上听说过制作尸守的过程就像是做手办,一个一个的精雕细琢,再将他们排布在独立的房间内...简直充满了日本那边讲究的匠人精神。”恺撒说道。 “所以诺顿就是一个喜好在家制作手办的大龄死宅吗?兴趣是掏空山体修房子和把上门拆他房子的人做成手办,听起来真是无害啊...”通讯器里响起了路明非的嘀咕声,船长室和作战室的通讯频道一直都是保持畅通的。 “手办是什么?”只是上了年纪的大副不太接得住年轻人们的梗。 “...现在不是槽这个的时候。”恺撒看向后窗沉声说,“大副,打开甲板灯!” 在甲板上破水声再度密集响起,第二波尸守的进攻已经袭来了,同时北川舰的甲板上一盏又一盏白灯亮起照亮了整个甲板,同时也第一次将尸守们的模样暴露在了全舰船员的眼前,在数十米的高空中他们那苍白的身躯就像蟒蛇一样灵活充满了力量感。 就和恺撒推测的一样,每一只尸守在白色的腊层之下都是青黑色的鳞片,可他们都没有手臂头首之下就是蛇一样的身躯,这让他们的移动和进攻方式更加的纯粹,完全只靠蛇尾的弹射接近敌人咬喉索敌。 所有人几乎都可以想象他们跃出水面时尾部击打水流产生的爆发力,这种速度在陆地上无疑会增加几十倍,甚至可以在爆发的一刻如同子弹一般突破音障产生音爆响。 不能让他们落地。 这是每个看到这个画面的人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一旦这些尸守落到了甲板,那么甲板上的楚子航将面临的就是无数只锁定了他的枪口,他的言灵是‘君焰’而不是‘刹那’,就算他再强也没法一口气处理复数的高速弹射。 楚子航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君焰二度爆发了,火环朝向天空碎裂,由于飓风扰流的缘故那释放的高压火焰被卷成了一道惊人的火龙卷将所有的尸守吸附了过去,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中那些苍白的身影尽皆都被焚烧成了焦炭洒进了江水里。 在这一次君焰爆发后,火光中楚子航微微张开了嘴呼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御神刀村雨完全地抽出了刀鞘指向了甲板。 “他没办法撑太久,君焰消耗体力很严重,连续引爆最多不超过五次就会力竭。”恺撒说道,作为楚子航的对手,他再了解不过对方的极限在哪里了。 “军舰可以尝试发射常规鱼雷,至少先清理一部分水下的敌人。”大副建议。 “作用应该不会太大,这些尸守可以跟上全速行驶的军舰代表了他们的机动能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而且如果鱼雷被近距离引爆了甚至可以炸漏底舱,风暴鱼雷现在可还储藏在底舱里,我们经不起这个损失。”曼施坦因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我们可以在他登舰之前拦截...这可是一艘军舰!” “明白...”大副立刻清楚了曼施坦因的意思,然后看向恺撒,“开启武器火控系统。” “第三波尸守来了。”恺撒说。 水面破碎,又是一轮白色的影子弹射而出,这一次的尸守群没有受到君焰的阻拦,但甲板上忽然却亮起了枪火的光芒,以及震耳欲聋的连续爆响,那是北川舰的730近防炮开火了! 两次君焰的爆发让北川舰清楚了他的敌人,事不过三的定律直接让这些弹射到数十米高空再降落的尸守直接陷入了热武器的打击范围内,无数白色的身影被弹药细短的火光接触,瞬间就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成了碎片抛飞进了江水中死无全尸! 730近防炮,作为北川舰的副炮足以拦截高射速的反舰导弹,堪称‘守门员’的近防炮完全全自动工作,一旦火控系统解锁,这些高空落下的尸守完全就是活靶子还没有落地就会被雷达锁定打成肉沫! 第三波尸守还没落地就直接全灭,第四波尸守紧随其后而来,730近防炮再响,但这一次却多了不少漏网之鱼,那些尸守竟然调整了跃出水面的高度,尽可能地从副炮的死角中登陆甲板! 数量不少的尸守落在了甲板上发出了欣喜的啼啸声,暗金色如蛇的瞳眸锁定了甲板上唯一的活人楚子航,那修长有力的蛇尾螺旋地盘踞在了实地上开始积蓄起了可怕的力量。在甲板灯的照耀下乍一眼看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蛇堆’盘在地上,而楚子航正是被包裹在群蛇中的猎物,这个场景直令人背后渗出冷汗。 楚子航背后火环亮起但却没有释放言灵,而是以灼热的黄金瞳反锁定住这些人首蛇身的怪物,以‘牙突’的持刀手段应对这些虎视眈眈的敌人,面对高速的尸守正常的持刀反而是早死,只有以贯穿对贯穿,利用对方的动能克敌才能真正做到一击致命。 就在尸守群准备发起进攻时,忽然一声爆响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甲板上一只蓄力到极限的尸守脑袋忽然爆开了! 尸守失去脑部的指挥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那积蓄的力量也一口气爆发了出来,尸守的尸体就像是弹簧一样射了出去,在空气中发出了声爆响,下一刻直接消失不见,转头看去时只在钢铁的船舷上发现了一个狰狞的不规则破洞。 还没有来得及震惊尸守弹射的恐怖威力,一声又一声的枪响接连响起,在北川舰的舰载雷达上两个身影不知何时登顶趴卧,在枪响的火光之中才能勉强看清那两个女孩的侧脸——苏茜和陈墨瞳,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招牌狙击手,在狂风暴雨中依旧做到了狙击手的本职工作,掩护危机四伏战场中的队友。 一波又一波的尸守开始大量冲水面中跳出,在副炮的轰鸣中依旧有漏网之鱼的尸守坠入甲板,此时在船舱中开始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了,拥有战斗能力的船员也开始逐步加入战斗,火力网开始拉扯出迎击起了甲板上的尸守。 作战指挥室的窗前,叶胜看着甲板上的枪火和血肉横飞拳头下意识攥紧了,楚子航冲杀在甲板上的身影简直就是行走在死亡的刀尖上,他跟那些弹射的尸守错身开的瞬间就是生与死的擦肩而过,但实力的缘故让他每一次都站在了生的这边,村雨总是先一步贯穿尸守的下颚从后脑直接刺穿,再倾斜刀身错身一刀撕烂尸守的半个脑袋。 “我们不需要参战吗?”叶胜看向曼施坦因犹豫了一下问,“这些尸守的速度很快,一旦突破防线后果不堪设想,但在速度上我们这边不是有林年...” “下潜小组分为四支是有理由的。”曼施坦因打断了叶胜的话,面色铁冷地看着甲板上的战场说,“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龙王在战前消耗我们主力军体力的手段,龙王清楚这些尸守没可能奈何我们,但他依旧在这十二个小时内唤醒了它们,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还没有准备好,这样我们更要以全盛的状态去面对他了,即使这个过程中会付出一些代价。” “可是林年...”叶胜扭头过后上前一步向伸手搭住曼施坦因的肩膀,但却被一旁的酒德亚纪制止了。 “曼施坦因教授说的没错...就像是恺撒说的一样,声呐观测到的尸守数量太多了,就算是林年处理起来也会花很大的功夫,‘刹那’的确可以保证无伤解决掉这些尸守,但在觐见龙王之前就将主力军拖成了疲累之姿是十分不理智的行为。”看着战场上副炮轰鸣,狙击四起的场面,酒德亚纪也不得不做出了冷静的发言,“优先下潜小组在下潜之前就像是底舱的风暴鱼雷一样是需要受到保护的。” 路明非左看看叶胜又看看酒德亚纪,心里赶紧说学姐再加把油啊,不然咋们都得出去淋雨拼命了... “叶胜,冷静一些吧,林年和路明非,包括你和亚纪的作用都该放在青铜城的探索上,你们的任务不比现在甲板上的战士们轻松,甚至说危险性更是数百倍。”曼施坦因呼了口气语气依旧生硬,“有些时候就算要目睹可能出现的牺牲,却也绝不能贸然去阻止牺牲的发生...这是执行部的守则。” “不...教授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叶胜还是上前了一步伸手放在了曼施坦因的肩膀上,示意他回头看向自己所指的方向,“我是说...林年。” 曼施坦因回头看去刚想说什么却立刻哑住闭嘴了,因为他顺着叶胜示意的地方看过去只看到了战术指挥室的大门敞开,林年早已不见了踪迹。 酒德亚纪也愣住了,看向路明非,而路明非则是一脸懵逼地左看看右看看表示自己也没察觉林年的消失。 “...林年。”叶胜忽然又指了指船窗下面。 曼施坦因扭头过后瞬间有些气血上涌,因为他看见自己口中本该被‘保护’的主力军已经出现在了甲板上,甚至徒步走到了火力网交织的战场中去了。 他终于知道经常受到执行部指挥官们抗议的林年“无视纪律”“不受管控”“个人主义”的恶名是从哪儿来的,现在这种感觉落在他身上他一下就理解曼斯教授平时疯狂甩自己这个林年的导师脸色的原因了... “让他回来!现在不是他出手的时候!”曼施坦因抓起通讯器血压爆棚地对所有频道吼道,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下潜小组耳麦的频道。 甲板上,才险之又险靠直感避开了一只尸守背后爆冲的楚子航还没站稳,回头就看见了从船舱内顶着暴雨走出来的熟悉身影,以及听见了耳麦中曼施坦因血压拉满的吼叫声。 他才想往林年那边走去汇合劝阻,可他的脚步却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他在这时意识到了林年接下来的行动可能并不向其他人预计的一样莽撞和无谋。 楚子航发现林年手上没有带任何武器,双手空空地走向进战场。 也就是这时,就像他啊预料的一样,林年释放了言灵,没有咏唱,但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一个“领域”从那个走入战场的男孩身上扩散开了。 可他这次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以抽帧的方式在所有人面前消失,而是依旧保持着稳定的前行,那个未知的领域也不断地扩散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向着暴风雨夜延绵而去。 言灵·八岐。 有别于神速系的言灵第一次在混血种们前露面,没有隐藏,没有遮掩。 ------------ 第七百二十五章:准备下潜 楚子航把村雨从一只背后企图咬断他脖子的尸守喉咙里抽出来,刀刃从鼻骨里收回从喉咙里退出,尸守就像抽掉骨头的蛇一样瘫软在地上,只剩下细长的身段受神经反射的残余控制在甲板上不断滑动着。 他血振将具有腐蚀性的黑血从御神刀上泼到甲板,大雨冲洗干净乌黑的刀刃露出了下面电光形状的折纹,光可鉴人的刀身折射出了甲板上出现的诡异的一幕。 尸守们停止了进攻。 甲板上陷入了寂静,枪声也为之停止下来了,船舱内大汗淋漓血脉膨胀的船员们手指颤抖地放在扳机上不知道该扣下还是松开,但目光都整齐汇聚到了甲板中心的那个大雨中的背影上。 信号塔的顶端,苏茜视线从狙击镜里挪开看向整个甲板灯照亮的区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一幕莫名地想起了一种叫作‘定蛇术’的中国巫术玄法,不为其他,只因为现在这一幕跟那巫法的结果太过相像了。 (定蛇术,即将一条活蛇的蛇头按住,以逆时针将蛇躯盘起来,再用右手指着蛇头画上符咒,这样蛇就被定住了不能动,如果时间超过两个小时以上被定住的蛇就会死亡。) 每一只尸守都盘踞成了团定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暴雨洒在了他们的鳞片上折射出甲板灯的冷光,暗金色的瞳眸在黑暗中密集如萤火群,整齐地盯着甲板中心站着的那个双手空空的身影。 “现在是什么情况?”信号塔上抱着狙击枪的陈墨瞳盯着狙击镜里的怪异一幕按住耳麦低声问。 “我也想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曼施坦因在无线频道里低声说,“这些尸守要做什么?” “不,不是这些尸守要做什么,而是林年已经做了什么。”船长室内恺撒对着通讯器说,“北川号检测到强烈的生物磁场扩散,信号烈度大概是叶胜释放‘蛇’的百余倍...林年释放了他的言灵。” “他的言灵不是‘刹那’吗?”叶胜下意识问,‘夔门计划’中林年在水下那犹入无人之境的表现至今还给留着深刻的印象。 “起码今天以前是。”酒德亚纪小声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能推断的情况是这个未知效果的生物磁场对尸守造成了不小的压制力,以至于他们放弃了所有的活动集体面对威胁的来源了。”恺撒说。 “那么接下来他们的进攻目标只会是林年?”曼施坦因问。 “很难不是...林年有动作了。”恺撒说。 现在北川舰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甲板上的动向,甲板中心的林年一动起来就牵起了所有人的心神,每个人掌心都有些捏汗,谁都不知道打破了僵持的平衡后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所有尸守群起而攻?极致的光和热摧毁一切?未知的言灵瞬间消灭所有敌人?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甲板上林年走向了楚子航,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与那末日熔岩的瞳眸汇视了一刻,楚子航就已经清楚发生什么了,沉默地将手中被暴雨洗刷干净的村雨递了出去。 林年握住了刀柄上面还有余温,不等这点温度凉下去,他就转身走向了最近的一只尸守,当距离缩短到足够近每个人都认为那只尸守就要暴起突破音障的速度袭击林年时,那一幕终究没有发生。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林年把手中的村雨刀尖挑了起来对准了尸守盘缩在蛇躯里的那颗没有表情的人首额心缓缓刺了进去。 事实证明村雨是一把好刀,那是楚子航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炼金金属作成,庖丁铁造,钢质柔软具有韧性,在刺穿这只威胁性不亚于‘a’级混血种的尸守额头的时候没有受到半点阻挠,刀尖润进额骨就像餐刀插进了美味的布丁,再从后脑钻出时带上了草莓芯的红。 刺穿然后抽出,分不清是村雨凝结的露水还是天上降下的暴雨快速洗刷干净了污血,林年一刻不停地从这只尸守的面前走过,朝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没有太快的速度,甚至没有称得上激烈的动作,每个人都可以看清林年出刀的轨迹,那身黑色潜水服紧贴的肌肉运动的细节,就跟杀鱼一样...不,比杀鱼还要简单,至少鱼在拍晕之前还会挣扎,这些死在村雨刀下的尸守甚至到死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仿佛怕是惊吓到什么。 “他们在怕什么?” 这句话在战术作战室目睹了一切的曼施坦因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在看见甲板上沉默行走的那个背影时就已经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尸守们当然是在害怕执剑人。 他们不动的原因不是因为言灵的特性,也是因为最本质的恐惧,就像是动物恐惧症的患者在发病时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们现在似乎忘记了他们才是夔门上最应该令人惧怕的动物——在真正漫步行走的猎食者面前他们甚至害怕自己惊扰到对方使其露出真正恐怖的一面,为此他们宁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品尝那种恐惧。 楚子航在跟林年对视的第一眼就清楚了这个道理,借村雨的目的不是为了更好地战斗,而是为了更方便解决甲板上的残局——可战争才刚刚开始何来残局? 在‘八岐’这个领域张开的时候,战争就已经步入残局了,言灵的使用者该做的只是收尾罢了。 在林年的黄金瞳中楚子航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压力,就像是熊熊的烈火点燃了草原,在狂风的肆掠下火种横扫八方;又像是泼天的暴雨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狂流之暗让人感到窒息,他只从一个家伙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压力,在记忆的沙滩上耸立如堡垒永远不可能被潮汐抹平。 就现在这是属于‘八岐’的气息,有选择性地在尸守群中溢散开了,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们的头颅上,将他们的蛇躯盘起,把他们的人首按回地上。 他们被囚禁住了,绝对意义上的血统压制,就如龙王与混血种之间的血脉桎梏,如今却出现在了林年与这群龙王亲手制作的尸守之上。 船舱深处赶来甲板目睹了一切的周震略微打了个寒噤,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不会发生但却足以让人后怕的可能——如果这个看不见的生物磁场敌对的不是尸守而是他们所有人,那么林年是否也可以做到提着那把御神刀在闲庭漫步中捅进每个人的喉咙或者心脏里呢? 而这还只是‘八岐’的外在表现力,只是这个言灵使龙类生物产生的恐惧感,就足以让一场恶战变成寂静的屠宰,而它真正的作用和效果还远远没有浮出水面,这不经让所有人都对执掌着这个言灵的‘s’级混血种抱有更深的惊惧,也不由使得他们在心中浮现起一丝期望...因为只有真正的怪物才能解决掉水下的巨大恐怖。 村雨从最后一只甲板上可见的尸守喉咙中抽出,一道黑色的血线从尸守的额角射出混合在了雨水中流入甲板的缝隙里。雷霆闪过,林年提着御神刀看向船舷外,在水中的那些尸守都没有选择再跟随了,任由北川号冲入夔门的更深处,停留在原地探出了半截身子在水上远远地注视着那舰船消失在黑暗中。 “......” 林年走回甲板上把村雨递还给了楚子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了作战会议室。 走进船舱时每个船员都为他让道,同样也是沉默地注视着这个男孩,他们最后的屠龙希望。 如果之前还有人认为这是一趟犹如神风特工队一样的有去无回的敢死小队的话,那么在看到刚才甲板暴雨中死寂的屠宰后就不会再有人怀疑船长室以及作战室里那些身披黑色雨衣的人们的决意了。 他们是真的准备靠这一次下潜干掉龙王,而他们真正依仗的也正是这个可怕到莫名的年轻混血种。 “我觉得这一次你的朋友会在我们这边的混血种圈子里彻底出名,如果北川号还能有活的人离开这片‘小天地’的话。”大副看向身旁的恺撒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似乎想找上一根烟。 “他已经够出名了,不需要再出名了。”恺撒摸出了雪茄盒在大副诧异的视线中剪了一根递了过去,又用长支火柴为其燎烤点燃,在大副含糊不清的感谢中问,“‘小天地’?你是说‘尼伯龙根’?” “按你们那边的话来说的确应该叫‘尼伯龙根’。”大副吐出雪茄的烟雾说,“纯血龙类扭曲出的异常空间,时常出现在三代种以上的龙类周边,往下四代种的情况也有但大多都不稳定极容易崩溃,但这一次的‘尼伯龙根’算是我见过环境最恶劣,面积也是最大的,如果按照暴风雨的影响范围来确定‘尼伯龙根’的囊括范围,那么这个异常空间的面积大概有数十公里起步!” “你看。”大副指了指船长室窗外的暴风雨江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们现在的航速通过整个‘夔门’甚至不需要花上五分钟,但现在我们甚至还在原‘峡谷’内行驶。整个空间被某种力量给拉长了,按照我们中国人的古话来讲,这叫‘鬼打墙’。” “那我们该怎么确定我们抵达了目的地?”恺撒皱眉。 “很简单。”大副也为恺撒将雪茄点燃,然后夹着雪茄示意了一下窗外的极远处,“在下潜的位置我们留下了地标。” “地标?”恺撒看向窗外,只是一眼就怔住了,甚至忘记咬上自己手中的新鲜雪茄。 在北川舰靠近的方向,一大片极为惹眼的血红随着江水的波涛推来,那是惊心动魄的红色,让人毫不怀疑纯度的猩红,撞击在尚未被完全淹没的峡谷山壁上留下一片片不规则的深红印记。 “还记得你们上次在夔门的秘密行动吗?”大副深吸口雪茄,甚至过肺,只想让刺激感削弱一些这血红浪涛带来的惊骇,“在这里死了两只次代种,他们尸体流出的龙血给长江流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正统的人只能以风水术将这片流域的污染水向‘定’住了,直到完全解决掉龙血污染才敢恢复水向。” “...他们定住了一片流动的江域?这怎么可能?”恺撒第一次对‘风水’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起了莫名的敬畏之意。 “利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试剂将龙血降解,使其密度暂时小于水体,再用风水术隔绝江水的‘上’和‘下’形成独立的流动环境什么的....风水师那些东西总是复杂得很。”大副说,“总之这片龙血污染的水域暂时保留了下来,对外的解释是入生物侵的红藻类水植导致的,为了清理这些龙血正统可是斥巨资搞得焦头烂额的,还得时常防备长江上下游出现被龙血污染的鱼类生物。” “总之,这片污染水域暂时成为了我们的定向锚。”恺撒摇了摇头说,他并不关心正统该如何处理龙血污染的情况,就跟执行部从来不管清理部门如何解决他们的烂摊子一样——他们总是奔赴在制造下一个烂摊子的路上,并且乐此不疲以为使命。 “既然现在已经看到了红色,那就意味着我们到地方了...该停船了,希望别有更多的东西来干扰你们下潜了。”大副将前进四的档位减到正常航行,北川舰船舷周围的浪涛稍缓,但狂风暴雨依旧,只是时不时溅到甲板上的江水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就连泼洒在船长室观察窗上的水流也成了红色。 “非下潜小组远离甲板,做好隔离措施,提防江水内的龙血污染...总之不想回去后发现多长几只手或者几片鳞片的小伙子们离船舷远一点。”大副用通讯器向着整个北川舰通告,“下潜小组请各就各位...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另外,就当是给我透个底,让我知道我到底该不该提前写留给我老婆的遗书。”放下通讯器后大副看向一旁的恺撒夹下嘴边的雪茄,“你觉得你这个朋友有几成把握搞定水下的大家伙?” “你认为呢?”恺撒看向大副想了想反问。 “在刚才哪些事情发生之前我根本不会想问你这个问题,而是只会问你有没有带笔和纸。”大副耸肩说,“但现在我觉得我还可以问一问。” 恺撒注视了一会儿大副,然后伸手大力地拍了拍这个老男人的肩膀,笑了笑,“相信我...每个人在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都会像你一样问出这个问题。” “你也是?” “我也是。” “那么现在呢?”大副问。 “现在我学会不再问这种问题了。”恺撒吸了口雪茄向着血水滔天的观察窗吐去淡淡地说,“你只需要把底舱的风暴鱼雷准备好,射进龙王的肚子里去就行了。这是我们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 十一月悬赏 十月大摸特摸了,被慢性咽炎折磨的不轻,十一月该上工了,拉拉进度。 现在月票机制有些迷,我也不大清楚是个怎么运作的方式,总之你们投月票我尽量保证每天三更。 一句题外话,EDG夺冠,当天十更,说到做到。 ------------ 第七百二十六章:下潜(1/3) 深呼吸,然后再深呼吸,把空气全部吸进腹腔。 这是有别于正常人的腹式呼吸法,能经常在练习声乐、瑜伽的专业人士身上见到,有别于胸式呼吸,腹式呼吸由膈以下的呼吸肌辅助,在膈肌向下时可以有效地扩张肺容量储存更多氧气。 从船舱内走到甲板上,大雨淋在了林年的身上,在他的身边路明非不断地 ------------ 第七百二十七章:鬼故事 血色的天幕,他们仿佛处在一片血色的天空下,红色与黑色将这片水域划分成了两个极端,他们才从血红之中脱出,身上还残留着红丝不断被干净的江水冲洗,看着这片极端的水质划分不由让人想起了二年级语文书里的课文《日月潭》。 “正统的手笔,风水术的极致,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手段把这片龙血污染的水域给‘锁’在了这里。”林年仰头说道,“如果任由这片龙血污染的水流扩散,可能下一部《汉江怪物》导演组就要在长江取材了,就连特效道具都免了。” “听起来很节俭,但在大陆肯定没法上映。”路明非吐槽。 “被锁住的只是水域,不会已经有被龙血感染的鱼类逃出水域吗?”船长室内酒德亚纪问向曼施坦因。 “不会,你小看了龙王的威压对于鱼群的效果,你难道没有发现从北川号驶入夔门开始声呐就没有一次捕捉过鱼群吗?”曼施坦因身旁的大副解释道,“无论是风水术还是过于浓郁的龙血都会恐吓鱼群避开这片水域,在很久以前风水术可是被利用来灌溉农作,大兴捕鱼业的手段,古人都会认为风水师是中国神话中‘天庭’派来的仙师。” “只有像是死侍或者危险混血种这样的东西才会被这片污染的水域吸引,这也是为什么正统要致力于将夔门周边清空的原因了,这对当地的旅游业是短时间的重大打击,但在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这个地方高发杀人暴力事件,对未来的发展来说是相当不利的,长痛不如短痛,等到解决完龙王后再开放这片地方也不迟。”曼施坦因说。 “那如果解决不掉龙王呢?”路明非在通讯频道里下意识问。 “那以后估计就没有夔门这个景点了。”林年说,“继续下潜吧,我们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充裕,氧气足够但维持通讯的‘蛇’却无法一直长时间坚持下去。” “还有水情...长江航道局再度发布了汛情红色警告,三峡大坝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大副说道。 “声呐暂且没有发现你们身边有其他生物出没,叶胜的‘蛇’也没有太大动静,你们暂时是安全的,看来龙王的确深藏在青铜城中,加快下潜进度。”曼施坦因说。 “没有打怪升级的桥段真是太好了。”路明非松了口气,继续铆足劲继续下潜跟上前面的林年。 “之前那群尸守大概就是最大的拦路石了,只可惜他们已经被甩到了后面。”曼施坦因说,“康斯坦丁死后,诺顿已经断门绝户了,现在他应该对于招兵买马什么的没有任何兴趣了,只想着一心一意进行复仇。” “复仇的前提不就该是招兵买马吗?”路明非有些不解。 “龙王都是骄傲的东西啊,况且就连康斯坦丁都死在了你们两个的手下,他复仇的资本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曼施坦因低声说。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寒噤,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跟林年的谈话,诺顿从来都没有把除了康斯坦丁以外的任何东西看作过家人,康斯坦丁的死亡就代表着孤独将永远陪伴着他,而给他带来这一切绝望的自然就是林年...和他了。 “路明非,你的心率在上升。”曼施坦因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响起。 “诺顿应该不知道你也参与了其中。”随后林年的声音也忽然响起了,“很少有人知道那颗子弹是你打中的,所以杀他全家的还是我,你没必要太紧张,如果他发现我们了,第一时间只会冲着我来,你装完炸弹上浮就是了,我会引开他的。” “嗯...”路明非没再说什么了,继续下潜。 但他脑子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或许这次下潜小组的编队并非是为了看重‘S’级和‘S’级的史上最强组合的名头才把林年和他编在一起的。 毕竟就如同林年自己所说的,他一个人下潜或许效率更高一些,路明非虽然表现出了惊人的“狙击天赋”,但这在水下远远起不到任何作用,可以侦测敌人的情报这种“能力”本就应该放在后方保护,而不是丢进敢死队里去埋炸弹,这种分配显然是不合理的。 可现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了...如果说诺顿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那么想要将诺顿引出青铜城不就正该把他日夜所盼的复仇对象放到面前转悠那么一圈,刺激起他的怒火吗? 昂热注视着他,告诉他下潜小组里他意义重大的一幕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只是这一次那个老人在记忆里如此平静的眼眸却让路明非感受到了一些不寒而栗。 “我们到了。”林年在河床底部停下了,在那里射灯照亮了一个圆形的黑坑。 路明非游了过去,甚至不敢浮在黑坑的上方,只能在边上低头用射灯朝里面照去却完全见不到底,只能看见深坑内侧表面浅浅的螺纹,可以想象出这个大洞是人工利用钻探机打出来的。 “第一次夔门计划的遗留物,曾经这里是一座陆地的山体,时间推移水位上涨山体被淹没了形成了现在的夔门,青铜城就藏在岩层的下方,诺顿掏空了山体在里面浇筑了属于他的白帝城,一座易守难攻的炼金城市。”林年先路明非一步跳向了深坑,被安全绳连接的路明非也忙不迭地跟着跳了进去,在北川号上他的心率也在直线上升。 “声呐已经监测不到你们所处的水域了,‘蛇’也暂时只能维持直线的通讯,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摸索了。”曼施坦因说。 黑暗的深坑中,林年聆听着深水中的动静,下潜到这个深度已经基本不会受到水上风暴的影响了,他们又重归了寂静,只是这片寂静比起风暴更让人不安。 探照灯照亮的范围在垂直的通道中极度有限,路明非在这片黑暗中几乎能听见自己肾上腺素分泌的声音,虽说他并不知道那玩意儿分泌到底有没有动静...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蛇类恐惧症又发作了,现在一处在黑暗的地方他就觉得在某个角落有只吃个半饱的巨蟒盯着他,考虑着这一百来斤能不能作为饭后甜点打个牙祭。 “有烧焦的痕迹,诺顿用过这个通道。”林年头顶的探照灯照亮的通道内壁有明显的焦黑痕迹,可以想象到在车翻了一整只舰队后龙王带着火光煮沸着江水一路下沉入通道的画面。 “那几乎就可以肯定他在青铜城内了。”曼施坦因点头,“这对计划来说是好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直接布下空城陷阱。” “如果诺顿是炼金大师的话他大可以在通道里布置陷阱啊,毕竟如果我们想去找他也绝对会通过这个通道,我们没有时间再打出另外的通道了。”大副忽然皱眉说道。 “你是站在龙王那边的还是站在我们那边的。”路明非通过船长室的通讯器听见了大副的分析有些无语了。 “他分析得没错,现在就是要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林年摇了摇头说,“不在通道里设伏大概是认为没有必要吧,能杀死他弟弟的敌人肯定只能由他亲手解决,他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路明非心说诺顿殿下可真是高看他的杀弟仇人了,如果没有林年的话,龙王在这通道里随便设置一个塌方陷阱都能要了他路明非的小命儿... 通道很快就下潜完毕了,在脱出通道后的感觉又跟从“红海”里游出不一样,现在带给路明非的是空旷感,无边无际的空旷感,仿佛坠入了没有星空的宇宙之中,入眼全是黑暗一片,看不见边际触不到天空或者大地,内心涌起的都是虚无感。 林年扫视了一眼周边,以他的听力完全可以取代声呐侦测水下方圆数百米以内的水域,他的确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在完全封闭的岩层下甚至听不见水流的声音,唯一的声响只有他们来时通道另一头传来的隐约的水流噪音。 “叶列娜。”林年在心中说。 “在的,在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你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直接叫我的名字啊。”在林年的身后,金发女孩的身影从潜水服呼出的水沫气泡中出现,双手轻轻搭在了林年的双肩上,“看起来只有在危急时刻才能想起我啊。” 林年没有回头,在叫出金发女孩后只是直直地看向了黑暗的深处,在那里自然就是巍峨的青铜城,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知道诺顿是不是真的还在白帝城中。” “我也想知道...我靠这是什么鬼东西?”路明非扭头回答林年的同时,忽然眼睛瞪直了。 “什么情况?路明非你看到了什么?”北川号的船长室内曼施坦因猛地站直了,拿着通讯器大声问道,在他身后大副、恺撒以及酒德亚纪都瞬间精神紧绷,这个船长室内陷入了死寂,只等着通讯器另一头的回答。 片刻后,通讯频道里响起了林年的声音。 “没什么,他把漂浮的藻类看成了敌人,警报解除。” 船长室内所有人这才骤然松了口气,表情都有些古怪,曼施坦因微微按了按额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那么就继续任务吧,路明非稍微控制一下情绪,你的心率现在很危险...” 曼施坦因没有得到路明非的回答,但他也没怎么在意,或许是这小子在假报警后感到羞愧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深水之下,路明非现在倒的确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只顾着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年背后漂浮的白衣金发女孩了! “吔?” 金发女孩缓缓扭头看向路明非,轻轻跳动了一下眉毛,“你能看见我?” ------------ 第七百二十八章:手段 路明非记得有个很经典的鬼故事,说是一个小男孩跟几个朋友在一栋烂尾楼里玩捉迷藏,他当鬼,成功找到了几个朋友后还剩下最后两个朋友没找到,在找寻半天后终于在一个仓库里找到了那两个朋友。 当时那个小男孩高兴地跳了起来,说你们两个都被我找到了,我赢了!可最后被他找到的两个朋友中前面那个却疑惑地说什么你们两个,这里还躲了其他人吗?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那个朋友的背后,在他背后的人趴在那个朋友的肩膀上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嘻嘻...你能看到我吗? 现在路明非的眼前出现了同样的一幕,以及同样的台词,只是这种鬼故事剧本真的适合出现在热血澎湃激动人心的屠龙剧情里面? 至于为什么是女鬼...有什么比在水下百米深的地方完全无潜水护具,甚至还能穿透水流在水中说话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就连重力在她的身上都失效了,一席金发完全没有因为水流漂浮,而是自然地垂在身后顺滑而美丽。 “真看得到我。”金发女孩歪了歪头看着路明非那直接哑住,在水中手足无措的模样确定了这家伙是来真的。 “你你你你你你...”路明非抬手指向金发女孩,想说些什么震慑妖灵的怪话,但却莫名其妙发现这女鬼妹妹好生熟悉,似乎是以前在哪里见过的...可他却兀然发现林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然后做了一个安静的水下手势。 路明非眼睛都瞪圆了,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什么比看见女鬼还要更毁三观的事情,就是看见女鬼跟自己的好兄弟勾肩搭背比跟自己还要哥儿俩好,在这一瞬间他莫名感受到了背叛。 “有点意思。”金发女孩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路明非的背后,但在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林年看着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指了指两人之间连接的安全绳,路明非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接入了安全绳连接着他们之间的独立频道,这个频道不经过叶胜的‘蛇’建立,在里面的交流也是绝对保密的。 “别问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是路明非进入独立频道后听见的第一句话,瞬间就把他给哽住了。 他总有种自己化身法海禅师质问许仙你知道自己的姘头真身是一只白蛇吗?结果许仙转首就是一句爷乐意、爷喜欢、爷今天就是要被我家娘子吸干净三魂六魄****,你个老秃驴管得着吗你? 痛心疾首啊痛心疾首。 路明非目瞪口呆之于也不经扼腕悲痛...至于为什么悲痛,有什么能比他这个柔弱书生宁采臣发现自己的无敌金大腿燕赤霞大哥比自己先一步上了女鬼的当还要悲痛的呢? 燕赤霞大哥,你家里还有个苏晓樯卧床等着你啊,你这么沉迷于女鬼姿色是不是有些不仁不义了一些?路明非很想震声斥醒自己的友人。 .“霍霍...真有点意思。”金发女孩溜达到了路明非的面前,过来的方式也是飘忽不定,仿佛直接无视了水压,简直比女鬼还女鬼。 金发女孩隔着路明非的潜水面罩瞅着这小子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要透过眼睛看看这家伙视网膜上是不是倒影出了自己的真身。 被金发女孩这么贴近一看,路明非骤然后仰,心中不由涌起了股释然...这等姿色的女鬼,别说燕赤霞大侠了,换法海来也不一定能稳住定力啊。 “嗯...确实有点意思。”金发女孩抬手就在路明非脑袋上“咚”地敲了一下,然后飘飘然回到了林年的身后当起了背后灵。 “什么有点意思?”路明非揉了揉被敲得生疼的脑袋抬头问,但这一次抬头他却发现林年背后的金发女孩兀然消失了。 “人呢?”路明非愣住了。 林年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金发女孩还站在那里双手后背着打量着路明非,大概是刚才敲打对方的那一拳有什么秘密,不轻不重砸了一下后路明非就跟瞎了一样看不见她了。 “我说过了这小子不一般,看起来这次他背后的人是想要更进一步的摊牌了...或者说合作?”金发女孩伸手捏了捏自己垂在肩头的发梢眯眼看着茫然四顾的路明非。 “白帝城的地图。”林年忽然说。 “嗯...就是他的手笔,以及送到路明非手里的那颗贤者之石子弹,所有人都以为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授意的,但其实大家都忘了黑卡权限除了你和昂热之外在学院里还有第三张。”金发女孩微笑地看着路明非,“看起来这次屠龙旅程不会寂寞了,起码你不会是孤军奋战。” “我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林年淡淡地说。 金发女孩顿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向面前林年的侧脸忽然就笑了,装模作样地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别以为说好话讨好我就免费给你开作弊器哦!虽然你这句话说得的确暖到我的心里了。” “龙王的确还在青铜城内,这是幸运也是不幸的事情。”金发女孩微微偏头看向极深的黑暗中,脸上的笑意微微回落了下来,“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等待我们登门了,可以说青铜城现在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无天无地之所’,当你进入白帝城的一刻就等于断掉了自己的退路...其实我们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给了一位炼金大师在他的城池中做好一切准备的时间。” “我们最缺的也是时间不是么。”林年轻轻呼了口气,“有人在给他争取时间,我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现在的你的确跟诺顿有一战之力,在杀死康斯坦丁,将第一位龙王拖下王座的时候你就已经有资格坐在四大君主的位置上了。正面的实力你不用惧怕任何一位尚未‘完全’的君主,但诺顿却是唯一的一个例外。”金发女孩凝视黑暗的眼眸中仿佛有金色的鸢尾花在盛开,“他的炼金术是他稳坐王座,以‘权’之力力压康斯坦丁的保证,炼金术是有别于血统的‘技术’,所以这一次的战斗血统并不是致胜的绝对,我们要拼的是应对炼金术‘手段’的多少。” “你有办法。”林年说。 “我有办法还不够,我的确精通炼金术,但却远远不足以跟诺顿相比,但如果加上另一个人,或许还是有些办法。” “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了,并且才向我伸出了橄榄枝。”金发女孩看向不远处的路明非淡淡地说。 “看来是无奈之举,这是否证明他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保下路明非?”林年并没有见过路明非身后的人,但却不妨碍从对话中逐渐推论得出一些信息去勾勒那个与金发女孩一样神秘的存在。 “他本来的计划应该是让路明非和你正面对上暴怒的诺顿吧?才苏醒的诺顿如果急于复仇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快速促成自己夺回往昔的力量,但很显然现在诺顿的理智占了上风,在四大君主中没有哪位龙王比冷静的诺顿还要难以对付的了。”金发女孩说,“全盛时期的诺顿可是早已经做好了杀死所有君主夺得黑王权柄的准备啊!你背后的七宗罪难道不就是不争的铁证吗?” “我以为‘八岐’是必胜的保证。” 林年招了招手示意还在茫然的路明非跟着他一起游向远处,没有解释语音频道内路明非不断提出的疑问,他现在与金发女孩的交流没有任何人能听见。 “‘八岐’是制胜的手段,将这次试探虎穴从十死无生拽到了一个不知鹿死谁手的情况,这已经是很大的优势了...现在大势依旧在我!”金发女孩说道。 “诺顿准备了很多,我们也准备了很多,‘八岐’只是手段之一,我们不是还有其他的手段吗?现在就是看谁的底牌更多,谁能在这场蓄谋已久的仇杀中活到最后了。”金发女孩话语深处似乎显得有些跃跃欲试...或者跃跃欲试的形容过于保守了,毫不夸张地说林年可以从她的声音里嗅到了嗜血的味道... “希望如此吧。”林年轻声说,在远处青铜城巨大的轮廓已经被勾勒出来了。 没有人会怀疑青铜城的内部如今已经改天换地了,它终于等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那些复杂繁密、巧夺天工的机关也终于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人类足以花几十年才可功课的炼金技术会在今日发挥到极致,等待着任何破门而入制造喧嚣的进犯者的,会是难以想象的杀机四伏。 如今古老的青铜城不再轰鸣,伫立在黑暗的深水之中。像是一位沉眠的巨人安静地等待着以暴烈唤醒他,为他带来一场战争的巨人杀手。 ------------ 第七百二十九章:壁画X试炼X开门 (1/3) 北川号的船长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在‘蛇’连接的无线电被水下那一头单方面切掉后,室内陷入了不安的沉默,主要是林年在离开公共频道之前的说辞太过具有开放性了,让人不经不断地去试想他们在水下究竟遇见了什么。 “叶胜情况如何?”曼施坦因拿起通讯器略微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他知道如果放任这种环境一直下去只会对士气造成坏的影响。 “没有问题,‘蛇’处于低频释放状态,他说可以暂时一直维持这个状态恢复一些体力,以保证之后在可能出现的强干扰情况下建立交流纽带。”楚子航的汇报声在船长室内响起,甲板上他披着雨衣站在同样黑色雨衣披肩戴帽的叶胜身旁,灼热不灭的黄金瞳时刻扫视着周边江域的环境变化。 “在‘蛇’的使用者里叶胜一直都是优秀的一批,让他别带太大的压力了,这次任务‘蛇’的使用者可不止他一个,通知他一个小时候之后换班,在我负责通讯连接时由大副代替我船长的职务。”曼施坦因对通讯器说道,又想一旁的大副点了点头,后者敬了个礼大概意思是一定会尽忠职守。 也就在曼施坦因刚刚放下通讯器的时候,另一头的水下小组终于再度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里是林年,A组已经到达青铜城门口。” 曼施坦因立刻反身扑回控制台拿起才放下的通讯器,“这里是北川号...你们已经抵达活灵前了吗?” “是的,船长,只是现在我们遇见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你们遇见了什么麻烦么。”曼施坦因的表情渐渐严峻起来了。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不算遇见了麻烦。”在岩层的百米深水之下,浮在黑色深水中,他缓缓抬起头仰视着面前巨大敞开的宏伟青铜大门说,“我已经上传照片回北川号,注意查收。” 北川号在半分钟后收到了新数据,诺玛解包呈现在了船长室的屏幕上,那是一扇巨型的青铜门,黑色的青铜质地,巨大到让人难以想象该是如何的巨人才能通过这扇仿佛要连接天地的门扉。 而更引人震撼的还是那巨型大门上足以称得上艺术的一幅宏伟壁画,让船长室内屏幕前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后仰,以避开那幅画的锋芒和戾气。 青铜巨门之上,有一只披鳞戴甲的巨龙被七把通天的刀剑钉死在了王座之上,龙血染红了王座的每一寸角落,七把形态各异的刀剑渴饮着龙血仿佛在欢呼雀跃地呼吸着,巨龙的微垂的龙眸内充斥着一种难以明喻的情绪。 毫无疑问,大师的杰作,只是以青铜巨门雕刻,不失以任何颜料增添色彩,全凭借那一鳞一羽的雕刻细节凸显出七柄刀剑的暴戾以及龙王垂死前沉重的哀伤便以及足够营造出“威压”了,另任何看见这幅作品的人受到精神的冲击,当面直视者受到的影响更盛。 “那是...七宗罪?” 恺撒是第一个认出这七把刀剑的人,在康斯坦丁战役之后他便大量地研究了以所罗门大阵封死龙王的炼金刀剑的来历,自然不会陌生这七柄形态各异的神话刀剑。 “那被钉死的龙王难道是...”大副愣了一下看向曼施坦因,却发现曼施坦因现在的脸色特别沉闷。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扇门...”在酒德亚纪的记忆中这里是本不该有这一扇门的,原本白帝城的活灵入口早该在次代种利用‘君焰’暴戾闯入时熔毁了,但现在这扇崭新的青铜大门却填补了这个空缺。 “看起来是龙王回家的同时还顺便修补了一下门面。”林年游近了那扇门伸手放在了上面,冰冷的江水早已冷却了青铜,但他仿佛依旧能感受到在那冰冷青铜之下藏得更深的东西,那是不会随着江水温度而降低的复仇的炽热。 血液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冷却,可在这画作雕刻者血管里流动的哪是血液?那炽热待溢的全是滚烫沸腾只待喷发的火热岩浆。 “这是...康斯坦丁?”路明非看着青铜巨门上被刺死的龙王磕磕巴巴地说道,原本还念叨着女鬼去哪儿了的他现在心神完全被这幅冲击力十足的巨作给吸引了,他觉得古希腊雕像的巅峰化作平面也不过如此了,当真是以平面的画作将死去巨龙的悲壮一齐放在了真实的世界之中震撼每个所见者的心灵。 林年注视着这幅画作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凝视着被七柄刀剑贯穿的龙王。 “把自己亲弟弟的死亡雕刻在白帝城的城门前,这是否有些太不吉利了一些?”恺撒低声说道。 “真是隔着壁画都能感受到诺顿在雕刻这座大门时心怀的愤怒啊。”曼施坦因按住控制台的右手微微用力青筋凸显,“纵然门后是即将喷发的庞贝火山,我们也还是得闯上那么一闯,这座青铜城的封闭性极佳,圣婴之血必须要在内部引爆才能发挥出对龙王的杀伤性。”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林年附和了曼施坦因的想法。 “林年你能找到打开这扇门的方法吗,或许在这扇门上能找到藏着活灵,在你的腰上有三支‘钥匙’的鲜血可以使用。” “我在找。”林年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震撼于通天巨门上的壁画里的路明非,向他招了招手,“找一找有没有类似人面的雕像,那是打开这扇大门的入口,你从上面找,我从下面找。” “好...好。”路明非把视线收了回来游近了青铜巨门这样才避免了再度被壁画的全貌吸引心神,按照林年的提示努力寻找了起来。 两人从上下开始摸索没有放过巨门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中间重新汇合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用多说都知道彼此都毫无发现,这扇青铜巨门的开启方式似乎与活灵无关,而是涉及到其他方法。 “开门的秘密会不会在壁画里?”路明非这个屠龙新手斗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依据呢?路明非,你在壁画里有什么发现吗?”船长室内曼施坦因下意识问。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看《古墓丽影》和《神秘海域》那种冒险解密游戏里不都是这样的么?跑到一个有解密因素的地方,最大的提示就是壁画什么的...”路明非干巴巴地解释,总觉得在这种严肃的时候提出游戏作品来有些荒唐。 “这或许是一个思路。”船长室内沉默了很久才响起了恺撒的声音,“我们会让诺玛尽快分析研究壁画的细节,你们暂时辛苦一下再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水下路明非听见恺撒的回答这才松了口气,至少没有因为自己游戏宅的见解被人耻笑...不过他倒是真打心底觉得开门的秘密就藏在壁画中的,不然龙王费尽心思雕这壁画干什么?就是为了霸气好看吗? “林年,要不我们再找一圈...额,林年?”路明非扭头忽然发现身边的林年不见了,下意识慌了几秒但立刻想起安全绳这码事,低头看向朝向黑暗深水下方延伸过去的安全绳,立刻顺着游了过去发现林年不知何时来到了江底的河床处,也就是大门向下延伸到底触地的地方。 ...等等,触地? 路明非愣了一下,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对豁,河床地下大部分都是泥沙不比得坚硬的地面,他们完全可以成为鼹鼠打洞从这扇巨门下挖个地道挖进青铜城里去啊! 一有了这个想法他立刻通过耳麦向北川号提出了这个建议。 “打洞从门下钻进青铜城?这倒是...不错的想法。”曼施坦因也为之一愣,却没有否决这个极具创意的想法。 “可这要看青铜城的地面是否被青铜浇筑过,如果整个青铜城被浇筑成了浑然一体的结构,你打洞下去往上挖也只会挖到坚硬的青铜地面。”恺撒思考了一下说道,“钻洞的想法的确不错,总的来说值得一试,你们不是带了七宗罪吗?作为挖沙的工具里面应该有合适的刀剑可以胜任,” 路明非心说大家伙能不能别用‘钻’这个词啊,总让人想起钻狗洞什么的,我不要面子可以钻,人家林年不一定愿意钻啊。 他正想问问林年意见的时候,林年却抢先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这扇门是诺顿亲手浇筑而成的,如果你是诺顿你会如何开门?” “我...我会找机关开门?”路明非下意识问。 “这种大门哪儿需要什么机关。”林年说,他游到了河床上,双脚触及地面,单手放在了大门上说,“这是一个试炼啊,来自龙王的试炼。” 试炼?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川号上忽然响起了船长室内有人在疾呼,“检测到水下有相当强烈的生物磁场爆发!” 巨大的轰鸣响起了,伴随着水流的剧烈震动,仿佛发生了一场低烈度的水下地震。 乱流中路明非惊慌失措地想找扶持物,但才想起自己是在水下只能靠着游动抵抗着忽然紊乱的水流。可他这时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低头看向了河床地面见到了令他完全斯巴达的一幕。 巨量的气泡从林年站着的地方升起,无数掉漆黑的裂缝在河床上延伸开,大地仿佛受到了可怕的力量开始截截崩溃,而向大地借力的人双眸灼热滚烫,将向大地借来的这份伟力完全施加在了这扇巨型青铜门上,居然一点点将这扇宏伟的大门推开了! “我草!” 路明非只有这两个字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这扇青铜巨门怎么看也得千吨往上走,虽然推门并非是完全扛起千吨的巨物,但再怎么说也绝不是人类能撼动的啊,敢问兄台你到底是姓“林”还是姓“富力士”啊?! 忽然之间,青铜城前的水流不再肆意乱流了,而是统一朝着一个整齐的方向汇聚而去,那是赫然是青铜巨门门扉张开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路明非猛地拖拽了进去,就跟恺撒猜测的一样,这青铜城果真是一个整体,内部存有大量空气才会在开门的瞬间造成这种异象。 他大惊失色地惨叫了一声,抓紧腰间的安全绳,可却绝望地发现安全绳另一侧的林年也随着自己一起被水流带进了青铜巨门内,在他们被吸入青铜门后背后的巨门又兀然发出轰鸣重新关闭了。 ------------ 第七百三十章:领域展开 (二合一) 天旋地转,路明非感觉自己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但很快后重力重新作用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狠狠地往地上拍去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连隔夜饭的鲑鱼卷和牛排都吐出来了,冰冷的水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让他手脚打滑根本没法支撑着站起来。 相比路明非,林年落地则是平稳太多了,从水流中脱出后脚蹼稳稳地踩在了地上微微屈膝前倾身体,在站稳于一片漆黑的空间的瞬间,他的右手就放在了背后的七宗罪刀剑匣的暗扣上,随时准备拉开剑匣进入战备状态。 等待了十五秒,黑暗中没有任何动静,唯一的光源是林年那双赤火的黄金瞳,他右手终于松开了暗扣转而拿起腰间的燃烧棒划燃举起,冷火焰的红光瞬间照亮了他面前巨大的墙壁。 龙王并没有伏击在门后,在林年面前依旧是记忆中白帝城入口的样子,那面熟悉的青铜墙壁上挂着一个个精密咬合的巨型齿轮,只是青铜城的机关今天并没有被激发,每一个齿轮都安静地挂在墙上充满着最原始的机械美感。 “龙王还是搞机械学的工科男!”林年身后传来了路明非的震惊声,他从湿滑的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燃烧棒照亮的林年背后,抬头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也不能说他见识少,关键是从这次任务开始后他每见到一样东西都会重塑颠覆一次他的三观,有种原始人进城的感觉。 “魔动机械设计学,炼金学的分支,就像是数学和函数的关系一样,所以严格意义来说龙王是炼金男,不是工科男。”林年把燃烧棒递给了路明非,自己重新划燃了一根,“北川号,这里是水下小组,我们已经成功进入了青铜城内。” 等待了片刻,耳麦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一样的沉默。 “信号断了。”片刻后路明非说出了这个糟糕的现实。 “意料之中。”林年回头看了一眼青铜巨门,“‘蛇’本应该可以通过青铜这种优良的导体连接信号,但现在看来龙王对白帝城做的好像不止是简单的维修。” “如果带信号线下来会不会更好一些?”路明非有些忧心忡忡,燃烧棒不断照亮有限的黑暗,看到的尽数都是青铜的黢黑,不像是林年具有相当强大的夜视能力,光线缘故他根本无法一睹整个青铜城内部的全貌。 “一样会被那扇门给夹断,推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左右门板的闭合口有锯齿,就算再坚韧的信号绳也会被上百吨的力量给压断。”林年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信号断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还不值得惊慌失措。”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路明非左右张望摸了摸背后背着的黑匣子,“在这里放了炸弹就跑路?你还有力气再推一次门吗?” “这里只是入口,甚至称不上前殿,想要通往前殿还得往前走上一段路,前殿再深处的内殿有个巨型的蛇面人身雕像,在雕像下的深坑直通龙王的寝宫,我们可以在深坑上激活炼金炸弹然后丢下去引爆。”林年来过青铜城一次就不会忘记这里的布局,只要青铜城不像上一次那样魔方似的乱转,他就绝不会迷路。 “既然龙王都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那么代表这里应该是有空气存在的(水下燃烧棒不需要氧气燃烧,无法作为是否有空气的判断标准),关闭氧气阀门能节省一些氧气就尽量节省。”林年说。 路明非照做后终于让自己的脑袋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深呼了口空气没有发现比较刺鼻的异味这让他安心了很多,比较在很多西幻里恶龙可都是呼吸硫磺的,他抽烟都不怎么会更别说抽硫磺了,上次康斯坦丁炸学院的时候到处的硫磺味儿就差点把他给呛死了。 “走吧,到现在为止我们的任务都还很顺利,接下来只需要通过这条‘圣堂之路’穿过前殿丢下炼金炸弹就可以了。”林年走在了前面引路,有安全绳的牵引也不怕路明非在一片黑暗中走丢,再怎么说也还有燃烧棒作为灯塔确定彼此的方向。 “说的对,我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不然曼施坦因教授的高血压又得犯了。”路明非赶紧跟了上去,再同意不过林年速战速决的决定了,他就怕林年忽然考古瘾犯了要在这儿留上一段时间。 两人行走在黑暗中,路明非不时地东张西望,由不得他这么做,因为这片空间实在太大了,大得让人感受到不安,黑暗中只能听见他和林年脚蹼接触地面发出的“哒哒”的脚步声。 冷火焰的红光将他们的影子交织在地上拖拽得老长,时不时照亮一两个人影,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发现那哪儿是活人,只是蛇首人身的雕像,穿着整齐文质彬彬的,活灵活现的蛇脸在冷火焰的照耀下不由让路明非升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执行部屠龙都是这种要命的活儿吗?”路明非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寂静,准备找点话题。 “一般情况下不会这么要命,你甚至还会有机会开着ONE:1在纽约街头飙车,或者在古巴露天舞池里看巧克力肤色的美女给你搓雪茄。”林年没有回头随口说道,他们的声音在整个宽阔的空间中甚至无法传荡到头。 “真的假的?” “真的,只是可惜的是我不抽烟,雪茄也不抽,所以只能婉拒那些美女的好意了,但我和我姐姐都在那次学到了当地盛行的弗拉明戈舞,有机会教你。”林年顿了一下,“不是每次执行部的任务都这么要命,只是这次你运气不好碰见最要命的了。” “干。”路明非脸有些垮。 “现在船上的人听不见你吐槽,你还可以多骂几句宣泄一下情绪,免得一会儿布置炸弹的时候操作失误我还得用刹那捞你一手。”林年说,“现在少说话,你难道不害怕龙王就藏在看不见的角落偷听我们八卦吗?” “龙王也会八卦?”路明非小声嘟哝,“这是哪门子的会偷公主当闺蜜的闷骚龙?”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林年说,他左手轻轻向后贴在了七宗罪的剑匣一侧。 这句话不是对路明非说的,如果他真说出这句话他能保证路明非的心率直接往120上飙,所以这句话他只说给了听得见的人听。 “你也能感受到吗?”林年的身边,路明非无法察觉到的金发女孩看着四周的黑暗,亮金色的眼眸里微光涟漪不断,“是‘场域’不对。” “‘场域’?” “用你们在北川号上的话来说就是‘风水’,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说法,在我的那个时代我们一般称为‘场域’。”金发女孩说,“换句话来说,你已经接近了一个未知的炼金矩阵了,现在你的血统对于这种神秘学极为敏感,所以才能感受到矛盾观感。” “所以我不该往前走了么。” “Nothingventured,nothinggained.”金发女孩摇头,“现在还没到撤退的时候,不急,跟他耍耍。” “那么我想知道炼金术的极致在哪里。”林年说,“你应该明白那扇大门上壁画的意思...如果诺顿真的想要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为康斯坦丁报仇,那么我理应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 “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迟了吗?”金发女孩说。 “什么时候问都不迟,只有到死都没有明白什么情况那才真的是迟了。” “放心,有八岐作为底牌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金发女孩说,“炼金术的极致不就写在了你们卡塞尔学院的课本上了吗?” “活死人药白骨,点石成金?” “那只是流于表面的形容,两者的本质都只有一点,那就是改变世间既定的‘规则’。”金发女孩淡淡地说,“死永远无法回生,石永远无法成金,天空永远无法塌陷,大地永远无法升天。炼金术则是要颠倒一切,使得上即是下,下即是上,想要做到这一切,就必然需要俘获‘太一’,它是精神也是物质,它在炼金师们的眼中是全能的神明,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神,那就是使得万物运转自如的‘规则’。” “真是笼统的说法啊,能掌控规则,那不就是上帝了吗?” “规则是至高无上的,上帝也得匍匐在能量守恒定律之下,上帝更改了规则,那么上帝也要服从规则。上帝可以死去,上帝可以不复存在,但规则不会,万物寂灭,可规则永存。”金发女孩的声音包含着一些肃穆和敬畏,“炼金术的极致便是更改规则,越是极端更改的规则便越是可怕,尼伯龙根的存在不就是每位龙类对于规则的理解和使用吗?言灵亦如此,炼金术只是直指规则本身罢了。” “那我换一种说法,龙王发起疯来,能改天换地吗?”林年问。 同时他也站定了脚步,虽然周围依旧黑暗一片,可凭借记忆的路线他此时也应该穿过了冗长的蛇脸雕像簇拥的圣堂之路,来到了那存在着巨型雕像以及深坑的内殿中了。 “不是早就做好血拼的准备了吗?杀死康斯坦丁时候的锐气哪儿去了?”金发女孩淡笑了一下站定在他的身旁与他同样看向前方深邃恐怖的黑暗。 “我说过了,我想活着回去,如果不是退无可退,谁真的想要与龙王同归于尽呢?”在背后路明非疑惑的询问中,林年站在原地平视着黑暗的最深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你杀死康斯坦丁的时候,你也该预料到今天这一幕的发生了,正统的‘S’级也告诉了你龙王来到夔门时仅说的那一句话,如果没有觉悟又何必推开那扇试炼的大门?那扇门只欢迎天命注定的屠龙者,以及龙王弑杀的仇恨者,你和路明非来到了这里,那么就面对吧。”金发女孩说,“你总不能把后背留给一只失去理智的君主吧?” “这是仇恨的螺旋,较之利益的纠缠还要纯粹的战斗,所以厮杀是绝对的主题,恨意的倾泻才是最终的目的,至死方休。” 金发女孩像是念诵着诗篇,在她的吟诵中,在路明非逐渐心率上升的注视下,站在空旷黑暗中的林年将背后的七宗罪卸了下来,在沉重的坠地声中放置在了地上,暗扣声响后神话的炼金刀剑在冷火焰的照耀下弹出,那毫不掩饰的杀机也从青铜匣内喷薄释放了出来。 炼金刀剑组合的七道心跳涌起,甚至不需要鲜血的唤醒,只是林年将他们拉开就彻底引燃了他们嗜血的本能,那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宛如敲响的战鼓轰隆在了黑暗之中,而战鼓响起总有烽火连天。 果然,在路明非还在惊疑不定想要询问林年什么情况的时候,他背后忽然亮起的锃亮的火光,回头看去,那是一簇又一簇的火焰在黑暗的两侧亮起! 路明非定睛去看那些火焰究竟从何而来,结果惊惧地发现是那黑暗中一尊又一尊蛇脸人身的雕像在自我焚烧,而在火焰之中他们甚至佝偻起了原本挺直的腰像是在向着什么尊贵的东西作揖迎接他的降临。 火焰从他们的身边接连燃烧而过,点燃了一条明亮的圣堂之路朝向黑暗的最深处,在那里屹立着一尊数十米高大的巨型蛇脸人身雕像,八十八尊代表着八十八位金属元素的小型雕像燃烧完了,最终那所有金属的执掌者,所有火焰的拥有者,那巨型的雕像双手持握的汉八方长剑也沐浴上了熊熊的火焰彻底照亮了整片黑暗的空间。 在这一刻,路明非终于知道林年为什么要唤醒七宗罪了。 他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因为在他的视线尽头,那巨型雕像之下静静地坐着一个人影,他一直藏在黑暗中,直到火光照亮了他的一席白袍,那身形消瘦的身影盘坐在青铜的冰冷地面上,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条暗色的矮桌,白色的玉质酒器摆放周正,只是却无人去酌饮其中的美酒,酒杯中的清洌液体倒映着那双熔岩的黄金瞳。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他早已在这里等候他们多时了。 七宗罪的心跳发狂到几乎要突破那刀剑形态的桎梏,化身为龙冲向青铜大殿的天花板了,这是刀剑中的活灵已经快要失控的表现。他们闻见了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铸造者血脉的召唤,那是厮杀与战场的气味,他们已经等不及要渴饮鲜血了,无论鲜血的来源是铸造他们本身的龙王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从来都没有什么诱敌的计划。”无视了七宗罪的异状,林年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平静地说,也是对身后的路明非给出了一个他本该知道的答案,“‘青铜计划’由校长制定以及直接分配下潜队伍,我们得知有人泄露了杀死康斯坦丁‘凶手’的名字,所以龙王的怒火只会宣泄在‘凶手’上,这场屠龙战争无关人类与龙族的矛盾,仅仅只是复仇,所以龙王会见的也只有‘凶手’...也就是我们。” 路明非许久都没有说话,或许是被林年如今的忽然坦白给吓懵掉了,林年并不难理解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原本只是丢炸弹偷家的猥琐活动变成了正面迎战龙王,是个人都会被这巨大的落差给震得回不过神来,路明非没有转头直接丢下他跑已经是很够义气了。 就在他还想说些话给路明非一些底气和信心的时候,却没想到身后的男孩忽然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些不可置信和迟疑。 “老唐...?” 矮桌前,白袍的男人抬首,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他的面目,那是不如想象中龙王该有的英俊模样,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普通,柳弯的眉目给他的面向带来了一丝柔和和亲切,但那充满着滚烫炽热情绪的熔岩般的龙瞳却破坏了久别重逢的情绪。 林年凝视了数秒那双与自己相差无异的灼热龙瞳,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龙王后,才回头看向了身后有些失态的路明非,注视了这个男孩一会儿后说,“虽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似乎你们早在这次碰面之前就见过了?” “我...”路明非开口向前一步,然后停住了脚步,因为那双熔岩的黄金瞳终于转向了他,在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路明非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恐惧,那并非是血脉的威慑,而是绝对杀意的慑服。不需要任何的声音和动作,就像是尖刀悬在了瞳仁前只差一厘位置就会贯穿眼珠刺穿脑髓从后脑洞开,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血液就像结冰一样在血管中凝出冰渣每一次磕磕巴巴的流动都在给全身上下带来冰冷的剧痛。 他不是老唐,那个罗纳德·唐,他是诺顿,康斯坦丁的兄长,白帝城的执掌者,八十八位元素的掌控者,同时也是龙族历史上最伟大的四大君王之一,青铜与火之王。 “我很感兴趣你们是怎么认识,又发生过什么故事,但看起来无论曾经如何,现在大家的立场大概是不会再发生戏剧系的改变了。”林年右脚踩在了七宗罪的剑匣上,一个领域从他周身扩散开笼络住了自己和身后的路明非,同时也一脚死死震住了几乎要发狂的刀剑活灵,这些生来就要弑杀龙王的造物却被他强硬地踩在了脚下动弹不得。 同时在这个领域展开的瞬间,白衣男人的视线也放在了林年的身上。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略微有些喑哑,“是你?” “是我。”林年轻声说,在两侧燃烧的蛇人雕像的簇拥中,那双熔岩的黄金瞳直视火光照映的龙王,“除了我又还能是谁?” “好。”白衣男人说,他举起了矮桌上的玉质杯盏,动作带着一丝古意,含有一丝难以明喻的悲壮,像是祭天的送酒,熔岩的双眸死无波澜地注视着青铜穹顶上那仿佛枝叶开展出的无数花瓣。 也就是这一瞬间,青铜城仿佛扳下了某个开关开始运作了,巨大的轰鸣声响天彻底就像沉睡的巨人在屠刀前终于苏醒了,巨型的齿轮在墙壁上开始互相咬合在了一起,机械互相的碰撞摩擦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声。 林年扣住了七宗罪中‘暴怒’的刀柄,这把斩马刀在落入他手中的瞬间就解除了限制突破到了足足七八米的原始刀身坠在了地上,如怒龙锯齿的刀刃具有生命一般开始活动摩擦了起来在青铜的地面上锯出明亮的火花,通体暗金色的刀刃倒影着火光仿佛也被这熊熊燃烧的烈火点燃了! 一场大战看似一触即发,可忽然之间,白衣男人松开了手中高举的杯盏,玉质的杯具忽然从高处落下,受到重力的牵引砸在了坚硬的地面,脆弱的杯身毫无悬念地碎成了白色的花瓣,而其中清洌的液体也挥洒在了冰冷的地面。 也就是这一瞬间,青铜城的轰鸣戛然而止了。 手握斩马刀的林年猛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视线从白衣男人的身上挪开,抬头看向了大殿的青铜穹顶,在他灼热的眼眸倒映出那如密的光芒时,矮桌前的男人也缓缓站了起来,遥遥与林年身边的路明非对视。 “死并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他说,诺顿说道,“谢谢你让他懂得了这个道理,路明非。” 路明非想说什么,都又张不开口,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曾经的朋友,曾经孤独时不可多得的友人火红的眼眸划过泪水的脸,等待着他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现在也该是让你们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了。” — 北川号。 曼施坦因面色阴沉地在控制台前负手走来走去,在数十分钟前他们失去了水下小组的联系,在通讯的最后路明非的惊呼声,以及林年语意不明的那些话让局面变得无比晦暗难明,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决策,是派B组下潜还是耐心等待着A组信号重新连接上。 “教授!”忽然之间,通讯器里响起了叶胜的声音。 “联系上他们了吗?”曼施坦因虎扑向控制台像是要把通讯器吃了一样。 “不...‘蛇’现在完全无法穿透水域,在水下言灵好像被封禁了似的无法展开...但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该看看甲板外面的情况。”叶胜声音有些奇怪,仿佛如鲠在喉。 “甲板外面的情况?”曼施坦因抬头看向观察窗。 他忽然整个人愣住了,就连通讯器从手中滑落了都没有察觉到。 观察窗之外,曼施坦因所见的一切都仿佛按下了定格键一般凝滞住了,那狂风与暴雨被一股无法描述的力量暂停在了空中,每一珠不规则的雨滴都凝固在空气中折射着每个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 不知何时北川号不再颠簸安静地停泊在了江面上,这是因为江水不再崩腾翻涌了,那狂暴的风啸与暴雨也消失不见了...或者说是停止了。 天空的黑色风云不再搅动仿佛凝胶一般固定了,那黑色的漩涡就像艺术品一样定在了空中;江面上水龙卷没有了狂风的呼啸崩塌入江,流动崩腾的长江如死水一样不再流动死气沉沉;天象、水情、风向,一切的自然现象都被冥冥之中的巨手绘入了一张画卷,可画卷上却只有壮丽没有了半点生气。 “发生了...什么?”曼施坦因怔怔地说道。 “不知道...但一定与水下有关。”在他身旁,大副低声说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只有龙王了吧?” “他们应该正面遭遇到了...龙王。” ------------ 第七百三十一章:陷阱 七宗罪的青铜匣炸开了,没有任何的防备,可能唯一预见到这件事的是路明非,因为当林年的注意力被那枝叶开散犹如伊甸园神树开花般的青铜穹顶吸引过去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脚下的青铜匣在这光芒之中同样的像是电灯泡一样骤然提升到了数百流明的亮度——那是金属在瞬间被加热,热能转光能现象。 难以想象的温度降临在了七宗罪上,路明非无端联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布加迪威龙官方测试刹车片的视频,400km/h的速度被刹车片瞬间卡死,那骤然滚烫发红的光芒不是与现在的七宗罪如出一辙么?而他自然也记得那个视频最后的结尾是什么情况... “林年!你的脚下!” 已经来不及详细地去解释了,路明非用这辈子最快的反应和速度吼出了这句话,然后爆炸就发生了,七宗罪的青铜匣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崩裂声,那简直就像是活灵在解体时发出的哀嚎和咆哮,随后被加热到千度的炼金青铜铁片像是弹片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扫射过去! 路明非第一时间就向前卧倒,但很可惜的是出声提醒林年耽搁了他躲闪的时间,七宗罪中的‘色欲’那把外形为肋差的撕裂之剑朝向路明非的面孔直直地飞来,速度几乎突破了音障好比子弹出膛。 ‘色欲’在七宗罪中承担着撕裂猎物的职责,切割物体时刀身会以极其微小的幅度巨震,从而撕裂对手,可这一次他却遇到了难以撕裂的物体,那就是暴血之后的苍白鳞甲。 一只手臂挡在了路明非的面前,路明非甚至反应不过来这只手是怎么出现的,就只听见一声金铁交戈的爆鸣,那把肋差硬生生劈砍卡在了他面门前手臂的手背上,苍白的鳞片死死地咬住了这把肋差的刀锋就像有生命一样不断地上下涌动着将那炼金刀刃挤出去,过程中不断爆闪金色的火花。 暴血完成的林年站在了路明非的身边,七宗罪爆炸的刹那,受到了路明非的提醒他就释放了刹那,躲闪开第一波袭击后毫不犹豫回头保住路明非。 青铜匣内锁好的六把炼金刀剑如今都被炸飞开了,带着难以想象的动能撕开了地面,刀刃在青铜的地上拉扯开惊心动魄的沟壑,燃烧的雕像也被砸中爆炸成了碎片击穿墙壁,爆炸声穿透了整个内殿的巨大空间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你的...手。”路明非在爆炸声的眩晕过后看清了林年手臂上卡着的肋差心里陡然一凉。 “没事。”林年左手握住了右臂上卡住的肋差将其拔出丢在了地面,刀刃如切奶酪一般深入青铜之中只剩下浅浅的刀柄,而就算离开了他的手臂,那把肋差的刀刃也依旧在疯狂地震动着,就像是高精度的粒子震动刀一样。 这是‘色欲’在解放了完全形态后的模样,他本就是七宗罪中最为锋锐的一把武器,在激活之后小幅度的刀刃巨震可以轻易地切开龙类坚不可摧的鳞片。可本应该需要高纯度的血统才能解放这一形态的炼金刀剑,现在却莫名地不需要持刀人都可以发出响天彻底的咆哮,活灵的龙之心纵意地宣泄着嗜血的狂怒。 林年沉默地看了一样远处地上依旧维持着近十米长的巨型斩马刀,那密牙一样的锯齿刀刃有呼吸一样蠕动着——七宗罪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以‘暴怒’去批飞‘色欲’,而是以暴血的姿态去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次袭击。 也就是这一刹那的耽搁,穹顶之上那繁复枝叶的光芒忽然熄灭了下来,唯有空间中七柄炼金刀剑的心跳依旧长鸣,从各个不同的角落传来,交织在火焰照亮的昏暗之中,编织成了一首带着临战的沸腾、未知的不安的阵前曲。 巨型蛇人雕像下,白衣的男人站立遥望着浑身苍白鳞片的林年,七宗罪爆炸后的热风吹动了他的袍袭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林年只是余光一瞥兀然眉头就微微皱起了,重新看向那个男人时却发现对方居然在向他招手。 并非是挑衅,而是平和的邀请,林年不大觉得这种情绪能出现在龙王的身上,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 “离开这里。”林年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路明非说,“我先前走,你就转身跑。我见过你在校运会上参加过的五千米长跑,虽然耐力不足,但起步转加速练得还不错。逃得远远的,就算无法离开青铜城也至少离开内殿,到前殿的那扇大门前等我,或者说如果你还能找得到其他的出口也可以自己回去北川号。” 路明非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又停下了,视线掠过林年的肩膀看向火光中白色的人影,那张熟悉的脸庞也安定地注视着他,他竭力地想从里面看出一些熟悉和重复,可他最后捕捉到的只有滚烫的硝烟与硫磺的气息,那股威严已经彻底将他记忆中不着调的男人隔开了。 “现在,跑吧。”林年把手搭在了背后路明非前肩上,猛地一推,在嘱咐完该说的话后就径直走向了远处的白色人影。 路明非受力整个直接调转方向,背朝身后的火光,他鼓起最大的力气向着来时穿越的冗长圣堂之路冲去。在他身后林年向前迈步的步调不快也不慢,身上的白色鳞片也活动着钻回了肤表之下,这究竟是对真正的卸下了防备还是麻痹性的示敌以弱,在真正的战斗打响之前谁也不知道。 白衣的男人就站在矮桌后,没有阻挠路明非的逃串,他看着不远处这个毫不掩饰杀意与沸腾血液的男孩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他们的距离如今缩短到了不到两米,面前只有一张矮桌相隔,就算接下来毫无征兆地爆发惊天动地的言灵对冲也丝毫不令人意外。 但有种声音告诉林年,告诉远处背离逃跑的路明非,今天的事情或许不会像是他们想象中那般开始或者结束。 白袍的男人坐了下来,当着林年的面,在战斗中这是相当不利的身位,如果将林年来到卡塞尔学院上的第一节实战课中所讲述的‘先先之先’理论套用到现在,那么对方已经示敌以弱了,这个对位林年如果手上有刀,矮桌上那壶清洌好酒的下酒菜已经落案了。 只是林年没有动手,抬头看向了四周,内殿燃烧的雕像无法照亮更加昏暗的角落,七把心跳如战鼓的七宗罪刀剑或躺或立在各个角落,他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路明非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了,就跟林年说的一样,这小子起跑的速度真不慢,几乎是一会儿时间就要穿过那火焰夹道的圣堂之路逃出内殿了,脚步声藏在七宗罪的心跳之下密集不停。 “踏。”路明非一脚踩在了圣堂之路的起点,一步迈出了内殿,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像是听到什么细琐的声音扭头看向了身旁。 燃烧中的蛇首人身雕像从躬身作揖的姿态忽然抬首起来了,冰冷的蛇眸注视着他,像是对这个逃兵之人放下了礼仪和尊敬。 路明非不知道,这些蛇人不总是躬身行礼的,比如他们从不向死人行礼。 七道爆鸣声震天动地,内殿之中那七道轰鸣的心跳瞬间统一了,就像炸药爆炸一般震得路明非头晕目眩差些摔倒在地上,可他根本来不及去恶心和呕吐,因为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如芒在背的恐怖危机感让他浑身都像是要炸裂开了一样! 七把炼金武器,七宗罪互相反应激发出了一个庞大的领域,而这个领域针锋相对的目标正是一只脚踏出了内殿的路明非。 七宗罪·罪与罚。 “路明非!”林年转身发出了一声几乎压下七宗罪轰鸣的咆哮声,而在他身后矮桌前的白衣男人只是安静地倒上了一杯新酒,冷漠地目视着被极致炼金领域锁定的路明非步入死亡。 ------------ 第七百三十二章:罪与罚的反叛 路明非感觉脸颊上有些湿润,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边划过,汇聚到他的下颚滴进锁骨。 鲜红的鲜血如柱般灌溉在路明非的胸膛上,那种温热的触感让他仿佛沐浴在阳光的温泉之下,但那满溢的香甜血腥的气息止不住地涌入他的鼻腔,让他一阵阵晕眩,但抬头后看见的那双直视自己的灼热的黄金瞳却将他的意识清晰地带回了现实。 在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时,路明非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皮凉到了脚底,寒意顺着脊椎爬到脑髓中,他张开嘴一滴鲜血却滴入了他的口中,那股腥甜彻底击穿了他最后的理智将压抑的惨叫中从喉咙中放了出来。 “啊——”还没等路明非惨叫出声,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嘴巴上,强行把他的嘴巴合拢了,所有崩溃的情绪就像被一股脑地重新灌回了他的肚子里。 “安静点,我还没死。”略微嘶哑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响起了,将他压在地面上的那个人影动弹了一下,同时在那人影身后如林般的尖刺也略微震颤了起来。 火光的照耀下,在地面上透着那佝偻的身影,七柄造型各异的炼金刀剑贯穿了他的后背,就像一朵沾染着鲜血的钢铁鲜花盛开在了他的背上,而在人影的身下被捂住嘴的路明非呆如木鸡地看着友人沾满鲜血的脸脑子完全宕机掉了。 “冷静一些了吗?”林年看着路明非逐渐恢复理智的双眼,右手从他的嘴前撤掉了。 “你你你你...”路明非看着林年这幅模样不由悲从中来,就算惨叫声吞了回去,但那股悲怅依旧止不住地从浑身的各个角落溢出来。 “我什么我...死不了。”林年说话之间又咳出了一口血在路明非的脸上。 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物理)的路明非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他整个人都瘫软掉了,看着友人这幅模样他现在大脑都乱成了一锅粥,满脑子都是医疗兵呢?救一下啊医疗兵,这血都流成这样了...吃多少旺子和胡萝卜也补不回来吧? “七宗罪·罪与罚,炼金领域...原来如此。”林年低头看着在最后一刻勉强被自己救回来的路明非低声说,“果然拿锻造者的刀剑去反噬其主不是什么好主意,在武器本身炼金领域的使用手法和时机上确实还是差距太远了。” “你...你少说点话吧...你都已经像刺猬了...”路明非急得眼泪花子都要出来了,他伸手想给林年胸前的血窟窿堵住,但却发现那七柄炼金刀剑的刀尖都从胸膛口冒出来了,上面甚至还带着内脏的碎片,恐怕就连心脏都一齐被搅碎了吧? 这是必杀的伤势,没有任何混血种可以在七把炼金刀剑的重伤下活过来,就算他是‘S’级混血种。 “你特么才像刺猬...”林年嘶哑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低声骂了回去,但侧眼看了一下地上的影子...自己好像还真像只刺猬,那七把炼金刀剑就是他背后的坚硬毛刺,只不过尖锐的一方是朝向他自己的。 “对不起...”路明非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干瘪地道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让他逃的是林年,他本来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奉命行事。但按照龙王的剧本,逃离内殿触发七宗罪·罪与罚的领域死的人应该是他,但现在替他死的却是林年,他道歉...恐怕只是因为自己又什么都没有做到而感到悲哀吧。 “对不起留着以后再说。”林年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现在还太早了。” 在路明非呆愕地注视下林年从自己身前离开了,佝偻着腰背负着七把炼金刀剑每退一步鲜血都在从他的身上飚射出来,沿路如同在地面作上一幅以血为墨的画作一样。就在这种可以称为濒死的状态下,林年居然缓缓站直了身体将那七柄沉重刀剑的重量拖了起来,然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这种重伤的情况下进行深呼吸,怕是呼进肺部的全是血液吧,正常人恐怕在这一次呼吸后就会被自己的血呛死。但林年不同,在路明非震惊的目光下,他仿佛将整个内殿的空气都抽进了自己的肺部,胸膛以肉眼可见的弧度撑了起来! 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随着那领域的释放,降临在了他垂死的身体上。 言灵·八岐。 上古怪物的意志从天上落下降临在了他的身上,磅礴的气息随着领域充斥满了整个空间,那七柄致死的炼金刀剑统一发出了咆哮似乎要与这未知的领域抗衡到底,但就算如此也无法阻止那难以置信的自愈能力开始重新作用在这幅身体上。 断裂的血管开始修复,肌肉和骨骼开始连接,破碎的内脏开始增殖,就连搅碎的心脏也开始复原,只是一切的自愈都被那深入体内的刀剑剑锋给阻止了,心脏和内脏无法在有持续伤害的异物存在的情况下继续修复。 所以林年转身,然后半蹲下平静地说,“把他们拔出来。” 这句话是对路明非说的,也只能对路明非说,在内殿中路明非是他唯一的队友,也是他唯一的助力。 “拔...拔出来?”路明非傻眼了,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的痛苦一下就卡这儿了,只剩下脑袋宕机的呆愕,但好歹身体还是听从了命令呆板地爬了起来踏着血泊站在了林年的背后。 也就是这一刻,路明非才真正目睹了这七把炼金刀剑真正的形态,这根本就是七只尚且存活的怒龙正在不断地啃食撕咬着林年的身体,要将这身躯内的鲜血榨干、吞噬。如果换任何一个混血种,甚至说任何一个纯血龙类受到这样的致命伤必然当场死亡,可现在林年却让路明非把他们拔出来。 这股磅礴到诡异的生命力硬生生将林年的命锁在了这里,路明非猛然反应了过来,所谓‘八岐’这个言灵的真正奥秘所在了,或许就是这个言灵才让林年在这次浩劫中免于一死。 “只有你能拔出来。”林年背对路明非,双眸幽幽直视着远处矮桌前的龙王说,“除了你谁也不行...或许校长可以,但他现在不在这里。” 路明非没有理解到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他只以为林年是说现在只有他能帮他拔出这些恶毒了,他战战兢兢地伸手握住了七把刀剑中的第一把。 在手心接触刀柄时整个人都能感受到这把刀剑的心跳和怒吼,从未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什么叫“活着的武器”,可他还是一咬牙用力把这把刀剑从林年背后拔了出来。 鲜血飚射几乎染红了路明非的半张脸,被他拔出的是‘懒惰’,一把日本武士刀,在传说中他具有绝对的“切裂”的效果,也就是他卡在了林年的心脏中,在一被拔出后路明非紧随其后就听见了一个剧烈沉重的心脏搏动声从面前背影的体内响起。 路明非避之不及一般把手中的武士刀丢开了,可武士刀却没有落地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飞向了青铜穹顶的黑暗之中,他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又听见了面前林年的指挥声。 “和我想的一样,不用管它...先拔出‘懒惰’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继续。”林年淡淡地说。 路明非伸手握住了第二把刀柄,然后用力拔出,肉与骨的切割声,鲜血的溅射声让他浑身发抖,但握住刀柄的手却丝毫不敢放松。 第二把被拔出的是“贪婪”,一柄苏格兰高地民族的克雷默长剑,传说中的吸噬之剑,可以将被切割生物细胞迅速腐烂,可吸收敌人血液并从剑锷的龙头里喷出。 他贯穿了林年的肾脏,但现在被路明非随手丢开,与之前的武士刀一样受到力量的牵引飞向了穹顶。 “继续。”林年说。 路明非深吸口气,浑身的战栗渐渐停止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面前的林年居然真的在一把又一把的刀剑拔出后开始恢复生机了。‘八岐’这个言灵的恐怖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没有任何混血种可以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言灵赋予混血种本身近乎‘永生’的力量,现在这一幕却真实地出现在了林年的身上。 第三把被拔出的是‘傲慢’,八面汉剑,身长而窄,分八面研磨,传说中的渴血之剑,可以降解使被刺伤生物的伤口细胞使之永远无法愈合。 他贯穿了林年的肺部,路明非用力一抽,几乎留下了一个可以看见对面地面的孔洞,但在‘傲慢’飞入穹顶之后那血肉的孔洞便迅速开始复原了,那肉糜的不断增殖和愈合看得路明非头皮发麻,不经有些怀疑起面前的男孩究竟是否还是人类。 “继续。”林年说,只是这次语气有了一些催促。 路明非握住第四把刀剑的剑柄时忽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矮桌对头的白衣男人竟然站了起来。他心里一冷,果不其然对方跃过了那张矮桌直直走向了他们这边。 ------------ 那就顺从读者意,切或者不切 首先明确一点,我先背个锅,我应该把月票悬赏的规则写清楚,而不是把这个当做逼自己一把努力码字的由头,有了规则自然办事就有了章程,没写规则说下日万昨天心态小裂只写了两更是我的锅,这个锅我背了我也认。 其次这本书写到现在进度拉到了基本一半,我从来都是兴趣性质写手,没有状态从不想硬写,从八月开始扁桃体炎化脓到慢性咽炎从来病没好过,所以更新的速度下滑。但我也不想拿病深入说事情,毕竟PDD就是上一个例子。 看了一眼书评区大家都说摆到现在不如切了,我想了一下,不存在激化矛盾和刻意摆烂,如果大风向的确戾气重不想再一直等更新了,长痛不如短痛切了也好。 我不是什么抗压人,我就一凭借兴趣和爱好写作的破码字的,不然我也不会来起点第一本书开龙族同人了,因为热爱所以写同人。我摸着良心说除了我码字不勤快之外两百余万字每一章都是按着自己最喜欢的故事,最想看见的故事写的,质量高低起伏源于剧情跌宕不平,各种暗线埋坑被骂谜语人我都没有还嘴因为我只想在后面揭开时为了更宏大的故事做铺垫。 龙族本来就是一贯谜语人故事,就跟文青和爱而不得的爱情一样,如果就连这些都不去写,那还写什么龙族?不如直接写套皮穿越系统乱杀爽文算了。 那么就做个投票,同意切了的评论区扣字切就行,反之扣个不切就行,切不切我说了不算,是读者说了算。 今天更新照旧。 ------------ 第七百三十三章:酒席 第四把‘饕餮’被路明非抓在了手里,双手并用下身马步扎得学院里的太极拳教官看了也得称赞一声:终于开窍了,的程度。 他现在算是被逼急了,因为‘饕餮’被卡在了林年的肋骨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他感觉林年的骨骼简直就像是有生命的怪物一样死死地咬住了这把炼金刀剑怎么也不松口。 他很想大骂一句你他妈松口啊!脑袋上都是汗水,与此同时白衣的男人已经快要走到他们跟前了,在林年的背上还有四把炼金刀剑没有拔出来。 “见鬼。”路明非心一横,松开了抓住‘饕餮’的其中一只手抓住了另一把‘色欲’,两手并用然后一脚踩在了林年的背后整个身子往后一倒,在冥冥之中太极拳教练不赞同的目光下,和两把猛地抽出来的炼金刀剑一起摔成了滚地葫芦。 ‘饕餮’与‘色欲’受到了牵引直冲穹顶,路明非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虎扑上去抓住了最后的‘暴怒’和‘妒忌’,还没来得及用力,一道黑影就已经笼罩了他,他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在昏暗的火光中灼热无比的黄金瞳,心中咯噔一下。 龙王诺顿站在了半蹲着的林年面前,路明非双手握着最后的‘暴怒’与‘妒忌’浑身都僵住了,冷汗大股大股地从背后渗出来,如果不是他穿着的是纳米潜水服,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成透视装了。 路明非忽然就理解莎士比亚那一句‘tobeornottobe’为什么是个‘question’了,现在他拔还是不拔也是个事关生存与毁灭的问题,或许如果真挂在这里了以后自己的墓志铭上也可以刻上莎士比亚的这句名句了? 路明非脑子乱糟糟的,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越紧张脑袋里思绪越细碎,他站在林年背后足足呆了三秒,三秒的时间其实已经足够龙王这种级别的敌人杀死他们上百次了,可他直到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有时间考虑自己葬礼上放什么歌。 白衣男人,他没有像路明非想象中那样炸开‘君焰’或者‘烛龙’把他烧成灰,他只是看了路明非一眼,表情无喜无悲。 也就是这个时候,地上的林年看见了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臂上缠绕满了绷带,在绷带的间隙下是火焰灼烤过的伤害,在这只手下轻轻抓着一个瓷白的酒杯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衣男人居然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坐在了半蹲在地上的林年的面前,在自己面前摆放上了一盏酒杯,而此时林年也才注意到了这位龙王居然是带着那矮桌上的玉质酒器走来的,而不是带着置人于死地的炼金兵器。 鲜血从林年的后背飚射而出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发瘆响声,路明非终于在生存还是毁灭中做出了选择,将‘暴怒’和‘怠惰’从林年的背上抽了出来,两柄刀剑一如既往飞跃向了穹顶消失不见了,七宗罪离体之后林年背上、胸膛前的伤口开始愈合,这神迹一般的恢复效果被白衣男人看在了眼里也未做任何的评价。 “......”路明非一身淋漓大汗,在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他忽然就手足无措了,干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林年面前席地而坐的白衣男人在七宗罪尽数飞入穹顶后,看也不看将又一盏玉质杯具放在了侧面的空位,把最后的酒壶放在了三盏杯具当中的位置。 此时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路明非,坐吧。”林年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开口了,在‘八岐’这个言灵的作用下,他被七宗罪重创的致命伤已经几乎看不见伤口了。 如果说刚才是龙王最佳的动手时机,那么现在对方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八岐’已经完全释放了,如今在领域的笼罩下坐在白衣男人面前的根本就不再是一个混血种了,而是一个能与四大君主齐头并进的怪物。 路明非看着林年和白衣男人面前的酒杯,又看了斜方向的空酒杯,心中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场面了,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在坐下的时候很干脆,颇有种绿林好汉席地而坐的畅快感,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腿软了罢了。 路明非坐下,然后内殿中陷入了死寂,只有燃烧的火焰将三人的影子打在地上交织摇曳,气氛相当诡谲。 路明非低头看着面前的空酒杯有些麻爪,酒杯玉质长方形,造型奇特,而历史也来得相当古远,在古代的当时这种酒杯被称为玉方彝,是祭天的成酒器具,其形多仿制青铜器造型,多与‘鼎’这种礼器和套出现在祭祀场景,极少出现在酒桌之上。 而在三个酒杯正中的酒壶也很讲究,正名叫做玉觚,青玉质,仿青铜觚形,喇叭口,腹鼓凸,四角各饰扉棱,觚身阴线刻出兽面,内中空,在酒壶的壶口还能见到清洌的酒液倒影着亮眼的火光。 ...龙王真是要跟他们喝一场酒? 路明非一直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玉方彝没有抬头,因为他不大敢抬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细细地打量辨别一番,可能的惧怕曾经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也可能是畏惧那双太过陌生的龙瞳灼目。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林年忽然轻声问,“总不会是要释怀和放下?” 白衣男人,也是诺顿没有回答林年的问题,他只是仰头望着那漆黑的穹顶,于是林年也抬头去看,看见了在昏暗的穹顶上那七柄炼金刀剑如星辰般缓慢游移,此时在他的对面白衣男人的声音也平静地响起了, “我们曾经幸福过,跨越山川,看月亮和星辰飘移。” 路明非兀然抬头,对上了白衣男人的眼眸,在那双灼热的龙瞳里他没有再见到愤怒了,有的智商无限的哀思和追忆。 白衣男人只是一句话,路明非几乎就能从里面听见那些渡过的漫长岁月,能看见他身边火光摇曳下闪灭的矮小的影子,他们曾经结伴而行,登足高山,长空与白云在他们的头顶掠过,白色袍袭扬起后落下所见的是青山和碧海...他们曾经幸福过,直到今日被死亡永隔。 不,不对。 龙王这种东西啊,不是生来就该为了向世界复仇的怪物吗?他们咆哮于天地一腔的龙血都只为了点燃整个世界而洒出,他们没有情感,人类也不需要理解他们的情感,在战场上大家互相拔出刀剑,锋利爪牙吼叫着杀死对方就行了。 这是卡塞尔学院的教条,这是每一个混血种信奉的至理,龙族无法沟通,他们是被愤怒充斥满怀的怪物,对待他们只有钢刀和火药才能维稳这个和平的世界。 可现在为什么在路明非面前,这个白衣的男人在悲伤地缅怀过去,没有愤怒地向着他们复仇?他们本不该有交流,一句也不会有,因为他们是无法互相理解的,身前的酒具当被刀剑代替,清洌的酒液以血液顶戴,而不是向现在一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曾经的山川与星辰。 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恍惚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面前坐着的到底是人人当诛的龙王诺顿,还是曾经无数个日夜与自己在互联网游戏上消遣无聊的老唐,亦或是只是一个失去了弟弟的...哥哥? “你知道他的遗言,有人告诉了你那一天发生了什么。”相比路明非的失魂落魄,林年则是抓住了白衣男人话里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我很好奇...”白衣男人说。 “龙王也会有好奇的情绪?”林年冷冷地打断了白衣男人的话。 在一旁渐渐回过神来的路明非冷汗津津,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心说大家喝酒就喝酒聊天就聊天,语气别那么冲好吗? 白衣男人并没有因为林年的打断而感到愤怒,他看着这个血管中言灵之力仿佛喷涌火山一般炽热的男孩轻声问,“你认为我们是什么样的东西?” “总之不会是于人类有益的东西,你们的存在危害到人类社会的存在,所以你们需要受到毁灭。”林年说,“山川与星辰谁又没有仰望过?只是你们龙族太贪心了,想要将一切据为己有罢了。” “真的是...我们太贪心了吗?”白衣男人的侧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垂首握住了三只玉杯正中的酒壶,“他只是想回家,他只想着回家,可你们拒绝了他唯一的请求。” “我们无法承受他的行动将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结果。”林年望着那双垂下的龙瞳,“他醒来的地方和时机都很坏,他的死亡是必然的。” “所以你们就干脆地杀死了他。”白衣男人轻声说,“无情地,残忍地,杀死了一个根本不想与你们为敌的孩子。” “孩子?”林年抬眸直视他,“你把一个差半步释放了‘烛龙’的龙王叫做孩子?” “可为什么他会想要释放‘烛龙’?那是我们最后的通牒,没有人会将它作为玩具。”白衣男人轻声问。 “因为他想逃走但却失败了。” “他想逃,但你不同意,你把他关了起来。你从头到尾只是想杀死他,沐浴龙血成为人类中的‘英雄’。”白衣男人与林年四目相对,龙瞳中灼热的物质在缓缓流淌着。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是你的自由。”林年点头,看着龙王的那双燃烧的眼眸,“无论动机是什么,我不会感到愧疚,难道人类和龙族难道不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重复着类似的事情么?” 白衣男人看着这个男孩与自己相仿的双眸,他也明白了对方从不后悔或者愧疚他做过的事情,于是他渐渐转头看向了路明非,“你是怎么想的呢?路明非。” 林年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路明非,路明非也茫然地看着他。 ------------ 第七百三十四章:龙王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林年在路明非还在迟疑和犹豫的时候开口了,“想质问我?让我感受到负罪感?承认杀死康斯坦丁是错误的?” 白衣男人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被龙王如此凝视也被强迫着陷入了沉默,他是怎么想的?他能怎么想?对方是在问他扣下那颗载有贤者之石的狙击枪的扳机时是怎么想的吗? 他们的论点到底是什么路明非对此还是有些茫然,康斯坦丁为什么死?康斯坦丁该不该死?他们是为了什么杀死康斯坦丁的?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在真正大战之前酝酿情绪的垃圾话环节,他根本没必要认真去深入思考? “路明非,回答我啊。”白衣男人说,声音平和,但却又带着一丝足以触动路明非心灵的威严,“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我...”路明非张了张嘴,他还是迷茫了,不知道现在问自己话的到底是曾经的老唐还是可怕的龙王...可这真的重要吗?无论是老唐还是龙王,死去的康斯坦丁都是这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由他亲手带走的一部分。 “他只是在康斯坦丁的死亡和我的死亡之间选了一个,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最后还是林年开口了,冷漠地看着不断进行着责问的白衣男人,“现在说这些真的有用吗?康斯坦丁已经死了,你再怎么责问我们也不会使他复活,还是说你想在我们这里得到愧疚和道歉以告你弟弟的在天之灵?让当时什么都没有做到的你感到一丝安慰和满足?” 白衣男人直视了路明非很久,想从路明非的脸上得到些什么,可后者却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人类与龙族本不至于此。”白衣男人忽然轻声说道,“总有一些人裹胁着‘梦想’与‘热血’之名将一切都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可我们得到了什么?无非只有新鬼烦冤旧鬼哭罢了。” “路明非,如果重来一次,他的离开不会对你们人类造成任何的影响与波澜,你还会杀死他吗?”白衣男人抬头看向路明非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路明非为白衣男人的这个问题怔住了。 如果康斯坦丁那一晚的离去不会带有任何的波澜和影响,他还会放下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他会愿意放走一只没有敌意的龙王,但却是一个潜在的隐患,一个被混血种视为终极的敌人吗? “如果我们放走了他,哪日他与你相会你们重整旗鼓向着整个世界复仇,我们人类又当何去何从?”林年看向白衣男人平淡地说,“这是一个不可能成立也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我们的立场从开始就是对立的,龙族会忍受他们曾经统领的世界被人类占据吗?你们龙王的骄傲真的可以忍受蝼蚁在大地上鸠占鹊巢吗?” “不要擅自认为你能了解我们!”白衣男人骤然扭头盯向了林年,灼热的龙瞳头一次实质般涌起了暴怒的火焰,仿佛是被林年笃定的话语给触怒了,整个内殿骤然被一股可怕的威严填满,空气就像凝胶一般难以抽入肺部。 那是龙王震怒的威压。 路明非为之猛地后仰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简直要把他的眉毛烤焦,龙王这种级别的存在就算只是情绪的外泄也足以引发环境的改变。 而在他的身旁林年身上陡然升起了一股蛮荒的、嗜血的,足以让人闻见尸山血海的气息硬生生抗住了青铜与火之王刹那间点燃的暴怒,两种意志相互对冲进行了制衡才解放了差些为之昏厥的路明非。 “这难道不就是我们所了解的你们吗?易怒的龙族、仇视人类的龙族、无法交流的龙族。”‘八岐’领域之中,林年幽然地注视着龙王,以完全不弱下风的威严与之进行着对峙,他冷漠又带有讽刺地质问道,“诺顿?或者是老唐还是其他什么的...无所谓了,身为龙王的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康斯坦丁活下来了,找到了你,你们难道就会就此罢休,放弃与人类争夺这个世界从此归隐山田吗?” 白衣男人在这个问题前无言了很久,而这种无言却莫名让林年针锋相对的气势忽然凝滞住了,因为他和路明非都发现这个男人沉默了,以沉默回答了林年的这个问题,而这个答案却是每个人都无法接受的。 “...你在开玩笑吗?”林年顿了很久,才抬头紧盯着他轻声问。 白衣男人没有回答,诺顿没有回答,而在一旁的路明非也呆呆地看着这位在教科书中代表着一切暴怒、一切毁灭、一切颠覆的龙王仰头望着青铜的穹顶。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夜晚时老唐教导过他卡塞尔学院面试时的口语发音,那时他问过老唐一个人去美国的心路历程是怎么样的,想要搏出一个未来还是只是想换个环境生活? 老唐当时翘着二郎腿边吃热狗边抖腿回答他说,他这人没什么理想,只是想平平静静过一辈子,最好身边有个过得去的朋友陪自己。明明你如果这次考上了美国的大学,那么我们就去坐灰狗到洲际高速公路上旅游,一路向前走到哪儿算哪儿,到了好看的地方就下车转转,买当地的热狗在汽车的尾气里吃,等下一辆灰狗来带他们去更远的地方。 路明非说,哇塞你人都在美国自立了还这么没理想?老唐说,衰人就别多作怪了,我哪儿来的理想?去华尔街征服世界吗?拉倒吧,我当初来美国就只是想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自由女神像和黄石公园什么的,最好身边还能跟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嗯,如果是个妞儿就更好了... 老唐说他的梦想大抵如此,路明非没有去质疑过这个梦想究竟是否属实,他和老唐只是朋友,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老唐,在他的印象里老唐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的糙汉子,而这个糙汉子也够义气的,能在他表白没有钱买玫瑰花时借他99朵玫瑰的钱。 可现在怎么这样了呢?他们都在百米深的水下,坐在几千年前的青铜城中,头顶悬挂着七柄置人于死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面前摆放着呈着苦涩记忆的酒液,抬头对望时眼眸深处只有仇恨。 或许龙王诺顿并不如每个人想的那样,只一心地想从坟墓里爬出来,将‘君焰’与‘烛龙’的火焰洒遍世界燃烧天下?他只想着醒来,然后找到自己的弟弟,在新的世界里走到天边的尽头抛开所谓弃族的命运躲开一切的战争和硝烟? 可这样还能叫龙王吗?还能是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之王吗?他们不应该是互相吞噬的怪物,然后为了争夺这个世界的权力互相厮杀吗? 路明非很想这样去问面前的白衣男人,但他却问不出口,因为他意识到无论事实如何,这个梦境都不可能成为现实了,因为康斯坦丁已经死了,死在了他和林年的手中。 在这一刻,路明非终于从这个白衣男人的脸上看出了老唐的影子,只是这一抹影子虚幻得快要消逝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正是他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林年在路明非情绪有些不稳定之际冷冷地注视着白衣男人,“你对康斯坦丁说过,在你足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四大君主皆是双生子,而王座之上只有两位君主互相残杀吞噬的补足才能诞生出真正进化的龙王...康斯坦丁只是你蓄养的饵料,他存在的意义只在于被你吞噬然后真正地君临天下。 路明非为林年这句话略微打了个寒噤,惶恐地抬头看向老唐,他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被说破真相的恼怒,但他看见的却只有君王的冷漠。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诺顿的声音低沉略微带着一丝沙哑和惘然,“沉睡千年之后,故乡又在哪儿?” 这是一个质问,然而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声音在青铜的内殿内回荡了很久,最终真正回答他的只有冷清的孤寂。 有故人的地方,自然是故乡,然而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 死寂之中,诺顿最终还是归于了沉默,他抬头视线从林年和路明非两人的脸上掠过,抬手握住了当中的玉觚为这那空白的三个酒杯斟满酒,再将细长如筒的玉觚放倒在了青铜的地面,在他的手离开玉觚时,那玉觚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一般居然在地面旋转了起来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路明非迟疑和愣神地看着地上旋转的玉觚不知这代表着什么,而在他身旁的林年却陡然抬头双眸凝重地看向了穹顶之下那从未离开过的七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玉觚开始旋转时,那悬空的七宗罪也开始以一个令人不安的轨迹移动了起来,刀剑的锋口在内殿之中席地而坐的三个人影头顶不断挪移,仿佛渴血的蝙蝠正在确定着猎物! 在做完一切后,诺顿反倒是平和了下来,不再言语了端起了面前祭天的酒器饮了一口,目光看向路明非无喜无悲。 ------------ 第七百三十五章:天火 玉觚旋转的速度很快,玉质莹润的表面足以让他在光滑的青铜地面上运动很久,那上部喇叭结构的壶口不断掠过三方坐立的三个人影——龙王、林年、以及路明非。 路明非能感受到龙王忽然的平和以及林年骤然升起的临战般的凝重,他不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玉觚转起来了又意味着什么,以及林年为什么要抬头看向天上,天上又有什么东西吗?难道还有什么比面前的龙王还要更具有威胁性?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嗓子却紧巴巴地说不出任何能改变这个局面的话来,他冥冥之中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知是好是坏,但一定很快就会落在他们的头顶! “玉觚要停下了哦,哥哥,在停下之后就会发生好事或者坏事哦,即使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也无法阻止。”在路明非的身后有人懒洋洋地说道。 路明非猛地扭头,然后眉毛一挑不经有些喜上眉梢的意思来了,“你?” “是我啦,魔鬼总要在客户最需求的时候出现,不然怎么能把灵魂炒上一个好价钱呢?”路鸣泽挑挑眉头安稳地坐在路明非的身后探出头看向那个旋转的玉觚。 路明非谨慎地看了一眼林年,又看了一眼诺顿,发现两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无论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路鸣泽的存在,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幽灵,就算现在脱衣服唱歌跳舞起来除了路明非能给他领口塞钞票,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等等...为什么路鸣泽的存在忽然让他出现了一种既视感? 路明非愣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细想,路鸣泽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玩过俄罗斯轮盘赌的大概都玩过这个游戏,地上摆放个空瓶子,亲吻瓶子并且把瓶子转起来,朝向的一方就是命运女神选定的幸运儿,可以获得奖励亦或是...惩罚。”路鸣泽坐在路明非的身边顺手拿起了他的酒杯凑近了嘴边,但却被路明非一把抢下。 “你成年了吗就喝酒...不过你说的奖励和惩罚是个什么情况?这酒壶指向谁又会发生什么?”路明非拿起酒杯凑到嘴边,但还没来得及喝却被路鸣泽阻止了,只看着他微笑地盯着路明非说,“哥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早喝着杯酒,这可是你在这场赌博游戏中的第二条命。” “赌博游戏?”路明非硬生生刹住了自己的动作,把酒杯从自己的嘴角挪开了,狐疑地盯了一眼里面清洌的酒液,又看向场中依旧不住旋转的玉觚。 “哥哥你还没明白吗?你现在面前的玉觚是仿商周时期青铜觚的造型制造的,主要用途是祭祀呈酒的器皿,而关键就在于‘祭祀’上。你和林年乃至诺顿手中的酒杯叫玉方彝,如果你在卡塞尔学院的历史课上稍微认真一些就该知道,无论是玉方彝还是玉觚在古人手中都多用在‘祭天’之中。”路鸣泽淡淡地说,“玉觚和玉方彝固然精美,但他们的存在意义和摆放在祭台上的猪羊血肉都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为了悼念死者,祭天奉拜的祭品。” 路明非愣愣地听完了,在听到最后的时候看着手中端着的酒杯忽然一个哆嗦,恶寒从心底升起了,如果玉觚和玉方彝都是用来祭奠死人的祭品,那么他们这些和祭品同坐一起的又算是什么?新鲜的猪羊血肉? “看来哥哥你理解了啊。”路鸣泽说,“诺顿这是要拉着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一起给康斯坦丁慰灵啊...” “老唐他疯了?”路明非急眼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三杯酒根本就是上路酒,诺顿之前问他们的这些问题不过是在给康斯坦丁的死亡一个‘正名’罢了,他们这些罪人的言论正是他在祭台上献给那位死去龙王的祭品。 “他的确疯了,从那个U盘里的录像带寄到他手里时他就已经疯了,或许有一天谁把哥哥你在手术台上的解剖视频送给我我也会疯掉吧?”路鸣泽淡笑着说,“这已经是化解不开的仇恨了,他如今也只是选择了一种最合适的方法向你们这两位罪魁祸首复仇。” “玉觚停下来后会发生什么?”路明非如坐针毡,感觉浑身上下像是有针在刺一样疼痛,那是对危机的前兆感知,他的心率如果还在被北川号观察的话会被发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30,完全符合窦性心率过速的症状。 “仪式开始后当然就是进入祭天的环节咯。”路鸣泽幽幽地说,同时抬头与林年如出一辙看向了穹顶之上。 路明非也下意识抬头了,然后他便看见了那原本漆黑的穹顶上那些繁茂的枝叶竟然亮起了,在光芒之下是七把旋转着的燃烧的七宗罪! 从‘暴怒’到‘色欲’他们都与那蛇人雕像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刀剑上的铭文被火焰填充满光芒,原本炼金领域互相激荡着产生新的领域,完全解放的状态下每一把刀剑的活灵都在俯视着地上的祭品发出嗜血的心跳声。 “其实圣经中被天火焚毁的淫城‘索多玛’并非是遭受到了‘烛龙’的洗礼,即使很多现代的混血种考古学者都笃定这个事实不松口。”路鸣泽右手撑在身后的地上漆黑的瞳仁倒影着七柄燃烧的刀剑,“真正焚烧‘索多玛’的言灵其实是一个名为‘天火’的绝密言灵,他只能由龙王亲手释放,并且具有十分苛刻的释放媒介——七宗罪。” “那是圣裁的天火,他们从天上落下,构筑燃烧的领域将一切罪孽净为盐柱,刀剑撕裂的是罪人的胸膛,让人细数他们脏腑内吞下的每一味罪。”路鸣泽说,“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二次‘言灵·天火’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上一次他被记载到了圣经中受人传唱,那么这一次又有谁会将哥哥你记录到福音的新传里呢?” “别说风凉话了,你的意思是这酒瓶子指到谁谁就得死?” “什么酒瓶子,这是玉觚,你偷去外面拍卖会上竞拍,抽的手续费都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了,PS4的盘都能塞单独的一整个房间。”路鸣泽白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我们不马上就逃?”路明非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林年,但林年却依旧满目沉重地看着那燃烧的七宗罪一动不动。 “当你们通过圣堂之路步入圣殿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选项了,之前你也试着逃跑过,不过林年给你承担了代价。”路鸣泽摇头,“你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试着攻击龙王吗?” “为什么?” “因为在‘八岐’之下他已经足够敏锐地察觉一切对他有敌意的存在了,自然新的‘规则’也在他的察觉之中。”路鸣泽低笑着说,“你们既然已经入局了,那不如就按照龙王的游戏规则好好陪他玩上一把,说不定还能置死地于后生。” “见鬼的游戏...这不是美国才独有的赌博游戏吗?就是聚会上那种?龙王怎么还会这一手?”路明非急了,天罚的生死之分怎么可能以这种赌博的儿戏来决定? “你忘记了啊,罗纳德·唐在苏醒之前可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美籍华人,不说学尽资本主义的罪恶,起码的派对游戏也得精通一两个吧?”路鸣泽笑了笑。“不过很可惜大家现在都是在赌上性命玩这个游戏,而不是玩无害的真心话大冒险,指到谁谁就该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你想借此机会贼兮兮地去刺探龙王是否是个弟控,并且对自己的弟弟抱有不为人知的黑暗想法吗?” 路明非很想大骂都什么时候你还开这种黄色废料的玩笑,但他的视线已经离不开那个旋转速度越来越慢的玉觚了,玉觚的轨迹越是清晰,他们头顶那七柄燃烧的利剑火光就越是浓厚,逐渐像是七轮灼热的太阳一样压过了一切黑暗,将火焰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内殿的角落! 青铜内殿的温度急剧飙升,路明非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盯着那玉觚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指中了—— 龙王诺顿自己? 路明非愣住了,抬头看向白衣男人。 玉觚已经停下了没有再移动了,呈酒的喇叭口不偏不倚地错过了路明非也错过了林年,居然对准了将他旋转起的龙王本身...难以置信的结果,但却真实发生了,在路明非身后路鸣泽只是淡笑地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 白衣男人此刻也正仰望着天上的七轮燃烧的太阳,他已经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了,只等待着‘天火’的坠落。 “老唐,你...” 路明非原本想说的“老唐,你秀逗啦?”还没说出口,那七道横扫整个内殿的音爆声就瞬间压下了一切,他耳膜几乎要被震烈掉了尖叫了一声捂住双耳趴在地上。 天空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到达了极限,如同上帝洒下了净世的火焰,那穹顶之下旋转的七轮烈阳骤然锁定了三人中放下杯盏的龙王诺顿,毫不留情地携带着天火之怒齐坠而下! ------------ 第七百三十六章:勇敢者的游戏 音爆声扫荡全场,七宗罪坠空而下焰压向着内殿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而去,路明非尖叫之余不忘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只期待先烤糊的是后背而不是他的尊荣,但等了许久他都没有感受到炽热灼烧感,勉强着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那些如潮水的火焰在袭来时竟然主动避让开了他...不,准确地来说是主动避让开了他面前的那方呈满好酒的玉方彝? 路明非惊魂未定之际视线缓缓上移,落到了白衣男人的身上,这一眼扫过去他的瞳孔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地震,在黑色瞳仁的倒影中,七柄致命的炼金刀剑分别贯穿了他颈椎骨、心脏、肾脏以及四肢主动脉,将他钉死在了地上,然而火焰却没有点燃他的全身而是被排斥在了外面。 一个全新的领域形成了,就算是迟钝如路明非都能感受到那杀伐之气几乎快要浓缩为实质伴随着火焰一起烧出哀嚎声的可怕压迫感,这是真正属于‘神明’的言灵,如今却降罚到了神明本身上。 “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被火光照亮了身上笔挺的黑色小西装的路鸣泽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问。 “很熟悉...”路明非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随后脑海就猛地过电响起了那幅他们来时在青铜城大门上看见的壁画,那在王座上淌血濒死的龙王,七把造型各异的刀剑...现在在他的眼前这一幕被完整地还原了出来! 没有哀嚎也没有惨叫,龙王诺顿沐浴在烈焰中,七把刀剑穿透了他的身体,活灵们贪婪地吸吮着属于龙王的鲜血,这是一场属于活灵的狂宴,也是祭礼开始的号角。 “他这是想要自杀吗?”路明非战栗地说道,声音有些抖,面前的这个场景实在太具有崇高的仪式感,那七把贯穿躯体的刀剑以及燃烧的火焰简直就是圣经内那些残酷画面的重现。 “自杀?不,可能只是游戏的第一局他自己运气差了点吧?”路鸣泽看着火焰中刀剑相杀的龙王莫名地浅笑了一下。 “第一局...?这游戏还能有第二局的?”路明非有些幻灭,这就跟俄罗斯轮盘赌第一枪就响了一样,还能有第二局的说法吗? “为什么没有?你也太小看龙王了吧?”路鸣泽仿佛能听见路明非的心声一样,挑眉进行了否决,“俄罗斯轮盘赌可不止塞一颗子弹的玩法,真正有胆色的人可都是把弹巢的子弹压满,然后才开始游戏。” “这样直接第一枪就把人射死了吧?六发子弹的俄罗斯轮盘赌,要么你先来?”路明非冲路鸣泽瞪大眼睛。 “我先来就我先来咯,情景模拟一下,我朝我脑袋开了一枪,啪枪响了,然后我把枪递给你,该你了。”路鸣泽对着自己太阳穴做了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然后空手递给了路明非。 看着路明非盯着自己手掌呆住的样子,他才淡笑了起来,火光在他的脸上分割出明显的光与影。 “你明白了啊哥哥,俄罗斯轮盘赌的游戏不在于弹巢里有多少颗子弹,他真正的意义在于在一次又一次扣动扳机后谁能活到最后。”他的视线转而放在了火焰中的龙王身上,“这是勇敢者的游戏,真正勇敢的人就连‘运气’都会畏惧他三分。” 足以汽化青铜与钢铁的火焰忽然熄灭了,黑色的青铜穹顶繁茂的枝丫再度亮起,七宗罪受到感召一般从白衣男人身上离体,刀剑抽出条条殷红的致命龙血挥洒在地上,就连坚硬的青铜地面都被腐蚀出了极深的坑口。 “小心别吸入,剧毒。” 林年的声音在路明非身边响起,警告的同时扭头看过去却发现路明非早已经退后半米远捂住口鼻对那青铜腐蚀后的青烟避之不及。 “他可比你机灵多了,不用担心他。” 金发女孩盘腿坐在林年身边看着火焰褪去的龙王,没有人看得见她,她坐在这场鲜血的宴席中表情冷淡,“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你觉得下一次轮盘再开的时候会指向谁?” 林年的目光回到了白衣男人的身上,极致高温的火焰竟然没有焚烧掉他的衣衫,只是在七宗罪刺穿的地方留下的鲜红的血迹,其下躯体本该致命的伤口不断在自愈着。 这是绝强的血统优势带来的顽强生命力,就算换作是次代种在刚才的神罚之下,七宗罪刺入龙躯必然会将纯血龙类都拖入死亡的边界,然而龙王却告诉了所有人君王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杀死的,既然林年能在七宗罪的一次降罚中活下去,龙王当然也可以。 “比血统优势,比自愈能力,说实话现在的你还真没怕过谁。”金发女孩目睹着那高速愈合的狰狞伤口语气平缓地说,“现在已知这片炼金矩阵的规则禁忌有‘逃跑’,路明非已经帮你实验过了,虽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在他们的头顶,青铜穹顶上枝繁叶茂的纹路亮着淡淡的光芒遮蔽了整个内殿的天空,那些纹路都是崭新的,每一道里面都填满了火焰与龙王不灭的怨恨。 “从诺顿没有带任何武器来看,擅自的‘厮杀’大概也是规则的禁忌之一,想必你在出手的瞬间七宗罪就会盯上你。看起来龙王给你,也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最痛苦的死法,三刀六洞、千疮百孔后,在凌迟的酷刑中流干最后一滴血才能倒在祭坛上。”她说,“他想你和路明非都能死得慢一些,就像在解剖台上被一刀刀地开膛破肚。” “咽不下康斯坦丁被杀死的那口气吧,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存在所谓的‘兄弟’情感,那么他现在做出的反应很正常。”林年说。 “你真的相信康斯坦丁和诺顿曾经想过逃离整个世界,背弃整个种族只为了与彼此一起活到世界的尽头?”金发女孩侧头看向林年轻声问,“在你的认识里龙族真的是这种软弱的东西吗?龙王这种东西,诺顿这种东西不应该本就是被暴怒裹挟向着世界复仇的代名词吗?” “我不知道。”林年说。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是正确的,那么‘七宗罪’的诞生岂不是一个笑话?”金发女孩仰头望向那穹顶下以神秘的炼金矩阵轨迹旋转移动的七柄神话刀剑,“难道你想说‘七宗罪’制作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弑杀同族登上王座的顶点...而是仅仅只为了在弃族的背叛中保护他们自己?” 林年沉默了片刻后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也不后悔带‘七宗罪’来。” “这里的规则彻底被改变了,没有任何手段离开,‘浮生’也不行,可龙王也必须遵守他定下的规则...起码现在的七宗罪是绝对公平的,它只是现在暂时被炼金矩阵纳为了‘基石’,也就是‘阵眼’,想要破坏炼金矩阵就必须从七宗罪下手。”金发女孩说,“两种选择,破坏七宗罪,或者跟龙王玩这场勇敢者的游戏玩到底。” 林年没有说话,但行动却告诉了金发女孩他的答案。 他伸出手轻轻拨动了玉觚,玉觚只是稍微受到了一点外力便开始重新旋转了起来! “我不喜欢人类。” 白衣男人望着重新旋转起来了青色玉觚,受到七宗罪的创伤后他完全就跟没事人一样,唯有身上的血迹证明了刚才的凶险切实发生过。 “人不如狗温顺,不如猫亲热,不如猴子有趣,可他们却比鬣狗要残忍,比毒蛇要冷血,比螳螂要无情。人类是不可信任的。”白衣染血的龙王说,“我曾经这样忠告过他。” “立场不同又何来的信任,在我们看来龙族依旧不容信任。”林年同样轻声说,“人类跟龙族本就是不共戴天的存在,我们从未思考过共生这个话题,因为在你们看来,这个话题只是存在就对你们尊贵的血统是一种恶毒的挑衅。” 这是立场的相对,双方都无法站在互相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们本就是不同的种族,如今被仇恨联系在一起,多说再多也只会迸发出针锋相对以及矛盾抵触。 “但起码无论是龙族还是人类,都会感受到孤独。”诺顿说,“我问你,人类,你害怕孤独吗?” 玉觚的速度急转而下,林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在他的身边金发女孩却是眼眸中掠过一丝异色,在她的注视下玉觚停向了路明非,但最后却顽强地带着最后一丝力道偏移了过去大范围模糊地指向了路明非身旁的...林年。 路明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他清楚自己在这一瞬间跟死亡就只差一厘的距离了,龙王能抗住七宗罪,林年能抗住七宗罪,但他却不行,他这小身板别说七宗罪了,随便一把匕首捅他肚子里都能给他放血放干净了。 差一点,真的就只差一点他就要跟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了。可他现在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幸运,目光死死地盯住玉觚壶口指向的林年。 林年低头看了一眼玉觚,又抬首看了一眼龙王,却发现龙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头顶七宗罪再度燃烧了起来,‘天火’第三次降落人间,可这一次却并非是七把七宗罪一齐降落,在七柄刀剑中,‘傲慢’分离出了剑阵移动的轨迹,炼金领域从天上到地下锁定住了林年骤然降落而下! “酒。”金发女孩说。 林年拿起酒杯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同时‘刹那’瞬间从九阶开启! ------------ 第七百三十七章:剜心 ‘傲慢’的坠落拉响了音爆声,那柄青铜古制的八方汉剑化为了火流星在爆鸣声中直坠林年的身影。 然而在原地空荡荡的玉方彝坠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林年从原地直接消失了没有任何的征兆,‘傲慢’一剑刺入青铜的地面将大块的青铜地板直接汽化掉了,在一旁的路明非差一些惊叫着跳起来,但随后‘傲慢’就余势不减地飞向了内殿的更深处。 林年在七宗罪降下的一刻选择离开了路明非的身边,一跃来到了内殿的正中央,躲不躲得开他不知道,但总值得尝试一下。 刹那直接从九阶开启,512倍神速增益,在这种状态下林年的速度几乎已经与巅峰的希尔伯特·让·昂热比肩了,‘傲慢’的速度在他的眼中也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那白色的火焰如同光膜一样附着在剑身之上,可就算他的速度如今远超‘傲慢’,这柄八方汉剑却像是有某种‘线’牵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在一次刺击蒸发掉大片的青铜地面后立刻继续进行追击。 “炼金刀剑上面的火焰已经接近超气态了,就算没有达到烛龙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但你已经喝下‘龙涎酒’了,可以暂时性避火,具体效果诺顿刚才也给你演示过了...不过掌控了火焰权柄的他就算不需要‘龙涎酒’也无法被超高温伤害,真正对他有意义的只有七宗罪的贯穿伤罢了。”金发女孩站在场边看着躲避‘傲慢’追踪的林年分析道。 “既然是复仇,为什么还要准备这种有利于敌人的东西?”林年轻微侧开身子看着‘傲慢’从身边飞过,这种距离超气态的高温足以将他的肌肉和骨骼烤脆掉,但如今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天火’之下的第二条命,可能怕你死得太早吧。”金发女孩淡淡地说,“如果一开始你就被‘天火’烧成了灰,对于精心准备这场复仇的龙王来说岂不是太没劲了一些?所以这一次落下的也只有‘傲慢’,死亡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步一步逼近来得更让人绝望一些。” “那还真是贴心啊。”林年伸手试图握住‘傲慢’,但在手放在剑柄上的瞬间,头顶上的另外六把七宗罪的刃口忽然就朝向了他,同时六道如芒在背的‘线’也开始向他身上锁去。 林年瞬间松开了剑柄,大概也明白了这个言灵的效果,如果他闯不出内殿这个被炼金矩阵封锁的地方,那么这柄‘傲慢’会一直追着他下去直到他体力消耗枯竭。 九阶刹那之下,他从‘傲慢’身边掠过,来到了内殿的边界,也就是路明非触动七宗罪格杀的那条线处。 他抬脚试图跃过那条线,果不其然余下的所有七宗罪再度有了反应...可如果就连‘傲慢’都追不上他,那剩下的六把炼金刀剑就算齐出又怎么样?只要他在七宗罪追上他之前直接逃出白帝城不就可以强制脱离这个游戏了吗? “是可以这样逃走。”金发女孩轻声说,“但长江的暴雨也就不会再停下了,成千上万户人家会受到决堤的威胁。” 逃跑是没有意义的,这个游戏几乎没有作弊的空间,诺顿算计到了一切,一场十二小时永不停息的暴雨就简单封死了‘刹那’和‘浮生’两个言灵。 “那直接杀死龙王呢?”林年收回脚扭头看向火光中的诺顿目光幽然。 无论如何龙王终究是这一切的主导,杀死了龙王是否就可以停下一切呢? “诺顿不会离开七宗罪的领域,如果你想要杀他,就必须在‘天火’的封锁下跟一只全盛状态的‘青铜与火之王’开战。”金发女孩抬头望着那枝繁叶茂的青铜穹顶。 “很难,但不一定做不到。”林年说,“就算没有七宗罪,赌上命还是可以试一试。” “可我甚至有种预感,或许龙王正就是在期待我们破坏‘规则’掀桌子跟他来硬的。”金发女孩漠然地扫视着四周,“现在这片空间的‘规则’已经被他用极致的炼金术篡改得面目全非,但我们却并不知道他究竟更改了哪些‘规则’。” “逃跑和游戏失败都会触动七宗罪的追杀,这是暂时已知的条件。”林年说,“如果威胁只来源于七宗罪那么这个炼金矩阵不足为惧。” “是啊...但我怀疑七宗罪不仅仅是这个空间内唯一的杀招。”金发女孩低声说。 “不是唯一的杀招?”林年顿了一下。 “我不相信诺顿复仇的手段就只靠一个‘天火’的言灵...他应该是在期待我们犯错,炼金术的本质是篡改规则,他在隐瞒一些隐藏的规则,他没法直接利用那些规则杀死我们,却可以诱使我们主动触犯那些规则招来真正的杀生灾祸。”金发女孩抬首看向火焰下的白衣龙王冷声说道。 “‘浮生’无法发动。”林年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金发女孩说。 “青铜城外的空间被锁定了,所有留下的空间锚点都消失了,不知原因。”金发女孩轻轻点头。 这时,她和林年对视了一眼忽然像是有了某种共通。 随后林年解除了‘刹那’的领域,‘八岐’重新张开。 — 在路明非的视角来看,林年在一瞬间消失掉了,随后在他背后的远处响起了一身刀锋入肉的瘆人噗呲声。 他胆战心惊地回头果然看见那把八方汉剑洞穿了一个人影,而那个人影也只是顿了一下,便向着他们这边火光照亮的地方重新走了过来。 心脏处贯穿着燃烧‘傲慢’的林年回到了路明非的身边,在路明非的仰望下那把八方汉剑贯穿了林年的胸膛,苍白的火焰燃烧着剑身却没有焚烧掉林年的潜水服,但只是击穿心脏就已经是致命伤了。 之前被汽化的青铜地面也像是可以自愈一般恢复成了完好如此的样子,他也顺势坐回了地上。 “大概规则我明白了。”林年冷冷地看向诺顿,“那么我们继续。” 林年话音落下,胸口处的‘傲慢’仿佛受到了召回,直接从他的背后抽出带起一道血箭洒在地上,在音爆声中重新飞回到了青铜穹顶之下回归旋转的轨迹。 路明非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年的心脏,在那里狰狞如虫的伤口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迅速恢复,反而有漆黑的脓血不断地分泌溢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像是某种东西腐烂了一样。 “‘傲慢’,渴血之剑,可以降解使被刺伤生物的伤口细胞使之永远无法愈合。”路鸣泽坐在路明非一旁看着这一幕缓缓地说,“龙王真是抽了一个好签,完全解放的‘傲慢’可以使生物的细胞局部坏死,对于拥有自愈能力的敌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那林年不是完蛋了。”路明非心凉了半截。 “那你就太小看他,也太小看‘八岐’了。”路鸣泽笑了笑,“把你的潜水匕首借给他,他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 路明非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路鸣泽还是照做了,把大腿侧装备部配备的黑钢匕首抽了出来递向了低头注视着自己伤势的林年。 林年视线前多了一把匕首,他兀然抬头看了眼路明非,沉默了数秒后微微垂首,“谢谢。” 在路明非茫然的视线中,林年抓起匕首猛地就在自己的心脏挽上了一刀,路明非没来得及转头看得差一点都呕吐出来了,同时伴随在耳边的是血肉落地的声音。 潜水刀切开乌黑紧闭的伤口,以绞肉的方式从里面剜出一块又一块漆黑腥臭的皮肉组织,林年全程面无表情,嘴唇闭拢,但额角和手背凸起的青筋已经快要破开皮肤炸出鲜血了,没有人能怀疑每一刀割下去他所承受的痛苦分量。 这是真正的剜心之痛,一刀一刀割掉坏死组织的治疗过程,没有任何麻醉的手段,八岐不断地修复损失的身体部位,坏死的细胞不断感染,而那把锋利的潜水刀也在更快一步地进行铁血清洗。 在这一刻,路明非才忽然真正意识过来,在他身边的男孩固然强大到莫名,但也还只是一个‘人’,一个跟他一样会流血会痛的人。 “正确地处理方式,足够硬汉,简直就是在世兰博!”路鸣泽看着这令路明非干呕的血腥场景奋力地鼓掌,黄金瞳内却充满了冷漠的笑意,“‘八岐’固然是一个好言灵,但很可惜的是他无法衰减使用者的痛楚...这是致命的缺陷,很显然龙王也清楚这一点,这场游戏胜负如何还真说不一定。” “治疗”持续了一分钟,龙王没有阻止也没有发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幕结束,在清理掉心脏处坏死的组织细胞后,林年胸口那血红的伤口也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开始愈合,血管像是有了声音一般蠕动着连接起来,碎裂的心脏碎片开始增殖复原。 “你准备好了。”白衣男人看向将染血潜水刀放下,坐在一片污浊脓血中的林年说。 “是啊,那你呢?”林年回视他冷冷地说道。 白衣男人伸出手在玉觚之上抹过,白玉的玉觚重新开始旋转了起来。 ------------ 第七百三十八章:作弊 玉觚这次旋转的时间很长,玉质的壶身在地面旋转时摩擦发出了细琐的声响,整个内殿里只能听见呼吸声以及火焰燃烧的声音。 “疼...疼吗?”路明非盯了林年被血染红的胸膛很久,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没有任何价值的问题。 “...现在我们想的应该是怎么杀死他。”林年直视着静默如石的诺顿当面说道,“现在比起担心我,路明非,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的确,现在从形式上来看,真正应该担心和害怕的绝不是林年,玉觚已经停下两次了,第一次阴差阳错的是诺顿本身,第二次则是林年,那么如今的第三次呢? 现在无论是龙王还是林年都已经展现出了足以抗住解放的七宗罪贯穿的致命伤势,但唯独路明非是个例外,接下来玉觚三分之一的概率可能指向路明非,一旦他被选中,谁也不确定林年是否可以像上次一样为路明非挡刀。 其实根据之前林年自己的测试来看,这个问题他心里已经悄然有了答案,十有八九如果七宗罪锁定了路明非,就算他利用‘刹那’抢先一步挡刀,那坠落而下的燃烧七宗罪依旧会余势不减地朝向路明非杀去。 那种被‘规则’将刀剑与人联系在一起的‘线’让林年不经联想到了远在大洋彼岸那座中国的滨海城市高架路上名为‘奥丁’的神明,那把号称连接命运的昆古尼尔的效果不也正是如此吗?一旦被锁定,绝无逃生之路。 路明非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他的脸色渐渐地白了下来,刚才就连林年试图逃走都失败了,他们两个算是彻底被这个游戏锢死在这里了。无论是林年还是诺顿都不像是会在下一次玉觚停止后会步入死亡的人选,那么这个游戏复数次进行下去,三分之一的概率总会落到他的头上。 “急什么,哥哥,你不是还有免死金牌吗?”路鸣泽微笑地将酒杯推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这玩意儿只能防火,又不能防刀子!”路明非脸色难看地说道,他的余光可以看见林年现在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断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代表着向来无所不能的对方现在也暂时没有想到解法。 可玉觚已经快要停止了,俄罗斯轮盘赌重新上膛,新一轮的人选额头已经被抵上枪口。 火光之中玉觚开始减速,划过了路明非,划过了诺顿,又划过了林年,越来越慢,当到了一定的速度的时候,路明非的汗水已经像是瀑布一样淌下了,就连呼吸都开始紧促了起来,因为他几乎可以预见玉觚的轨迹只会停留在他与林年之间。 玉觚停下了,正正好卡在了林年和路明非中间的位置,以肉眼来看完全无法区分方位。 林年右手轻轻抬起来了,朝向的方向是路明非那边,视线盯住白衣染血的龙王,仿佛时刻准备着什么。 七宗罪燃烧起火焰,又一轮天罚即将落下,只是目标究竟是路明非还是林年? ‘傲慢’与‘饕餮’同时坠下,爆炸的气环笼罩在他们的剑身之后,两枚火流星划过长空照亮整个内殿,目标直锁林年而来! 林年朝向路明非伸出的手骤然伸出去一巴掌将路明非推开了数米远,路明非滚地葫芦一样翻倒出去,在从浑浑噩噩中恢复过来时才忙不迭地爬起来伸直了脖子瞪向林年那边。 汉八方与亚特坎长刀一左一右贯穿了林年的左右肋骨,从背后刺入胸前探出直直地插入了地面,这一次林年没有躲避硬生生抗下了这次神罚,然而这一次‘天火’的极致高温毫无保留地在他身上爆发了! 没有惨叫也没有咆哮和怒吼,在远处趴在地上的路明非眼中只看见一道闪光遮蔽了他的视网膜,当光芒缓缓降下来时他浑身都僵硬了,因为在那个位置只留有一个褐色的如盐柱一般的东西,两柄古朴的炼金刀剑左右交叉成为了十字贯穿刺入地面。 “哇哦,盐柱。”路鸣泽的声音在路明非身后响起,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略微的感叹。 路明非在愣神数秒后立刻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但他却无法靠近那白色的火焰,所有的温度都被限制在了两柄刀剑形成的领域中,那简直就是一个超高温的烘炉将里面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榨干掉。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分钟,漫长的半分钟,两柄炼金刀剑离体重新回到穹顶之上,那褐色的盐柱静静地坐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同样的路明非也坐在那褐色的盐柱旁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林年呢?为什么他的面前只剩下这个奇怪的东西了? 路鸣泽说这是盐柱,盐柱是什么? 哦,他想起来了,在《圣经》中说过,罪恶之城毁灭的时候,火红的盐与硫磺喷射到天上,又降了下来,包裹了罗德的妻子将她焚为了盐柱。 所以在他面前的就是林年。 缓缓的,路明非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他渐渐扭头看向了白衣的龙王。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像是要将这个熟悉的男人生吃活剥一般恐怖,那是完全不属于他,不属于路明非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某种恐怖的魔鬼借用了他的身体透过那双眼眸直视着这位君主! 龙王也骤然抬头四目相对迎向这双择人而噬眼眸,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衰了半辈子的男孩一样,就在他准备抬手的时候,火光中忽然响起了一丝咔擦的裂响声。 盐柱的表面延伸出了无数裂痕,随后在内力的爆发下整个褐色的外层被震碎了,随后响起的是呼吸声、冗长、剧烈的呼吸声,像是要将整个内殿的空气一口气抽进肺部,就连周边燃烧的雕像都为这一次呼吸火光摇曳了起来! 生物领域扩张到极限,那是路明非熟悉的领域,属于林年的领域,褐色的外壳碎裂之后其下那难以描述的焦黑外层也开始破开,锋利的骨刺突出表面,从外壳下面生长出的不是皮肤而是苍白惹眼的鳞片,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成片地钻出然后响亮地扣拢! 剧烈的心跳声响起,从褐色外壳内生长出的白鳞怪物抬起了右手猛地抓在了自己的胸口尚未愈合的刀剑伤口上,将两块干瘪的血肉和着鳞片一起扯下丢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随后伤势开始急速治愈。 在那白鳞的怪物抬起头时,路明非不难从那面骨下看出林年的侧脸,那是忍受了剧烈痛楚后的狰狞,直视龙王的眼神根本就是野兽暴怒时的残忍。 “这样都能活过来,看起来‘八岐’的确当得上白王一脉的终极言灵。”路鸣泽走到路明非身边轻轻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哥哥,淡定一些,就算龙王想让他死,他也绝对不会死得那么简单。” “这...这是作弊吧?”路明非看着白鳞覆盖的林年呆呆地说道,但语气和表情明显地涌出了一丝惊喜,见到友人死而复生的惊喜。 “作弊?或许吧。”路鸣泽淡淡地笑了一下看向林年身上的这层紧扣鳞片,细密的白鳞扣紧发出的密集响声像是某种乐器在连番奏响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坚硬程度。 林年的呼吸沉重得像是要将地面的青铜击穿,可他最终还是将暴血带来的杀戮意志驱逐了,弯下了腰右手的利爪轻轻地放在了玉觚上,然后轻轻一勾,玉觚继续开始转动。 这一次转动依旧是在沉默中进行的,路明非大气不敢喘一下,林年也是注视着那玉觚的速度开始降下来。 一圈划过一圈,最后玉觚的壶口...指向了他自己。 又是林年...第三次! 路明非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林年,青铜穹顶上的七宗罪再度燃烧,这一次准备坠落的是三把刀剑,每一次刀剑的数量都在增加,痛楚和死亡的威胁也在递增。 有那么一瞬间林年看向龙王的眼眸中充满了狂暴的杀意,似乎下一刻就要打破游戏规则向这位君王发起厮杀的邀请了,但不知为何他最终还是抬起头望了一眼那三把刀剑,在沉默之中继续将暴血推进到了极致,三度暴血,‘八岐’的言灵也在这时释放到了极致。 而此时,在林年的身后金发女孩忽然出现在了火光之下,她低着头目光幽幽地看着那旋转的玉觚,“我觉得你也应该也注意到了...” “...有人在作弊哦!”路鸣泽说。 “作弊?谁?”路明非愣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还能有谁...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路鸣泽叹了口气,“俄罗斯轮盘赌这种性质的游戏本来就不完全靠运气,如果真把这种要命的游戏全赌在运气上那么才是真的完蛋了。” “你的意思是...龙王在作弊?”路明非忽然紧盯住了玉觚,“难道他可以...” “控制玉觚最后停下的方向?”路鸣泽笑了笑,“这种问题哥哥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吧?” 路明非打了个寒战,照这么玩下去似乎最终被玩死的只能是林年,就算‘八岐’的自愈效果强大到匪夷所思,林年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撑下去吧? “这也太卑鄙了吧...”路明非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恼怒地看向龙王。 “卑鄙?趁着龙王沉睡时偷走康斯坦丁‘茧’的你们在他眼里也一样卑鄙哦。”路鸣泽低笑着说。 “那为什么第一次玉觚会停在他的面前?难道只是苦肉计、障眼法?”路明非忽然想起这一茬。 “这个啊...因为作弊的人可不仅只有龙王一个哦。”路鸣泽在路明非愣神的注视下挑了挑眉说道。 ------------ 第七百三十九章:棺椁 北川号上,在船长室内踱步多时的曼施坦因终于沉不住气了,抓起了通讯器雷厉风行地下达了命令。 “潜水小队b组准备下潜,叶胜、亚纪,带上通讯线,现在水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尽可能保持下水后的通讯。” “是。”酒德亚纪在曼施坦因身后敬了个礼,轻微呼吸调节了一下下潜前的状态,转身就走向了船舱外与叶胜汇合。 “我们还有第二枚吸引龙王离巢的炼金炸弹吗?”恺撒视线一刻不离观察窗外那雨水停滞,风平浪静的长江,似乎不太相信下潜的a组会在任务的第一步就失利。 “没有,但可以用c4炸弹代替,只要当量足够总能给龙王的老家开个窟窿。”曼施坦因的面皮紧绷到说话都有些抽搐,可以看出来这个老人的血压已经上升到一个危险的地步了。 “外面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大范围的言灵或者炼金术影响了自然环境,几乎可以确定a组在水下正面遇见龙王了,但凭借a组的综合实力不一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现在再派b组下潜进行爆破无异于确定a组遇难,是不是有些太冒进了一些?”恺撒沉思了半分钟后提出了异议。 “现在未知才是最让人担心的。”曼施坦因低声说。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决战之时。”大副说道。 “‘蛇’无法穿透水体,是龙王的缘故吗?”恺撒看向屏幕甲板上已经开始准备热身的叶胜和亚纪。 “和上次不一样,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对阵龙王级别的敌人我们甚至无法咏唱言灵,这一次‘蛇’给予的反馈感觉很奇怪,在穿透一定距离的水体后忽然进入了一个‘空腔’环境,在那个‘空腔’内没有‘蛇’生存的空间,言灵自然就被瓦解掉了。”曼施坦因沉声说,和叶胜一样他在等待的时候也无数次尝试利用‘蛇’与水体下的a组建立联系但都失败了。 “‘蛇’的生存空间?我记得‘蛇’的本质是生物电流,就算在真空中也可以传递,什么环境会让‘蛇’瓦解掉?”恺撒皱眉不解。 “不知道...”曼施坦因缓缓摇头,语气有些沉重,“‘蛇’瓦解时的感觉总有一种...言灵本身被拒绝了的感觉,越往深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你的言灵是‘镰鼬’可以尝试一下进入水体吗?” “可以试一试,但‘镰鼬’在水下作业受到的干扰实在太多了...我尽量做到最好。”恺撒捏了捏鼻梁,再度睁开眼睛时黄金瞳已经占据了眼眶,风妖们从北川号上扑出,无声无息之间没入了水体。 在船长室内曼施坦因注视着恺撒,数十秒后恺撒忽然抬头目露异色。 “怎么样?”曼施坦因立刻问道。 “我的‘镰鼬’没有回来,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恺撒看着观察窗外的血红江水低声说。 “被水压挤碎了么?青铜城所在的地方水压可不小,我记得‘鬼车鸟’可不是什么战斗性的生物。”大副问,根据曼施坦因和恺撒的对话他也大概知道‘镰鼬’这个言灵在他们这边的正体是什么了。 “不...风妖们虽然脆弱但也没到会被百米的水压挤碎的程度,而且我给它们下达的命令是一旦遇见危险就直接归巢。”恺撒皱眉,“但现在一只‘镰鼬’都没有回来,这种状况真的很罕见。” “和我的‘蛇’遇见了一样的情况...这是否代表着现在水体之下存在着一片可能致命的区域?”曼施坦因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盯着屏幕里的叶胜和亚纪有些犹豫是否要临时中止b组的下潜计划了。 “可能是‘青乌术’造成的现象?”大副迟疑地说道,“诺顿在传说中是将风水理解到了极致的青乌师,难道他制造了一个无法使用真言术的环境?”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于龙王来说言灵可是他们碾压混血种的最强手段,无论是‘烛龙’还是‘天火’都是以一敌万的杀招,创造一个无法使用言灵的环境根本就是限制他自己本身。”曼施坦因有些不解。 “那么现在林年可能在无法使用言灵的情况下跟龙王在缠斗?”恺撒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却一时间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按照康斯坦丁战役的表现,如果双方都不使用言灵,可以推进到三度暴血极致,甚至短暂一脚跨入四度暴血门槛的林年当真和龙王有得一战...龙王这是想跟林年拼刺刀? 但这样是不是显得龙王太过孤注一掷了一些?毕竟诺顿最惹人忌惮的就是那火焰的权柄,一旦失去了那层棘手的高温甲胄,刀剑与血的肉搏战真不好说究竟是谁输谁赢。而且在历史上青铜与火之王也从来不是以近身战凸显凶名的龙王,每一个与他相关的传说和历史都是火焰焚城,天火降世的壮丽景象。 “不...我们忽略了一点,这可能是龙王为了阻止林年他们逃逸设下的陷阱,在水中如果林年无法使用‘刹那’又正面撞上了龙王,就算双方都没有言灵的情况下,正面作战林年会吃很大的亏!”曼施坦因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唯一适合作战的地方只会是在...可能有空气的青铜城内?”恺撒继续进一步推测,“所以现在林年可能是发现了青铜城外的异状,选择在更适合战斗的青铜城内跟龙王进行缠斗?” “这也只是推测...”曼施坦因面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让b组下潜我们需要知道水下的情况才能做出进一步的判断,如果林年真的受困在青铜城内处于危机之中,我们就直接对青铜城进行爆破破坏那个精密巨大炼金设施!” “这是孤注一掷的办法了。”大副说道。 “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了,龙王等到了他想等的人,那我们就不能给他安心复仇的机会。”曼施坦因冷声说,“装填‘风暴鱼雷’,炼金术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精密的矩阵,从内部很难突破但如果有足够的外力影响说不定能摧毁掉龙王的精心布置!” “收到指令,b组已经准备好下潜。”通讯器内响起了叶胜的声音,他们坐在船舷边上望着船长室的方向做了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青铜城的地图已经上传到了你们的终端。”曼施坦因对着通讯器说,“你们的主要任务并非爆破青铜城,而是观察水下的情况实时汇报,如果有a组的动向第一时间汇报,‘蛇’无法作为通讯工具,我们将用信号线全程进行连线。” “收到。”坐在船舷上的叶胜说,然后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亚纪,“准备好了吗?” 酒德亚纪停下了轻微深呼吸的动作,看向叶胜点了点头,可就当她准备好下潜入水时余光却忽然瞥见了船舷外远处黑暗江面上的一抹亮光,她立刻伸手阻止了叶胜的下潜动作快速说道,“船长...江面上有情况!” 在酒德亚纪眺望的方向,那是夔门的入关口,在那里有着一抹火光飘摇着向这边接近,如果不是狂风暴雨不再呼啸,电闪雷鸣也归于了黑暗,酒德亚纪还真难以一眼发现这簇江面上稳定漂流的火焰。 “那是什么?”曼施坦因也立刻来到侧面的观察窗前凝视向北川号后方江水上出现的异象。 “望远镜。”大副立刻递上了望远镜给曼施坦因。 曼施坦因结果后放到眼前,只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震住了,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怪异到极点的表情。 “船长你看到了什么?”恺撒从曼施坦因的脸色上察觉到了一丝微妙。 曼施坦因没有回答,因为他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了,恺撒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老人震惊到现在这样无以复加的状态,他只能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就从曼施坦因手上接过了望远镜放在眼前。 在看到望远镜筒内的一幕时,恺撒整个人也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年轻的女孩,手举着一根油布火把,坐在一艘小船上,顺着江面以恒定的速度进入夔门关口,朝向他们这边飘来。 再近一些,不需要望远镜了,就连船舷上的叶胜和亚纪都能看清那艘小船了,在看清的一刻亚纪忽然抬手捂住了嘴遏制住了差些发出的惊呼声。 那哪里是一艘小船,那根本就是一口青铜的古朴棺椁,外表带着浓厚绿锈却依旧掩盖不了那繁茂枝叶般的刻纹,宛如小篆的字体写满了整个棺身又被赤红的铁锁整个地捆住像是无比忌惮其中沉睡的东西忽然醒来。 而在那口棺椁之上,站着一个金发的女孩,双眸黄金瞳恒亮,单手高举着一只熊熊燃烧火把。火光照亮了棺椁边的血红江水,在江水中一只又一只白色的蛇脸人身的魂灵们用着蛇躯托举着本该沉没的棺椁在无风死水的夔门江域中沉默地前行。 “...曼蒂·冈萨雷斯?”船长室内恺撒念出了金发女孩的名字,也道出了真正让身边曼施坦因陷入呆愕震惊的缘由。 ------------ 第七百四十章:八岐的弱点 亮白色的火焰烧灼着苍白的鳞片,就像积雪落在了白露的皮毛上,这固然是很美的画面,但在路明非眼里却宛如是地狱的绘图。 这是自愈与毁灭的比赛,三度暴血的极致,‘八岐’的再生能力将一片又一片的甲胄生成覆盖在林年的体表,每一枚鳞片都是泡沫中空的结构,最完美的隔热层,可饶是这样在‘天火’的炽烤下那一层层的鳞片就像飞灰一样剥落。 三把燃烧的炼金刀剑分别刺穿双肋以及颈椎,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的林年就像是受难的耶稣,经历着整个世间罪孽的炽烤,又将于三日后复活。 “‘傲慢’、‘饕餮’、‘色欲’,重伤不愈、未知剧毒、撕裂断体,但可惜还是差了一点。”路鸣泽背手站在路明非的身后指点性地评价着这一次坠落下的三把炼金刀剑,“想要利用‘色欲’直接切断脖颈的确是个好主意,但最大的失算是‘八岐’的强大来源于骨髓造血,所以释放者骨骼的韧性也是难以想象的,没有持剑人的‘色欲’想要斩断‘八岐’使用者的骨骼还是太过于痴心妄想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指指点点的。”路明非有些气急,虽然知道这一次林年依旧不会死,但看着这幅残酷的画面还是让他心急如焚,虽说不至于急得直接掉眼泪,但感觉这样下去也快了。 “不是指指点点,这是在分析形势啊,站在龙王的角度分析。”路鸣泽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是龙王,我提前知道杀死自己的弟弟的凶手有多强,那我肯定也会一步一步地摸索出彻底摧毁这个凶手将之挫骨扬灰的有效方法。” “我说,魔鬼兄,你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客串评委点评龙王是怎么用绝密言灵做出‘林年七吃’的吗?林年挂了我也得挂,我挂了你你不也得跟着挂?你倒是来点作用啊!”路明非急了。 “不,严格意义来说你挂了我也不会挂,哪儿有下地狱魔鬼也跟着下的说法...地狱本来就是魔鬼的家啊?我跟你一起下地狱不过就是回一趟老家,然后又开开心心出来找下一个客户了。”路鸣泽挠了挠眉毛说道。 路明非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背过气去,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你上次在明珠塔的时候说你是魔鬼,你是墨菲斯托什么的...说到底不就是馋我的身子吗?我被烧成灰了你又能捞着什么便宜?” “这个确实捞不到便宜。”路鸣泽思考了一下点头承认了,“你挂了我还得损失那一部分给你的超前体验,但我还是要指正一点,哥哥我馋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你的肉体,别把我们这次正经的魔鬼交易搞得三俗了。” “总之我们都吃亏!给点办法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年被翻来覆去地...烧烤。”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吐出了烧烤这个词。 但就现在被‘天火’折磨的林年当真前后洒一点孜然就可以端上桌了,最令人发瘆的是坐在旁边路明非甚至还能闻见肉香味... “比起自然我觉得辣椒粉好一些,你的好兄弟经常锻炼,肉质紧绷配合辣椒吃肉质一定很劲道弹牙。”路鸣泽耸肩说。 “别乱读我的想法!”路明非隐隐有些抓狂了,但还是耐住了性子没有冲路鸣泽发飙,因为这个小魔鬼当真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了。 对于路鸣泽这个自称是自己弟弟的小魔鬼,路明非从来都是胆怯畏惧他的来历和目的,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他从第一次出现开始就给了路明非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他能加速路明非的思维速度,又能将《星际争霸》里的作弊码搬出来,甚至能让他看穿龙王的底牌,这一个又一个的能力已经给了路明非一个答案——这个小魔鬼可能是不输于青铜与火之王的某种可怕的东西。 不输于龙王...那就是另外的四大君主咯?甚至说是更上面的两个东西? 路明非打了个寒噤,也正是如此,他才一直不敢跟这个小魔鬼深交,他明白知道得越多接触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四大君主和往上那至强双王的秘密是他根本了解都不能去了解的。 “哥哥,与其害怕一些未来才该忧愁的东西,不如多看看眼前弥留之际的人不好吗?”路鸣泽看着面前表情阴晴不定的路明非轻声说,“你有多少次都是因为犹豫不决的软弱遗失掉了重要的东西呢?” “那你想我怎么样?”路明非咬了咬牙问。 “很好。”路鸣泽打了响指,似乎终于从路明非眼中看到了一丝名叫觉悟的光,虽然很少,但他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的业务似乎上次明珠塔时我就跟你介绍过了,如果哥哥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不吝口舌再给你解释一遍。” “我没那么多时间!”路明非看了一眼火焰即将熄灭的林年,想要深呼吸又害怕吸入太多那诡异的诱人肉香味,“总的来说你就是什么魔鬼,墨菲斯托,地狱之主什么什么的玩意儿,看上了我的灵魂想跟我签契约什么的是吧?” “可以这么理解,我要你的生命,肉体灵魂,一概包括。没有了灵魂行尸走肉的肉体又有什么用?所以你可以算作我想交易你的‘全部’。”路鸣泽望着路明非,那双黄金瞳的眼底像是有晦暗的阴影在沉浮。 “开价那么高你能做到什么?”路明非沉住了气没有飚烂话或者岔开话题。 “一切...不,几乎一切。”路鸣泽说。 “比如...干掉这只龙王?”路明非看向白衣男人,但在触及到对方的脸庞时,他的嘴角又狠狠抽动了一下避开了视线。 “不容易,不过可以。”路鸣泽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这让路明非又想深呼吸了,因为这个回答几乎确定了路鸣泽的来历深不可测,而被缠上的他也的确是摊上了个了不得的麻烦。 “你把事情办成了我直接死?”路明非问。 “不,其实按照这一次的情况来看,比起一口气卖掉所有生命,我这里是比较建议亲选择更合理的定制套餐呢。”路鸣泽微笑着说。 这该死的淘宝体! 路明非暗骂了一句后问,“定制套餐?难道还有分期付款的说法?” “考虑到哥哥以后大概率还会面对其余三位四大君主,青铜与火之王只是哥哥的处钕战役,而且这次哥哥还找到了强力的助拳手,并不需要我全盘接过处理掉这只龙王,所以这一次的定制套餐只需要哥哥四分之一的生命。”路鸣泽说,“当哥哥你所有的生命被支付完毕,或者当你在这个世界上感到孤独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契约解除,你的生命归我。” “孤独?怎么个孤独法?你说我孤独我就孤独?”路明非感觉自己嗅到了合同诈骗的气息。 “不,就像是乞丐跟魔鬼交易的故事一样,魔鬼说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王权美色,可当你有一天觉得孤独的时候你就可以找我让我带走你剩下的生命以及你的灵魂。乞丐在成为国王享受了一切奢华后对世界上一切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最后哭诉着对魔鬼说你带我走吧我感觉我好孤独,那时候魔鬼就心满意足地收走了这个亲手培养出的绝望灵魂。” “所以得我有一天抱着你的腿哭诉我好孤独你带我走吧,这个契约条例才会生效?”路明非忽然挑眉上下审视路鸣泽,好像看见了向来都聪明绝顶的人忽然犯蠢。 “可以这么理解,亦或者你提前找我交易了四次,你的生命也归我。”路鸣泽自然地点头。 “有这么好的事情?不会你抽走我四分之一生命我就立刻短寿四分之一吧?”路明非狐疑,“如果我交易到第三次的时候打死不交易第四次你不是拿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有些事情不是哥哥说了就算的,就像这一次一样,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哥哥会静下心跟我谈这第一次交易的事情吗?”路鸣泽淡笑着摇头,“至于短寿四分之一这个不在契约的考虑之中,毕竟我又不是某种吝啬之人,每次收走四分之一还要剥夺重要之物什么的...” 路明非敏锐地察觉到‘吝啬之人’似乎意有所指,还在犹豫和思考时,路鸣泽却是贴心地提醒道,“时间不多了哦,哥哥,不要认为‘八岐’是无敌的,现在看来龙王已经逐渐开始知道这个言灵的死穴了。” 路明非闻言立马看了一眼场中,龙王的右手轻轻拂过玉觚,玉觚再度转动了起来,这是第五次游戏再开了,林年身上的白鳞还尚未修复完毕,甚至还在处理‘饕餮’和‘傲慢’留下的感染细胞组织,玉觚转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喘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龙王抬首看了一眼林年,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死人。 “真他妈憋屈!”路明非一下子感觉有些热血冲脑,这一次屠龙任务不应该也跟上次一样,直接大开大合林年和龙王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吗?为什么强如林年这样的人也必须坐在这里按着对方的规则玩这个该死的转酒瓶游戏!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把玉觚提起来砸这蠢货龙王的脑门上,但理智告诉他就连林年都没有贸然去伸手破坏玉觚的转动,在这里面必然藏着巨大的陷阱。 “哥哥,真的还需要犹豫吗?”路鸣泽幽幽地说,“上一次你放弃交易我可以理解,毕竟要让你拼命的人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陈雯雯,可这次真的可以放弃?我说过了,这场游戏大家都在作弊,而只要作弊手段够高明,我完全可以给龙王和林年一个公平绝对的机会!并且保证最后活到底的也是林年。” “就是你这种态度才让我感到犹豫的!总有种你在骗我犯罪的感觉。”路明非瞪了路鸣泽一眼,又看向旋转的玉觚...他有种预感,路鸣泽在骗自己,虽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做了隐瞒,亦或者通篇的话都是鬼话,他如果真正的答应了对方这个所谓的交易,他将会失去一些他后悔莫及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林年,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期待...似乎在盼望着再度出现奇迹。 “‘八岐’并非无敌的,在神话中八岐大蛇从狂海暴浪中现身,醉酒后被英雄须佐之男斩下八颗头颅,杀死了八岐大蛇八次,最后取出了尾部的天丛云剑交付于天照大神。”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的侧脸忽然轻声地说,“而现在,哥哥,神话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蛇人雕像成排的火焰像是受到了冷风的强袭骤然摇曳,内殿内光线晦暗不清,在昏暗中路明非身形忽然如雷击一般颤动然后定格住了,缓缓扭头盯向路鸣泽,“你...说什么?” “我在说,你犹豫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哥哥。”路鸣泽望着路明非的双眸道出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 恭喜edgggggggggggggggggggg 恭喜edgggggggggggggggggggg!!!!!!!!!!!!!! 给我点时间,下星期内必然有一天十更!!!! ------------ 第七百四十一章:交易 “八岐大蛇在日本神话中从来都是强大的祸神,别称八俣远吕智、八俣远吕知。它是一种能带来灾难的凶猛巨蛇,有着“八头八尾”的可怕外貌,其身体内蕴藏一把传说中的宝剑。它在七年间吃了奇稻田姬的姐妹,但最后在第“八”年被英雄须佐之男斩杀。” “哥哥,就算迟钝如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吗?还是哥哥你坚持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近乎无人能敌的言灵?” 路鸣泽的话让路明非的血一点一点凉了下去,玉觚也在这个时候渐渐停下了,最终的答案依旧令人不解和愤怒,第五次玉觚转动最终的朝向依旧是林年。 青铜穹顶上的七宗罪剧烈燃烧,威势磅礴的言灵凝结扩散,在火光之下路鸣泽看着脸上光影摇曳的路明非带着略微鼓动的口吻,“哥哥,真的可以无所谓吗?对什么东西都得过且过,任由自己一步一步成为别人眼里的废物?” “...谁想当然废物啊。”路明非忽然说,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头顶那压迫到极致的领域崩溃了,泄露出神威的天火,他才抬头仰望那熊熊燃烧的四柄刀剑。“谁心甘情愿去当废物啊,不想当废物可他妈的你就是啊!不想当废物,我也不...谁想当废物啊?但就是,那也没办法啊,说出来能改变什么吗?” “有些时候尝试废物了一次,这一次废物可就是一辈子啊。”路鸣泽轻声说,“废物什么都做不到,在革命的烟火和子弹席卷战场时,废物只是战场角落的一个废纸篓,什么时候都可能被点燃成灰烬无人问津。”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你想要什么我也都懂,但你只是不懂那种感觉。”路明非看着那四柄刀剑坠落,流星震击地面掀起巨大的火浪,玉方彝中的清酒将一切的炙热隔绝在了他的身前,可火光依旧照得他低垂的眼眸明亮至极,“那我就承认我就是废物吧,你听过一个段子没有?一群人中总有一个最白痴的,当你环绕四周都没发现那个人的时候就代表了你就是那个人。在一群闪亮得像是超新星人群中总有一个人会是平平无奇的废物...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内殿里回荡着路明非的声音,然而无论是燃烧着的林年还是龙王都对之置若罔闻,在于路鸣泽谈话时,无论路明非情绪再过激动,动作再过招摇似乎也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异象,就像戏台上孤独自白的丑角。 “哥哥你气急败坏啦。”路鸣泽低声说。 “我已经当废物太久了,我做的事情都是错的,没有存在感,做的好的就是走狗屎运,就寥寥几个人看好我,这样过久了谁又不会对一切都无所谓?别人要死要活都觉得关自己屁事,世界如果要毁灭了那就毁灭吧,明天还能少一节烦得要死的文化课。”路明非像是憋住了很长一口气忽然吐了出来。 “所以说哥哥你的回答是拒绝了。”路鸣泽点了点头看向他。 “拒绝?为什么我要拒绝?你从哪句话里听出我要拒绝?”路明非忽然抬头也看向路鸣泽, “当你人生衰到了极致,终于有人愿意拉你一把了,把你从放映厅捞出来,让你挺直背脊坐上牛逼轰轰的直升机在每个人面前飞走,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超拽,第一次让你觉得你自己不是个废物,而是屎里的金子,终于被有眼力见的人挑了出来,你难道就不想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暗戳戳地悄悄帮他一把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这样会不会显得哥哥的价值小得可怜?”路鸣泽苦笑着问。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很渺小吧?要嘲笑随便你嘲笑好了,我不在乎,我没法跟林年比,我接受现实,但这不代表我不想帮上他。”路明非深吸口气,“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林年,我也不想跟他抢什么风头,他带我来卡塞尔学院的意思就是看得上我,他从来都是牛逼轰轰的家伙,这样的家伙觉得我不是废物,能在背后挺我,那我就绝对不能是废物。” “这就是你现在的愿望吗?你存在的意义。”路鸣泽小声说,“你的愿望难道不是该向整个世界复仇吗?路明非。” “复什么仇...我说我不想当废物不是说我想黑化好吧?你阅读理解有问题吧?”路明非说完后忽然发现路鸣泽正以一种怜悯和悲伤的视线看着他,忽然让他有些无语凝噎。 “喂,小魔鬼。”路明非忽然说。 “在呢,哥哥。”路鸣泽点头,难得没有在这种合适的时候用那该死的淘宝体。 “你说的那个契约...要怎么签订?走口述还是走笔墨?”路明非摩擦拳掌了起来,眼睛里灼热一片似乎在刚才那一大段的自白说给自己找到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第一次交易,燃烧生命,不是为了自己当英雄,而是为了帮助别人登上王座,这可和我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啊哥哥。”路鸣泽侧了侧头看着路明非说。 “见鬼的,我拿我的生命干什么还要你管?”路明非瞪了他一眼,“就说签不签吧?我看林年再顶几次都没什么问题,说不定一会儿憋不住了就真爆种把龙王干掉了,那时候你抱着我的腿求我交易我也不干了。” “哥哥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八岐’的释放效果已经剩不了多少次了,如今困扰着你们的炼金矩阵的效果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路鸣泽淡淡地说,“在整座青铜城乃至水下不止一个炼金矩阵,而是多达复数个套阵,其中笼罩夔门的炼金矩阵便是‘大六乘慑心阵’,以曲折空间为主,这也保证了人类无法用热武器直接攻击到青铜城,这是尼伯龙根空间形成的基础,诺顿算是史上一个人将其拆解了出来并且发挥到了极致。” “难怪军舰从夔门开进来就花了那么长时间。”路明非恍然大悟。 “在青铜城之外,百米岩层之下的这片水域中也有一个炼金矩阵启动了,毫无疑问属于极为混乱和无序的水煞阵,在那片水域一切的‘规则’都被混淆了,倚靠着龙文共鸣的‘言灵’在那块地方将处于无效的状态。”路鸣泽继续说, “这一手克死了林年的‘浮生’以及神速系言灵,形成了一片禁区彻底封死了青铜城内外,让任何人都无法干预到青铜城内发生的一切。然后再以生雨的风水术使暴雨决堤的长江为威胁,逼迫林年走进内殿,进入‘天火’的凶阵。” “他早就知道林年的言灵是什么了?”路明非震惊。 “‘八岐’、‘浮生’、‘刹那’,包括七宗罪,有人把林年的所有底牌都告诉了诺顿。”路鸣泽点头,“这是针对林年的必杀之局,长江的暴雨攻心,水域的矩阵隔绝内外,天火的杀阵真正地杀死林年,环环相扣,一个矩阵接另一个矩阵将你们一步步逼上了绝路。” “谁他妈这么缺德?有人奸?”路明非有些气急败坏。 “是不是人奸很难说,目的究竟是不是想林年死也很难说。”路鸣泽说,“但可以确定一点,他想从诺顿身上得到什么,所以设下了一个局将‘刀子’和‘理由’递到了诺顿手上,彻底点燃了诺顿的怒火让他抛弃了躲藏和卧薪藏胆的可能,急迫地向林年复仇。 “那现在该怎么破局?”路明非看向四把七宗罪贯穿被熊熊烈火燃烧的林年问。 “哥哥,一个冷知识。”路鸣泽说,“你和林年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就是一般玉石里都含有金属元素。大自然中玉石是岩石经高温熔融变质重新结晶而成,所以在形成过程中会含有一些金,铁,铜等金属元素。”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场中的玉觚忍不住表情变形了,“妈的!” ------------ 第七百四十二章:形单影只 “不能怪谁,你们这基本上是在用别人灌铅色子玩游戏,俄罗斯轮盘赌最高超的玩法不是算弹巢中有几颗子弹,子弹又在左边还是右边,而是在上膛的时候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将六颗子弹全部塞进去然后递给对面。”路鸣泽淡笑着说,“当对方接过手枪时不是死也是死了,只是现在你的好兄弟命硬可以多吃八颗子弹罢了。” “林年现在还能顶住几次?”路明非心乱了,“你能改变这个结果吗?” “最开始救你一次,游戏失败四次,拢共五次,所以他应该还有...三条命?”路鸣泽挑眉说,“但哥哥别怕,如果是比作弊的话,我还真没怕过谁,你还记得第一次游戏开始的时候吗?” “第一次游戏的时候?你是说龙王整蛊自己那次?”路明非当然不会忘记龙王自作自受被七宗罪插上那么一次的画面。 “那可不是龙王在整蛊或者恐吓什么的,那一次原本玉觚该指向的是你,诺顿可是憋急了想让林年试一试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路鸣泽恶劣地笑了笑,“但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幸运女神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幸运女神能不能再进一步加把油?”路明非眨了眨眼睛盯着路鸣泽。 “可以啊。”路鸣泽伸出右手向路明非,“那么话题就回到了我们最开始了,交换吗?” “不是说好的吗?”路鸣泽伸着手问,“你给我生命,我帮你摆平一切,有些时候跨过了一条坎,废物就不再是废物了。” 路明非怔了好一会儿,然后在路鸣泽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 他的牙齿也在这一刻不由要紧了。 说了那么多漂亮话,到这一刻他却感觉到了本能的害怕,他感觉自己一旦跟路鸣泽击掌就会永远地失去什么,本能让他收回手躲得远远的,但很可惜的是路鸣泽却在凝视着路明非时抢先一步伸手拍在了他的手掌上。 “好的!契约成立。”路鸣泽收回手,又轻笑着低声说,“看起来林年真的改变了你很多,曾经很久以前你永远在别的事情上可以糊涂,但在这件事上永远不会答应我。” “契约这就成立了?我的四分之一生命被你取走了?怎么没什么感觉啊大哥。”路明非傻眼了,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大概就是手掌被拍得生疼了。 “你以为我是吸人精气的金发女鬼吗?”路鸣泽眯眼笑,“你又不是林年那种硬汉,所以我亲切地帮你把一切服务都设置成无痛化的了,我可是知道你是做个肠镜都得忍三天腹绞痛去排无痛手术的人啊。” “谁愿意醒着被捅屁股!”路明非瞪着路鸣泽说,“四分之一现在给你了,我的作弊码呢?” “好吧,还是按照哥哥你熟悉的流程来,如果说林年是对你影响最大的因素的话,那么《星际争霸》估计就是第二大因素了吧?”路鸣泽耸肩,“上一次给你的作弊码我记得还是‘blacksheepwall’吧?只是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了,那么这一次既然客户终于首充了,那么作为官方的我也得给你一些有力的回馈!” “我准备好了,来吧!”路明非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说。 “‘noglues’这是第一个作弊码,现在对你解封。”路鸣泽抬起右手忽然一下拍到了路明非额头上,“他可以封掉目标的言灵,但要注意的是持续不了太久,只能在制胜时刻使用。” “封掉言灵?这么厉害?”路明非被拍得额头有些晕但还是咬牙没躲,总感觉这像是武侠里灌顶一类的招式什么的。 “‘gameoverman’这是第二个作弊码,现在也对你解封。”路鸣泽又拍了路明非额头一下,“他可以暂时屏蔽掉你当前所处的炼金矩阵,但你只可以使用一次,一定要抓住使用的正确时机,诺顿的炼金矩阵已经在这片环境内形成了嵌套式循环了,‘gameoverman’只能中断矩阵极短的时间!” “这么厉害的作弊码只能使用一次这么坑爹?和着我四分之一条命换来的是有期限的道具?”路明非傻眼了,如果可以无限制使用的话那么现在这内殿里的‘天火’还算个屁? “作为你没有选择强力作弊码的补偿,以后‘noglues’你可以重复使用啊,但要注意间隔,如果使用频繁可是会因为作弊被ban掉的哦。”路鸣泽微笑道。 “我怎么感觉我越来越像奶妈了啊?又是做视野,又是沉默,又是偷情报?”路明非揉着额头纳闷地说道。 “你距离奶妈还差最重要的一步,接下来这个作弊码才是你成为金牌奶妈的代表啊。”路鸣泽又抬起了手,路明非立刻闭上眼睛咬牙准备好额头再被痛击一次,但之后却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 他睁开眼睛看见路鸣泽站在自己的面前,右手抚着他的头发俯视着他说,“刚才林年被烤焦我看哥哥你都要哭出来了,既然哥哥你不想看见你的好朋友死,那就在最关键的时候试着祈祷吧?或者你的声音真的能被上天听到?” “这什么意思?”被摸着头发的路明非愣住了。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路鸣泽用力揉了揉路明非的那头杂毛淡笑了一下。 在路明非愣神时他又忽然说,“不过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果林年与你的意志相悖,你们就一件事产生了不同的见解,这个时候你会愿意付出付出四分之一的性命去纠正他的观点吗?” “这算什么问题?林年跟我意志相悖?是纠结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吗?”路明非忽然被问住了。 路鸣泽偏头看了一会儿路明非然后摇了摇头,“可能现在说这个还不是时候...但总有一天你会面临选择的,我很期待你的下一个四分之一,想来那时候哥哥你又会有不一样的觉悟了。” 说完,他便拍了拍小西装后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向了燃烧雕像照不亮的黑暗中去了。 “...谜语人啊喂!?魔鬼兄,我可是付了命的啊!”路明非不满地嚷嚷,但路鸣泽的背影也只是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临走前还给他挥了挥手大概是祝他好运。 — 第五次的玉觚指向林年,这代表着天罚的再次降诞,只是这一次林年没有抬头也没有怒视龙王,而是沉默地凝视着玉觚。 “‘时间零’或者‘刹那’都瞒不过龙王的双眼,想要改变玉觚最后停止的方向必须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金发女孩说。 “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就算是他也并非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他可以拔刀在康斯坦丁的手下拯救整个学院,也可以在高架路上对着神冲锋,但这都是归于绝对武力上的压制,但在武力也无法颠覆一切时困局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我想拼一把。”林年说,“或者说从最开始我就该赌上命孤注一掷。” 金发女孩默默地看着他,深入骨髓的痛处依旧在男孩的神经上跳舞,那怀揣着的双手甚至还在轻微地颤抖着,那是无法阻止的神经反射,八岐可以让他不死,却无法削减他一次又一次受到的酷刑痛楚。 “总有办法的。”金发女孩说,“我们现在是优势。” “优势?”林年轻轻摇头,“我没有看到任何优势。” “不,我们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金发女孩也摇头,她抬首冷漠地看向白衣的诺顿,“龙王孤军奋战,但你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也逐渐明白了这一点的,所以越来越急躁了。” “可...” “相信我。”金发女孩说。 天火降临。 这一次落下的是四只七宗罪的刀剑,‘傲慢’、‘饕餮’、‘色欲’、‘懒惰’。当最后七宗罪七柄刀剑一齐落下时,八岐大蛇的八颗头颅正好被尽数切断迎来最后的结局,这一场杀局已经快要走到尾声了。 林年这一次依旧没有躲闪,他已经做好了承受又一次撕心裂肺痛楚的准备,只是这一次在天火降临时,身后的金发女孩却忽然轻轻抱住了他。 四把刀剑贯体而出,天火的炽热高温点燃了人形的火炬,但在这一刻,林年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楚,他回头去看,只见到金发女孩浑身都燃烧着火焰笼罩在一层美得不真实的金色光晕之中。 — 在‘天火’带来的滔天火光之中,白衣的诺顿兀然抬头了,在这一刻那双龙瞳中忽然倒影出了四个清晰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本不该存在的第三与第四人出现在了火光的昏暗之中。 那是站在路明非与林年的身后的两个金色与黑色的影子,他们在灼热的火焰中与这两个看似孤军奋战的男孩站在了一起遥望着他。 只是那么一瞬,那些影子消失了,就像是幻视。 在火光的照耀下,诺顿无声地看向自己身后,地面上他形单影只的黑影被火光拉拽得很长。 ------------ 第七百四十三章:毒药 北川号的甲板上,曼施坦因站在停滞的暴风雨之中,在他的身后是恺撒、楚子航、周震等等所有如今舰船上课用的战力,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江面上那飘摇而来的棺椁与女孩。 青铜的棺椁靠近了,那些亡者们飘忽的圣歌也越来越近了,苍白的魂灵们用蛇躯托举着棺椁就像古埃及壁画上抬棺的悼亡者,他们本该是嗜血至极的生物,却对棺椁上那鲜美的血肉不闻不问。 “我应该没有认错吧?”叶胜的声音有些迟疑,带着轻微的压抑。 “我不会认错的。”曼施坦因说,“是她。” 棺椁上高举火把的人,那个点燃着黄金瞳的金发女孩,曼蒂·冈萨雷斯,作为她曾经被背叛过的导师他怎么可能会记错自己学生的脸呢? “尸守抬棺,横渡血海,这是什么来路...棺上的人你们认识?”周震右手抓着半锈的断龙台低声问道,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有些吃不准面前这个场面。 但久经龙族文化的熏陶,他也大概清楚场面越是诡异,情况就可能越是糟糕,敌人的来头也可能越大。更重要的是在那口棺椁出现的时候,他手中的斩龙台居然隐约有了感应,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他没有声张只是沉默地等待着事情发生进一步变化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这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人...曾经卡塞尔学院的人,她做错了一些事情,在所罗门裁决上被定罪者关在切尔诺贝利的混血种监狱。”恺撒低声解释。 “切尔诺贝利监狱?我记得那边最近不是...”大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是的...所以这大概就是她还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只是不知道她这次又带着什么目的出现在这里。”曼施坦因介入了话题。 “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叶胜说。 曼施坦因顿了一下正想往前迈步,但在他身边楚子航却忽然先他一步走出了人群来到了船舷边上,此时那口青铜的棺椁也在汪洋血海上来到了北川号的近处。 青铜棺椁与北川号平行而过,在金发的女孩忽然跺了跺脚之后,那血水下密集的尸守群忽然停滞住了,棺椁也停在了江面上不再移动。 “没有想到最先出来跟我对话的是你。”曼蒂看向船舷边上俯视着自己的楚子航意外地说,“师弟呢?” “你的来意。”楚子航没有回答曼蒂的问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曼蒂并非学院的人,如今离开了那所早已暴乱的切尔诺贝利监狱,如今也早已不知为谁效力,有些情报必然不可能与之分享。 “不远千里来到风暴的中心当然是为了平息风暴而来,就算夔门之中的风水停止流转了,在外面的狂风暴雨可是一刻不停地下着呢。”曼蒂侧头看着楚子航,“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来帮忙的,虽然立场不同,但起码我们现在有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干掉水下的龙王。” “你想从龙王身上获得什么?”楚子航一针见血地提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交浅言深这个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懂,虽然我们因为师弟有过一段交情,但这段交情还没硬到可以互通有无的地步。”曼蒂笑了笑,“楚子航,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现在你们的处境很难看,需要一些外力才能破局,水下的师弟他们也需要外力才能更好地完成他们的工作。” “你脚下的东西就是你所说的‘外力’吗?恕我直言你的登场方式可不像什么正面角色,你应该给一个你为什么能指挥这些尸守的解释。”周震此时也站了出来,贴着船舷俯视着那棺椁下密集如鱼群的尸守,那密密麻麻的白色蛇躯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到不适和畏惧。 “正面角色就该开着军舰出场,乘风破浪吗?”曼蒂反问,“还有...你是哪位?” “周家,周震。如果我看得不错,你脚下棺椁上的‘缚龙索’应该是在避免里面的东西重新活过来吧?我可以理解为你给我们又送来了一个新的敌人吗?”握着斩龙台的周震沉眸盯着青铜棺椁上锈迹斑斑的赤色锁链说道。 “敌人?不,这是一份礼物,也是一份大礼,无论是秘党还是正统都想不到的秘密武器,真是可惜你们拥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却没想过拿他来对付龙王,从某种角度来看,棺材里的东西可是对诺顿特攻啊!”曼蒂踏着青铜棺椁说道。 曼蒂的这句话落下后,除了周震以外,甲板上卡塞尔学院的人脸色都兀然变了一下。 “这里面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东西,是吗?”曼施坦因终于站了出来,望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 “教授。”曼蒂向着曼施坦因微微颔首,“有些时候非常情况非常手段,这一点是你教我的。” “从冰窖内盗取机密物品是重罪。”曼施坦因深吸了口气。 “教授,我早已经不是学院的人啦。”曼蒂轻声说,“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从冰窖中‘盗出’的,他的来路很正规,正规到我得到它的途径只是签了一封跨国邮件的快递单。” “你...你把这种东西用跨国邮件快递来了中国?!”曼施坦因看着这个学生感觉自己血压又有了上涌的征兆,这种感觉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就跟以前一模一样。 “棺椁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副小声问向表情十分不自然的恺撒等人。 “三个月前有传闻宣称以秘党为背景的卡塞尔学院杀死了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之王’,而后秘党证实了这件事并推出了杀死龙王的代表性英雄,那个英雄的名字叫‘林年’。”周震说道,“既然有龙王陨落,那么必然就会有龙骨十字的诞生,之后的三个月有无数探子、间谍试图深入秘党的结构中挖掘出康斯坦丁遗骸的所在地但都一无所获...我本以为是被秘党深藏在了无人能知的地方,谁又能想到居然能在今天,在这里见到这个东西。” 大副身子微微一震,然后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看向船舷外那金发女孩脚下被尸守簇拥的棺椁时才兀然醒悟过来了一件事。 那群尸守并非是受到了棺椁上的女孩号令才抬棺至此的,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带着棺椁中所葬的尊贵亡者回到他的故乡罢了。 赤红的缚龙索所封印的,青铜棺椁所葬的,自然是那位死去的君主,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如今在尸守的圣歌与簇拥下,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你究竟想做什么?”曼施坦因感觉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看着曼蒂那平静的脸庞觉得一切都在失去掌控。 “教授,你们最初的目的不是引龙王离开青铜城吗?”曼蒂反问道。 “是...可那又怎么样?”曼施坦因说。 “我不知道对于诺顿来说,还有什么比康斯坦丁的遗骸更为吸引他了,这份礼物对于龙王来说可是致命的毒药。”曼蒂低头望着那青绿铜锈布满的棺椁说道。 ------------ 第七百四十四章:棺椁 康斯坦丁的遗骸。 曼施坦因是听说过这件事的,最初发现龙王遗骸的人是返校处理现场的执行部,根据当时者的说法坠落在英灵殿广场中央的是一尊古铜接近暗金色的骨骸,像是纯金属打造的工艺品,千块的纤细骨骼融合交织在一起,干枯的双翼扇子般张开在背后,唯剩骨骼的手臂向后紧握住翼骨,就像是受难的耶稣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龙骨十字。 这是每一位龙王的终点,校长的理论是正确的,龙族真正永生的秘密在于制造‘茧’,每当大限将至亦或者意外横死的时候,他们肉体死亡灵魂却将被迫沉睡转移到‘茧’中,意识不死,龙血也将永远沸腾下去。 可康斯坦丁注定是没有机会再复活一次了,他醒来得仓促,死去得更是匆匆,他将千万年的历史和价值都留在了龙骨十字中,对于秘党和混血种来说他的遗骸是足够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东西。 如果没有意外,龙骨十字应该被藏在湮灭之井中,也有人叫那处地方叫湮没之井,与英灵殿广场雄鸡雕像前的井口无关,那是在冰窖最底层一个由地下河流侵蚀出的岩洞,在那里并不依靠诺玛的科技保护,而是利用了符号和元素组成的言灵之阵,极致的炼金技术守卫。 任何执行部和校董会判别为高危的炼金物品和龙族文明相关的东西都会被封锁在那里,曼施坦因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适合储藏龙骨十字了。如果青铜棺椁内真的是康斯坦丁的遗骨这是否代表着千里外的学院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失守? 这个猜想才涌上来就被曼施坦因自己掐灭了,在上次卡塞尔学院受到袭击后装备部和执行部可是久违的倾力合作了一次将内外的防御措施全部升级了,再加上校长这次亲自驻守学院基本不可能有沦陷的可能。 这也导致曼施坦因现在对曼蒂的话产生了无限的怀疑,但青铜棺椁的未知与尸守的诡异表现都在证实着棺中藏物的神秘,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昔日的学生。 曼蒂将手中的油布火把立在了青铜棺椁上,稍微有一些风向就会吹倒火把,但好在现在的夔门中心无风无雨一切都是停滞的,才得以让这支火把一动不动的立住。 在北川号甲板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曼蒂从青铜棺椁上起跳,堪称惊人的弹跳力靠近了军舰,一把抓住了船头的舷梯,灵活地翻爬上了甲板,翻过船舷双脚踏在甲板上的瞬间几只枪口就指向了他。 “哇哦,哇哦。”曼蒂以体操选手的落地姿势站稳,双手也正好高举脸上写满了无辜,“放轻松点我的老伙计们,别走火了。” “只要你不做奇怪的动作我们就不会走火。”周震抬了抬手示意舰上的士兵们垂下枪口,“以及你中文的翻译腔是故意的还是你的中文老师是打折请的。” “卡塞尔学院的中文课都是统一的,他是故意的。”曼施坦因面无表情地说道。 “最多说话只会有河南口音,但绝对不会有翻译腔。”楚子航淡淡地补充,在一旁的恺撒点了点头但忽然发现诺诺、苏茜等人都在看自己。 “好吧,翻译腔只是节目效果,活跃一下气氛。” “让大家继续认为你还是那个搞笑角色,然后冷不丁地背后捅上那么一刀么?”楚子航轻声问道,他观察着船舷边上的曼蒂,发现这个女孩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制式的潜水作战服,没有任何代表组织的徽章和刺绣。 “嘿,二年级,嘴巴别那么毒。”曼蒂放下了高举的双手,视线转到了曼施坦因身边的楚子航、零等人身上,“就算我想做什么坏事,你们这个全明星阵容也不会让我得逞吧?一到四年级最优秀的学员都聚在这儿了,如果我还在学校里估计挤破头都挤不上这艘船。” “因为在诺玛的档案中你只是‘b’级学员,但事实上呢?”曼施坦因低声问道。 “事实上我也是一个‘b’级,只不过稍微训练有素一些罢了。”曼蒂认真地说。 “我不认为‘b’级的混血种可以使用‘戒律’那样的言灵,曼蒂,不要再满口谎言了,你已经让够多的人失望了。”曼施坦因低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曼蒂面色不变,看着面前的多双眼睛,“我坏事做尽,我无恶不赦,但就不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比如这一次。” “那就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曼蒂,棺椁里面装的又是什么东西?康斯坦丁的骸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我都是清楚这一点的,没有人能接触龙骨十字,校长已经把他藏到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了,包括现在也足不出户地保护着他,就是为了防范像你这样不明身份的有心人觊觎。”曼施坦因沉声直言问道。 “可这真的是康斯坦丁的遗骸...你总不可能让我把棺椁里的棺材打开给你们看看吧?”曼蒂无奈地说。 “外层的青铜棺椁为套棺之内应该还有一个棺材,以缚龙索镇棺椁,内里的棺材应该还有更加重要的封印方式吧?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厚葬’,就算不是龙王的龙骨十字,里面必然都是大凶之物,起码只凭借他本身的存在就能镇压这群诺顿亲手炼制的尸守。”周震手持断龙台遥望着江面上一只火把常亮的棺椁和其下漂浮的人蛇白影,“你把这种东西带来这里,难道还嫌这里的局面不够乱吗?” “乱象之中才有可能绝处逢生,老老实实按着规矩走反倒是死路一条啊。”曼蒂轻叹说,“而且这次我也不是来请求与你们合作的,只是单纯地来通知你们的。” “通知我们?”恺撒问。 “这口棺椁已经来到白帝城的正上方了,不久之后他会沉入江水之下,尸守群直到现在还很安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按捺不住里面东西的诱惑,他们会攻击棺椁,竭尽全力地将里面的东西挖掘出来分食掉。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护这口棺椁一直沉到青铜城前,只要距离到了一定的程度,诺顿自然会有所感应被他引出来。” 甲板上一时间有些骚乱,但恺撒却忽然开口,“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呢?这是你带来的麻烦与我们无关。” “尸守会拆掉棺椁和里面的棺材把里面的东西吞噬殆尽,你们也都应该知道尸守这种东西一旦涉入大量血食后会发生什么。”曼蒂说。 “会进化,就像死侍出于本能猎杀混血种一样,与龙族相近的基因会补足他们接近崩溃的基因链,让他们无限地朝着纯血龙类进化,但却永远不可能迈过那一条线。”人群中楚子航回答。 “不愧是执行部部长的学生。”曼蒂看了一眼楚子航满意地点头,“你们大概不会想在龙王还没解决时就多出了一群堪比四代种甚至三代种的龙类生物横行在长江中吧?如果那一幕真的发生了无论诺顿今天的结局如何,这群进化过的尸守都会把整个长江沿岸化作无人之地。”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你这是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曼施坦因算是听懂了,气血有些上涌,死死地盯住曼蒂,“上一次你就将许多人置于险地了,这一次你还要重蹈覆辙吗?你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命吗?” 曼蒂遥遥注视着曼施坦因,学生和导师之间隔着凝结的暴雨水珠,一方是沉默,一方的愤怒,可能周震一群人并不知晓所谓的‘上一次’的含义,可卡塞尔学院一方的人却几乎都是那一次事件的经历者,知道这项指控和质问有多么辛辣和沉重。 “我不会否认因为我逝去的人命,无论如何,他们因我而死。”曼蒂安静了很久后说道,“但这一次不同,这口棺椁不是隐患。”她盯住曼施坦因盛怒的面孔直视那双淡灰色的眼眸,如果在以前,导师发怒,这个顽皮跳脱的女孩都会吹着口哨挪开视线,可今天她却是凝视着这位老人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各位杀死诺顿的大好机会,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棺椁里埋葬的是康斯坦丁的遗骸,一旦棺椁沉入江下诺顿就会放弃一切早已布置好的杀局,发了疯一样踏入你们的陷阱,你们船舱底下的风暴鱼雷也会有机会命中目标...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整艘船的人都站在甲板上无所事事,坐望着胜利的到来,期待幸运女神再度垂青混血种。”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到底在要求我们做什么。”周震站了出来看着这个对于他来说陌生不知底细的女孩,不带任何私人情感地说,“你在以半威胁的方式,胁迫我们保护一个我们甚至都不了解的,却已知与龙族有关的危险物品去引诱激怒龙王。” “你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激怒龙王不是吗?”曼蒂反问。 “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如果我们现在强行要打开棺椁检查里面东西的正体,你会做什么?”周震忽然扭头看向江上的棺椁问道。 “你们不能。”曼蒂说。 这句话也让甲板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凝滞了起来,士兵们的手指接近了枪械的扳机肌肉紧绷,而卡塞尔学院的一众人也是屏息注视着船舷边上孤身一人的曼蒂。 “恐怕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应该是一个人来的吧?”周震冷漠地打量着一身潜作战服的曼蒂。 “我觉得现在这艘船上真正的话事人不是你吧?”曼蒂微笑地看着周震,“既然你带着‘断龙台’(上章已更正)奔赴战场,不就代表着你已经做好送死的准备了吗?如果就连龙王都无法觐见何谈壮烈成仁的牺牲?还是说你担心真正有需要你付出生命拔出‘断龙台’的一刻,所以才畏惧着不敢让那一刻真正地发生?” “激将没有任何意义,就连‘断龙台’都知道,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真实来历。”周震凝视着曼蒂对这个金发的女孩的身份越发怀疑了。 “那这样说吧。”曼蒂说,“如果你们执意现在打开棺椁,在座的各位包括我都会死在这里。” “你不是说棺椁内埋葬的是康斯坦丁的遗骸吗?龙骨十字可不会醒来杀人,你的话已经开始自相矛盾了。”曼施坦因皱眉。 “教授,这可是龙王的龙骨十字,龙族有太多秘密人类还尚未发掘出来,‘夏之哀悼’的惨剧难道还不够具有代表性吗?”曼蒂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想这么做,我无法阻止,因为你们人多,我还真拦不住你们,但希望你们在决定打开之前能给我一艘逃生艇让我先离开这里,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在这里。” “如果我们给你一艘逃生艇,你能带着棺椁怎么来的怎么走吗?”苏茜忽然说道。 “嘿,我都说了这里面是康斯坦丁的遗骸了,你们真敢让我带着他离开啊,秘党能承受这个损失吗?”曼蒂挑了挑眉笑着问道,“而且我猜我如果真带着棺材回头,你和你身旁学生会的妞儿大概会离得远远地用狙击枪打爆我的脑袋?” 诺诺抱着狙击枪侧头吹了声口哨,大概意思是谁也说不准。 “既然棺椁已经送到了终点,当然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了,这又不是真的七日无理由退换的包裹,这可是对龙王的真正杀器啊。”曼蒂看向棺椁上油布包裹的火把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尸守们现在看起来还很有耐心,但他们的嗜血欲望终究会压过对于棺椁内龙骨十字的敬畏和尊敬。” “真是...狡猾奸诈。”恺撒也挑眉评价道。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家伙。”曼施坦因深吸口气强行平复情绪,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说道,这也是来自导师对学生的中肯评价。 “那么现在,各位准备怎么做?”曼蒂抬手接住了一颗凝滞在空中的雨珠扬首问。 片刻的沉默后,曼施坦因凝视着曼蒂开口说,“我们需要时间考虑这个棺椁的处理方式...以及对你的处理方式!” ------------ 第七百四十五章:跟进下潜 “你们认为她说的话有几成可以相信?” 船舱内,周震看着背靠墙壁的恺撒以及一旁踱步的曼施坦因问道。 几乎卡塞尔学院来的专员们都聚在了这里,甲板灯照不到的船舱口,他们或站或坐着脸上都是思考的神色。 “她的话有很多漏洞,很容易就可以听出来。”恺撒开口了,他背靠着墙壁余光注视着船舷边上坐着被一众士兵持枪看守的曼蒂说。 “比如?”周震问道。 “比如他说尸守会为了棺材里埋葬的东西发狂,让我们尽快做决定不然不得不承受这个后果。” “尸守和死侍有类同之处,他们都会为了带有龙族血统的东西发疯,这是事实。”楚子航说。 “你是在装听不懂还是真的听不懂?”恺撒看向楚子航问,“你知道我是在说她的话前后矛盾,她最先利用了尸守威胁我们,而后在周震威胁开棺时又反口说里面的东西会一瞬间杀死所有人,既然里面的东西威胁性这么大,那些尸守又何来机会吞噬他的血肉?” “但无论如何,棺材里的确有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尸守群的表现就是证据。”苏茜说。 “有没有可能控制尸守群的并非是棺椁里的东西,而是她本身?”周震忽然提出了一个想法,“这些尸守的确是诺顿用炼金术炮制的,他们听命于诺顿,没有任何证据和理论可以证明他们会顺从康斯坦丁...而且还是死去的康斯坦丁。” “可能性不大,她的言灵是‘戒律’而不是其他可以干扰精神和大脑波段的言灵,而且我甚至都怀疑尸守这种炼金术的产物到底有没有大脑波段这种东西。” “尸守只会顺从龙类血统强大到极致的生物,和死侍相同,他们总是围绕在纯血的龙类身边听从他们的号令,这是源于血脉的屈从性,但在龙类表现出衰弱时,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反咬一口从龙躯上撕扯下新鲜的血肉。”恺撒说,“无论棺椁里藏着什么,必然与纯血龙类有关,可以确定是相当危险的东西。” “送走那口不详的棺椁,在北川号上直接囚禁她?现在的局面已经很难看了。”周震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提议派出潜水小组护送棺椁下潜,尝试吸引龙王出巢。”楚子航忽然举手,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过来时,他平静地就像课堂上被抽问的学生淡淡地说,“现在我们的窘境出于情报的缺失,a组已经在水下失联了,我们本身就准备好进一步继续下潜,终究的任务不过是引龙王出巢,与其等待事态继续发酵,不如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 “最关键的是,我们现在的时间不多了,从暴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了,大家都知道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苏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她是从最开始便一直注意着时间的人,即使到了夔门受到信号的阻碍,她也大概能按照降雨量推断汛情的程度。 “苏茜,我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一直踱步不言的曼施坦因忽然停下了,看向苏茜。 “最多...一小时。”苏茜说,“一小时后三峡大坝的下游将迎来史无前例的...‘海啸’。” “无论如何,这口棺椁现在已经在这里了,想将棺椁送走那群尸守大概不会答应。”楚子航淡淡地说道。 “我怀疑你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跟随a组一起下潜。”曼施坦因忽然看向楚子航,盯着那双永燃的黄金瞳,“你应该知道如果伴随着尸守一起下潜,那么下潜小组就必须要有相当的战斗力。能满足这一点的只有c组和d组,d组甚至都有些勉强。” c组的下潜成员正是楚子航和苏茜,两人的言灵一个是‘君焰’一个是‘剑御’,抛开周震手中效果不明的‘断龙台’外,几乎算得上是这艘船上战斗力最高的两人了,d组中恺撒的‘镰鼬’破坏力根本无法与‘君焰’相比,而陈墨瞳...则是干脆的没有言灵! 如果如今真的要护送棺椁下潜进行新的龙王引诱计划,叶胜和亚纪必然会被楚子航和苏茜顶替下去...曼施坦因很自然地怀疑这完全就是随了楚子航的愿,在杀胚和好战这方面上执行部部长的学生永远都不需要人去怀疑他的成分。 “无论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定就逃不开诺顿本身,只要不让她接触龙王就好。”零开口了,她很少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提出时必然是一针见血。 “我们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就算曼蒂·冈萨雷斯不出现,b组在原定计划中也得背着c4炸药下潜,去用我们没有把握的手段面对我们根本无法知晓的局面。”楚子航目不转睛地看着曼施坦因说,“现在有机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我想把握住这个机会。” 曼施坦因沉默了大概有整整三分钟时间,漫长的三分钟,船舱内没有一个人说话,甲板上坐在船舷边的曼蒂踢着空中凝滞的暴风雨水花玩,时不时看向船舱这边眼中浮动着无人可以参透的情绪。 “b组放弃原定下潜计划,改为c组与d组协作下潜,但d组的陈墨瞳需要更换为替补成员零,零的言灵更适合这种局面一些,尤其是在与楚子航共同下潜的情况下。” 终于,曼施坦因做出了决定,快速地制定了下潜计划。 这时船舱内的几个人才忽地松了口气,楚子航微微颔首右手放在了胸口,这是狮心会的礼仪,也包含着愿将心脏献给屠龙实业的意思,也是对曼施坦因决策的肯定。一旁的苏茜将狙击枪斜靠在了角落,现在确定下潜她也用不着这个陆地上的大杀器了,在水下她的武器更适合一些锋利的冷兵器。 被排除出下潜小组的陈墨瞳没有任何情绪不动,表情不变看向恺撒,恺撒向着自己的女友轻轻点头回意,又看向了自己的新搭档零。他很清楚这个俄罗斯女孩有远超幼齿外貌的能力,在三个月的下潜训练中作为替补人员的零跟a、b、c、d四个小组的每个人都进行过单独的搭配训练,其中契合度最高的是路明非,其次是林年,然后就是恺撒。 对于恺撒来说,零是一个可以完美听从命令的队员,几乎像是机械一样零失误地完成你下达的任何一个指令,这种队员作为替补成员算得上是整个下潜队伍编制中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她虽然一直在整个任务中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声音,但只要到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能作为巨大机械上任何一个零件部位顶替,完美地发挥出所有人想要她发挥的作用。 “至于曼蒂,她需要留在船上,交由三副周震看管,她的血统比她自述的要高得很多,你要对她多留一个心眼,不要被她外表的不着调和跳脱欺骗了,这是来自我们的经验教训。”曼施坦因看向抱着断龙台的周震提醒。 “我见过很多像她这样的人,我从不以性格和外貌判定一个人的威胁性,这也是经验给我的教训。”周震点头认真地回答。 “叶胜亚纪,你们暂且留在船上,如果尸守群会随着棺椁一起进入水下,我的建议是不要使用信号线,一旦尸守群发狂连接你们潜水服的信号线将会成为你们的死穴。”曼施坦因说。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这群尸守群的‘虔诚’还可以持续多久。”恺撒说,“曼蒂含糊其辞了这部分的问题,她只说尸守会很快失去耐心涌起嗜血的欲望,但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限。” “这一点我待会儿会问的,我相信她对此是有一个很明确的答案的,不然我不会同意这次下潜计划将你们置于一群随时可能失控的尸守中。”曼施坦因说着就走出了船舱,“准备下潜吧,苏茜说的没错,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再犹豫了,a组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 船舱内楚子航在得到命令后径直走向深处准备替换潜水服,苏茜也紧跟其后,恺撒和零则是在短暂交换了一些下潜后的共识后也走进了船舱。走入甲板上的曼施坦因遥遥地就跟船舷边的曼蒂搭上了视线,后者微微点头说,“教授看起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决定,但有些时候我们总是身不由己。” “是不是身不由己我们自己说了不算,我们做的事情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干脆就交给结局和后人评判吧。”曼施坦因看向曼蒂情绪也趋于稳定,“可在这之前我还需要知道一个情报。” “尸守的耐心问题吗?”曼蒂似是早料到了这一点,扭头看向江上停泊的棺椁说,“看见那根火把了吗?它经过特殊处理,可以在水下燃烧,只有等到何时的时候它的火势才会渐微,直到彻底熄灭。” 曼施坦因看向那竖立在棺椁上平平无奇的火把,也明白了曼蒂的意思,片刻后他转头回来,“很可惜你必须留在船上由我们看守,在一切事情结束后我们可能也不会放你自由,而是会把你移交向执行部处置。” “这一点我无所谓,只要那么下定决心,那么我任务就完成了。”曼蒂抬起双手让身边的船员为自己戴上手铐。 “任务完成...谁的任务?从始至终你究竟在为谁效命?值得你出卖一切,情谊、友谊...等等所有。”曼施坦因看着女孩依旧漂亮的侧脸问。 “为了伟大的屠龙事业,我想?”曼蒂被戴上手铐后跳下了船舷,在被押送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曼施坦因,“教授,让那个二年级在水下见到林年后替我给他问声好,就说:离那个棺材板远一点,那是噩运的漩涡,靠近他,为他趋之若鹜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甲板上曼施坦因没有回答曼蒂,只是看着她被押送进了船舱深处,直到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 小BUG C组和D组是交叉小组,楚子航的队友应该是陈墨瞳,上章读者提出现已改正,不过不影响总体,因为下潜人员不变。 嘿嘿,属于是CP入脑了属于是( ------------ 第七百四十六章:入渊 “准备好了吗?这一次下潜由c组和d组合作,在训练时你们也有过这样的合作经历,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互相照应,切忌不要大意。” 船舷边上曼施坦因看着换上了纳米潜水服的楚子航、恺撒四人,“棺椁上那根火把,她的原话是就算入水之后也不会熄灭,问题应该出在油布的用料上,在火把燃烧完后尸守就可能会暴动对棺椁发起进攻,所以无论你们有没有完成任务,在火把有熄灭的颓势前都尽快撤离水下离开那口棺椁。” “火把具体还能燃烧多久?我们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恺撒替零整理着潜水服背后的拉链和压缩气瓶,看向船舷外那群尸守群聚中心的棺椁。 “不知道,她只给了这么一句模糊的话,其他的都不愿意多说了。所以,见机行事,不要逞强也不要冒进。”曼施坦因看向船舷边悬挂起的救生艇说,“我们会在那口棺椁上挂上铁链,一旦龙王真的被棺椁里的东西引出来了,我们就将棺椁拉出水面引他出来。” “就像钓鱼一样。”恺撒忽然说。 “对,就像钓鱼一样...只是不管鱼饵还是钓物都有些过于‘臃肿’了。”曼施坦因顿了一下,缓缓点头,“但小心不要被钓物反着拖进水中了,这是钓鱼者最耻辱也是最不甘的死法。” “是。” 楚子航和苏茜首先跳上了救生艇,恺撒和零跟随其后,在四人都坐上橡皮艇后曼施坦因做了个手势救生艇便慢慢地被放下到了水面。 “男士优先。”恺撒拿起了救生艇上的其中一根桨丢给了楚子航,两个男人都抄起了船桨开始在血水上滑动,逐渐靠近向远处停滞的青铜棺椁。 靠得越近,救生艇上的四个人就越能看清水面下那些白色如魂灵尸守的面孔,那些毫无表情的苍白人脸,黯淡的黄金瞳整齐地朝向着青铜棺椁里面全是难以理解的狂热。 楚子航和恺撒划船的动作不由都放轻了许多,他们现在基本上算是在一群活死人的头顶飘过,入眼全是一张又一张苍白的死人脸以及蟒蛇般的躯体,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在这个场景前屏住呼吸。 然而总还是有胆子大到远超常理的人,比如苏茜,她在楚子航划船之际右手轻轻抽出了对方腰间的村雨,双手持刀将刀锋没入水面,对准了不远处随着救生艇前进而接近的尸守,那只尸守背对着他们仿佛毫无知觉一样对即将迎来的死亡毫不知情。 恺撒和楚子航都注意到了苏茜这个动作,但他们却统一都没有出声制止,就连零也是静默地看着这位师姐可能惹怒整个尸守群的贸然动作。村雨的刀尖一寸寸接近尸守的后脑勺,只要苏茜将手往前快速递那么一下这只尸守就将死于非命。 在最后的一刻,苏茜陡然抬起了村雨的刀尖,刀剑在尸守的头顶划过留下了一道白印却没有见血。 “看起来只要不伤害到他们,的确会完全无视我们。”苏茜将村雨送回了楚子航腰间的刀鞘说。 “棺材里的东西吸引力很大啊,我们忽然在这群怪物眼中就被降格到自助餐级别的冷冻食品了。”恺撒转头看向那只被苏茜的杀意锁定过,如今依旧虔诚向棺椁的尸守说。 “现在我们该思考的问题是该怎么把棺椁弄到水下去。”苏茜看向近在咫尺的青铜棺椁说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恺撒停下了划桨的动作,救生艇缓速靠向青铜棺椁,最后在即将发生碰撞之前两柄船桨都轻轻地杵在了棺椁侧面。 青铜棺椁受力发生了一小段位移,被立在棺椁上的火把重心不稳就要掉落,一只手却抢先一步握住了他,那是楚子航,在丢掉船桨后灵活地一步蹿上了棺盖上半跪着抓住了火把。 保持着跪姿他也借着手中火把的光照亮了棺椁上那些藤树枝丫般繁密的花纹,数不尽的刻槽如群蛇扭曲盘踞在一起,符文和线条一层套一层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圆’,这是炼金术的痕迹,但却不知道其激活时的效果是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四个人一起站上去把棺椁沉进水下面?”苏茜探出身子将救生艇上与北川号相连的铁链一头挂死在了棺椁的赤红锁链上。 “棺椁是被尸守托举浮出水面的,只要破坏平衡就会坠入水下。”零说道,她注视着青铜棺椁下方血水里那些鲤鱼结团似的尸守们说道。 “我有个办法。”棺椁上的楚子航忽然说道,他把火把丢向了救生艇的恺撒,站在棺椁上开始解起了背后备用的安全绳索,将一头绑在了棺椁上那婴儿手臂粗的赤红锁链上,另一头则是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苏茜看着楚子航的动作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绑好绳索后楚子航看了苏茜一眼说。 他冲着恺撒点了点头,然后戴上了氧气面罩拧动压缩气瓶的阀门。 恺撒看着楚子航的动作怎么还能不理解他想做什么,虽然这是疯子的做法,但现在别无他法也只能配这个家伙疯一次了。 他把火把递给零,也将自己背后的备用安全绳解了下来,一头绑在了腰上,另一头却是丢向了楚子航。 “我先。”在做完这一切后,恺撒重新接过火把,然后坐在了救生艇的边上,探出双脚一点一点地进入了水中。 在甲板上围观的曼施坦因等人的视角看来,恺撒可谓是只身淌进了尸守群聚的水下,左右紧紧簇拥着蛇身人脸的怪物,这简直跟跳入了被蟒蛇极慢的泳池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但在下水的恺撒身上他们看不见一丝害怕的痕迹,那握住火把的右手稳如磐石,即使在进入江水的一刻就有那么一只尸守几乎跟他脸贴着脸,他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滞和僵硬,就像蛇一样顺滑地划入了血水中。 恺撒第一个下水了,他手中的火把也随他一起浸没了水中,从水面上看火焰并没有熄灭反而如明灯一样在鲜红的江水中点燃了一团红光,值得一提的是在恺撒身边的尸守们居然也主动避开了那团红光似乎是冷血动物天然对高温的排斥。 青铜棺椁上楚子航看着红光逐渐下潜,腰间上与之连接的安全绳也逐渐绷直,他也立刻跟随其后进入了水中,同样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犹豫。 救生艇上零和苏茜静静地看着棺椁的赤红锁链上拴着的安全绳,浮在水上的绳索渐渐地绷直然后迸发出一股力量破坏了青铜棺椁的平衡,被托举着的棺椁倾斜然后受重量影响坠入了水下,打起了一片水花! “开始了。”苏茜说。 棺椁开始下沉,救生艇上的锁链也被拽入水下,江水下白色的魂灵们也忽然开始了移动,他们统一扭转朝向向着水下更深处游去,就像迁徙的鱼群一般。 苏茜和零也立刻跟在了其后,互相拴绑安全绳跳入了水中,跟在了这‘大部队’的后面。 甲板上曼施坦因看着血红水面上最后只留了一只空荡荡的救生艇,不由攥紧了拳头敲打了一下钢铁的船舷,接下来的一切都需要听天由命了。 — 入水后眼前鲜红一片,但在红色中有一抹火光照亮着前路,即使能见度几乎为零,苏茜和零也能凭借着那模糊的光亮确定最下方恺撒的下潜路线。 “这里是北川号,我是船长曼施坦因,现在情况顺利吗?”‘蛇’的信号依旧稳定,耳麦收听的公共频道中响起了曼施坦因的声音。 零回答,“正在穿过‘红海’,视野几乎为零,但火把暂时没有熄灭的征兆,尸守也没有进攻的迹象,目前来看还算顺利。” “你们的潜水服上配备有摄像头,在穿过‘红海’区域后务必和潜水灯一同启动回传水下影像。”曼施坦因说。 “收到。”苏茜回答。 根据a小组之前的下潜经验,‘红海’的垂直下潜距离大概在五十米左右,在这片血红之中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程度不一的不安...但或许正是遮蔽了视线,跟随着大量尸守群下潜的恐惧才大幅度地被削弱了,这不失为一种幸运。 可幸运往往也只是短暂一瞬,五十米的‘红海’区域很快就穿过了,苏茜的视线恢复了清明,相对干净的江水洗掉了眼前的血红后,她按照命令打开了头顶的潜水灯以及摄像头。 同一时间,船长室内的大屏幕上回传出了清晰的画面,伴随着的也是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画面中,百米深水之中,首先能看见的一只火把在幽暗的江水深处放出惹眼的光芒,那是手举火把领跑的恺撒,他游荡在空旷寂静的深水之下。 而在他的身后面则是真正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场景。 火把散发的微弱的火光上,跟随在恺撒的身后,那是成百上千的蛇身人脸的尸守们组成的巨大黑色的漩涡,他们仿佛是一只肃静的军队,缓慢地游潜在空旷寂静的水域中跟随着领头的火焰不断下潜。 乍一看,蛇群组成的漩涡黑影就如同下坠的山峰一般向着水底塌陷,而最前方的恺撒就像是在躲避头顶那缓慢塌陷而来的灾难努力地向下潜游着。 群龙入渊。 7017k ------------ 第七百四十七章:尸变 “楚子航呢?” 船长室内曼施坦因小声说道,仿佛隔着无线电都担心惊扰了那可怕的尸守漩涡。 还记得人与自然中每每介绍到因为太平洋洋流迁徙的鱼群时,都会给出一幅水下大量的鱼类聚集在一起如同庞大黑影的画面,只是现在这些鱼类都被尸守替换了。 “他的安全绳不够长,可能被那群尸守组成的漩涡包裹在里面。”大副低声说道。 曼施坦因只是想象了一下楚子航现在的处境就几乎不寒而栗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同样在通讯频道中的楚子航没有给自己回话,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当做死人,一个在尸守的簇拥中拖动着青铜棺椁不断下坠的死人。 “我看到钻探井了。”恺撒的声音回传到了船长室。 水中高举着火把的恺撒在河床下方看见了一个漆黑的洞口,那毫无疑问就是林年下潜过的通道,在这下方的岩层深处就是藏着青铜城的巨大水域。 他又多看了一眼手中的火把,这神秘的火把裹着的油布依旧在旺盛燃烧着,那略带红色的火光就像燃烧棒一样可以在水中常亮,按照他的经验这种油布火把一般的燃烧时间大概是半小时到一小时,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 “‘蛇’现在依旧可以保持通讯,那么看来问题就是出在岩层下方的水域了。”曼施坦因低声说道,“一旦进入其中‘蛇’可能就不能再维持通讯了。” “这种情况也无法带着通讯线下潜。”恺撒回头看了一眼那天塌一般的尸守漩涡,那些金属的蛇躯不断摩擦在一起,一旦信号线过长必然会被那漩涡搅进去,到时候恐怕拴着信号线的潜水员也会被一起拖进去被尸守群搅成肉沫。 “那么断联就是必然的事情了,接下来全靠你们了,预祝你们任务成功。”曼施坦因说道。 “是。”恺撒说。 回答完毕后,他也开始进入了那钻探机打出的深孔了,漆黑的深孔直径恰好足够青铜棺椁通过这算是不信中的万幸,恺撒举着火把先一步进入其中,随后那巨大的尸守漩涡接近河床后主动开始向左右分流。 漆黑的坑口中恺撒回头看向高处,终于见到了楚子航的身影,只是此时在他的左右身边也跟随着几只尸守,这种狭窄阴暗的洞内强迫着跟尸守共同下潜简直就是挑战忍耐的极限,而楚子航却依旧面无表情地机械式下潜,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一个没有感情不知恐惧的机器人。 “恺...这里...北...号...” 果不其然,在钻探洞内越是下潜,‘蛇’的信号就越是模糊,直到最后只剩下了干扰的滋滋声,这片水域的确对生物电流存在着排斥现象。 恺撒尝试着释放镰鼬,他开口低声咏唱言灵,龙文的音节流畅地吐出,黄金瞳锃亮,但在冗长的言灵颂唱完毕后居然只唤醒了寥寥两只风妖在他的身边徘徊,并且这些风妖也从未向现在一样脆弱过。 恺撒也逐渐感觉到了,随着下潜的深度,龙文在这片空间中似乎越来越难与规则共鸣,咏唱就像受到了电流被电阻干扰,无法完全地唤醒言灵本应有的力量,也难怪‘蛇’和‘镰鼬’越是往水下深潜就越容易碰壁了。 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有着一个信号干扰器在水深处工作,越靠近干扰器言灵的力量就会一步步被削弱,直到为零,完全无法跟规则共鸣。 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恺撒加快了游动的速度,背后安全绳连接的楚子航也意会地跟上了,苏茜和零跟在尸守漩涡的最后方,按照通道的体积想要等待盘踞在通道口的尸守完全通过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们现在也只能在岩层上方的河床耐心等待着。 半分钟的时间,恺撒穿过了这个漆黑的通道,他的眼前豁然空旷了起来水质也越发清澈,这也代表着他来到了一片新的水域,龙王所在的青铜城就藏在这片水域中,林年和路明非也在这个地方。 他回头向楚子航打手势让他切断身后连接着棺椁的安全绳,任务到这里已经成功了一半,现在就只需要让青铜棺椁沉入江底就行了。 现在他们该做的事情是想办法重新联系上北川号,如果龙王被吸引出来,他们得让北川号第一时间收紧绞盘将青铜棺椁像是鱼饵一样重新抽回水面上去。 但就在这时恺撒忽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光线忽然晦暗了起来,他正想打开潜水灯,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火把,随后赫然发现原本完全没有熄灭征兆的油布火把居然开始闪灭了起来! 是的,闪灭,就像接触不灵的电灯泡一样。 那油布上的焰光像是在挣扎一样,在恺撒眼中就像是即将失去氧气的溺水者,努力地张大嘴呼吸着江水没过他嘴唇前的最后一口空气。与此同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了高处,发现了才通过岩层洞口的楚子航此刻右手已经按在了村雨上。 在这时,伴随着楚子航游出洞口的两只尸守忽然不动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滞在了洞口处,抬头望着洞内即将坠下的青铜棺椁,暗金色的蛇眸内全是躁动的光芒。 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又在恺撒和楚子航的脑海中升了上来,这是对于危机的前兆感知,就像无数根针刺在了他们的脑髓上让他们浑身战栗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尸守们都像是动物园内隔着玻璃观赏的狮虎,那么现在这层玻璃已经消失了,现在就算离着数十米远,恺撒都能感受到那两只尸守散发出的狂暴嗜血气息,就像睡醒的饿狮一样择人而噬! 没有任何的交流,在尸守暴动之前,楚子航就做出了果断的决定。 他在水中霎然抽出了村雨,如电般一刀刺穿了两只尸守的头颅,那一道刺击甚至震散了大量的水流,炼金刀身就像串葫芦一样将两只尸守的脑袋猛地钉在了一起! 受到忽然袭击的尸守蛇躯遭到强烈的刺激疯狂地扭动了起来,足以弹射出音速的蛇尾死死地蜷缩在一起,楚子航差一些就被这摆动的蛇尾卷了进去,那钢铁似的蛇躯在濒死前奋力挤压的力量几乎可以扭断钢铁! 恺撒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中的火把,拔出了后腰上横着的狄克推多,快速游去双手举刀,两根大臂的肌肉像是吹气一样鼓涨了起来差些撑破潜水服,在蓄力后猛地一刀砍断了两只还在扭动的尸守脖颈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在做完一切后恺撒扭头看向了下方,沉入水底的火把随着深入越来越深,上面的火光也逐渐不再闪灭了,而是彻底熄灭陷入了黑暗中。 在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但现在明白也太晚了。 青铜棺椁从岩层上钻探的洞口内探了出来,也正是巧了,这口棺椁的体积刚好占满洞口,没有任何缝隙可供并肩通过,就像挤火腿肠一样一点一点缩出洞口。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就游上去,分别用后背强行顶住了即将坠出洞口的青铜棺椁,用棺椁本身封死了洞口,随后剧烈的震动和推力一口气就爆发在了青铜棺椁上,要将堵住洞口的棺椁一口气推出去!在洞口更上方那漆黑的通道中,如海潮般的尖啸声沿着水体传荡了下来! 恺撒和楚子航都是身形一跌,让青铜棺椁又往洞口外探了一半,他们抬头都几乎能看见缝隙之后那被开始发狂的尸守们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钻探通道了。 独立的信号线在恺撒和楚子航两人之间被快速连接在了一起,才接起就楚子航就听见了恺撒的大吼声,“楚子航!你还能释放言灵吗?” 楚子航抬头看了一眼被青铜棺椁封住的洞口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但需要时间,这里的水域想要释放言灵并不容易。” “那就抓紧时间。”恺撒说道,随后他浑身的肌肉兀然膨胀了起来,将那身本来就紧绷的潜水服撑圆了,好在这身服装是装备部制造有着足够的质量保证才没有裂开。 如果路明非在这里大概会震惊的发现恺撒如今肩头的那些绿色数据正在朝向着溢出的方向增长,以一种迅猛的速度突破了四位数大关,这几乎是混血种的极限,起码在卡塞尔学院内除了林年以外没有任何人的三围可以达到这种非人的程度。 可饶是如此,那青铜的棺椁也依旧不断下沉,通道内不断挤压的尸守们虽然因为空间限制无法蓄力弹射,但却完全足够凭借着数量带来的重量硬生生将这卡住出口的棺椁给推出去! 洪亮的咏唱声一时间也在水下响起了,在恺撒身下,炽热的火环开始在楚子航身后缓慢地形成,十秒的时间,第一轮火环形成之后却没有任何要炸裂的意思,随着楚子航爆音不断地吟诵,第二轮火环居然继续出现了,纯净的火元素蒸发出大量的气泡上涌,火环的温度开始指数级爆炸持续地上涨。 第三轮火环出现,开始构筑,但这时恺撒已经几乎要撑不住了,青铜棺椁近乎完全被推出了洞口,现在都能看见那缝隙之中尸守们鳞片扭动摩擦岩壁爆出的火光! “楚子航!”恺撒青筋绽裂低吼。 “让开!”楚子航喊道,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在这一刻被火环照亮成了火红的颜色。 恺撒卸力,青铜棺椁轰然坠下,洞口暴露出来后火光照亮了里面地狱般的场景,数不尽的尸守挤压在狭窄的通道内蛇躯互相缠绕扭曲着,鳞片被巨力撑破流淌出乌黑的鲜血,满目都是恶臭的血肉以及密密麻麻的蛇瞳。 在尖啸的啼哭声爆发的前一刻,三轮火环抢先一步碎裂了,崩腾的火元素从火环内乍泄,刹那间,压缩到极限的君焰爆发出了照亮大半个水域的火光,恐怖的冲击波和焰压一口气被灌入了那狭窄的通道之中淹没了一切狰狞和丑恶! 7017k ------------ 第七百四十八章:刽子手 玉觚即将再度开始旋转,往复不休的游戏再度开始了,就像反复没有尽头的轮回。 螺旋的阶梯上,迷途的人们步履蹒跚地向前着,即使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依旧相信着希望和前路。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总有支撑他们的支柱,温言细语着告诉他们终点就在眼前。 当浑身的创伤终于修复完全,林年的手再度伸向玉觚时,这一次却有另外一只手阻止了他。 那是路明非,头一次的他伸手按住了林年的手背。 “你今天运气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要不我来?”路明非说。 林年迎向了说出这句话的路明非的双眼,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见胆怯和惶恐,有的只是跃跃欲试和满怀期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手,任由路明非在自己的手心里吹了口气然后转动了那要命的玉觚。 林年很少在路明非的身上看到这种情绪,激昂、旺盛。记得上一次见到这家伙这种眼神时还是在仕兰中学晚会的时候,当路明非在讲台上把手伸进写满女生名字的字条箱子抽签时,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小子就是这个眼神。 那次晚会的抽签顺序结果怎么样来着? 林年不经回忆了起来,玉觚也慢慢地停下来了,壶口一圈又一圈转过了路明非,又转向林年,但仿佛是玉觚壶身的花纹完全被摩擦干净了似的,壶口带着一股倔劲儿的动力再度转了半圈最终指向了龙王。 诺顿抬头看向路明非,路明非也正盯着他,视线说不出的欣喜还是忧伤,或者两者皆有之?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声,响亮穿透地回荡在空旷的内殿中,无论是林年还是路明非都没有做过吹口哨的动作,所以龙王的视线停留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那虚幻与现实相交接处的模糊绯影。 “觉得不可思议吗?”林年问。 与此同时,穹顶下的七宗罪坠落了,七把炼金刀剑齐落,对待龙王,他们的造物主仿佛这些刀剑总会施以最庄严隆重的仪式。 “觉得不可思议就对了,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林年点了点头说。 暴怒从脊骨贯穿,饕餮撕开胃部,傲慢穿透心脏,色欲斩过手足,懒惰撕裂喉腔,贪婪截过脑干,妒忌破穿胸膛。铁荆棘铸造的黑色花朵在白衣龙王的背后盛开了,残忍到无可附加的刑罚将这尊贵的存在钉死在了地上,在极致高温的领域下开始熊熊燃烧。 林年看向了路明非,路明非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刀剑刺穿的龙王,丝毫没有逃避这由他自己亲手铸成的血线之景,就算轻微咬着颤抖的牙关,他也要将这个过程看到结尾。 路明非做了什么,这是必然的事情,玉觚的最后朝向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林年数次尝试过利用拨动玉觚的力道控制他最后的指向但却都失败了,可现在路明非的随意一拨却能将结果导向这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这可以称之为奇迹。 ...亦或者路明非就是奇迹本身,他藏着太多林年不知道的本事了。 “合作就应该有合作的样子。”金发女孩蹲在了林年和路明非的中间,“看起来我们之前的牺牲终于给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了。” “足够的时间?”林年看了一眼路明非,但却从不觉得金发女孩口中的‘他’是指的是对方。 “足以让他破译掉炼金矩阵的构成和原理,在加以利用。”金发女孩幽幽地说,“如果说我的优势在于力量本身,那么他的优势就在于玩弄各种规则了。” “原来你们这种背后灵还分种类的,搞得就像替身一样。”林年说。 “所以替身使者是会互相吸引的。”金发女孩看了路明非和林年一眼,“你们两个也不例外。” 苍白的灼热火焰回落,‘天火’果然对于龙王来说形同虚设,就连那身白衣都不曾烧毁,但七宗罪作为最公平的裁决人,却的确给龙王的身上留下了惊心动魄的创伤,洞穿心脏、脊柱、脑干,三个龙类的致命点。 这是就连次代种都无法承受的绝杀,可龙王却没有就这么悲哀的死去,他支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带着无穷的生命力重新坐回了他的王座,七宗罪上沐浴着龙王的鲜血甚至染红了苍白的血液,所坐的地方蒸腾着剧毒的血色蒸汽。 “虽然只是部分的融合,现在的你展现出来的生命力也足够可怕了。”林年看着创伤缓速修复的诺顿缓缓说,“告诉你康斯坦丁死讯的人给了你多少他的‘部分’?能让你蜕变到现在这一步?” 诺顿没有回答,只是主动伸手启动了玉觚。 在玉觚旋转之中,林年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说,“你们双生子真有意思,获得极致的权与力的方法永远都在你们自己身边,你们也为此准备了数千年,但到最后却依旧要死在了我们人类手上...龙族的确是一个自我矛盾的种族。” “是啊,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诺顿轻声说道,但片刻他又抬首看向林年与路明非,“可我不明白...与我们有着相同处境的你们,又哪里来的资格嘲笑我呢?” “你什么意思?”林年与诺顿对视,两双赤红的黄金瞳内都是流动的火焰。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诺顿看着林年,发现他不像是明知故问,用那尚未修复完整的声带嘶笑了一下。 “我不明白,我也不会去试着记住你的这些话。” 林年说罢看向即将停止的玉觚,壶口渐渐地转向了他,但在一旁路明非捏着拳头瞪眼睛疑似吹气鼓劲儿的动作下,最终壶口还是滑开了再度朝向了诺顿。 一股奇妙的‘幸运’开始落在林年和路明非的头上了,玉觚再一次锁定住了诺顿,没有任何的弄虚作假,就连炼金矩阵的规则也认同了这个结局,七道不可捉摸的‘线’锁定在了诺顿的身上。 林年看了路明非一眼,发现这小子已经大汗淋漓了,盯着玉觚最后的结果全身上下都不正常地略微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作弊得逞后的激动。 龙王看着这个结果没有震怒也没有不可置信,而是在七宗罪降下之前沉默地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这一眼也代表了他极为清楚是谁在扰动着这本该固定的结局。 路明非没有与诺顿对视,他侧开头看向地面,脸上全是火焰照不到的阴影。 七道刀剑带着音爆震落,白色的火焰浪潮向四面八方掀起,那身千疮百孔的白衣终于撕裂解体了,飘飞在空中被极高的焰压烧成了飞灰。 “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无论是你还是路明非都是没有资格嘲笑他的,或许他现在的确是一个悲剧和笑话的共生体,但在他的眼中你们两个人迟早有一天都会步入他今天的所处的境地,这也是他所说的‘宿命’。”在林年的身后,金发女孩说。 “我们之间...算是双生子吗?”林年问道。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出这个问题。”金发女孩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其实从知道双生子这个概念时,这个问题就永远逃不掉了。”林年说,“如果说康斯坦丁与诺顿之间的联系是‘权’与‘力’的分拨,那么你和我之间呢?” “我们不是双生子。”金发女孩伸手放在了林年的头顶低头看着他,“我曾也有一段时间那么期望我们的确诞生于同源,毕竟谁又不希望能跟你血脉同联呢?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是我最大的幸福吧?第一次可以真正拥有一个...‘家人’。” “那路明非呢?”林年看向一旁的路明非淡淡地说,“他背后的人呢?” “他们的情况更为复杂,但说是双生子也不为过,路明非一切的力量都是他背后的男孩所赐予的,但这种赐予往往都是有代价的。”金发女孩说,“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付出了这个代价。” “...那么他直到现在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林年看向苍白火焰熄灭后露出的千疮百孔的白衣龙王轻声说道。 “也必须值得。”金发女孩说。 一口污浊剧毒的龙血喷吐在了地面,那赤裸却又伤痕累累的瘦弱上身被火光照得通明,那是何等孱弱的身躯完全与龙王的名讳无法相匹配,在那男人的身躯上全是撕裂的创伤,尚未修复的伤痕带着新的龙血流淌在地上汇聚成血泊。 七宗罪果然不愧是七宗罪,在复数次的处刑后就连龙王也开始真正受到重创了,八岐都无法真正扛过的刑罚,尚未融合完毕的龙王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老唐...”路明非看着这个从未如此熟悉的男人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是咎由自取,复仇的反噬。 之前龙王是如何冷漠地看着林年受火焰焚身的刑罚,现在他们就如何看着这位君主在自己布置的领域中受到千刀万剐之痛,这些本都该死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痛苦,换作是龙王他会及时地叫停这一切吗? 恐怕是不会的。 路明非迎向了诺顿抬起的赤红龙瞳,被里面的冰冷冻到微微寒噤,他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路鸣泽之前告诉他的一句话:在这场游戏的最开始,玉觚的指向就该是路明非自己,诺顿从一开始就想把他除名,只为了带给林年更多的痛苦。 路明非颤抖地伸出手,然后放在玉觚上,继续拨动。 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有人发出了轻薄的冷笑声,像是对他觉悟的肯定,也像是对他心底最后一丝怜悯的不屑。 只要路明非继续拨动玉觚,只要玉觚继续旋转,那么这场游戏的结局将永远被锢死,七宗罪的刀锋将向路明非献上绝对的忠诚,他们如今只会为了将龙王千刀万剐献上祭坛而坠落。 这一场游戏路明非已然变成了刽子手,龙王被推到了断头台上,路明非将亲手一次又一次地拉下断头台的扳手,直到那颗头颅后的身躯不再流出滚烫的龙血。 ------------ 第七百四十九章:绝境 焦黑的骨骸从岩层上方的洞口处坠落,濒临千度高温的君焰在狭窄的地方一口气爆发,大量的尸守死于高温和高压就像是炮管里的兔子一样,在火药激发的瞬间就被烧成了碳灰,密闭的通道起到了压力燃烧锅的作用,完美烹饪出了一锅炭烧尸守的好菜。 然而现在无论是恺撒还是楚子航都没有闲心去庆祝这一发大炮仗所带来的胜利,因为有更糟糕的事情随着这一发君焰的爆发发生了。 青铜棺椁向黑暗的江底坠去,原本扣在棺后的铁链已然被熔断了,这是一个极坏的消息,因为这意味着鱼饵从鱼钩上脱离,就算它引来了大鱼,他们也无法及时地回首鱼饵把大鱼钓出水面了。 “恺撒!”楚子航第一时间喊出了恺撒的名字,但也不需要他去提醒,恺撒的想法就几乎和他一致了。 响亮的鳞片震声在水下响起,在恺撒的身上大量的气泡开始上涌,那身紧贴皮肤的纳米潜水服的表面开始出现了圆弧形的痕迹,如果拨开潜水服就能看见那排排响扣的青黑色鳞片。 灼热的黄金瞳点燃,在高亢的言灵咏唱中,一大团血雾从恺撒的身边爆发了出来。那些并非是真正的血迹,而是活着的生物,一群嗜血的风妖。 言灵·吸血镰。 受到嗜血意志影响,被龙血强化的镰鼬不再是曾经无害的传信员了,他们透明的骨骼上多出了血管一样的纹路,强化过的龙血开始在它们的周身流淌,为它们的骨骼增添韧性和强度,为他们的天性里加入狂暴的嗜血因子。 那团血雾在恺撒的命令下没有冲着头顶的洞穴冲去,而是直直地朝向青铜棺椁涌去了,他们就像路灯下的蚊群一般盘踞成漩涡,加速超过了棺椁下坠的速度顶在了它的下方!成群的吸血镰一鼓作气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将青铜棺椁抬了起来开始上浮向了恺撒和楚子航的位置。 “装备部那群疯子研究过‘镰鼬’是否可以搭载热武器成为浮游炮一类的便携性军用武器,但却因为风妖们本身骨骼的脆弱而失败了。”双眸金色的恺撒在私人频道内说,“如果是‘吸血镰’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完成他们试想中的计划,但很可惜暴血这种技巧却不是能随便暴露的。” “你能支撑多久?”楚子航看着被血雾包裹着上浮的青铜棺椁快速问道。 “十分钟,最多。” “这么短?” “要不你来试试?”恺撒有些恼怒。 玩爆炸一波流的莽子也配理解他这种技术微操党的难处?吸血镰本身就是嗜血狂躁的造物,他能命令这些小疯子们老老实实地抬棺已经是天才的吸血镰使用者了。 “我有其他事情应该操心。”楚子航说话的时候一直抬头看着他们头顶的岩层,脸色越来越严峻了。 恺撒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了异响,那是某种东西绷到极限后的咔咔碎裂声,他脸色变了一下立刻抬头看向楚子航仰望的方向,果然看见那钻探井洞口的四周岩壁开始攀爬起了巨大的裂缝。 钻探机差些将钻头熔坏才打穿的厚实岩层开始裂解了,刚才那一发大烈度的君焰不仅将通道里的尸守全部送上了天,就连通道本身也被一发君焰炸了个七七八八了,无法第一时间向着顶部宣泄的巨大焰压只能强迫着横向传播,那么代价自然就是整个岩层的崩塌! “执行部花了大价钱研发和运送来的钻探机做不到的事情你半分钟就做到了,我该夸你一句吗?”恺撒总不会放弃任何讽刺楚子航的机会,看着头顶裂缝不断扩大发出了令人发瘆崩解声的岩层手心捏了把汗。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正屏息凝神地听着,在那岩层崩裂的声音更上方传来的声响——那是更多尸守在啼哭的声音,他们正在撞击着岩层加速着岩层的裂解和崩坏,失去理智的尸守们已经等不及冲下来扑向那口神秘的棺椁了。 “苏茜和零还留在上面。”恺撒说。 “暂时联系不上她们,她们现在也帮不了我们,尸守的注意力都在这口棺材上,她们不会有什么危险。”楚子航看了一眼手臂上因为君焰爆发而瘫痪的电子仪器,“比起这个,你还有曼施坦因教授传输给我们的地图吗?” 恺撒抬起了左手臂,在那里绑着一块防水的电子屏幕,上面正是岩层下方的分布图,在他们的正北方向就是那座被诅咒的青铜城。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楚子航看向水域黑暗的北方说。 要么他们现在马上丢下青铜棺椁逃命,尸守们自然会被棺椁里的东西吸引,要么他们孤注一掷带着这口棺材接近青铜城,尝试能不能吸引出里面的东西。如果选择前者,那么尸守们将迎来一场狂欢,这次任务彻底失败并且增加难度,如果选择后者,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十死无生。 “越靠近青铜城言灵的力量越孱弱,到最后青铜棺椁只能由你和我肩扛前行...你应该知道龙王一旦真的被引出笼,我们没法扛着棺材逃向水面,他会不费吹灰之力地追上我们。”恺撒直视楚子航。 “我也应该知道林年和路明非都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在水下的,他们一定还活着,只是遇见了麻烦。”楚子航也直视恺撒。 “有道理。”恺撒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那就赌一次。” 大块的岩石开始从头顶坠落了,两人也不再犹豫了,转身鱼一样奋力地向着青铜城的方向,血雾拖着的青铜棺椁在他们的下方跟随前行。 在他们身后作为塌陷的原点,以钻探通道为中心的四面岩层轰然崩塌了,呈漏斗形状向下塌陷,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顶层沙漏一样涌下来的尸守们的啼哭声填满了整片水域,无数苍白的蛇影疯狂在坠落的岩石和泥沙中扭动着,暗金色的瞳孔一刻不离地锁定了远处逃亡的恺撒和楚子航。 — “这什么声音?”路明非忽然抬头,东张西望了起来。在寂静的内殿中,忽然有了除了火焰燃烧之外的杂音,那是不绝于耳的轰鸣声以及掺杂着一些...哭嚎声? “我们的人打进来了?”路明非眼中露出了惊奇和一丝喜意。 “你应该祈祷这个情况别发生。”林年凝视着面前被天火笼罩其中,七把炼金刀剑再度贯穿的诺顿说,“你还记得正统说过什么吗?” 路明非愣了一下回忆片刻后打了个冷颤,正统好像说过如果下潜小组没有办法的话,他们就直接向水下的青铜城发射鱼雷进行轰炸,强行将这座炼金矩阵保护的城池给轰塌掉,到时候龙王也只能上涌出水面进行生死决战了。 “他们不会真发射鱼雷了吧?”路明非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清楚,但就他们的角度来看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我们已经失联大概半小时了,然而这段时间也没有其他的下潜小组进入青铜城探明情况,他们总会采取另外的措施。”林年摇头说。 其实在这之前这也一直是他所担心的情况,如果b组的叶胜和亚纪进入青铜城陷入了炼金矩阵中,这无疑是对现在逐渐稳定的局面进行扰乱,谁都不知道外力介入后既定的结局会发生什么变化。 “现在就只能期望无论是什么变数,都尽量来得晚一些就好。”在林年调转目光的注视下,这是第五次七宗罪对龙王降下刑罚,诺顿和他的受刑次数终于持平了,现在也一眼能看出在自愈方面上究竟是谁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了。 七柄燃烧的炼金刀剑缓缓地抽离龙王的身体,那残破的身躯匍匐在地上伤口残忍血腥,路明非甚至余光都不敢透过去直视那滩几乎可以跟“烂肉”挂钩的龙躯了,连续的刺穿,连续的撕裂,就算没有火焰焚烧的痛苦,那尊贵的龙王之躯也开始受到了难以愈合的重创。 但整个过程之中,路明非快要跳脸把作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他也十分忌惮着龙王会暴怒地掀翻游戏把他烧成灰,可自始至终诺顿就像是之前的林年一样,沉默地服从着游戏规则,全程也没有发出一声的哀嚎,那么平静地接受着游戏的抉择。 强大的龙王血脉再度开始修复伤口,血与肉就像有意识一样互相缠绕了起来,在血雾中龙王渐渐从地上支撑了起来,那单薄的身躯上伤口恢复的速度降缓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 没有人同情他,因为如果不是规则站在了路明非这边,现在躺在地上千疮百孔的就该是林年自己了。 作茧自缚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局面,谁又能想到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创造的炼金领域内,身为人类一方的混血种会得到绝对的优势呢? 玉觚的指向性从一开始就是绝对的,无论林年用什么办法去改变他的朝向,他永远只会指向林年。但现在有足以撼动规则的手伸入了这场游戏,恶作剧似的将悲剧送到了龙王面前盯着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凌迟之中吃下这颗恶果。 “继续吧。”看着诺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林年低声说。 路明非伸出手,看着地上那单薄的黑影,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依旧硬着心肠继续拨动了玉觚。 他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之前林年承受过的痛苦,现在诺顿都需要加倍的偿还,直到他死在自己的王座上流干最后一滴血。 又或者说,龙王现在还有一个选择。 林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伤痕累累的诺顿,他在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件必然发生的事情。如果置身处地于龙王的情况下,他会甘愿就这么死在无限轮回的杀局中吗? 答案是不会,他会想方设法地拼一把,亦或者掀起最后的底牌,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死在这个游戏里,无论是林年还是诺顿,在他们死前总会把胸膛剖开,用里面燃烧的火焰将自己和敌人一起烧死。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今五次被七宗罪贯穿施以痛苦的诺顿,还有着他们尚未知晓的底牌吗? 玉觚停下了,第六次,他指向了龙王,不偏不倚。 而龙王此刻也几乎达到了极限,但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到来一般。 ------------ 卡文晚点更新 越接近决战越卡,决战的思路和结局是有的,但卡在过程的铺垫,希望理解。 更新会晚点,同时准备星期天的十更了。 ------------ 第七百五十章:异变 楚子航和恺撒感觉他们就像是在玩神庙逃亡,只不过是水下dlc版本的,背后追人的不是猴子而是一条条水蛇。 水下岩层一片一片的崩塌带动了连锁反应,在恺撒和楚子航的身后大块岩层搅动着气泡徐徐坠落,也多亏这些下雨一样的崩塌障碍物拖住了成群尸守的脚步,时不时就有尸守被坠落的岩石压向河床地下爆成一团血沫,这才得以让他们两人没有那么快被那尸守的漩涡吞没进去。 “楚子航!” 通讯频道中恺撒忽然提前发出了警示的大吼声,楚子航立刻抬头看向了上方,在他们的前方一块宛如山峰坍塌的巨型岩层正缓缓坠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水中一切都是缓速的,那崩裂到坠落的过程足以让人感受到那股不可撼动的力量感,可一旦他们更变行径的路线势必会被背后的尸守追上,所以现在就算是山挡在了他们面前他们也得开山。 在高亢的言灵的咏唱中,君焰的火环开始凝聚了,但却聚集得异常艰难,往常瞬间就可以压缩咏唱放出的言灵现在就算是念诵龙文到一半都难以凝聚起完整的火元素,越靠近青铜城言灵的规则就越发失效了。 可好在楚子航还是将这次君焰释放了出去,同时也是他最后的一次君焰。 龙文咏唱完毕后勉强构出的半个火环碎裂了,巨大的冲击波带着水压撞向了挡住他们去路的巨大坠石,爆破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痕,坠石轰然从上半部分裂开成了两半形成了一个v形,他们抓紧机会从裂开的缝隙中游了进去,背后的尸守群也争先恐后地跟着挤了进来。 “再来一次!” 恺撒几乎能听见背后尸守鳞片和岩层摩擦的声音了,额头青筋绽起着大吼,现在他们穿过巨型岩层的裂缝无疑是再度给了一次君焰大范围索敌的机会,只要再来一次凝固汽油弹级的爆破,他们背后追得最紧的一批尸守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楚子航深吸口气再度咏唱,但才开口就猛地停下了,因为他已经发现龙文无法跟规则共鸣了,往常他咏唱君焰时都能感受到炽热的元素在他的言语中被勾动着盘踞旋转,但这一次他的咏唱就像是真的只是在唱一首好听的歌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妈的!”恺撒此时也忽然怒骂了一声然后向下潜去,那原本被吸血镰拖住的青铜棺椁不知何时坠落向下卡在了岩层的裂缝中!那群吸血镰终于难以为继,维系他们存在的言灵之力散去,风妖们也归位了一团血雾消散在了水中。 失去了吸血镰抬棺的青铜棺椁被卡在了岩石底层的裂缝中,恺撒当即游了下去抓住了棺椁上的赤红锁链。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从缝隙内钻来的尖啸的尸守们喊道,“恺撒,别管那口棺材了!我们不可能扛着他游出去的!” 但话音刚落,岩石崩裂的声音就响起,楚子航住口了,他骇然地看着恺撒居然真的双手拽着棺椁的锁链,硬生生将其从裂缝中拖了出来! 棺椁的棱角在那裂缝两壁上留下了惊人的沟壑,再看恺撒,这家伙浑身上下已经膨胀得不像是个人了!如果硬要去描述的话,大概就是恺撒练胸肌的天赋活用到了全身上下,肌肉就像是有了自我的意识一样突破了限制器! 毫无疑问恺撒暴血了,而且是相当深度的暴血,但同样都是暴血楚子航却从未有过像是恺撒这样几乎接近于‘变身’的状态了,这简直就像是将暴血带来的龙血增益强行全部堆到了身体素质的强化上! 恺撒游到了棺椁的下方用自己的肩膀抗住了这口沉重的棺材,巨大的重量落在了肩头,他双脚踩在裂缝的两壁猛地一用力,在蹬碎了岩壁的同时整个人箭一样向前窜去了,一时间甚至超过了楚子航! 楚子航这时也知道真正拼命的时候到了,暴血进一步深化到了二度,这是他目前尝试过的最深度的暴血,也是林年警告过他和恺撒的‘界限’,若是再深入一些龙血的杀戮意志就会彻底把他脱向堕落的深渊。 鳞片的痕迹大量地在纳米潜水服表面凸显,这时村雨忽然一瞬之间横斩向身后,一连串火花爆闪在了那双灼热黄金瞳的面前,一只尸守的铁齿赫然咬在了村雨的刀身上,巨大的冲力将楚子航整个人猛地向后带去,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样眨眼间就跟上了恺撒的速度。 在巨大的压力下楚子航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面前尸守那张披头散发的人脸额头上,八极拳的冲劲几度爆发,一点点将那钢铁似的脑壳打得凹陷进去,里面的东西全部震成了浆糊! 虽然二度暴血后他的肌肉增幅依旧比不上恺撒,但加上八极拳的技巧爆发出的力量几乎能震碎钢索,他一脚踹开了面前脑死亡的尸守,适当地减缓了自己的速度游守在了恺撒的身后,在他的视线中数十只尸守们已经从那巨型岩层的裂缝中钻出来,开始爆发出了全部的速度拖拽出了一条条水线向他们这边狂涌而来。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黑色的青铜城轮廓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们居然真的快要将这口棺椁送到白帝城前了! 坠落的巨型岩石似乎就是一个分界线,穿过之后这边的水域头顶不再有着坍塌的巨石,前路空旷没有任何障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没有机会游过蛇身的尸守,能抵达这里都是依仗了岩层坍塌带来的混乱,所以现在必须有人做下决定留下来断后。 “尽全力向前游,找到林年,就算我死了也不要停下来。” 楚子航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呢响起,随后一片噪音充斥满了频道内。 恺撒猛地回头看向楚子航,发现对方已经斩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讯线,他停留在了后方独自面对了那数十只游来的尸守,只留下了一个坚实的背影。 “这算什么遗言?”恺撒低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青铜城的方向游去。 — 大量的啼哭声从灰尘和气泡中响起,暗金色的瞳眸就像成群的萤火虫一样点亮了黑色的水域。 楚子航抬头,探照灯照亮的是数不清的苍白如鬼魂的脸,对着这片噩梦的绝景他深吸了口气,氧气表盘上的指针甚至都因为他这一次深呼吸降下了数格,大量的氧气抽进肺部填满了他全身的细胞,他借着这股生机将自身的暴血更进一步推向了更危险的地步! 这还只是开始,尸守的首要目标是青铜棺椁里的东西,他在被缠住时可能有别的尸守绕过他去追上恺撒,所以为此他要多做一些保险——他把截断的信号线被死死扎在了左手手腕,左手再用力握住了村雨锋锐的刀刃,轻轻一划。 大量的气泡从裂开的潜水服下上涌,同时溢散出的还有赤红的鲜血,几乎是同一时刻,尸守的啼哭声密集地爆发了出来,在那尖啸中带着狂喜和兴奋。 在更远的方向大量的啼哭声从灰尘和气泡中响起,暗金色的瞳眸就像成群的萤火虫一样点亮了黑色的水域,齐齐地盯向了留在原地的楚子航,择人而噬。 就连楚子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骨骼在暴血的持续推进下一点点开始移位,骨骼间的缝隙逐渐消失,更完美的战斗形态缓慢地拼凑到位。 背水一战,为了信念独自赴死...当时在高架路上你的心情也和我现在一样吗?爸爸。 他想道。 那双永燃的黄金瞳逐渐开始结冰,在冰层之下倒映出的却是比那些嗜血尸守还要渴血的杀戮意志。 — 背后的黑暗和尸守的啼哭声被抛在了身后,进入了这种暴血姿态的恺撒就算扛着青铜棺椁游进的速度也相当之快,那视线尽头的青铜城轮廓逐渐地被勾勒出细节,距离在被一点一点地拉近。 就像是楚子航最后说的一样,恺撒没有回头,他们两人都深知在没有君焰以及热武器的情况下,他们在水下对上这只尸守军团的胜算基本等于零,没有任何的翻盘可能,与其都留下来等死不如拼尽全力将他们本来的任务完成。 楚子航有这个觉悟,恺撒并不意外,如果这一点觉悟都没有他也不会把这个冷淡的男人当做自己的劲敌了。现在既然楚子航牺牲了自己,那么他就必须连对方的一份责任连带着抗在肩上去完成他的任务。 近了,又近了一些。 恺撒几乎听不见背后尸守们的尖啸了,这代表着楚子航真的将那群嗜血的怪物留在了后面...他游进的速度也开始逐渐放慢了,因为他已经开始足够靠近青铜城了,甚至都能肉眼看见青铜城的那扇大门上的宏伟壁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青铜棺椁发生了异变。 ------------ 第七百五十一章:战起 白帝城,内殿。 路明非的手再一次放在了玉觚上,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有来得及转动玉觚,一声沉闷的巨响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就像是有人在擂鼓,但却是以天雷为锤,以大地为鼓面,重击而下的闷响声沿着黑色的乌云滚滚向着四面八方传去,声波的涟漪让人双耳发嗡喉头缩进,浑身血脉膨胀就像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要从血管内部撑爆一般! 在他还没缓过神来时,那沉闷的巨响再度出现了,这一次整个青铜城都为之一起共振了。 路明非惊疑不定地扭头看向后方的黑暗,巨响是由青铜城外传来的,在外面是黑暗空旷的水域,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雷声?鼓声?还是地震声?无论那是什么,沉闷的巨响还在继续,颤动着整片水域,带来着无边的压抑感和威慑感。 路明非缓缓抓住了心脏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被这闷响声吓得不敢回缩到心脏了...可就在他摸到自己胸膛的瞬间,他脑子里忽然浮现起了一个荒诞但却极为接近真相的猜想。 这个闷响的频率和他现在接触到自己的心跳声极为接近...总不会这雷暴一样的响声是某个生物的心跳吧?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生物该庞大到何种境地,他的心脏莫非是裸露在水域之中的吗?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大片的江水以同样的频率共振? “这在搞什么...”路明非正想看向林年找他拿拿主意,还没扭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爆发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丢出了数十米远。 就在路明非飞出去的一瞬,放有玉觚的地面轰然爆炸了,狂暴的气浪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桌面上猛然扫过,就连青铜质地的内殿地面都无法承受那两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交汇在一起,整个地面在瞬间扭曲地向上鼓起,然后到达临界点炸开,大量的碎片就像弹片一样四射向八方打碎了无数燃烧的蛇人雕像! — 先动手的人是诺顿,青铜与火之王,在心跳声响起的瞬间他就抬头了,那熔岩的黄金瞳从未有如此血红过,只是看一眼都会被里面的暴怒烧成灰烬。 他在路明非茫然向后扭头的一刻毫不犹豫地动手了,在他动手的一刻他的躯体就突破了音速的极限,突破音障后产生了气爆,谁都无法想到在被七宗罪反复凌迟重创后他还能爆发出这种级别的速度和力量。 但龙王快,有人却比他更快!在龙王动的一瞬间,路明非整个人就已经被丢出去了! 刹那直接从九阶开启,三度暴血增益,八岐赋予的力量再如锦上添花一般降临其身! 犹如神明附体的林年快到就连音爆都跟不上,一拳就将龙王挥出的手臂截胡了!龙王坚韧到难以置信的臂骨居然在这一拳下爆出了清脆到令人浑身舒爽的折断声,那股袭杀向路明非的力量被迫压坠到了地面上,正正好砸碎了那停滞的玉觚! 碎裂的玉觚片如开花一样绽放。 “外面有什么东西值得你那么急吗?诺顿殿下?”在火光之中,林年几乎脸贴脸地对着面前诺顿那暴怒的双眸嘶声喊道! 同一瞬间,穹顶上的炼金矩阵光芒放射到了极限,那藤树般的阵图彻底被唤醒了,一轮又一轮藤蔓结成的圆被勾勒了出来,开始汇聚起了恐怖的力量——有人违反了这片空间不可侵犯的规则,那代表着秩序的‘玉觚’被震碎了,炼金矩阵也将让这亵渎规则的人付出代价。 七宗罪彻底解放,在炼金矩阵的力量下,那七把刀剑上的文字,如龙文、拉丁文、古希伯来文竟然活过来一样开始动弹了起来,七把刀剑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磁性开始互相吸引着靠近,居然在那神秘炼金术的力量下开始重新熔铸了! ‘暴怒’这把斩马刀作为剑胎,‘色欲’作为刀锋,‘饕餮’裂解为锯齿...‘天火’的极致高温尽数作用在了七宗罪上,原本坚不可摧的炼金金属开始快速融化,规则的力量下炼金矩阵仿佛有意识地要将这套刀剑推进到一个全新的炼金巅峰去! 与此同时,这一刻就连路明非都能感受到,那股神圣的,来自规则本身的威压从天上降落了,他整个人被这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压在了地上动都不敢动,就像是天上睁开了一只金色的眼睛,开始寻找起了违逆之徒的影子。 也就是在这一切发生时,在爆炸地面的余波中,熔红色的影子带着横扫整个内殿的音爆波沿着圣堂之路一路冲向外殿! 如果路明非的肉眼能力再出色个十倍,大概就能勉强看清那是浑身灼红色的龙王,背后喷放着君焰的火焰借住着冲击波高速奔向青铜城的大门出口! 炼金矩阵上新的七宗罪尚未熔炼完毕,但那条代表着命运的‘线’却已经牢牢地锁定住那奔袭的龙王了,作为背叛了这片领域规则的僭越之徒,就算他是领域本身的创造者也难逃那天怒般的惩戒! 但龙王并不在乎,他现在好像陷入了疯狂,不顾一切地就要冲向青铜城外,仿佛在外面有什么比他的生命与复仇还要重要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然而在那赤红色的影子冲到圣堂之路一般时,剧烈的爆炸再度发生了! 那是一道近乎模糊成了一条线的鬼影在火光摇曳中追上了龙王,硬生生将之按进了地面,随后几十米外还趴在地上的路明非猛地就被一波及整个青铜城地面的力量掀飞了起来,整个人在空中茫然地转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蛇人雕像簇拥的圣堂之路上一条极深的巨大沟壑出现了,在沟壑的尽头龙王的身形被迫停下了,他的头颅甚至都被林年的右手按在了地上,那苍白色的尖锐利爪死死扣住了龙王的脸面,坚硬的面骨与白色的利爪之间摩擦爆闪出了串串明亮的火花! 林年如今的握力足够将实心的钢铁捏得从指缝之间溢出来,就连龙王的面骨都在这股恐怖的握力下开始节节崩出裂缝,那赤红的龙瞳就算充满了暴怒又如何?在那龙瞳的倒影中林年的双眸又何曾不是赤红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三度暴血积压已久的狂暴杀意终于在这一刻打破了冰面彻底宣泄了出来! 噗呲一声,林年的左胸被诺顿燃烧的左臂洞穿了,然而这并非是致命伤,就连消耗八岐的一次效果都做不到,林年扣住诺顿面门的手臂动都没有动弹一下,还在竭尽全力地收拢,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龙王脑浆迸裂的一幕了。 诺顿灼红鳞片覆盖的右臂猛地抓住了林年利爪的手腕,龙王级别的力量也开始升起进行角逐了,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他如果想要赢就首先得把骑在自己身上的林年给掀下去! “揍他。”在林年身后金发女孩的声音响起了。 林年猛地抓着手中诺顿的脑袋抬了起来,白鳞覆盖的右臂曲起,九阶刹那的领域覆盖满全身,随后开始连环暴戾地向着地面砸击了下去!密集到工业打桩机都要退避三舍的连环爆鸣声开始响起了,与此同时地面上开始掀起了数十米高近乎触及青铜大殿穹顶的沙尘经久不落! 路明非只看清了第一次诺顿的脑袋被举起然后砸下去的场面,龙王除了脑袋以外的整个身体猛地被砸得腾空了起来,就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被那股蛮不讲理的力量统治了!随后就是在九阶刹那加持下的连环撞击! 可以想象到尊贵的四大君主的脑袋正在被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次又一次地抬起然后砸下,机械式地往返运动像是硬要把龙王的脑袋像是水果一样在地上压得汁水爆裂溢出才算结束。 他已经等不及了,要抢先在炼金领域反噬诺顿之前,就要这只龙王死在自己的手中,去偿还那些给予己身的痛楚!同时也阻止着龙王逃出这座城池奔赴向外面那狂热吸引他的东西。 路明非在这个阵仗下已经吓懵了,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在连环的爆响持续了数秒后,熔红色的火光从那数十米高的烟尘中溢散了出来,随后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红的岩浆柱喷发融穿了青铜穹顶,与此同时爆发出的还有真正的龙吼声! 林年的身影从岩浆柱中冲飞了出来,那股力量是足以将千、万吨重的熔岩送上高空的伟力,就算是他一时间也只能避其锋芒,被冲飞到了穹顶上然后撞击到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看清林年落地后的情况,以岩浆柱为中心的地面却忽然开始向外隆起,像是有什么要从地下冲出来,就连几十米外路明非坐着的地方都开始为之倾斜了起来,随后果不其然,一道赤红的庞大的身影冲出了地面! 诺顿的龙王形态。 ------------ 第七百五十二章:老唐(上) “我回来啦。” 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伴随着男人的声音以及猫咪幼崽的浅浅叫声,然后是瓶瓶罐罐倒塌声,以及男人手忙脚乱的哎哟哎哟声。 咔擦。 公寓的门又关上了,不大的屋子里只能听见男人低低的抱怨声,可片刻后就连抱怨声都没有了,窗外高铁划过铁轨的噪音掩盖住了一切,窗外射入的灯光将杂物堆的影子投在了天花板上,还可以看见男人的影子灵巧地从中闪过的得以模样。 — “嘿,嘿,别乱动。” 公寓的屋内,罗纳德·唐盘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披萨一脸严肃地将试图逃到地板上去的猫咪幼崽重新扶正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知道为了把你带回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老唐叼着披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但表情还是相当严肃地看着自己面前沙发上这只黄白相间,哆哆嗦嗦的小猫。 猫咪没有回答老唐的话,它趴在沙发上浑身都在打着抖,那身软乎乎的猫顺着颤抖的身体轻轻飘摇着,可以感受到猫皮下这个小东西的无助和害怕。 老唐盯着这只似乎是吓破胆儿了的猫咪挠了挠头,就是这么个东西花了他接近两百美元才从宠物市场搞来的。 但在那位高明的心理医生的建议下,这只黄白相间的小猫还是被老唐带回家了——以半强迫性的手段。 毕竟在宠物市场,能掏出绿钞票的就是大爷,就算兔子在笼子里打个洞钻地里去,为了赚doller的商贩们也得伸手进兔子洞里拽着兔子耳朵递到他面前好好亲热亲热,这只猫咪幼崽就是这么被老唐带回家的。 猫咪是在唐人街买的,进宠物店的时候老唐给老板唯一的要求就是找一只胆子大一点的猫,老板一拍大腿抄着一口四川话就说:客人我晓得你的意思,要敢抓耗子的猫儿是吧?有!正宗的中华田园猫!花了一沟子力气从中国空运来的,200刀,保证撵得你家耗子飞! 老唐说中华田园猫不就是土猫吗,你收我200刀是不是有点宰老乡的感觉了? 老板说哪儿宰老乡咯,美国的猫都跟华尔街吸血鬼们家里娇生惯养的千金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你真指望美国猫帮你抓耗子?我这只土猫再怎么说也是中国空运来的土猫,坐过飞机的土猫,这身价不就马上不一样咯?你看看日本的土狗在中国不都卖出天价了吗? 老唐略微一寻思,感觉有道理,然后爽快地花钱成交了,然后这只瑟瑟发抖的猫咪就被塞进了老唐的怀里,承蒙200美元。 只是在老板点钞票的欣喜中,店里一只疑似猫咪幼崽老母的肥猫款款从他身边走过,后面还跟着一票小猫,瞬间老唐就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但拒不退货的牌子已经挂在老板背后了,上当也只能拎着这只尊贵的中华田园猫回家,老唐一路上还买了点牛奶和猫粮,在老板的建议下还买了猫砂和猫砂盆,以及猫窝等等一大堆东西,让他无数次后悔答应心理医生养只猫的决定了。 一回家,老唐就在那乱翻天的屋子里收拾出了一个地方,猫砂盆、猫窝、猫粮全部就位。 也就是这么安排下来,老唐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住的地方真不算小,只是平时的外卖盒子以及杂物占了太多地方了,如果硬是要挤一挤还是能再收拾一片地儿出来的,虽然不指望住上一个人,但好歹多一只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人就位了,猫也有了,只是人看起来还是那么颓丧,猫看起来也战战兢兢的,指望一只搬个家就被吓破胆的猫给他治疗抑郁症?难道心理医生那里也信负负得正的说法吗? 瞅着沙发上的小猫,老唐尝试着伸出手放在了它的头顶,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更是吓得猫咪一动不敢动趴在沙发上脸都不敢露出来。 老唐姗姗地收回了手,他其实很不愿意买宠物回家的,无关于他对猫狗的喜爱憎恶,他只是单纯的不适合养宠物——这并非是说他是虐待宠物的狂人,在美国动保协会可是仅次于税务局和环境保护协会的大头,他老唐可是一向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说老唐不适合养宠物的意思,其实是宠物从来都不喜欢老唐。这是他天生的能力之一,也是被啦啦队长讨厌的原因,他从来不被小动物喜欢,从兔子到海龟。 记得小时候他被同学称作怪胎,被一群小朋友孤立嘲笑没朋友,气急败坏的他想要找个朋友反驳他那些人的嘲笑。既然是找朋友也没规定动物朋友不算朋友了吧?所以他就拿着胡萝卜站在兔子笼边,结果几小时兔子都不曾上来咬一口,只躲在笼子的角落一个劲儿喘气。 这一度让他很自卑,丢掉了胡萝卜,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一个谁都不喜欢的人。 那是一种很悲哀的孤独,大家都说你是孤僻的人,你竭力去反驳过,证明过,但却失败了,所以你一辈子都被打上孤僻的标签了,谁也不喜欢你,你只能和你自己过。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他租的公寓明明不小,但却总能过得紧巴巴的原因?本来偌大的空间总是挤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唯一能在这群杂物垃圾中自由出没的只有他自己,就好像偌大的那么个世界,他活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得要死。 老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啃着披萨看起八点档的狗血印度剧,或者上线看看明明在不在线打两把星际打发时间什么的...但今天,他的精力都花在了跟猫咪打好关系上,似乎想要摆脱这个魔咒。 他什么方法都在尝试,抚摸猫咪,让猫咪嗅自己的味道,喂食给猫咪,学猫咪喵喵叫企图让对方认为自己是没长毛大一些的同类,最后他甚至还考虑要不牺牲一下给猫咪舔舔毛...但自始至终猫咪一直都没有理会他,就那么躲在那儿,恨不得钻进沙发角落里。 在最后一次老唐伸手尝试去挠猫咪下巴的时候,忽然他的手指上出现了刺痛感,他缩回手一看手指肚上被挂了条浅浅的痕迹,从里面慢慢渗出血来了。 猫咪咬了他一口。 老唐愣愣地看着出血的手指,又看向沙发角落炸毛的猫咪,但即使是炸毛他也不敢冲着老唐呜咽,只是毛发耸立着蜷缩在角落,瞳孔中写满了不安和畏惧,如果它是个人会说话的话,大概已经歇斯底里地叫老唐滚了吧? “嘿,这是何苦呢?”老唐忽然笑了笑,盯着趴得老老实实的猫咪低声说。 他收回了手,不再犯贱了,这时窗外又有列车驶过了,他的影子被投在了天花板上拉长成了巨物,但又很快消失掉。 ...忽然有一刻,他觉得其实做噩梦也挺好的,他被那些噩梦纠缠了数个月,困扰到寻找心理医生和买宠物开解自己,但想想看,似乎在梦里自己是有一个朋友的。 在那个噩梦里的,那个陌生的男孩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甩都甩不掉...可如果现实里他也有这么一个弟弟,他还会过得那么...孤独吗? 老唐看了一眼窗外,今晚是个圆月,时间已经很晚了,桌子上的披萨也吃完了,是时候该睡觉了 哦等等。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掏出了一个铁盒子打开了,在里面是一排红色安瓿瓶。 睡觉之前好像要听从医嘱的话吃药来着。 ------------ 第七百五十三章:诺顿(下) 老唐把猫咪塞回了笼子里,回到沙发前拿起了注射器,按着记忆里注射胰岛素的方式先用注射器抽取铁盒子里安瓿里的红色药液,在做完一切准备后对准自己的腹部咔一下按下按钮。 没有太大的感觉,轻微的刺痛感就像被蚊子咬了一下,拿起注射器后针扎的地方反倒是有些痒。 “这就完了?”老唐坐在沙发上低头盯着自己腹部注射的地方。 按照那心理医生的话来说,只要按时打针他的疑难杂症就能解决一大半了,但这一针下去他怎么觉得那么没有实感呢?都说苦口良药,这一针下去起码让他疼得嗷嗷大叫才显得药效给力吧?(其实注射疼痛大多只与针管粗细有关) 忽然间,老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左右摸起了自己的口袋,找了老半天他才从屁股兜里摸出了一个u盘,他居然把这玩意儿忘了,心理医生说是说明书来着。 他翻覆看了一下u盘上半朽树木的logo,他还是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玩意儿,只是现在暂时想不起来了,想了半天没个头绪也只能顺手把u盘插笔记本电脑里了。 右下角弹出设备接入,点开计算机,找到了外接u盘的文件夹,双击点开的时候居然还卡了老唐的笔记本半分钟,终于响应过来后点进去没有像想象中一样看见一个简陋的txt记事本或者word文档,而是一个单独的视频文件。 视频的文件名是一串日期2018.08.21.00.00.00,这大概意思应该是这玩意儿是2018年8月21日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拍摄的视频文件的意思? “这么敬业的吗?晚上十二点拍视频说明书。”老唐嘟哝了两句双击点开了视频文件,果不其然播放器又卡住了,看得出来这玩意儿大的离谱,这是在拍说明书还是在拍电影? 在播放器未响应的期间,老唐挠了挠头站了起来准备给自己去倒杯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入冬的季节了,他今晚上却有些热得慌,后背都开始冒汗了,喉咙也像是感冒了一样烧得很...还记得医生让他不要饭前使用药物,他好像搞忘记了这一点。 房间角落猫笼中的猫咪蜷缩在角落,倒满牛奶的小碗放在正中央一动未动,老唐倒水路过猫笼的身后看了一眼里面,不由轻声叹息了。 “真是可怜。” 有人说道,但却不是老唐。 端着水杯的老唐忽然回头了,看向了茶几上摆放的笔记本,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那是视频内画面的颜色,红得令人胆战心惊,心生不安。 “搞什么...”老唐看了一眼小猫,又看了一眼笔记本,走过去之后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水杯从他的手中滑落了,摔在了地上溅起了水花。 猫笼中的猫咪受到了刺激,发出了威胁的声音,看向杂乱的屋子中,那被血红的光芒笼罩的男人的背影。 罗纳德·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沙发前然后坐下的,在看见屏幕上的画面时,他的双眼里就只有那两个被红光吞没的人影了。 在视频中是一个被红色填满的房间,那应该是一个实验室,拍摄的角度能看见手术台以及各种冰冷的设备器械,只是这些器械上统一都沾满了比红光还要鲜艳的血色。 一个身影背对着屏幕,站在一堵墙壁前,那身影的面前,墙上挂着一幅血腥而壮丽的‘画’。 那是一个男孩,被十字横挂在墙上,宛如受难的耶稣,血红的炼金铁钉贯穿他的手、足、心脏,那秀美沉眠的娇弱脸庞那么的恬静,只是与那恬静相悖的是那被剖开的血腥胸膛,鲜血淋漓的内腹暴露在空气中与那男孩的秀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罗纳德·唐在看见他的脸的一瞬间就挪不开视线了,因为他发现他居然认得这个男孩,他的脸,他的那身白衣。就连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穿透了三个月以来那无穷无尽的噩梦来到了他的面前。 “哥哥...”视频中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仿佛洞穿了虚幻与现实怔怔地看着屏幕前的罗纳德·唐。 当梦境真正走向现实时,作为做梦的人应该有什么反应? 罗纳德·唐以为自己会尖叫,会恐慌,但实际上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因为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要烧起来了,躺在沙发上意识和视线都在不断地升温,被屏幕中那灼热的瞳眸一起点燃了。 “欢迎回来,康斯坦丁。”屏幕中背对着罗纳德·唐的那个身影开口说,并非是在与电脑屏幕前的他对话,这个身影交谈的对象是那被挂为血腥十字架的男孩。 “...是你?”康斯坦丁在醒来后见到了面前的人说。 “你还认得我?”祂似乎有些意外。 “你改变了外貌,但却改变不了你的血脉,长老阁下。”康斯坦丁说,“您找到了我。” “是啊,我找到了你。你和诺顿背负了弃族的命运已经千年了,可族群总会在需要的时候找到你们,这是你们逃不掉的宿命。”祂说。 “我的哥哥呢?”康斯坦丁环视四周,固定他脖颈以及肩部的炼金长钉被那从体内燃烧起的熔火烧毁,他已经开始苏醒了,血脉的唤醒将无人可以阻挡。 “你的哥哥并不在这里,很遗憾,康斯坦丁,最先找到你的不是我,而是人类。”祂低声说。 “人类不可信。”康斯坦丁说。 “是的,人类不可信,我猜这是诺顿教你的。”祂点头。 “...你看到了我的哥哥吗?”康斯坦丁的表情有些空洞。 “他还在沉睡,另类的沉睡。他醒来的比你要早一些,还迷茫在人类的世界中。” “哥哥可能有危险...”熔火的蔓延越发快速了,整个实验室都笼罩在高温之中,所有金属开始融化为铁水流淌在那男孩的脚下,臣服于青铜与火之君王的绝对威严。 “不,有危险的人是你啊,康斯坦丁,看看你自己,千年的沉睡和逃避得来了什么?”祂看着康斯坦丁那被剖开的胸膛轻声说,“这一次你逃不掉了,康斯坦丁,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你,他们想要杀掉你,用你的血染红祭礼的旗。” “我不害怕死亡...”康斯坦丁说。 “因为死并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罗纳德·唐呆滞麻木地念出了这句话。 “看来他的确教会了你很多。”祂轻轻点头说。 “我要去找哥哥了。”康斯坦丁向前了一步,他从十字架的禁锢上挣脱了,站在了熔火之中仿佛沐浴着重生的火焰,赤红的龙鳞生长了出来,开裂的胸膛开始自愈合拢,骨骼不自然地开始增殖,背后的双翼张开将一切的杂物掀飞到了角落挤压成堆,尽头实验室的强化玻璃墙也被翼尖整齐地切成两半。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康斯坦丁,外面有很多人。”祂看着熔火焚身的男孩说,“你也许会死。” “如果我死了,能请你把我的遗骸带到我哥哥的面前吗?”康斯坦丁转头看向祂问。 “然后让他吃掉你?” “这是哥哥最大的愿望,只是他一直没法下定决心。” 祂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谢谢。” 康斯坦丁说,熔火的裂痕布满了玻璃室,岩浆从四面八方喷涌灌满整个空间,在火焰汹涌炸裂中声嘶力竭的龙吼淹没了一切,他冲天而起。 —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我们就要死啦,康斯坦丁,但是,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样的牢笼都能冲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深处的手,永远触碰不到东西。”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如果有一天竖起战旗,能够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吗?” “...我会的,那样你就将与我一起...君临世界。” 曾经的记忆开始翻涌,在他的耳边浮现,每一句话都是入洪钟在敲响,那么的震耳欲聋,令他目眦欲裂。 — “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吃掉你呢?”屏幕中祂回头看向屏幕外的罗纳德·唐,“若是要想让他下定决心,就得由你踏出那最重要的一步啊,康斯坦丁。” — “不!不!不!”罗纳德·唐忽然发狂似的吼叫了起来,他拼命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对着屏幕咆哮。 他猜想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那是一场早已经发生过的悲剧了,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第一次那个噩梦追上他的时候。 不,一直困扰着他的哪里是噩梦啊,那是他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两千年里无论沉睡和苏醒,那个男孩一直都在找寻他,只为了完成曾经许下的诺言,他说他会吃掉他,然后一起君临整个世界。 所以那个男孩不再惧怕死亡了,慷慨赴死,带着火焰和熔铁冲向了地表,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我是骗你的啊...康斯坦丁,我那么爱你,我怎么可能会舍得...吃掉你啊?” 他发狂的吼叫,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家伙,或许曾经有过,那个曾经与他相渡千年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真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 视频开始出现了黑白的噪点,画面开始迅速倒放,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液氮开始注入...” “机械臂正在调整...” “灰锡溶液预装成功...” “手术环境即将加压...” “准绝对零度形成中...” 手术台上冰冷的金属刀具划过沉睡的孱弱男孩的胸膛,围绕着男孩的人影们时不时发出震惊的叫声,以及在发现新器官时突破性的欢呼雀跃,他们不断地在男孩的身边踱步,撕裂着男孩的内脏和肌肉,脸上、身上沾满了男孩的鲜血,就像是恶魔在享受羔羊的献祭,牙齿和手指之间都是羔羊美味的血肉。 在电脑屏幕前,看着这一切的罗纳德·唐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目眦欲裂地将一切都铭记在了脑海中,他无法改变任何东西,这些只是过去的画面,他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积蓄那满腔的熔火以及难以遏制的疯狂。 视频的进度条很长,长过了那漫长的沉睡,也长过曾经他们都畏惧的死亡。 直到视频的结尾,那个人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逝者已逝,龙骨十字已然燃烧在了天空,你无法改变既定的过去,但对于殉道者最后的祈愿,你应该是会为之趋之若鹜、不顾一切的。我会告诉你有关杀死康斯坦丁那个人类的一切的,也希望你能做好一切复仇的准备。”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可如今故人已逝,何枝可依?” “康斯坦丁为了曾经与你的承诺燃烧殆尽,那么你也势必会去完成他的遗愿,吞噬他的遗骸吧?” “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的,你们会真正的合为一体,竖起战旗,找到属于你们自己的...故乡。” — 青铜城的大门被撞破了,那七宗罪所弑的壁画崩碎成了大量的石块,但还尚未下坠就被那破门而出的巨大火焰焚烧为了炽热的熔岩! 在火焰中,诺顿真正显现出了他那充满暴怒的原貌,炽热的龙鳞蒸发了巨量的江水,那颀长的脖颈扬首爆发出了阔别已久的吼叫声,带着千百年等待后得来的孤独和绝望,灼热龙瞳所视的尽头,黑暗的水域中青铜的棺椁静静停滞在那里。 “康斯...坦丁!”他发出了穿越千年的呼喊声,但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的声音了。 ------------ 第七百五十四章:围剿 (1/10) 村雨插入了尸守脑干,楚子航死死抱住那矫健的蛇躯在河床底下翻滚出大片的泥沙,数十双暗金色的瞳孔穿透沙尘试图找到血腥味的来源。 子弹一样的尸守群急速射向河床,以泥沙作为掩护的楚子航只感觉身边不断响起着沉闷的撞击声,不多时他身前擒抱着的尸守也被正面撞击到了,传递到他身上的动能差些把他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好在二度暴血带来的身体强化让他顶住了这致死的冲击。 楚子航丢开了身前的尸守翻滚到泥沙更浑浊的地方去,在那尸守的尸体处,一只弹射冲来的尸守脑袋正卡在那具尸体的腹部,看起来活像是想钻回妈妈肚子里一样充满了黑色幽默。 泥沙之中尸守们尖锐地发出啼哭声,恼人程度介乎于娃娃鱼和婴儿之间,在教科书上讲过尸守多出现于龙穴,而龙穴又常在大山与荒郊野外,这些怪物最便常喜欢装作山间被遗弃的婴儿吸引好心的猎户和农家人捕杀。 尸守们的啼哭声渐渐地靠拢,虽然泥沙的遮掩让他们无法视物,但那天生的灵敏嗅觉却是他们最好的指南针,泥沙中那股人类甘甜惹人欲狂的血腥味几乎快要冲得他们发疯了,在不约而同形成了包围圈后,最先一只尸守按捺不住嗜血的欲望扑出去后,数十只尸守整齐地弹射而出啃咬向泥沙中血腥味的来源。 更多的泥沙飞扬起来了,尸守们疯狂地搅在了河床地下只为了多分一口猎物的碎片,争先恐后地跟自己的同伴扭打在了一起,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团结的群体,为了争抢猎物甚至能提前撕咬开同伴的胃部和喉咙,让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进食。 最先一只扑到血腥味来源地方的尸守首先遭了重,他被自己的同伴按在了河床地下,腹部直接被数张尖牙利嘴撕开了,带着鳞片的胃囊直接被咬烂,但从里面漏出的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一张浸满大量鲜血的潜水手套。 在一片混乱中,楚子航小心翼翼地在浑浊的泥沙中避开这些啼哭的声音,他冷静地寻找着声音较少的方向准备逃走。他给恺撒争取到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左手手腕上的伤口也被暴血后的强大自愈力修复了,在无法释放‘君焰’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想过跟这些尸守死拼到底。 执行部的部长施耐德曾经说过楚子航是个战斗的天才,这一点的确没有谬赞的意思,他总能在危机中找到一线生机,现在只是利用尸守们嗜血的本能,再加以环境的利用居然真的就给自己创造出了绝佳的逃生机会。 几乎所有的尸守都被吸引到了集中一团的地方,他们越是争抢那沾满血的潜水手套,泥沙的浑浊就越发浓厚,尸守们本身的污血几乎染黑了数十米的水域,腥臭味掩盖了楚子航大量的气味痕迹,这让他一举成功地潜游到了浑浊泥沙的边缘。 就在楚子航即将逃出生天时,原本平缓的泥沙底下忽然涌起了一块沙丘,随后子弹一样的黑影直射向了他的喉咙!那是一只藏起了的尸守,披头散发有着一张女人的苍白色脸颊,但最令人骇然的是这只尸守居然长出了双臂。 村雨几乎是下意识横在了喉咙前,火花爆闪中楚子航的瞬间反应的确挡住了要撕开他喉咙的一次啃咬,但却没有挡住那双猛地掐住了他喉咙的双爪,尖锐的爪尖从他颈部鳞片的缝隙中钻入刺破了皮肤,更加新鲜的鲜血味溢散在了水中,矫健有力的蛇尾也迅速地缠绕在了下本身开始渐渐收力要将猎物的骨骼搅碎。 感受到液压机般碾压感的楚子航果断放开了被这只拥有着不低智慧的尸守咬住的村雨,空出来的双手直接抓住了掐住自己的那两只手臂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向两边扯,那要命的利爪一寸寸从喉咙处被挪开,尸守发出了不甘心的尖啸声继续搅死蛇尾,同时松开了嘴里的村雨向前探头咬向楚子航的面门。 “咚。” 一声巨响,那尸守才探出来的头猛地向后仰去,整张苍白的脸都是茫然的,在那张人脸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凹陷下去的血印子。 楚子航双手再度一扯尸守的手臂将那颗头颅又扯了过来,脑袋再第二次猛烈地撞击了上去,额骨和额骨之间发生了第二次碰撞,巨大的力量足够将椰子都开出汁来,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尸守在疯狂的撞击下搅住楚子航的蛇尾渐渐地松开了,然而陷入了拼死反击的楚子航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用脑袋将这只尸守的额头彻底撞得凹陷下去脑汁迸裂后,才缓缓反应了过来危险已经解除了。 他额头上由暴血长出来的鳞片也尽数碎裂,额骨估计也出现了裂痕,脑震荡的症状带来了恶心和方向感的偏差,他站在河床上感觉失去了重心,耳边一直都是刺耳的耳鸣声,手脚想要继续游动离开这里挥动起来也失去了协调感。 撞碎了尸守的脑袋无异于撞裂了一张厚实的钢板,想要依靠暴血的自愈恢复正常大概也需要半分钟的时间,可要命的是那只尸守的双臂给他的喉咙破开了伤口,那血腥味不可能不会吸引那些已经将沾血的潜水手套撕碎的尸守过来。 在楚子航的视线中,泥沙之间那些暗金色的蛇眸已经锁定了他,黑影们不断地向他这边靠近,他伸手想抓起沉到地上的村雨但几次都捞了个空,余光中那把长刀居然分出了三个影子,他两次去抓都捞错了,而这个时候那成群的尸守也游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些尸守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周围那湿冷的水流,楚子航忽然有种回到了当初那个高架路上的错觉,曾经迷失的人还尚未相逢,他就要死在其他的地方了,许诺过要探明的真相也还没有个始端这又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死? 黄金瞳中的茫然之下渐渐被血色占据,暴血继续向更深层次推进...林年曾经说得不错,暴血这种技巧就是天生为了复仇者存在的,因为复仇者可以不惜一切地出卖自己任何的东西,生命、灵魂,亦或者区区血统。 而楚子航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希尔伯特·让·昂热那种人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后者的仇恨对象是龙王,而前者则是虚无缥缈的‘神’,他们都是天生的暴血使用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自身的结局没有被怪物啃食殆尽的选项,只有被自己的血统吞噬成为更可怕的怪物。 可就在暴血即将真正跨越那道人与深渊之间的天堑时,楚子航却忽然停住了自己等同于自杀的行为。 因为那些尸守们居然从他的身边径直游过去了,无视了脖颈上正在流出高纯度龙血的他。 在尸守的群游中,楚子航静静地漂浮在河床上,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从他身边滑过,没有一双蛇瞳真正地落在他这份豪华的自助餐上,忽然之间他们对这个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痛苦和诱惑的人类弃若敝屣了。 在所有尸守都离开之后,楚子航脑震荡的眩晕缓解了不少,才勉强扭头看向了后面那群尸守离开的方向...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那边好像是青铜城的方向? ------------ 第七百五十五章:破门 (2/10) 恺撒是第一个发现青铜棺椁异变的,同时也是青铜棺椁的第一个受害者。 无论是青铜城内的龙王,亦或是远在数百米外的尸守群们都不知道,青铜棺椁异变的第一个征兆并非是那如雷闷响的心跳声,而是颜色逐渐转为鲜红的赤红锁链。 “这是...”恺撒看着青铜棺椁上那赤色的锁链怔住了,那些锁链本身是用来捆缚棺椁囚禁里面的存在的,而现在这些锁链放散出了让人不安的红光,在黑暗的水域中几乎将恺撒整个人都照成了血红色。 如果恺撒再精通一些炼金术相关的知识就能知道‘缚龙索’变红是一个相当不妙的征兆,在‘缚龙索’历代的使用说明中都有过一条,一旦其捆缚邪物时发生了红光的莹亮,使用者最好有多远跑多远,因为那是‘缚龙索’在危险示警,按照以往经验来讲最多不过半分钟,‘缚龙索’的红光散发到最烈时这根强大的炼金器物就会彻底断掉! 但是恺撒并不了解‘缚龙索’的历史,所以他没有选择丢下棺椁逃离,而是继续地带着这口棺椁靠近青铜城,所以在半分钟后他付出了代价。 ‘缚龙索’断裂了,声音清脆,扛着棺椁的恺撒愣愣地看着身边掉落进水滴的血红锁链,再蠢他也意识到这口鬼棺材情况不对劲了,就在他想要丢开棺椁时,忽然那棺椁上残留的一部分锁链有生命一样扭动了起来快而狠准地扎穿了恺撒的腹部和胸膛! 剧痛和一股莫名的酥麻感让恺撒就连骂都骂不出声,潜水服破裂后高速失压导致气体栓塞开始发生,暴血固然可以顶住失压的眩晕。恺撒满身冷汗的立刻就像把棺椁从自己背上卸下去,但这些锁链已经逐渐收拢将他整个人捆在了棺椁上,连带着棺椁一起沉向了河床底下! 在下沉的过程中,那残余的锁链的红光渐渐变成了血色,与此同时,恺撒能感受到自己在大量的失血,而流失血液的途径正是那些刺穿了自己的锁链。 他体内的血液被抽向了那口青铜棺椁,棺椁上如藤蔓的繁复刻槽渐渐被流动的鲜血填补,整个棺材在恺撒的帮助下成功‘启动’了。 然后,心跳声出现了,震动了整个水域,被捆在青铜棺椁上的恺撒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落在了bose音响上的蚂蚁一样,棺椁每一次震动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带着同时震颤一样,这种感觉不好受到了想让人自杀...但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 而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面,他向着四周张望企图找到求生的办法时,忽然就看见了远处一群亮着暗金色蛇眸的尸守高速地向着他这里游了过来,那股渴血的疯狂就算隔着数百米都能清晰闻到。 毫无疑问这些尸守的目标是青铜棺椁,但被捆在棺椁上的恺撒会不会成为买一送一的附赠品就不大清楚了,但起码就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大概率会发生...毕竟没有人能拒绝赠品的诱惑。 “妈的...” 瞬间失血过多的恺撒再加上氧气即将告急,整个人两眼开始发黑,可还没等他晕眩过去,青铜城那一边的大门又轰然爆炸了,灼热的岩浆柱和滔天的火焰喷涌而出,伴随着的是凄厉和狂怒的龙吼声,完全形态的诺顿破门而出暴怒地看向了恺撒这边的棺椁。 “......”恺撒已经无力再骂些什么话了,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因为什么而死,但这种死法却绝对没被他安排在日程上过...或许就这么挂掉了也能被后人安排上一个‘壮烈’? 想想看,分别死在了疑似康斯坦丁的棺椁上、尸守的噬咬、龙王的袭击上,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英雄模板! 冲出了青铜城后,诺顿身上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那是笼罩着这片水域的‘规则’中断了他周身汹涌欲裂的言灵,这片‘规则’阻止了青铜城内的林年逃走,同时也遏制了龙王那毁天灭地的火焰。 诺顿在冲出青铜城后那灼热的龙瞳瞬间就锁定了青铜棺椁,那棺椁中弥散出来的同源的气息几乎让他的暴怒上升到了极致。 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 但棺椁内随之响起的心跳声又让那双龙瞳微缩成针,就算是龙王这种尊贵的存在,此时也不免得涌起了一股荒谬的...奢望。 这几乎吞没了诺顿的理智,巨大的膜翼搅动着水流,那磅礴的龙躯在瞬间爆发出了不输于核潜艇的速度,号称水下极速冠军的蓝鳍金枪鱼在这种生物前也得往后稍稍,更何况龙王的重量与体积可是远超蓝鲸的恐怖存在。 以恺撒的视角来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就如愤怒公牛一样向着自己冲来,这幅场景绝对是他毕生难忘的——但真正让他难忘的画面还在后面。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龙王与青铜棺椁之间的直线距离中,他不闪不避爆发出了比之龙王还要快的速度迎了过去,鱼雷一样撞向了高速游弋而来的龙王! 这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的场面,恺撒几乎都能看到那个人影被撞飞掉的场景了,但之后在人影与龙影撞在一起时,巨大的爆鸣声响起了,与之一同炸开的还有一个完美规矩的圆形气泡! 那是在巨力对撞下产生的水下空腔,在0.1秒不到的时间,空腔受到水压的压迫向内收缩成为了无数微小的气泡开始向上涌动。 大量的气泡中,那磅礴的龙影居然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直直地向下落去,轰然撞在了河床地下引起了一场小型的地震,而当所有气泡溢散后恺撒也看到了硬生生撞飞了龙王人影的真面目。 那是林年,可却又不是恺撒记忆中的林年。 苍白甲胄披身,森严恐怖的双翼从背脊生长出来,暴突的肌肉有着难以明喻的美感,骨刺、鳞片、骨突、利爪所有的龙类特征无一缺少,鳞片下的肉体流水地涌动着然后在某一瞬间紧绷成形,疑似鳃的部位在双肋的位置有节奏地开合着。 可以说,这个人影除了本身还是人形之外,已经完美地符合龙类的所有特征了,龙族具有的所有优势他都有甚至做到了更好。 三度暴血,如今混血种已知能在暴血的道路上走到的极致,当走到这一步时混血种已经可以和龙王级的生物对垒了,双方唯一缺少的可能就只有时间带来的战斗经验和那可以颠覆规则的言灵之力。 但现在,这片水域中无形的规则封锁了一切‘言灵’的存在,这对于龙王和林年来说都是有利也有弊的,‘八岐’、‘时间零’、‘刹那’、‘浮生’,无论哪一个言灵对于龙王来说都是相当棘手的存在,在三度暴血后的白鳞怪物身上但凡作用出四个中任何一个言灵都是噩梦级别的战力。 但对于林年来说,龙王的‘君焰’、‘烛龙’、‘天火’等等言灵无法使用也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他再也不会惧怕高温与高热的阻隔了,失去了烈焰甲胄的青铜与火之王与纯粹只靠蛮力厮杀的怪物有什么区别吗? 林年给出的答案是没有区别。 青铜棺椁缓慢沉入江底,林年也随之一同落下江底,他落在了这口神秘的青铜棺椁边上,头也不回反手拽住了那残余的血红锁链,白色鳞甲下的肌肉收拢猛地一拽,整个棺椁都为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翻了起来! 炼金金属打造的锁链绷到了极限后径直被扯断,被捆缚的恺撒这才滚落到了河床上避免了失血而亡的结局。 “离这里远一点。”林年说,“这家伙要拼命了。” 恺撒扭头看向了远处,百米之外浑浊的泥沙之中,几乎快要被血色吞没的龙瞳穿透了昏暗直视向了这边,望而生畏的巨大龙影匍匐不动,那优美的龙躯上每一根线条都被力量塞满了,只为了狂怒涌杀而来做蓄力的准备, ------------ 第七百五十六章:厮杀 (3/10) 青铜棺椁的刻槽被血液填满了五分之一,恺撒按住了胸膛上的血口期盼着暴血快速愈合伤势,但眼下他失血太过严重了,这些往日数十秒就能恢复如初的伤口硬是还在不断流损着鲜血,这也让他虚弱且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这口邪门的棺椁。 他很想警告林年这口棺椁的来历以及邪门,但现在林年身上委实不像是能接通讯线的样子,他也没搞清楚在水下对方是怎么开口说话的。 三度暴血后林年的形象已经很有说服力了,不需要交流恺撒也知道了他要做什么...跟龙王在水下真男人1V1大战?很有震撼感,算得上是每个混血种晚上做梦时想过的剧情,但现在真正出现在眼前就显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也没有时间给两人沟通了,龙王已经携着震怒奔腾而来了,那磅礴的身躯携带着滚滚的泥沙而来,简直就像是水下的沙尘暴,那沙尘竟然将那龙躯尽数隐藏了起来,视线中只能看见一线平推而来的滔天沙尘。 恺撒快速爬到了青铜棺椁的后面,他现在没有体力游得太远,现在也只能依仗着这口才差点要了他命的棺材当掩体了。 林年余光看了一眼恺撒,大概也清楚他现在的情况了,往后轻轻一跳站在了青铜棺椁的顶上,静静等待着那狂暴的泥沙淹没而来。随后青铜棺椁后的恺撒只感觉两侧汹涌的水流拍击而过,伴随着的是浓厚的河底泥沙,入眼全身一片昏黑,可视度直接降到了零,和渡过‘红海’时没有什么区别。 在青铜棺椁上,林年动也不动缓缓环视着四周,较之猛兽还要灵敏的五感渐渐放到了整片扬起的沙尘之中。巨大的黑影藏匿着游弋在沙尘之中,令人寒毛耸立的威压感渗透到了每一粒沙尘中。 这个场景让恺撒回忆起了自己成人礼那一年独自架势帆船游历太平洋被大白鲨围猎的经历,那只水下的猎食者不急不缓地在帆船的周围游荡,一直耐心地消耗猎物的精力,只等到猎物疲惫地露出破绽时一击毙命。 就算是丢弃炼金术与言灵的近身厮杀诺顿也绝非善类,在对青铜棺椁表现出了绝对的渴望后他的理智反倒占据了上风。 林年的确强得足以让龙王都心惊胆战,可以说混血种的历史上现在的林年已经算是站在了巅峰了,可林年的可怕是基于言灵的增益,在水域中炼金矩阵的影响下失去了‘八岐’后他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了。 没有了‘八岐’,又没有‘刹那’一众神速系言灵规避伤害,三度暴血的自愈能力再强打爆了脑袋或者心脏林年也得当场毙命。 诺顿在寻找机会林年也未尝不也在这么做?站在青铜棺椁上,林年十分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在瞬间就分出胜负,现在耐心很重要,双方都在寻找一个‘先先之先’的机会。 三度暴血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只要他还清醒着暴血的状态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龙王想要青铜棺椁里的东西,那么就是他占据着主动权,他完全不应该着急,着急的应该是龙王。 沙尘沉浮扩散,时不时有巨大的龙影震击地面不断地扬起泥沙,龙躯游动的速度很快甚至在这片水域中搅起了漩涡,而青铜棺椁就是漩涡的中心。 “现在才是想逃都逃不了了。”恺撒在心中默默地想到,他已经被卷入风暴中心了,但比起逃走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氧气表,然后将后腰的狄克推多抽了出来丢向了棺椁上的林年。 猎刀入手,林年轻轻弹了一下狰狞的刀刃,整把炼金刀剑在水下发出了连续的震鸣声,作为加图索家族继承人的贴身武器,狄克推多自然是顶级的炼金武器,只比楚子航父亲的遗物御神刀·村雨差了一些,放在眼下的情况倒也是勉强够用了。 首先耐不住性子的果然是诺顿,或许是被青铜棺椁上一副你不进攻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到死的林年激怒了,在泥沙中一只漆黑带鳞的利爪横扫而来,速度快到产生了环状的激波,目标直指林年的后心。 林年一脚踩在了身下青铜棺椁的边角上,将整个棺椁翘了起来挡在了那利爪的前方,果不其然袭击硬生生停止了,利爪离着棺椁只差数十厘米的距离,巨大的动能带动着水流从棺椁两侧推出。 “舍不得吗?那你就干脆陪他一起去吧。”林年的声音在棺椁后冷漠地响起了。 在棺椁后黑影一闪而出,双足落在那黑鳞的龙臂上,反弯的膝关节轻轻向下沉,然后爆发出了异乎寻常的巨大力量向前冲去,泥沙中诺顿知道自己闪避不了这种袭击,发出狂吼想要还击,但还是慢了一步。 林年流星一样撞在了泥沙中巨大龙躯的怀中,狄克推多双手在握,白鳞下的肌肉绷起得像是传说中力量之神海格力斯的臂膀,猎刀的刀剑精确地撞击在了龙鳞的裂缝上,破开了皮膜与筋肉直到顶住一块坚硬的物体停下了。 护心骨。 在诺顿的心脏处,厚实的骨笼牢牢地卡住了狄克推多的刀身,再向前一步就是龙心所在。 林年松开了狄克推多的刀柄向后退了半步,再猛地向前以八极拳的‘崩拳’砸在了刀柄上,恐怖的力量爆发而出硬生生将庞大的诺顿连龙带刀砸躺在了河床上,那骨笼也难以抵挡如此巨大的贯穿力崩碎掉了。 先先之先,终究诺顿还是因为青铜棺椁内的东西前露出了破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只是一个破绽就足以致命,即使他是龙王。 柔软的龙心破开鲜血,狄克推多彻底没入了龙王的胸膛内卡死在心脏里阻止自愈,林年顺着河床上翻倒而下的龙躯飞快地移动,直直朝向诺顿的头颅奔去,在那里两双炙热的龙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里面是择人而噬的恐怖。 第一心脏已经摧毁,随后只需要再摧毁龙王的大脑以及脊椎就能复刻康斯坦丁的陨落,真正地将青铜与火之王两位双生子彻底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遮天的双翼忽然收拢压迫向林年,狄克推多卡在龙心内他再度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尖锐的龙翼比任何炼金武器还要锋利和致命,每一对龙翼都是龙族本身的‘天丛云’,就算是三度暴血后的林年也不可能抗得下这种刺击。 但下一刻,火花闪灭,龙翼被震开了。 林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柄苍白的短刀...不,那不是短刀,而是林年自身的骨骼,看形状多半是肋骨,坚硬程度甚至可以跟龙翼的翼尖相比! 林年以居合收到,出刀的瞬间在水下以肉身斩破了音障和水爆震飞了龙翼!在弹开龙翼后猛地刺入了诺顿的腹部向前奔跑了起来,巨大的血口被拉开,大量的龙血得到了释放在狂奔的林年的身后接连喷涌而出! 诺顿发出了吼叫,龙瞳中倒影着林年笔直而来的身影,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肋骨做的骨刀虽然坚硬但却缺少了锋锐无法斩开诺顿的颅骨,所以林年根本不需要去尝试给龙王做一次开颅手术。 既然他的目标是龙王的大脑,那他只需要想方设法‘钻’进去就行了,而现在那满是憎恨的熔岩龙瞳不正就是为他敞开的大门吗?恶鬼一样眼眸紧盯住了龙王的双瞳,双方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对方,不择手段,途尽一切。 ------------ 第七百五十七章:呼唤 (4/10) 巨量的江水已经倒灌入了青铜城大洞内殿,路明非在水势完全平缓后悄悄游出了青铜城毁掉的大门,他不敢再在内殿里待下去了,因为那穹顶上的炼金矩阵散发的波动越来越强烈,那重新熔铸的七宗罪也开始逐渐成型,鬼知道在一切定性后会不会引起什么‘天地异象’光是余波就把他这脆弱的身子骨给做掉。 路明非穿越过青铜大门上那被烈火融出的大洞时格外小心着头顶,避开时不时坠下的半融化青铜,一旦被那些半凝固的青铜包裹在了身上,那死状可谓才是凄惨到惨绝人寰。 在游出青铜城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大片泥沙飞扬的地方,在里面传出的碰撞和龙吼声简直就像是特摄片中的经典场面。 “现在是什么情况?”路明非看着这浑浊的水域一时间有些麻爪,毫无疑问龙王和林年已经火拼起来了,没见到言灵爆发的火光应该是这片水域炼金矩阵的‘规则’在作祟。 路明非现在却是有能力屏蔽掉‘规则’的,但他却没敢马上去做,因为他现在完全不知道龙王和林年在失去言灵的厮杀下到底谁占了优势,泥沙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按照路明非的剧本,他现在拥有‘game over man’和‘noglues’两个作弊码,可以暂时中断掉炼金矩阵屏蔽言灵的效果,以及指定屏蔽一个对象的言灵,这两个作弊码中合起来可以完成一套超屌的combo——解放林年和龙王的言灵,再反手又把龙王的言灵ban掉,这一套combo下来林年宰龙王几乎可以像是杀鸡一样简单,几乎打出来龙王就可以宣告GG了。 可现在最让路明非着急的是他根本看不见泥沙内的情况,‘noglues’的释放是指向性的,首先得看见龙王本尊才能释放,要是他对着泥沙上来就是两个作弊码,解放了水域的言灵之力,又反手把林年的言灵封了,那他和林年基本就可以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了。 路明非尝试呼唤路鸣泽出来看看还能不能给支个招,但无论他怎么喊路鸣泽就像是卖完货就跑的奸商一样拒不接受善后和理赔,这让他有些傻眼了。 那么现在等待他的就一个选择——以身试险钻进那片泥沙中,冒着被战斗的余波挫骨扬灰的风险觐见龙王,然后打出那一套可以原地封神的作弊码combo出来。 路明非有这个胆量吗?如果换做是平常的话肯定是没有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肾上腺素就已经分泌到可以使人中毒的地步了,大脑皮层对于恐惧的知觉也麻痹得差不多了,现在游进去那片龙吼声跟哥斯拉吼叫一样的泥沙里也就是一咬牙一哆嗦的事情。 “老天保佑我别莫名其妙就被弄死了。”路明非伸手在额头双肩上画了个十字,求的是老天拜的是耶稣,给自己加了个莫须有的信心buff后就奋力地向着泥沙遍天的地方游了过去。 进入沙尘之中果然入眼一片浑浊,路明非把耳朵竖尖了听着龙吼声的动向,感受着河床上爆发出的震动一点一点游靠了过去,每一步都是心惊胆战,感觉就跟在淌雷区一样刺激。可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内忽然响起了一声除了龙吼和震动之外的声音。 “哥哥。”有人在喊。 “我去,小魔鬼?”路明非忽然就喜出望外了,原来奸商没有跑路,最关键时刻还是听见自己的呼唤挺身而出了。 他马上回头过去,却没有看见路鸣泽的身影,眼前所见的依旧是浑浊的泥沙和旋转的水流。 “哥哥...!”呼喊声更加强烈了。 路明非不觉得自己会幻听,他当真是听到有人在喊哥哥,就在这片泥沙中,身影很清脆像是一个小男孩,这不是路鸣泽又会是谁? 路明非下意识开始朝向那呼喊声的大致方向游去了,摸着黑步步维艰地靠了过去,终于在游出了几十米后看见了前方模模糊糊有个东西躺在河床上。 “我靠...恺撒兄?”路明非在贴过去看清那不是个东西,而是个人之后差点惊得跳起来,躺在河床上的恺撒一动不动,身上的潜水服也破破烂烂地沾满了鲜血,他贴近了去看发现恺撒氧气面罩下的脸色也是苍白的,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恺撒是不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接下来恺撒忽然睁开的双眼却直接打碎了他的猜想,他还没来得及惊喜,对方就直接抬手扯了他的氧气面罩放到自己嘴边吸了一大口,在路明非咕嘟咕嘟差点呛水的时候又还给了他,那副苍白的脸颊才终于有了一些颜色。 路明非猛吸三大口空气,再看向恺撒时发现对方憋着气指了指他那身破掉的潜水服,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恺撒这是受伤后氧气泄露了,刚才脸色煞白煞白的就是憋气差点憋死了,好在路明非寻着声音摸了过来才救了他一命。 等等...难道刚才那两声‘哥哥’是恺撒喊的? 路明非纳闷地看了恺撒一眼,却忽然发现恺撒忽然转身向前游了一段距离示意他跟上,他连忙上去然后发现对方停在了一口正正方方的玩意儿前,他定睛一看瞬间被吓个不轻。 这尼玛不是口棺材吗?而且外表还邪乎得很,上面花纹布满的刻槽似乎还有血色的小蛇在游动? 恺撒伸手拿过路明非的氧气面罩又吸了一口,给路明非打了几个水下手势,大概意思是要让他把和他一起把这口棺材给抬走。 路明非愣了一下连忙连说话带比划,大概意思是他得留下来帮林年,这邪门的棺材爱怎么滴怎么滴吧。 恺撒见到路明非想要留下来立刻摇头摆手,指了指路明非身后的氧气瓶,大概意思是如果路明非不跟着他一起他没有足够的氧气带着这口棺材离开。言下之意就是认为林年没有什么需要路明非帮忙的地方,毕竟在学院的自由一日上路明非就已经表现出自己不是战斗人员的特质了。 路明非百般解释自己需要留下来,恺撒都耐心地告诉他不要急,这口棺材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没办法跟恺撒解释自己作弊码事情的路明非哪能不着急?他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恺撒兄你还惦记着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破棺材,你是倒斗出生的吗?你们加图索家祖辈不是黑手党而是老九门吧?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要命的呼喊声又来了,这一次那一声“哥哥”可是叫得清晰无比,路明非突然视线就落在了那口青铜质地的棺材上挪不开了,毛骨悚然的感觉爬满了后背...和着一直在叫哥哥吸引他来的是这口棺材?! 他看向恺撒疯狂地指着棺材,恺撒却不明白为什么路明非为什么忽然那么激动,也只是点了点头,很明显除了路明非外其他人都听不见那邪门的小男孩呼唤声。 就在路明非还想比划什么动作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泥沙中一道劲风忽然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恺撒就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扯开了,但代价就是他替路明非承担了这次袭击。 一张人脸啃在了恺撒的肩膀上,同时伴随着骨裂的声音,修长的蛇尾瞬间盘在了恺撒的腰上开始收拢,就像蟒蛇捕捉到了猎物一样试图将之挤压成肉糜。 被甩开坐在河床上的路明非抬头看见这一幕瞬间惊呆了,恺撒身上这人脸蛇身没有长手的玩意儿不就是之前袭击北川号的尸守么?为什么会一路找来这儿? ------------ 第七百五十八章:龙骨十字 (5/10) 剧痛在肩膀上蔓延,恺撒一声都没有吭,他尽可能地保存着肺里从路明非那儿借来的氧气,左手直接盘住了这颗几乎咬碎了自己右肩的人头猛地收拢,巨大的臂力瞬间将那人头给挤碎掉了,破裂的颅骨扎进了大脑中彻底破坏了一切机能。 但与此同时,泥沙中更多的黑影蹿动在了周围,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奔袭而来的尸守,恺撒也意识到了自己和路明非离棺椁太近了才会成为这些尸守的目标。 “走,离开这里。”恺撒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棺椁,现在龙王和林年都已经从青铜城内脱出了,他的任务也结束了,这口棺椁的结局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路明非虽然很不甘心连龙王都没见着就闪人了,但越来越多的尸守已经开始游荡在青铜棺椁周围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一切接近棺椁的生物,现在他和半残的恺撒现在委实不是这些怪物的对手,如果他在泥沙内乱闯碰见尸守的概率可比碰到龙王的概率大多了。 第一只尸守开始冲击青铜棺椁了。 尸守的蛇尾蜷缩在河床上然后弹射而去,直接撞在了棺椁的侧面将整个棺身高高地掀起然后翻了个圈,可棺盖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 很显然这只尸守低估了棺椁本身结构的稳定性,这么蛮力地撞过去只得到了一个头破血流的结局,颅骨完全碎裂浓黑腥臭的血液从里面溢散了出来,碎裂的骨片搅烂了大脑直接命丧当场。 棺椁翻了一圈后依旧静静地沉在河床上,其余的尸守快速围了过去,由于没有双手的他们只能凭借着蛮力将这口棺椁给撞开,于是也就出现了恺撒和路明非眼前的血腥的一幕。 一只又一只的尸守颅脑在青铜棺椁上撞得脑浆迸裂,腥臭的黑血被水流搅动着形成了大片的黑雾,青铜棺椁如铜钟一样被撞得嗡嗡响,不断有尸守毙命当初,但他们却毫不在乎同伴的丧命继续着这堪称疯狂的行为。 而在这个过程中江水中尸守大脑溢散出来的黑血竟然开始在棺椁的附近形成了一片小型的黑色漩涡,而漩涡的中心赫然就是那凛然不动的青铜棺椁,黑血竟然在不断流入了棺椁表面的刻槽。 “这是在...吸血?” 路明非眼睛瞪圆了看向那口邪门程度远超他想象的棺椁,那些尸守颅脑内流出的黑血竟然开始反哺孕养起了那口青铜棺椁,在那繁密的刻槽上流动的血液逐渐开始盈满,从最初吸取恺撒鲜血的五分之一逐渐到现在过半了! 这棺材里什么东西这么邪门? 路明非茫然地看向恺撒,恺撒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棺椁,没有通讯线他也不好跟路明非解释一切,现在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莫非等到那青铜棺椁上的刻槽被血液填满之时,难道就是里面东西的出棺之日?可这不太现实吧?如果青铜棺椁里的东西是康斯坦丁的话,已经化作龙骨十字的龙王根本不可能再度复苏啊! “哥哥...我在...这里。”棺椁里的呼唤声越来越高了,路明非只感觉那呼喊声简直就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 不是,你这管我叫哥哥干什么啊?你叫得再大声再甜我也不可能把你从棺材里放出来啊! 路明非有些麻爪了,这水下鬼故事还真就拍起连续剧来了,大家屠龙就好好屠龙吧,忽然上演一个棺中恶鬼叫他魂是什么个意思? ...只是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这叫哥哥的声音有些熟悉? “走!”恺撒拿过路明非的氧气面罩呼了一口然后递还,他拉着路明非一起后游着,视线紧盯着那口棺椁注意着它的变化。 可就在这时,两人往后退的身形忽然就顿住了,因为他们不约而同的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背后笼罩了路明非和恺撒,他们没有回头也没有抬头,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自己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回头看看。”恺撒给路明非打了个手势。 “你胆子大你回头看看,”路明非打回去了手势。 “这几声哥哥不是在叫你啊...哥哥。”在路明非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路鸣泽的叹息声。 路明非和恺撒同时缓缓抬头,然后就看见了噩梦中才能见到的那伟岸的龙躯,可那青黑的龙鳞如今染上了猩红浓厚的龙血,巨大的创口在龙躯上四处遍布就像是遭到了某种恶鬼的撕咬一般,就连那灼热的龙瞳都瞎了一颗,从里面汩汩地流出大量的血液。 诺顿已经重伤了,七宗罪为他带来的伤势到现在终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他的自愈能力已经开始衰弱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程度, 龙王与三度暴血的林年近身厮杀了不到数分钟,结果就是他快要硬生生被林年拆掉了,他以一只龙瞳和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为代价,才勉强甩掉了疯狂的林年,藏进了泥沙中循着那熟悉的呼唤声而来。 龙王无视了身下的恺撒和路明非,他向着呼唤着自己的青铜棺椁扑击而去,龙躯飞跃而过就像山从他们的头顶跃过一样遮天蔽日,河床上的两人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王拥抱向那口棺椁就像拥抱阔别已久的家人一样。 但很可惜的是,在龙王飞跃到一半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在了龙王的后颈上,将那庞大的龙躯撞在了地上发出巨响,顺带碾死了大片的尸守! 一把坚韧的骨刀插进了龙鳞猛地翘动掀飞了一大块沾满龙血的皮肉,随后路明非和恺撒就见到那降落在龙背上的黑影像是闻见了腥味的水蛭一样,疯狂地用着骨刀向那后颈中那块血肉内挖掘,像是要把龙王的脊椎给活生生刨出来一样! ...毫无疑问那个黑影就是林年,无论是路明非和恺撒都不想承认这一点,现在林年的这种疯狂和嗜血的程度就算是尸守见到了也得震撼三日。 重伤的诺顿被砸翻在地上依旧奋力地爬向了青铜棺椁,与此同时路明非耳中那呼唤哥哥的声音也越来越强烈了,这时他才意识到哥哥叫的根本就不是他路明非,而是在呼唤龙王! “哥哥...救救我...”棺椁中的男孩居然在求救,他在向龙王求救。 越是呼唤,龙王爆发出来的生命力就越是强烈,就算林年在他的后背疯狂破坏着他的脊椎,水银般的脊髓被从骨骼内抽出,他的爬行速度却依旧不慢完全无法阻止他的动作。 “哥哥...这里好...黑...” 呼唤声还在继续,龙王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了,他在地上猛地发出了震天的狂吼,音浪甚至掀起了大量的水,向着四面八方扫去,龙背上的林年用骨刀插进龙躯中想要固定自己的身形都失败了,大量的龙血从所有伤口中挤压着喷涌了出来,血液汇聚的高压洪流将他猛地掀飞了出去! 路明非此时也终于意识到青铜棺椁里装着什么东西了,又躺在棺材里,又叫龙王哥哥...这他妈不就明摆着是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吗?那只龙王不是已经挂掉了吗,都睡在棺材里了怎么还能叫哥哥去救他?! 诺顿抬起了利爪一巴掌拍在了青铜棺椁上,沉重的力量坠下将青铜棺椁所在的河床轰击得深深凹陷了下去,然后将那棺椁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尸守们尖啸着想要靠近,但还未接近就被碾压成了骨骸,此时他们才想起自己的创造者是谁,畏惧地退缩到了泥沙之中。 龙王垂首看向了那口对他来说渺小无比的棺椁,龙首轻轻的触碰仿佛是在亲吻他,瞎掉的龙瞳内大量的粘稠龙血淌下覆盖砸了青铜棺椁上。 在刻槽被填满的那一刻,青铜棺椁打开了,他的利爪轻轻掀飞掉了棺椁的棺盖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男孩的枯骨,泛着沉重的古铜色,骷髅的眼眶内装着晶化的眼球,近千块纤细的骨骼密集地拼凑在一起像是一件繁密的艺术品,两侧细骨的双翼折叠藏在身侧,那双臂合拢在胸前骷髅头低垂。 封藏着龙王之力的龙骨十字。 ------------ 第七百五十九章:林年你死了 (6/10) 当龙王真正走到生命的终结时,龙骨十字就会诞生,这是那些尊贵的生物留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了,他们的荣耀,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证明都藏在了暗金色的骨骼中,等待着拥有它钥匙的人去开启。 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在被执行部与昂热收走后谁也不知道它被藏到哪里去了,现在却出现在了他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一种背叛,无论收纳龙骨十字的人是谁,都犯下了滔天的罪孽和过责! 吞掉龙骨十字,诺顿将和康斯坦丁合为一体,无论他受了再重的伤势,就算他成为了半截枯骨都可以携带着至亲的那股力量真正的浴火重生,成为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 “哥哥,冷知识,一旦龙王吃掉了龙骨十字后,‘noglues’这个言灵极有可能对龙王无效哦。”路鸣泽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路明非脑海中火上添油了一把。 路明非在听见这句话后愣了一下然后急得差点跳脚起来,“什么叫可能无效!我靠,我花四分之一命买来的作弊码你跟我说无效?TX都没你这么黑!” “毕竟那可是融合后的龙王啊,想要撤销掉他的言灵可是很麻烦的...不过现在哥哥你可能还有机会呢,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路鸣泽说。 路明非恍然抬头,他看见了诺顿“深情”地注视着棺椁里的龙骨十字——这大块头居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吞掉他弟弟的骨骸! 要知道吃掉双生子之一后,剩下的那位君主可是能将权与力完全的统一起来,到那时候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林年也得掂量一下能不能干得过了。 这是舍不得还是忽然睹物思人了? 睹物思人这个成语好像用得不太对...毕竟棺中没有意外就是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了,那几乎就算是康斯坦丁本尊了。 但无论如何,诺顿站在原地没有动嘴而是在发呆,这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妈的,给我反应过来啊,林年!”路明非瞬间回头看了一眼泥沙狂天的水域,内心打气似的低喊了一声,然后看向龙王的方向伸出了手。 “‘gameoverman’。”他说。第一条用命交换来的作弊码,按小魔鬼的话来说也是独属于他的言灵,没有冗长的龙文咏唱,也没有拉风的特效,就像是打游戏是作弊者偷摸的行径一样生怕被别人发现了。 整个水域中忽然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爆炸的声响来自极远处,泛起了水波横推向了八方。 路明非当即就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爆炸声的方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自己这个作弊码引发出的动静。 随着水波的掠过,一股熟悉的感觉忽然涌上了恺撒的全身,几乎是瞬间吸血镰就从他的周身散开了血雾,他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又立刻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路明非,果然对上了那双比之楚子航还要更加锃亮的黄金瞳... 笼罩着这片水域的炼金矩阵忽然停止运转了,在这一刻‘规则’失效,言灵之力再度填满了整个空间! 熔火的光芒在远处升起了就像耀眼的太阳,那赫然是诺顿,在炼金矩阵停转的瞬间火焰的力量就回到了他的身边,熔铁色的保护膜开始在他的周身生成。 无论是路明非还是恺撒都并不陌生这幅景象,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固态的‘君焰’,当那熔铁色完全包裹完诺顿后他将再度陷入绝对的保护之中! “‘noglues’。”这一刻,路明非挥斥手臂,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舞台上的指挥家,有种名为“权力”的东西在这一刻具有了实体在他的指间流淌,那并非是水流的痕迹而是真真正正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涌出来了,让他感受到空前绝后的自信、强大! 那是如同‘规则’一般的命令降临,名为‘‘noglues’的作弊码强制将一切的言灵之力从龙王身上隔绝开了!只是一个英文单词,一个作弊码,绝对的权力就降临在了龙王的身上,狂躁的火焰与熔铁的君焰瞬间瓦解崩溃! 龙王周身的火光快速熄灭归于黯淡,诺顿的龙首兀然转头看了过来,只剩下一只的熔岩色的龙瞳直直盯住了遥远处的路明非。 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路明非不惊反喜,因为就他所了解的拥有言灵的速度,龙王光是这么一发呆,那棺椁里的龙骨十字就该不翼而飞了,数秒的时间也够龙王被林年爆锤一百遍了! 他盯着龙王,脑袋里已经开始预想这家伙是怎么忽然被砍掉脑袋,或者忽然飞起来,又被碎尸万段的了...可之后的数秒内,什么都没发生。 “诶?”路明非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泥沙中,又看向安然无事的龙王。 龙王此刻不再去注意路明非了,他沉默了片刻后,垂首伸出尖锐爪尖轻轻地捞出了棺椁中暗金色的龙骨十字,那具蕴藏着龙王之力的骨骸。 在路明非呆滞的注视下,他甚至没有着急的囫囵吞枣似的将那龙骨十字吃下去,而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眼前深情地凝视着,那唯一剩下的龙瞳渐渐露出了凄厉的悲哀。 直到最后一刻,龙首才伸出了长厚如蟒蛇般的青黑色舌头,一圈一圈地将那金色的骨骸温柔地卷了起来,缓缓地将之吞进了腹中。 整个过程用了足足半分钟,三十秒的时间。 看到这一幕,路明非人彻底傻掉了。 林年呢? 九阶的刹那呢? 卡塞尔闪电侠呢? 无论路明非现在多么震惊多么不可思议,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龙骨十字被吞噬殆尽,属于龙王的力量终于归一了。 星火的光芒出现在了诺顿的身边,一点又一点,仿佛萤火虫一样环绕着,他们逐渐多了起来,聚集成了火环开始在他的身边旋转。 然后龙骨十字的力量开始解放,全新的龙王之力奔流一般涌向了诺顿的全身,那些狰狞恐怖的伤口开始飞速治愈了起来,无穷无尽的力量从骨髓中流遍全身数千枚骨骼,名为权力的美酒流淌在血管之中让那极致的力量从天上到地下灌顶来! 从这一刻开始,他比上一刻要强上百、上千倍。 可怕的领域轰然张开笼罩了整个水域,在远处青铜城内发出了铜钟的轰鸣声,带起水波一圈又一圈地弥漫向远方。 青黑色的鳞片开始逐渐转为了清一色的熔红色,诺顿就像燃烧的火山一般立在江水中沸腾着所触及的一切,然而他却没有震天怒吼表现出终于可以得以复仇的狂喜,而是静静地抬头望着黑色的穹顶一双修复完善的龙瞳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冷汗终于在钟声的爆鸣中从路明非背后瀑流了出来,他的眼睛瞪圆了,双腿都哆嗦起来了。 他茫然地四顾,只看到了同样沉默的恺撒,也就是这时候他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身影,从缓缓沉淀的泥沙中走了出来。 那正是林年,边走边仰望着那活火山一样的全新的青铜与火之王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波动。 路明非现在看林年的表情才真的完美诠释了“你妈死了”这四个字,如果可以他恨不得马上就把林年拖进小队频道写个一万字的小作文了。 ...我靠,年爹,你他妈真是我亲爹,这场屠龙战役你金大腿给力了一整局,反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拉了胯真不会是在刻意搞我吧?刚才我放大招的时候这么大的动静,龙王都准备释放‘君焰’了你跟我说你半分钟都反应得过来自己的言灵之力解封了?你是不是思想出了问题,关键时刻大招(言灵)都不放?你他妈别说你觉得普通形态的诺顿太没挑战力了想玩点高难度的? 纵然万字涌上心头,现在路明非却是一个字都喷不出来,他绝望地看着融合完毕的诺顿,较‘君焰’猛烈成百上千倍的言灵已经升起了,此时的他麻木到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了。 ------------ 第七百六十章:权与力 (7/10) “攻击力:??? 防御:??? 敏捷:??? 特殊能力:???” 这是路明非如今所见的龙王的数据,是的,他花了几秒的功夫看了一眼那龙躯上绿色的数据流,得到的都是清一色的问号,就像他现在想对林年质问的内容一样。 龙王已经融合了,如今是跑还是留? 无奈且绝望的路明非心里也没个准,他只能看着林年等着他的动作来决定自己之后该做什么。 但在路明非和恺撒的注视下林年忽然消失了,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龙王的面前,毫无疑问是利用了‘刹那’进行了快速移动,在三度暴血的状态下就算是在水下,刹那的移动也足以让人无法用肉眼捕捉了。 但看到这一幕路明非又是气蒙了。 因为这代表着林年没有意识到言灵之力解封的可能性直接被排除了,在使用第一条作弊码的时候,林年大概率就已经知道‘刹那’可以使用了...那敢问大哥你是在扬起的泥沙中迷路了吗?足足三十秒才姗姗来迟? 林年没有向路明非解释,也没有必要去解释。 他走到了龙王的面前,缓缓上浮到了那双龙瞳的正前方,炽热明亮的火环环绕在龙躯之间,火环的光芒并非是熔岩的红,而是绝对的白色,在那里面是上万度的高温,释放出来几乎可以煮沸整片江水。 现在更糟糕的是,‘gameoverman’这条作弊码路鸣泽很明确地告诉过路明非只能暂时地屏蔽掉炼金矩阵的力量,一旦作弊码失效,现在他们就可能迎来无法使用言灵的林年对上火力全开的合体龙王的悲惨结局了。 诺顿看向了面前的林年,他抬起了利爪对准了这个给予过他沉重伤势和痛楚的人类,身边亮白色的火环光芒也高涨到了极限,下一刻可能就要释放出百千倍于‘君焰’的可怕言灵了,会是‘烛龙’还是‘天火’? 林年没有闪避的动作,他只是看着诺顿那双龙瞳,等待着毁灭性的言灵降临。 路明非看着他的所作所为都快急疯了,但却什么都做不到,毕竟就算你作弊码全开也无法阻止一个想死的人,林年现在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写上了找死两个字。 林年看着扬首的龙王,凝视了那双龙瞳很久才轻声说道,“值得吗?” 在路明非的视角来看,龙王没有回答林年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那抬起的巨大利爪指向近在咫尺的林年,龙瞳中的熔铁色快要浓郁到流淌出来了,那融合后的极致的力量尽数压榨进了那苍白的火环中。 一圈,两圈,三圈... 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火环在龙王的身边环起,每一道火环的上都刻有繁复的龙文,但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外泄,冰冷的江水流过火环的表面被其内炽白色的光芒照得透亮。 诺顿与康斯坦丁融合之后最具有代表性的言灵是什么? 当然就是烛龙了。 在尚未完全融合时,康斯坦丁便在卡塞尔学院的天空进行了一次烛龙的前兆释放,那些超气态的火焰犹如飘絮一般没有实体,而现在,真正的烛龙已经成形了,白色的光芒犹如神启一般带着恐怖的威压照到了整个水下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十道白色的火环,当他们碎裂的时候,就是真正烛龙爆发的时刻。 在苍白火环的面前,林年没有任何要进攻或者逃跑的意思,只是看着龙王,眼中透露着少许的默然 路明非下意识闭眼后缩,这种等级的恐怖言灵一旦释放出来无异于核弹爆炸,瞬间蒸发这一大片水域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现在逃也逃不掉,作为主力输出的林年忽然想不开要找死了,他这只魔法猫咪不也就只能跟着一起死吗? 他闭上眼睛苦苦等待了数十秒的时间,想象中的炽热和疼痛却没有降临,难以忍受等待煎熬的他眼睛眯开了一条缝隙,从那微弱的视野中却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龙王身边凝聚的火环,足足十重一齐碎裂了。 碎裂的火环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爆炸出可怕的光和热,这一次它们仅仅就只是碎掉了,就像破碎的白炽灯一样留下了片片光点落向了河床,宛若绚烂的星光坠落。 与此同时,可怕的言灵之力退潮一般飞速从诺顿身上消逝了,‘君焰’所凝聚的极热保护膜也开始溃散消失,甚至那一身火山熔岩般的鳞片也渐渐熄灭了,诺顿的龙躯黯淡恢复成为了融合之前的铁青色,周遭的水域恢复了以往昏暗。 一切都像是潮水涌上了悬崖之巅,但却飞快地倒灌回了海洋,一切触及世界巅峰的力量只维持了那么苍茫一瞬,而后是美梦破碎的昏暗现实。 诺顿身上与孪生兄弟融合后的“权”与“力”消失掉了。 ...不,与其说是消失,不如说是躲藏起来了。 ——那些足以焚烧整个世界,为混血种和人类带来毁灭的力量如今深深地藏进了诺顿的身体内,找到一个无人能知的角落龟缩了起来不再听从他的调动。 与龙骨十字相融合后的“权”与“力”在烛龙即将对林年爆发的一刻拒绝了诺顿的调令...那些足以颠覆人类社会以及整个世界的力量在这一刻残酷地拒绝了诺顿... “发生了...什么?”路明非有些不太理解这个情况。 但在他的身边,恺撒思绪转得飞快,只瞬间他就想起什么,缓缓扭头看向了远处那口空荡荡的青铜棺椁。 其实他一直都有一个特别在意的细节,那就是林年追着诺顿从青铜城内冲出来后,在第一次见到这口青铜棺椁时居然没有产生任何意外的情绪。 恺撒绝对不会记错,林年在见到这口棺椁时的反应相当平淡,似乎这个东西本该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比起棺椁他甚至更注意恺撒的伤势一些。 ——林年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口棺椁会出现在这里了,并且他知道棺椁里藏着的是什么东西,也清楚龙王会为了这个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地冲出青铜城。 “龙骨十字...有问题?”恺撒心中浮现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林年...是故意让诺顿吞噬掉龙骨十字的。 ------------ 第七百六十一章:对话(上)(8/10) 卡塞尔学院,审讯部,这是一次发生在三个月前的对话。(前文第七百一十一章:对话) “‘青铜计划’的详细过程和诺顿的遗产分配?” 林年的声音在红光与警报声肆掠的纯白房间内响起了,他看向地上被捆缚的男人淡淡地说,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的‘青铜计划’,但如果你想参上一笔,我很欢迎,我不介意在杀死诺顿的时候跟你清算一下以前的旧事。” “卡塞尔学院不会和外人合作。”施耐德盯住那被名为‘皇帝’的存在占据了身体的囚犯嘶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进来这里的,但我们之后一定会弄清楚的。” “我认为凭借秘党对于言灵的研究程度,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弄清楚现在你面前出现的这一幕的原理吧?”被铐在地上的男人轻笑着说,“...除非我主动告诉你们我的秘密。” “你会这么好心吗?”林年问。 “当然,在合作之前我肯定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祂说。 “不惜暴露你最大的秘密之一?”林年说,“原来龙王对你来说这么有吸引力。” “不,不是所有的龙王对我都有吸引力,而只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这个特例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祂低笑着说,“诺顿的遗产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恐怕就不能那么简单地告诉你了。”祂说。 “你想得到诺顿一部分的遗产,所以来找我合作?真是有意思。”林年低头直视男人的脸,“‘皇帝’你脑子没有问题吧?”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人不可以合作,没有什么对象不能达成共识。”‘皇帝’低声说道,“包括你,林年。” “利益?你想用什么来说服我,老一套的‘权’与‘力’?” “不,谈判和合作向来最重要的是对症下药,有些东西在我看重的东西你不屑一顾,但某些我不屑一顾的东西你却足以用生命去置换。”‘皇帝’幽然说道,“在开出这个条件之前,我觉得你不希望身边有第三双耳朵。” 林年看了一眼施耐德,而施耐德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这里已经被诺玛封死了,如果你不想我听见你想提出的龌龊交易,那你大可以尝试来捂住我的耳朵。” “不,不用那么麻烦。”‘皇帝’淡淡地说道。 话音落下,林年发现地面上的囚犯忽然两眼翻白了,嘴唇不自然张开陷入了昏迷。 下一刻,他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缓缓转头看向了身旁。 在他的身边,施耐德也缓缓扭头看向了他,满屋子的红光之中露出了一个绝不会出现在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有着这样能力的你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会真正奢求着什么吗?”林年看着施耐德那熟悉又陌生的脸低声说。 “我奢求的东西一直很明显,那就是你啊,林年。” ‘皇帝’伸出了右手放在了林年的脸颊边上,看着林年微微动了一下的手指,他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淡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这样拥有你的,起码不会以这种肮脏的身体去触碰你。” “你说你想要诺顿的遗产,他的一切都在青铜城,你大可以自己去取,正统的人不可能拦得住你。”林年说。 “不是一切,我想要的东西不存在任何书面的记载和实物的留存,因为那实在是太重要了,甚至直接影响到了一个种族的兴衰。”‘皇帝’说,“也由于实在太过重要,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有一个地方有机会获得。” “哪里?” “记忆,龙王诺顿的记忆,林年。”‘皇帝’说,“他把我想要的东西藏在了自己的记忆里,除此之外别无获得的方法。” “你想要的东西居然是一个‘情报’?”林年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以为我要你严刑逼供诺顿说出我想要的东西吗?没有人能在诺顿的身上拷打出任何东西...”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下,“除非你拷打的是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杀的嘛...咳咳咳,见鬼了这个破烂身体。”‘皇帝’耸了耸肩然后忽然咳嗽了起来,对施耐德这副身体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那么说说...你想怎么做?” “你开始好奇了林年,这是好事情,好奇是合作的开始。”‘皇帝’淡笑着侧头一脚把那装着氧气瓶的小车踢得远远的,说,“你不是很好奇我是如何占据冯·施耐德的身体的吗,以及你面前的囚犯、歌剧院中的paco?” “你的言灵。”林年说。 “的确是言灵。”‘皇帝’承认了,“但你不好奇言灵的具体效果吗?我可是知道曼蒂那个小家伙在告诉你有关我的情报后你查了整整一个星期通宵的言灵周期表,试图找到反制我以及给我挖坑的方法。” “我的确好奇,那么你会告诉我吗?”林年坦然地问道。 “这是你的请求,我怎么会拒绝你呢?”‘皇帝’伸手向摸林年的头,但林年却以相当危险的目光盯住了他,“那我请你本体立刻去死,可以吗?” “这个抱歉不能,而且你还很聪明地加上了一个‘本体’,是怕我玩文字游戏弄死施耐德吗?”‘皇帝’收回手笑了笑,“言灵的秘密并非在于‘夺舍’,而在于‘记忆’,我可以篡改人的记忆,林年。” “记忆?”林年怔住了。 “从未往这方面上想,不是吗?”‘皇帝’说,“无论是龙族还是人类,都是以记忆来清晰地认知自我的,一个人失去了他美好的、糟糕的、以此组为整个人生的记忆,无异便是失去了人格以及一切。但如果在某些时候拥有一段全新的记忆,他便等同于有了全新的认知和开始。” “你难道...”林年看向了施耐德面孔的‘皇帝’瞳孔微缩。 “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林年。”‘皇帝’低笑着说,“只需要删掉这个载体的记忆,再像是插上光盘一样加载上属于我的一切,这具身体就暂时属于我的了。而当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情后,就将属于我的光盘取出,将属于他的记忆备份还给他,那么他就又可以开心地带着这个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下去了。” 林年沉默不语,死死地盯住‘皇帝’目光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按照‘皇帝’的话来讲,每一次的夺舍无异于就是将宿主的“杀死”一次,删除一个人的记忆基本上无异于抹除了一个人的人格,就算‘皇帝’在临走前还给了备份过的记忆,那重新在那个躯体里活过来的人还是自己吗? “嘿,别那么看着我,这个言灵的释放条件可是很苛刻的。”‘皇帝’望着林年的双眸说,“你也是知道的,我从来不骗人,何况对象是你。” 在林年沉默之间,祂又缓缓说道,“我想要的东西只存在于龙王的记忆里,如果我能达成释放这个言灵的条件,我就可以进入龙王的脑海获得我想要的东西,而你正是要帮助我完成这个条件。” “你以为我真的会帮你。” “我说了这是一次交易和合作,我会给出足够的诚意。”‘皇帝’说,“况且,我们这次合作还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只要你能帮我达成释放言灵的条件,一旦我能进入龙王的记忆,那么我也可以随意地抹消掉他的人格,这无异于...” “无异于直接杀死了诺顿。”林年说。 “轻易地像是碾死一只蚊子,而且这还只是举手之劳。”‘皇帝’说。 ------------ 第七百六十二章:生离(中) (9/10) “就连龙王都有信心成为对象的言灵,你真的敢把释放的条件告诉我吗?” “为什么不敢?”‘皇帝’说,“我只在意的是你能不能做到这些条件罢了。” “帮你获得诺顿记忆中一个可怕到可以影响种族兴衰的秘密?只是这一个前提这个所谓的合作就没有任何可能了。”林年低头看向那昏迷的囚犯,“只是现在你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的了,你还想让我帮你进一步成为更大的麻烦吗?” “或许你该多问一下我,这个秘密的具体内容,说不定我会直接告诉你呢?”‘皇帝’温和地说道。 “你到底想从诺顿的记忆中获得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到种族的兴衰和时代的变迁?”林年也十分直接地问了出来,语气平淡,毕竟这是‘皇帝’让他问的,白捡来的情报谁又不喜欢呢?他到现在也从未承诺过皇帝答应合作的事情。 可皇帝丝毫不介意林年的白嫖行为,十分大方地解释道,“是知识!林年,知识!我不是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教导过你吗?知识是最重要的,知识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衰落,而足够分量的知识足以跌宕世界两极的霸权,让一个皇朝千年不落!” “什么样的知识可以做到这一点...比核武器还要可怕的方程式吗?” “E=MC^2?那的确是大师级的杰作,但却无法与我想要的东西相提并论。”‘皇帝’语气忽然森然庄严了起来,“因为我想要的可不是指向性的某个知识,而是打开整个知识宝库的大门啊!我想要的...是一整个装满知识的图书馆!一个装满龙族文明的宏大图书馆!” “大图书馆。”林年抬首盯住了‘皇帝’,从来没有想到这个词会从对方的口中说出。 大图书馆这几个字的后面几乎代表着如山如海的禁忌般的知识,以叶列娜的说法,现在被秘党尊为秘笈的‘暴血’在大图书馆内甚至都是不得入库的残次品,混血种的世界内从古至今都在流传龙族宝库的故事,掌控了宝库就可以得到如今的世界,而这个宝库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力量和财富,但只有极少人知道所谓的宝库无非就是无穷的禁忌知识,掌控了大图书馆无异于掌控了掀起一个时代革命的资本。 “是的,林年,你是知道这个地方的,看起来叶列娜给你介绍过它的存在。”‘皇帝’看着林年的反应轻轻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甚至已经得到了打开它的钥匙,那么我就只有退而求其次获得它存在的位置了。” “我从加图索家族名下的一座小岛上找到了一本古籍,制作古籍的原材料是玄龟甲壳,那是曾经龙族时代时最常见的文字承载物,上面以龙文的方式记录了一些有关大图书馆的秘辛。其中提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大图书馆的门扉以战神陨落的遗体为材料,太初之火的锻烧熔炼而成...你我都知道在龙族文化中配得上‘太初之火’这个名号的存在又有寥寥几个。”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林年说,“你认为诺顿参与了大图书馆的建造。” “最顶级的炼金大师,炼金术的极诣创造者,由他建造坚不可摧的禁忌之地大门再合适、合理不过了。既然他是大图书馆门扉的制造者,那么他理应知道大图书馆的位置。”‘皇帝’说,“叶列娜可是对那个地方心心念念得很呢,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估计大图书馆将永生永世埋藏在那无人可知的神秘之地了。” 林年忽然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了,站在满屋红光中眼眸低垂,仿佛进入了深思。 ‘皇帝’直溜溜地盯着这个大男孩,忽然说,“叶列娜现在是不是让你试着答应我?” “是啊。”林年抬起头,“但我想拒绝你。” “她知道想要踏上封神之路,那么大图书馆里的禁忌知识就是必须的,你们没可能有办法从诺顿那里掏出任何有关大图书馆的信息,因为你杀了他的孪生弟弟康斯坦丁,以极其残忍的手法。现在能获得大图书馆位置的现在只有我。”‘皇帝’幽幽地说道,“是要让大图书馆彻底遗失在诺顿注定的死亡中,还是先将其位置寄放到我这里?” “我觉得比起被你这种人获得禁忌之地的位置,不如就让他彻底埋葬在历史中吧。”林年淡淡地说。 “不错的觉悟,但可惜这个回答是错误的,还记得你看过的卡通片里的台词吗?第一,绝不意气用事。”‘皇帝’自觉幽默地说道,“这其实是很划算的买卖,叶列娜绝对不可能甘心让封神之路的知识断绝在诺顿手中,这可是她为你准备的登天梯...况且她不也早有准备将大图书馆的钥匙和着康斯坦丁的‘茧’一起弄到手了吗?” “你们拥有钥匙,我获得大图书馆位置,这将形成一种绝对的平衡,总比让诺顿那个弃族者带着龙族所有的知识一起埋葬在火焰里要好。”‘皇帝’说,“至于这种平衡何时会打破,天秤又会倾斜向哪一边,这就是以后我们之间的故事了...但我们现在首先得保证这个故事有着存在的机会。” “我拒绝。”林年说道,同时也让脑海中金发女孩安静。 “你拒绝吗?”‘皇帝’看向林年似乎有些失望,“真的可以吗?诺顿已经快要找上你了,他必然会死在你的手中,而封神之路后半段的知识将永远被埋藏在龙骨十字中,你真的想看到双输的那一幕吗?” “我根本不在意大图书馆,也不在意封神之路,如果你很沮丧甚至为此发怒发狂,我会很高兴看到那一幕。”林年盯着‘皇帝’的双眸说。 “真是意气用事...不过我喜欢意气用事的男孩。”‘皇帝’轻轻点头,“毕竟你可以因为憎恶我这个人而拒绝补完封神之路的机会,那么你自然也可以因为其他人而委曲求全暂时与我合作。” “...你什么意思?” “我从未想过拿封神之路的补完来与你谈判,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坐上王座成为世界的新王这种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可以为此谋尽一生的宏愿,对于你来说恐怕还不如生日时收到的一通来自切尔诺贝利的祝贺电话。”‘皇帝’垂首淡笑着说。 “林年,我还没有真正说过这次合作我拿出来的诚意是吧?”‘皇帝’看向林年,“曼蒂·冈萨雷斯,我以这个叛徒的‘契约’为诚意换来与你的这次合作,这就是我献上的诚意。” “......” “她穷尽一辈子都想获得真正的‘自由’,冈萨雷斯这个姓氏的含义也正是‘自由’,这是她在西班牙的孤儿院中为自己取的名字,我一度以‘契约’剥夺了她的自由,现在我将她的自由的机会重新放在你的手里,是收拢还是递还,这一点全看你自己。”‘皇帝’与林年四目相对。 ------------ 第七百六十三章:死聚(下)(10/10) “自由...契约...在你眼里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量化以及交易的吗?”林年低声问。 “当然可以交易,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力,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去量化的呢?无论是时间还是生命,更何况是区区的自由?”‘皇帝’冷淡地说,“她是我为了你特地准备的棋子,她的一切命运都由我掌控,按照剧本她最终也会为了你死去...但她现在有机会摆脱这所有沉重的一切。”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因为一个欺骗过我的人与你达成协议?”林年轻笑了一下。 “因为你是她的师弟,她是你的师姐啊。”‘皇帝’轻声说。 林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的神色幽深得让人看不懂。 “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想要达成我的言灵的条件,我需要用到它。”‘皇帝’说。 “我会借由龙骨十字设下我言灵的释放条件,诺顿如果吞下它去完成双生子之间终极的融合,那么我就可以在‘权’与‘力’融合的契机之间轻易掌控诺顿的身体以及他的...全部!”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认为龙王会看不出自己亲弟弟龙骨十字上被你做下的把戏吗?”林年问。 “他当然可以看出来,他可是诺顿啊,最博学的龙王。”‘皇帝’轻轻侧头看向闪耀的血红光芒,“但那又如何呢?博学从不代表无情,所以他无法拒绝。和自己的亲弟弟一起融合然后走向美满的死亡,还是孤独地被你葬送在江底与康斯坦丁永生相隔,这个选择题我相信他是不会做错的...呵,双生子们也从来不会在这种题目上做出令人意外的答案。从来。” “真是...残忍啊。”林年低垂眼眸。 “我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啊,林年。”‘皇帝’说,“将龙骨十字送到诺顿的面前,让他临死前还能再与康斯坦丁团聚这已经是我最大限度的温柔了...况且我也答应过康斯坦丁会让他和他的哥哥团聚的,这是我的承诺,君无戏言。” 大量的脚步声在封锁的合金门外响起了,伴随着的是枪械密集的上膛声,执行部已经包围了这间屋子,门外万军戒严。 ‘皇帝’看着沉默的林年说,“不要搞砸了,林年。尝试着满足一下诺顿那渺小卑微的愿望吧,他曾为了康斯坦丁徒步万里放下了君王的荣耀,如今却无枝可依...也尝试着满足一下曼蒂·冈萨雷斯日夜哭泣的祈愿吧,我答应你,她永远不会知道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她会获得真正的自由,不再因为被迫地背弃你的信任而在监狱的禁闭室里一个人...痛哭流涕。” 红灯熄灭了,警报声也停止了,那双注视着林年的黄金瞳缓缓闭上了,于是屋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与死寂。 — “真的...值得吗?” 在林年低声的质问中,苍白色的火环碎裂了,照亮漆黑水域的火光也消散了,从古至今鲜有极限释放过的‘烛龙’也在这一刻崩碎,那溢散的力量化作了星星点点洒落在河床中宛如星辰入海。 诺顿向后退了一步,那巨大的龙躯差些跌倒在了地上,在这一刻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对于‘权’与‘力’的掌控,他甚至就连身体的指挥权都要丧失掉了,语言难以诠释的完美而强大的龙躯现在就连站立的动作都难以为继...因为在他脑海中有一个意志对他说: 跪下。 他拒绝了,于是战斗开始了。 那是山与海崩塌后掀起的狂啸,在龙王的意识海中兴风作浪,龙骨十字中一直藏着的‘茧’终于在这一刻孵化了,就如融化的巨型冰山。 ‘茧’流淌出的纯净而强烈的记忆疯狂地吞噬着龙王的意志,他蚕食着龙王的记忆就像被火点燃的柳絮,似野火蔓延一般侵蚀着属于诺顿的一切。 这是一场无形的厮杀,残酷的程度甚至远超血肉和骨骼的断裂飞扬,因为这场战斗以龙王的意识海作为了主战场,他们手持的并非是利刃和刀锋,而是纯粹的记忆与记忆、人格与人格的碰撞。 每一次撞击都产生了绚烂的火花,那是记忆的碎片,那双灼热的龙瞳前林年的身影渐渐模糊了,重新出现的是青山与绿水,白袍的男孩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一齐眺望着这远足万里的壮丽河山。 进而他又能听见狂风呼啸的声音,瓢泼大雨砸在他的头发上顺着汇聚向脸颊,他下意识地向身边的男孩头顶遮挡去,看向那个男孩的脸但所见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自己弟弟的脸是什么模样的? 一种恐慌感占据了这位龙王的脑海,这是从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哥哥...”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康斯坦丁?”他回答。 那呼喊声只响起了一遍,然后就消失掉了。 “康斯坦丁!你在哪里?”他提高声音大吼,但没有人回答他,他的眼前宛如万花筒开始转过一片又一片曾经熟悉的场景。 曾经与男孩攀登过的孤山,曾经与男孩到达过的海洋,曾经与男孩共度过时光的书房,那张藤床,那张藤椅,以及每次都由男孩亲手添上的油灯... 逐渐那些场景开始支离破碎了起来,就像画卷被巨力蛮不讲理地撕碎,每撕碎一张他就遗忘一段曾经的往事。 那些往事成为了细碎的光斑汇聚为一道奔腾的彩虹快速地在眼前掠过,他惘然地向前伸手进那片彩色洪流,想要抓到什么,但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代表着龙王诺顿的记忆开始飞速消退着,那是大脑的磁盘正在被清空,那些曾经名叫诺顿的存在最看重的,最珍惜的,都在被一张大手无情地抹消丢进漆黑的垃圾桶中。 “不!不!不!”他狂怒地吼叫着,他双手伸入了那片洪流中想要力挽狂澜将一切都留下,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都到了这一步了,为什么还要抵抗呢?吃下龙骨十字的那一刻,你应该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有人冷淡地在他的耳边说道。 他置若罔闻,执着地向前迈步,整个人奋身不顾直接跳进了那片洪流中!似乎想要挽留住一切!可这个举动却得来了脑海中一声嘲讽的清冷笑声。 跻身进入记忆的洪流他的双眼开始被浮光掠影占据了,画面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无数的声音和对话在耳边掠过,对话的内容十分繁复,但声音却始终只有两个,他的,男孩的,他的,男孩的,他的...似乎他的世界只有这两个身影,除了自己就是男孩,他们互相拥有的只有彼此。 — “哥哥。”男孩呼唤声又响起了,一下子压过了一切的声音。 — “怎么了?”他回头,所见的是午后夕阳中的方桌,一朵白色的茶花在粗瓷瓶中盛放。 隔着那只茶花,一席映着残阳红色的白衣男孩正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康斯坦丁?”看着男孩清秀的脸,他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轻柔地问。 “哥哥,我有些害怕。”男孩低声说。 “你害怕什么?康斯坦丁,告诉我。”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声问。 “吞噬...复仇...王座...长老会的大人们。”男孩看向屋子的窗外,一轮残阳斜斜地挂在峭壁悬崖之上,无数黑色的巨影从山巅掠过朝向残红的夕阳掠去,孤旷的吼叫肆掠燃烧的荒原。 “我们就是王座本身康斯坦丁,你不应该惧怕你自己。”他伸手跃过那朵茶花轻轻抚过男孩的头,“而长老会...他们只是在做他们应该做的而已,即使他们会为自己糟来毁灭。” “哥哥...如果我想逃呢?”男孩抬头小声问。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康斯坦丁。”他停止了抚摸,低头看着男孩的眼睛,“弃族的命运从不是那么容易背负的,你将放弃你曾拥有的一切,曾经你所爱的,爱你的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对不起...哥哥。”男孩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起身然后安静地离开。 他默默地看着男孩离开了桌前,走向了离开小屋的大门。 在男孩推开门让那残阳照亮整个屋内时,他又忽然说,“你真的很害怕吗,康斯坦丁?即使你害怕的是你背负的宿命本身?” “哥哥...”男孩没有回答,只是又低声呼唤了一遍他。 “...那就我们就逃吧!”他微笑地说,“从今天开始,逃得远远的,背叛一切,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男孩身边,牵起了他的手,夕阳照在他皎洁如月的白袍上映出了半边残阳的血红。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他说,“我们可能会死,但死并不可怕,死亡能把人拉近...” 看着男孩茫然不解的眼神,他抚在男孩的头顶轻笑着说,“...对,能拉近生前分离的人。” 他们携手走出了幽暗的房间,步入了那昭示着他们未来的血红斜阳之中。 ------------ 晚点 白天参加婚礼去了,回来调生物钟睡觉了,晚点补今天的和明天的一起 ------------ 寄 生病咽喉炎复发睡不着生物钟乱,参加婚礼疫情延期跑空,才买的宏碁战斧300充不上电罢工。 我人麻了,遂请假,下次更新一起补上,前天十更代表我能做到。 ------------ 第七百六十四章:Noglues 水域中终于陷入了安静,肆掠的江流平稳如死水,黑暗重新笼罩了一切。 在一片漆黑中,唯有那双仰望黑色穹顶的龙瞳萦绕着黯淡的火光,那飘摇的黄金瞳所燃烧的是复杂而丰富的情绪。 当所有的情绪作为燃料挥霍殆尽之后,就连最后的这点火光也熄灭了,同时意味着千万年来统治着青铜与火之座的君王落幕退场了。 观战的路明非和恺撒理解不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他们的视角来看事态一度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龙王吞噬了龙骨十字达成了教本中的究极融合,但本该势不可挡摧毁一切的完全体龙王此刻却是散发出了一股暮者的濒死感。 比起完全茫然的路明非,恺撒起码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譬如出现在江底的龙骨十字存在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但无法窥其事态全貌的他现在也只能继续观望着接下来的发展...因为就现在林年的反应来看,似乎事情远没有到结束开香槟庆祝的时刻。 林年落下了河床江底,脸上却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他反而后退了大概数十米的距离,面色冷漠地看着那如石像一般巍然不动的龙王巨像。 三度暴血并没有解除,‘八岐’的言灵也尚在运转,如果说龙王融合的刹那林年解除了自己的所有防备,那么现在龙王垂死他反而又将警戒提升到极限了。 他在防什么?恺撒不知道,但他很快就见到答案本身了。 一盏灯火点亮在了漆黑一片的深水中,随后火光持续高涨,光线向着四面八方蔓延,驱逐着每一丝黑暗,直到所有人仿佛身处在天国的光明之中! 白光吞没了一切,恺撒和路明非承受不了光线如此迅速的变化不由眯起了眼睛,在他们适应亮度之后再看向四周,恍然地发现他们如今正悬浮在一片白色之中...仿佛他们并非置于深浅的黑暗江河深处,而是漂浮于刺眼夺目的白昼之上! “这是...”恺撒感受到了异样的温暖,就像是阳光一寸寸爬过肌肤留下清晰的温度,他迅速锁定了光芒的源头,只看见了一轮燃烧的太阳。 龙王诺顿,这一切异象的源头。 此时的龙王似乎化身成了温暖的太阳,并不暴躁和狂热,反而充满了令人舒适安宁的气息,散发出的每一丝温度都那么的温敦,让人想要漂浮在这白昼之中沉沉地睡去。 “啪!”路明非忽然听见身旁响起了一道巴掌声,他扭头看去就见到恺撒在水下狠狠地给了自己的脸颊一巴掌,似乎是在给自己物理提神。在恺撒向他看过来后,那个眼神似乎是在问他需不需要帮他也来一巴掌,他立马摇头表示自己精神得很。 恺撒扭头重新看向了龙王,而此刻龙王也褪去了那垂死的暮气,就像火中涅槃一般随着这照亮一切的光源得来的重生。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融合?恺撒沉着面色心想。 这的确也很符合龙王诺顿的传说,火中复苏,火中涅槃,在融合之后迎来一次死亡,然后再度重生。在龙族之中也自古有着那句悼唁,以龙文的形式书写在冰海铜柱上,翻译为人类的语言后大致意思便是: 重生只为消亡,死亡即是新生。 无论如何,融合已经完成了,谁也阻止不了这一幕的发生了,现在能阻止新生龙王的就只有林年了。 在新生诺顿的面前,林年如临大敌,那双熔岩的黄金瞳也从未如此危险,里面的杀意甚至一度超过了在青铜城内最巅峰之时,那是真正的仇恨和敌意,向那眼眸内挖掘甚至可以一路深入到骨髓中去。 诺顿从不值得林年如此仇恨,无论是他龙王的身份,亦或是他以七宗罪给予林年的那些痛楚。能让林年发自骨髓的深恨的存在从来只有一个,也只会有这么一个人。 如白色火炬一般静静燃烧的龙王终于动了,他垂下了自己的头颅,那双如新星的双眸平和地注视下了远处的林年,在尖锐可怖的口齿微动之间,一道涟漪和波纹传递开了,扫过了整片水域。 那是一道龙文,以震动的方式在每一个具有理性思维能力的生物脑海中响起,古奥和森严的声音回荡在他们的颅骨和意识之中,所咏唱念诵的,只有一句质朴的话语。 【死亡的终点即是新生】 “新生...鸠占鹊巢的寄生虫也配得上新生吗?” 圣言般的祷告中总有不合群的忤逆者,而被白鳞批盖如怪如鬼的林年此刻充当这叛教徒也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看着新生的,被威严与雍容华贵的光环笼罩的龙王,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憎恶和鄙视。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诺顿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占据青铜与火之王王座的,是自诩为‘皇帝’的存在。 “龙族的世界从来都是这么残酷,尚未进化完全的龙王也会选择占据子孙的身躯以获得重生,那亦然是一种新生,为了达成所谓的‘复仇’与‘大业’,龙族与人类从来没有什么差别。”祂借以龙王的身躯轻声说道,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以结果论成败,起码现在,新生的人是我,被罢黜扫去历史黑暗角落的是那对可怜又可恨的双生子罢了。” “他们的确可怜,但可恨这一方面,谁又能比得上你呢?”林年看着此刻身披着完美的龙躯威严如真正皇帝的祂淡淡地说。 “不要怕,林年,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了。”祂低垂的龙眸倒影着那光芒中的狰狞白影,“在这一刻,我所获的东西已经远超我预计想要得到的了。” “真正究极炼金术的轮廓、规则之力的真相、龙王血脉的终点模样、黑色皇帝的弱点...他知道太多、太多对于龙族来说也是滔天巨祸的秘密了,也难怪他会选择弃族的命运。”皇帝说,“不作为,逃避,陷入双生子诅咒的漩涡,对于他来说才是最为幸运的,就算他是龙王,知道的太多也是得不到好下场的。” “那你呢?”林年凝视祂,“现在由你来接收这些被诅咒的知识,你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如果是以前,我不会觊觎这些东西,但现在不同。”皇帝说,“白王葬于何处,白王的真身又为何相,若是在以前这些情报会引来蜂拥般的可怕龙潮,那些忠实的白王拥趸会将情报的拥有者分而食之,可现在就算我将这些情报公之于天下又如何?龙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曾经会置我们于死地的,如今只会带给我们财富与权力。” “财富与权力?”林年轻轻侧头,“恐怕你承受不了相应的代价。” “代价?那就让它们来吧。这幅‘半神’的躯体,也足够应付一切了。”皇帝淡淡地说。 “你想带着龙王的身躯离开?”林年直视皇帝灼红的龙瞳。 “诺顿已经不在了,为何不让他最后的遗产发挥出所有的余温呢?”皇帝说,“相信我,龙王的‘半神’躯体留在我这里永远比落在人类的手中要好,人类总是善于利用不可控制的力量为他们自己带来毁灭,历史已经无数次上演了。” “我们的合作中没有这一条。”林年冷漠地说。 “是啊,没有这一条。”皇帝淡淡地说,“所以我也从未欺骗过你,毕竟我从未在这方面做过什么承诺。” 林年看向皇帝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你可以试一试。” 这席话出来后,皇帝也沉默了数秒,然后轻轻摇动龙首,流动着熔火的龙瞳俯视着河床上的林年,“你的确是我一手扶持成长起来的‘太子’,想要杀死诺顿或者康斯坦丁,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并且你也的确一度做到了。但现在你的确还尚未成长到可以与‘半神’之躯的龙王厮杀的程度,这是龙王融合后的究极形态,虽然距离最后的终极还差了许多,但只凭这幅龙躯内隐藏的力量,只是想要杀死你,并不难。” “等你踏上了封神之路的最后一段,或许还是可以尝试一下,但现在,三度暴血亦或是八岐都还不能成为你站在‘半神’面前的底气。”祂平和地说,“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林年。” “有些事情总要试过才能知道结局啊。”林年低声说,而这时他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那双龙瞳,“而且你似乎误会了我说‘试一试’的意思。”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难以言喻的轰鸣声,江河床下,一道又一道光带开始蔓延,一圈又一圈缠绕组成了藤树般的根脉,就像大地撕裂开了无数裂缝,那些光带中的白芒就是流淌出的血液! 恺撒低头震撼地看着这几乎布满了整片夔门水域江河床的光带,终于知道了‘蛇’与‘镰鼬’崩溃的真相所在——那是原本停滞的炼金矩阵重新开始运转了,在路明非的‘言灵’下他们曾一度停滞过,但现在开始那禁锢言灵的规则之力重新笼罩了这片水域。 龙王身上燃烧的火焰忽然停滞住了,笼罩着整个夔门地下水域的炼金矩阵果然也能作用在他祂的身上,这时由诺顿亲手布下的炼金术,就连他本人也没有豁免的可能! ‘八岐’、‘刹那’被封锁,林年快速后退,但双眸却没有盯在可能是巨大威胁的龙王身上,而是扭头看向了青铜城。 此刻皇帝也赫然与林年一样看向了青铜城,他抬起了龙王之鳞包裹的魁梧臂爪,每一片龙鳞都是流动的灼红色,携带动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流淌汇聚到了那张开五爪当中! 随着皇帝尖锐利爪的猛然合拢,牵动着无形的规则之力降临在了所笼罩的那片城池之上,整个青铜城开始运作了起来,轰鸣声响彻天地! 巨大的炼金城市开始运转了,皇帝得到了诺顿的一切,自然也得到了白帝城的绝对指令,整个青铜城的机关开始变动,按照着他的想法随心所欲地进行组合和封锁! 一道又一道巨大的轰鸣爆炸声响起,水下开始震动,猛烈的撞击声、尖锐的撕裂声在远处的青铜城内爆响,不断地掀起一片片涟漪向着水域的八方激荡而去——仿佛有着什么洪荒猛兽正在那城池内疯狂地乱撞,突破了所有受到皇帝指令限制而去的枷锁向着城外狼奔豕突而来! “什么东西?” 恺撒骤然看向青铜城的方向,有一种预感告诉他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要“破门而出”了,那是一股极致的撕裂感,光是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就能感觉到浑身上下针扎一般的疼痛。 在龙王融合后修复龙躯时强行挤出的狄克推多此刻正躺在河床上,那轰鸣声每近一分,炼金猎刀的刀身就颤动一分,仿佛是在敬畏着某种尊贵的东西即将莅临。 “七宗罪!” 路明非兀然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青铜城也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们遗忘了什么东西。 也就是这一刹那,青铜城的外墙炸开了,这一刻就算是路明非和恺撒,都几乎以肉眼看见了一条模糊的‘线’从那黑色的墙洞内一直延展出来,连接到了龙王之躯的心脏上! 那是命运的‘线’,规则的‘线’,无法被摆脱,无法被躲避,当被那条‘线’连上时,受命运捆绑的人永生永世,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另一尽头的恐怖追上,然后带来死亡的结局。 “那是...什么?”路明非感觉自己牙关有些打战,他指向青铜城裂开的那个洞口目光中全是惊骇。 恺撒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巨大的青铜墙壁上漆黑的裂痕,只是注视那片黑暗他整个人就毛骨悚然了起来。 一只红色的眼睛,在那裂痕中竟然有一只红色的竖瞳正在朝着城外窥伺!那简直就像是一只渴血的生物正躲藏在黑暗中嗜血地寻找着可口的猎物... 那是...七宗罪? 皇帝的龙瞳中涌动着火潮,仿佛在翻动着这具龙躯中的记忆检索这一切的成因,但就在这时,狂涌的杀机从他身侧传来! 皇帝头也不回向着杀机涌动的方向挥臂,随后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的力量从那龙躯中涌出,只是抬起手,挥动,不依靠言灵,只利用纯粹的蛮力,这幅龙躯就掀起了一场水下的恐怖海啸!无与伦比!无法阻挡! 暴烈的江水轰然倒流,朝着那挥臂的指向汹涌灌去,就像实质性的力量别泼泄了出来,借由江水化作了实质!才提着拾来的狄克推多冲来的林年骤然被这股翻天覆地的力量冲飞了出去!远处的恺撒和路明非更是瞬间被这股洪流拍到了河床地下躲藏在了崩塌的岩层中夹缝求生。 也就是在皇帝动手的一刻,那漆黑的裂缝内血红的竖瞳骤然缩进,锁定住了那磅礴的熔红龙躯,那正是‘线’所连接的尽头。 危险。 这是每个人脑海中涌出的念头...甚至包括皇帝自己! 皇帝低垂龙瞳,龙王的领域瞬息张开了,重压的江水甚至都被排斥到了体外,那是极致的精神掀起的风暴,只用纯粹的精神就制造出了数百倍于龙德·施泰特曾经在水下释放过的‘无尘之地’! 借由诺顿的身躯,皇帝竟然完美释放了属于真正龙王的威严,没有任何的阻滞和隔阂,就像祂本身就是这样磅礴的存在! 与此同时,皇帝俯视地面上那苍白的光带脉络,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超越人类所能理解的复杂炼金术,在瞬息之间统合了诺顿的遗产。 祂挥动愤怒的双翼,可怕的力量卷起了水下的龙卷肆掠向了上百处河床的光带!大量的炸裂声四处响起,早已经离得远远的路明非和恺撒震惊地发现随着末日一般的水龙卷的肆掠,那布满地下河床的炼金矩阵居然开始晦暗了起来。 “他在破坏炼金矩阵!”路明非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个炼金矩阵是诺顿谱写下的,就像是精密的电路图一样,只要按照电路的规则破坏关键的节点自然可以使得炼金矩阵崩溃,亦或者局部的暂时性...失效? 他愣了一下,想起了路鸣泽给予他作弊码时的那些话,以及他咏唱言灵时水下极远处响起的爆炸声。 就在这时,仿佛握着自然规则的指挥棒的那副龙王之躯后背忽然受到了恐怖力量的撞击,整个龙躯骤然高速坠向河床底下震裂了大片的地面!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碍事吗?” 皇帝森严的声音从扬起的尘沙中传出,在上方苍白的鬼影拉扯出了清晰的水线,三度暴血,‘八岐’与‘刹那’重新张开,状态一度拉满到巅峰的林年手提着狄克推多嘶吼着冲向了河床下! 他不可能允许皇帝带着这幅龙躯离开长江,无论皇帝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一旦他彻底掌控了这幅躯体,那将是对于整个世界的致命威胁! “真是...叛逆期了。”皇帝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震怒,这也是第一次,他对林年的反叛感到了威胁。 同时,青铜城内那血红的龙瞳终于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 那是一柄光是长度就足足有十五米的巨型重剑,外观只能以‘狰狞恐怖’来形容,剑刃上尽数都是龙类一样满是剧毒的锯齿,尖锐扭曲的角质物的突起遍布剑围,而最引人惊惧的便是剑柄上的那只龙瞳,七只活灵以同一个窗户富有侵略性地窥伺着这个世界,每一个目光和眼神都是不遗余力的嗜血和贪婪! 七宗罪·███(未命名) “真是...杰作啊。”皇帝感受到了精神领域疯狂的示警,侧头凝视向了那扭曲的异常之物不由低声感慨。 “天火”的炼金矩阵中的那套究极炼金刀剑,作为炼金术的阵眼,诺顿在那套刀剑上做下了强大的规则约束之力。这位龙王在皇帝的帮助下早已知道了林年的底牌,针对‘八岐’,他最终构筑出了这套‘天火’为阵眼的极致炼金矩阵。 ‘天火’的确一度杀死了林年数次,但那‘天火’但真正致命的最终惩戒并非是连续八次的天罚——在龙王的计划中第七次之后林年必定会破坏规则,进行以命搏命的厮杀。 在林年第七次死亡,按捺不住破坏玉觚的那一刻,‘天火’将自然而然地得到规则的强化,将真正地超越龙王所释放的极限,成为真正的终极必杀。 ...龙王无法真正地掌控那种名为‘规则’的力量,所谓言灵也不过是引动规则之力的钥匙,但精通炼金术的诺顿却知道如何最大效果地将‘规则’这把双刃剑所用在复仇上。 这原本是用来桎梏林年的终极手段,但在路明非作弊之下,最后打破规则的人可笑地变为了龙王诺顿本身,而现在品尝这个恶果的人却成为了皇帝。 在路明非离开青铜城时,七宗罪已经开始进行着一种难以明喻的“变化”了,那都是为了杀死林年产生的蜕变,里面藏着无论对于‘八岐’还是更难杀死的东西所致命的力量,如今这也是如今长江中唯一能伤害到融合后的龙王之躯的东西。 而它也不负众望地借由那条命运的‘线’咬向了皇帝本身,那扭曲的剑身调转了朝向,血红的瞳孔里也只有皇帝那完美的龙躯了。 “龙王从未想过我会在那场规则下的游戏中获胜,所以他也从未想过七宗罪最后的目标会是他自己...就连诺顿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呢?” 林年身披白鳞,形同恶鬼,刹那已经攀爬到了九阶的巅峰,他不断地对着龙王进行冲杀,狄克推多在那极致的精神领域边缘盛开一朵又一朵的花火,而反馈在水下则是密集连续的‘君焰’的爆炸! 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林年身上,在言灵的保护下,君焰已经如流水遍布了他精神领域的外壳,狄克推多根本无法伤害到他,林年的暴怒和冲杀也只是一个笑话。就如他之前所说的一样,尚未真正踏上封神之路后半段的林年也只是一个人类,人类是无法对抗神明的,即使是‘半神’。 “诺顿的最后遗作,现在也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不彻底的死亡,何来完美的新生?”皇帝屹立在河床,伸手对准了那锁定住自己的命运之剑,七宗罪之上扭曲狂躁的血红龙瞳与他相对,一方是极致的扭曲情绪,一方则是绝对的冷漠。 浩瀚的力量升起了,那是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终极之力,皇帝循着那记忆的深处找到了调动他的方法。 白昼般的光芒再度亮起,龙王开始重新获得言灵的力量,如果寄生虫也有段位的话,那皇帝毫无疑问就是其中的巅峰,就算是融合后的龙王之力在他的手中也如臂驱使,苍白火环在那龙躯的头顶一重又一重地开始展开,仿佛天使头顶代表着圣洁和力量的圆环! 火系言灵的终点,‘烛龙’。 “...祂想在这里释放‘烛龙’。”恺撒在见到那熟悉的苍白火环后,毫不犹豫拖着路明非往远处游去。 面对青铜城内未知的威胁以及林年的阻挠,皇帝毫无疑问要用这幅龙躯拼命了,融合后被皇帝称为‘半神’的龙王之躯携带的山海般的力量就算是掀起的余波也绝对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光是‘烛龙’就足够将整个夔门蒸发为一片深坑!抛去辐射的力量,这几乎是核爆级别的伟力,无论鸠占鹊巢的皇帝能释放出‘烛龙’的几分颜色,只要言灵崩碎,这一片水域的任何生物都不要想留下一点渣滓! 皇帝也并不担心林年会死在这里,接近十阶的刹那以及八岐就是林年最好的保命资本,现在的祂毫无顾虑可言。 扭曲狰狞的七宗罪也在这一瞬间疾驰而来,血红的龙瞳因为急速只留下了一道飘逸的红线,像是红尾幽灵灯留下的轨迹,他携带着七道活灵的龙吼而来,携带着七把七宗罪合一的极致炼金之力而来,但此刻它面对的却是终极的火系言灵...太初之火。 林年也是在这一刻,将自己加速到了极致,复合领域,八岐,暴血一度推进到了极限中的极限,流星一样撞向了皇帝的身后,只为给七宗罪创造一隙的破绽。 苍白火环笼罩的皇帝面向那疾驰而来的七宗罪以及感知着身后那狂怒的杀意,龙眸中不由掠过一丝冷漠的戏谑,在他头顶的十重圆环响起了一声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言灵·烛龙,爆... “‘Noglues’!” 一声震天的吼叫声响起了,即使是在水下,他的声音也响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中。 水域的遥远处,被恺撒架着远游的路明非伸出着右手,对着那笼罩在圣洁火光中的龙王吼唱出了独属于他的言灵。 ------------ 第七百六十五章:医生 北川号的禁闭室在下层船舱的西北角,四面环闭没有舷窗,房间里没有任何自然的光源,由于靠近舰船底层这里也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音,算是天然的静室。北川号的现大副、原船长从来不会轻易将船员关在这个房间的,没有人愿意在被剥夺视觉和听觉的地方待上超过半小时的时间。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从远至近越发清晰,这对于禁闭室来说是为数不多可以听到的声源,如果是往常,房间里的人会急不可耐地靠近铁门前的小窗,因为那脚步声往往代表着禁闭的结束或者开饭的时间,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后能暂时重返光明的契机,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铁门的小窗被拉开了,就像任何的监狱一样,一双眼睛从外向里探视。 随着窥伺的目光一起钻入房间里的,还有走廊上白炽灯的微光,堪堪照亮了黑暗的禁闭室内床边坐着的曼蒂的身影,她正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嘴里嘀咕嘀咕地在念着什么听不清的东西。 “......” 门口的周震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女孩在微弱白光下的剪影,数秒后重重地砸了砸铁门,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听到硬核敲门声的曼蒂灵巧地侧头视线锁定了那小窗外男人的脸,说,“做咩野?” 周震安静了大概十秒的样子,然后才放下了手开口,“你的同伴们认为你跳脱不可信不是没有理由的...” “说句粤语打招呼就是不可信,我很难想象我用其他小语种会不会被打上神经病的标签。”曼蒂翻了个白眼。 “不用打标签你已经是神经病了。”周震说,“我听说你在切尔诺贝利监狱待了近一年的时间,能活着从里面出来的混血种脑袋多少会有一些问题。” “你这是地域歧视你知道不?”曼蒂斜眼瞅着他,“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搞歧视。” “你对你背后的势力就真的就有如此忠诚么。”周震凝视着昏暗中曼蒂那双眼眸,“我猜你的后槽牙应该还藏着一颗胶囊封装的氰化物溶液?在避无可避的时候会选择咬破以死避罪?” “但凡了解我一点的人都说不出这种话来。”曼蒂抬起一根手指勾住自己的嘴角向外拉扯露出了自己的那副好牙口,垂首抬视小窗外的男人,“我只会在自己牙缝里藏隔夜的茴香叶和韭菜,藏氰化物什么的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你不惜身陷囫囵也要替你背后的人完成这种自投罗网的任务,你这样的人和死士又有什么区别?太危险、不可信任了。” “得了吧帅哥,拷问不是这样问的,你的审讯手段还没有执行部的十分之一厉害,攻心都攻不明白。”曼蒂松开手指复原那副漂亮的脸蛋,叹了口气,“水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震微微垂首,“十分钟前疑似发生了水下地震,卡塞尔学院的下潜C组和D组半数失联,疑似是尸守暴动引起岩层垮塌,你有什么头绪吗?” “指正一点,只是凭借尸守还远远不能引起岩层垮塌,C组和D组里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在我看来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楚子航。”曼蒂说,“肯定是他们在水下遇到了麻烦迫于无奈才引爆了君焰,之后的岩层垮塌就顺理成章了。” “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周震问。 “两者都有。”曼蒂碰了碰自己两只手的手指,“如果你是想问青铜棺椁的事情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的确没有打开过那口棺材,在被托付这口棺椁的时候只被告知了里面装着‘龙骨十字’,而我的任务就只是送他回家而已。” “你知道尸守会暴动,你想害死你昔日的同窗?” “我要真想这么做我就摸你们床底下安C4了,你是不知道,我偷鸡摸狗老有一套了,什么时候把你们底舱的大炸炸给点了,你们被送上天了估计才反应得过来。” “你背后的人送青铜棺椁来夔门的目的是什么?” “送龙骨十字来见龙王还能是什么,我猜是想引诱龙王出笼呗?” “‘你猜’?” “我猜啊,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上头的原话。”曼蒂摩擦了一下指肚,“‘曼蒂曼蒂,把这口棺材送到夔门去,你的任务就结束啦!’这是祂的原话。” “听起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似乎很跳脱。” “祂有些时候的确跳脱,但更多时候还是像个无良的黑心老板,很符合祂满是封建主义气息的名字。”曼蒂毫无顾忌地恶狠狠吐槽自己的幕后老板。 “所以你这是被放弃了。”周震顿了一下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反正这次事件中我已经是个吹完蒲公英冠毛的蒲公英梗了,别指望从我这儿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了。”曼蒂诚恳地看向周震,随后眼睛又一转,“但如果你真的不死心的话我也可以勉强装一下我的确有什么不得了的情报,然后胁迫你去厨房给我端份猪肘子什么的过来,如果这样能让被迫成为上面那些人的代表来审问的你心安一些的话...” 曼蒂话还没说完,小窗就被关闭上了,砰的一声隔绝了光源。 黑暗中,她收住了嘴里的话,然后撇了撇嘴,顺势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什么人啊都是...”她小声地嘀咕。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寂静,过了一会儿,又响起她的声音:“啧...我还想被放弃呢。” “...那恭喜你的愿望达成了。” 禁闭室的小窗又被拉开了,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曼蒂忽然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窗口,大概等了数十秒钟都没见到那张熟悉的漂亮娃娃脸。 “paco...什么时候你也学了祂神神秘秘的那套?你是想把祂掏干抹净好谋朝篡位么?”曼蒂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古怪地问。 “我就当你是个白痴,所以就不计较了。”小窗外又响起了曼蒂熟悉的paco的声音,冷淡无比。 看着空荡荡的小窗,曼蒂的脸上出现了略微的疑惑,但片刻后又像是幡然醒悟一样一拍大腿,乐了,“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铁门的小窗太高了,你垫着脚都够不着!” 小窗外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里面包含着太多情绪了,但起码过半的情绪都是不能往小窗里面塞破片手雷的遗憾和可惜。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不贫你了,别往心里去。”曼蒂打哈哈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你要是真露个头我还得问你垫了几个板凳呢...你是怎么混上这艘船的?” “我是中国人,一个有能力的中国人,想要事先上舰得到一个身份并不难。” “但你的身高...不是我故意黑你啊,上军舰当海军可是有身高条件的。”曼蒂迟疑地说道。 “每一艘军舰上都会有一个随船的心理医生。” “哦哦哦,那你可别被学院的人给逮到了,你的画像已经被执行部贴出来了,见光死的那种。” “我是随船医生,有专门的办公室。”paco说,“他们不会有机会见到我的,就算这艘船沉没了也不会有人会刻意去注意一个随船医生的死活...而且还是心理医生。” “你躲好一些就行了,你已经在我师弟的黑名单上了,被看见是要掉脑袋的。”曼蒂走到了门边垫脚试图从小窗里看见外面走廊上的paco但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现在水下情况如何了?那口棺材把龙王钓出来没有?” “你猜。”paco说。 “我猜?”曼蒂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paco你被夺舍了啊?” paco没有回答曼蒂的这个问题。 “我猜...我猜就猜呗,按照祂的性格,青铜棺椁里多半是精心准备的诱饵,龙骨十字早就被秘党的人当传家宝藏起来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我几乎都能想象到龙王愤怒地掀开棺椁盖子看见里面啥也没有的表情了。”曼蒂后背倚靠着铁门,“攻心为上,只要青铜棺椁里有那么一分可能是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诺顿就有十分几率坐不住脚,给‘太子’布下的杀局也会不拆自破。这次皇帝属于是算两头,吃两头了,很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你自认为很了解祂。”paco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跟一个人下棋下多了,你也会逐渐了解这个人的,什么都可以隐藏,但落子是无法隐藏的。”曼蒂低笑着说,“你也不必跟我置气什么的,我可是从来没想过跟你抢过要当皇帝身边大红人的位置,这位置谁坐谁身上毛得慌,估计只有你才会坐得舒心安稳吧。” “我很乐意你这么想,但很可能你也在骗我,毕竟你是最专业的骗子...可这也跟我无关了。”paco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过对手。” “...忽然说得这么姐妹情深干嘛?还不快把门打开,之前那周家的家伙说水下发生了地震,多半是棺材已经送到龙王的领域中了,那都是十三分钟前的事情了,我蹲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可是掰手指头算着时间呢,现在龙王估计都已经凉透了...要是等林年上来了我就完蛋了!”曼蒂督促道。 “不急,我们聊一聊。”paco说。 曼蒂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毛,“我去,你不会真被夺舍了吧?现在跟我说话的难道是‘皇帝’?没这种钓鱼的说法的啊,你要是现在自爆你是‘皇帝’,那我之前说过的坏话都不算数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曼蒂,这一次任务结束之后就永远结束了,你会做什么?” “什么叫永远结束了...你不会是想公报私仇把我跟底舱的风暴鱼雷一起点了吧?”曼蒂忽然感觉到一阵惊悚,不由回忆起来自己最近开paco的身高玩笑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风暴鱼雷不是二脚踢,北川号的舰艇导弹火控系统很严密,并且我们也没有尝试去暴力破解的打算。”paco说,“你在这次计划中是不会死的,曼蒂,不用多虑。” “你这话说得已经很有‘皇帝’那味道了。”曼蒂顿了一下后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永远结束那句。” “如果这次任务结束你可以远走高飞的话,你会去哪里?”paco问。 “唔。”曼蒂顿了一下,黑暗中表情有些狐疑,“这是正常的姐妹聊天吧?” “要不然呢?” “我怀疑你在借机套我的话,等哪天我真的退休了,你就安排一群雇佣兵去我告诉过你的度假区把我做掉在家里。”曼蒂说着说着就乐了,“这是什么布鲁斯·威利斯式的复仇政治惊悚片故事...” “你还想离开这里吗?曼蒂。”paco打断了曼蒂的自娱自乐,“龙王已经死了,七宗罪刺穿了他的心脏再钉穿了脊椎,剧毒已经随着血液和脊髓蔓延向了大脑垂体,三个关键的心脏都在垂危状态,屠龙战争已经结束了。” “哦哦,林年也马上就要上来了是吧?可别让他把我给逮到了,不然跑都跑不掉,按照他的性格知道是我把青铜棺椁送来的,估计当场爆锤我一顿都是有可能的...锤完之后还得被冠以师姐弟情深的名头让我有苦说不出。”曼蒂小声逼逼着,门外的paco没有说话,大概是熟悉这个女孩整天逼逼赖赖烂话说不完的样子了。 “无论如何,曼蒂,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棒。”paco说,“接下来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很多人可能会找上你,小心别死了。你死了的话,很多人都会很沮丧的。” “paco...你这话什么意思?”曼蒂话语的声调渐渐放缓了,她逐渐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但小窗外已经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了。 “喂喂喂...人呢?”曼蒂敲了敲门,但没有得到回应,“玩消失之前先开门啊,paco...paco?” 她光脚踩在地上,踮起脚尖扒住小窗向外探视,可在走廊上只有一盏白炽吊灯在昏暗的地面上画出规矩的圆形光斑,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影。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盲区,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禁闭室的门缝前。 — 甲板上,凝视着船舷外的周震忽然听见了背后船舱里传来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见到走出的高挑人影愣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去。 “...医生?你怎么出来了,现在甲板上不怎么安全,请回到你的办公室去。” “有些闷了,出来看看。”披着白大褂的她眺望着那停滞的血色长江,漆黑的天幕下那眼眸中仿佛藏着星星点点。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请回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周震看着面前这位周家直接指派的随船心理医生略微有些头疼,毕竟女人的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更何况是这种情况。 “周先生,水下的任务还顺利吗?我看船上的船员们压力似乎都很大。”她扭头看向这个成熟的男人微笑着问。 “这一点...不用您操心”周震摇了摇头说,“请您回到办公室去吧,林弦医生,家族里很多人不希望您出事情。” “好的。”她最后看了一眼翻涌的血红江水轻声说道。 说罢,她转身重新走进了船舱,周震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到最后他还是放弃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不实感了。 ------------ 第七百六十六章:青铜炼狱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这是七宗罪的青铜匣上的古希伯莱文,充满了铸造者的傲慢,又像是一个残酷的预言。 林年右手抽出了狄克推多的刀柄,将这把卡在那巨大的后颅骨中的炼金武器抽了出来,他向后退去了,静默地看着面前龙王身上那血腥瑰丽的巨大变化。 七宗罪最后一个炼金矩阵被激活了,从未有人见到过七宗罪的这个形态,就算是对于龙族来说都是太过血腥,太过狰狞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这是七宗罪的青铜匣上的古希伯莱文,充满了铸造者的傲慢,又像是一个残酷的预言。 七宗罪最后一个炼金矩阵被激活了,从未有人见到过七宗罪的这个形态,就算是对于龙族来说都是太过血腥,太过狰狞。 扭曲狰狞的巨大炼金古剑撕穿了熔红色的鳞甲,那几乎超过了世界上所有已知金属强度的鳞骨在那锯齿的剑锋前就像被烫开的奶酪一样脆弱,致命的炼金领域瓦解了龙王级别的精神领域,将规则的剧毒送入了那颗心脏,再余势不减地穿透心脏刺入了脊椎。 在刺入脊椎后那狰狞如怪兽的七宗罪巨剑也开始了进一步的变化,每一颗锯齿都在吸取着甘醇的龙血,他们甚至为之延长为了细长的触手,疯狂地缠绕起了龙王被刺穿的心脏以及整根脊骨。 青铜的刀刃锯齿开始藤蔓般疯涨,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开始在龙王的躯体内扭动着攀爬生长了起来,钻开了鳞骨皮肉,穿透了坚韧的大翼。在外界的视野来看,一道又一道染着血色的青铜触手穿花似的从那完美的龙躯表面,就像是一棵青铜的巨树从龙躯内部生根发芽了,每一根枝丫都像是“手”一样拥抱着龙躯本身。 可比起‘青铜巨树’这种略显文艺的美景,旁观的林年更愿意用一只青铜的怪物利齿啃咬住了那副龙躯慢慢地噬咬研磨来形容这种残酷的场面,七宗罪已经活了过来,他刺穿龙王的心脏与脊骨后便张开了双臂唯恐这饕餮的盛宴逃离自己,每一颗锯齿都是一颗利牙,狂热地亲吻着这‘半神’的龙躯。 青铜炼狱·七宗罪。 这是七宗罪最原始的名讳,不少人曾淡忘它了,如今他的铸造者重新找回了它的名字,也找回了这对于龙类来说超过了想象极致的恐怖炼狱之景。 龙王的确尝试过挣脱,亦或者说皇帝在尝试挣脱。 那巍峨磅礴的龙躯落在了河床上疯狂地翻动着,滔天的力量震击在地面引起了不亚于水下地震的可怕现象,巨大的漩涡甚至都盘踞在了他的周围,那是极致的力量化作实质的体现。 无数次的,那龙喉中想要涌出宏大的咏唱,但每一次那股未知的力量都会降临而下封死他勾动言灵的权力——这种未知的力量同时来源于内部与外部,内外封锁的境况下就算是融合完成的龙王之躯都只能匍匐在规则之下。 “就这么舍不得吗?”林年在水域的高处俯视着那汹涌漩涡与狂舞岩砂的中心,巨大的龙影跳舞般激烈地翻滚着,但却见不到任何一丝血色,因为所有的龙血都被那贪婪的炼金刀剑汲取了。 那种痛苦是难以言喻的,就像是被巨大的血吸虫钻入了体内,由内向外地用触手缠绕了你的每一根肢体,它会向你的内脏和骨髓内注射麻痹的毒物,以你的血肉为苗床不断地孕育出更多的血吸虫爬满你全身上下。 规则的棺柩将龙王锁死,那是万虫噬咬的炼狱,然而祂却依旧不愿意放弃这完美的龙躯,试图用血统将这炼狱之景硬生生扛过去——而事实证明,他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前提是需要有坚韧以及可怕到无法理解的精神与意志。 在狂涌翻滚之中,那些灼红色的鳞片开始自然地脱落,露出了毫无防备的皮肉骨骼,每一寸皮肤上都是爬满的细长青铜枝丫,不断地蠕动蔓延着,龙王无声震怒着利用利爪深深插入了脱落鳞甲下的皮肉。 林年不难猜到祂想做什么,如果一切的病灶在于七宗罪,那他将之从体内拔出来不就好了? 祂要给自己进行一场内科手术,为自己开膛破肚。 在锋锐程度超越炼金刀剑的利爪撕扯下,龙王的腹腔并不是很困难地就被剖开了,但紧接着暴露出里面的景色却是足够零星一瞥就让人终生噩梦的炼狱场景。 七宗罪的黑色藤蔓几乎填满那伟大身躯的腹腔每一个缝隙,就像是物种入侵的海藻,龙王那成千上万根细密的暗金色骨骼之间,每一道缝隙都被青铜的藤蔓缠绕塞满了,青铜甚至开始与血肉和内脏共生了。 它们蜿蜒着钻入内脏之中刺穿了血管代替了一部分血液和营养传输的工作,骨骼也被尖锐的藤蔓来回地刺穿然后绑紧,仿佛藤椅上的藤条一般与整张椅子密不可分。而七宗罪的本体,几乎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它藏在了这炼狱之景中,独独的一颗血色的瞳眸隐藏在最深的角落里散发着嗜血的红光。 诺顿完了,或者说‘皇帝’的这幅新身体完了。 林年只是看了这漆黑的绝境一眼,便看见了句号的原点,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微微的冷意——这个结局原本是青铜与火之王为他准备的,青铜炼狱这个噩梦的矩阵本应该如棺柩一样将他埋葬进深渊之中。 那些由七宗罪衍生出来的青铜藤蔓并不急着想让他们的宿主死,而是急迫地想要代替宿主的一些脏器和血肉与之成为“共生”的关系——一群有远见的寄生虫,它们张开了矩阵利用规则的力量封死了宿主与言灵沟通的能力,想要彻底将这完美的龙躯化作温暖的吸血苗床,永生永世地共存下去。 青铜炼狱从来都不会杀死它的宿主,但它的宿主一定会极尽所能地去杀死自己,而当宿主绝望地发现七宗罪开始反哺他营养,他连自身就连死亡都无法做到时,所谓炼狱才达到了他真正的意义。 “真是一份大礼啊,诺顿殿下。”林年看着那扭动蔓延的藤蔓森林低声说道。 一旦身怀‘八岐’的他被这种东西缠上,那么他的结局又会比‘皇帝’好到哪里去呢?青铜与火之王的复仇远比想象中还要恐怖,然而康斯坦丁的死亡带给他本身的痛苦却远不及这炼狱千分之一。 在诺顿的计划中,承受这份痛苦的应该是林年,这个杀死康斯坦丁的凶手,一旦林年在玉觚的游戏中破坏规则,那么七宗罪就会永远地盯上他,只需要他露出一个破绽,炼狱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但现在,炼狱中伤的人却并非是林年亦或者诺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诺顿的复仇还是成功了少许的一部分,至少他也让幕后黑手之一品尝到了那不及丧亲千分之一的炼狱痛楚。 “结束他吧。”在林年身后,金发女孩的声音响起了,俯视着那扭动的龙躯,她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怜悯。 “不,能结束的只有祂自己。”林年低声说道。 并非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着‘皇帝’自食恶果,即使只是一颗记忆的‘茧’大受重创。青铜炼狱已经彻底张开且成型了,在‘烛龙’被破坏的瞬间,这场龙躯的争夺战就已经落下了帷幕,结局是谁也无法获得诺顿的遗产。 谁也不可能从青铜炼狱中得到任何的好处,只要七宗罪一天存在在龙王的体内,那么就不可能有任何人能从这幅龙躯中得到利益,无论是秘党,还是正统,或者更多处心积虑的人们。靠近炼狱的人只会被炼狱拽入其中,林年只是看了一眼那龙躯内漆黑的藤蔓森林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唯有哀嚎声还在焦土上蔓延传荡,想要让这停下来,的只有‘皇帝’自己罢了。 “走吧。”终于,林年垂下了手中的狄克推多。 他最后看了一眼漩涡中那巨大扭曲的龙影,转身便向着远处路明非与恺撒所在的方向游去。 而在他的背后,那肆掠的漩涡,轰响的地鸣也在持续地衰弱着,直到一切归于黑色的死寂。 2010年12月21日,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确认“死亡”。 ------------ 第七百六十七章:任务结束 长江三峡,夔门。 一个‘领域’崩解了,稀释消散在了黑色的天穹中,就像是无声的闪电,白鸽划过乌云的轨迹。 起先北川号甲板上的人们听见了轰鸣声,他们茫然四顾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不知是谁恍然抬头才见到了那天穹上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片凝滞的暴雨,积压成了厚重的乌黑余韵,它本被那神秘的力量束缚在了天空,但在现在那股力量消散了,于是它带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坠下! “寻找掩体抓紧!三秒后迎接冲击!”曼施坦因的吼叫声借由舰船广播传遍了北川号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尾音被铺天盖地的水声淹没了,巨大的黑影遮蔽了血色江面上的北川舰,宛如大海从天倒灌而下,将数千吨重的钢铁战舰狠狠地向江中压了个跟头! 北川号上大部分的人都逃回了船舱内抓紧身旁固死的物体,甲板上来不及逃串的人,譬如周震、叶胜等人第一时间就死死抱住了船舷,将自己的袖子跟船舷快速打了个水手结。 船舱内的人们在地动山摇和轰鸣出现的瞬间,先是感受到了一股失重感,抓住锢死物体的整个人腾空了起来,身边的所有沉重的物体、桌椅板凳、货架、钢条都失重一般悬浮了起来,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撼这一幕的奇异,随后钢铁的地面猛地拉近视网膜,说不清楚是他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是地面给了他们一个致命的撞击! 整个北川号在江水上剧烈摇晃颤抖,如果不是船锚左右锢死了舰体,大概这数千吨的钢铁也得被这天海倒灌给冲翻进江底。 甲板上的周震左手死死地抓住船舷的钢铁,五指甚至嵌进了钢皮表面里抓出了凹槽,他的右手拖拽住一个倒霉的没有找到掩体的船员,那个船员的手臂都被跩得脱臼了,饶是如此周震也不敢放手,一旦这种情况下被冲飞他们就只能在下游找到一具尸体了。 大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在数秒钟就将之前足足停止了半小时有余的降水量给一口气灌完了,北川号被冲了个东倒西歪但却依旧还是屹立在江水上,中国制造的战舰经受住了这远超十二级风力的海啸考验。 在江水平息后曼施坦因是第一个冲出船长室的,走出船舱后立刻搀扶着一边死死抱住战舰炮管的一个船员,他扫视了一眼甲板,不幸中的万幸是似乎并没有人被那水流给冲飞出去,失踪人数为零,但为此轻伤重伤的人数却不计其数。 “估算人员损失!”曼施坦因身后大量的船员冲了出来加入了救援,一个又一个伤势轻重不一的船员被放平在了甲板上进行应急抢救。 通讯广播瘫痪,战舰内部大量设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损伤,但比起战舰现在更重要的是人员伤亡问题。 “零!苏茜!”曼施坦因眼尖看见不远处两个手搭手挽在一起的女孩身影,她们才从船舷上下来看起来异常狼狈,裸露的皮肤上全是撞击后的淤青和血肿,可这两个女孩却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反而在舰船平息后扑在了船舷上向外看去,视线如扫描仪一样在动荡未平的江水上扫视。 曼施坦因同样也扫了一眼船舷外,血红的江水不断地向左右靠岸拍击过去又回推回来撞在战舰的舰身上发出水响,他的神经也渐渐地绷紧了起来,在大难之后他也逐渐意识到了刚才那水崩的一幕意味着什么。 水下的胜负已经决出来了。 甲板上从未如此死寂过,救援在沉默中进行,每个接受了应急处理且还尚存着精力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挣扎着都要爬起来,靠到船舷边上去,所有的目光扫视着血红的江水里面全是死寂的期望。 陈墨瞳冲出了船舱,四望见到船舷边上眺望的人群,也不由快步冲向了船舷边向外探视。 可能是因为她是狙击手的缘故,她的观察力总比其他人要出色一些,在数十秒的屏息凝神后忽然瞳眸锁定了水面上的一处地方,忽地翻越了船舷在周围人惊诧声跳进了血红的江水里。 “见鬼!诺诺,不要下去!江水被污染了!”曼施坦因骤然跳起的制止声终究还是慢了入水声半秒,紧随其后的又是第二道和第三道入水声,他仓皇扭头看去零和苏茜也跳进了水中,显然她们也抢先所有人一步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三个女孩分别以潜泳的形式消失在了浪涛汹涌的江水中,不一刻后江水上兀然暴起了三朵水花,三张熟悉的面孔终于重见天日进入了所有人的眼帘——恺撒、楚子航、路明非,分别被诺诺她们三个女孩从水里跩了出来! 三个大男孩的脸色跟死人一样苍白,被污染的江水拍击在他们的脸上也无法给他们带来一丝红润。其中恺撒和楚子航更是处于半晕厥的状态,路明非一肩扛一个要不是诺诺等人及时赶到他还真说不一定会不会被左拥右抱的两个壮汉给重新沉静水里面。 “失血过多!重度缺氧!准备输血和心肺复苏!”苏茜扛着楚子航仰泳向北川号,在救生梯放下之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大喊。 才从血红江水里被拖出来,显露出了水下全身的楚子航那身上的伤势立刻就惊得前来抬他的一众人倒抽了口凉气,在暴血结束后那健壮的身躯上残留了无数筋肉翻卷的痕迹,就像是《猛鬼街》中噩梦的怪物无数次利用铁爪抓挠过一样,试图将肉里面的骨头和内脏给挖出来,在这种伤势下这个男孩居然还有呼吸和心跳。 暴血的确帮助楚子航抗住了尸守的进攻,但难免还是会留下一些伤口,他的暴血无法彻底将这些伤势治愈,等到血统恢复正常数值后一切的暗伤就会爆发出来。 相比楚子航,被陈墨瞳接着拽上甲板的恺撒伤势就明显轻了许多,没有太过难看的外伤,最多是腰间被尖锐的岩石割裂了几道伤口,但他现在的意识也处于游离之间,从铁青的脸色可以看出这是缺氧过度的症状。 路明非的氧气瓶只够自己一个人使用,带上了恺撒以及路上捡来的楚子航,他们能从百米深的水下一路游到水面上几乎可以称之为奇迹了——可以说那三个月的潜水训练里要是肺活量训练少上个几天,这次横竖都得死上一个在甲板上躺着。 “咳咳咳——谢谢。”路明非被零扛着手臂提上了甲板,他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往日里娇小无比的女孩居然藏着这么大力气,提她就跟提狗一样简单。 零在把路明非丢上甲板后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快速地接过手电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畏光以及心脏跳速和体表外伤后,发现这家伙最大的伤势就是呛了几口被污染的江水有些齁着了,随后便快速赶向了楚子航那边准备进行抢救。 “林年呢?林年呢?有没有人看到林年?”船舷边上,曼施坦因在确定了路明非三人都还活着后,立刻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水上但却什么都没看到,额头的青筋快要炸裂出来,估计血压已经接近了爆血管的程度。 “路明非,林年呢?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路明非还没喘气喘匀,曼施坦因就鬼一样扑向了他按住了他的肩膀,谁叫现在三人组里也就他还能说话了。 “他...他...”路明非感觉自己喝的一大肚子水都被摇得框框响,话还没说出来扭头就哇一下呕吐了,还好下潜前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只能吐出一些污红的江水来,但这可把一旁随船的军医吓得不轻,以为这小子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连忙扑上来把路明非摁倒在了地上做心跳检查。 曼施坦因无奈地后退了几步给医生空间,他还想追问路明非什么,不远处忽然就响起了叶胜惊叫的声音,“回来了!教授!林年!” 可能是激动的话都说不连贯了,但只需要三个关键词就足以让曼施坦因精神振奋了,快步走向叶胜的旁边,脚都差些扭崴了摔个跟头,双手一趴扶在了船舷边上看向叶胜所指的方向。 在那里果然有一个人影蹿出了水面,打起了一大多少血色的水花,那头乌黑的碎发和清秀的脸庞毫无疑问就是林年本人。 “教授!教授!冷静!”叶胜一扭头就看见曼施坦因一脚踩在船舷上准备脱掉那身船长服跳下去,吓得他立马抱住曼施坦因的腰猛甩酒德亚纪眼神让她代劳跳下去捞人。 一身潜水服的酒德亚纪正准备下水,忽然一个救生圈就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精准地落在了浮出江面的林年不远处。 酒德亚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金发的身影消失在了船舱的一侧。 浮出水面的林年看了一眼战舰上疯狂向着他这边招收的人群,停顿了一下后游向了救生圈,单手扶住快速地游到了救生梯前,不需要任何人搭手几步就爬了上去。 才处理完路明非呕吐虚惊一场的战地医生瞥见了林年, 立马一个虎扑过来就要摁住他给他全身检查,但林年抬手拨了一下就将医生绕开了。 那医生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怀里就抱住了一把冰冷的猎刀,低头一看还能见到刀刃上江水都冲洗不掉的血红,恶寒地打了个颤又没敢把猎刀丢在地上...对待屠龙的武器,它理应也受到尊重。 林年几步走到了担架上正在紧急输血的楚子航面前,蹲了下去检查他的体态和脉搏,在确定楚子航的确死不了后,他才稍微心安地将手挪开,但忽然手腕又被抓住了。他低头看去只见到那双原本都有些涣散了的黄金瞳直直地盯住了自己,好像在渴望得到什么东西一样。 林年抬起头,也发现大多数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包括不远处抱着垃圾桶呕吐的路明非。 片刻后,他低头看向了楚子航的双眸,“任务结束,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确认死亡。” 先是寂静得只能听见江水拍击舰板的声音,随后振奋的狂呼和鼓掌声骤然掀起遮天的浪潮盖过了一切,令整个北川号都陷入了狂热之中。 ------------ 第七百六十八章:下午茶 骨瓷杯里的茶水蒸腾着热气,金色的光晕荡再尚未平息的水波里,从白光过后的倒影中可以见到中央天井顶上久违一次清理干净落叶的天窗,外面掠过在孤山上无家可归的鸟雀。 这里是校长办公室,一栋外表不凡但内有乾坤的二层建筑。可能是由于楼体高度有限且工程稳固的缘故,这里是极少数在那一晚激烈的校园战场中没有倒塌的房屋。但唯一令人惋惜的是建筑外原本绿意盎然的树丛大多都被热风给带走了,整个建筑成为了荒地中孤零零的黑色堡垒。 安静的校长办公室内只能听见流水撞击瓷器发出的悦耳水声,藏在水声下的是松鼠翻越书架时的细琐的微弱脚印以及天窗外阳光在玻璃上流淌的声音。 办公室二层楼的镂空雕花护栏边缘,校长站得笔直,左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捏着茶壶正为对坐的空位置前倒上了一杯半满的红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麝香葡萄的气味。 阳光照在了校长的侧身,今天的他没有像往日一样以黑塑身,换上了一身修身的咖啡色西装马甲,两只白色衬衫的袖口卷起露出了下面少许旧日的斑斓。暖金的光从头顶洒落照在他的一头银发上格外耀眼,光点吸引了环绕着四壁齐顶书架上的红松鼠们频频伫立远眺。 温热浓香的茶水落入对桌的骨瓷杯中,校长注视着那在阳光下耀眼的红色茶水如柱流下的轨迹,水流上的倒影隐约折射出了护栏外楼下的一个身影。 当第二个骨瓷杯中的红茶接近半满,茶壶就停止了倾倒,棕褐近血的茶流消失,楼下的那个身影也与其一起消失不见了。 “祁门精致,中国产,红茶中的极品,英国女王和皇室的至爱茶种,在中国也素有‘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的美名,所以民间也有许多人愿意称之为‘红茶皇后’。”老人说。 他放下了骨瓷茶壶,看向一侧不远处的男孩微微颔首,“你迟到了。” “下午茶的时间是两点钟不是吗?”对方问。 昂热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轻轻抬手示意不远处。 办公室的二层楼中,穿着一身墨绿色卡塞尔学院春季校服的林年看了一眼茶柜旁的立式木钟,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错开了一格,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零一分,秒针缓慢地顺时针向下跃动着。 “课业繁忙?新教学楼的位置距离寝室还是有些远了吗?”校长右手扶着椅子微笑地看着林年,“还是说医务室距离我的办公室位置有些远了?” “抱歉,苏晓樯午饭的时候呕吐了,我送她去了医务室耽搁了一点时间。”林年走向玻璃茶桌,坐在了校长早已为他拉开的椅子上。 “喔...”才坐下的校长为林年的解释一时间怔住了少许。 “...校长?” “或许你来卡塞尔学院已经两年了,但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在我们这边大学就读期间产子是不会加学分的。”校长抱着手背靠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下看向林年,“就算是‘s’级也不能破例。” “校长...” 第二次的称呼语气面前变得郁闷了起来。 “只是她又感冒了而已,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虽然混血种都很难生病,但换季性感冒校长没有听说过吗?”林年低头端起茶杯的同时有些尴尬地试图为自己,也为苏晓樯解释。 但在他抬头后看见对坐的昂热一脸淡笑地看着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老人只是简单的言语作弄和揶揄自己罢了。 “下午茶本就是饭后闲余的消遣时间,说一些消遣话倒也合乎情理不是吗?”昂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很不错,现在品尝风味最佳,试试。” “校长你是知道我不会喝茶的,就像我知道你是并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一样。”林年端起茶杯又放下,心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并不想在自己的学生心目中留下太过刻板和严肃的形象,适当地在你对我的印象上上调一点我这个老家伙的幽默性也是有必要的。” “但校长你的整体形象在这一刻也在我的印象里下调了一点...” “我想以后这一点印象分肯定是能加回来的,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共事相处。”昂热笑着放下茶杯,“之前只是玩笑话,你应该在来这里之前都没有上过学校的论坛吧?” “守夜人论坛?”林年从老家伙的笑容里嗅到了一丝糟糕的感觉,顺手摸出了手机开始搜索,校长则是不言不语地笑着继续品茶等待着林年的反应。 《惊爆!本月又双叒叕惊爆!‘s’级女友食堂干呕奔赴卫生间,‘s’级全程陪同疑似神色紧张,这里面的秘密究竟是...》 看了守夜人论坛流量火爆置顶的帖子标题后,林年就关闭了手机浏览器熄灭了屏幕,然后长吸一口气端起了红茶杯一饮而尽。 “如果是想喝完茶就去找人麻烦那么大可不必,一次下午茶还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中断,跟他住了两年你也应该知道他的性子了吧?”昂热为林年掺上新的热腾腾的红茶。 “知道是知道,但想杀他全家是另外一回事。”林年看着逐渐盈满的茶杯说,“以及大口喝红茶不是急着走,而是我听说红茶降火。” “凉茶降火,红茶对于上火和降火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主要作用是养胃。”校长说,“或许有时间可以让你的小女朋友试一试,听说她最近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她最近因为生病而有些失眠,茶还是少喝比较好。”林年摇头。 “推荐中药理疗,西药虽然见效快,但对于苏晓樯这种身子弱的女孩来说大量的服药终究会拖垮身子,这时来自你们故乡的医学就能循序渐进地改善她的病灶直到痊愈。”昂热用骨瓷盖轻刮茶面,“我在xz认识一个很不错的中医,曾经给慈禧太后号过脉,在中医的领域算是‘死去的传奇’。” “死去的传奇?” “如果有养生学这门专业课程,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世界第一甚至人类第一,只靠着药膳调理可能也有一些血统因素,让他长寿到活过了整个清朝直到今天。”昂热说,“无数皇帝寻过他想让他做宫廷御医,但只有乾隆帝成功过,以普通人的身份活到了90高龄才逝去,在中国历史上也是最长寿的皇帝,故也有‘十全老人’的美名,能做到这一点我那位朋友功不可没,在乾隆帝去世后他便归隐xz不再涉世,之后再走出xz还是慈溪太后大限已到硬是以人力将他从xz里寻了出来送进宫中。” “为什么是xz?”林年提了一个似乎并不在点的问题,但昂热却给予了这个问题点头肯定,“我也想过为什么是xz,所以我特地去了一次xz,那也是我第一次与他相见,也理解了中文中‘鹤发童颜’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如果你们中国传说的‘仙人’有实体的话,大概就是前人对他印象的神话吧?” 顿了一下,昂热又轻轻摇头,“但可惜‘仙人’是并不存在的,起码历史中那些搬山填海的巨物都是藏在阴影中的龙族,我那位朋友之所以前去xz也并非单纯地想要避世,而是想要寻求真正的‘永生’。” “他执着于龙族那悠久到足以贯穿整个人类历史的寿命,却又并未痴狂到不惜一切代价。他不断地在以纯化血统以外的方式寻求延寿的秘密,不吝时光一再试错,竭尽全力地挖掘一切龙族的神秘文化,炼金术、丹方、言灵学等等,只为了寻求一个答案:敢问世上以人之躯是否可达长生。” “以人之躯么?”林年低声说。 “我也对此做过感叹。”昂热看向林年,“并且是当着他的面对他的这个理想做出了钦佩和震撼,他对此回答我的只有一句话,但那句话却异常晦涩难懂,似乎是他在寻求长生秘密时从龙族文明中习得的某种失传的古语言,我至今都没有从龙族的遗址上挖掘出来,问他他也只是淡然一笑不做复述...我敏锐地察觉到那句话可能是他这一生所得的精华和至理,但我却无缘理解,这倒也算是我的一个遗憾。” 看向林年眼中掠过的好奇光芒,昂热微微垂首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念出了一段果真绕口难明且极长的语言来,在林年愣神中说,“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很长,我只记得发音,但却无法破译...嗯,怎么了?” 昂热发现林年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直溜溜地盯着他。 “不...没什么。”林年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别把真相告诉校长吧,如果让校长知道那位xz高人留下的人生精华只是一句温州话,大概这位老人会瞬间怅然若失吧...最关键是这句话还是一句粗话。 “虽然无法理解和求知那句话的含义,但在我那一次的探寻下还是了解到了我那位朋友避世xz的原因。”昂热很快就放下了执念和遗憾继续说,“按他的话来说,在xz应该藏有一支龙脉,寻古探今最大也是最神秘的龙脉,二战期间的德国元首在了解龙族文明的零星半点后,曾经也为之趋之若鹜,但最终也是抱憾而归。但我听说他近年来有很大的突破了,估计找到那条龙脉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你以后有机会被执行部派到当地去执行任务也说不一定。” “校长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我活得久,所以见得多,虽然对比我那位朋友来说我大概还只是一个孩子,但对于正常人来说已经算是长寿了。但要知道,从来我们所见到的事物从来不必一定与我的年纪挂钩,一个小孩子若是被时势所逼可以逢遇惊涛骇浪、风起云涌,而后才去逢见那些软香红土与陌上草薰,我只是都已经经历过了,而还有很多未知的精彩的还在等待着你。”昂热微笑地看着林年似乎意有所指。 “活过了整个清朝...真是传奇的人物,三百多岁的老人家。”听完了一切后,林年声音略微有些轻低了起来,眼眸落向杯盏有些飘忽。 “高龄的人会给你带来不适感吗?”昂热问。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我对校长也感到不适了吗?”林年立刻摇头。 “那大概你只是不适那些过度高龄的老人家罢了,但相信我,我那个朋友他一定是个例外的。”昂热语气略微平淡了一些,“他曾经为了追求长生试错过很多,而作为长生技术探索前沿的大擘,他留下的任何失败品对于后人来说都是如同四大发明般震撼的杰作,无论是什么原因被他遗弃,那些发现这些‘杰作’的后人都会如获甘霖一般奉若真理。” “比如正统。”林年说,“所谓的‘龙髓’也是他的试错之一?” “大概率是的...他曾经也是正统的一员,甚至是‘长老’,但很可惜他选择了离开,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一个男人奔赴理想的大海,被海风吹动的白帆涟漪就是他全部人生的轨迹,对于他来说长生就是那片白帆。”昂热转动呈着红茶的骨瓷杯,“正统竭力地想要挽回他,但他却不屑一顾,对于他来说,对于老一辈的正统来说,混血种与人,混血种与龙,甚至人与龙都是没有差别的,他们看重的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正统’或者‘家族’,他们看重的是整个故乡,土地、家人、同胞。” “但他还是远离了一切,放弃了一切。”林年说。 昂热抬头微笑,“我遇见他是在1900年(夏之哀悼)之后的事情了,对于晚清末期的正统也颇有意见和敌视,谈及这个的时候我问他为何不回去匡扶正统,纠正错误的一切?他给我回答很简单也让我哑口无言。” “他说:我已经老了,如果再不寻找到长生,那我就要死了。真正的敌人还在沉睡,如果不能将长生带给我故乡的每一个同胞,他们又如何与沉睡待发的可怕龙族进行一场跨越世纪的持久战呢?发展政权和蔚成风气的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吧,老一辈的人是没有权力决定未来风气的走向的,我们能做的只有确保我们还能拥有未来罢了。” 林年默然,心里倒是也觉得能用温州话说出“龙是龙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龙能长生那人凭什么不能长生?我可去他妈的!”这种话的老人的确有这种洒脱劲儿。 “但说是这么说,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中国也沦为战场时他还是在xz开设了避难所涉入了世事,这差点也为他招来祸事害死了他,之后又遇到了一些人遭遇了一些事情更加确定了他求长生的理想...但今天暂时就不说这些。”话说到一半,昂热却停下了摆弄茶具的动作,也停下了这个话题。 “他给了我联系他的方式,十分传统,不必担心辽阔xz上信号的问题,我可以给你这个方式,你们可以书信来往,说你是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朋友,简单阐明一些苏晓樯的身体问题,他会很乐意帮你开一些调养的方子。” “校长这么大面子?” “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久但经历了很多事情,用他的话来说我和他应该算是‘人生三大铁’了,虽然我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老家伙有些骄傲地笑了笑。 “嗯...”林年心想还是和之前温州话那茬一样,有些事情自己还是装不懂吧。 “总之有劳校长了。”他没有拒绝昂热的好意也不可能拒绝,轻轻点头,“晓樯身体最近确实一直不怎么好,容易生病,但得的病都并不严重,但十分影响心情和日常生活。” “如果苏晓樯因病需要请假可以找我要字条,直接递交给院系主任就好,不会影响期末成绩。”校长也点头。 “这算是走后门吗?”林年苦笑了一下。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院系主任以及教授导师们都很忙,每天都要面对成百上千的学生所以个别因素可能会处理不当和疏忽,但直接找我诉说困难我一般都很有时间妥善处理,但只是很少有学生愿意来麻烦我,其实我并不麻烦大部分时间反倒是闲得很。”昂热侧头轻笑说。 “能把走后门和甩手掌柜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校长你能在校董会的监督下走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的。”林年对面前这位老人精湛的话术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苏晓樯会没事的,比起她我觉得现阶段我们更需要担心另外的人。”昂热说。 “谁?”林年问。 但问出口后,他却发现昂热将桌上洒了玫瑰露的松饼推向了他的面前,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 “不,是,你们。”昂热收回手交叠着放在桌上看着林年,“两个月前参加了‘夔门计划’并且全胜归来的你们。” 林年沉默了。 “顺带一提,那一票你们做得不错。”昂热又补充道,“尤其是你,林年。” 什么叫那一票做得不错...这话题转得也太过富有江湖气息了吧?林年本在心里是想这么槽的,但扫了一眼校长袖口下隐约的斑斓后倒是莫名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总之,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应该的朝向。 ------------ 第七百六十九章:一直如此 “夔门一带已经正式被封锁了,未来三年内不会作为旅游景区开放,官方会补贴旅游业所承受的打击,具体方案大概跟往常一样实行一些有效的地区优惠政策。”校长拿出了一叠文件放在了玻璃桌上推到了林年的面前,手指敲了敲文件中露出的照片边角示意他过目。 林年翻开文件看了几眼里面的照片,入眼就是几座红色的枫山,可现在才是春晓之际哪儿来的满山枫叶红似火?他又多翻了翻才发现这哪里是枫山,这根本就是暴雨退潮后的夔门。 那原本被淹没的两岸高山被‘红海’的龙血染成了血红色,龙血就像插进女人瀑发中的手指一样浸透了高山的每一寸泥土留下了如今满目的枫红。 “会出问题的吧?”林年下意识说。 “应该是问题很大,如果就连土壤都被龙血污染的江水浸没透底了,那么很难想象未来三年内这两片山上孕养出的动植物会是什么样子的。”校长靠在椅背上双手插进了裤袋里。 “就连两岸的山体都成这样了,水下的情况估计更糟?” “水下反而还好...龙王肆掠的缘故没有鱼群敢靠近被污染的水域,那里对于水下生物来说算是天然的禁区,就像雷区之于人类一样,但饶是这样正统那边也做好了充分的拦鱼措施,并且提交了长江三年禁渔计划的草案,现在正在着手通过。” “治标不治本,当然我是指禁渔的一块。”校长耸了耸肩,“对于真正喜欢钓鱼的人,禁渔令大概只算是一个他们骂两句的笑话,那群家伙可是过奈何桥都忍不住要甩两杆子的人...但如果偷钓的人这一次咬钩拔河还不松手的话,最后人和鱼多半走的是人。” “挺地狱的笑话,但事实如此,但这也是正统那边该操心的事情了。”林年放下了文件,“不过比起偷钓,正统这段时间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吧?” “比如夔门江下的龙王?”昂热问。 “传说中的炼金刀剑组合,融合后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遗体,无关立场,很难有人不会在这种诱惑前动心。” “动心是一回事,有没有本事捞出来为己所用又是一回事。”校长轻轻摇头,“起码就现在无论是正统还是我们,都没有这个本事去动夔门江下那块宝藏。” “确定诺顿已经死亡了吗?”林年问。 “现在无论是在正统还是在秘党,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与康斯坦丁的屠戮者都被记录上了你的名字,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由你回答再好不过。”校长轻笑地看着林年。 “起码在我的眼里他已经死了。” “那他就死了吧。”昂热微微颔首,“现在他的状态和死亡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正统在两个月前与秘党合作交流时传递回来了一段水下的影像以及一份隐秘的实验观察报告,报告内容证明了现在水下的那个庞然大物虽然还尚有一个生物应该具有的生理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还活着,多种测试和实验表明看起来是一个庞然大物的龙王现在也的确只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被誉为人类文明终结者的四大君主之一,我们的诺顿殿下,现在正处于脑死亡的状态,这种状态的预估期也将是...永远!”昂热说,“但龙族永远都是我们参不透的伟大生物,更何况是龙王这种站在山巅的存在,就算是脑死亡他的龙躯依旧保持着完整的机能,从心脏的搏动、供血,到水下呼吸系统的循环,躯体的代谢...等等都还在平衡地进行。” “就像是植物人...或者说植物龙?”林年觉得自己的比喻有些可笑,但他相信任何一个人见到江下黑暗中那庞大却又暮气沉沉的龙躯时,内心所升起的不会是可笑,而都只会是无边的恐惧以及对充满蛮荒气息巨物的敬畏。 “脑死亡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生物的生命是由意识决定还是物质决定,这向来是一个争论激烈经久不衰的课题。但无论在秘党还是正统来看,如今我们面对的从根本上就不会是一个辩论的问题,他们、我们从来只看重一件事...那就是这具龙躯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昂热抬首看向林年。 “并不意外,毕竟这可是融合过后的龙王,就算是在整个龙族文明中也可以称得上终极的形态,人类对此报以觊觎之心再正常不过了。”林年点头。 “你看起来对此反应很平静,林年。”昂热说。 “很难不平静了,再遇见那么多事情后。”他伸手向桌上洒满玫瑰露的松饼。 “正统试图研究过那副活着的龙躯,但他们失败了。”昂热振起身来手从裤袋里抽了出来拿起刀叉先一步为林年切开了松饼,摆放好了在对方面前的瓷盘上。 “七宗罪的问题?”林年没有拒绝昂热的好意。 “我很难说那种状态的炼金刀剑组合是否还能称之为‘七宗罪’,而这个问题也得由你来给我一个解释。”昂热收回手重新背靠椅背。 “只是另一种形态而已,诺顿重新熔炼了他,那是一种全新的炼金领域,如果那一天我运气差一些可能现在躺在江底被人研究的就是我自己了。”林年用刀叉切着松饼,语气平缓倒是听不出太多的后怕。 “总之正统无法破解那已经在龙王躯体内形成的炼金领域,七宗罪全新的形态极为棘手以及...恶毒。任何试图靠近龙王遗体的生物都会被七宗罪纳物进攻的范围,正统为此已经牺牲了复数的潜水员了。那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炼金领域,可能龙王也是难以承受那份残酷所以选择了脑死亡的结局吧...当然这也是我们的一种猜想。”昂热说着看了林年一眼,“毕竟我们也只能这么猜,在你的陈述报告中,战斗的结束便是在七宗罪贯穿暴怒诺顿时的那一刻画上句点的。” “那么看起来现在的结局是最好的,龙王已经不复威胁,他的遗产也不再能引起第二次争斗,既解决了外患的问题,又保证了内部不会因此斗争。”林年咀嚼着松饼说道。 “或许以后有一天正统找到了破解七宗罪炼金领域的秘密时,内乱就会正式打响?”昂热提问道。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诺顿临终前充满怒火的杰作不是那么好研究破解的,混血种还是将龙族留下的那些边角炼金技术玩明白了再说高屋建瓴的事情把。”林年看起来对于正统以及秘党的炼金术造诣极为放心。 “所以秘党那边很不满意,他们认为这一次屠龙我们失去的更多。”昂热说。 “他们还真把屠龙当生意了。” “毕竟我们是这次付出最多的一方。”昂热轻轻摊了摊手,眼眸低垂意有所指。 林年咬着松饼没有说话,就着香甜的红茶吞下了嘴里的食物,昂热也顺势为他继续倒上一杯。 “但无论如何,这次屠龙战役是成功的,诺顿的死亡无人可以质疑。”校长说,“校董会那边最大的声音不过是质疑那一天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当天下潜的成员为执行部回执的任务报告似乎互相有些出入。” “出入?”林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抬头。 “一些下潜成员对任务的描述很凶险,一些则是很轻松,譬如楚子航那一边的任务报告大多是对于尸守的围攻以及水下爆破的混乱,甚至以此衍生出了一篇论水下拉锯战的作战论文;恺撒那边则是报告他抬着一口来处不明的棺材全程悠闲地赶到青铜城,期间甚至还记录了一些长江的生态环境问题,对江水治理问题颇有见地;最后路明非那边...嗯,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他和你一起潜入了白帝城内嘎嘎乱杀,他负责嘎嘎,你负责乱杀,一见龙王就开打,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他真在报告里用了‘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两个成语?” “是的,通篇看起来就像一篇,在里面你和龙王甚至还有相互的台词。” “比如?” “比如‘卑微渺小的人类,你要为你做出的错误付出代价!’‘来吧!龙王!我们该算一算旧账了!’类似的东西。” “听起来的确挺混乱的。”林年由衷评价。 “也就是说你没说过那些话?龙王也没有?” “不...我忘记了,可能我说过吧。” “他们本人都坚持报告即为他们所见,绝无弄虚作假。”昂热饶有趣味地抬眸看了一眼林年,“最后看来只有你的任务报告有头有尾,甚至连细节都阐述到位——所以最后执行部只能以你的任务报告作为最终录入信息库的版本。”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年点头,“我想知道这次任务结束后我这一学期的GPA能不能混到4.0?” “得了诺贝尔的学生可以保研吗?”昂热淡笑着反问,“就算是实习课这一学期你也将是以满分通过。” “那我大概不会担心学校重建占用资金导致奖学金会延期下发了。”林年轻轻呼了口气看向护栏外书架上那些跳跃的红松鼠,“毕竟校董会应该是不会让他们的功臣寒心的。” “最后一件事。”昂热说,“你应该知道龙王诺顿曾经用过的名字叫做罗纳德·唐吧?” “美籍华裔,孤儿院出身,住在布鲁克林的穷人区,高中辍学...”林年缓缓道来。 “从哪里了解到的?” “说来你有可能不信,路明非和他是网友...我是指在诺顿意识到自己真正身份的以前。”林年说。 昂热点了点头说,“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这对兄弟一直居住在北欧的青铜宫殿中。但是从公元前的某一年开始,他们忽然决定跨越了亚欧大陆,去往中国,扶持公孙述为王,而后被皇帝刘秀在混血种家族的支持下打败。在临死前他们也将灵魂做了茧化,你们在青铜城中找到的黄铜罐子其实并不是骨殖瓶,而是龙王用作繁衍新身体的‘卵’。” “在卵中他们新的身体重新成长,龙王的身躯长成如同参天大树的培养,数千年的时光内作为兄长的诺顿先一步离开了‘卵’,在记忆的丧失中游于人类社会中,获得了‘罗纳德·唐’这个名字,而后就有了我们所熟知的故事了。” “我对以及死去的东西没有太多兴趣。或许你跟路明非讲这些他会更愿意听一些,诺顿曾经是他的熟人,不是我的。”林年轻声说道。 “说那么多我只是想给你解释一件事,林年。”昂热声音低缓,“龙王寻回记忆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当他真正寻找回记忆的一刻就是他的龙躯得以完美长成的一刻,但在计算中他距离这个时刻应该还有百年的时光,可他却提前复苏了,并且是以完美的状态与你相见相杀,这是有悖常理的。” “可能是康斯坦丁的死亡刺激到他了吧,兄弟之间总有血脉共通的说法。” “你猜得不错。”昂热点了点头重新递上了一份文件,“在诺顿还是‘罗纳德·唐’这个个体时,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具体表现是失眠、头疼欲烈以及噩梦缠身,我们在纽约的各大医院的心理科都有曾找到过他的问诊记录,那段时间也刚好是康斯坦丁死亡后你们进行下潜训练的三个月之间。” “所以...?”林年没有接那份文件,他看着文件封皮上的‘绝密’二字,以及带着鳞片般纹路的血红色蜿蜒‘S’的印记久久不言。 “在曾经雾尼歌剧院以及康斯坦丁的学员入侵事件后,我常对于虎视眈眈的第三方势力抱有戒心,所以之后我也对‘罗纳德·唐’觉醒为诺顿的这个时间节点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我本以为我可以查出一些觊觎龙王遗产的幕后黑手们的名单,但直到最后我却只得到了一个相当...耐人寻味的情报。”昂热将那份合拢的文件推到了林年的面前, “我认为罗纳德·唐这个个体与康斯坦丁的确存在着某种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联系,这是龙族的特权以及神秘,血脉相连的他们即使天各一方也会因为彼此的消亡而感到悲恸,所以罗纳德·唐会在那三个月之间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这几乎使他发狂...如果没有意外,这种痛苦会持续缠绕着他直到那副躯体的彻底成熟——这也意味着一个论点的达成,那便是罗纳德·唐精神问题治愈的那一天,也就是他死去,诺顿复活的一日。” “但在你的报告里,在白帝城中出现的他是以完美的龙王之躯存在的。” “是的。” “那么看来他的病提前好了。” “校长你是想说他在纽约找到了一个优秀到可以解决龙王心理顽疾的医生?”林年低头看着那份文件低声说道,“那是什么在世扁鹊?” “心理治疗的话应该算在世希波克拉底吧?”昂热也低声说。 “好槽。”林年伸手放在了那份被‘S’级机密的文件封皮上要翻开它,也就是这个时候,昂热伸手轻轻的按住了林年的手背注视他的双眼,“校董会对于龙骨十字的问题会很不满。” 林年抬头看向昂热,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会在一个话题才渐入高潮时提起另一个话题来,但他看着老人如芒盘踞的眼眸,他也渐渐放松了文件上的右手,“其实我至今也很好奇校长你是怎么说服校董会将龙骨十字作为诱饵投入‘青铜计划’的,在那群老家伙眼中这可是包子打狗的荒谬事情。” “我从来都没有跟他们说过龙骨十字的问题,如果不是你的任务报告,估计他们还以为龙骨十字还躺在湮灭之井里呢。”校长笑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希尔伯特·让·昂热是一个为了屠龙甘愿放弃人生中一切可贵的疯子?”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林年看着老人那张笑脸上被时间蚀刻的裂痕,仿佛能从那里面见到泥潭般黑色的过往。 “所以他们叫我天命屠龙者,所谓的天命屠龙者从不在于血统的高低,而在于为了屠龙的使命能奉献上自己所拥有的多少。”校长单手端起骨瓷杯酌饮里面的甘甜,视线掠过杯沿停在了男孩的脸上,“而你,是所有人看好的下一个天命屠龙者。” “天命屠龙者?”林年咀嚼了这个词然后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抬头又看见了校长沉默的脸眸。 “Shall_we?” 老人抓住了林年的手,那只苍老的手温暖而有力,帮助着一起翻开了文件的封皮。两双眼眸带着不同的情绪和光线一起落下,照亮了绝密文件第一页上所出现的熟悉的照片,以及那个熟悉的名字。 校长室中安静了很久,天窗落下的阳光在林年的头顶和侧脸留下清晰的痕迹,直到模糊了白纸上那美丽女孩的照片,红松鼠抱着松果停在书架的边沿看着那垂下的头颅漆黑的瞳眸内折射着散漫的光。 “她一直都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不是吗?”老人问。 男孩的手指温柔地划过了照片上女孩的脸颊,在纸页上留下了浅浅的褶皱。 “一直如此。” ------------ 第七百七十章:BBQ 1区宿舍楼,作为康斯坦丁入侵事件中为数不多依旧坚挺尚未被纳入危房的建筑,在诺玛重新编排住宿表后这里几乎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楼道中摩肩接踵人来人往,林年顺着楼梯上3楼,沿途上两侧的问好声不绝于耳,从天气问题到学业问题再到日常问题。这个低年级学妹甜言叫一声林年学长,那个高年级学长叫一声林年前辈,在学妹鄙夷的目光下后者还丝毫不耻...毕竟执行部的前辈也算是前辈不是吗? 林年口头瞎应付着低头往楼上蹿,虽然被围得有些麻烦,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好过之前那段时间了,没事就被人拦下来求签名,要求签在衣服上的,签在照片上的都还能忍,签在袜子上和签在胸口的是不是就有些离谱的...而且还是男人的胸口! 为了避免宿舍楼秩序混乱,重归风纪委员组的曼施坦因教授也颁布了新的宿舍楼秩序管理条例,其中禁止扎堆起哄和禁止过道上要签名等等就列入了其中,这才堪堪救了林年一命让他避免了每次回宿舍都得被聚众围追堵截的悲剧。 走到了303寝室前,寝室门半打开着,林年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了滋滋响,一股肉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涌进了,推开门后就看见一个三四个人围在一个电动烧烤架前,一盘盘的蔬菜和肉类摆放在往常搁置笔记本电脑的桌上。 “回来了?”坐在烤肉前的芬格尔回头看向林年,在林年脸色准备变化的时候热情地扑上来揽住了他。 林年脸色瞬间就耷拉下来了,就算是看见烧烤架边上坐着的几个稀客也一样。 楚子航、恺撒、诺诺以及苏茜,除非是‘S’级任务不然压根不可能在学院内聚头的几个人一股脑地出现在了303寝室里,一时间人满为患。 “吃了没?”桌边的楚子航看向林年,手里提着那把代表着狮心会会长身份的佩刀‘村雨’,以极为专业的寿司师傅手法将牛肉切成了薄薄的片状,然后由一旁带着塑料手套的苏茜揉入碗里腌制入味。 “鸡翅好了。”充当着专业的烧烤师傅的恺撒严密地掌控着鸡翅的火候,在一旁红发巫女细致地刷上道道香油。 “我听过乒乓球外交但没听过BBQ外交,虽然卡塞尔学院并不禁止学生下厨并且寝室还设有单独厨房,但能不能请你们在自己的寝室里BBQ,烤肉味道很大的。”林年转了半天居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可怜这里还是他自己的寝室。 “学院重建期间学生会和狮心会暂时休战,就算硬是要竞技比拼,项目也只有重建学院这一个,这是我们双方达成的共识。”楚子航切着生牛里脊淡淡地说。 “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你们会在我们的寝室里BBQ。”林年摇头,“恺撒...你别说你被诺玛分配到303寝室了。” “如果我是诺玛我肯定会这么做,楚子航、恺撒、林年、路明非全在一个寝室,那多带劲儿啊,光是每天的生活互动都够拍十几季类似《老友记》和《生活大爆炸》的生活喜剧了。”芬格尔唯恐天下不乱。 “那芬格尔你有考虑过你的去处吗?”诺诺斜眼看他。 “谁是芬格尔,我是小明啊...哦不,我是诺玛啊!”芬格尔一本正经,并且玩了一个极少人能听懂的梗。 “是诺诺和苏茜被分配到同一个新的寝室里了,按照我们那边的习惯不管男女分配寝室后都该吃一顿联谊饭不是吗?”在林年背后的门边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林年回头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瓶Bragg酱油的杵自己脸上,他顿了两秒抬手拨开了酱油瓶才见到了自己的漂亮女朋友,穿着一身居家格子裙的苏晓樯,站在门口的她额头上还有些汗水,但脸颊的颜色温润饱满,虽然有些喘气但神色看起来还不错。 “才去医务室回来就办烧烤大会?不想好了吧,你。”林年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这叫以毒攻毒,而且医生说我没有大碍,想吐只是因为早上吃太撑了。”女孩不退反进贴了过来佯装要亲林年,迫使林年后腿一步,结果脸颊上蹭了一下,女孩就咯咯笑着掠过去进屋了,在他鼻尖前留下了一股麝香味。 “哈,我就说我记得我搬到寝室的时候带了一瓶酱油,果不其然。”诺诺接过了苏晓樯递过来的酱油倒进调料里。 “surprise.”一旁的芬格尔吹了一下节日喇叭看向愣神的林年挤眉弄眼,“知道为什么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会长都得屈尊来303寝室吃一顿烧烤了吧?” 如果诺玛把恺撒和楚子航分配到一个寝室,那么结局多半是两人一个回诺顿馆一个回安铂馆,但若是诺玛分配两人的女友到一起,那么若是她们不想出门只在家里吃一顿BBQ,她们的男友也得任劳任怨地过来切牛里脊。 林年坐在了床榻边上,面前还被递过来一个装着调料的碗,这下他对寝室BBQ没有任何意见了,因为多半这次BBQ就是他自己的女朋友发起的,至于为什么会选在303寝室,大概率是芬格尔毛遂自荐——这家伙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蹭吃蹭喝的机会。 “想开点,我们寝室里留点味儿没什么所谓,要是女孩子们屋子里全是烟味儿那么你女朋友可就遭罪了,她慢性咽炎不还没好吗?”芬格尔贴心地给林年碗里扒拉来一块全熟的鸡翅。 “慢性咽炎没好就更不该吃烧烤了。”林年戳了戳鸡翅,不得不说恺撒无论干什么都是顶级的,这手法和火候掌控有当初他小区楼下烧烤大爷的七成功力了。 “她大概只是想凑个热闹,找个机会大家认识认识,平时你没事就往外跑,这种聚在一起的机会挺少的。”芬格尔耸了耸肩拿着烤好的牛肋条在碗里涮着辣子。 林年戳了戳熟透了的鸡翅放下了碗,他看了一眼寝室里古怪但却不局促的气氛和场景倒也没多说什么,上次把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的还是夔门江下的龙王诺顿,这一次围在一起吃BBQ倒是有种大战后齐聚土耳其烤肉店的感觉。 诺诺、苏茜和苏晓樯凑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一些学校里的八卦,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另外三个男人也只有当陪衬摆设的料。恺撒和楚子航没大多交流,自己处理自己的工作,俨然就是女朋友的工具人(楚子航与苏茜至今并未官宣)。 “伤好了吗?”林年看向楚子航随口问道。 “校医说最后三次复诊,但校长坚持让我未来的一个月内每周都去见他一次。”切着牛肉的楚子航说道。 “那我猜恺撒也与跟你一样夫贵妻荣了?”林年问,一旁吃肉的芬格尔差点被这个成语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剧烈地咳嗽着。 恺撒没怎么听懂林年的成语,但大概知道对方的意思,看向林年只点了点头。 “问题应该不大,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情,这次情况危机谁也没有资格出来抓你们落下的话柄,卸磨杀驴这种事情虽然上面经常做,但也起码不会太过分。”林年说,“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好一些平时的调整,技巧固然有用,但不要太过于依赖了,毕竟你们不是我。”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觉得这话有些凡尔赛。”诺诺扫了一眼三个男人那心照不宣的眼神耸肩评价道。 苏晓樯左看看右看看倒是没有多问,不该问的别问这个道理她是清楚的,遂又往林年嘴里塞了一块包菜牛肉,后者的谜语人过程也被打断了,老老实实地在女友的喂食下举手投降。 卡塞尔学院校规15章4条规定过,执行部参与行动的人在结束后一律不允许互相交流行动细节,任务结束一切封存档案,所以就算是浩劫过后的现在他们统一的没有聊起那一天的惊险和刺激...倒也是可惜了。 “恺撒说今晚有party,在诺顿馆的遗址上举行,受邀参加的人都是参与了龙王战争的成员,‘青铜计划’的参与者会成为特邀宾客。”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年现在的所想,诺诺看向了床榻上端着碗的男孩举了举可乐示意说。 “怪不得今天寝室楼里的人比以往的还要多,都是在准备着晚上的party?”芬格尔面目严肃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不存在的领结,“我觉得大战之后不少心神流离的师妹等待着我去拯救...” “又有party?怎么感觉学生会不是在开party就是在开party的路上。”苏晓樯感慨,来卡塞尔学院一段时间,她真心觉得party和联谊比课还要多,而且每个学生对待的态度也是比挂科还要严肃。 “毕竟学生会的主席一年能找借口给自己女朋友送三十次以上的礼物,想找借口开几个party不要太简单了。”陈墨瞳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损自己男友的面子,而恺撒则是以摊手作为应答。 “无论是康斯坦丁事件还是学生们尚未知道的青铜计划内情,青铜与火之王的覆灭代表着所有人头顶的阴霾和高压暂时被掀翻了,那么理应有压力的宣泄口,一场party再适合不过了,除了学生之外我们还要邀请了教授和学院主任,在学院重建这个档口我们需要一些蓬勃的焕发情绪。”学生会主席总能三言两语给自己的兴趣和放纵找来正当理由。 “...对了,路明非呢?BBQ这种事情他应该最积极,怎么没见到人,上厕所去了吗?”林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 但这时他也发现身旁的芬格尔则是以一副你个渣男居然现在才想起人家的表情看着他,“你居然现在才想起‘明明’...他上午去了校长办公室后中午就离开了。” “他上午去过校长办公室吗?” “校长的下午茶总不是你一个人的特权,虽说自从你来到学校后校长大部分时间都被你霸占了...这样说起来好像有些怪怪的。”大胃王芬格尔砸吧咂嘴试图继续从烤架上捞吃的,但却被苏晓樯打掉了筷子,大概意思是这些新的鸡翅上的写了名字的。 “上午喝的茶能叫下午茶吗?”诺诺问。 “那就上午茶,反正没差的了,从校长那儿回来后他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了。” “怎么了,被开了?”林年顿了一下问。 “为什么你会被联想到废材师弟被开除?废材师弟可是继你之后校长的第二个私生子啊...不少人都在会怀疑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校长的双胞胎什么的。校长把他自己开了都不可能开除你们两个,尤其是你们两个在两次龙王事件中都立了头功的情况下。”芬格尔挑眉看向林年一副八卦相,“还是说路明非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回来了才被校长秋后算账了?” “...也不好说。”林年居然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这个回答多少都让芬格尔和苏茜等人当做笑话了,在他们眼里林年在执行部任务和正经场合之外也并非是一个严肃一板一眼的人...但很少人可以注意到烤架边上恺撒的神色微微有些异动,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废材师弟不是被开除了啦,他请假了一下午去芝加哥火车站了,好像是想出去旅行放风两三天休息一下。”芬格尔最后还是解释了,“目的地好像是纽约?估计是想去看看自由女神像什么的,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吗,叫不到自由女神像不是男人什么的。” “虽然芬格尔师兄你的中文一贯很好,但在俚语方面还是难为你了...所以路明非是去纽约旅游了吗?他一个人?”苏晓樯给林年烤鸡翅的同时好奇地问,“这不像他的性格啊,按我对他的理解,他平时上厕所都恨不得带林年一起,这次请假出去旅游居然不带林年?” “带林年那不必然带上你?”芬格尔扭头看向苏晓樯坏笑,“那不就被打扰到二人时光了吗?” “我不介意的啊。”苏晓樯愣了一下说。 寝室里忽然安静了。 “但路明非介意啊。”芬格尔缓缓伸手搭在了苏晓樯的肩膀上,然后忽然憋不住了转头趴在床上狂笑。 苏晓樯怔住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芬格尔的笑点,没个好气地看向他,一旁的诺诺倒是没有苏晓樯的矜持,直接龇牙就拿烤鸡翅的铁签戳了过去,“笑笑笑,笑你妹啊!调戏师妹很好玩是吧?不怕人男朋友把你片了上烤架?” 林年放下了手里的碗扭头看了一眼寝室的阳台外,栏杆后的蓝天不再被草木灰的阴霾所遮蔽,就像手掌轻拭抚过玻璃上的灰尘露出了下面原本的湛蓝,空地上帐篷顶上的红旗被风吹得流动着,阳光照在寝室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烤架上油滋滋的烤肉爆开了油花子惊得女孩们叫出了声音。 “纽约吗?” 他想。 ------------ 第七百七十一章:猫 湖岸特急列车(Lake Shore Limited)缓缓停靠在了月台,这辆列车在每天下午离开芝加哥,并在次日上午抵达纽约,所以眼下的月台黑影攒动,列车灯照亮着前路晦暗的铁轨,也照在了那些黑影们不大睡醒的脸颊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朦胧着纽约凌晨的虚美。 列车门滑开了,甜美女声的语音播报在月台内响起,在连串的脚步声中,背着背包的路明非走上了火车站台,然后站定住了,他抬头左看看A出口的方向右看看B出口的灯光,表情介乎于“刘姥姥进大观园”或者“路明非进卡塞尔”之间。 人流在他两侧分流而过,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在人群之中他茫然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过后不知道是谁推了路明非的肩膀一下,向前一个踉跄的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了轨道列车顶上月明星稀的紫色天空。 火车站外的城市里摩天大楼早已点亮了灯火,有人影在发光的玻璃幕墙后隐约攒动,但距离太远的缘故听不见更多的声音,无端显得这些光火没有温度,反倒多了些冷清的感觉——或者说陌生的感觉! 路明非是曾听人说过的,当一个陌生的人来到陌生的城市的时候,他所仰视的每一栋摩天大厦都会以陌生的面孔俯视着他,整座城市都像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陌生人,冷漠地考虑是将他吞进去吃干抹净,还是憎恶地吐出去。 真是有够幸运自己只是临时的过客,而并非陌生的常驻来客,路明非想。 可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停止自己继续发散的思维了,因为人流已经逆转着涌上列车了,如果再不决定是从A出口离开还是B出口离开,这些人群就会强迫着帮他进行第三个选择了。 在人潮涌动中,路明非艰难地向前挺进着,就像在黑色的河流中急流勇进,抓着照片的右手高举着,仿佛溺死前还未放弃希望的人。 — 从纽约中央火车站一直徒步到布鲁克林城区绝非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曼哈顿到布鲁克林分作上下两个城区,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毕竟光只是“从曼哈顿到布鲁克林”就足够拍一部时长87分钟的犯罪电影,毕竟纽约的生活从来不缺这些激情澎湃的素材。 路明非不想成为素材之一,所以他选择了最稳妥的出行方法那就是坐地铁,从上城坐地铁到中国城然后去时代广场换乘,过曼哈顿桥到达下城区,为此他在贴心的纽约旅行攻略的指导下买了纽约七天地铁通票这能给家境本就不富裕的他省下一大笔钱。 纽约中央火车站的候车厅繁华得就像法国巴黎的歌剧院(事实上他们的楼梯的确是如此设计的),无数衣着鲜艳的人们穿行在巨大的空间内,彼此没有交流却让整个空间吵闹得像是沸腾的水壶、 背着背包的路明非低头走在人群中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拥挤的人群,那些陌生的语言交杂在一起总让他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每一次回头都是陌生的面孔,拿着手机匆匆低着头从他面前掠过,带起的风儿都有些冰冷的味道。 他从中央火车站候车厅出来后,天已经乍亮了,出了火车站外面就是繁华的曼哈顿42街,早上七八点的样子已经车水马龙了,路灯已经熄灭,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有云和鸟掠过。1 9世纪末的美国大富豪曾经说过:到达纽约就要有进入殿堂的感觉。 但站在恢宏的中央火车站外的路明非只感觉自己纯粹就是贼摸着进入殿堂的小贼,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搞点没过期的奶酪和金币的那种。他此时正站在街道上火车站口那仿希腊风的墨丘利雕像下面,左立海格立斯,右立密涅瓦,颇有种使命加身的感觉,但前提是得忽略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在火车站里买的打折汉堡。 都说每一个通过中央火车站来到纽约市的人们在走出火车站的瞬间,就会在两只美国鹰雕像的展望下闻到自由的空气,以及找到自己崭新的未来...可拿着汉堡包的路明非只闻到了冷到骨子里的早晨冷空气,以及看见了陌生的城市以及陌生的街道,陌生又冷漠的人群从他面前陆陆续续走过,习以为常地无视了街角乞讨的美国特色流浪汉。 沿着街道走了两步到了街口,看着流浪汉面前写着‘I tried’的纸壳子,路明非只能把手里的汉堡递给了他,得到了一句‘thank you sir,have a nice day.’。 他忍不住用自己蹩脚的英语问为什么对方不找个工作?流浪汉看着年轻的男孩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啃着汉堡包看向那些依旧陌生的大楼,吃完汉堡包流浪汉就睡过去了,即使火车站的艺术钟表上时间正好指到早晨八点。 路明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挠了挠头,只能离开了,毕竟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 “Would you mind to show me the way to subway?” “Would you mind...” 路明非在街头拿着地图一遍又一遍问着过路的行人,之前说过的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当然不是指的在纽约街头迷路,但对于一个昨天上午才决定好进行一次纽约行,所有计划和攻略都是在火车上临时做的家伙来讲,能坚持到下第一个地铁才迷路已经是奇迹了。 问路是一个技术活,在语言不通的地方问路更是一个技术活,总得提放着别人把你当投石问路、别有用心的小贼,这不,才问了几个人就有警车拉警笛向路明非示警了,两个看起来高热量食物吃多了的警察叔叔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右手好像隐隐有别枪的动作... — 在警察叔叔的热情帮助下,路明非走出了警察局,也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地铁站,即使他数次表明过自己不是非法移民,对方还是找来了移民局的人彻头彻尾地调查了一遍路明非,只因为这小子在路上东问西问的模样太过于让人担心他下一刻会不会拖着好心白人阔太太的LV就扭头跑路。 在路明非出示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后这群警察才打消了认为他图谋不轨的猜想,态度也友善了许多,并且亲切地提醒路明非该多练习一下英语了,不然审讯的时候边拍桌子瞪眼,一边还在“Im clean”,这让路明非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解释美国的学校里流行的语言是中文吧? 在警察的帮助下,路明非头一次坐着警车被送到了地铁站,并且被提醒下次问路的时候最多问三个人就行了,问多了是会被路人向地区片警举报的...这时候路明非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句子哪里是纽约治安好,这根本就是因为“民风淳朴”啊! “谁让你从头到尾都写满了格格不入,就像你根本不属于这座城市一样?”有些发福的警官上下打量着路明非如此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在曼哈顿都有够受的了,还要去布鲁克林?” “有必须去的原因。”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用眼神期望着这位警官那口纽约腔能慢一点,他听雅思听力都费劲儿更别说听本地人唠嗑了。 “有朋友在那边吗?而且你给我的这个地址...咦,好像还是家孤儿院?你朋友是个孤儿?” 路明非心说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你不如问你朋友是不是蝙蝠侠还来得比较委婉点,但对于穿制服的他也只能猛点头,“警官知道那地儿怎么去吗?” “下地铁后坐就近的一站公交车到终点站,那地方就在城东区,路上遇见喜欢捣乱的黑人别管他们,有事情就威胁他们要报警,一般他们都会知趣地离开。” 路明非一阵感谢,警察叔叔把他丢在了地铁站外扯了下警笛就离开了,留不少路过的人对着警车上下来的路明非指指点点,让这男孩绷不住面子一扭头就钻地铁站里去了。 — 路明非在地铁上睡着了。 — 路明非醒了,但也坐过站了,于是他准备重新坐回去。 — 终于穿越了上下城区,地铁到站,下车,过闸口,一气呵成,除了地铁上几个rap唱得稀烂的黑人小哥骚扰了一路耳朵之外,路明非没遇见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小命的事情。 他按照发福警官的指路,出了地铁站就坐上了公交车,投了硬币后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玻璃窗上不知道被谁用黑色马克笔画上的一个哭泣的小人发呆,窗外布鲁克林街区充满历史感的建筑排排掠过,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反倒是在这种拥挤和大城市感缺失的街景里寻到了一丝熟悉感。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到了终点站,布鲁克林的东郊区,下城区最偏远的地方,超过十层的建筑几乎看不见,临靠皇后区,算是下城区布鲁克林里的穷人区,在这边遍地都是有些年老失修的建筑,墙壁上全是五彩斑斓的涂鸦以及污言秽语,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带着红色口罩的黑人小伙子手抄着口袋出没在巷口里不知道又是在忙活着多少万上下的大生意。 路明非没敢往巷子里乱钻,尽量走大路,一路走到了靠海的一处边陲之地,这里大概算是贫民区中的郊区了。他按着地图上的地址一直走,最后停在了一处施工地前,放下地图后看着那些挖掘机以及铲车有些懵逼。 “嘿!嘿!那个小子!” 路明非才站一会儿,就有人冲他吆喝,一个带着施工帽的红脖子冲他叫喊着挥手跑来,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扯开了。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指着他刚才站的地方上面,一条沉重的钢筋正被吊车吊过去。一旦出了什么工程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别在这边瞎晃悠...你一个学生来这里干什么?”红脖子大叔上下打量了一眼路明非认出了他是个学生。 “这里发生了什么?”路明非看向施工地,那里有着一座老式教堂般的建筑正在被拆除,到处都堆着工业材料和泥沙。 “拆迁...你在找什么地方吗?”红脖子大叔看出了路明非似有所求的模样耐心地多问了一句,“不管你在找什么,这里都已经没有了,有也倒闭了,我们收到消息即日起对这里进行拆除。” “这里应该是一家孤儿院啊,慈善机构也能倒闭吗?”路明非有些懵。 “慈善机构为什么不能倒闭?官方的机构都可以因为资金问题关门大吉,你以为我老婆是怎么失业的?”红脖子大叔气不打一处来瞅了路明非一眼,“何况这里的孤儿院听说本来就不是官方的设施,是私人设立的...总有赚昧心钱的有钱人希望以此来给自己积阴德,一边制造孤儿一边慈善孤儿还认为自己死了一定能上天堂!大概现在那群阔佬资金链断掉了,火烧屁股了就干脆地跑路了,孤儿院坚持了一两个月开不下去了自然就倒闭了呗...你是来找里面的什么人的吗?” “没事现在不用了...”路明非摸出了裤兜里的照片,看了一眼说道,为数不多的线索现在也断掉了一条,“大叔你知道这个地址吗?” 红脖子大叔接过路明非递过来的照片看了一眼后面留的地址,“这不就在高架轻轨附近吗,离这里不远,几百米就走到了,傻子都能找到。” “谢了。”路明非道谢,正想走却忽然顿了一下把照片和一张10美元重新塞到了红脖子大叔的手里,“如果有机会麻烦把这张照片送给孤儿院的人,谢谢。”说罢后他就提了一下背后的背包离开了。 路明非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嬷嬷打扮的老人走到了红脖子大叔的身边手里捏着十字架,“我好像听见这边有什么动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嬷嬷,只是遇到了一个问路的家伙,现在已经解决了。”红脖子大叔指了指路明非的方向,“应该是外地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格格不入的感觉。” “每个人刚刚到这个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嬷嬷垂首微笑地说,“大家都曾迷茫过,但最后也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但现在你们最后的归宿也快没了。”红脖子大叔看了一眼即将拆迁的孤儿院说,“里面的那些孩子该怎么办?分配到其他官方的孤儿院里去吗?” “你不知道吗?我们并非是倒闭,只是搬迁而已,那位背后资助我们的上帝保佑的好心人两个月前一口气捐赠了百万美元给孤儿院修缮新的住所,那些孩子们都会有个新家,就像我说的一样每个人最后都会找到归宿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百万美元就这么捐了?想不清楚有钱人的思维...新的归宿?那么希望新的归宿里别跟我一样有着高额的奶粉钱和家暴的老婆吧。”红脖子大叔嘟哝了一句,顺手把那张照片递给了嬷嬷,“院长,刚才那小子让我捎带的东西,说是给孤儿院里的人的。” 嬷嬷拿过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照片上是一个耷拉着眉毛的男人和一群人在一张桌子旁玩牌,背景是个咖啡馆,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男人年轻的脸上一抹明亮,在照片边角有着用马克笔写的蹩脚英文署名:罗纳德·唐,一位并不富裕的匿名慷慨援助者:)。 嬷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忽然似有所感地看了路明非离开的方向一眼,但只看到了一个男孩与这个城市和这个街景格格不入的背影,见着那个背影她怔了好一会儿涌起了一股熟悉感,但最后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背身离去了。 — 路明非迷路了,漫步在布鲁克林的街区有些茫然,思绪随着涂鸦渐变的颜色飘忽向天上掠过的白鸽。 — “路明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校长?” “我听说两个月前罗纳德·唐在离开纽约布鲁克林的那座公寓时收养了一只小猫。” “...龙王也会养宠物吗?”路明非抬头问,阳光照在对桌举着骨瓷杯的老人脸上稍显明亮。 “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帮我验证一下这个问题,我会把那间公寓的地址留在照片后面,或许你可以以此写上一篇实习课的追补论文。” “那题目选什么?”路明非哑然,“《论龙王是猫奴的可能性》?” “我也不知道。”校长说,“或许《龙族四大君主人类情感浅析》更合适一些?”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都已经两个月了,猫如果没人喂应该早已经饿死了吧?” “没人知道,但如果让一只猫饿死在公寓里没人给它收尸是不是太可怜了一些?”校长问。 “可能...是吧。”路明非说,“但说不一定老唐离开的时候顺手把猫放了呢?” “你认为一个盛怒的龙王在离开故居时会耐心地为宠物猫找一个下家或者干脆地放生?”校长的口吻有些耐人寻味。 “我...我也不知道。”路明非说完后陷入了沉默。 “林年跟我说你在水下面对龙王时有些顾虑...还是去一趟吧,让自己别留太多遗憾。”校长放下了骨瓷杯,推给了路明非一张纸片。 路明非拾起看了一眼,那是一张芝加哥直达纽约的火车票。 “去找猫?”他下意识问。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找些其他东西,只要能让你心安。”老人轻声说。 — 在热心的布鲁克林黑人小哥的帮助下,路明非找到了地址。 — “你确定你认识这里的住户吗?”房东问。 “我确定...罗纳德·唐是吧?我是他的朋友...对我是中国人,这有什么问题吗...”路明非回答。 “为什么他会有个中国人朋友?”房东鄙夷地看向面前瘦瘦精精的黄皮小子。 “因为他也是中国人啊!美籍华人。”路明非瞪大眼睛。 “你好像说得有道理...他已经两个月没有交租金了,如果不是他在我这里信誉一直很好我早赶他出去了,而且他隔壁的租户一直抗议说他屋子里有股怪味儿,你是他的朋友让他多注意个人卫生和通风,别老是点外卖垃圾屯家里...” 上了四十的肥婆房东站在路明非开面前开始絮絮叨叨地念叨了起来,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像重新进了教师办公室一样只低头一个劲儿挨训,心中不由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训到最后肥婆房东似乎也觉得嘴巴干了才放过了路明非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让他上楼了。 路明非一叠声感谢后上楼,按着门牌找到了校长给他的照片上留的地址,他抬手准备敲门,但手才举到一半就停下了,干瘪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打扰了。” — 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伴随着路明非的声音,瓶瓶罐罐被推开的门碰撞发着倒塌,然后是路明非手忙脚乱哎哟哎哟声,窗外忽然响起的高铁轻轨的噪音又锐利地掩盖了一切。 就像房东所抱怨的一样,这俨然不是一个卫生健康的公寓,到处都是堆叠的饮料罐头,吃完的外卖口袋放在墙角,简单的家具上摆满了牛仔裤和外套,用见外的话来说叫邋遢,用客套的话来说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一个人的生活气息。 可以想象这个公寓的主人是个多么随性的家伙,每天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外套和牛仔裤剥下来随手丢到沙发椅子上,拿着外卖电话卡就顺势躺在了电脑椅上转着圈来到电脑前,一边快乐地拨打外卖号码一边登录《星际争霸》call上自己的好友切上一盘。 空气里弥漫着不太好的味道,但路明非却从未有如此轻松过,身上一直以来的负担好像在走进这间房间后忽然就卸下了...这算什么,他跟龙王一样都有着家里蹲的属性吗?难怪他们在互不相识的情况下能在网络上成为好友。 不知何时,路明非也坐到了那张电脑椅前,左手边就是能展望到隔海皇后区的窗户,或许很多次老唐也像他现在一样眺望着这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 那个颓废的男人可能曾经也像是今天的自己一样从曼哈顿的火车站下来,无所适从地游荡在纽约的街头,最后辗转反侧藏在了城市的角落筑了一个孤独却温暖的巢穴,里面藏着很多故事,但那些故事都一起被埋葬进夔门的江下了。 路明非以为自己了解老唐,但他了解的只是网络上的老唐,那个自称服务器第一高手没心没肺会在兄弟表白窘迫时雪中送炭的好哥们儿,但在私底下这个名叫老唐的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如果不是今天,路明非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孤儿院出生,曾经以猎人的身份游荡过五湖四海,明明赚够了大笔大笔的佣金却全部投入了孤儿院的修建和维稳中...好吧,那是在找寻到诺顿身份之前的老唐,校长说当龙王回忆起记忆时,他就只会是冷血无情的龙王。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路明非不知道,但他没有忘记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他从电脑椅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公寓的客厅深处,在那里他闻到了一股恶臭的气味,或许那就是房东太太所说的异味来源? 心里此刻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走到了那恶臭气味的来源,藏在角落里的猫笼。 — 路明非站了猫笼前。 但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猫笼是打开着的。 — 可猫笼里的幼猫死了。 ------------ 第七百七十二章:蝉鸣 “楚子航...”女孩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谁在叫他? “楚子航...?”声音有些微弱,不大真切,理着耳畔很远、很远,像柳絮一样飘扬不定。 很熟悉的声音,可为什么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与之联系的面孔。 “楚子航...!”她有些生气了,却又不泼跳,更多的只是有些埋怨。 我就在这里,他想。 “楚子...” 忽如其来的刺耳蝉鸣声打断了一切,黑色的昆虫振翅嘹亮地嘶叫着,像是声嘶力竭地在啼哭,几十只蝉一起鸣叫起来,啼哭声如风似雨的潮浪淹没了所有的东西。 楚子航抬起的右手停顿住了,签字笔的笔尖上黑墨凝成微小的原点,阳光透过塑料透明的笔杆如万花筒一般将晕散的光斑照在木桌上的参考书目上。 老房子的推式木窗外,那株宛如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荫里,蝉玩命地叫,翻过红瓦砖墙的那头是夏日挂着烈阳的瓷青天空。 阳光透过白色的t恤勾勒出了男孩匀称的身体线条,汗水从侧脸汇聚到下颚凝成笔墨般的水珠,微凉的风贴着院子里梧桐树的树根溜进屋子里,吹动那滴汗珠坠落而下滴在了参考书目上模糊了黑色的字迹。 记忆如强风吹拂,大片的野马踏过草原轰隆而来,又如烈日中的冰水顺着喉头浸满了整个大脑,嗡嗡响的耳边只能听见蝉鸣,楚子航眼前的画面从失真的模糊一直聚焦到窗外那夏日淡褐色的梧桐树叶上... “你叫我?”楚子航开口说。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老屋子内回荡,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毕竟在他的记忆中从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没有啊。”可真的有人回答他了。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很年轻,声线让人想起窗户上挂着的银质风铃。 声音就在楚子航的身后响起,很近,这意味着他们处在同一片空间,同一个屋子里。 楚子航回头去看,他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右手轻轻扶住了椅背扭身,白t恤被压在了汗津津的躯干上透出了些健康的肉色,他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了屋内的中心。 在那里真的有一个女孩,穿着黑色的紧身练功服,她坐在瑜伽毯上做前手翻的慢步拆解动作,脚尖点着地右手触碰地面支撑着身体翻转,黑色的练功服被绷得紧贴小腹与腰线。窗外的阳光将她的剪影映在墙壁上,她的脖子修长,腿也修长,每一根曲线都写着青春美好,干干净净的,让人想起踏水的黑色天鹅。 微风吹过她的脖颈撩起了几根发丝,下面是晶莹湿润的汗水,肌肤娇嫩如婴儿藏在黑色的紧身服下就像泥土埋着尚未孕育完全的春芽。 她一直都在那里,无声地舞蹈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桌前的楚子航开口问她。 楚子航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孩,许久,直到女孩一整个动作都昨晚了,高挑地站立在瑜伽毯上,马尾垂落在背后侧着头奇怪地看着这个男孩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楚子航意识到一直盯着流汗的女孩看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于是回过了头重新将视线放在了桌上,一本本参考书目堆叠在一起,高中人教的字样贴在书脊上清晰入眼,他低头看着自己那身早已不知洗了多少遍的白t恤,下面藏着的是男孩青涩健康的强壮身体。 “能过来帮我一下吗?”女孩说。 楚子航起身看去,女孩正在瑜伽毯上做压腿的动作,两只修长的腿呈一条直线,没有赘肉的大腿肌肉被练功服勒出了山丘的弧度,但胯部距离地面总差那么一些距离做不到完美。 “压腿?”楚子航并不陌生这个练习。 “下周学校的啦啦队要进行决赛,作为队长的我怎么也不能比队员懈怠!”女孩贴在地上握紧拳头挥舞着。 楚子航走到女孩身后轻轻按住她的腰,心说你的队员现在大概都在cbd区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挑选时髦的凉鞋和包包,大概就只有你一个人那么较真窝在家里练习体操了。 “马上要暑假了,你们校队不也马上要打城市赛了吗?需要我们啦啦队给你们助威吗?”女孩侧着头看着楚子航的身影问。 “城市赛?” “难道不是吗?”她问,“这段时间学校里喜欢篮球的男生都兴奋得不行,大家都很看好你们校队,认为你们是仕兰走出校门的唯一脸面...毕竟在体育方面上我们就只有篮球可以跟其他学校比一比了。” 楚子航依稀记得好像有这回事,但那些记忆盘旋在脑海中时而轰鸣如马踏,时而又如风翻越山丘藏在了草原的背坡后面,耳边只有窗外的蝉鸣一直在响,响不完的响,有些扰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在做什么?”他情不自禁地问。 “星期天下午一点半,我们才在外面的面馆吃过兰州拉面,我吐槽牛肉薄得可以透光不够吃,你让老板给我多加了十块钱的牛肉,而现在你在给我压腿...你是中暑了吗?”女孩停止了压腿一个利落的旋身面对着楚子航盘坐仰望着这个男孩,脖颈脸颊上折射光线的汗珠也明亮不过那双黑色的眼眸。 “我是问具体时间。”楚子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撤开了视线看向窗外那枝叶随风颤抖的梧桐树,树荫之间全是割裂的光斑。 “需要精确到年月日吗?楚师兄,害怕迟到回外星飞船了吗?”女孩眯眼笑着问道,柳眉与眼眸像是月牙。 “今天是...6月2日。”楚子航的记忆忽然清晰了一些,口鼻宛如浮出了水面。 “是啊,6月2日,才过完六一儿童节,也是你的生日,昨天我们还在你家的院子里bbq。”女孩站了起来个子矮了楚子航一截但也显得高挑,她伸手摸了摸楚子航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该没中暑吧?只是在窗户旁边整理参考书而已...” “我记得你的名字应该是叫...”楚子航看着这个女孩,许久后,他开口说,“夏弥。” “哇塞,楚师兄记得我的名字了,好感动诶。”女孩侧头看着面前男孩有些木然的脸,用一种完全不惊喜的语气说道,“我应该感到荣幸吗?作为被楚师兄记在心上的女孩名单我能进top10吗?” 之后的话就有些耍宝了,但也凸显出了女孩跳脱的性格,楚子航怔怔地盯着这个名叫夏弥的女孩似乎还在挖掘着脑海里那些沉浮的记忆,但片刻一阵冰冷的触感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将他所有纷乱的思绪拉扯了回来,双眼重新凝视在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师兄吃冰棍啦,虽然说没有中暑,但你这样子真像是热昏了头了,要是让别的人知道了你来我家做客连冰棍都没得招待我一定会被骂死的。”夏弥把塑料袋装的老冰棍放在了楚子航的手里,后撤两步踏着轻快的脚步转到了角落的冰箱,弯腰给自己也拎了一根出来叼在了嘴里,影子在墙壁上移动的轨迹灵活得就像一只黑猫。 拿着冰棍,楚子航坐回了椅子,几度扭头看向瑜伽毯上边吃冰棍边练习的女孩,还没等他再度开口,女孩抢先问了,“诶对了,师兄,我一直想说,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楚子航下意识问。 “啊...没什么大事,就是...帮我介绍一个人。”之前一直都跳脱欢快的女孩忽然声音小了起来,尽管楚子航没有看着她,她的视线也有些飘忽不定。 “什么人。”楚子航一时间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只能被动地跟着女孩的话题走,签字笔在他的手中转动了起来,光影在书页上旋转成花。 “就是昨天也出现在你生日聚会上的那个...高高的,篮球队的,跟你差不多的那个男生。”夏弥侧着头,楚子航回头看他居然能在她的脸颊上看到不知是阳光温度还是情绪使然浮现的温红色。 “你在说林年。”楚子航几乎是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对,林年,就是这个名字。”夏弥兀然转头过来看向楚子航,“师兄能介绍他给我认识一下吗?” “为什么?”楚子航看向她说。 “一定要问得这么...直球吗?”夏弥的脸色苦了下来。 “你喜欢他。”楚子航又说,目光凝视着夏弥,话语一针见血的致命。 “唔。”夏弥忍不住捂住心口,“师兄说实话,你在某些地方(八卦)真的敏锐得不像是你自己。” “你为什么喜欢他?”楚子航微微侧头回去,这个话题并不让他太过震惊,就像是这种问话不是第一次出现过一样。 “喜欢还有为什么的吗?”夏弥歪头看着楚子航的背影,“或许看他冲在最前面突防的样子很帅,得分的样子很酷吧?”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说,“他在篮球队的位置是前锋,突防和得分是中锋的工作,他并不经常得分。” “唔,那篮球队的中锋是谁?” “是我。” “哦,那我估计看错了,你们两个有些时候太像了。”夏弥慢慢歪头轻笑说。 “所以你喜欢他是因为篮球。” “还有其他原因啦,比如说他一直都很冷漠,不怎么搭理人,朋友也很少,女生都喜欢这种酷酷的男生,有种流川枫的感觉。” “流川枫是谁?” “我去...师兄你篮球打得那么好居然不知道流川枫?” “听起来像是日本人。”楚子航有些犹豫,“漫画吗?我不看漫画,最多看过美国的动画片,比如《怪物史莱克》。” “知道知道,昨天你还在家里放过,但没多少人看就是了,大家都争着抢烧烤吃了。”夏弥前趴抱拢着自己的笔直的双腿。 “你想我怎么帮你介绍。”楚子航迟疑着说,“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哇塞,介绍女孩还需要有什么经验吗?”夏弥略作夸张地说,“男孩子听见有漂亮女孩子介绍给自己难道都不是直接忽略了过程只想着直达结果吗?” “你认为自己是漂亮女孩子。”楚子航抓到重点。 “师兄不觉得我漂亮吗?”夏弥没有怂,反倒是直接跳脸问。 “我不知道。”十分标准式的楚子航回答,事关一些敏感的问题不作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没劲。”夏弥叹了口气。 楚子航想了一下又问,“你跟林年从来没有说过话吗?” “说过。” “为什么不直接介绍自己。” “没有机会,唯一跟他说上一次话的机会是体育课我拿保温杯喝水,一不小心被烫到嘴后溅了他一身。” “他应该主动会送你去医务室,这是个机会。”就算是不看漫画的楚子航也能推论某些经典的王道剧情发展。 “不,他只追着我问了我一节课保温杯是什么牌子的,他要等他姐姐过生日买一个当做礼物。”夏弥深吸口气看着天花板有些茫然。 “的确是林年说得出来的话。”楚子航点了点头,然后再度陷入了沉默,“那他应该不喜欢你。” “你这是什么话题终结者。”夏弥呆住了僵硬地低头下来看着男孩黑色的碎发,“你说的这是怀春少女能听的话吗?” “他从来都只接触他愿意接触的人,如果他喜欢你,那一次你们就应该会是朋友了。”楚子航轻声说。 “真是这样的啊...我还在暗恋就失恋了?”夏弥挠了挠头显得很困惑,“平时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说很多话吗?师兄你看起来很了解他这种直男。” “什么是直男?”楚子航的知识盲区又被触碰了。 “不解风情,听不懂话里有话的人就叫直男。”夏弥眯着眼看着楚子航。 “他很聪明,一向都很聪明,能读懂很多潜在信息。”楚子航顿了一下说。 “从哪里可以看出来?” “球场上我们不说话,只是眼神交流他就知道我想他去传球还是突破。” “...我的天。”夏弥有些晕厥了。 “放弃吧。”楚子航看了一眼夏弥建议,“如果你缠着他,他只会认为你是神经病。” “那缠久一点呢?有没有机会把他也一起变成神经病?”夏弥脑回路清奇。 楚子航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然后面无表情地点头,“可能,但需要的时间会相当久。” “...那师兄能不能提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让我缩短一下这个‘相当久’?”夏弥抬起右手食指拇指掐了掐距离吐舌说道。 “所以你今天让我帮你整理参考书的目的是这个。”楚子航转头看向了桌上的书本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嘿嘿。”夏弥笑,没有半点被戳穿的羞愧。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很了解林年?”楚子航并不气恼,只是重新拿起了签字笔开始写写画画,在他身后热身完毕的女孩开始在瑜伽毯上轻盈起舞。 “因为不少人说你们两个很相像,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 “所以你认为我了解林年就像我了解我自己。” “有些绕,但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楚子航停下笔,“用你的话来说,你现在是在跟一个直男讨论如何追求另一个直男。” “师兄你真是无缝代入了人设诶...难怪你阅读理解能一直满分。”夏弥很钦佩楚子航毫无抵触地就给自己扣上了直男的帽子。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或许...师兄你只需要教我怎么追你不就好了?”夏弥笑,“既然你跟林年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能打动他的手段就能打动你。”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自己...我没有经验。”楚子航平静地如实回答,许多人认为他是一块石头,包括他自己也没有否认这一点,石头是不会自我剖析自己,思考如何的角度和方法才会被水滴石穿。 “这种东西...我们慢慢找不就好了?师兄你真是...呆啊。”女孩笑道,她的声音低低地回荡在房间内带着一丝戏弄和轻佻。 “......” 楚子航不知道该说什么,窗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大了,他安静了很久,回头正张开嘴想说什么,可这时,他发现面对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时钟挂在墙壁上转动着,墙壁上全是梧桐树枝藤蔓一般的剪影。 “夏弥?”楚子航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 屋子的瑜伽毯上空无一人,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的影子被投在地上,形单影只,好像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夏弥’这个人,之前的一切对话都只是他的妄想。 窗外蝉鸣声越来越大。 ------------ 第七百七十三章:第六人 冰冷,抖动... 楚子航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但现在,梦醒了。 醒来的瞬间,楚子航没有睁开眼睛,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变化,全身上下的肌肉放松到极致保持着当前的状态。 在闭眼的黑暗中,首先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体状态,没有肢体缺失,没有明显伤口,但意识恢复过来后依旧略微混沌和模糊,后脑没有钝击的疼痛,那么可以考虑为吸入性、注射型药物导致,根据口渴的程度可以。 现在的他处于坐姿,头部自然下垂,双手平放在两侧的椅子扶手上,双脚靠拢椅腿。既然是以这种方式的坐姿维持到清醒,那么不需要去挣扎验证打草惊蛇,就可以断定出自己的手足是被捆在了椅子上的。 耳边有工业机械密不绝耳的运转噪音,鼻翼轻轻抽动很容易就嗅到了铜锈以及灰尘的刺鼻气味,整个环境都在细微的震动...地震?不,很快的楚子航就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失重感,随后在一声落地的重响后震动停止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子航大概已经清楚自己的处境了,所以他不再掩藏抬起头睁开了双眼,那永燃的黄金瞳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微光...有人贴心地为他戴上了一双隐形眼镜,遮住了那瞳眸里的噬人锋芒。 果不其然,他此时正身处在一架废弃的电梯中,头顶的电梯灯闪烁着恐怖片一样的冷白微光,照亮了四周被时间漆上了斑斑锈迹的电梯墙壁,他身下坐着一张椅子,通体由金属打造与电梯一样同样充满了褐色的锈迹...不,是血迹? 楚子航侧头目光锁定在了双手被钢丝牢牢捆住的金属椅扶手上,那些暗红色的印记颜色过于深邃了,按照他的经验来看比起锈迹更像是血液干涸后留下的干壳...这意味着他并不是这张椅子上的第一个客人。 椅子上捆住手脚的铁丝并不粗,甚至可以说极细,但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韧性和锋锐,楚子航稍微做了一下抬手的动作手腕上就感到了一阵刺痛,赤红的鲜血从深陷在皮肤的铁丝周围渗透了出来,这也告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想要挣脱这张椅子,可以,但需要做好丢掉所有的手脚的准备,但想来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去尝试。 但比起受限的现状,他此时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了地面上,也就是电梯的地板,在那张金属椅下竟然有着一条轨道,一直延伸到电梯门紧闭的开合处,这不经让人想起了自动流水线的运输带,椅子上的人就是运输带上待宰的猪吗?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电梯响起了清脆的叮咚声,锈迹斑斑的电梯门分开,呈现在楚子航眼前的是一片漆黑,电梯的微弱光源完全无法照亮这片黑暗。 楚子航的夜视能力并不优秀,望向那深邃的漆黑也只能见到无尽的未知,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楼层显示,液晶屏早已破碎,但却被人用不知道是血还是颜料的红写上了三个字:终点站。 “终点站到了,还未下车的旅客请及时下车,务必携带好随身物品。”电梯里居然真的响起了语音播报,从失修的喇叭中传出的是电子合成的低沉声音。 如果是路明非在这里,大概会吐槽一句自己误入了《电锯惊魂》的片场,但很可惜楚子航甚至没有看过那部电影,现在的场景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原教旨主义的美式变态杀手绑架案。 在语音播报结束后楚子航身下的金属椅子发出了一声“嗞呀”的响声,整张椅子果然在轨道上开始运动了,带着楚子航向着电梯门外挺进而去。 幽邃的黑暗扑面而来,同时涌来的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就像误入了屠宰场,嘎吱作响的铁轨和金属椅越是深入这条漆黑的通道那血腥味就越为呕人。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任由自己被带动着前进,在被黑暗剥夺视觉后他的听觉和嗅觉放大到了极限,尤其是听觉和触觉。 按照他昏迷的时间计算,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在白天,就算有一小时以上的误差也大概可以确定在下午的时间段,但这里却没有任何的光线,哪怕是一点都没有,再加上空气的湿度以及刚才电梯的运动轨迹...他现在所处的应该是一个地下设施。 在昏迷之前他在什么地方来着? 记忆往回翻滚,最后停在了滨海城市郊外的一座废弃医院大楼前...是的,他在暑假期间回到了那座滨海城市,正准备在假期之间进入一家废弃的医院进行一些事情的调查,但在进入医院之后他就没有任何的记忆了。 忽然,还在沉默回忆的他双眼直视向了这条通道的尽头,因为在那里他捕捉到了更多的气息——活人的气息。 一扇门在黑暗中打开了,伴随着恐怖片般的嗞呀响声,血腥味忽然淡了少许,清冷的气流扑面而来,他穿越了那条密闭冗长的过道来到了一处宽敞的环境,数个心跳声也在楚子航的感知内响起,起码在这里他并不寂寞。 金属椅子在前行了一小段距离后停止了,然后是死寂,楚子航转头目视黑暗,视线停留在了每个心跳上,粗略计算了一下大概有五个心跳,包含自己在一起就是六个人。 六个人心跳在黑暗中搏动着,但呼吸声却只有四个,楚子航看了两眼没有呼吸声那两个心跳,几乎是同时也感受到了有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起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有意思得多。 在背后,方才楚子航通过的大门轰然关上了,巨响声就像是开关,电流穿过墙壁电线发出噼啪炸响声,钨丝快速加热,白光从头顶如瀑降下照亮了一张巨大的圆桌,六个身影并立桌边环绕坐开,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一张同样的金属椅,白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或恐惧,或冷漠,或茫然。 楚子航微微垂目,在瞳眸接受了光线亮度后抬头四顾,他现在正处在一个密闭的宽敞房间内,大小约莫一个会议室,墙壁上全是剥落的白垩片除了当中的圆桌外没有其他摆设和杂物,无法找到更多的信息来确定所在地。 圆桌上除开楚子航以外由五个人,四男一女组成,穿着各异,反应也各异,或焦虑,或平静,他们坐着的椅子下也有着延伸向大门的轨道,不难猜到他们跟楚子航一样是以同样的方式来到这里的。 现在按照六个人围坐的间距来看,圆桌已经没有剩余的空位了,每个人似乎都被这诡谲的气氛给遏住了喉咙,一句话、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都在沉默地彼此打量着互相,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完全的死寂,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看起来大家都一样倒霉。”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楚子航右斜方的一个体态匀称臂膀有力的男人,脸孔接近沧桑的四十岁,包子耳,脸颊下颚有道愈合过后留下的伤疤,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夹克的领口夹着一副雷朋墨镜。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我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的排气孔,假设那扇门不再打开了,我们很有可能在一个小时后因为缺氧死在这里。”黑夹克男人以极为冷静的口吻陈述着他所观察到的事实,很难得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有人保持着不下于楚子航的敏锐观察力。 “这个事实恐怕不会发生。”又有人说话了,黑夹克男人以及其他的视线都落在了圆桌前唯一的一个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女人,但就算是宽松的褂子也无法遮挡下面足以让每个主任都得上相思病的热火身材,口红加上淡抹的妆容,一双极为标志的凤眼在光线的缘故微眯下多了一丝迷蒙。 “为什么?”楚子航成为了第三个开口的人,质问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单纯地随口一问。 “好帅的小哥,你在你的学校里一定得到过三好学生的奖状吧?也不知道帅哥因为死亡的恐惧面目扭曲的样子会不会比普通人更出彩一些。”白大褂女人盯着楚子航好一会儿,居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这让不少人的表情有些诡异。 “为什么这种情况下你还笑得出来?”第四个人忍不出开口了,那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士,脸型狭长显得十分精明但现在却被慌张填满了。 他穿着一身完美合身的沙色灯芯绒套西装,咖啡碎星点领带蓝色内衬衣,一般人穿西装只能穿出销售的气质,但在他身上你只会看到满满的‘成功人士’四个字,虽说不知道这究竟是贬义还是褒义。 “哇哦,西装不错,定制的?edward sexton还是tom ford?肯定花了你不少价格吧?”白大褂女人闻声扭头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她肯定会是被吹口哨的人,但现在似乎情势逆转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女人的调侃让西装男人有些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了,但饶是如此他也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手脚被那锋利得有些异常的铁丝紧紧捆住了,没人敢赌到底是自己的腕骨硬还是铁丝韧。 “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楚子航看着女人又说。 “你不也一样吗?帅气小哥。”女人盯向楚子航咯咯低笑着说。 “有人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精确到日期?”又有人说话了,是坐在楚子航左手边的一个大男孩。 他的年龄约莫跟楚子航一样大,穿着一身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服,一头干净利落的碎发,身前戴着一个十字架吊坠,长相虽然比不上楚子航但也算得上能让青春期女孩们尖叫的款式了。 “又是一个帅小哥,姐姐我这是走桃花运了吗?”女人又嘻嘻哈哈了起来,甚至还对连坐在一起的男孩和楚子航抛起了让其他男士有些骚动的媚眼...她的行为举止该说是完全不符那身宽松的医生大褂,还是从某种角度来讲又“完全符合”...没人知道。 这身校服...楚子航此时正扭头观察着身边的这个年轻的男孩,对方的衣着他看在眼里似乎有那么些印象,这应该是跟仕兰中学齐名的城北一家私立高中的校服,那家高中以无论是学费还是学风都向仕兰中学看齐而出名,在这些年的发展后隐隐有一些仕兰第二的感觉了。 “我希望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再问一遍,有人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校服男孩再度开口了,无视了女人的调笑,语气平静。 “啊呀...有够冷淡啊...姐姐我昏迷了大概八个小时吧。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那么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下午一点半,7月16日的下午一点半。”白大褂女人轻轻打了个哈欠说,她精准吐出的情报让楚子航多看了她一眼。 “7月16日?这意思是我昏迷了两天?”有人低声念道。 “绑架?勒索?如果老子是绑架犯,老子肯定不会蠢到让肉鸡全部扎堆在一起,难道不嫌撕票起来麻烦吗?”一个低沉略粗的雄浑男音忽然响起了,打断了所有人。 五道视线投去,说话的,也是最后一个开口的人是一位膀大腰圆的狠角色,就连他坐着的椅子都比别人大一号,穿着一条满是汗渍的背心,裸露着两条当得上西装男人大腿粗细的花臂,满是横肉的脸上每一条褶皱几乎都写满了不好惹两个字。 “...敢对我动手?马瞎子还是龙哥干的?不管是谁老子都要让他后悔生下来,背后下黑手不讲江湖道义的事情做了可是要被剁四肢的。”花臂的男人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似乎对自己的处境相当不满,视线左撇右撇唯独在看见白大褂女人时微微一亮,但后者却是像是见到了大便一样,发出“哦”的一声就侧开了脸。 “等等...你...你是蒋守义?半年前地下赌场行凶杀人事件二审只获三年缓刑的嫌疑人?”最先开口的黑夹克男人忽然目光锁定住了西装花臂男人,像是见到了什么大麻烦一样眉头紧紧皱起了。 “你认得我?”花臂男人上下审视了一下黑夹克男人。 “回答是还是不是。”黑夹克男人低声说。 “叫蒋守义的就那么几个,出名的就老子一人,除了我还能是谁?”花臂男人没有因为对方开口就曝出一串劣迹而感到冒犯,表情之间反倒是充满了在陌生环境成为“名人”的畅快得意感。 “毕竟你这个纹身比你跟被狗啃过的脸还具有辨识度,很难不认得。”黑夹克男人凝视着花臂男人的臂膀,在构图复杂繁茂的花纹中可以见到不少字体,如“实”、“孝”、“毅”、“义”、“德”、“信”、“梅”等等... “这座城市里14k黑帮里的领军人物,吞并了当地的‘和胜和’、‘新义安’的地盘,算是赫赫有名的黑道(原旨想用‘黑x会’更贴近地点时代气息)了,道上的人无论辈分都会叫你一声蒋老大...我经常在卷宗里看到你的名字,而且我有不少兄弟因为执法得罪了你们的人被打击报复了。”黑夹克男人盯住花臂男人,脸上写满了危险,如果不是行动受限他现在可能已经站起来扑过去了。 “条子?有点意思,不过阿sir你可别乱讲话,黑什么社会?只有上法场被定义了的才能叫黑道,我们这种顶多算是社会闲散不良分子,你扣的帽子太大了我蒋守义可吃不下来。”花臂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黄牙笑着说道。 “你是警察?”西装男人看向黑夹克男人愣住了,“为什么警察也会被...绑架。”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绑架。”黑夹克男人,也是场中确定身份的警察淡淡地说道。 他的视线扫过圆桌前的每一个人,“能说一说各位在被绑架昏迷之前记忆里停留过的最后的时间和地方吗?不知道具体昏迷时长的只需要就报日期和时间就行,我需要一些情报来整理现在的情况。” 7017k ------------ 第七百七十四章:游戏 “各位怎么称呼?”楚子航身旁的高三学生看向黑夹克男人问道,同时视线也左右环绕了一圈所有人,“总要有称呼的办法,如果我陷入了突发的危机情况我不想只听到你们一声‘喂’的提醒让我错过活命的机会。” “我不想透露我的真实姓名,尤其是在别有用心的人在场的时候。”白大褂女人微微侧了侧头,虽然没有直接指明,但大家都随着她的余光看向了花臂男人。 “小娘皮说话还拐弯抹角带刀子的,别等你爷爷从这天杀的椅子上出来了。”花臂男人咧嘴笑着,眉骨下的眼里全是阴翳,白大褂女人这一句话毫无疑问直接将他放在了与所有人对立的位置。 虽然大家本都在一条绳上,但如果有人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那么这种局势对于花臂男人来说就会相当不利。 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绑架他们之后会做什么,但他们过后肯定都会想方设法逃生的,那么势必就会组成一个临时团队,在未知的地方面对未知的威胁被主动排外可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花臂男人没有否认黑夹克男人点名他的身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威慑有助于获得团队更大的声音,但现在如果有人主动站出来将他排出团队那事情就相当不妙了。 “我赞同,我也不太想把自己的个人信息暴露太多在外面了,假设我们成功获救了也难免会有有心人通过一些信息在以后的生活中找到我或者骚扰我。”戴金丝眼镜的纤瘦西装男人也找回了一些冷静。 “看起来大家都有着临危不乱的良好素质啊,我开始期待我们这个团队之后的协作能力了。”白大褂女人微笑,“真名我也不透露了,但你们可以叫我‘医生’,毕竟从我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出来了,我从事医护行业。关于那位警察先生的提问,就如我之前所说,我在今天的凌晨五点工作时出入药品储藏库的时候失去了意识。” “穿白大褂的可不止是医生,也可以是情趣小姐哦,别说白大褂,护士装的我都玩过呢,但姿色都没你的好!”花臂男人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附带侵略性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扫视向自称‘医生’的白大褂女人。 “那请问你玩过的那些女人有一个能趁着你爽到极点的时候切断你的颈外动脉,或者折断你的小宝贝吗?”医生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爽,反倒是面带笑容地用被捆在金属椅扶手上的手指比了一个痛失韩国市场的手势。 “我已经记住你的样子了小宝贝,从这里出去之后不管你逃到哪里让谁保护你都救不了你的。”花臂男人嘶笑地盯着医生,眼眸中全是野兽猎食般的侵略性,低沉的话语里全是认定某种事实的不容置疑,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大块头身上潜伏的威胁。 “好的,‘医生’,谢谢你的自我介绍。”黑夹克的男人点头打断了花臂男人的威胁,而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因为花臂男人的威胁而感到恐惧,这让后者眼眸中略微掠过了不爽,同时也悄然多了一分思考。 “感谢‘医生’起了一个好头,既然如此各位也可以叫我‘警察’,这也正是我的工作,真名也就不透露了。”黑夹克男人低声说,“我来到这里的时间比你们所有人都久,原本以为昏迷时间过长不好计算时间,但既然有人能推算出现在是16号的下午,那么可以确定我遇袭是在两天前的事情了。” “两天前?这两天你没有任何记忆吗?吃喝拉撒怎么办?”西装男人诧异地问道。 “我醒来后口渴程度并不严重,也没有脱水的迹象,但饥饿感严重,很可能是在昏迷时被人为注射了葡萄糖、生理盐水。我可以确定的是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14号,也就是两天前。”警察说道,“我的身体素质很好,能让我昏迷足足四十八个小时只能是被定时注射了麻醉药物,但现在我的双手不能移动没办法检查手腕上是否有针孔。” “我这里记忆最后是15号,也就是昨天,具体时间应该是上午遇袭,当时我在篮球场一个人练球,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失去意识了,醒来就在这里了。”楚子航身旁的大男孩说,“你们可以叫我‘学生’,我现在是高三在读生。” “15号下午,有人往我律师所送了一份法国吉纳多生蚝,我原本以为是我的客户送的,然后就...”西装男人说到这里表情忽然有些恼怒。 “你是律师?那我们干脆也就叫你律师没问题吧?”警察看向西装男人问。 “可以。”西装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你平时喜欢吃生蚝吗?或者类似的海鲜?”警察问。 “一般吧...”律师说。 “吃海鲜的频率是多少?” “一个星期...两三次?” “我建议你趁早找个医院查一下痛风。”女医生忽然笑了,而律师的脸色则是有些尴尬。 “看起来绑架我们的人研究过我们,起码对我们的习惯和日常的行动路线极为熟悉,在制定好计划后才果断下手...可怕的执行力,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案,从手法到目标。”警察低声说着,视线落到了每个人脸上,“我猜我们之间应该有某种共同点,才会引得犯人的注意成为被绑架的目标。” “我能跟你这种条子能有什么共通点?”花臂男人扭头看向警察鼻孔哼哼着说。 “说说,你又是怎么中招的?不是自诩蒋老大吗?老大身边不应该都有许多小弟护卫的吗?怎么也被绑在这里来了?”女医生挑眉看向花臂男人说。 “我猜他这种下三滥肯定是倒在了女人肚皮上,在哪个会所中了招什么的。”警察瞥了花臂男人一眼淡淡地说道,而花臂男人居然罕见地没有对冲回去,而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看起来还真被说中了。 “你呢?小哥,你从一开始都保持着沉默,这可对于之后我们展开自救的计划有些不利啊。”女医生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问到了从头到尾话语都少得可怜的人。 五道目光汇聚到了楚子航的身上,楚子航微微抬头迎向他们的视线说,“18岁,是学生,五个小时前遇袭。” “又一个学生?” “大学生。”楚子航扭头看了一眼一旁比自己小两岁的‘学生’,主动进行了区分。 “好的,帅帅的可爱大学生...这么说来你今年已经成年咯?”女医生舔了舔嘴唇看向楚子航问。 “我不认为现在是调情的好时候,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游刃有余从来没有把现处的险境当作一回事?你有把握很快地逃离这个现状保证自己的安全?”楚子航注视女医生用一种冷淡到令人发瘆的语气质问。 他的提问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滞,包括那个就如楚子航所说的,从灯亮起后一直都未表现出过‘危机感’的女医生现在也被这句话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怔怔地看了楚子航一眼,眼底浮现起一丝异色但很快就被一个“哈欠”掩盖了过去。 “我收回我之前的说法...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小男生啊。”女医生说,“我只是认为现状都已经如此了,既然无法逃掉那不如放平心态接受一切就行了。” 很干燥的解释,丝毫没有减缓其他人被楚子航一句话挑起来的疑心,看向女医生的表情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说你是医生...之前警察又说过被注射过药物,而且我们不少人都是莫名其妙受袭的,基本也可以断定为药物投毒所致,你这个医生的职位很容易就接触到一些违禁药品啊。”律师目不转睛地看向女医生说。 “怎么回事?你们认为我是犯人?如果我是犯人我会从一开始就用这种戏谑的态度跟你们说话吗?动点脑子,如果犯人想隐藏在一群人中肯定不会成为最为张扬的一个,偶尔都是话最少的嫌疑才最大,因为言多必失。他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出来挑拨离间,引起我们的内乱就行了。”女医生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看向楚子航的方向快速地盘起了逻辑,就真正的是之前被怎么质问,现在就怎么质问回去。 “这涉及犯罪心理学,我为不少重犯者当过辩护律师,就我观察那些人完全可能因为性格问题做出违背正常逻辑的事情来,而这种重犯者相当高的几率都是无视法律死刑,没有危险意识的...心理变态。”律师此时也是相当冷静,说话的同时不断上下打量着医生眼中涌起了浓浓的疑虑。 “给不少重犯者当律师?看起来我们的律师先生平时赚的都是昧心钱啊,或者说这才是犯人绑架我们的原因?大家屁股都不干净所以才有机会一起坐‘铁板凳’?”女医生冷笑了一下说道。 “这算是自爆吗?”高三在读的‘学生’看着女医生问道,“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屁股不干净的嫌疑,我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现在的学生可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懂得多的多了,你说你是干净的你就是干净的吗?”女医生冷冷地扫了学生一眼,完全一改之前好说话的色气系大姐姐模样。 “哈哈哈,你们这算是什么,还没有脱离陷阱就已经开始内乱了?之前谁说的对我们这个‘团队’有着期待的?”花臂男人放肆地笑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将之前房间里虚假的和谐丢在地上唾骂。 “都少说一句,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人渣说得对,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我们现在每个人都还处于受困的险境...你们是忘了这个房间里的氧气是有限的吗?”警察作为理中客一直保持着中立,果断地切出中断了逐步发酵的火药味。 “既然幕后的犯人将我们绑到同一个地方,那么自然有他的特别用意,他肯定是期待着我们这群人之间发生什么,现在估计正躲在某个针孔摄像头后关注着我们。”警察沉声说,“而且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桌上的东西。” 桌上的东西。 六个人都看向了圆桌,在圆桌的中心,白炽灯直射的正下方,一个方方正正的机械设备摆放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铁盒子,谁也无法从他的外观判断出那是什么东西。 “炸弹?”律师下意识就吐出了自己的猜想。 “这么屁大点东西就算是炸弹威力能有多大?”花臂男人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多读点书,这个大小的容器如果里面塞满了最常见的塑胶炸弹,也就是C4,在定时引爆之后冲击波足够让这个密闭空间里所有会呼吸的东西成为尸体。”学生说道。 “呵呵,你说那是炸弹就是炸弹?”花臂男人完全没有被学生的话语恐吓到,反倒是显露出了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蔑视着所有人。 “这不是炸弹。”有人说道。 房间里六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说话的人不是他们六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说话的人是圆桌中心的那个铁盒子,声音是从里面传出的。 “如各位所见,这是只是一个实时的传呼机,用来让我跟各位交流的工具罢了。”铁盒子里响起的声音就如之前楚子航离开电梯时在喇叭中听到的声音一样,低沉、机械合成,充满着阴森压抑的感觉。 “装神弄鬼。”学生看着铁盒子轻微皱了皱眉,因为他的余光见到花臂男人正以一种嘲讽的表情盯着他看,C4炸弹的可怕猜想不攻自破。 “也不算完全装神弄鬼。”铁盒子顿了一下说,“毕竟真正的炸弹藏在各位的脚底下,以及身边的墙壁夹层中,足足100公斤的TNT炸药。”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将至了冰点,每个人终于都出现了异色,花臂男人放肆的笑容化为乌有转而只有阴沉,之前一直游刃有余的女医生也忽然面无表情了起来,一直以来安稳慵懒的坐姿头一次出现了变化,松松垮垮的肩膀也悄然挺直了竖起了耳朵紧盯住那桌上的铁盒子。 “你疯了?”律师有些绷不住了,冷汗打湿了那身精致西装的后背。 “你想干什么?”警察问道。 “如果是想致我们于死地,那为什么不趁我们昏迷的时候杀了我们?”学生也问。 “那不就没有意思了?”铁盒子说,“我想跟各位玩一场游戏,一场赌上性命的游戏。” “你认为人命是可以作为游戏筹码的玩具吗?”楚子航问。 然而铁盒子无视了他,在冷笑一声后说,“各位,我相信你们已经开始在自问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或者说你们甚至开始寻找起彼此的共通点了?” 没有人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可能你们会以为自己作恶多端被带到了这里,也可能有人会以为自己违背了良心践踏了良知被带到了这里,甚至有人会认为自己蹂躏了伦理被带到了这里...但我想说,不是这样的。”铁盒子里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你们被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有一个...而我相信你们现在也应该猜到了,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毕竟这可是你们每个人最大的秘密,也是赖以为生,引以为豪的...骄傲。” 五个人此刻脸上的表情都逐渐悚然了起来,而楚子航却是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每一个人的脸。 “我说的对吗?各位...混血种们!”铁盒子里的声音像是咬着钢铁,森冷而坚硬。 ------------ 第七百七十五章:发言开始 混血种三个字跃然纸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被每个人的呼吸给抽空了,在真空的环境中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只有视线和光线在匀速地传播,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充血,眼珠在眼眶内滴溜溜地转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因为扩张过猛而掉在地上摔碎成泥。 “什么...混血种?”律师干巴巴地说道。 他问出这一句话后铁盒子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让房间内更加压抑了,女医生抬头横视了圆桌在场的所有人一眼,表情头一次那么冰冷,但那瞳孔深处的愕然却是怎么也无法完全压下去。 “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楚子航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念道。 “这破玩意儿在说什么东西,什么混血的,你们有谁是混血儿吗?”花臂男人脸色很沉,似乎心情特别不好,骂骂咧咧地说道。 “我父母都是本地人。”学生开口说道,头一次他愿意主动接起花臂男人的话题了。 “恐怕他说的不是人种意义上的混血。”警察低声说道,同时也以一种全新的目光重新观察起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那还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这凶手是个疯子吗?喂,你能听见吧?再不把老子放了小心老子出去之后带人砍你全家。”花臂男人瞪了铁盒子一眼,又东张西望试图找到针孔摄像头叫骂着威胁,但在场观察力入微的人都能看出花臂男人此刻全身的肌肉都悄然绷紧了,那捆住他的铁丝勒进皮肤内竟然没有破皮见血,反而深陷了进去。 “冷静一点,我听到他说要进行一场什么游戏,看看他怎么说。”学生在此时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镇定,面色也是略带阴翳和不安。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铁盒子终于又出声了。 “冷静下来了吗?或者从一开始各位就都很冷静吧?所有的惶恐、崩溃只不过是你们伪装自己真面目的面具,既然大家都是优越于人类的...‘新生物’,自然对这种看似像正常绑架的人类戏码不屑一顾?”铁盒子笑道,“椅子上束缚你们的‘铁丝’由芳纶纤维和钛烧成,4微米就拥有200千克的张力,日本的下水道常用这种纤维聚隆垃圾,偶尔也会缠绕捕获到误入的鲸鱼...但就算如此,绕开铁丝的逃跑的手段各位估计已经设想了不下十种了吧?” 女医生微微呼了口气,表情有些异状,看起来是被铁盒子说中了。但接下来铁盒子的话也让每个人的心脏骤然收拢了,血液都流畅地不顺了起来。 “很可惜的告诉各位,椅子上束缚大家的铁丝只是防君子的表面功夫罢了,如果安然不动它是无法伤害到各位的,但一旦有人试图破坏这份‘君子协约’离开椅子,那么墙壁内防小人的tnt炸药就会被远程引爆,就算各位是强大的‘混血种’,在密闭室内受到几乎零距离的爆破估计也只能死无全尸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警察低声问道。 “与其问他想干什么...不如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学生也低声问,纠正了警察问话的不严谨。 “各位...玩过杀人游戏吗?”铁盒子恰到适宜地步入了正题。 “杀人游戏?那是什么变态的东西。”警察皱眉。 “不,我觉得他说的杀人游戏应该指的是一种桌游。”女医生说,“经常一堆实习生邀请我去玩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试过一两次,只觉得实习生比什么桌游好玩多了。” “桌游又是什么?”警察和花臂男人同时开口问,看着百年修得神同步的两个家伙,学生一时间无语凝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们真的是没脑子吗...桌游是一类型娱乐游戏的统称,大多以卡牌的形式在桌面上进行,扑克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桌游的一种。”律师呼吸有些颤抖,时不时东张西望看着四面墙壁,似乎在找隐藏的tnt炸药。 “原来如此。”学生忽然明悟了什么一般,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你想让我们玩一场真人杀人游戏?” “是的,但规则由我来定。”铁盒子内那失真恐怖的声音笑着说,“往常的杀人游戏只由警察、医生和杀手来进行的,但这一次为了方便没有接触过游戏的玩家,我决定更改一下游戏规则。” “......”没有人说话,都在沉默地聆听着。 “我从来都认为在杀人游戏中,最有游戏体验也是最刺激的就是杀手这个身份了,因为他们就像隐藏在羊群中的饿狼一样,只不过这只饿狼极为善于伪装自己,他们披着羊皮行走在羊圈中,每一只羔羊无论高低贵贱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随意拨去外衣享受的盛宴...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铁盒子低笑着说。 “你在暗示什么?”学生正想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律师忽然死死盯住铁盒子质问。 “暗示?难道各位不都是我所说的‘披着羊皮的恶狼’吗?人类的社会就是你们汲取欲望和贪婪的肥美羊圈,你们天生强大,卓尔不群。那些美丽的女人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任君采撷的花朵,你们具有较为常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荷尔蒙信息,你们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们心悦诚服地投怀送抱。” “金钱、地位对于你们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所以刺激和享乐是你们日常的主旋律,对比一般人你们简直就是世界之子,一切美好的既定拥有者!这种优越从让你们得以肆无忌惮地去破坏那些好的、完美的东西以来达成你们扭曲的欲望。” 花臂男人虎眸低沉仿佛择人而噬,律师眼神躲闪战战兢兢,警察闭眼垂眸沉默不言,医生眯眼抿唇不屑一顾,学生低斜眼眸置若罔闻...就像是一幅众生图,皆在等待着神明最终的发落。 “因为你们是混血种啊,我的朋友们!天生不凡的混血种!新的人类!注定统治世界的人群!人类对于你们来说不过于棉花田里的黑奴,如果不是人群基数问题恐怕你们都不会在**上对于黑奴们产生想法吧?”铁盒子发出了嘶笑声,那机械合成的声音笑起来简直就像是魔鬼在磨牙吮血,“这样的生物难道不是完美的契合了‘杀手’的身份吗?” “但是。”忽然之间,铁盒子的笑声消失了,就算不是真正的人声每个人都能听出那咬牙切齿般的冷意,“在我的游戏里,规则可能需要出现一些改变了,为什么一直以来你们这些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混血种’就一定得是无法无天的杀人者,剥夺别人权力的强者?这是一种畸形病态的生物链,所以今天的你们不再是‘恶狼’了,你们只配成为...‘羊群’!” 这是一场富有高昂激情的演讲,内容却是宛如较着生铁的冷厉控诉,带着嘲讽和残忍,能让人想到那念诵者紧咬住的牙关渗出的血液染红牙齿的触目惊心之景。 “在这个房间内有六个人,六张椅子,每一张椅子的椅背正面都有着属于你们的编号,从1号到6号,在六个号码中有着一位‘杀手’,然而这位杀手却不是你们之中的一员,即,这位杀手并非是混血种。”铁盒子说,“你们的任务是将他找出来。” “不要认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铁盒子轻笑,“你们向来蔑视以为羔羊的人类之所以被你们蹂躏无为,我认为最大的原因是信息的差距,作为恶狼你们知道身在浩瀚的羊圈中一旦身上的羊皮剥落,即使是强大的你们也会被群起而攻分尸成片...羊群也是有他们的智慧的,你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天生的统治者,你们只是胆小怯懦的篡位者罢了,一旦世界知道了你们的真面目...你们将无所适从等待毁灭。” “所以,作为唯一的‘杀手’,也是整个游戏中唯一的人类,他理应得到他应该知道的所有信息——即你们身为‘混血种’的全部特征...所以这次是由羔羊披上了狼皮混入了狼群。”铁盒子说。 “那么这个‘杀手’可以做什么?和正常的杀人游戏一样吗?”学生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是的,在白天,也就是圆桌上的灯亮着的时候,六个人从1号到6号可以分别进行发言,你们可以利用除暴力以外的任何形式来找出这位人类的杀手,毕竟一个人类在混血种中就算再怎么隐藏也是会出现纰漏的,一旦找出你们可以公投让他出局,杀手出局时混血种胜利,你们就可以安然离开这里。” 警察正想说什么,学生却抬手示意让他来问,其余人也默然应许,毕竟论桌游和杀人游戏这种年轻人创造的游戏,在场最年轻的学生或许最有资格进行细节的盘问。 “按照正常的杀人游戏规矩,被公投出局者则是被排除游戏之外,如果我们投错了人会发生什么事情?”学生沉声问道。 “被公投者死亡,游戏继续。”铁盒子冷冷地说。 “死亡将以何种形式发生?”学生又问。 “枪击。”铁盒子回答。 “杀手亲自枪击?也就是说杀手并未被铁丝束缚?”警察敏锐地提问。 铁盒子并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 “是没有还是不能回答?”学生问。 “我没有回答你们这些问题的义务。”铁盒子说,“一轮发言结束后到达‘黑夜’环节,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会熄灭,杀手指定一个人,被指定的人会即刻死于枪击。” “这是吃定了我们无法反抗?”女医生问。 “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很难反抗吧...这根本就不公平。”律师胸脯起伏频率加速,那身紧致西装开始有些绷不住了。 “如果我们强行挣脱会发生什么?”楚子航问。 “大概...会死。”警察扭头看向周围的墙壁说。 “这和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律师表情有些崩溃。 “你现在这幅模样看起来倒是挺像‘普通人’的。”女医生瞥了律师一眼淡淡地说道,也就是这句话算是变相地承认了铁盒子对他们是‘混血种’的指认。 “你在胡说什么?”律师表情骤然一变恶狠狠地盯向女医生,“要这么说来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的你应该才是心虚伪装出来的吧?” “哦?是吗?你问问大家我们两个谁更可疑一些?”女医生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我们挣脱铁丝你就会引爆炸药?”学生深吸口气无视了女医生和律师的互相猜疑继续问。 “就算有任何挣脱铁丝的迹象我也会引爆炸药,相信我,为了聚集你们这些人,安排这场游戏我可是废了很大的心思布下了一整张规则表,我会保证这场游戏绝对公正,任何人触犯规则我都会把大家送上天去。”铁盒子说,“还有什么疑问吗?” “杀人游戏里我记得有医生的职业,医生可以救人是吧?我们这里面一定有医生是吧?”律师整个身子向前迫近涨红着脸急迫地问道。 “是的,本次游戏中的确有着‘医生’的职业,每一个夜晚他可以指定保护一个人,如若杀手选择的目标与医生保护的目标重合,那么当晚会是平安夜,无人死亡。” “那么有‘医生’也该有‘警察’了?”女医生微微眯眼。 “我是警察。”黑夹克的警察下意识说。 “没说你。”女医生白了他一眼。 “‘警察’可以验人?就像杀人游戏原规则一样?”学生问。 “对不起,没有‘警察’职业。”铁盒子说,“本次游戏如果想要找到杀手,只能够靠各位的发言来深推,请指出你认为嫌疑最大的人,进行第一轮投票,将你认为的‘杀手’公投出局。从1号位开始发言,所有人发言结束后开始公投。” “谁是1号位?”律师立刻东张西望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紧张。 “镇定一点,号码在每个人的椅背正面,让旁边的人看一眼就能知道了。”警察说,他扭头看了一眼左侧的楚子航背后说,“大学生,你是6号。” 楚子航看了警察身后的椅背一眼,上面果然有油漆刷着的‘5’,“你是5号。” “那我应该就是1号。”楚子航左手侧的学生说,“号码从我1号位开始以顺时针排列。” 【学生1号→楚子航6号→警察5号→花臂男人4号→律师3号→医生2号→学生1号】 “现在这所谓的’杀人游戏‘就算是开始了?”警察看向铁盒子问。 铁盒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起来游戏的确已经开始了。”楚子航淡淡地说道,不少人都微微吸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各位准备怎么办?”学生看向所有人。 出乎意料没有人站出来梗着脖子大吼“我是不会接受这种游戏的”,所有人都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默,包括一向张狂的花臂男人。他们不敢赌铁盒子说的墙壁内藏有tnt这件事是在诈唬,就从他们之前遭遇的一系列事情来看,眼下对方的危险很大可能是认真的。 “那么...从1号位开始发言?”每个人都看向了学生。 7017k ------------ 第七百七十六章:公投出局 “我是1号位所以该我发言?”学生通过身边的楚子航确定号码后扫视了一眼全部人说,“如果我一直发言会怎么样?” “大概会被强制性开始发言吧,墙壁里可是有东西压在我们头顶的呢。”医生说。 “可你们发现没有,绑架我们的人刚才并没有硬性规定发言顺序。”警察看了一眼铁盒子,“他只是给了我们的椅子号码,但实际上并没有限制我们发言的顺序,在他之前的那些‘规则’中也没有提到过如果我们违反发言顺序的后果。” “所以我们可以无视号码编排的发言顺序?”医生挑眉。 “嘿,老子想说话就说话,还发言顺序,我现在说话你们还能来塞住老子的嘴吗?”花臂男人龇牙咧嘴。 “不能,而且在和‘杀人游戏’相仿的‘狼人杀’中的确有这样的角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角色通常我们叫做‘白痴’。”学生冷冷地说道。 “小子你他妈什么意思?”花臂男人额头青筋绽起,眯着眼盯着那年龄估计就比他一半多一些,毛估计都没长齐的男孩。 “他的意思很简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按照顺序发言好一些,毕竟如果我是杀手,我巴见到你们发言混乱。”女医生瞥了花臂男人一眼说,“你一言我一句,就算再有逻辑的人都很难在大量冗杂信息内推测出想要的情报。” “所以说越是喜欢利用言语挑动局面混乱的人是杀手的可能性越大?”警察看向花臂男人。 “有这种可能...他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律师也跟风说道。 花臂男人面色越来越不善以及难看了,他发现桌上大部分的人矛头都好像对准了自己,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他现实的身份的确为他带来了太多的不利因素,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开始转移火力,“比起我,那个一直话少的难道不更像是被吓傻了的‘羊’吗?” 花臂男人的双眼紧盯6号位的楚子航,“这小子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就算说话也只是废话,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你们要找的什么‘杀手’,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可是只有一个普通人的啊,你们看老子的样子像是普通人吗?” “我只是在观察。”楚子航淡淡地说,一句不轻不重的自我辩护,没有任何被指认的焦急和愤怒。 楚子航平淡的反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警察深吸口气说,“谁有什么好点子,我们首先得把这个‘普通人’给找出来,如果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那他就是敌人,在‘黑夜’的情况下他可是会随机杀死我们中的一个人的。” “随机?不可能是随机。”学生冷静地说,“你们难道忘了吗?‘杀手’对立的角色是‘医生’,‘医生’可以保护‘杀手’指定要杀死的对象,所以这局游戏里‘医生’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医生’必须藏起来,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可以尽可能地减少减员。” “别去抿‘医生’的身份,除非‘医生’自曝,接下来的发言中谁主动在找‘医生’,谁十有八九就是‘杀手’。”女医生说。 “‘医生’不能自保吗?”警察问,“如果‘医生’一直选择保护自己,那岂不是可以稳坐钓鱼台么?” “不谈‘医生’是谁,只说游戏规则,一般在杀人游戏中医生是不能自保的,就像狼人杀中女巫不能自救一样,就算能,规则也必然会限制它不能连续保护自己。只可惜规则中没有可以一回合验明一次每个人身份的‘警察’存在,不然估计早就有两个警察跳出来互相博取我们的信任了。”学生说。 “看起来在那铁盒子宣布游戏规则之前,我们的‘医生’和‘杀手’就已经知道要玩什么游戏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暴露。”警察微微点头算是明白一些了游戏机制,“我希望它能一直保持这种演技,别被找到了。” “没有‘警察’来验明身份,那该怎么制造矛盾冲突深推出真正的‘杀手’?”女医生打了个哈欠,“设计这个游戏的人大概只想干掉我们吧?躲在暗处欣赏我们在临死前互相攻击的丑恶嘴脸?” “那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他如意,我希望各位能在最后一刻都保持冷静。”警察镇定地说道。 “但无论如何第一轮都得走一个人?以公投出局的形式。”律师小声问。 “是啊,总有一个倒霉蛋,按照平时我们一般都是选择把话少的平民(看了一眼楚子航),以及乱说话的暴民(看了一眼花臂男人)先投出去的,这也算是先出对局面无用的无关者。”女医生淡笑着说。 “我看你他妈才像是杀手。”花臂男人盯住女医生忽然语气冷了起来,头一次的他的话语不再充满了火药味,而是充斥了一股锋锐感,“找杀手?我看就是找内鬼。老子以前手下是出过内鬼的,我拿着枪让那群马仔一个接一个地自证清白,最后你猜猜找出来的内鬼是谁?” “是谁?”警察问。 “是那个一直跟我BB哪个有嫌疑,哪个什么时候干了奇怪事情的家伙。”花臂男人冷笑,“老子嫌他吵一枪崩了他脑壳,窃听器就从他衣领里掉出来了,那些没犯事儿的马仔都像是鹌鹑一样,只想着证明自己清白了,哪儿有那么大的攻击性?” “看来你还是有脑子能好好盘逻辑分析的啊?”医生嘴角带笑地看着花臂男人。 “重点不在这里。”楚子航忽然开口了,他看向花臂男人淡淡地说,“如果在场的六个人中五个人都是‘混血种’,那为什么不以自证自己是特殊人类的手段找出唯一的异端呢?” “他说的对。”学生微微点头,“这也是我从一开始想说的,但大家好像都刻意避开了‘混血种’这个称谓。” “恐怕是不少人最开始就连‘混血种’是什么都不清楚才没敢乱说话吧。”楚子航说。他这一句话出口,三个人的脸色变了,花臂男人、警察以及律师,唯独女医生巧目盼兮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的发言。 “‘混血种’简而言之就是身怀异族血统的人类,可以利用异族的血统来激发出超越正常人的力量。”楚子航说,“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凶手说各位都是羊群中的恶狼的原因。” “原来老子是‘混血种’?我血管里还有异族的血统,什么异族?小子,说说。”花臂男人第一个承认了不知道‘混血种’的事实,挑眉看向楚子航问。 “龙族。”楚子航说。 “...龙族?”剩下的几个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唯独学生和女医生面色不变。 “你说...这些惊愕的表情里有几个是装的?要知道杀手可是提前被灌输了一切有关‘混血种’的知识,说不定他现在正在伪装自己一无所知也不一定哟?”医生看向学生笑着问。 学生没有回答医生,只是默默地看着所有人的反应和脸部微表情。 “龙类的血统赋予了每个人超越常人的力量,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黄金瞳。”楚子航说,“在情绪激昂或者受到危机的时候,混血种的双眼会因为腺体分泌的化学物质,引起大脑异常放电后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样不就简单了。”花臂男人神色忽然昂然了起来,“不就是眼睛变黄吗?这个把戏一直让我以为我自己基因变异了...如果‘混血种’都会的话,你们每个人把自己的黄眼睛亮出来不就能找到那个普通人是谁了?” “这的确是个办法。”警察微微颔首,眼眸中掠过意动,看起来对于所谓的‘黄金瞳’他在从未知晓混血种的情况下也早已掌控了。 “各位没有问题吗?”警察看向所有人问道。 “没有问题。”其余五个人自然都轻轻摇头,这倒是让警察微微一怔,每一个人脸上都相当自然甚至如释负重般轻松。 “那么我数到3,如果谁没有‘黄金瞳’,那就公投他出局了,游戏直接结束。”警察心中微微皱眉,但还是面色如常地开始读数,“3...2...1!” 白炽灯下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是他!他没有黄金瞳!”律师忽然尖叫了起来,指住了正对面的楚子航。 其余四双眼睛都汇聚到了楚子航的脸上,果不其然那张俊秀脸庞的瞳眸依旧是漆黑色,没有任何一点的金意...这是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讲述出‘混血种’真相的人,并且提出了方案找寻杀手的人自己居然就是杀手! “这倒也是合理,毕竟杀手早已经被事先告知过了一切有关‘混血种’的情报知识。”警察看着楚子航愣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说道。 “......”花臂男人盯着楚子航,好一会儿后忽然笑出了声音,“真他妈有意思!” “是啊,真有意思。”楚子航回视着花臂男人的眼睛微微垂眸颔首。 “哈!闭上眼睛你以为我就会看错了吗?你就是杀手没跑了!”律师盯着楚子航大呼小叫着,额头都渗出了几滴汗水。 “闭嘴,蠢货。”女医生懒散地打断了律师的声音,“你以为你就有黄金瞳了吗?” 谷律师愣了一下,看向女医生,然后兀然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眸居然也是漆黑的,没有任何的金意,“你...你怎么...” “这个我的确真没有注意到。”楚子航身边的学生低声说道,他看向律师和警察的眼睛,没有一双莹亮着金色的光芒,在白炽灯下尽数都是漆黑如墨。 “这怎么回事?”律师人呆住了,躺在椅子上浑身都是汗水。 “这是...美瞳?”警察忽然探头向楚子航那边盯向了对方睁开的双眼,在那里面赫然有蝴蝶花纹的迹象,这毫无疑问就是当季女生群体中卖得火热的蝴蝶黑款无度数美瞳! “难道我...”警察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但却无法检查自己的双眼。 “昏迷时被戴上的,醒来时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了,眼睛已经习惯了,再加上没有度数很难自己发现。”楚子航平静地说。 “你早已经知道了?”学生看向身旁的楚子航。 “我很敏感。”楚子航回看向他说,然后不远处女医生吹了声戏谑的口哨。 “那你为什么还要建议我们进行这种尝试?”学生沉默了一下问。 “帅小哥是在试图引导我们走向正确的思考方向啦。”女医生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说,“想要找出那个普通人,就只能依靠我们不断地尝试证明自己是混血种,相比之下其他的根据反应、情绪、微表情来推论都太不靠谱了,在这种随时都可能死亡的极端环境下,我们每个人必然都会出现应激生理现象,往常的微表情学到现在反而没什么用了。” “发言时间已结束,请公投一个号码进行出局。” 忽然之间,圆桌上的铁盒子说话了,声音依旧低沉恐怖,带着一丝嘲弄和戏谑。 “十分钟。”楚子航和女医生同时说道。 女医生看了一眼楚子航微微侧头意思是给他表现自己的机会,楚子航也顺着说了下去,“无论是否按顺序发言,十分钟后必然会有一轮投票,白天的时间是固定的。” “看来我们浪费了一个白天啊,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深推出了个屁。”女医生淡笑,“只是可怜有一个倒霉蛋得被投出去了,到了夜晚还得有一个人面临死亡的威胁。” “请开始投票。”铁盒子说,“在倒数十秒钟后手指指向你认为是杀手的号码...10...9...8...” 冷漠如机械的倒数声开始了,房间中每个人都坐正了,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开始加速,肾上腺素分泌。在这其中最不安的是花臂男人,因为他发现在倒数开始时,几乎每个人都看向了他...好像之前他嚣张跋扈的报应似乎来了。 “老子警告你们啊,都把罩子给老子放亮一点!我他妈可是刀枪不入,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你以为老子是靠什么一步一步从街上酒瓶子砸人后脑勺的混混角色混到现在这一步的?我他妈有黄眼睛还有超能力!谁是杀手都不可能是我!”花臂男人瞪着眼睛扫过每一个人低吼道。 “谁没有黄眼睛谁没有超能力?好哥哥你急了哟。”女医生巧笑着看着之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花臂男人。 “等等,你们就不怕老子是医生吗?别他妈乱投票啊!喂!”花臂男人嘶声问道。 “怕啊,但总要投的,我想真正的医生恐怕不会像你这么蠢,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吧。”女医生嬉笑道,“反正都要投一个的,如果投到医生算我们运气不好,谁也怪不了谁不是吗?” “......”警察沉默地看着花臂男人一言不发。 “额...”律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吞了口口水盯向了花臂男人。 学生没有看花臂男人,而是转头看着楚子航,楚子航的视线则是停留在了女医生身上。 “8...9...10...请投票,如无投票结果,炸药将在3秒后引爆。”10秒结束,铁盒子铁冷地命令道。 瞬间,六根手指都指向了自己“心仪”的号码。 — 律师的左手食指奋力地向左拐着,指向了花臂男人,铁丝捆住手腕手指的活动范围也有限,但好说歹说这种距离还是不会指偏掉。 他抬起头看向其他人,想看看票型,但只是一眼,他就愣住了。 四根手指直直地指着他,连带的是四双平静的漆黑眼眸。 楚子航、学生、医生、警察归票3号(律师)。 律师归票4号(花臂男人)。 花臂男人归票2号(医生) 4:1:1 律师的脸瞬间煞白,手指不可置信地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了,律师先生。”学生轻声说。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老规矩嘛...不知道出什么,先出水民,也就是最没用的那一个。”医生百无聊赖地抬头数着天花板上剥落的白垩片。 “你个小娘皮...”花臂男人愕然地盯着没有投自己的女医生。 “对不起。”警察低着头沉闷地说道。 “......”楚子航默然地看着律师什么也没有说。 圆桌之上,在这一瞬间宛如被那炽亮的灯光带回了古希腊的议会,七嘴八舌的争论之中,无数的视线聚焦在笼中的困兽上,冷漠地相继举起了同意驱逐的右手。 公投出局。 “投票结束。”铁盒子说,“3号出局,游戏继续,现在进入黑夜时间。” 可就在这一刻,律师忽然发狂似的挣扎了起来,铁丝勒进手腕疯狂冒血,他大吼着,“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我是医生!我是医生啊!你们选错人了!我是医生啊!重新选啊,重新选一个人啊!” 所有人都兀然抬头看向座椅上仿佛陷入癫狂的律师,但下一刻,圆桌上方的白炽灯咔嚓一下,熄灭了。 房间内陷入了黑暗。 “请杀手开始杀人。” 一片漆黑中,铁盒子内森然的声音嘶笑着说道。 ------------ 第七百七十七章:学生 灯光尽数熄灭,巨大的管弦乐忽然由弱渐强响彻在了黑暗之中,声音震耳欲聋,弹舌的高昂法语女歌喉仿佛要刺破耳膜,一切的心跳、呼吸、惊叹声都被隐藏在了管弦乐下。 《non, je ne regrette rien》,多次出现在《盗梦空间》这部烧脑悬疑电影中的配乐,由法国天后级歌手edith piaf演唱的歌曲,情绪饱满意境独特,那激昂的声调与背景管线几乎将所有的杂音压盖在了下面。 圆桌周围的六个人可能在惊叫,可能在怒骂,也可能沉默着,在一片的黑暗中,歌声长绵演奏,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森然的杀机开始弥漫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歌声中,他们如坐针毡着,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双手双足的肌肉开始绷紧。 即使铁盒子警告过但凡尝试暴力挣脱铁丝墙壁内的炸药都会引爆,可如果在场的大家几乎都是混血种,谁又愿意心甘情愿地等死呢?但在这种视觉和听觉都被屏蔽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确定自己是杀手的猎物呢?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悖论。 如果忍不住死亡的恐惧利用特别手段擅自挣脱铁丝,炸药就会爆炸,所有人尸骨无存,若是自己当真是杀手选中的目标那大概不算亏了,可如果自己不是那个目标呢?这样不就白死了? 这根本就是赌博,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发生,在每个人的思想抉择到达巅峰就要被未知的恐惧和威胁压倒理智的前一刻,歌声到达了高潮,管弦乐节节攀升,忽然间一道压过一切的枪响爆鸣响起! 音乐戛然而止。 死寂。 剧烈的心跳声再度回到了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呲啦。 白炽灯重新亮起了,圆桌上的铁盒子折射着白光倒影着座椅上那一张张拉长变形的面孔,所有人都在环顾四周,视线在接触到同一个方向后凝滞了。 有人深吸了口气,鼻腔内涌入的全是刺鼻的血腥味。 律师死了。 律师的额头上被开了一个血洞,红白的糊状物体溅射到了两侧的地面以及金属椅扶手上,不管是混血种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受到这种创伤想不死都难。最后在他脸上停留的只有惊恐,带着无限的恐惧。 六人中减员一人,还剩下五人。 “......”先是死一样的沉默,每个人都盯着律师额头上的血洞,但没有发出干呕或者做出不适的表情。 警察死死盯住律师的尸体一言不发;花臂男人正襟危坐了起来似乎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女医生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仰躺在椅背上头朝天的尸体,时不时扭头看向周围;学生垂首盯住律师的额头呼吸有些紊乱。 而楚子航,则是看也没有看律师的尸体,环顾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律师死了。”警察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死因...” “枪击,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花臂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额头上的洞口,表情说不上是狰狞还是严肃,“他妈的...玩真的是吧?” “不,他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死因。”学生看向警察说。 “正确的死因应该是公投出局。”女医生轻轻抿了抿嘴唇将略微干燥的红唇湿润了一些,“只死了一个人,看起来昨晚理应是平安夜。” “.45口径,垂直直射角度,后脑应该也穿掉了。”楚子航开口说道。 “懂枪?”花臂男人意外地看向一副三好学生模样的楚子航。 “垂直角度射击,那岂不是你那边开的枪?”女医生看向楚子航抖了抖眉毛,“这种情况就别做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发言了哦,小哥。” “如果等到其他人指出来才是对我真正的不利。”楚子航说,“你们可以贯穿血迹溅射的形状已经方向,可以看出开枪的人是站在我背后进行射击的,开枪时没有火光应该是装配了消焰器,所以枪声稍显沉闷。” “看起来杀手可以自由地离开座椅,老子给他的建议是下一个夜晚跑得远远的,如果敢把枪口指住老子的头,那会爆掉的绝对是他的狗脑子。”花臂男人恶狠狠地扫过每一个人。 “这种威胁是没用的,如果他敢跑,估计结果只有炸弹爆炸所有人死无全尸的结局了吧?我现在毫不怀疑幕后凶手会这么干。”学生说。 “被公投出去的人死了...那现在该怎么办?”警察盯着律师的尸体声音有些沉闷,他的眼底能见到一点点愧疚的光,毕竟对方是他亲手投死的,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杀死律师的一分子。 “那看起来昨晚医生居然成功保对人了,杀手空刀了。”学生讲出了事实,“无论医生是谁,这一手保得相当漂亮。” “昨晚杀手刀的是谁?”花臂男人问。 “这个问题是个陷阱,任何人都不要回答。”学生立刻打断了花臂男人的话,皱眉看向对方说,“我不是说过任何盘医生身份的话茬都涉嫌杀手诱导的嫌疑吗?这一轮发言如果所有人都正常,那么我会投你的票。” “他妈的...”花臂男人有些想动怒,但看着其他人均都冷漠地看着自己,原本涌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因为他刚才贸然的发言的确不占理。 “但起码现在在医生的眼里,已经有一个人没有杀手嫌疑了。”女医生淡淡地说道。 “没有杀手自刀骗保的可能吗?”学生看向女医生问。 “如果这一切都是来真的话,杀手疯了才会自刀赌五分之一的几率医生会保自己吧?这局游戏里又没有预言家、警察这样的身份。”女医生摇了摇头否决了学生的猜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医生在这个游戏里甚至可以代替警察的身份。” “倒也是。”学生微微点头。 “就是不知道杀手可不可以连续刀同一个人,如果不能,再过一晚上医生和他保护的人都没死的话,杀手再刀一个人,医生跳出来自证身份局面就面临幸福二选一的情况了。”女医生低笑着说,“这第一刀空掉了对于杀手来说很致命啊。” “...不能这么玩儿,如果杀手第二晚刀掉医生我们的优势基本就消失了,今天这一轮发言必须盘出有用的消息。”学生说,“白天只有十分钟时间,我们得抓紧了。” “抓紧做什么?继续狗咬狗吗?”花臂男人冷笑。 “如果杀手是普通人,那么他想要伪装成跟我们一样的‘混血种’必然就需要捏造一个虚假的经历,只要是谎言必然有漏洞...我的建议是从1号位开始发言,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每人两分钟讲述自己的故事。”女医生淡笑着说道。 “自己的故事?”警察怔了一下。 “我不认为各位的人生履历都像白纸一样素白平整,身为‘混血种’,天赋异禀的各位想必都有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故事可以讲述吧?不如我们就把那些故事拎出来讲一讲,越现实越令人信服他的嫌疑自然就越小,而唯一的普通人杀手自然只能临时编造自己的故事,故事里的漏洞恐怕就显而易见了。”女医生视线掠过在场四个人缓缓说道。 “我没有意见。”学生说。 “我...也没有意见。”警察顿了一下说。 “老子已经有一分钟没有讲老子当初偷渡来沿海白手起家大杀四方的故事了。”花臂男人忽然就起劲了起来,看起来女医生的提议正巧对了他的胃口。 “没有意见。”楚子航也说。 “从我先?”学生问。 “故事尽可能‘特殊’一些哦。”女医生眯眼提醒。 “没什么‘特殊’的,只算是一个自我介绍罢了。”学生淡淡地说道,“前年中考文理状元,市级三好学生,维斯比奖学金全额拥有者,学校篮球队中锋带队打入全国高中级篮球比赛夺得冠军,帕布罗·卡萨尔斯国际奖青年大提琴比赛冠军,市田径队种子选手正在考核国家田径队,全国奥数竞赛一等奖,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全国高中学生化学竞赛一等奖...我想你们应该不想我把接下来五六个竞赛全部念一遍,所以我就暂且跳过这里。” “真是一个三好学生啊。”女医生笑颜如花,越看学生越喜欢的样子。 “这么有名的人我居然没听过?”警察重新审视了一下学生的模样。 “褚子杰,这是我的名字,应该可以在互联网上搜索到,如果有兴趣离开这里后你们可以查一查。”学生微微侧头,“如果你们想听,我也可以谈谈学业以外的事情。比如我曾在地下赌场赢了三百万现钞,三百万都是庄家的钱,赌场反水要杀我全家,最后死了几个人被曝光到明面上后才停手了。” “喔,我忽然有印象了,褚子杰这个名字。”花臂男人眼中浮现异色,“你就是那个18岁在老毛子的赌场里玩牌出千赢了三百万的狠角色?” “数学的事情不能叫出千,德州扑克这种游戏本来就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地下赌场能出千的只有庄家,只是被我识破了好面子只能玩公平的罢了。看着那群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但赢得起输不起还是挺令人作呕的。”学生低笑着说。 “你的言灵是什么?”女医生忽然问。 “言灵?”学生看向女医生。 “超能力。”女医生耸肩,“别说你不知道。” “......”学生深深地看了女医生一眼然后说,“我的计算能力很强,异于常人的强。” “并不突出,但合乎情理。”女医生笑了笑,又看向了花臂男人,“甚至还有人可以佐证他故事的真实性。” “不,等等。”花臂男人眯了眯眼,“万一这小子是冒充别人的故事呢?要知道那件事情在道上可是传得很开的,老毛子被一个青沟子娃儿捞了三百万油水,足够被人指着脊梁骨笑话一辈子,赌场资金链断裂也开不下去了,现在就算是街上的混混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这回事。” “那你有什么问题吗?”学生侧头看向花臂男人问。 “问你个事情,小子,你赢老毛子三百万最后一局釜底抽薪梭哈翻盘拿?道上现在谈论起这件事对于最后一局逆天翻盘的牌局形式有很多的说法,有的说你拿了葫芦赢了对a,有人说你拿了四条k赢了庄家三条a,更有人吹你拿了皇家同花顺通杀所有...只有真正参加了牌局的人才知道当时的情况,不巧,有个知情人可是跟我说过当时的最后一局的牌面情况。”花臂男人眯眼,“小子,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那你那个朋友应该也在说大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记不清最后一局拿的什么牌了,因为那一局根本就不重要。”学生淡淡地说,“那一晚上我打了二十三把牌,有赢有输,根本不存在梭哈翻盘的场面。” “有点意思。”花臂男人笑了。 “怎么样?满意了吗?”女医生看向花臂男人。 “你这家伙真应该在我手下干事情,专门帮我去踩那些人的场子,老子早就看不爽老毛子赌场下黑手了,就连老子的人都敢坑,还叫嚣我不帮马仔还款就剁我马仔全家,这三百万你赚得老子心里舒坦。”花臂男人难听地笑了起来,“之后的命案那边那个条子应该也略有耳闻吧?” “三死一伤,居民楼煤气爆炸、纵火、蓄意谋杀,上面下了死命令彻查这件事,但在最后只能抓几个替罪羊当典型上报平息舆论。”警察深吸口气看向本来人畜无害的学生,“没想到在这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故事牢靠可信呢,而且传奇度也相当的高。”女医生挑眉,“那么下一个该谁?” 其他人都看向了女医生自己,她顿了一下笑道,“原来该我了啊,也对,我是2号嘛,那就不浪费时间了。” “如各位所见,我是一个医生。”她说道,然后开始娓娓道来属于她的故事。 7017k ------------ 第七百七十八章:医生 (已修改) “让我想想...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经历啊。”女医生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刺眼夺目的白炽灯,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在地上留下如瀑的黑影。 “别想太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学生提醒。 “自杀未遂算不算?”女医生侧头问道。 “小宝贝你那么可人,为什么要自杀?那岂不是浪费了?”花 ------------ 第七百七十九章:衣锦还乡 红色的保时捷911停在了滨海城市的郊区的路边。 防窥车窗缓缓降下,林年向外张望了一眼视线落在了街对面那块荒地上伫立的废弃医院大楼,肉眼可见的墙面全是满目疮痍,蓝绿色和泛黄墙面相结合,裸露在外的水管早已锈迹斑斑,处处都透露着无人的荒凉。 引擎熄灭,放在置物箱里的手机没有人触碰屏幕就亮起了,那是一个未知的跨洋来电,通常接到这种号码的十个有九个是诈骗电话,但林年看也没看就顺手拿起接通了,点开了免提放在了车载手机支架上。 “喂?”电话那边响起了熟悉的沙哑声线,就像喉咙里含着的不是声带而是砂纸。 “我已经到了你给我的地点了。”林年说。 “目标呢?”对方问。 “没有看见楚子航的影子,你确定他是失踪在这一带的吗?” “你这是在质疑执行部情报的准确性。” “不,我从来都不会去质疑情报到底准不准确。”林年顿了一下,“我只是质疑你们的情报是否太准确了,就连暑假失踪的学生都能进行精准定位,这不经让我怀疑执行部是不是在每个学生身上都安装定位器了。” “你多疑了。”电话那头,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淡淡地说,“认真执行任务,如果是往常你的话没有这么多的。还是说暑假的安逸生活让你已经厌倦执行部的工作了?” “我只是厌倦学校的‘日常’,你应该知道这一趟任务结束后我得在‘日常’上多写至少两千字的报告,再加上执行部这边的任务报告够让人头疼了。”林年轻轻叹息,“今天下午我还得出去吃饭。” “约女孩子的事情改天再说吧,你觉得是执行部的任务重要还是陪女孩子吃饭重要?”站在中央控制室内,蓝色地球投影下的施耐德抬头看着联线的屏幕冷冷地问道。 “......”联线那头居然没有回答。 中央控制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控制室内来回奔走的专员们,以及坐在屏幕前的人们都不由一边工作一边竖起了耳朵,如果是往常任何人跟施耐德的对话都不会超过十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执行部部长发牢骚,而现在他们碰巧就遇见一个狠茬子了...每个人也都知道这位狠茬子是谁,不由等待着一场好戏。 “说话。”施耐德说。 “话。” “...是我以前太温和了,还是你叛逆期了?” 电话那头,大洋的另一端,红色跑车上林年仰头望着车顶面色有些复杂,真不是他叛逆期或者厌倦执行部的工作了,而是他今天晚上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啊,远不止陪女孩吃饭那么简单的...而是陪女孩子他爸妈吃饭啊!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放着的一块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和一定棒球帽,无声地叹了口气。 见对面沉默了,施耐德侧脸完好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又问,“...还是说你认为楚子航失踪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 “...部长,我一直很好奇楚子航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失踪,诺玛在指派紧急任务,讲述内容的时候的一度以为诺玛把楚子航和路明非搞混了,毕竟我们都住在同一座城市里。”林年靠在座椅上说,“你是他的指导老师,你应该知道他的危险程度...而且我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你们是怎么知道楚子航失踪的。” “你认为执行部在监视楚子航?”施耐德听懂了林年的弦外之音,冷漠地问道。 “我认为这次电话的内容会被诺玛录音,所以有些话我还是不乱说为好。”林年说,“这是信任问题,你是楚子航的指导老师,我想你知道里面的利害。” 施耐德没有说话,现在的联线直接传向整个中央控制室,信任这种话题从来都不是能拿到台面上争论的东西。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我了,有些话还是留给你对你自己的学生说去吧,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过问的人,如果他心里有疑问他总会自己搞清楚的。”林年轻声说道。 电话那头施耐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楚子航是在执行一项任务时失踪的。” “任务?” “调查一个非法混血种组织的存在,以高端俱乐部的形式存在在你们那座城市中。” “又是我们这座城市?”林年皱眉。 “极有可能是上一次明珠塔事件留下的影响,许多的混血种关注到了这个地方,认为这里存在着他们的大量同胞。” “混血种是会互相吸引的,血之哀的缘故会让他们在普通人的社会中存在孤独感,而孤独势必会导致群聚,混血种的群聚总会带来不好的事件发生,尤其是一群甚至连自己的来历和身份都惘然不知的危险角色。”施耐德缓缓说。 “现在你们那座城市已经被诺玛重点监控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有两个‘s’级,两个‘a’级的学员以及一位教员常驻在市区中,所以如果发生了情况你们将会是第一指派任务的目标。” “这次被指派到的是楚子航。” “任务是三天前下达的,需要他找到那个俱乐部组织的巢穴,然后上报通知执行部等专人处理,属于情报侦测类任务。” “情报侦测类任务。”林年饶有趣味地咬了咬这个字眼。 “他的言灵不适合在市区内进行扫荡清理任务。”施耐德淡淡地说。 如果让楚子航只身一人去完成这种高危任何,能不能成功大概不必担心,事后大范围爆破和火灾的善后处理才是真正的难题。 君焰这个言灵已经今非昔比了,在楚子航的手里刚刚操使君焰时最多算是一个人形手榴弹库,但在经历了青铜与火之王的两场战役后这小子总感觉好像悟到了点什么,言灵的开发度直线上涨,上一次甚至硬生生将装备部测试用的三米厚青铜板给融穿了,在背地里他都开始有了‘诺顿人称小楚子航’这种戏谑的玩笑话了。 再加上暴血的技巧和楚子航本身的战斗天赋,可以说就算是街上溜达偶然撞到某只刚苏醒的龙王,这家伙都会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拔村雨冲上去,打不过说不定也能逃。这样的狠角色想在一群三流混血种手里‘失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难怪林年这么诧异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呢?”林年想了一下问,“难道在诺玛的逻辑中我不应该是最适合执行这类任务的人吗?” 施耐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报以沉默应答,林年停顿了一会儿也默然了。 从青铜与火之王战役结束后,执行部基本就没有派过任务到林年身上了,或者说整个执行部好像就没有了林年这号人物一样,无论是什么紧急任务都主动绕开了林年下放到其他人的手里处理,不清楚的还传出了‘s’级在长江直面诺顿后重伤留下了病根需要好好修养的谣言,弄得303寝室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学生送来的慰问信和水果礼物,对此林年只能报以麻爪跟苏晓樯一起通宵写回信,芬格尔倒是乐此不疲地对着水果和零食大快朵颐。 总而言之,执行部已经将林年冷处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说是龙王战役后的修身养息,但实际上执行部,或者更上面打的什么主意和盘算谁都不知道。 这么一看来,林年这个‘s’级被按兵不动,和姐姐整个暑假都住在苏晓樯那栋有很大房间的空别墅里修身养性,路明非那个‘s’级最近还在忙着跟婶婶家打杂物,还有一个‘a’级苏晓樯在学院选修的又是文科,走了学术研究路线,不符合执行部的要求,到最后好像就只有楚子航这个‘超a’级最合适了。 “算了...等我找到楚子航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林年也不想多说了,“让诺玛把他的位置发送到我的手机gps定位上。” “他距离你只有不到五百米的位置,让我看看现场的情况。”施耐德见林年终于愿意进入正题了,也不多废话了。 林年从副座的椅子上的定制蛋糕上拿了一顶棒球帽盖在了头上,抬手调试打开了帽檐上隐藏的摄像头,利用3g视频通话连接了诺玛驻滨海城市的本地服务器。 中央控制室首先出现的画面就是一个方向盘,上面印着保时捷的跃马的金红黑花纹,站在大屏幕下的施耐德背手仰着头看了一眼,眉角微微挑起又落下,心里大概哼了一声‘年轻人’。 “别误会,不是我的车,是苏晓樯他爸爸送给她的成年礼物。”林年就像是施耐德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读出了他的想法说道。 衣锦还乡这种词语对于林年来说太过遥远了,故乡这种东西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到底什么对于他来说才叫故乡。 “为什么需要跟我解释?”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不是重点,诺玛已经把具体位置发送给你了,下车,然后迅速赶过去。” “收到。”林年回答。 他闭上眼睛,数秒后睁开,然后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下午的阳光有些晒人照在了他的脖颈上,这顶白色的棒球帽倒是戴得正合时宜,他长按车钥匙锁车后,顺手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高,gps定位上果然新多出了一个一动不动的红点。 林年抬了抬头看向红点的方向,正好是那栋废弃的医院,“楚子航就是陷在那里面了?这种荒僻的地方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制住他吧?” 中央控制室里,施耐德抱着手微微抚住下巴看着那废弃的医院大楼,林年说得的确不错,这种环境算得上是执行部最喜欢的环境,聪明的罪犯都会把隐藏地点选在闹市,而蠢一点的则是往荒僻的地方跑,往往跑得越荒僻死得也越凄惨,因为这意味着追捕他的专员就可以把武器从格洛克手枪换成装备部新开发的大口径玩意儿上了。 “楚子航在失踪之前对诺玛的最后汇报是找到了一条有关组织的线索。”施耐德说,“这条线索是一个人,他认为只要找到了这个人就可以获得混血种组织的情报。” “他认为他想找的人藏在这种地方?”林年问,“难道是逃犯?” “不是。”施耐德说,“他要找的那个人提前一步失踪了,他通过视频连线陈墨瞳利用侧写的技术研究了那人的生活习性,在得知她失踪的原因是绑架后,一步一步地沿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个地方。” “他被卷入了另一起事件。”林年低头顶着太阳走向了那废弃的医院,一身白色t恤配牛仔裤清凉又透气。 “你没有带武器吗?”施耐德忽然注意到林年那清凉邻家到过了头的装扮问道。 “哦,等等,太久没有执行任务了,忘记了。”林年站住脚步回头走向路边的红色跑车。 中央控制室里施耐德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林年这是不动声色地在敲打执行部表示出这段时间被冷处理的不满,但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执行部部长的他怎么可能点出来呢。 林年打开了车门伸手过到副驾驶从那精致包装的蛋糕旁,从挂着的塑料袋里抽了把商家附送的切蛋糕的塑料刀出来,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又用指肚蹭了一下上面的锯齿,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就把它踹进牛仔裤的裤兜里了。 中央控制室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但都没人表现出不可思议或震惊,包括施耐德都习以为常,所有人都知道视频里这主儿是可以拿石头丢爆音障达到媲美子弹威力的狠人,拿把塑料刀已经算是对普通人或者三流混血种的打压了。 毕竟动了‘刀’这种形式的东西都是要见血的,在‘s’级的手里面砍杀的对象只要是人,塑料刀和炼金刀剑没有什么区别。 “少见血,就算要见也做得漂亮一些。”施耐德说,“别搞出大动静,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现在上面的人不希望你‘出事情’。” “收到。”林年顿了一下,听出了施耐德这句话隐晦透露出的意思淡淡地说道。 他重新关掉了车门,扭头望了一眼街对面废弃医院,拍了拍牛仔裤的屁股踩着阳光走了过去。 7017k ------------ 第七百八十章:花臂男人 (修改版) “我不是本地人,以前在其他地方犯了事情,听说这边吃了时代的红利满地都是金子,就决定来闯一闯。但来之后有人跟我说,金子只有有脑袋的人才捡得到,你这种没文化的黑户来只能当臭要饭的...” 花臂男人抽了抽嘴角笑说,“老子跟他说老子来这边从来都不是来捡金子的,而是谁手里捧着金子我砍谁的手, ------------ 第七百八十一章:到达 “三年前这里还是市中医院,后来cbd新建在了城区内,这边一直要修高铁的谣言也被打破了,医院就决定搬迁向人口更密集的城中心。这片土地开发商还没有想好新建什么产业就一直荒废着,医院也年久失修拖成了危楼,买得起的嫌地偏,买不起的出价上面又看不起,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手机通讯中,执行部情报科的专员正在给林年介绍情况。 在中央控制室的大屏幕上,镜头随着林年大步踏入推进,两侧都是斑驳的墙壁和破碎的窗户,潮湿的水迹和青苔遍布各个阴暗的角落,绿色的快速通道灯牌熄灭着斜挂在天花板上,蜘蛛栖息在灯牌的内部结构中复眼倒映着走廊上漫步而过的人影。 “环境很适合拍鬼片。”林年中肯地评价。 “事实上在一年前这里还是著名的年轻人冒险探灵地点,但后来因为出现了真实的受伤死亡案件,不少人就对这里敬而远之了。”情报科专员说,“据说是冒险的年轻人把暂住避雨的乞丐当成了鬼,光源不足的情况下用防身匕首一刀扎中了对方的内脏,在之后逃出医院行凶的年轻人发现自己满手血时才醒悟过来报警了,但警察赶到时已经晚了。” “所以说这里基本不会有闲杂人等靠近。” “就算是流浪汉都不愿意住进来。”情报科专员说。 “我也确实在这里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gps已经提醒我到达目的地了。”林年站定了,他现在正在大楼正中央的候诊大厅,手机上显示他跟楚子航的定位红点重合了,他从一楼走到顶楼再走下来,每一层都安静得要死,没有丝毫人烟的迹象。 “根据医院修建时的蓝图你并没有探索完整个区域。”情报科专员看着小屏幕上的地图说,“你漏掉了医院的最下层。” “地下停车场?”林年看向快速通道。 “不,是更深的地方,只有电梯才能到达。”情报科专员说。 “那是哪里?” “太平间。” “太平间总要修在地下?” “节省空间,为了防止尸体腐烂也需要在温度低的环境中保存,地下空间比较适合造冰库,在电费上也能节约不少资金...至于为什么只能电梯进入,恐怕是担心死者遗体被无关人员擅自乱动吧?” “谁疯了会去动死人的尸体。”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签遗体捐赠协议的,也不是每个人去太平间都是为了缅怀死者的。” “不过荒废三年的医院电梯还能运行吗?”林年走到电梯口前随手按了一下锈迹斑斑的电梯按钮,低头看了看指肚上全是灰尘。 但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抬头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叮’的声音,电梯门居然在他面前分开了,一架灯光晦暗的电梯好整以暇地迎接着他。 “你可以走电梯井,一般电梯井都有维修的楼梯...”情报科专员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屏幕里林年面前的那一幕,阔别三年失修的电梯居然还有电力运行,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这是在邀请我。”林年把头往里探了探。 “请务必别上这部电梯。”情报科专员面色有些诡异和紧张,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一言不发的施耐德部长,劝说道,“林专员,那栋大楼的确已经处于三年的无人管理状态了,现在电梯还在运行必然是有人蓄意为之的,这百分百是陷阱。” “嘿,你想想看,午夜十二点你和一群朋友兴致勃勃地来荒废了三年的医院撞鬼,原本已经做好了自己吓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结果,但一扇电梯门忽然向你们打开了,你是进还是不进?”林年站在电梯门前左顾右盼着说道,他的视线落在了电梯外墙角的一个摄像头,对着镜头双指划过眉峰前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电梯里。 “见鬼。”情报科专员一下就仰躺在了座椅上,表情有些复杂。 “太平间在地下负几层?”林年低头看了看电梯的地面,发现居然有一条古怪的轨道,蹲下观察了一下轨道上还很新的划痕抬头看向电梯门。 “负三层,信号可能会受到严重影响。” “习惯了。”林年起身说,同时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信号果然在电梯门关闭之后忽然锐减到了一格,电话那头的专员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了起来,电梯开始震动然后运行往下信号就彻底归零了只剩下一个灰色的x。 中央控制室内,大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诺玛的声音平稳响起,“与前专员线失去连接。” “没有办法接入医院的摄像头吗?”施耐德问。 “内部网络,远程无法接入。”有人回答。即使是诺玛也不是万能的,譬如想接入一台根本没有连接互联网的电脑,就算让世界最顶级的人工智能来都无法做到。 “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情报科专员摘下耳机问。 “等。”施耐德淡淡地说。 电梯下行,速度异常的缓慢,每降一段距离整个电梯都在不正常地抖动并且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吱呀声,那是失修已久的钢缆和曳引系统在呻吟求救,被时间磨损的机械早已经濒临极限,就算是下一秒钢缆断裂电梯失速坠落都不奇怪。 林年站在忽明忽暗的电梯灯下闭着眼睛感受着电梯下降的速度,从地表逐渐深入地下,以每秒0.5m/s的低速下行,震动和嗞呀声在到达负一层时达到了最大,而在到达负一层与负二层之间时令人担忧的是还是发生了。 电梯忽然发生了地动山摇的颤动,就像是有人猛地抓住了连接着电梯的电缆往上抽了一下,重压几乎能让电梯里的人直接趴在地上。 但林年没有倒地,这种压力甚至没有夔门百米深水下的十分之一可怕,在卡塞尔学院他选修的是八极拳,站桩是必修课之一,教学八极拳的老教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鸡毛毯子抽扎马步的学生大腿,谁倒了就多加一个钟的站桩练习。 电梯在停止摇晃后不再下行了,而是卡在了负一层与负二层中间,电梯灯转为了应急的红灯,同时电梯内响起了一个低沉的机械合成人声,“欢迎来到游乐场,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市中心到城郊其实也不算远,做地铁半小时,开车五十分钟左右。”林年抬头找到了藏在电梯角落的喇叭与摄像头挠了挠眉心,“所以接下来你想干什么,把我困在这里,还是干脆剪断钢缆摔死我?” 对于林年的提问,喇叭那头的人没有回答,在阴恻恻的恐吓之后就陷入了死寂。 也就是这时,红光之中的林年忽然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异常的甜味,饶有趣味地蹲下身子在电梯的阴暗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缺口,他伸出手指在缺口捏了一下居然扯出了一根胶管,少许嘶嘶的声音从管内传出,淡白色的气体在红光的掩饰下从内大量飘出。 “麻醉药?”林年把胶管凑近鼻腔前嗅了嗅,如果摄像头后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惊得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从胶管内排出的气体是高浓度的七氟烷,这种管制药物的特性就是麻醉力强,诱导期短,作用甚至比乙醚还要快,毒性也较大。 如此大量的七氟烷基本都是给绵羊、山猪这种大型动物使用的,对人使用这种剂量大概率会因血压降低过快,心动过缓呼吸抑制而死...但林年却是凑到了鼻尖前嗅了好一会儿才丢掉了胶管,屁事情没有的站了起来。 卡塞尔学院是测试过林年的抗药物水准的,具体测试方法比吸入式麻醉暴力太多了,装备部那一水儿的是直接上兽用麻醉针剂,非洲偷猎队麻醉大象的标配药物,直接静脉注射100毫升,麻不倒就继续加剂量,直到加到装备部的负责人掏出了葡萄糖的吊水瓶给林年吊麻药,这项测试才被叫停了。 现在市面上的任何麻醉剂几乎无法对林年起到任何作用,林年的新陈代谢在‘八岐’的被动作用下已经达到了红喉蜂鸟的10倍以上,而红喉蜂鸟这种被成为饥饿鸟的动物代谢速度则是大象的100倍。 而就这甚至还没有算上林年主动利用‘刹那’来加速自己的新陈代谢速度,所以只要有防备市面上任何的毒药几乎都没办法对他起到作用,就连对于龙类来说剧毒的水银也不例外,百毒不侵这个称号基本上已经坐实了。(后提议静脉注射水银的装备部测试员已被留职查看) 林年按了按紧急按钮发现没什么效果,喇叭和摄像头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对方应该是准备冷处理被困在这里的他了。 “麻烦。”林年抬头看了看电梯顶部的维修口,白色t恤裸露出的右臂在红光下渐渐蠕动爬出了淡白色的绒毛,随着绒毛的密集形成了剑盾形的鳞片。 在康斯坦丁一役后,林年暴血后的龙化特征彻底发生改变了,一度进入四度暴血的他此后再进入暴血状态形成的龙鳞都批上了一层雪一样的灰白色。 龙鳞颜色的改变在强度上并没有太大的飞跃式变化,颜色似乎只是一种‘源头’的证明...无限让人想起那被埋藏太多岁月的秘辛了,那几乎被埋葬在龙族历史中的...白色的皇帝。 白王的血裔向来都是尚未挖掘出的秘密,林年没有对任何人解释过这件事,包括昂热和楚子航他们,对于秘党来说现已知道的白王历史都是残忍暴戾的,有种说法更是白王正是因为性情太过贪婪恐怖才被黑王挫骨扬灰丢进火山的...一旦林年跟白王扯上关系总会惹上不少麻烦。 锐利的鳞爪就像切奶油一样剖开了电梯的顶层,一个完美到数学老师都会赞叹的圆被画了出来,林年从生锈的铁盒子中一跃而出进入了电梯井,他只有单臂进行了暴血,这种控制力任何接触过暴血的人都会震惊以及不可置信,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了,在金发女孩的帮助下,这项技术已经彻底被他掌控了,同样,这也是不可能跟任何人讲述的秘密。 在上下打量了一下电梯井后,林年发现电梯井内的楼梯已经被人为的截断了,断口上残留有化学腐蚀的痕迹,看起来是做好了准备一旦被人入侵就断绝掉后路...那么下去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白色的弧线在漆黑的电梯井中划过,一声清脆的绷断声,连接着电梯的钢缆猛然断裂坠落,这种距离的滑落估计就连安全钳都来不及启动,林年站在失速的电梯顶上抓着电缆,高速的风压从身侧吹起由下到上撩起了他的白t恤。 等到感觉差不多的时候,他左手抓住钢缆,猛地起跳撞向电梯井的墙壁,右手一拳齐根砸入了墙壁内,巨大的重力加速度带动着右臂在墙壁内拉出了一条一米长的恐怖沟壑,而这个时候失速的电梯也霎然停下了,被林年拽着钢缆单手提在了半空中距离地底只剩下半米不到的距离。 林年松开了左手,电梯砰一声落地,他把右臂从墙壁内抽出,跳进了顶部开着口子的电梯中,警示的红光已经熄灭,他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和喇叭,然后转头一脚踹在了电梯门上,钢铁的电梯门像是被攻城锤撞击到一样凹陷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扭曲旋转着崩飞了出去摔在了走廊中。 林年向前迈步,身边缭绕着麻醉药汽化后的白雾,就像从烟中走出的恶鬼一样,灼热如熔岩的黄金瞳平淡地扫视着那铁轨平铺的漆黑走廊。 他耳朵轻轻抖了抖,在走廊深处听见了音乐声,那细微到正常人难以分辨的声音在他的听觉内几乎振聋发聩,甚至能在音乐中分辨出五个清晰的心跳和呼吸,在这些心跳和呼吸中他也快速地锁定了一个最为熟悉的声源。 “找到你了。”林年说。 砰。 他忽然听见,一声枪响。 哦,现在只剩下四个心跳和四个呼吸了。 ------题外话------ ps:计算失误,好像得下一章。 ------------ 第七百八十二章:你朋友? 灯亮了。 红色的血泊倒影着座椅上面孔朝地的花臂男人,两只有力的手臂安稳地被绑在铁椅扶手上,白炽灯的光线垂直落下,照在了那烂糊成一团的后脑空腔内,几乎可以看清子弹在软质的大脑内破出的空腔弧度。 在花臂男人的身边,还有一具尸体,那是警察的,原本在这一轮中该由他讲述自己的故事,但现在看来却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花臂男人死于枪击。 “4号出局,游戏继续。”铁盒子公式化的冷漠说道。 “看起来又是一个‘平安夜’,杀手又空刀了,医生玩得好啊。”学生深吸口气说道。 花臂男人的公投出局的,现在灯亮了只有他一个死者,这就代表着在昨夜杀手选中的人又被医生保了下来... 连续两个夜晚,两次救人全中,甚至活到了最后一轮,如果这是比赛mvp可以直接颁发给医生了。 “这就是金刚不坏吗?看起来也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啊,果然男人都是嘴上功夫厉害。”女医生垂眼看着死亡的花臂男人淡淡地说道。 “马格南.44子弹。”楚子航注视着那后脑上巨大的破口说道,“背面射击,贯穿后脑,一击毙命。” “凭借伤口就能认出子弹口径,你是部队出身的还是说凶手就是你自己?”警察看向楚子航平静地问。 “我只是一个大学生,但《弹道创伤学》是我们的必修课,这是卫生课上的基础教程。”楚子航回答。 “什么大学必修课有《弹道创伤学》?你是医科大的学生么?”学生皱眉问道。 “卡塞尔学院。”楚子航说。 “没听过的大学呢...但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最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女医生看向楚子航笑说,“如果他的言灵真如你所说,可以把皮肤和肌肉和骨骼强化到钢筋铁骨的程度,正常的子弹应该杀不死他吧?” “按常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我也说过‘金刚座’这个言灵需要咏唱和准备,在没有释放言灵之前他只是一个抗击打能力远超常人的壮汉而已,在肌肉放松的情况下甚至可能被锐器伤到。”楚子航颔首。 “你想说他在被公投出局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毫无戒心的状态吗?”警察提出怀疑,“律师的结果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没有理由不反抗。” “律师不也没有反抗吗?如果是正常人知道接下来自己会被枪击,就算是手腕扯断掉也会从铁椅上逃走吧?可他们两人都没有这么做。”楚子航说,“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所谓的处刑,在公投的结果出来时已经开始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学生扭头问。 “真的是我在开玩笑吗?”楚子航看向他淡淡地问,“需要我把你的手段全部重新复述一遍么。” 这发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看向了楚子航和学生,这一席话直接将这一轮的所有焦点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看来你选择自曝了。”学生看着楚子航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怜悯,“是什么给了你这个没有任何可靠依据是好人的人来踩我这个最开始发言的人?你已经选择不要逻辑直接跳脸了吗?” “在你的剧本中,现在应该只剩下三个人了,这时你再悍跳医生,选择争夺这个身份带队,引导接下来的一个平民站在你这边获得胜利...但很可惜的是你又空刀了,还剩下两个平民和一个医生,而且其中一个平民还无限对你不看好,如果选择悍跳,医生和我会出你走,就算剩下一个平民站你这边也迟早会被我们说服,你的胜算无限走低。”楚子航说。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学生摇头淡淡地说,“你现在已经基本聊崩了,没有任何依据莫名其妙站出来指我是杀手,你这不就是狗急跳墙随便咬人的表现了吗?这种时候你更应该穿医生的衣服来带队更具有说服力一些吧?” “你们说得我有些晕。”警察皱眉看了一眼学生有看了一眼楚子航。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人都自曝自己不是医生是平民,但其中一个平民咬死另一个人是杀手。”女医生懒洋洋地说道,她看向楚子航饶有趣味地说,“那证据呢?为什么你认为学生是杀手?的确如果是医生的话,几轮人救下来基本已经点清楚好人有哪几个了,现在我都以为这一轮会是杀手悍跳医生跟我对冲了,但你们两个忽然咬起来是我没想到的。” “证据么?先从杀人手段说起吧。”楚子航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的大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铁索坠地的声音,之后大门被从外侧推开了,白炽灯照不亮的漆黑走廊上站着一个一米八左右的黑影。那一双熔岩色的瞳眸扫向了所有人,每一个人在接触到那双瞳孔时都仿佛被人猛击了一拳脸面一样双眼发黑了起来,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情不自禁地倒竖预警了,冲刷进来的空气就像海浪一样填塞住了他们的口鼻带来了可怕的窒息感。 黑影向前走了一步,每个人都紧贴住了铁椅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探出了白炽灯露出了那张年轻的男孩脸庞,女医生才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前探了探头...属于是帅哥雷达被激活了。 “我来早了?”林年半个身子没入了白炽灯的亮光内,扫了一眼呆滞的四个人,最后看向了因为角度问题不能回头背对着他的楚子航。 “不算早,马上就结束了。”楚子航根本不需要回头就已经感知到背后那如火山口一样炽热的气息了。 “你就是绑架我们的人?”警察深吸口气看向林年,但在抬头见到那两抹熔红时大脑就像熔铁灼烧一样剧痛,强迫着自己避开了那并不锐利的淡漠眼神。 “不是,我是来救你们的人。”林年只扫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手上的铁丝以及背后连接着轨道的铁椅,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电梯里的轨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在搞什么...《电锯惊魂》吗?”他低声嘀咕道。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楚子航开口问。 “定位器。”林年说。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看起来施耐德部长注意到了我发出的信号。” “信号你发出的?”林年挑了挑眉看着楚子航的后脑勺,似乎想从对方不动如山的背影里品出更多的东西来。 “是的。” “情况很危急?” “不算。”楚子航说。 但这句话引起了其余所有人心中的吐槽,墙壁里被塞满了tnt炸药,这还不算危机?那要什么才叫危机,引信点燃了才能让你感到紧张一些吗? “那你们现在是在搞什么,团建吗?”林年看着圆桌前坐得规规矩矩的众人,以及几具被开了洞的尸体皱眉问。 “杀人游戏,帅哥要来吗?”女医生垂着头不敢与林年对视,但丝毫不影响她瞥见了这男孩的脸庞后选择了调戏。 “没玩过。”林年说,“要我把你们放下来吗?” “别轻举妄动,房间里有炸弹。”警察立刻警告林年,虽然他不知道林年的来头,但tnt的威胁肯定在他的心中更加优先一些。 “有多少?”听见炸弹,林年怔了一下问。 “据绑架我们的凶手恐吓,墙壁里似乎被塞满了tnt炸药,大概上百公斤?”警察深吸口气。 “就这?” 林年脸上掠过了一抹失望,大概本以为炸弹能把整个医院掀上天,毕竟平时他执行的任务里大多有关爆炸物的,要么是杀伤性辐射整个城市的剧毒炼金炸药,要么是危险混血种一手促成的核子危机什么的...现在警察跟他说这里就上百公斤的炸药...还是稳定到火都点不着的tnt。 “算了,我先出去转一下,收集一下证据,写任务报告的时候好水一点字数。你这边好了叫我一声就行,我挺赶时间的,傍晚还有事情走不开。” 林年挠了挠头,瞥了铁椅子上坐得规规矩矩的楚子航,又看了一眼所有人,直接转身走进了漆黑的走廊中。 ...就算林年离开了,房间里足足数十秒没有人敢说话,白炽灯因为气流的缘故微微摇晃着,将每个人的影子摇曳地投在地上。 “你朋友?”很久之后,女医生才看向楚子航问。 “同学。”楚子航说。 “很有压迫感,希望他一直都这么有...压迫感,能介绍一下吗?”女医生果然三句话就不正经起来了。 “下次吧。”楚子航看向了身旁的学生,“你很意外?” 这一次,女医生和警察看向学生的目光都微妙了起来。 白炽灯下,学生微微抬首,然后注视向楚子航的双眸。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可以是那个女人,或者那个警察?”他问道。 “你的发言。” “我不认为我的发言有什么问题,我对你们混血种了若指掌,我研究过你们的一切。”学生扭头看向楚子航淡淡地说道,“过人的身体素质、骄傲的心态、可怕的‘超能力’...我伪装的身份没有破绽,几乎是完美,这难道不就是你们这些混血种在社会中表现出的样子吗?” 楚子航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错了,我们并不完美。” 学生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死寂,过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五个字,“放你妈的屁!” “你对混血种有仇?”警察忽然问。 “有仇?”学生为这个问题忽然笑了起来。 “总不是家里人因为混血种死了几个,或者干脆死完了吧?才有这次蓄意报复?”女医生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 “......”学生脸上的表情掠过一丝恐怖。 “呵。”女医生忽然低笑了一下说,“还真是...没意思。” “你认为我们是如何找到同为混血种的同胞的?”楚子航问。 “靠优秀的能力和资历,以及那些鲜艳的人生轨迹?”男孩声音里充满了浓烈的讽刺。 “那么那个俱乐部组织大概就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了。”楚子航看向女医生,女医生怔了一下随后漠然侧首。 “你认为她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吗?”楚子航手指指向女医生,末了他又看向律师和花臂男人的尸体说,“还是说你认为他们的人生也是一帆风顺的。” 男孩没有说话。 “你从一开始对混血种的见解就有了些问题。”楚子航说,“我想你应该不太理解‘血之哀’的概念。” “血之哀?”男孩抬头看向楚子航,嘴角微微拉扯了一下,最后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你们这些东西也会有哀伤的情绪。” “何止是哀伤,我都要抑郁了,有同事开的证明。”女医生忽然嗤笑着说道。 “你唯一的破绽也是最大的破绽就是你的身份。”楚子航说。“你的人生履历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人挑不出任何刺。” “也正是如此才帮助我快速地锁定了你...”他的语气十分平淡,“混血种不是那种你想象中完美的东西,他们更像是矛盾的产物,的确有人自诩是世界的新人类,但也有人自弃为肮脏的怪物...他们握着金色的钥匙出生的,但每一把钥匙打开的都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或暴戾,或孤独,或流浪,但唯一难见的,是普通人触手可及的幸福和完美。” “当所有人独步蹒跚时,你健步如飞,那么你才是那个残疾者。当所有人咿呀学语时,纵然满腹经纶,也只能沉默寡言。如果你不想像女巫一样沐浴在众人畏惧拾起的烈火中...你就只能竭力地隐藏自己...起码我认识的混血种,从来没有人生一帆风顺的。” “那就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为什么最开始不投我。”学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些事情我不能确定需要观察,现在我可以确定了。”楚子航说,“你就是绑架我们的人,也就是幕后黑手。” “理由?” “那个铁盒子。”楚子航抬头看向桌面上的盒子,“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里面应该储存着大量的录音吧,唤醒他们的条件就是你的声纹或者特定的词汇,我的记忆力很好,如果我没记错,从游戏开始每一次铁盒子的与我们的沟通交流,主要都是由你进行的。” “有这种事情?”女医生抬了抬眉毛看向那个男孩。 “游戏里的医生应该是你吧?”楚子航看向女医生问。 “是的。”女医生微笑着说。 “玩得不错。”楚子航说,“第一晚上,为什么会选择救我而不是自保?是规则不允许吗?” “不,救你是因为我从游戏开始就说过了,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女医生笑着说道。 “疯子。”男孩看着女医生冷冷地说道。 “她从来就没有想在这场游戏里活下去过,这也是你从来没有料到的事情。”楚子航抬头看向圆桌后的两具尸体,以及存活的三人,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从头到尾说一遍游戏的经过。” ------------ 第七百八十三章:结论 “第一个白天,游戏开始的时候,你的嫌疑并不大,只是频繁跟铁盒子进行交流有些可疑,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坐实坏身份的决定性证据,毕竟话多的人也是经常存在的。” “铁盒子介绍游戏规则,并没有严格要求发言顺序,混乱的几率和发言让第一个白天成功的被浪费掉,在没有任何情报和依据深推的情况下,所有人只能推走最可疑的目标。” 白炽灯下,楚子航平视圆桌对面律师的尸体,“所以律师先成为了你的替死鬼,他被投票出局也并不奇怪,他的血统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为稀薄的,并且大概率不是战斗型人员,遇到绑架案和杀人游戏的局面精神状态一度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心率全程都在一百以上,一点伤口都足够高压的血管将血液喷射出来。” “第一轮投票的票型没有任何问题,即使花臂男人的嚣张跋扈引起了医生的主动敌视,但在最后医生也选择了投票给最可疑的律师…唯独律师被那针锋相对的假象欺骗了放下了戒心准备盲从节奏,最后死在了公投上。” 圆桌前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第一个白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有目共睹的,律师因为状态以及发言实在太差被公投出局是所有人的决定,这怨不得任何人。 “然后到了关键的第一个黑夜。”楚子航看向女医生说,“医生第一个晚上选择保护的对象是我吗?” “是的哟。”女医生微微眯眼。 “为什么不自保?”学生看向女医生问,“规则从来没有禁止医生自保,你难道就不害怕杀手第一个盲杀掉你吗?你本身的医生身份以及第一轮的发言都足够把你推到危险的地方了。” “怕啊,为什么不怕。”女医生笑,“但比起我死在枪口下,我更担心整个游戏里最养眼的人先被打爆脑袋呢,所以我就保护了帅小哥啊。” “你认真的吗?”警察看向女医生表情有些动摇,似乎头一次感到这女人的精神状态不大对劲。 “你的决定打乱了杀手的杀人计划。”楚子航说,“你们应该忽略了一件事,杀手、医生这些身份都是由幕后绑架案的主谋决定的,而当主谋本身参与了游戏的情况下,这些身份对他来说几乎是透明的。” “你没有选择第一晚上动手刀医生,恐怕是认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游戏中,有理性的人都会选择保护自己吧?”楚子航看着学生的侧脸阴影,“如果医生自保,你还选择刀医生,你就无疑浪费了一刀,所以第一个晚上的最优解就是刀一个平民,然后第二个晚上再刀死无法连续自保的医生,直接轻松走向胜利。” 学生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等等,为什么会知道他一个晚上会杀你,而不是其他人?”警察忽然想起楚子航在复盘开始的时候问医生是不是保护的自己。 “当局面出现不稳定因素的时候,掌控大局的人总会选择先排除那个因素。”楚子航俯视着捆住自己的铁丝与座下的金属椅,“还记得第一轮发言时所有人都报过被绑架带来这里的时间吗?” 警察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是…” “你们都是在这座城市的各地被绑架带来这里的,我来到这里的方式不一样。”楚子航说,“我是主动找来这个地方,坐上那架电梯在被化学药剂致晕后,让他只能无奈被迫地送我加入这场游戏的。” “你这是图什么呢?”警察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楚子航看了一眼女医生。 女医生察觉到他的视线轻佻地丢了个媚眼,但发现对方完全不理睬后垂下了眼眸默默思索了几秒,忽然就恍然大悟了。 “真是薄情的男人啊。”女医生低笑着感慨,看来是回忆自己跟楚子航最多的交流对话后知道了对方真正的企图。 “然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第一晚上平安夜,第二个白天,每个人开始进行自证身份的发言,这个时候号码的顺序也成为了陷阱。”楚子航说,“作为目的不明的外来者,以及善于侦查推理的警察,我们两个的号码自然被放到了最后的五号位和六号位。这种情况下,在第一轮发言的有限十分钟内,只要前面的人稍微浪费一些时间,我们的发言机会就会被剥夺,这种游戏的出人规则下发言被剥夺的人自然被公投出局的概率也会增加。” “真是险恶用心。”女医生笑了起来,看向学生,“但你做梦都没想到第二轮走的居然是那个傻大个吧。” “这涉及私人恩怨问题,场外因素向来是这种游戏最不稳定的情况。”楚子航说,“按照他理想中的票型,应该是花臂男人和你都选择在没有发言的我和警察中出一个,我和警察走一个,然后他晚上再刀死女医生,第二天白天穿医生衣服拉拢警察和花臂男人其中一个,投死我,他的游戏就基本胜利了。 “想看看金刚座能不能挡子弹,所以就投死他了”这种狗屁理由,正常人都不可能算的到…包括学生。 “你很会玩杀人游戏吗?”学生忽然问向楚子航。 “不,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但规则并不复杂,所以就算是初学者的我也能明白过程。”楚子航淡淡摇头,“第二天黑夜,你选择刀的人是医生,这个在第一轮坏了你的事情,但影响还算可控的因素…但很可惜你还是空刀了。” “为什么第二天晚上你又怕死了?”学生盯向女医生。 “我猜按照她的游戏习惯,第二轮的确应该会选择保护你,但你的发言实在是太差了,起码在她的眼中差到了极致。”楚子航淡淡地说,“你的人设是完美的学生,一个拥有绝对幸福人生的赢家,很难不让当事人下意识对比起她自己黑暗的过往…你忘记了计算女人的嫉妒心。” “这可真是。”学生看向淡然一笑的女医生有些说不上话来。 曾几何时,女医生在血统尚未完全苏醒之前,凭借着才能也在学校中一度是老师的掌上明珠,别人家的孩子,但与学生编造的经历不同,她的过去可谓是泥潭中跋涉而出的,对比起学生那光辉到犹如曜日一样的金色人生,她很难对这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产生好感。 “真没意思。”他说。 “是挺没意思的。”女医生说。这两句话似曾相识。 略微的感慨后,学生从铁椅上站了起来,铁丝应声而开,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随他而动,果然就是跟规则里说的一样,杀手可以自由活动以保证黑夜的行凶杀人。 “杀人的手段就和你制定的规则一样,枪击…但真实的情况却比这复杂一些。”楚子航看着学生的被投在墙壁上的黑影继续说,“你在带来所有人之前,应该具体了解过他们的情况,花臂男人刀枪不入的传闻你也应该有所闻…你五个的对手是混血种,所以你理应准备后手。” “炸药?”警察下意识说。 “不,是麻醉药。”楚子航看向铁椅子,“律师和花臂男人其实都死于麻醉药。” “你说金刚座这个言灵唯一的缺点是在尚未释放前可能死于未知的攻击。”女医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 “他不是没有挡住子弹,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去挡下子弹。”楚子航看着后脑被开了洞的花臂男人说,“他能被麻醉药放倒一次,自然就能被放倒第二次,金刚座不能强化他的新陈代谢速度,而他的后脑也没有马格南左轮的子弹坚硬。” “杀人的枪械应该藏在圆桌的正下方。”楚子航正视面前的原汁哦,“那里是这个房间内最好的藏匿物品的地方。” “你又猜对了,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混血种。”学生看也没有看身边的楚子航,靠近圆桌从下面撕开胶带摸出了一把银色的马格南左轮。 “现在的大环境下这种口径和品色的左轮手枪不应该是你能弄到手的。”楚子航细细打量着白灯下那银色马格南的质感。 “这次你就猜错了,这就是我一个人针对你们混血种的复仇,可这个世界上的确不止我一人对你们这些人的存在感到别扭和恶心,不过我只是先他们一步将这一切付诸于行动了。”学生冷冷地说。 “那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们?你精心准备这种疯狂的游戏到底是想说明什么?”警察死死盯着学生质问道。 “恐怕是想将混血种打落神坛吧。”在门外,林年的声音响起了,他走了进来看见了圆桌旁手持马格南左轮的学生。 “混血种从来都没有走上过神坛。”楚子航说。 “他心中的神坛。”林年略微改正自己的话,“我见过因为混血种事件留下过创伤的人,大部分人都认为混血种是这个世界上的毒瘤和癌症,需要手术刀来切割治愈,身为普通人他们最多做的是想要向媒体曝光混血种的存在,但大多都被制止了,而只有极少数才会压抑到催生出反社会反混血种的极端情结。” “你又了解我什么?”学生回头看向林年,眼睛内带着不少蛛网交缠般的血丝。 “我不需要了解你什么,我只是出门买生日蛋糕顺便接人的,你的悲惨过往跟我何关?我顺带抓捕你又与你何关”林年淡淡地说道,目光扫过花臂男人和律师的尸体,“你今天做的事情足够被送去切尔诺贝利监狱了,但很可惜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所以大概只能被言灵消除记忆后关押在正常监狱吧。” “真是傲慢啊…你认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傲慢不傲慢不是你说了算,你会不会坐以待毙我也不知道,但我劝你别让我用上这个。”林年把切蛋糕用的塑料刀摸了出来,向前走了一步,“如果这东西了血,就不可能再用在餐桌上了。”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楚子航忽然抬起了右手示意林年等等。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每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他的椅子扶手上,那号称能捆住鲸鱼的纤维铁丝竟然被未知的高温给熔断了,断口上甚至还泛着惊人的刺目熔红! 舍弃咏唱的君焰,并且是以静态加温释放的。 “我并不认为你是凭借个人将所有人绑架到这个地方的,包括这个地方的设施也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完成的,就算你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准备到如此之多的违禁品。”楚子航看向学生手中的崭新马格南左轮,以及铁轨横铺的地面,“你的身后有支持者,我想知道你的支持者是谁?” “下地狱去问吧。”学生说。 也就是这一瞬间,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圆桌上的铁盒子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整个房间的角落开始响起清晰的嘶嘶声,大量甘甜的白色雾气从细小难辨的孔洞中喷出就要盈满整个空间。 楚子航嗅到了一点就立刻屏息了,这些都是高浓度的汽化七氟烷,铁椅上无法挣脱的警察和女医生在嗅到一些后数秒内就昏厥了,这种量的七氟烷就算是混血种也难以抵抗。 “这么大量的管制药品,你说你背后没有组织或者势力支持我是真不信的,要么干脆你就是他们用来打草惊蛇试探一些东西的棋子。”林年伸手散了散白雾,扫了一眼这精心布置过的房间,“恐怕你从一开始就没想放任何人出去,所以才把地点选在了太平间吧?” “看起来你们才是混血种中真正的佼佼者。”学生举起了马格南对准了站在高浓度汽化麻醉药中跟没事人一样的林年,脸色有些惨白,他站着的地方还尚未被白雾侵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快了。 “你处理还是我处理?归根结底这是你的任务,你说了算。”林年看向楚子航问。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学生身边聚拢的白雾,“现在停手还不晚。” 学生什么也没说,把马格南对准了楚子航,但过了几秒后又偏移向了房间的墙壁毅然决然地扣下了扳机。 ------------ 第七百八十四章:文件 嘟嘟嘟...咔,电话接通。 “...这里是楚子航,任务已经完成,找到相关组织的成员现已经准备好收押。” “...楚子航么,你失去联系了半天时间,任务出现了意外?” “没有意外,只是必要的潜入。” “我让林年来协助你了,你们已经碰头了吗。” “他已经离开了。” “他离开了?” “教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向他通告么。” “我会自己联系他的...校工部已经在路上了,你原地等候就好。” 咔...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远处的天空壮阔而美丽,金色的云一丝丝地碎在红色的绒洒在天际,夕阳照在废弃大楼的边角,裸露的钢筋与斑驳的楼层明暗分明,西侧反光如火,东侧藏身于暗,巨大的楼影将人藏在荒废的气息中瞭望着即将落幕的夕阳。 楚子航收起电话坐在废弃医院的门口看着手中的子弹弹头,傍晚的阳光照在他手心中弹头的表面泛着水波似的光。他已经坐在这里注视着这颗弹头足有半个小时了,思绪沿着弹头上那螺旋的花纹不断盘转着深入更远的地方。 这颗子弹是标准的马格南.44子弹,双层结构,外钢内铜裹住水银,用融化的金属封口,弹头划上十字花刀,需要大装药子弹承载,所以那把银色的马格南左轮枪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这枚子弹的工艺就仅仅止步于此的话,楚子航是不会把它拿在手中把玩的,因为正常的汞芯子弹其实只是电视剧、电影的谣言。 他的炼金课两个学期拿的都是‘A’,出色的炼金理论基础让他明白在现实中水银子弹基本无法成立,因为无论弹壳是铜还是铁都是包不住水银的,液态水银做弹芯在底火触发的瞬间,高温就足以蒸发掉剧毒的液态水银——当然也有人会说使用汞齐,也就是汞合金,但很可惜的是汞齐无毒,并不难成为附加毒性的子弹。 能打破汞芯子弹工艺限制的只有超常规的手段,也就是龙族文明中的炼金术。 毫无疑问,这枚子弹的制作过程就涉及了炼金术,还是相当精巧高明的炼金技艺,楚子航现在手指轻轻划过的弹头螺纹就是微缩的炼金纹路。 他是见过以及使用过这类子弹的,那些真正有效的汞心但无一例外都有着与这枚子弹相同的性质——整个弹身的金属都已经被炼金术给‘杀死’了。 底火被触发,火药燃烧以及突破音障的温度和压力将不能沿着被‘杀死’的金属传递进内部影响到液态水银,唯有弹头在受到撞击接触到含铁的血液后,子弹内部的结构就会应力崩溃,大量剧毒的水银注入伤口形成重伤。 这种超自然的工艺足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化学、物理的规则,经常有不少人将炼金术与网络中的‘阵法’挂钩,教授一再强调炼金术更加贴近不是玄幻,而是现代的电路图,但学生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在讨论龙王的炼金术到底能不能移山倒海、白日飞升什么的... 但炼金术实际运用在现实中,真正最多见的却只有专员们从古墓和遗迹中挖掘出的早已被刻上炼金术的古物,即炼金物品。现代混血种对炼金术的参悟最大程度只停留在课本上。 要想将炼金术真正的悟透,成为一项掌握在手中的技术,能做到的几乎凤毛麟角,难度几乎等同于手搓光刻机,能够做到了的人无一例外都像是爱因斯坦在世一样被势力收拢保护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种技术放在混血种世界中也是相当尖端,只有少部分顶级的势力才有能力制造,秘党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装备部对外宣称的是作品绝不进行对外的军火交易,但无论是楚子航还是林年都不止一次在任务中见到流落在外的装备部量产作品了,后者给出的解释是货物仓库被劫,至于真相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一连串刹车的声音打断了楚子航的思考,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急停在了废弃医院的大门口,车厢被暴力拉开数十个肌肉虬结到那一身防爆衣都压不住的大汉冲了下来,带队的人龙行虎步踏向台阶上的楚子航。 “校工部,整编15人向你报道。”为首的校工部队长站在楚子航前敬了个礼,这群海豹突击队退役的汉子整齐地排列在空地上全副武装,执行部今天早上下达的命令,傍晚这群专业人事就跨洋赶到了现场,但队长扫视了周围荒废的空地一眼大概清楚自己的任务还没开始就差不多结束了。 “能了解一下现场是什么情况吗?”队长说。 “地下负三层,犯人已经被拘捕,两名受害者幸存,两名受害者尸体还没有清理。” “犯人的具体情报?” “普通人,疑似受不明势力指示完成这次犯罪,但他不是这次任务的重点目标只是另外附带的结果。”楚子航说,“受害者分为一男一女,其中女性是我们要找的人,她的手里有我们想要的情报...心理部的专员到了吗?” “已经联系就近的心理部教员了。”队长说。 “另外,帮我查一下这个。”楚子航把手里的弹头放到了队长的手里,“让诺玛查清楚他的来源,这后面可能藏着一些线索。” “炼金子弹?”校工部队长并不陌生那弹头上藤蔓缠绕般的螺纹,让弹头在手套里滚了滚细细地打量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证物袋里递给身后的手下,“弹头很完整。” “最后一枚子弹,发射时被截停了,样本很完整,尽量别弄丢了。”楚子航解释。 “被截停了?”队长不是太能理解。 “林年。”楚子航言简意赅。 队长脸色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校工部不少次跟林年合作过任务,相当熟悉这个‘S’级专员,自然清楚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 “犯人看起来不太走运。”队长同情地说道。 “但起码还留了一条命。” “从林年专员手上走过还能活着?”队长愣了一下,按他的认知,在执行部的任务中跟那个‘S’级站在对立面的,但凡动刀动枪后果必然是被分成几块,这种事例他们见过太多了。 “有没有可能犯人自投罗网所谋更多?”队长迟疑了一下问。 “不大可能,留有活口的原因是自杀被阻止了。”楚子航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卫生纸卷包起的团儿,打开后里面是一颗磨牙,牙面上能看见突出水平线的光滑软囊表面。 “毒囊?”队长面色严峻地接过牙齿翻覆看了看。 “大概率是氰化物毒素。”楚子航说,“还没来得及咬破就被扯了下来。” “ACE做的?” “ACE?”楚子航抬头。 “我是说林年专员。”队长立刻改口,解释说,“在队里大家习惯了这么叫他,他不是执行部的王牌么。” “是的”。楚子航点了点头。 “...怪事年年有,ACE过手的犯人还能有活口吗?而且还是对他动了枪的。”队长摸了摸后脑勺,是‘S’级认为这个犯人还有审问价值么?还是单纯的今天‘S’级心情很好? 他不太清楚,也不会多问,回头看了一眼手下队员,挥手做了个行动的战术指令,身穿防爆服的壮汉们一股脑地就向着废弃医院大楼里冲进去了,一身的防弹服和装备压得脚步沉闷作响。 “电梯和电梯井里的楼梯都被破坏了,地下室的墙壁里藏着足量的TNT炸药,引爆器已经被拆除,但不排除有其余隐藏的引爆装置。” “我们小队里每个人都有丰富的拆除炸弹经验。”队长竖起大拇指。 “另外,处理地下的那两个受害者的时候务必比处理犯人还要小心,他们都是混血种,抗药性会相对强一些,加倍剂量监测好心率,一旦有复苏的迹象即使管控不要出什么意外。”楚子航进一步提醒。 “那楚专员你呢?还有什么任务后续要追查需要我们帮手吗?” “既然你们已经插手了,那任务到这里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会按照部规在十二点之前书写赶出一份详细的任务报告,然后去市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 “室内篮球场?”队长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心态,才进行完惊心动魄的任务还有余力去体育馆打篮球?‘超A’级混血种的精力已经旺盛到这种地步了么? “我告诉了别人今天我一天都在篮球场,总得走一趟。”楚子航看着队长古怪的表情解释道。 “这边处理完之后我们该去哪里找你进行报道?” “远程通讯联系就行,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不需要见面。” “收到。”队长敬了个礼看了楚子航一眼,然后转身准备跟上队员冲进了医院大楼。 “对了,等等,还有一件事。”楚子航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伸手,队长立刻一个急刹转身看向他。 “帮我预约一下心理部的教员,最好是明天的时间。”楚子航说。 队长怔了一下,然后将想要挑眉的动作给压了下去。 楚子航是谁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执行部内知名度仅次于林年的杀胚,执行部部长唯一的学生,也是公认的在外勤任务处理上有继于成为‘ACE’二代的王牌专员,像是这种王牌,一般在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血统的同时也拥有极为强大的韧性和抗压能力。 在执行部中,就算是海豹突击队的校工们因为时不时出外勤的缘故也会被强制要求定期进行心理咨询,由心理部的教员完成,这对于校工们来说简直就是坐牢——或者对任何出外勤的专员来说都是坐牢,没人喜欢面对那些几分钟就能把你上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给套出来的心理医生。 而现在楚子航居然主动要求预约心理部的教员,这简直异常得就像生病的小孩子主动要求吃药一样。 “楚专员你确定你没问题吗?”队长犹豫了一下多问了一句,“是任务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很顺利...跟任务的问题无关。”楚子航微微摇头。 “好的...我会联系那位就近赶来的心理教员的...预约明天是吗?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前我们通知她的时候她说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很有空。”看出了楚子航并不想被人关心的意思,队长也不再多说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就近的心理教员...一直都很有空。”楚子航正想离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站在原地咀嚼了一下队长的话。 不会这么巧吧? 他看了一眼废弃医院外住宅区上方落下的残红圆日心想。 — 曼施坦因推开了中央指挥室的大门,在两侧一个又一个专员的点头致意下匆匆走向最前方的大屏幕控制台。 现在是芝加哥时间早上八点整,他是下一轮中央控制室值班的教授,按照学院的规矩指挥室二十四时都需要教授在岗,以防突发失态现场的专员没有足够的权限等级处理。 在来到那蓝色的地球投影前时,曼施坦因抬头就看见了下面一动不动雕像似站着的施耐德,地上小推车的氧气瓶将氧气顺着输氧管送入那残破的肺部,发出了令人悚然的撕拉呼吸声。 “已经到换班时间了,冯·施耐德教授,你可以去休息了。”曼施坦因尽量想让自己公事公办一些,就算他们双方的学生同在狮心会且关系密切,这也并不代表身为学生导师的他们同样相处融洽——相反,他们私底下很不感冒对方。 “曼施坦因教授,我正好有事情找你。”施耐德回头看了一眼曼施坦因语气温和地说道。 曼施坦因陡然抬眉后退了一步,像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男人一样打量着他,就差那么一些他就呼喊出了诺玛申请虹膜扫描面前这个执行部部长是不是未知势力潜入学院内部伪装的——他认识的那个执行部部长说话的后缀从来都是‘冷冷地’、漠然地”“淡淡地”,怎么可能出现‘温和地’这种语态? 可见鬼的,他就当真在施耐德的语气中听出了温和来。 “你正常点。”曼施坦因脸色变了几道最后才决定摊牌,“我不在的时候你值班闯了什么祸准备让我帮你扛?先说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按实上报诺玛,中央控制室是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我想帮你扛也扛不了...你才指挥了什么任务行动失败了吗?” “那个任务已经成功结束了。”施耐德看了一眼脉动红点已经消失的地球3D投影。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说话?”曼施坦因说话有些别扭,大概在悄然暗示施耐德刚才跟自己一样别扭。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曼施坦因,也就是这一瞬间,原本升起的温和瞬间消失不见了,转而出现的是他熟悉的那个冰冷战损版机器人,“只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情?”曼施坦因顿了一下,心想难道那一瞬间的‘温和’就是施耐德有求于人的态度?那可真是令人作呕(手)...哦不,令人害怕的。 “在你来交接班之前,最后的十分钟里有一个任务直接跃过中央控制室下到了执行部,根据这个任务的内容,我考量这次执行部有可能需要一些外力帮助。”施耐德说。 “外力帮助?学院从不雇佣外来者这是执行部的铁律,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培养自己的学生?”曼施坦因下意识皱眉,“而且你需要外力帮助为什么要找我商量?这是身为部长你自己的事情,我隶属于风纪委员会帮不了你任何有关外勤任务的忙。” “...所谓的外力在语境下有多种解释,常用于外部力量,即执行部以外的力量,尚未被执行部编制的在校学生算是‘外部力量’。”施耐德淡淡地说。 “你说话很绕,通常能让你这么绕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曼施坦因低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有一个任务,我需要信得过,靠得住的人手去完成。”施耐德垂首说。 “......” 听见他这句话,曼施坦因沉默了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然后说,“林年现在还在休假期,不接受执行部的任何调动,这是校董会的意思,你忘记了么?” “他并不服校董会管理。” “所以你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接触他,然后提出你的要求...等等,你已经私下问了他一次,但被拒绝了,所以来找我了?”曼施坦因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的。”施耐德默然颔首。 “具体任务是什么?” “保护一份文件的运送。” “什么文件值得你冒着触怒校董会的风险动用他?”曼施坦因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又是什么需要绝对武力的见血活儿计。 “没有人需要知道,也没有人应该知道文件的内容。”施耐德说。 “他为什么拒绝了你?你给出的价码不合适?”曼施坦因挑眉,他是足够理解自己的学生的,在那个男孩眼中校董会的禁令远没有执行部开出的白花花的外勤补贴有效...施耐德没少用这招骗林年出生入死过了。 “不,他说这段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施耐德解释。 “什么事情?”曼施坦因顿了一下问。 然后他发现施耐德张口张了几次最后都沉默了...这让他更加狐疑了,有什么事情是连让执行部部长都说不出口的?难道林年正在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 曼施坦因想了想,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向前几步主动凑到了施耐德面前。 “你说的见‘丈母娘’是什么意思?” 十几秒后,这位德国裔的教授对一个生僻的中文词提出了疑问,可能是声音有些大,下面路过的几个专员都瞬间报以异样的眼光看向了贴得很近的曼施坦因和施耐德。 看他们离去时八卦以及诡异的表情,可能奇怪的流言很快就会在学院里传开了... ------------ 第七百八十五章:北旗公馆 今天是7月16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星期六,然而对北旗公馆来说今天是贵客跨洋大老板,矿产业在近年来迅猛辐射整个亚洲,几乎挤上了矿业大亨前三的牛人中的牛人,苏华权大老板爱妻的生日。 北旗公馆的私房菜是滨海城市最有名的私房小厨,号称富人舌头收割机。公馆的洋房建筑以及花园的精修放眼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公馆历史往上追溯能到民国时期。 百年前这里算是北洋军阀直系派首领冯国璋的私居,亲英美的旧地主的作风让公馆的整体建筑风格偏向欧式和美式的结合,三段式比例分割注重景观拼花的匀称感,以至于一年租金高达五百万有余。 ...所以实际上收割富人的究竟是华而不实的私房菜品还是公馆本身的高调引人追捧的“上流”环境就不得而知了。 时代变迁过来,这里算是成为了整个滨海城市最有名的私房菜,公馆的老板极有头脑,将私房菜和顶流完美结合,主动营造私人场所上流聚会的噱头吸引豪绅消费。 一般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会有这个地方,据说这里无法以任何网络或店内电话上的形式进行订座,想要订座就必须私下认识公馆老板或者经理,而就算如此预约的名单经常会往后顺眼三到四个月,一般的有钱人都很难在合适的时候订到位置。 ...可今天北旗公馆被人包场了。 在北旗公馆洋楼的门口,鹅卵石小径的尽头,两侧青铜灯珠中央,陈老板有些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着,时不时捋起咖啡色西装的袖腕,检查手腕上的潜水表确定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整了,按照计划,七点半公馆内的晚宴就会开始,但现在后厨却连灶火都没有燃起,所有本该忙碌得落不了脚的人都在公馆内眼巴巴地等待着陈老板的发号施令...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陈老板现在也跟他们一样眼巴巴在等待着,等一个早该半小时前就到的客人。 今晚的晚宴很重要,几乎算是陈老板这一整年来最紧张的事情,他老婆进医院孕检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这只源于公馆里面的尊贵客人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几乎能影响他以后的人生轨迹。 苏华权,人称苏总,苏氏矿业集团的老总,短短一两年内成为了涵盖整个亚太地区矿业的顶级大亨,家里有矿已经不能简单描述这位老总了,真正让陈老板重视的是对方那恐怖到深不见底的商业交际圈,几乎连接了整个欧洲地区的财阀集团,每个能让陈老板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大人物都与苏总在生意上相谈甚欢。 传闻就连欧洲的‘辛迪加’都与苏氏矿业有过商业来往...这种概念已经远超正常人的想象了,一般人甚至可能听都没听过‘辛迪加’,更不能明白这里面指代的意思。 其实如果苏总只是一般的有钱大亨,陈老板大概也不会如此重视这场晚宴,但能让他今晚紧张之于又兴奋不已的原因是,有风声说这位矿业老板一直在考虑家族产业多元化,准备向餐饮业进军! 这个消息听说极为可靠,苏总因为手上关系网太过庞大的缘故已经不满足于只在矿业和出口方面做龙头了,他准备一路向房地产、餐饮甚至一些灰色的产业链进发...陈老板极为怀疑对方这次来他们私房菜就是假借生日的缘由调查市场——不然为什么苏总一上来就再三强调今晚晚宴让他们拿出最高规格不准出现任何纰漏呢?正常的生日晚宴可根本不需要这种严厉的警告。 陈老板几乎已经看见如果今晚他发挥完美,表现出了自己的实力后,一旦他能坐上苏总这趟车,整个辐射全亚洲的产业交际圈只需要分出指甲壳里的一点,就足够他的私房菜生意做大做强,不再是小家子气玩闹,真正的去一步飞黄腾达了。 所以对于苏总的重视,他自己可是亲自从外地飞回来接待,甚至携带上了一家人对苏总的爱妻当面进行生日祝贺,掏出了公馆压箱底的隐藏菜单,就连当年的北洋军阀直系派首领都赞不绝口的菜品,按照最高规格的来接待。 所有的公馆服务员侍从都在提早了三天排练今天的晚宴,从接待客人起,客人无论对什么感兴趣,问询到这间公馆里任何一件艺术品,从公馆到私房菜的历史,每个被问到的人都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旦有卡壳明天就卷铺盖滚蛋。 后厨的大厨们也做好了准备,把每一样菜色的介绍和背景腹稿打了几十遍,甚至连向来不外透露的私房菜谱都准备了十几张,以免苏总的爱妻对哪道菜感兴趣想要回家操练了一下又不知从何起手。 ...就连陈老板的女儿都早已坐上了大厅的钢琴前进行一个配乐的演奏,陈夫人为了了解苏总爱情的购物兴趣连夜研究了对方的衣品和首饰风格,只为了在接待等待的期间能有聊天的资本。 一切都是准备得那么妥当,完美到挑不出毛病,然而就在所有步骤准备徐徐上演时,苏总忽然的一句话就直接让这一切停摆了: “还差一个人没来,等一等吧。” 这句话当时差点让陈老板的脑袋宕机了,他甚至愣神地数了数苏老板一家人的数量,苏总、苏总的爱妻、苏总的千金,三人全员到齐了啊...今晚不是苏总老婆生日的私人家庭晚宴吗?莫不然苏总你还有一个老婆? 这种话他肯定没有问得出来,在安排苏总一家在侧厅休息后,整个公馆原本热火朝天的干劲儿一下子就熄灭了,每个人都陷入了如今这样干巴巴等待的状态...至于等什么?等谁?苏总不说,他陈老板也不敢问啊! 就这样,时间推移到了八点整,在门外活生生吹了半小时夜风的陈老板就在膀胱都要憋炸了的情况下,忽然听见了公馆外的道路上响起了一阵引擎呼啸的声音,车灯的亮光也从远处照来被景圆的叶落切割洒在鹅卵石路上。 他腾一下站直了,直觉告诉他,今晚整个北旗公馆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 红色的保时捷911停在了滨海城市北旗公馆的街边,轰隆的引擎熄火后傍晚的宁静刹那间就笼罩了整个街区,夏季茵绿的栾树遮蔽了远处喧嚣的市区,公馆精心修缮的花园温和的明灯穿透过绿植照亮了红色跑车车窗里林年的脸颊。 GPS导航结束,林年提起了右边副驾驶上的蛋糕,远处的公馆内有人影走了出来,走进灯光中后才可以看清那是穿着一身标志黑西装的公馆接待,快步前来帮林年轻轻拉开了门侧身礼貌地问询道,“晚上好先生,这里是北旗公馆私房菜,请问您是早有预约吗?” “定了位置了。”林年看了侍从身后那亮着温红灯光的洋房和花园,如果GPS没有导航错误,那他应该是来对地方了。 “请问预留的姓名是。” “苏晓樯。”林年记得苏晓樯让她到的时候报她的名字。 “苏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侍从眼睛一亮,立刻让开车门的位置请林年下车。 “苏总?”林年下意识没意识过来这种叫法,在对方眨巴眼睛的奇怪注视下他才渐渐反应过来...也对,在这家公馆私房菜主人家的眼中今天的主角可绝对不是‘苏小姐’,而是在外人眼里‘苏小姐’背后真正有实力的老爹。 “我为您泊车,里面有其他人会接引您去公馆内。”侍从接过车钥匙以十分专业的姿态引领林年走向那花园的小径,前面果然有拿着手电筒的保安兼侍从快步赶来。 林年提着生日蛋糕沿着那装修精美的花园小径一路向里走,沿路上身边的侍从跟在他身边打着手电筒照亮着脚下的鹅卵石路,突出一个服务周到。 在走到公馆门口时他注意到一位咖啡色正装加修身小马甲的中年男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已久了,时不时看一看表,在见到林年后立刻眼前一亮迎了上来。 “晚上好先生,您终于来了。”男人深呼了口气快速走来,并且挥手示意身边打手电筒的侍应离开,并且不留痕迹地上下打量观察林年,“请问...怎么称呼?” “林年。”这已经是这段百米不到的路上换的第三个侍从了,林年不知道这里为什么讲究这么多但还是耐着性子搭上了话。 “自我介绍一下,北旗公馆的老板,叫我...陈老板就行。”自称是这家豪华洋馆老板的男人眯眼观察着林年,从面貌到衣品到气质(一身白体恤加仔裤),‘阿陈’‘小陈’‘陈大哥’等等称呼从脑海里纷纷闪过,最后还是锁定了陈老板这个叫法。 叫阿陈太过亲昵,林年的年纪甚至可以当他儿子,有些不太合适;小陈这个叫法也一样,只适合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随意称呼,比如在苏总面前他就自称小陈;陈大哥这种叫法在正常情况下没什么问题,外面一群人还巴不得叫他一声大哥攀关系...但现在问题就出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十分的微妙,对方说他姓林而不是苏,那他的身份的无数可能性就瞬间极具减少了。 ——这是个走了狗屎运极有可能今晚上过了就能叫自己‘阿陈’或者‘小陈’的乘龙快婿啊! ...虽然按照现在的情况和他的表现来看,起码在陈老板这里就觉得这小子可能不大了,但谁又说得准之后的事情呢?所以现在他还是选择保守一点交往。 陈老板这种混迹社会多年早已成精的人,一句称呼就能使得心思沉浮多虑,一瞬千百个念头闪过,不断自我拉扯着人情世故,但在他身边林年却全程只是有些忧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蛋糕以及公馆外挂着的原木钟表。 见到他这幅样子陈老板哪里还不识趣,立刻打开门带他走进了里面那条堪称灯火辉煌,瓷器壁画应接不暇的过道走廊,“苏总在里面以及等候多时了,就差你了,你没有到,后厨都没动灶火。” 林年踩着走廊的大理石地板,头顶着颇有艺术气息的吊灯,穿过大得惊人的过堂中白石雕像和螺旋的楼梯,全程陈老板都在悄然观察着这个颜值在线,但也仅仅只是颜值在线的小子。 乘龙快婿的身份已经是甩不掉了,从开着一部顶多百万出头的“夜店911”登场,到身上这随意到令人发指的穿搭,陈老板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基本咬死林年就是一个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勾搭上了苏总千金的男孩。 这让他又是惊诧又是嫉妒。 惊诧是在于这种只是靠着脸蛋吃饭开夜店神器911来公馆的小子居然真能搭上苏总的千金,而嫉妒是在于自己老婆生了个女儿,现在看来就连“姬会”都没有了... 一路走进公馆,陈老板也发现这小子完全对公馆的奢华内部装潢没有兴趣,只是闷头赶路,他准备好的一大堆介绍也派不上用场了...这是视金钱如粪土还是单纯知道自己迟到了整整半小时吓懵了? 陈老板瞅了一眼这倒霉孩子手里提着的盒子,乍一看应该是蛋糕吧...总不会是顺路在‘大拇指’买的吧? “...苏晓樯他们先到了多久了?”林年上着公馆的百里石楼梯时问。 “半个小时前苏总和他的妻子就已经赶到了,在这之前苏小姐来得更早,大概是一个小时前到的。”陈老板跟在林年身后,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潜水表遗憾地说,“您迟到了大概接近四十分钟。” 说完后他看向林年的表情显得有些同情,像是见到了高考迟到学生的准考官一样略带可惜。 “有事情耽搁了。”林年解释。 什么事情能让你放苏总一家人半小时鸽子?还是在这种丈母娘生日的情况下...嘿,估计以后也没机会叫这一身丈母娘了。 陈老板面色不动,跟在林年身后爬楼梯时又对沿路上的服务员猛打眼色和手势,示意后厨可以开火了...也希望这迟到半小时后还能正常进行饭局吧。毕竟按照陈老板的脾气,如果他的未来女婿在这种情况下能放他半小时鸽子还想娶他的女儿,他得让这混小子把空盘子给吃下去然后一脚踹他滚蛋! 一路上了二楼,陈老板也快步走到了林年前面引路,在来到一个侧厅的双开木门时站住了,门后有曼妙悦耳的钢琴声,不像是音频播放而是现场演奏...他转头看向林年润了润嘴唇说,“苏总一家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他重咬了这个词)了,林先生需要准备一下吗?” “准备什么?”林年下意识问。 陈老板心里叹了口气,活该你一会儿被苏总甩脸子,如果吵起来了他难道还得出面当和事佬吗?但这一下子不就把他跟苏总的合作计划给毁了? 年轻人,真不靠谱! 他恨得牙痒痒又只能忍气吞声地推开了门,在门后光鲜亮丽的厅堂里,沙发座椅上原本视线聚焦在三角钢琴前漂亮演奏者身上的三双眼睛瞬间聚焦在了门口提着蛋糕的男孩身上。 ------------ 楚子航塌房了? 破事水。 万万没想到啊,楚子航的优质偶像都能塌房。 ------------ 第七百八十六章:金龟婿 肖邦的《蝴蝶》练习曲飞快地被修长有力的指节按下,侧厅的三角白钢琴前,高挑漂亮的女孩,也是公馆陈老板的女儿,陈小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那劲儿给抬了出来,不碰错一个音,不漏一个节拍,当真把整个侧厅当做了音乐会的现场,沙发上的贵客一家人就是她今天最严格的评委。 黑白键起落,琴槌快速敲打琴弦,音符起承转合,从平稳到高潮,最后急促收尾结束。陈小姐香汗淋漓地撤手收干净最后一个音符扭头过去,正想在背后那一大家子人的夸赞中说些谦逊的话时,她却发现整个侧厅里客人们的注意力居然没一个在她的身上! 这让陈小姐有些错愕,视线忍不住随着苏家三口转向了侧厅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那个提着蛋糕的男孩。 她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该说不愧是能三倍速弹野蜂飞舞的钢琴练家子吗?反应就是比所有人都要快!抢先一步就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送蛋糕的吗?我去吧。”陈小姐礼貌微笑地快步走到了男孩的面前替对方接过了蛋糕盒子。 她在凑近时忍不住多看了这个送蛋糕的男孩几眼,被那颜值晃了晃眼睛,心里忍不住夸了句不愧是自己老爹,送蛋糕的外卖小哥都这么精挑细选,这送蛋糕的小哥颜值就连她都心动了。 ...但可惜现在不是撩汉子的时机,陈小姐才接过蛋糕准备回头,可没想到面前这个帅小子居然抬步就往侧厅里面钻!速度快到愣是连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从她身边蹿过去了。 她才想伸手去抓住这冒失的小子,但却被门后的一只手悄然拉住了手腕轻轻捏了捏,也就是这么一耽搁,男孩就已经走到侧厅里了。 陈小姐下意识想抽回手,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却蓦然发现抓住自己手腕的是自己老爹,陈老板站在门外额角汗水都差点滴出来了,面色紧绷抽搐着猛给自己女儿甩眼色。 也不愧是亲生父女二人,一个眼神陈小姐就明白自己差点闯祸了,胸腹因为吸气而微微鼓起有些诡谲地扭头看向已经走进侧厅里面的那白T恤的背影——这看起来帅得离谱,但穿搭跟外卖小哥没什么区别的男孩就是苏总一家人等了半小时的人? “快去。”陈老板嘴唇微动小声指挥自己女儿,“看看是什么路数。” 陈小姐心领神会,重新调整面部表情和状态,拿出了挑不出毛病的交际微笑出来转身提着蛋糕走向侧厅里——只是刹那间,她就立刻从接蛋糕的人变成了送蛋糕的人,好像她才是那个送外卖的小姐姐一样。 “蛋糕来了。”陈小姐把蛋糕放在了侧厅的大理石花纹茶几上,悄然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苏总和苏总夫人...好家伙,自己刚才一曲放肖邦比赛上都能得奖的练习曲都没能让这一家子站起来鼓掌,这不知来路的小子一进门居然全部都起来迎接了...这莫非是准女婿?不应该啊! “你就是林年吧?”今天的苏爸爸穿了一身灰色的商务休闲风西装,深色系西裤熨得抻敨笔直,看得出是个上了年纪依旧讲究风雅睿智的男人,他首先站了起来带着笑容走向林年,伸出手就向着林年握了过来,“我家晓樯每天都提到你,这下可终于是第一次见到面了啊!” 林年看着这个年纪上了45、6依旧不大显老相的中年男人,也立刻伸手过去握住了,“叔叔好。” 说完之后他就瞥见到苏晓樯正猫在一身粉色的雪纺衫配蓝色格纹半身裙的苏妈妈身后,想来苏妈妈这一身衣服都是苏晓樯亲手搭配的,轻快明亮的衣着搭配跟自己女儿站在一起着实减龄了不少,四十过半的人看起来硬是才像三十多岁的少妇。 “不好意思迟到了,原本买了蛋糕就准备过来的,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该道歉还是得道歉的,就算是执行部的王牌,卡塞尔学院的‘S’级也得在叔叔阿姨面前老老实实低头,这是纯粹的礼数问题。 “没事,才半小时而已,我家晓樯刚才可是跟我说了好几十遍你的事情很重要,来迟多久都让我别说你半句话,不然她就跟我翻脸...哈哈哈哈。”苏爸爸看起来性格爽利得很,也不愧是矿老板,完全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直接就把之前的乐子事儿给倒出来了,代价就是苏晓樯绕到他身后躲着戳他腰眼。 “事情解决完了吧?”苏晓樯在苏爸爸求饶后才探头出来,海边玻璃蓝带大蝴蝶结领的透气上衣配低饱和明亮深蓝的中长裙摆,一看就是没少定最新款的纽约时尚杂志,整体看起来又漂亮又成熟。 “这次呢,其实是主动邀请小年你来的...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苏妈妈说话了,一开口苏爸爸就闭嘴了,家庭地位显而易见。 “没事,阿姨想叫什么都可以。”林年说。 “关键是我一直很想知道是哪个男孩把我家晓樯的心给拐走了,之前她爸在德国那边谈生意的时候可是直念叨着要飞回来教训你一顿呢,可舍不得我们家晓樯了。”苏妈妈笑说,“别怪我话多,我还是多问一句,你们这是已经确定关系了吧?这次我让晓樯邀请你来主要就是想确认一下好安心。” “是的。”林年微微点头了,尽可能的让自己面带微笑...这是自家老姐在他出门的时候严格提醒过的,随时随刻都对可能成为你未来岳父母的人带着笑容。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苏妈妈看了一眼脸颊有些绯红的自己女儿调笑着追问道。 “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那时候学校里出了一些小问题,但我们还是克服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林年娓娓解释道。 “不错不错,有考验和经历的情感才能走得更远,我就怕你们是一时冲动才确定了关系,而且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也是老同学了,你的名字啊,我可是在好几年前晓樯才高中的时候就天天听了。” “妈!”苏晓樯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看了一眼不远处提着蛋糕装木头人的陈小姐,而陈小姐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啥也听不见。 “那你们又到什么阶段了啊?”苏妈妈继续笑着问。 “唔...”这下就连林年都有些呆住了。 “妈!” “后厨已经开火了,五分钟之后前菜就能准备好了,各位坐一会儿就可以来正厅用餐了,我先去准备一下。”陈老板恰到适宜地走了进来,微笑着安排说道。 “好,可以,小陈,你先去忙吧,今天我一家人开心,菜多上点管够!”苏老板大气一挥手,当初矿老板的风采尽显无疑... 陈老板离开时给自己女儿使了使眼色,让他留下来观察一下情况,他去后面忙活了总得有个人控场。 陈小姐心领神会地推开到钢琴边坐下,余光悄然关注着沙发那边的情况,洁白灵巧的耳朵竖起。这下她几乎也算是确定林年真的是苏总一家的“乘龙快婿”了,整整迟到半小时,她弹了几章肖邦手都弹软了这家伙才来,苏总一家居然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在里面! ...这是什么梦寐以求的完美岳父母?以后她也能拥有这样的公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问题不是出在岳父母大人脾气好,而是出在女婿的身上? 陈小姐悄悄地打量着林年,想从这小子身上看出一些金龟婿的光泽来,但很可惜她见到的只是一个一度被自己误以为是外卖小哥的男孩、 无非是看轻林年的颜值,相反,在见面的第一刻陈小姐就已经认可这个男孩的卖相了。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一身白T恤小她几岁的弟弟,但论颜值就算放在她整个人生的帅哥阅历中都能排得上前三甲了! 但可惜经受过陈老板从小到大的择偶标准熏陶,陈小姐早已经不是当年只吃颜值的纯颜狗了,在女生的世界里真正合格甚至称得上优秀的择偶标准一定要对一个男生全面打分——百分比标准,一个男生的颜值在她心目中只能占据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则被家境、文化程度、兴趣爱好和性格相性占据,其中家境和文化程度占比最高。 前者的家境决定交往时的消费观念,总不能陈大小姐暑假日想去迪士尼释放一下童心,你这个当男朋友的就连尊享导览都买不起不吧?让陈大小姐在酷暑里人挤人就算女孩子能忍受,陈老板知道了也得打飞机去迪士尼一脚把你踹飞掉。 而后者的文化程度,则是决定了谈吐以及见识,并非文化程度低一定就没有修养,但大多数修养差的人文化程度都不会很高;反之文化程度高的人修养也不一定好,但却也是少部分,概率问题上取较大的情况考虑。 现在林年的情况看来,颜值这一项的分数肯定是能打满了,性格和爱好暂时看不出端倪来所以不谈,就只从占比最大的家境一项来看...这一身白T恤配牛仔裤应该是在街上的“最后三天大甩卖”的摊位上买的吧?绝对是一口价还能往下砍十几个百分点价位的那种便宜货。 ...天可怜见她陈大小姐家里,过时的Burberry羊绒披肩都只能拿来给她的布偶猫垫窝。也不是说看不起平民衣服,只是穿这种衣服来见未来岳父母实在是太敷衍了吧?她以后要是见家长,专门放衣服的那个房间估计都得被她给犁一遍。 “难道是隐藏的富豪?”陈小姐心中一凛,随着网络盛行,现在的有钱人们都刻意地避开那些仇富网文写手时常抨击他们的桥段了。 按照最近的阔二代风气,越是有钱的越装,家里车库里停着Aventador和拉法的,都恨不得出门穿拖鞋,手腕上戴发绳,越是装穷装得像在圈子里就越是能得到别人的尊敬...要的就是那种毫不经意间在小姐姐面前露一手的感觉——现在网络的主角们都是这样暗抬自己逼格的! 现在在陈小姐眼中,林年也俨然成为了这种低调富二代了,只不过在未来岳父母面前还这么伪装是不是有些过头了?难道就等着岳父母一句给你五百万滚出我女儿的生活,然后嘴一歪掏出超级跑车的钥匙抖三抖吗? 但陈小姐的这种猜想直到接下来的对话发生后瞬间破裂了... “小年你现在住哪里呢?家里父母知道今天你来见我们么,要不我们两家人挑哪一天见一面?”苏妈妈乐呵呵地问道。 来了!来了! 林年还没有什么反应,远处钢琴前假意抚摸琴盖收拾,实则监听谈话的陈小姐面色悄然变化,身为女人她哪儿能嗅不出这句话里的深意?饭局还没开始,岳父母的攻势就已经形成了。 按照陈小姐出色的阅读理解,这一句话必然是假借父母知情来刺探自己这个女婿的家境情况!十分高段位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话术较于直白的“你有?”“你在?”“你会?”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这高超的问话艺术简直是每一个岳母的必修课! 等等...既然问了家境,那么看起来之前自己的预估有错,这个男孩应该是苏家大小姐的地下情人,最近忽然被爹妈识破才硬逼上架子来见面考核的! 陈小姐剧烈的心理活动从苏妈妈简单一句话从立刻分析出了巨量的信息情报,之前的猜测全部推翻重来,开始试图用林年的回答来预测接下来家庭晚宴的走向。 “额,我不是一直住在阿姨你们家吗?”林年下意识回道。 “?”这下给偷听的陈小姐整不会了,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有这回事吗?”苏妈妈看起来也愣住了,看向苏爸爸。 “额...别看我啊,我怎么知道?我们之前都一直在一起的。”苏爸爸也愣了一下。 “就是这样的,小年,我跟晓樯他爸爸是昨天才回国的,你说你住在我们家是...”苏妈妈的表情足以看起来略微有些变化了,瞳孔也震动了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女儿在喜欢的人面前很开放,但没想到居然都同居了!虽然听到女儿有男朋友了早有准备,但现在这瞬间就超乎他们的心理预期了啊! 苏爸苏妈一下子暗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感觉自己家的白菜已经被拱穿了。 “等等,小年,我家楼盘近年买的有些多,包括我们昨天回来住的也是CBD那边的房子,你具体说的是哪一套?”苏爸爸立刻问道,同时心里抱有一些期望。 “凤凰阁那边的独栋别墅。”林年老实回答,“我去上学的时候租的房子被打出去了,晓樯说她家房子蛮大的,让我去住一段时间...我就去了。” 苏爸爸心态瞬间小崩。 他和苏妈妈悄然对视一眼...凤凰阁的独栋别墅,那不就是他们为了苏晓樯上学方便特地买的那一套学区房吗? 两老的表情都很精彩,但却迫于状况问题压抑住了那丰富的情感...但在偷听的陈小姐可是绷不住了,好在是背对厅堂的,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的惊悚和诧异简直像是梵高的艺术人像——和着这不是金龟婿,而是千金大小姐特定版的金屋藏娇啊! “前菜准备好了,还请各位挪步吧。”大门前陈老板走进来说道,但一下子就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怪,“额...没事吧各位?” “没事...我们去餐厅...边吃边聊。”苏爸爸面色迥异地盯着林年说道。 “......”林年只能求助地看了一眼苏晓樯,却发现苏晓樯早已经悄悄捂着单边的脸颊走出去了。 “我给你们提蛋糕过去。”陈小姐机灵地放下钢琴盖,拿起大理石茶几上的蛋糕,小碎步跟上了苏晓樯...她已经等不及要看今晚这场饭局上的巅峰对决了。 ------------ 第七百八十七章:文学部的含金量 今晚北旗公馆私房菜第一道端上桌的是招牌前菜‘卤煮鹅肝佐小葱意大利十年陈醋’,上来就是法国的代表美食。为了这次晚宴尽兴,陈老板特地慷慨地给苏爸爸一家开了一瓶公馆地下酒窖里私人收藏的琼瑶浆葡萄酒,扬言是店家附赠的为了给苏妈妈庆贺生日。 不谈有没有心,这份礼物的确倒是物尽其用,上了年份的甜型葡萄酒搭配意大利醋完美地将鹅肝淡淡的腥味给压了下去,酸甜的琼瑶浆起到了开胃的作用,算是给整个用餐体验起了一个不错的好头。 琉璃吊灯下整个用餐的正厅都被照得金碧辉煌,金粉贴的灯壁像是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雍容华贵的气息。厅灯正下方,没有一丝褶皱和污渍的白色桌布扑在了圆桌的桌面上,桌布上以叠印的方式绘制了《敦煌飞仙图》,这张一次性使用的桌布价格都足以在外面的大餐馆吃上一顿好饭,也足以见得陈老板这次所谓的‘最高规格’不是什么噱头了。 就连陈小姐也手持葡萄酒瓶站在餐桌边上,陈老板的身份是私房菜的主事,那么作为老板的女儿借着为客人倒酒服务的名义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地留下来。 如果是往常陈小姐必然会烦躁这种工作,但今天不同,就算陈老板不主动提出这个建议她都会主动请缨来正厅找个借口待下去——毕竟今晚的晚餐实在太有看头了。 “前菜后的第一道菜,飞仙熟醉阳澄湖景。”主厨端菜上桌,玉瓷花盘内不断有干冰白雾溢散出来,在厅灯下朦朦胧胧地照在桌布的敦煌飞仙图上配合转桌的光影折射当真有一种飞仙活过来了的感觉,而恰巧的是菜品的名字又正好带着飞仙二字,不可谓不应景。 “大闸蟹啊?”苏爸爸眼睛一亮,无论是发家以前还是发家以后,螃蟹这一口向来都是他的最爱,私房菜这种东西都是由公馆定制菜单的,所以每一次上菜都是惊喜,他看向主厨问,“这阳澄湖景,我大概明白意思,但飞仙又是什么说法?” “这是贵州1499飞天茅台酒配浙江绍兴花雕加上秘制的香料一起炮制而成的熟醉蟹,大闸蟹我们取用了昆山阳澄湖最有名的大德蟹庄提供的蟹源,食蟹讲究九雌十雄,但在八月景大闸蟹也已然肥膏丰满粘稠糊嘴,只有特殊途径才能拿到最先一批次的肥蟹货源。”主厨解释道, “我们北旗公馆与昆山水产生意界最有名的姜家向来都有合作,所以才能在宴客上拿出最高规格的食饮,可以说道了九、十月份那阳澄湖上的画舫吃什么蟹,我们这儿就能拿得出什么蟹来。” “昆山那边的确不错,不过没怎么听过你说的姜家水产,我以前旅游去那边都是吃的金家的大德蟹庄,那湖心的画舫老气派了!每个人都得做汽艇才能上去!入秋的时候傍晚坐在那画舫船头吃蟹赏景色那才叫一个暮和....暮云什么来着?”苏爸爸随口吹嘘到一半忽然卡词了。 林年切鹅肝的时候下意识帮他接了话,“暮云四和,落日熔金?” “哦对对对,这句话还搁那画舫上水墨写着呢,太久不去我给忘了。”苏爸爸眼睛一亮给解围的林年点了个赞,“还是年轻人文化多,记性好啊。” “李清照的诗?”苏晓樯坐在了林年的右侧位说。 “《永遇乐》,以前高中背古诗两千首的时候见到过。”林年拿起第一道热菜配上的蟹八件解释。 “你背那玩意儿做什么?高中时候的文言文和公式还不够背的么...” “高中不懂事,背着玩的。”林年随口说道...他没想解释那是自己以前在没有接触卡塞尔学院之前做‘日常’的时候随意记下的副产物,别说古诗两千首了,他当初可是没事就背圆周率玩的,现在都还能记得八万多位,足足超过了06年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着两万多位,只可惜吉尼斯世界纪录没什么奖金,不然他早就奖杯堆满家了。 “小年一直都是这么爱学习吗?我之前听晓樯说你在高中的时候可是名列前茅啊,还是中考的状元特招进的仕兰拿奖学金,现在到美国的大学能适应那种快乐教育的氛围吗?”苏妈妈右手持着蟹八件轻巧地拆解着大闸蟹。 又来了。桌上几人的面色还没有动静,一旁房间角落里站着的陈小姐眼神忽然锐利了起来。 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女人,她的婆媳雷达告诉她,现在桌上最大的威胁列表里苏爸爸已经被排除了,虽然苏爸爸是苏家的核心,但真正的刀锋却是实打实地掌控在苏妈妈手中的。现在这个问题看起来只是随意对学习情况和生活环境的问候,但实质上却隐藏了巨大的阴谋。 一般的女婿大概会把“你能适应快乐教育的氛围吗?”理解为岳母只是在考验他的适应能力,并且以此衍生出自己适应力强,以后入赘苏家能生活自如的答案——但这其实是极端错误的! 这个问题压根就不是在问“适应力”,这是个陷阱问题,真正的得分点是藏在表面之后的“上进心”! 一个女婿真对于岳母一家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以及付出责任赡养他们,就算以后分家住,一个合格的女婿也得拥有时不时打款回女方娘家的雄浑资本。 退一步说,就算苏家家大业大不需要赡养费,苏家千金也不需要人养,那以后苏总退位了也势必需要至亲来接收那偌大的矿业帝国啊!到时候第一把手必然就是这个“小年”了,如果这个“小年”没有上进心那么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第一个问题就进入了准女婿的考核,并且提问还如此刁钻隐蔽...该说不愧是苏总的爱妻吗?果然是一个能陪着自己男人在外打拼的好女人狠角色! “......”面对这个问题,林年忽然就有些头疼了。 美国大学的快乐教育他适应吗? 有一说一,卡塞尔学院的学习氛围确挺快乐的,毕竟在昂热和某位校董的推崇改革下,卡塞尔庄园已经从曾经的军事堡垒变为了现在的学院,奉行精英制度的学院讲究一个散养养蛊制度! 对于:“精英总是会发光发热吸引周围的人成为天生的领袖!”这种论调校长可是坚信不疑,对学风的放任也不是一般两般,以至于自由一日枪战都闹出来了,平时在学校只要你能在期末之前修好学分准备好论文,平时你怎么玩怎么翘课都不会有人来烦你。 要说快乐教育,这也的确挺快乐的——但仅限于一般的学生。 对于林年、楚子航这种学生来说,快乐教育基本和他们不沾边,因为在其他学姐学妹忙着修学分谈恋爱之于,他们都在为执行部的任务奔波着,都是刀子见血人头落地的狠活儿,这种事情跟“快乐”压根沾不上边。(或者说拿到执行部的补贴时,有那么一小会儿他还是很快乐的) 发现了林年脸色有些迥异,苏晓樯下意识想咳嗽帮他解围,但知女莫若母,她刚抬起天鹅般白皙的脖颈想说什么的时候,苏妈妈就已经笑呵呵地把新上来的‘脆炸鳗鱼佐大白鲟鱼子酱’夹了一块塞到了苏晓樯嘴里了。 “阿姨很了解我们这所‘国外学校’的情况吗?”林年委婉地试探了一下,他并不清楚苏晓樯跟她家里透了多少底,在他这边他可是连自己姐姐一起打包带去了学校的。 在卡塞尔学院针对学员父母是有一项保密协议的,如果按照规章制度签订了协议通过了执行部的批准,学员的父母是在一定程度下允许知道一些内幕的。 “我记得你们的学校是卡塞尔学院?常青藤联盟的一员啊,你阿姨我也是在外国读的大学哦...或者说阿姨甚至就是外国人啊哦!”苏妈妈说。 “?”林年下意识抬头看向苏妈妈显得很年轻的漂亮脸蛋。 “没看出来?我是葡萄牙和中国的混血啊,虽然早些年花了不少功夫转成了中国国籍,但好歹大学也是在达特茅斯学院毕业的,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外国学校的情况。”苏妈妈微笑地说道。 “阿姨是葡萄牙人?”林年短暂愣了一下。 “O vie, n?o é port.”苏妈妈放下手里的蟹八件双手交叠优雅笑着看着林年忽然说道。 “é tudo a mesma coisa para mim.”林年一顿,然后以同样对于中国人来说绕口的音节还了回去,这让桌上的人都怔了一下,角落站着的陈小姐也有些茫然。 “你还会葡萄牙?”苏晓樯咽下了鱼子酱配炸鳗鱼意外地说道,之后还盯着林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粉润的嘴唇,也不知道到底在馋什么。 “学过一点。”林年微微点头...为了应对执行部满地球飞的出差,基本上大部分的主流语言他都学过,并不是很专业但起码正常交谈没什么问题。 “好久没听老婆你说葡萄牙语了,你们刚才说什么?”苏爸爸好奇问。 “只是聊了聊餐酒。”苏妈妈笑,“看起来小年语种知识很充沛啊!大学里学的吗?” “是的...不过阿姨的中文也很流利...起码比我们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要流利多了。”林年诚恳地夸赞...起码至今学生会主席的中文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方言味儿,虽然学院里盛行中文,但作为最难的几大类语言之一,想把中文说道没口音难度不亚于宰一只三代种(林年式比喻)。 “也不看你苏阿姨的中文是谁教的。”苏爸爸得意地说道,“你之前真没看出来你苏阿姨是葡萄牙人吗?” “没有。”林年老实地说道。 “化妆化得好而已,来到中国就只能跟一群中国的闺蜜老阿姨们交流时尚心得,久而久之穿搭和审美都变得中国风了。”苏妈妈摆了摆手。 “没想过我家晓樯为什么那么漂亮吗?都是沾了她妈妈的光啊!我这个当爹的算是拖后腿的了!”苏爸爸大笑出了声音。 林年扭头看了看苏晓樯,结果发现苏晓樯也正侧头看着他,金色的厅灯下光影如雕刻师手中的刻刀将精致的五官一点点勾勒了出来,薄薄的金光和粉擦的红润又添上了东方美人的温润...也难怪苏晓樯能在仕兰中学男生的梦中情人榜单上长期名列第一稳压陈雯雯和柳淼淼一头了...和着你也是“混血种”! “葡中混血多半都是亚裔的基因优势一些,就像李嘉欣一样,咱们老苏家我的基因可是杠杠的强大。”苏爸爸谈起这个立刻就神采奕奕起来了,“当初我在大学里追晓樯他妈妈的时候也差点没认出来她是外国人,我去搭讪她一开口就是葡萄牙语可给我整懵圈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达特茅斯来的交换生...然后我兴趣更浓了,说什么也得把这颗全校最亮的星给摘下来!” 越说越起劲,苏爸爸都差点开始拍大腿了,但大腿肉提前就被苏妈妈揪了一下,疼得倒吸凉气立刻安分了下来。 “听说你和晓樯是在大学里关系渐渐变好的,是你追晓樯还是晓樯追你啊?”苏妈妈跳过了上一个话题,边拆螃蟹边继续抛出新的话题。 角落的陈小姐十分敬业地点了点头对苏妈妈继续展开的攻势进行了认可。 上一个上进心的问题已经被这个小子给悄然化解了,能在这个年纪就精通葡萄牙语,要么是偶然,要么就是真正的语种天才,并且学习能力特别强...一般这种能活用的学习强者上进心都不会太差! 也有一种可能。 陈小姐看向林年的背影眼神凌厉了起来,这个上门女婿莫非是调查过苏妈妈的情况,然后假装不知情的情况下来一手一鸣惊人?到底是傻白甜,还是心机婊,她有信心在接下来三四个对话中就能敏锐地嗅出来。 “感情这种东西在形成的过程中总会有牺牲和付出,就像两边的人置放情感的砝码,当两者无数次配平,溢出天秤托盘砸翻桌面的时候。两边的人就能把目光从天秤上移开看到互相,再之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林年说道,“没有谁追谁的问题,只有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了对方走到了一起。” “不错不错。”苏妈妈眼前一亮夸赞地说道。 “不愧是卡塞儿出来的,有才华啊!”苏爸爸摆出老矿主的气质,纯粗人,最纯粹的点评,最极致的肯定。 “谁教你这么说的。”就连苏晓樯都有些脸红地凑到林年身边小声问。 林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后者顿了一下立刻挪开了视线,桌布掩盖下裙摆里的两只大腿膝盖轻轻磨蹭了一下,脸颊绯红,脖颈粉雪。 ...说不出口啊。 微笑的林年见到苏晓樯被成功应付了,默默地转过头来看向菜席,眼中掠过了一丝难明的情绪。 ...说不出口啊,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偷了路明非写给陈雯雯的情书之一片段什么的... 自己曾经耻笑过的文学部耻辱居然真的救他于水火了...这难道就是路明非混了三年文学部的含金量吗?真不知道满肚子酸水能写本青春恋爱玄幻的路明非是怎么做到连陈雯雯都泡不到的...真是费解。 — “阿嚏!”路明非兀然抬头,手从键盘上放下了,他警觉地看向四周,还是熟悉的房间,飘荡着胖子小表弟熟悉的鼾声,耳机里也是《星际争霸》熟悉的小人应答声。 ...可为什么他忽然涌起了一股恶寒呢?这种感觉跟自己下夔门那次泥沙里撞龙王跟前一样令人背后生寒。 …总不会是有人在偷偷骂他吧?而且骂得字字珠玑!他想。 ------------ 第七百八十八章:电话 “小年啊,之前你说你这个暑假基本都住在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况啊?我这还是第一次了解到,晓樯她口风紧什么事情都没给一直在国外的我们透露!要不是这次她瞒不住了,我们还不知道你们确定了关系呢!” 正经问题来了,屋内每个人背脊都挺直了...包括林年,住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事儿解释起来还真不容易。 “盛情难却。”林年思考了很久,最终说出了一个成语。 苏妈妈看向苏晓樯,而苏晓樯转头吹口哨...她苦笑了一下,因为她完全清楚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高中就能请全班女生吃KFC做大姐头的女孩,没理由这劲头会跟着年龄怂下来...唉,以前教她的矜持才能放长线钓大鱼的心经全给丢长江里喂鱼了。 “原本是准备在外面租房子的,读大学的时候也攒了一点钱...”林年老实地解释到自己不是什么软饭男,房子什么的他还是租得起的。 他住苏晓樯家真不是因为苏晓樯软磨硬泡把他给搞定了,而是苏晓樯太过聪明了一些软磨硬泡把他姐给搞定了!承诺她家浴缸大到可以两个人一起洗泡泡浴(林弦当时还没忍住调侃浴缸大你应该跟林年说),还有单独的桑拿室,甚至还有单独的spa房间才把姐姐大人给搞定了。 搞定了姐姐,那么弟弟自然就是顺手迁过来的咯,林年也不可能跟林弦分地方住。 “读大学就开始攒钱了啊,什么时候买房啊?”苏妈妈手捂侧脸笑道。 “买什么房子,我们老苏家房子还少吗?都是按楼盘买的。”听见这席话,我们苏总这下就不乐意了,看向林年哼哼着吹嘘道,“小年,别听你阿姨说的,你和晓樯两个要真成了,情比金坚走到了最后,别说房子了,叔我红包送你们一环一栋商业楼。” 林年还没什么反应,角落的陈小姐就已经悄悄舔舌头了,苏妈妈话里的潜台词都没想去分析了,只眼巴巴地看着苏爸心里直想:叔叔阿姨,真送一环一栋楼的话其实我也行啊!不就是宠好你们女儿吗?这我也能做到啊!给个姬会好不好... “什么楼不楼的,俗。”苏妈妈摇头,“我看重的是小年的独立能力,真正独立的男孩都该有不靠家里人买一套房子的毅力。” “准备毕业就买。”林年挠了挠鼻子说道。 这时他也兀然想起自己已经买了房了...或者说买了一栋楼了,只不过地方有些偏,在八宝山那边的废弃工厂群落里,至今那栋楼都荒废着,地下室里藏着某个男孩珍贵的回忆。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留存这份回忆的代价就是林年每个月都得定期还那栋楼的房贷,要不是执行部的补贴以及校董会的赞助够用,他的私人存款还真不一定顶得住那栋楼的开销...房地产泡沫真是害死人。 “不错不错有志气。”苏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林年,大概从这男孩的回答中闻见了十足的底气,在他们两人面前到现在楼没露怯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家里人做什么工作的啊?”苏妈妈又问。 “...在学校当教员。” “爸爸还是妈妈?” “姐姐。” “那爸爸和...”苏妈妈问一半发现苏晓樯忽然看向了她,她愣了一下,母女俩眼神交汇的瞬间她就明白了不该问下去了,立刻住嘴了。 “也好…唉,也好。”苏妈妈轻叹一口气忽然看向林年的眼神更加改观了。 “小年在大学里有没有什么学生会、党支部的工作啊?”苏爸爸没意识到这个情况,斟酒享用着私房菜佳肴砸吧着嘴继续查户口。他已经豪爽开上了第二瓶好酒了,白的,大概是感觉葡萄酒喝起来不怎么来劲儿,苏晓樯也劝过他心脏不好就少喝点了,但怎么都劝不住,理由是今天开心。 “我不在学生会,而是在另外一个学生组织里...学校没有党支部。”林年解释。 “不在学生会么...难道你加入的是兄弟会?我记得美国很流行这种小团体。”苏爸爸虽然是矿老板出生,但也是见识广的人,对美国学校的情况也知道一二。 “唔...兄弟会?”林年沉思了一下,快速进行狮心会和兄弟会的对比区别。 已知兄弟会入会要经受非人的考验;狮心会的入会也需要血统和实战的考验,无论是血统还是实战都挺“非人”的。 已知兄弟会向来以经常举办狂野派对闻名;狮心会虽然不像是学生会一样有个加图索家族兜底夜夜笙歌,但他们其实也经常举行派对——地点在剑道馆,派对主人是林年,派对内容是真刀真枪的实战肉搏,要多狂野有多狂野。 已知兄弟会需要付会费进入;狮心会也需要付会费,每年3000美元会费,但多用于来做慈善援助狮心会中需要帮助的成员,以及大二固定的战争实践课中受伤致残的混血种,这是狮心会的传统,学生会在恺撒接手后也创立了同样的慈善组织,算是不可多得的良好竞争。 ...这么看来狮心会还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美国兄弟会了? “算吧。”林年点了点头。 “你在里面的职位...” “荣誉会员?”林年实话实说。 “不错,很不错。”苏爸爸点头,“能在一群白人中混得开,说明的你交际能力很强啊,卡塞儿...卡塞尔(苏晓樯在一旁指正卡塞尔读音)学院我听说里面都是人杰龙凤,兄弟会这种地方虽然风气不怎么好,但在毕业后都是可靠的发展人脉资源。” “不聊什么兄弟会,歪风邪气,还是聊在卡塞尔学院里的学业吧,他们才大二,正是用心念书的时候!”苏妈妈埋怨地看了一眼苏爸爸,又主动接过了话题,“平时上课听得懂吗?你和苏晓樯好像都是同一个专业的...历史系?” “是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龙族家族谱系学”。 “教授水平如何?苏晓樯跟我说卡塞尔学院的教授可都是剑桥哈佛名校毕业的。” “都很不错,教我们历史课的人是我们的校长,是个很博学注重因材施教和实践出真知的好教授。” 校长就是剑桥毕业的,学校里哈佛剑桥毕业的教授的确都很多,所谓的哈佛剑桥都不过是在申请卡塞尔时为了在简历上多写两笔的添头算是下等批次,真正牛逼的教授都是拿龙族文明上的成就来应聘的...比如以前某位教授就当真提了一只次代种的脑袋当做投名状进入学院,只可惜那位教授也英年早逝在了后面的屠龙战争中。 “虽然听说你们学校是学分制的,但现在的大学听说都蛮卷的,你和晓樯的学习压力大吗?” 卡塞尔学院的确满卷的,但也两极分化,散漫的散漫到大八还没毕业,勤奋的勤奋到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拉我去剑道馆进行真刀对决(篮球场的楚子航投篮手抖了一下)。 “不怎么大,学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获得,只要通过一两次实习就好。” “实习?大一也可以实习吗?” “可以的,但要申请。” 在卡塞尔学院当你混不到学分该怎么办?那果断是申请参加执行部的外勤任务,一次外勤任务表现能得到‘A’的评价,任务难度在‘C’级以上,一次外勤学分就足够将整个期末成绩往上拉一大截,除非你全年旷课请假不然不可能升不了级。 顺带一提,参加过‘青铜计划’以及‘夔门计划’等‘S’级难度,并且存活的学生期末都将以GPA4.0满分的成绩升级,比如林年,比如路明非以及恺撒、楚子航等人。 “为了学分大一实习那么辛苦啊?你和晓樯大一就已经实习过了吗?” 对此苏妈妈表示很震惊,看向苏晓樯的眼神也是宠溺和欣赏,虽然没有母亲不会将自己女儿捧为掌上明珠,但女儿不需要捧本身就足够优秀耀眼又是一回事。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实习资格的。”林年犹豫了一下解释说。 虽然执行部出任务拿成绩混分是个好足以,但“混分”这种概念只在于林年、恺撒以及楚子航这种公认的怪物身上,对于其他的学生来说执行部外勤无非就是赌命,拿自己的命去玩儿分。 但其实问题出在有些时候你就算是想赌命,以己身为柴薪燃烧屠龙事业也是得要资格的...你想点燃自己之前得保证你自己的确是根柴火啊!而不是被打湿蛀空的朽木。 无数的学生都卡死在了通过执行部的预备专员考核上,那也是公认的卡塞尔学院最难的‘考试’,在有着弗里嘉子弹的情况下,执行部的预备专员考核基本上跟实战没有任何区别,难度强到令人发指,达到了在实战考核中稍微不注意露头就直接死,通过几率达到了可怜的0.5%。 也就是说3000个人里面估计只有15个人有幸通过考核,就算你血统是‘A’级,不适合实战该挂还是得挂在弗里嘉子弹上被抬去医疗室等麻醉效果过。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执行部部长的英明决策,考校学生们的都是执行部任务完成率以及表现程度远低于综合平均水平的正式专员们,在正常的公司中这种业绩不佳的资源是得被警告然后开除的,但在执行部这边干脆直接将他们丢进了预备专员的考场充当考官。 每从他们手中通过一个学生,就代表了他们这些正式专员在实战中‘死’在了这些学生的手里面,一旦‘死亡’超过三次,就会被剥夺正式专员的身份回校复读半年,重新进行专员考核评估,所以每个考官可都是拿来吃奶的劲儿来好好教育这些可爱的后辈。 林年本人是没有参加这种考核的,当初他预备专员的资格直接就被冯·施耐德定了,作为还没有正式读大一的学生跟着大二一起过战争实践课拿了个ACE的人来说总得有点特权——楚子航这个狮心会会长甚至还直接成为了执行部的正式专员呢。 就苏晓樯来讲,林年在寝室里挂机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她有段时间尝试过去执行部碰碰运气,他本来是想劝她几句的,但之后细想又认为这是必经阶段就放任她去了...苏晓樯想通过预备专员测试的话要走的路还很长。 “实习还要资格吗?这不是欺负人吗?”苏爸爸一听林年的话就不乐呵了,“大学实习也就那回事儿,我家晓樯怎么做不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实习需要考核,考核过了就能正常实习了。”林年发现苏爸爸理解错的,有些头疼地纠正道。 “小年你考核一定过了吧?怎么不教教晓樯,带一下她呢?”苏妈妈看向林年笑着说。 这是笑里藏刀啊。 不管是林年还是听墙角的陈小姐都闻出了不对劲的味道...虽说不是很严重,但还是有一些埋怨的意思在里面,毕竟林年和小天女现在可算是对他们两夫妻‘官宣’了的。 “我过了啊!谁说我没过的,你们别误会他了。”苏晓樯立刻拍案竖眉,英气满满,震得苏妈妈和苏爸爸都抖了三抖,小天女气势果然强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说着玩的。 “不就是预备考核吗?我可是一次就过了呢,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去实习而已。” 林年愣愣地看着身旁的苏晓樯,别说苏爸苏妈了,就连他都被苏晓樯的发言震到了,“你什么时候过了执...学校的考核了?” “就那次啊,我问你执行部预备考核怎么申请,你说报你的名字就行了,然后我就去了...然后过了。”苏晓樯扭头看向林年吐了吐舌头。 林年顿了一下,下意识想皱眉,但还是完美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只是露出了稍微惊讶的模样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他那一瞬间想皱眉不是因为苏晓樯,而是对执行部的人不满,预备考核这种东西的确难上加难,但这却同样也是对每个学生的保护。执行部的任务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A’级混血种也可能因为经验不佳而死在一颗流弹击中致命部位上,热武器对于混血种来说是致命的。 任何参加过执行部考核的学生都会被警告一件事情——如果被弗里嘉子弹击中,那你在真实的外勤任务中就已经死了,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将你在学校的数年学识,将你未来对整个混血种世界的雄心壮志抹灭在了那簇爆开的血雾里,所以在毕业之前你在执行部这里都跟一个死人无异,不可能还有什么所谓的‘二次机会’。 如果真让人随便通过预备考核,那外勤任务的失败率以及无必要的人员伤亡率必然会激增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考官不考虑自己的绩效也得考虑手下学生进入执行部后的死亡率,在预备考核中放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行为! “你是不是想歪了什么?”苏晓樯歪头眯眼看着林年,从对方短短一瞬的眼神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没有。”林年瞬间否认,但心底打定主意要去过问执行部考核的负责人这件事情。 “没有就好,我可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过的!”苏晓樯鼻子哼哼骄傲地低头夹着菜,又偷偷看着林年反应。 但林年能有什么反应...林年只能呆若木鸡,你说是那就是咯,等我找到那个偷偷放你过好心办坏事的考官看我不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过了就好,过了就好。”苏妈妈立刻笑了起来,看向林年大概是认为在这里面林年起到了什么作用...就连林年自己都认为自己起到了不该起的作用。 “小年读完大学准备在哪里发展啊?”苏妈妈继续夺命连环问。 “学校包分配。”林年说。 “大学的毕业分配...把我家女婿分配去洗厕所吗?”苏爸爸人粗话直,没经过大脑就说出口了,苏妈妈下意识拍他斥责他不讲礼貌,而苏晓樯听见女婿二个字耳根子一直红到了脖颈下面,头都埋到碗里了。 林年坐在餐桌前怔了好一会儿,最后然后笑着摇头说道,“好歹是卡塞尔学院,要洗厕所也是去白宫洗厕所。”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开得起玩笑接得起梗的年轻小伙子!”苏爸眼前雪亮,拍桌子举杯,“合我胃口,来,咱们桌上唯一的爷俩走一个!” 林年盛情难却,推杯换盏又是一杯好酒下肚,脸都不带红一下,苏爸又喝一声,年轻人酒量牛逼啊,再来一杯!于是又是一杯好酒下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又把苏爸给镇住了。 一旁的苏晓樯只能劝两人别喝太多了...她清楚要是真把自己老爹酒瘾勾上来了,今天大名鼎鼎的苏总得爬着回去,别说白酒了,就算乙醚静脉注射林年腿都不带打闪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电话铃响忽然从林年身上钻了出来,没有音乐声,只有快节奏的蜂鸣,苏妈妈和苏爸爸都还没怎么在意,一旁的苏晓樯脸色却忽然微微变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林年。 “接个电话。”林年摸出电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道。 “家里人打来的?”苏爸爸问。 “学校的人打来的。”林年站了起来向苏爸苏妈点头示意,“很快就回来。” 他走向正厅的大门,苏晓樯坐在椅子上视线掠过了他手上的握着的手机屏幕,在上面‘冯·施耐德’的名字一闪而过。 执行部部长专用的紧急联络通话。 ------------ 第七百八十九章:文件 金蓝相间的墙纸贴满走廊上,林年离开了正厅走到了靠近楼梯的方形镀铜底座的台灯旁停下了,听觉排除了二十米以内有闲杂人等的可能,他才拿起手机按下了这通来自执行部部长电话的接通键。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林年语调平稳地说道,即使不带任何情绪,但从言语字句里也能看出在重要的一天之内复数次被执行部找上门的耐心失衡。 ...他的确抱怨过执行部冷藏他整整半年的事情,可有必要挑在今天一股脑地把杂事堆在他的头上吗?这算什么,自己耍小孩子脾气之后的现世报是吧。 但无论如何电话还是要接的,事情还是要听的,这是一个专员的自我修养问题,施耐德也从来没有介意过林年有些路明非化的逼逼赖赖性子,因为不管是哪次抱怨归抱怨,只要是任务他都会做到尽善尽美。 林年提起耐心想听听电话那头的执行部部长又能给出什么麻烦的事情,究竟是次代种复活横行霸道闹市街区了,还是又发现某位初代种的踪迹了。 在一般情况下,事关危险混血种的任务除非是特别棘手,都会下放到其他专员手上,林年不认为施耐德会因为这种事情找他。 “林年?我是曼施坦因。”但出乎林年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响起的声音并非是预料中的刀子锯木头的瘆人撕拉破向声,说话的是居然是他的导师曼施坦因教授。 ...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曼施坦因上来就自报姓名,林年还真不一定能瞬间听出对方是谁,因为平时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导师的声音都偏为高亢和尖锐,经常朝着那些无视校纪校风的学生吼叫,但今天对面居然传来了磬钟一样稳重的声音。 “我在。”林年微微皱眉,语气也沉静了下来,连带着心境一起...能让曼施坦因通过施耐德的电话找到自己,难道真出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我们遇到了麻烦。”曼施坦因开门见山,语气不像平时面对林年一样轻松关爱。 “...既然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那么肯定就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但为什么不是部长亲自找我,难道风纪委员组跟执行部合并了吗?” “如果风纪委员组真有跟执行部的合并的一天,那么那天也就是我辞职的一天。至于为什么是我来找你,因为按照你的性格他来向你说明情况你大概会直接拒绝...或者说你已经拒绝一次了,今天中午的事件其实就算是他对你态度的一次试探,你是清楚的不是么?” “弯弯绕绕,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但影响并不算太大,我没有生气。”正事面前林年懂得收起不必要的个人情绪。 但他也思路清晰平静地顺着往下进行着分析,“如果真正是事关人命或者龙族情报泄露的紧急任务,他也不会对我进行什么试探而是直接发号施令,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他经手你来调动我,是任务本身存在着什么‘令人困扰’的问题吗?” “你应该猜到了什么吧?”曼施坦因的声音顿了很久然后说。 “嗯,但我需要你们确定,不然猜测仅仅只是猜测。” “好。”电话那头中央控制室一侧的单独办公室内,拿着电话的曼施坦因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施耐德,施耐德站在办公桌前,身形如枪杆插背,听着这位导师与学生的谈话,铁面下焦红的伤痕里一颗铁灰色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感情。 曼施坦因说,“我就直说了,这次的紧急任务有关校董会,或者说任务是直接由校董会下发的。” 电话那边的林年很明显安静了一会儿,曼施坦因也没有说话,在十秒后确定通讯没有被挂断,然后继续等待林年的反应。 电话那头的林年开口了,语气泛泛地问,“其实我很好奇部长是怎么说服教授你来蹚这摊浑水的。” “...你现在跟苏晓樯的家人在一起吗?”曼施坦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林年不介意导师扯开话题。 “听说你现在正在见你的...老丈人?”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我说错了什么吗?”曼施坦因有些踌蹴,看向施耐德脸色有些不对劲,怀疑是对方的两把刀中文坑了自己。 “没有...”林年叹了口气,“看来教授还是很清楚我这边的情况的。” “过程成功吗?”曼施坦因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雀跃,大概是对自己优秀学生在岳父母前的表现自信无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每个导师都将自己的爱徒看作没有血缘的孩子,对于终身大事向来都关心密切。 “还行吧。但我想如果能排除掉晚饭迟到半小时,然后中途被一通电话叫出来五分钟以上,并且时长还在不知尽头的延续这些因素其实今晚可以更成功一些的。” “私人生活被打扰带点情绪很正常,我休假的时候有学生私自盗用冰窖炼金物品让我被迫加班也会很狂躁,甚至会因为血压问题被强制住院。”曼施坦因表示理解,又瞪了一眼施耐德,大概是愤恨对方连带着自己一起搅了自己学生见父母的重要仪式。想来无论哪个国家,见父母都是头等大事,执行部的专员也是人,‘S’级专员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 “说回正事吧,如果超过十分钟没有回去苏晓樯就该出来找我了。”林年看了一眼手机顶部的时间。 “你愿意听下去吗?”曼施坦因立马来了精神,林年这语气听起来感觉事情还有商量余地。 “说说吧,我大概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林年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 “等一下。”曼施坦因说,然后放下手机转身看向施耐德。施耐德微微颔首扭头示意向办公室角落的摄像头,远程面部和虹膜扫描验证通过后,下一刻房间的机械锁自动扣死,通风口金属板自动合拢严丝合缝,摄像头低垂关闭,整个房间进入了完全独立隔绝的状态。 “好了。”曼施坦因拿起手机低声问,“你能保证你那边不会出现通话泄露的情况吗?” “可以。”林年说。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正在运送一份文件,起始地是意大利的艾米利亚·罗马涅送到古巴,途经的地点和路线图很遗憾不能告诉你,你我的权限都不够。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这份文件势必会路过中国,我需要你在他到达中国的时候接手这份文件完成接下来的运送任务。” “一份文件?”林年眼中掠过了一丝异色,又从曼施坦因的话中敏锐捕捉到奇怪的点,“教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为血统问题,我的权限是和昂热校长一样的‘S’级,这个权限甚至可以直接访问诺玛的核心终端...这份文件的细节就连我都不能进一步过问细节?” “‘S’级的权限的确不够过问这个任务的细节。”施耐德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了,有些远,但好歹算是清晰。 林年有些无语,平时学校里的人在论坛上吹捧‘S’级权限有多牛逼,可以通过诺玛启动学校的自动防御措施(比如孤山上的高能粒子炮),也可以命令诺玛入侵驻日本海第七舰队的火控系统,甚至还能调动湮灭之井最深处冰窖里足以毁灭世界的一些东西。 ...但到头来,使用林年‘S’级权限最多的居然是芬格尔,上一次林年的‘S’级权限出现在诺玛的核心中干的事情居然是偷大二《魔动机械设计学》的考题来私下售卖...不少人知道这回事儿都以为‘S’级缺钱缺疯了,事后林年逼着芬格尔去澄清才算把事情结了。 ‘S’级权限这种东西平时用不着的时候,只拿来深夜可以凭‘S’级权限打八折优惠的食堂柠檬浇汁的烧嫩鹅,但当正事上真正要用到的时候,居然被反手给一个‘S’级权限不足...着实让人郁闷不已。 “比‘S’级权限还要高的任务,总不会是‘EX’级吧?”他下意识问道。 “执行部从来没有‘EX’的任务优先度,这份文件是由校董会亲自下发的任务,按照执行部的任务优先级排序,所以这次的任务权限是‘SS’级。”曼施坦因沉声说道。 ‘...SS’级?林年被惊讶到了。 无论是‘夔门计划’还是‘青铜计划’亦或者‘康斯坦丁战役’,这三个事后被诺玛封存入档时都标记上‘S’级,因为这些都是有关初代种机密百年难得一遇的事件...可现在一个卡塞尔学院暑假的晚上一个‘SS’级的远超初代种复苏优先级的任务居然冷不丁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一份文件?你确定么,总不会那份文件里记录着‘尼德霍格’的确切情报。”林年轻皱了一下眉头。 ‘SS’级的名头落下来没让他感到任何压力,反而涌起的是一股没有任何重量的虚浮感...就像忽然有人告诉你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样,整件事都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悄然扩大了自己听觉的侦测范围,以免这次通话泄露出去了。 “任务优先级并不代表任务难度你应该是知道,‘SS’级不一定代表着一定跟龙王复苏有关。”曼施坦因捏了捏鼻梁似乎显得十分困扰,低声说,“总之我们必须保证文件能一路送到校董会的手上,听说文件的内容重要程度不亚于初代种的机密,一旦泄露就会令整个秘党陷入崩溃瓦解的危机中。” “这项任务没有意外是不会被数量超过一只巴掌的人知情的,由执行部内部严肃处理,我们选择的运送方式是低调进行,不需要湾流喷气客机,也不需要加密的保险箱和戴手铐的文件包,文件运输方式选择由一位情报科经验丰富的专员在一次又一次火车的人员运输中送达目的地。”施耐德终于又开口了,语气低沉嘶哑。 “那我猜就连接手文件的那位情报科专员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所带的文件有多么重要。”林年深吸口气理解了执行部的思路和做法,“这份文件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你们甚至不敢大张旗鼓地进行保护运输...文件的内容是什么?校董会这些年的丑闻吗?还是像电影里一样拿混血种做人体实验的报告?” “我们不得而知,也不会贸然去获知文件的内容,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任务本身的进程出现泄露,那份文件遗失的风险也会几何倍地上升。”施耐德走近到了曼施坦因身边,身后的金属车在地板上轮毂颤抖颠簸,“...现在我们有证据显示就算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这份文件还是被人盯上了。” “盯上文件的是秘党的政敌?”林年只能想到这个可能,秘党只活跃在欧洲以及北美洲,像是中国、俄罗斯甚至印度那边都有着不同大小的混血种势力,像是‘正统’这样的机构影响力和手腕完全不输于秘党。 一份能搞垮秘党,重新分配欧洲以及北美洲资源的文件...想来很难不让一些人心动。 “盯上文件的是你那座城市的一个民间混血种组织。”施耐德说,“他们自称是同盟会,因为血之哀互相走到了一起形成了类似兄弟会的结构,在人类社会中凭借血统优势疯狂攥取利益和权力,试图控制当地掌握着权钱的大亨和官员形成‘新政权’。” “所以楚子航以身试险也要找到那个组织,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林年很快联系上了今天中午那座废弃医院里的突发任务。 “楚子航已经找到线索了,但时间紧迫,只有线索已经不够了,我们必须为这次任务加上一道保险。”施耐德说,“你就是那道稳固牢靠的好锁,我需要你拿到文件,然后送到执行部。” “...送到执行部?不是送到原计划的古巴么?”林年忽然问。 “既然文件押送线路已经泄露了,那么一次失手后他们必然会准备更多次的尝试,再按照原计划的线路押送只会徒增更多的遇袭和伤亡事件。”施耐德说。 林年没有反驳这个解释,就算他现在是秘党手里的王牌,也不代表着他想一路上莫名其妙出现坠机、追车战以及暗杀等等破事情,能走安全路线必然选择安全路线,而不是所谓的一路莽过去,那不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而是傲慢的愚蠢。 ------------ 第七百九十章:巧合 “可任务还是有很多疑点,如果这是执行部的机密任务,为什么远隔千里的当地混血种组织会知情。”林年蓦然问道,“这是相当不合理的事情。” “这就是执行部该思考的问题了...或许真如你所说,是秘党的政敌将情报泄露,以所谓的混血种组织为刀想要见上一些血也说不定。”施耐德冷漠地说,“这项任务由你作为专员,楚子航协助处理。楚子航已经调查那个混血种组织半个月时间了,他掌控着足够的情报来协助你了解那些藏得更深的敌人,完成任务。” “等等...也就是说楚子航大半个假期都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林年怔了一下微微扶起额头,电话那头拿着手机的曼施坦因也呆愕地看向施耐德这个楚子航的导师,脸上涌起的表情极为古怪,但流露最清楚的无疑是愤慨的情绪。 “是的。”施耐德承认了。 “文件从半个月前就走漏风声了?你让一个没毕业的在校生整整半个月都在处理执行部的工作!”林年还没说话手机那头传来了曼施坦因按捺不住的低吼埋怨。 “半个月之前都只是捕风捉影的怀疑,不可能调取大量资源证明怀疑的正确性,不可能因为一些疑心就打断已经进行了半个月的文件押送任务了。在这之前他经过了无数火车站和公路都没有遇到任何跟踪袭击的征兆,我们没有理由因为一点怀疑就中途停下任务。”施耐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畏手畏脚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执行部做的没错。”就算是林年也承认了没有中断任务的选择是对的,当任务执行到一半的时候传出文件被盯上的风声,这时候选择原路返回将承受的危险和继续执行任务是一样的。 “在接受任务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林年说,“这份文件既然对于校董会来说重要到上调到‘ss’级的优先度,那为什么他们不一开始就直接找我?而是由你私人出面来解释情况?” 曼施坦因看向施耐德准备听他怎么给林年一个解释,如果真正地按照林年所说的这份优先级能超过初代种的文件一开始就交到了他的手里,再撩起自己的t恤把文件往裤腰带里一插,那么无论是谁想对这份文件动心思都是‘耗子拖王八,无处下嘴’。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作为执行部部长的职责和使命,如果每一件事关整个世界安危的突发事件都需要逐步上报等待校董会开会出结果,那么这个世界早就毁灭了数十遍了。”施耐德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林年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问题吗?十分钟已经到了。”施耐德问。 林年还是没有说话。 “...这次任务虽然不会记录在档,但其他的‘流程’和你曾经执行过的任务相同。”施耐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深吸了口气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痛,最后吐出口气说出的话沙哑无比。 流程?曼施坦因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前者兀然明白了意思...执行部可从来都没有不签劳动合同赔偿两倍工资的限制,劳动局手再长也管不到秘党这边来,如果任务本身不留档那岂不是意味着林年打白工的风险极高无比? “我需要知道专员的抵达时间和途径,如果可以,提前联系他准备进行文件的交接,让诺玛准备好接头暗号和地点,按照《执行部任务手册》的流程过一遍,谁都不会起疑心。”林年淡淡地说道。 “这次执行任务的专员的执行部代号是b007,雷蒙德,2006年毕业于卡塞尔学院的机械系,‘b’级血统,言灵是序列号28的‘炽日’,能在领域内放射强度高达4000流明的烈光。他虽然不像你一样拥有惊人的血统优势,但在情报领域的工作中他向来都是最好的,执行部派出他已经足够谨慎了,想要从他手里抢夺文件就只有进行远距离的暗杀——然而他在狙击上也是专家级别的精通,不会给敌人任何的机会狙击。”施耐德说。 “还是不够保险,就我知道能一个照面瞬间杀死他,让他连‘炽日’都无法释放的人就超过了一个巴掌的数量。”林年说。 “交接的地点暂时确定在你那座城市新建的火车南站,他将在到站后的第一时间跟你进行文件的交接,时间确定在...” “安静。”林年忽然说。 北旗公馆三楼的蓝金色走廊上,林年右手拇指轻轻按住手机的扬声孔,扭头看向了走廊的深处金色壁灯明暗交接的地方,整个会馆内安静得针落有声,如果仔细去听甚至能听见走廊尽头窗外城市远处朦胧的车笛声、水流在墙壁内水管里的流动声,甚至是走了远处转角后正厅紧闭的门里叔叔喝酒喝到兴奋想要拖陈老板一起喝的嚷嚷声... 在林年的听觉中多余的冗杂信息都被祛除了,只留下了他从头到尾一直监视着,直到一秒前才出现的异响——一个多余的心跳。 这个心跳很微弱,但却逃不过林年的耳朵,他的听觉系统在学院中一度被恺撒·加图索称为“接近镰鼬的听觉”,呼吸和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缓急都能被集中精力的他轻易分辨出来。 这个走廊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第二个人。 手机那一头,施耐德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而一旁的曼施坦因则是忽然紧张了起来意识到了手机对面可能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下一刻,电话挂断了。 — “出来吧。”挂断了电话的林年垂下手机看向走廊深处幽幽地说。 走廊里陷入死寂,数秒后,远处走了转角处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在金色的壁灯照亮下,一个穿着白色露肩晚礼服,纤细高挑身材匀称的女人出现在了林年的视线中。 陈老板的女儿陈小姐。 此时的她正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尴尬地双手微举在身前表露自己没有恶意,走近来看着走廊转角拿着手机的林年小心翼翼地问,“不好意思...苏小姐让我出来问一下你这边还有多久?” “苏晓樯叫你来的?” “是的...请问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陈小姐看向林年手中依旧捏着的通话中的手机问。 “私事。”林年说,“为什么躲在那里?” “我没有...” “不用解释。”林年的眼神刀子一样割在了陈小姐的脸上,这种眼神和气质瞬间让陈小姐读不懂这个男孩了,就算隔着半条走廊她都几乎能感到那股从未在任何人身上体验过的压迫力。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陈小姐脸上写满了尴尬和着急,甚至做不上掩饰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听了多久?”林年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我才走到转角你就发现我了,吓了我一跳。” 林年微微侧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陈小姐,壁灯淡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侧脸晕染在了他的瞳眸中。 陈小姐被他的目光锁定之后忽然站直了,浑身的素白皮肤绷得紧紧的,似乎感觉到一股极强的侵略视线一寸寸从高跟鞋的裸露的脚趾,爬到晚礼服贴住的平坦小腹,划过起伏有限的峰峦,掠过颀长的脖颈,最后对上了她的双眸,那冷漠的视线就像刀一样要刺进她的脑子里,把里面的所有理智搅成糊状。 林年在最后一刻忽然撤开了视线,因为他听见了又一个心跳出现,以及毫不掩饰的脚步声,高跟鞋的声响,来的人应该是苏晓樯。 果不其然,下一刻陈小姐背后的转角处苏晓樯的身影就出现了,玻璃蓝的涤纶上衣折射着光芒就像海浪一样滚动着,那巨大的蝴蝶在胸口前也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着,扭头张望见到陈小姐的背影后,视线直接跃过对方的肩头看见了走廊远处的林年。 “事情处理完了。”林年把手机抄进牛仔裤的裤兜,把视线从陈小姐身上挪开了,也就是这时候陈小姐才忽然捂着胸口垂首剧烈地呼吸了起来...刚才被林年视线锁定的情况下她甚至紧张到忘记了呼吸,这是心理不稳定的应激反应,当受到绝对的威胁时身体主动避险保持静谧的反射。 苏晓樯走到了陈小姐身边,注意到对方微微有些抖的肩膀,了无痕迹地皱了一下眉,走过陈小姐身边抬头与林年对视时,视线轻微地向左侧了侧打了个眼神示意身后女人奇怪的状况。 林年微微摇头,然后走向了苏晓樯,“我们回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太久。” “都十五分钟了,已经够久了,厨师都考虑要不要把一些菜重新做一遍再上上来了。”苏晓樯轻轻挽住林年的左手,向着通往正厅的走廊走去,在路过陈小姐的时候停了一下礼貌地说,“接下来就不麻烦陈小姐你了。” 陈小姐无声点头之后依旧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林年和苏晓樯消失在了拐角。 — “什么情况?”走过了拐角苏晓樯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低声问向身旁的林年。 “你察觉到了?”林年问。 “傻子才察觉不到,我感觉你黄金瞳都要憋出来了,你跟她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感觉我再晚来一步你就要对她动手了!”苏晓樯小声说。 “为保我们在同一频道上,我先向你确定一下我们对‘动手’的含义是否一致。”林年顿了一下说...然后他就被气鼓鼓的苏晓樯戳了戳腰眼子,手法和苏妈妈戳苏爸爸如出一辙,“我都说黄金瞳了...难道你以前勾搭女孩子是以炫耀自己黄金瞳的形式进行的么,当真是孔雀开屏比谁更亮更艳啊?” “看来我们的确再说同一件事情...我害怕你误会我在跟她调情。” “就算把她剥光了送你房间我都不需要担心,这点对你的信心我还是有的。”苏晓樯鼻音哼哼。 “对我这么有自信?”林年有些意外。 “那当然!”苏晓樯一拍胸脯,掷地有声...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虚,其实她的底气是来源于执行部里的一些不知道是否是谣言的传闻,据说王牌专员‘s’级在执行部出任务时经受过不下数十次的美人计诱惑,但却从来没有中计过一次,但凡敢脱光了往‘s’级房间里钻的蛇蝎美人结局必然是连双手空空武器都碰不到就被林年一刀枭首...何等的意志力!强大到不少专员都开始怀疑‘s’级性取向了! 但就事论事,就刚才的情况她的确一点都不担心,陈老板的千金大小姐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但比起卡塞尔学院那个超模满地走,校花不如狗的大环境内,随便一个信息部防弹窗口后的欧巴桑想要艳丽起来,化个妆换个高跟鞋提起裙子就能再战一年维密! 陈小姐的姿色委实跟那群女怪物比差了不少,但输得更多的还是精英女学员们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林年可是从预备大一到大二就开始经受这些女怪物骚扰洗礼出来的钢铁专员(吹嘘语气),就连维乐娃·赫尔辛基都只能拜倒在年哥的仔裤下,你陈小姐算哪根葱? “她到底干什么了?”苏晓樯扯回正经事。 “听了我一秒以上,三秒以下的电话。” “也就是...两秒?”苏晓樯对林年的废话文学有些迟疑,这话术换金庸时代去报纸上按字数写赚稿费必然能赚个盆满钵满。 “差不多吧,她对不该好奇的东西好奇了,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不合适的地方。” “废话文学就此打住啊...刚才的电话是执行部打来的,又有什么任务派给你了吗?” “涉嫌高度机密,甚至连我在学院的权限都无法深入了解。”林年看着苏晓樯期待的眼神微微摇头...这眼神他熟悉得很,不少大一年级的人听见‘执行部任务’几个字都会如出一辙地露出星星眼。 追猎危险混血种,扼杀纯血龙类在那些仰慕执行部专员的学生心目中向来都是一等一酷的事情,你滑雪速降、帆船环游、极地攀登都比不上完成一个执行部的‘a’级外勤任务来的刺激和受人尊敬。 “你的权限都无法深入了解的机密?难怪你想对她动手...”苏晓樯立刻就理解了...按照执行部的一贯思路,要是认为某个人涉嫌窃听了执行部机密,管他什么人权不人权,直接就会将其绑去心理部来一套洗脑的流程,确保任何机密都不会外泄。 “巧合?”她顿了一下说。 “很大可能是巧合。”林年说。 “执行部手册第三十七条,永远不要相信任何巧合。”苏晓樯忽然说。 “......”林年意外地看了苏晓樯一眼。 “我们要动手吗?现在回去还不算迟,她应该还没走远...她也走不远。”苏晓樯在正厅前站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远处的走廊拐角舔了舔嘴唇,眼中冷芒毕露,“确保万一?” 然后她的额头挨了林年一个轻轻的毛栗子(谈脑瓜)。 林年低头看着这个在卡塞尔学院的一年教育下已经利爪初成,并且相当跃跃欲试的小母狮淡淡地说道,“不需要...而且你哪里学得这一套?守夜人论坛里分享的执行部故事读多了吗?” “什么论坛,我是听那些正式专员讲的故事...而且我不是说了我预备专员的课程都考过了吗?就差实战了!你确定不需要动手吗?如果你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怕被我爸妈误会就让我亲自来...这期末我的近身搏斗课可是拿了‘b’的!”苏晓樯揉了揉额头虎了林年一眼小声逼逼。 “别扯了...你现在就是在放假后发现在学校里学来一身武功豪无用武之地,现在终于感觉找到机会手痒了想拿人试手。”林年拉着她走向正厅大门。 “你信不过我!” “我信你可以摆平她。”林年看了苏晓樯一眼先给予了肯定。 卡塞尔学院出来的学生,就算是苏晓樯这样以前高中时还是无害的小白兔,被那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课程磨炼出来也是颇具杀伤性的爪牙了,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是降维打击。 “那为什么...” “先等等...如果确实怀疑不下,要动手也不是现在。”林年伸手握住了正厅的门看了一眼走廊尽头转角的余光眼眸中光辉幽深,“不要打草惊蛇。” 7017k ------------ 第七百九十一章:布局 手机那头响起了连串的忙音,封锁的办公室内,曼施坦因放下了手机熄灭了屏幕。 “看起来那边遇到了点麻烦,不过不需要担心他,他会自己处理的,一向如此。”施耐德说罢后默默转身拖着挂氧气瓶的金属小车走向办公室的大门。 0在他路过曼施坦因的时候他的右臂忽然被对方扯住了衣袖,金属小车骤然停下响起了轻微的碰撞声,扭头之间铁灰的瞳眸中倒影出了曼施坦因阴晴不定的脸色。 “还有什么事情吗?”施耐德问。 “你最好确定你告诉我的消息没有出错。”曼施坦因低声说道,声音里头一次带满了刮骨的冷厉...极少有人敢对执行部的部长厉声相待。 “的确有人盯上了那份文件,消息属实。”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曼施坦因嘶声说,他现在的语气和态度跟之前与林年通话时的平和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翻转,“你知道我是因为你的哪句话才下定决心帮你的。” 办公室的气氛降至了冰点,像是每一次呼吸都有结冰的刺扎入喉咙里让人坐立难耐。 施耐德沉默了几秒,然后盯住曼施坦因的双眸,然而锋锐的目光却没有使得对方退却半步,这才微微错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那份文件的确跟林年有关。”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这项任务我是直接负责人。”施耐德冷声说,“我不能透露你太多情报,但如果这份文件送到校董会的手中,你的学生就会惹上大麻烦。你以为为什么这些时间里校董会一直在冷藏他?为的就是等这份文件送到他们的手上进行盖棺定论!” “他是我的学生,你为什么那么紧张,甚至不惜透露‘SS’级任务的详情给我?”曼施坦因紧盯施耐德。 “我不希望校董会的误判会使得执行部缺少一个有史以来可以称得上‘最强’的战力。”在这间办公室的私人对谈中,执行部部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以‘最强’两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算是溢美的词来形容林年。 “就算是曾经的希尔伯特·让·昂热比起他的战绩都逊色三分,‘夏之哀悼’的时候梅涅克·卡塞尔、昂热和一众秘党的得力干将死在了疑似天空与风之王的四大君主手中,而今天,却有可以正面杀死同样是四大君主的混血种诞生了...我不希望这样优秀的手下因为秘党内部的猜忌而走上歧途。” “你对他这么高的评价?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他。”曼施坦因说。 “我个人并不是很喜欢他的作风,但我不会否认他的个人能力。” “这算什么...”曼施坦因低声说,“一个不愿意失去部下的部长和一个不愿意失去学生的导师合作对校董会想要的东西有所图谋?总不会那份文件被人盯上也是你编造出来的谣言吧?如果这个任务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巴掌的人数知道,那么究竟是谁查出了任务风声泄露的这个情报?” “一个神秘人。”施耐德说。 曼施坦因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不会重复第二次。”施耐德说,“有人匿名向执行部寄了一封跨洋信封,这个特殊的信封上印着17个邮戳,经历了多达七个国家,辗转过多个邮局时多次投递时加盖的。在里面用报纸捡出的文字拼出了一封完整的信,内容提及了这次任务。” “报纸文字拼出的信?这么谨慎,内容具体是威胁还是什么?”曼施坦因皱眉。 “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一个人物。”施耐德说,“...有人在警告我们任务的文件会在什么时候遇到袭击。” “诺玛查不到信件的最初来源吗?” “这已经不重要了,送信的人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看起来十分清楚我们执行部的调查手段。” “有没有可能...”曼施坦因忽然睁大眼睛。 “如果有内鬼我会自己清查清楚的,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份文件才是紧要关头该办的事情。” “运送文件的专员是雷蒙德是吧?他什么时候到林年在的城市?” “大概后天BJ时间早上10:00的时候。” “这么快?”曼施坦因深吸了口气。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他今晚就能抵达中国。”施耐德冷冷地说,“林年那边已经开始出现状况了,在电话挂断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很有可能就是藏在那座滨海城市里的混血种组织因为中午那座废弃医院的事件顺藤摸瓜到他的身上了。” “你就不应该派他去打草惊蛇的,楚子航可以搞定那群家伙,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误判了形式!” 曼施坦因是在青铜计划中见过楚子航的实战表现,可以说大部分执行部的专员都不一定比得上这个尚未毕业的大二学生。他并不觉得一场普通的绑架案能威胁到那个人形自走汽油凝固弹投掷器,要是楚子航愿意全力爆发的君焰甚至能炸穿那栋废弃医院的大楼! “我真的误判了形式吗?现在看来所有计划不都按部就班地在成功进行吗?”施耐德顿了一下,轻声问道。 他走过了曼施坦因的身边,金属小车的轮毂继续摩擦着地面向着大门驶去,“有些时候按部就班地搜索是比不上打草惊蛇的,敌人在明我们在暗,他们不清楚我们的手腕和实力就会进行误判,从而认为是我们先露出了马脚。” 曼施坦因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机,在施耐德示意摄像头后的诺玛打开这所房屋的封锁时,冷风从打开的大门后吹进了曼施坦因的领口让他遍体生寒打了个冷噤,“你让林年去‘救’楚子航不是担心自己的学生,而是为了让他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这个计划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然后那群人自然就会找上他,与其等到那信封中的袭击预言成真,不如我们先出手解决掉危险的来源。”施耐德右手拉开着门回头看了一眼曼施坦因,“原本这项工作应该由楚子航来完成的...但根据诺玛早前的汇报,他在今天中午的任务结束后申请了心理咨询,所以只能让林年动手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林年如果遇袭会把他身边的人牵扯进来!”曼施坦因死死盯住施耐德,但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回应自己,只是站在门外冷漠地注视着他。 恍然之间,曼施坦因想起了...似乎施耐德之前说过,那群混血种组织最近的活动是以控制豪绅权贵的手段来扩张自己在暗处的影响力和势力...今晚跟林年在一起的苏晓樯的父母不正就是当地最大的豪绅吗? “这算是在帮他的忙,而不是利用他。”施耐德说,“迟早那群人都会找上苏晓樯的家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林年亲自处理这件事呢?” 所以在苏晓樯母亲生日的这一天,楚子航正好进入废弃医院陷入绑架事件,林年正好也被牵扯了进去,而在晚上等待着他的还有一场家庭晚宴...一切的巧合其实都是必然。 “放宽心回去睡一觉...不,你不能睡觉,我差点忘了。”施耐德在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曼施坦因,“今天的值班教授是你,好好工作曼施坦因,那边的情况如果有了新的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大门关拢了,隔绝了内外的视线,只剩下曼施坦因站在办公室内右手拳头无声无息地攥地发白。 ------------ 第七百九十二章:回家 “苏总你慢点走,大理石地板滑脚的!” 北旗公馆的二楼,几个人影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当头的是苏晓樯的爸爸,一身的休闲正装因为容纳不下涨起的肚子只能解开了扣子,从脖子到脸颊都是阳澄湖大闸蟹出锅的那类红艳,一身的酒味估计就只有身旁小心翼翼搀扶着他的陈老板不嫌弃了。 苏晓樯的妈妈没有喝太多酒,亦或者说酒量已经在达特茅斯大学的姐妹会里练出来了,虽然脖颈脸颊上依旧有些粉红但状态看起来可比苏爸爸好了许多...起码还能正常说话。 她左手搂着苏晓樯的手腕,右手拉着林年把他们凑在了一起念叨情侣在一起的注意事项,絮絮叨叨地说当年就是因为一些忌讳没有注意差点跟苏爸爸闹分手了,还好苏爸爸拉得下脸主动求原谅今天才能有了苏晓樯... 人喝多了分话多的和话少的,苏爸爸和苏妈妈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喝酒上了头都喜欢逮着人说话,要么发牢骚,要么聊一下无从说起的东西。 头一句还在拉着林年抱怨,岁月不饶人生了孩子后老得更快了,水光针都救不了逐渐失去色泽的白嫩皮肤,你看阿姨今天过完46岁生日开始奔5了,是不是真的就忽然显老了,不好看了....还没伤感几下,下一句忽然又扭头虎着脸跟苏晓樯说,以后生孩子一定要生双胞胎,不然你跟林年一起出去在外打拼,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实在太孤单了,买的房子稍微大一些她迷路了想妈妈了该怎么办啊!呜呜呜...然后就开始啜泣了起来。 林年被念叨的头都大了,苏晓樯只能涨红着脸让自己老妈少说一些,旁边人陈老板和陈小姐都听着呢! 陈小姐也应景地连忙上来解放了林年帮忙搀扶住苏妈妈下楼梯,林年还没空闲几秒前面下楼梯的陈老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扶得住苏爸爸,林年瞬间就两步移了过去接住了那一百八十来斤...这下可给模模糊糊的苏爸爸乐的,“小年啊,我跟你说啊,男人一定要志在八方,虽然你家境差了点,但至少能看出来你跟我一样都是有种的货色!现在你靠着自己能进常青藤,当初你岳父我就是白手起家打下了一片天下的...” 好家伙,都自称上岳父了。 对此殊荣林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硬着头皮架着这位准岳父的胳膊听着对方讲经,什么跟苏晓樯在一起安全事项要做好,能你自己戴就别让自己的爱人吃药什么的...听得林年是头皮发麻,背后的苏晓樯都差点羞恼地惊叫起来了。 好说歹说,他们才搀扶着这两位喝得实在是太高兴的中年人走出了北旗公馆,好在夏天的夜晚夜风因为海洋性气候的热岛效应不算太冷,但一阵风吹过来陈老板还是机灵地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苏总披上了,引来了苏爸爸的一阵夸赞听得是眉开眼笑...路过的不知道情况的大概还以为他才是陈老板的女婿。 穿过花园在保安的打灯下来到了停车场,一辆林年开来的红色保时捷911,还有一辆就厉害了,宾利雅致728,专门为苏爸爸这种成功企业家量身打造的千万级别超级豪华轿车,还是特别的加长型,车税都足够提几辆旁边的911了,对比起以前送小天女进仕兰的奔驰S500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林年看着喝醉的苏爸爸和苏妈妈,又看了一眼跟自己一样喝了几杯葡萄酒的苏晓樯,还没开口说什么,旁边的陈老板就开口了,“放心吧林先生,我们这里为了避免开车来的客人没法尽兴用餐,专门准备了酒后的代价司机,全部都是我们自己手把手培养出来的人,手脚绝对干净又利落,只要你们给个地址,保证把你们稳稳妥妥地送到家!” “陈老板有心了。”林年轻轻点头感谢。 “哪里的事情,顾客就是上帝,要是各位嫌麻烦不想走了,我们公馆还提供免费的住宿呢,那房间规格虽然比不上各位的家,但温暖和舒适度一定是能望其项背的!”陈老板话术拉满,一副全心全意为苏总一家服务的模样,当真是从头到尾都是顶级规格。 “不必了,麻烦你们的司机开一下这两辆车吧。”林年微微摇头,“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十二点之前必须到家。” 陈老板抖了抖眉毛心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有门禁的说法...但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现在面前的这小子已经被他正式当做苏家的乘龙快婿了,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说的就是这种老天爷赏脸给饭吃的家伙。 “好的没问题。”陈老板打了个响指看向一旁的保安,“去吧司机叫过来,准备送苏总一家回府。” 还回府呢... 林年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是越来越不适应这种环境了,一旁的苏晓樯也轻轻呼了口气,如果是以前她跟着自己父母出来应酬受到的待遇无非的两三句赞美,但越到苏爸爸事业熊熊火火的现在她就越不能接受那些无论自己摆什么脸色都会贴上来的人了。 等待了一会儿后,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保安带着一个戴着司机帽子的人小跑过来了,陈老板正想招呼着苏总上车,但却忽然发现来的只有一个人,他立刻快步上去对保安小声严厉地问道,“怎么才来一个?还有一个司机呢?” “陈老板,今天...今天小邓他请假啊,他老爹生病住院需要他陪你忘了啊?而且平时都是他们两个人轮班的,只有中午一两个小时的时候才会两个都在。”那保安小声说。 “有这回事?怎么现在才说!”陈老板深吸口气。 “老板,我也会开车,要不我上?”那保安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你觉得我放心把苏总一家交给你吗?”陈老板鄙夷地看了一眼保安,他正想说你以为我没驾照吗?但忽然他注意到保安离他的距离有些远,才反应过来自己也一声酒气...之前苏总喝多了硬是拉着他也喝了几杯,喝得不多的缘故这一茬他才忽然想起来。 其实就算如此他开车也行,这点酒当真不算什么,可怕就怕最近晚上酒驾查得严,他要是被逮住了丢的可是苏总的面子,坏的也是自己的印象分。 “坏了。”陈老板皱眉,正想找人代替的时候,陈小姐却忽然小步跑了过来,“怎么才一个司机?还有一个呢?苏老板一家三口已经上车了,林先生还在等着,他说他坐那辆保时捷回去。” “少一个司机。”陈老板挠了挠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保安有些犹豫,但就在这时他身旁的陈小姐说,“没人吗?要不我开车送林先生回去?” “你?”陈老板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女儿也是有驾照的,而且今晚自己女儿滴酒未沾。他正想拍手同意,但忽然面色掠过了一丝踌躇,看了一眼不远处红色保时捷旁等待着的男孩,“你...能行吗?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我可是你教出来的。”陈小姐古怪地看着陈老板,“老爸你还怀疑我的开车技术吗?” “不是...我是说...保时捷这种车...不怎么好开,空间小了点。”陈老板挠了挠头,向来大气的他居然这个时候怂了起来。 “小姐,老板是怕你被占便宜,毕竟客人都喝了酒...”保安小声说道。 “...别担心了,怎么可能会出事情,我一会儿就回来。”陈小姐一听后顿时叹了口气,白了自己老爹一眼,转身就走向了保时捷。 陈老板正想说什么,但踏了一步还是忍住了,一旁的保安见状小声说道,“老板别担心,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一段路而已,能当苏总一家的女婿还能没这点定力?” 陈老板听后一巴掌就拍保安脑袋上了,低声骂道,“不是你女儿你当然不担心,菁菁出了事情你去跪我老婆灵堂磕头道歉啊?” 骂骂咧咧的,远处也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自加长的宾利启动引擎后,红色的保时捷也排气管轰鸣,渐渐地启动倒车了...陈老板说什么也晚了,只能眼巴巴地站在花园边上看着那辆车的尾灯消失在了停车场的出口。 ------------ 第七百九十三章:绕城高速上 红色的保时捷911平稳地行驶在夜间车水马龙公路上,橙黄色的路灯一盏盏在跑车的车身上掠过,就像与无数星光点点擦肩而过,车流川行的声音就像河水在沙滩上细密冲刷,莫名地让人能心灵平静下来。 林年扭头看着车窗外星火缭绕的城市,车窗里倒影着他自己的面孔,以及身后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陈小姐侧脸。 保时捷911的座椅位置有些低,空间不算开阔所以不适合高的人驾驶,就算陈小姐换下了高跟鞋坐在驾驶座上也显得空间有些逼仄,可她也并不在意这些可能导致车内气氛暧昧的小问题,因为身旁副驾驶上的林年根本看都没有看他。 “之前走廊上的事情,我一直很想道声歉。” 听见这句话,林年的视线从窗外的滨海城市夜景转到车窗玻璃里陈小姐的倒影上,对方在开车的时候时不时侧头看向他这边一眼,视线也是聪明地借着玻璃倒影与他四目相对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去听你的电话的...”陈小姐握着方向盘跟车道前面的宾利雅致保持着距离,“之前离席十分钟还没有回来,餐桌上的人都挺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 “你没有听到什么,不是吗?”林年开口问道。 “你是说电话内容吗?没有,当然没有。”陈小姐连忙说,“我才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走出来,你就发现我了...你的洞察力可真是灵敏呢。” “能在大理石地面上用高跟鞋走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你的手脚也的确够干净利落。”林年侧头看着窗外的高速掠过的街灯。 “......”陈小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席话分明就是在讽刺她吧? 后视镜中她的脸上掠过了几分犹豫,最后还是说,“弄得现在这样不愉快真的是很抱歉,也不知道林先生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原谅?” “我不想因为我跟林先生之间的不愉快破坏了我爸爸和苏总之间的合作...毕竟今晚过后林先生基本可以确定是苏家的一员了,我们都知道林先生您以后的意见和想法对于苏总一家来说有多么大的效果。”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林年微微摇头,“我并不在意陈老板跟苏晓樯她爸爸的合作,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能听到林先生你这么说固然很好...但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我不想给我爸爸带来任何一点困扰,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带着我长大,什么都为我好,如果我还给他添麻烦...”陈小姐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 “你家里就只有一个家长吗?”林年见到了她情绪的低落问道。 “我妈妈生下我之后不久就出意外走了,我从小就跟我爸爸一起长大,可能是因为没有妈妈的缘故,我爸爸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那么想搞事业做起来给我认为我应得的一些东西。”陈小姐打方向盘跟着宾利一起驶向绕城高速的入口,看着前方那加长豪车上代表着金钱和地位的标志有些发神。 “看来那么父女俩之间的关系很和谐。”林年评价。 “我很支持他的生意,他也不介意教我怎么做生意,毕业之后他给我三年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三年之后如果愿意就接手他的生意,如果我不愿意就可以去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陈小姐低声说。 “这很好不是吗?”林年抬首。 “是的...他对我很好,做女儿的能有这种爸爸是上辈子的福气,他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了,但谁去爱他呢?”陈小姐幽幽叹气,“他一直专注事业只想给我更好的未来...其实我也想帮助他,但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林年终于扭头过来看向陈小姐了,“从刚才开始陈小姐你就一直想说什么是吧,不妨直接说出来。我觉得你想找我聊的应该不止是之前一个电话的‘误会’那么简单的事情。” “...林先生。”对面驶过照亮的车灯,照亮了陈小姐脸上掠过的犹豫,但最后拐入高速通道口后一时间的阴影还是笼罩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颜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爸爸在苏总耳边说几句话,能跟苏总这样的人物搭上线合作是我爸爸一辈子的愿望...他很想把他的生意继续往上做,做到他经常嘴里念叨着的‘跨越阶级’。” “跨越阶级?”林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 他不难理解陈小姐的意思,在执行部中他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比如豪绅阶级和普通生意人的阶级是存在着巨大的差距的,普通生意人就算积累了堪比豪绅阶级的财富,他们也无法真正地打入那个上层圈子。 人脉、家族产业、谈吐以及故事,都是普通生意人所或缺的,想要真正地打破阶级进入所谓的‘上流社会’,除非通过时间和家族的沉淀补齐所有或缺的因素,要么就只能依靠一只强健有力的铁腕捞上你那么一把把你介绍进那个圈子里。 在陈小姐的话中,毫无疑问是将苏爸爸看作‘上流社会’中腕力强硬的佼佼者了,放在这座滨海城市就算是名盛一时的黑太子集团都得亲自去接苏爸爸的加长宾利,市长那种级别的任务逢年过节甚至都得给苏爸爸这种生意人家里送礼物...而像是陈老板这座靠着餐饮概念发家的老板,想要做到跟那个圈子的人对话甚至交易,就只能靠人赏识提携了。 “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林年没有多想就拒绝了。 “林先生...我觉得你能做到,可能你太小看你现在的身份以及即将拥有的权力了。”陈小姐低声说道,“作为苏华权的女婿,想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林年还是拒绝了。 “理由这种事情...总能找到的。”陈小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变得纤柔了起来。 林年察觉到了身边女人语气的变化,侧头过去就看见了陈小姐也正四目相对地看着自己,香腮微晕,吐气如兰,那一身白色的晚礼服在逼仄空间内忽然显得暴露了许多,不知何时握住方向盘右手的臂膀上肩带都滑落了些许,粉墨色的肩膀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光泽耀人。 “陈小姐请自重啊。” “...林先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她问道。 林年轻叹了口气,“你不是不想让你爸爸操心吗?你现在做的事情恐怕能让他心脏病发当场去见你的妈妈...无论你接下来想做什么之前,先考虑好后果,有些事情一旦你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上车之前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林先生,这是我们家唯一的机会了,我爸爸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也只有我能做到,只要我下定决心。” 跑车不大的双人座空间的空气中仿佛都蒙上了一层令人眩晕的香气,就像是男女的荷尔蒙在受到刺激后释放后交缠糅合的致命信息素一样,就连车内温度也持续升高了,仲夏夜的闷热让人口干舌燥象白牙色的大腿上沁着点点汗珠。 林年看着驾驶座上的陈小姐,路灯照亮的那头盘起的长发下,雪白脖颈上的汗珠滚落进了诱人的锁骨里...的确苏晓樯对这个女人的评价是不成威胁,但不得不说放在普适环境中,陈小姐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漂亮女人,身形婀娜,气质典雅。 而现在她在林年面前呼吸开始沉重,温黄色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就像为裸露出来的牛奶般的皮肤渡上了一层欲望的金粉,她大概是做好了答应所有要求的准备,这种任君采撷的柔弱感足以激起大部分男人的欲望。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林年看向前方拐进了绕城高速的宾利雅致说,“我最后提醒你一遍,如果做了就回不了头了,我不想今天的事情弄成这样收尾,因为事后我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特别麻烦。” “不需要什么解释,没人会知道啊...” 林年不再说什么了,一直放在身前的左手抬起伸向了身旁的女人,陈小姐感受到那温热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后背时浑身都绷紧了,而后又忽然软在了座椅上,任由那只手向上触碰到了自己的后颈...再然后,她头发里的一根发髻被抽了出来,放在了五连环仪表盘前。 陈小姐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那根发髻,...可那哪里是一根发髻,那根本就是一把开锋磨砺好的短匕。 铸铁的短匕修长狭窄,刀身上开好了三道二长一短减轻短匕重量的樋,造型精美而危险。几乎可以想象使用者在受害者防不胜防的时候一刀扎入心脏放血的场景。 “我最后的最后,再说一遍。”林年手指轻轻点在了那根短匕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的,“无论你想干什么,停手,今天晚上我不想出什么意外。” 车内的温度忽然就降下来了,所谓的暧昧的气氛随着这么一句语气平稳到波澜不兴的警告彻底冰封,在后视镜的倒影中,林年的眼眸里跳动着燃烧般的金光,深深地藏在瞳仁的深处,似乎随时都可能引燃整个瞳眸灼烧可视的一切。 “你...”陈小姐呆呆地看着那把被林年从自己盘起头发里抽出来的短匕,大概脑海中在高速转动思考该怎么解释...可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能解释得清吗? “我怎么猜到它藏在你的头发里的吗?”林年问。 卡塞尔学院每一个男性学员都会上一届由女性特工专员指导的课程,专门详解女人身上可以藏武器的所有位置。比如晚礼服下的大腿侧部,也比如高跟鞋的侧鞋面...也比如盘起的黑色长发内部。 如果在陈小姐的头发里找不到短匕,估计林年下一步就得摸大腿了,但好在他一次就找到了这把短匕。 “你应该感到幸运。”林年做完一切后没有任何进攻性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前面的路况,“如果是往常的任务,你现在已经被打包送往审讯部了,而不是我坐在这里继续问你话。” “你在...说什么?”陈小姐的声音忽然有些不稳了。 “‘催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言灵,但你用错了地方,如果富山雅史教员知道你把‘催眠’用在这种地方恐怕会忍不住坐下来跟你长篇大论几个小时吧?”林年淡淡地说道,视线的余光掠过了陈小姐那藏在阴影中略微荡漾着金色光点的双眼。 听到催眠两个字,陈小姐浑身再度紧绷了起来,这一次紧绷不是因为肌肤受触的敏感,而是切实地身心紧张了起来,甚至略微战栗了。 “看得出来你不是老手,所以现在安全气囊暂时还没有打在你的脸上。”林年说,“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我需要一个名字,或者几个名字。” “林先生...我们不是在谈合作的事情吗?你到底在说什么?”陈小姐深吸口气有些颤抖地问道,眼中全部都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我不是一直都是那么有耐心。”林年轻声说,看着加长宾利的车尾瞳仁中的火光隐隐跳动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林先生。”陈小姐似乎还想解释,同时一个不小心手抖触碰到了大灯的远光灯按钮,光束骤然照亮了前面加长宾利的车尾。 “停车。”林年伸手抓住了跑车的方向盘,陈小姐骤然想打歪方向盘使车辆失去平衡,但她却发现手中的方向盘像是被铁铸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她立刻就伸手去拿仪表盘前的短匕,林年伸手就扣死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捏。 咔擦。 脆骨的声音炸响,跑车内立刻响起了女人痛苦的尖叫声,在她猛地抽回手时惊恐地发现自己原本纤细白嫩的手腕如今锁水了整整一圈,通体变成了可怕的紫黑色,不少细微的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中悚然无比。 也就是这声尖叫,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保时捷外忽然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并非是陈小姐情急之下踩了油门,跑车依旧匀速前行,但在前方空旷的绕城高速上,那辆载着苏晓樯一家的加长的宾利骤然提速甩开了保时捷向着远处驶去了! “别...别冲动!你的女朋友在我们手上!”陈小姐因为剧痛声音都有些扭曲了,长发披散在身后对林年的果断和冷厉尽是恐惧。 对待陈小姐的威胁,林年只说了两个字。 “动手。” 在绕城高速公路的前方,原本急速向前行驶的宾利忽然减速了!车窗玻璃骤然破碎,一个脑袋被摁着砸破了防窥玻璃全是鲜血地裸露在了烈风中!而按住那个脑袋侧脸的赫然是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臂...动手的赫然是苏晓樯! ------------ 第七百九十四章:训练有素 相比起保时捷上一开始就尴尬与暧昧的气氛,宾利这边从头到尾倒是显得和谐无比。 从一上车开始,苏爸爸和苏妈妈的互相的聊天就没有停止过,毕竟喝醉酒的人相当健谈,他们两人坐下开始话题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起讨论林年了,今晚如果是一场准女婿考试,那么现在就是考试打分环节。 苏妈妈首先就夸赞了林年的卖相,说是很久没见到过这么标致的小伙子了,能被我家晓樯看上也不奇怪,看起来我从小培养晓樯的帅哥审美是正确的。 苏爸爸紧随其后又感叹不仅是卖相,这小伙子骨子里有股气节啊,我能感受得到他心底的那把火的温度,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和平台恐怕能干出的成就不小...虽然比不上我就是了。 苏妈妈又说但只可惜这孩子似乎家里情况不太好,今天不是晓樯提醒我我还没有想起,以前晓樯读仕兰高中的时候好像就提到过他们班上一个男生是孤儿,但很努力,原来说的就是他啊,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苏爸爸说孤儿又怎么了,虽然小时候难一些,但这才是培养独立最硬核的方式,能从这个出身爬出来没有自废光阴的人都是一顶一的潜力股,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最关键的是他从仕兰开始就跟我们家晓樯有意思,这可比那些合作伙伴家的公子爷什么大好多了。 ... 讨论来讨论去,林年的名字都快被念得耳朵起茧了,但苏爸和苏妈都对此乐此不疲,都说知道女儿交往之后每对家长尤其是父亲都会气得跟家里菜被猪拱了一样难受,但放到他们身上来就好像老天忽然继苏晓樯之后又给了他们第二个新玩具,已经忍不住性子要玩养成游戏了。 ...这恐怕也是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翁婿关系了吧? 但之后渐渐的,聊着聊着,苏爸爸和苏妈妈的说话的语气就开始轻了下来,交流的频率也开始减少了,直到最后偶尔一两句的提问也只有模模糊糊哼鸣的回答,就像是困乏到了极点后的敷衍一样。 直到最后宾利里谁都没有说话了,只有匀净的呼吸声,后座的苏家三口似乎都因为今晚晚宴而困乏了,又或者是酒精终于发挥了效果带来睡意笼罩了他们。 宾利的驾驶座上,穿着黑红驾驶员服的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已经相互依偎着睡倒在座椅上的苏爸和苏妈,与他们对坐着的苏晓樯的头也是偏倒着的像是睡了过去(加长宾利六座,后四座两两相对布局)。 在确定都已经昏睡之后,司机关掉了宾利的空调,将出风口上的无色液体抹掉,然后拿起了一直别在胸口的对讲机。 “目标已入袋。”司机按住对讲机说,“现在正按照计划绕过高速前往指定地点,接引的人准备好了吗?” 片刻后对讲机那头响起了沙沙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了,“苏家三口确定已经睡过去了吗?前面要到检查站了,如果他们挣扎乱叫起来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可能还能醒着,就连我都感觉有些不适应了。”司机打开半点窗子放了一些新鲜空气进来,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瞳眸里荡漾着丝丝飘零的金光,“准备好换车抬人吧,送他们去总部,我按照计划把这辆车开到他们家做做样子。” “等等,暂时不要急,放缓一些车速,我们后面的人还没有得手。” 司机看了一眼反光镜,在宾利车后那辆红色的保时捷一直稳稳地吊在他们后面跟着,在车上的自然就是陈小姐和苏家的那个女婿,“新人真的能行吗,她看起来没什么经验,而且第一次就处理这么棘手的目标。”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同胞,她的母亲当年可是相当优秀的混血种,只可惜死得有些可惜,但她女儿的潜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对讲机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地说道。 “但她的目标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那可是今天中午扰乱‘选拔仪式’的家伙之一,我们的那些布置对那家伙来说可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的血统我猜应该不弱,至少都应该是干部水准。”司机沉声说。 “干部水准应该不至于,我们组织里又有多少个干部?能获得干部称号的人可都是怪物啊。”对面的人说。 “这倒也是。”司机想了想组织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干部,他们的血统可是强大到令人生畏的地步,想来这个世界上也没多少混血种能跟他们相提并论了。 “在这之前谁又能想到苏华权一家的倒插门‘赘婿’居然有问题?”对讲机那头的人声音隐隐有些雀跃,“这半个月上面一直感觉有什么人在调查我们,今天中午这小子在选拔仪式露面了,必然是一个突破口,如果能把他搞定逼问出情报,这可又是大功一件,反正两边都是我们的目标,现在撞在一起了是我们运气好。” “还是不要大意的好,我们的计划原本就只有苏家三口,中午的事情事发上面才临时改变了布局。”司机说,“...我其实也觉得那小子有些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道,就是感觉他有些不对劲...让我有点不舒服浑身发毛的感觉,我有过一次路过干部们开会的会议室门口,就跟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差不多。” “应该是你的错觉吧,不过就算他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子,稍微给点颜色估计就得乖乖上当,新人其他的不说,身段和姿色你自己是清楚的。” 司机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掠过片刻犹豫了,低声说,“我们组织当初成立的时候宣言可是互帮互助,让她一个年轻女孩为了任务做这种牺牲是不是有些...” “不要对组织进行猜忌,这是大忌。”对讲机对面的人立刻打断了司机的话,“这是必要的牺牲和付出,她可是被承诺过干好这一票就能在组织里获得实际地位的,那可是实打实的资源,你跟我有什么立场去可怜人家?” “是我多虑了。”司机摇了摇头。 “快到绕城高速的检查站了,关口有查酒驾,提前想好措辞。”对讲机那头的人快速说道。 “...后面还没解决吗?”司机又看了一眼后视镜。 “无所谓吧,那新人能控住场的,估计那小子现在正乐此不疲地对自己的美女司机上下其手呢,恐怕不想被检查站看出问题的人是他吧?”对讲机那头的人低笑着说。 司机听见这席话叹了口气也收回了目光,但就是这时忽然一阵亮光从背后打来了,将他前面的道路照得通明,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后面保时捷的大灯忽然亮起了! “后面什么情况?”司机拿起对讲机快速问道。 “见鬼,那小子好像...”对讲机里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忽然感觉到一股目光从黑暗中锁定自己了在宾利的后排座上一个身影骤然矫健如雌豹一样扑进了驾驶前座,猛地扯住了司机的脑袋环抱他的脖颈撞在了方向盘上! “你——”司机头晕眼花之间模糊地瞥到了蹿进驾驶室的人,那赫然是自己任务目标苏华权的女儿! 苏晓樯没有任何废话,脸上的表情全神贯注,没让司机反应过来,右手穿过了司机的脖颈前架搭住左手干净利落地做了一个裸绞,以全身的重量将司机压在方向盘上箍住对方脖颈的双手猛地收紧! 颈动脉和咽喉一起被搅死,从颈动脉向着大脑流动的血液以及气管的空气在瞬间停滞了,巨大的窒息感降临在了司机的身上,他也算是成功体验了一下卡塞尔学院近身搏斗课程以‘B’通过测试的准优秀学员的压制力。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想绑架我们?”苏晓樯在做裸绞的同时也不忘在司机耳边进行质问,虽说对方这种情况下想不休克过去都难更别提回答了,苏晓樯也没有顾上这些,就算是她现在都有些怒火攻心,如果不是她受过林年的提醒以及带上了对方交给她的对抗药,恐怕她也得昏迷在麻醉气体中。 司机挣扎着想要挣脱,但在格斗学上来讲裸绞一旦形成就是必死的局面...除非有空手格斗以外的因素干扰。 宾利忽然猛地加速了,被压在方向盘上的司机一脚下去差点把油门踩进油箱,大马力的加长宾利带来的极致推背感瞬间将司机和苏晓樯往座椅上摁,也正是这一瞬间的空隙,司机抓住了对讲机猛地就往身后苏晓樯的脑袋上敲。 苏晓樯果断缩头躲开了钝器击打,但也露出了破绽让对方右手插进了裸绞的空隙内强行挣脱了,她一个侧躺向副驾驶双脚对准还没有从窒息和缺血中清醒过来的司机脑袋,猛地一脚兔子蹬鹰踹了上去。 坚硬的车窗玻璃猛地被司机的脑袋撞出了蜘蛛网似的裂痕,巨大的闷响声回荡在车内也没有吵醒后座昏迷的苏爸爸和苏妈妈,这一脚下去如果是正常人早该重度脑震荡了。 下手要狠,抱着打不死敌人就会被敌人活生生打死的觉悟去格斗——这是近身搏斗课上那些海豹突击队教练最经常对着学生们涨红着脸怒吼的话,也的确如同他所说的,无论是男学员还是女学员,在近身格斗时敢留手,下场都是被那个教练揍到怀疑人生。 苏晓樯快速扯下了自己玻璃蓝上衣的蝴蝶结绸缎将宾利的方向盘打结锢死了,因为司机还没有晕过去...他奇迹般地还保持着意识,双手胡乱在驾驶座上乱抓着,苏晓樯避开他的双手后由下至上一巴掌拍在了他的下巴上,一截软肉噔一声就落到了置物架上,路过的街灯一照赫然是被咬断的舌尖。 剧痛瞬间让司机清醒了,但还没清醒多久,他的侧脸上又挨了一圈...力道沉重到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能打出来的,让他的脑袋直接晃飞了出去干脆地撞破了车窗玻璃,暴露在了烈风之中。 清朝嘉庆少林五枚法师白鹤观正统·寸劲拳。 狭窄空间中无法甩臂时的最佳选择,最短距离的劲道爆发,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的短促而刚脆的爆发力量,这是苏晓樯的近战搏斗选修之一,而另外一部分就是之前展现出来的综合柔术的地面技。 就算如此,苏晓樯也不觉得保险,在卡塞尔学院中他见识过的混血种一个二个可都是打不死的血牛,在互相切磋的时候那些以体力优势见长的学员们全都把骨折当轻伤,把内脏出血当日常感冒的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坚持到插输氧管就能从生死线挣扎过来。 她一拳砸在了脑袋在外身体在里面的司机肚子上,然后一个膝撞‘宫崎英高’,在车外面爆发出的惨叫声中抠开了宾利的车门。 没有任何怜悯果断一脚踹在门面上,卡在车窗上的司机整个人被猛然被风力吹断的车门一起飞了出去,发出了一声近乎威廉惨叫的呼喊,消失在了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苏晓樯做完这一切后气都没有喘匀就坐进了没了门的驾驶座,顶着吹散她一头乌黑长发的烈风扯断缎带握住了方向盘。她摸了摸右耳里的耳机确定没有遗失后快速说道,“林年,我这边搞定了,没有给他释放言灵的机会。” “看见了,做得漂亮。保持车速,前面就是检查站。”耳机内林年的声音响起了,兀然给了苏晓樯更多的信心和安定。 “你那边如何?”苏晓樯又问。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留了个活口方便审讯。” “现在该怎么办?联系执行部的人吗?” “不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中了,无非又是被当了一次免费的诱饵,我已经习惯了。”林年淡淡地说道,“不过这也正合我意,先把叔叔和阿姨送到凤凰阁的家里去,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想也是...” 在车门打开的风声呼啸中,苏晓樯扭头看了一眼后座还在酣睡的爸爸和妈妈微微叹了口气,“林年...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你以前要一直避开我了。” “...嗯。”耳机那头的男孩轻声应道。 ------------ 第七百九十五章:血迹 检查站的警示红蓝灯在远处闪烁着,几辆警车停在路边设置了关口,注满水的鲜黄防撞桶折射着远处照射来的车灯,在警车的几声警笛鸣响后,远处的远光灯也立刻切成了近光。 关口边坐在高速入口护栏上的两个警察快速地放下手里的方便面下来,拿起酒精检测仪走了过去准备好检查,但在看到缓缓驶来的车辆时,被车灯照亮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明显愣住了,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最先驶过来的是一辆黑色的加长宾利,一般见到这种车警察是查都不想查的,不是因为害怕得罪权贵,而是因为这种车的车主一般都配有专门的司机,并且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酒后驾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今天驶来到关口的这辆宾利似乎有些反常,因为他少了一个车门,驾驶座位置的车门居然消失不见了,直接可以看见驾驶座里坐着的一个身穿t恤和牛仔裤的男孩。 这是这辆宾利的司机?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互相眼中掠过了怪异,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请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宾利渐渐停稳,林年看向警察中较老的一位老警员问道,“测酒驾?需要我下车吗?” “...这下不下车感觉没什么区别吧?”年轻警员皱眉看着车上的林年说,“怎么搞的?喝多了吗?” “只是前面的路出了点事故。”林年解释。 “没有报警吗?我们这边没有收到任何交通路况的通知。”老警员站在后面的防窥车窗前向里面窥伺,“后座上还有人吗?” “有的,我家里人。”林年点了点头,“不过现在都睡着了,没必要叫醒他们了吧?” “出了车祸都能睡这么死?”年轻警员狐疑地从驾驶座探头进去,往后面看了看,果然见到了睡得舒舒服服的苏爸爸和苏妈妈,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酒精味道。 “才吃了饭从酒席上回来,他们都喝了很多酒睡得很死。” “酒席?”老警员像是听见了什么敏感词,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林年,“吹一个?” “没问题。”林年点了点头。 老警员凑了过去拿出了手里的酒精检测仪,还调侃道,“别把这玩意儿当葫芦丝吹啊,之前我们就见过抱着我酒精检测仪吹得相当深情的选手。” 一口气下去,酒精检测仪的荧幕呈现绿色,数值是10,这证明林年的血液里的酒精含量约莫小于20毫克算不上酒驾。甚至更有可能一点酒都没喝纯粹是因为车内的空气质量才会吹出两位数数值的。 “没问题。”林年点了点头...酒精已经很难在他的体内留存超过一分钟,就算当面喝了一瓶白酒,只需要用白水漱漱口的功夫再吹基本都是个位数。 “能把后座的人叫醒吗?我有事情想问他们一下。”年轻警员探头向里面看了看苏爸和苏妈问道。 “不太合适,我老板一家已经睡着了,今晚他们酒实在喝太多了,还是让他们休息一下吧。”林年摇头说道。 “你还真是他们司机啊,挺年轻的...现在的大老板雇人还真是放心。”老警员点了点头。 “还是叫醒他们问一下吧。”年轻警员摇了摇头走到了后车门的地方伸手扣住了车门,但还没来得及打开,他的右手就被驾驶座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握住了大臂。 “还是算了吧,交警同志。”林年走下了车,看着被自己握住大臂表情僵硬的年轻警员,在蓝红的警示灯下与他四目相对,“工作需要,麻烦理解一下,我不想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 年轻警员浑身紧绷住了,在数秒后,老警员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前,林年松开了对方的手臂,转身重新回到了驾驶座内顺手还将所有车门锁死了。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记住了。”老警员摸了摸腰间的对讲机,想了想还算了,盯着驾驶座上的林年认真教育了一番,“你还年轻别犯错误,许多年轻人都以为自己酒量好,喝了照样开车然后就出事故,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 “好的。”林年点头表示诚心受教。 “好了,现在再来聊聊你这车...你这出的事故不小吧?”老警员摸了摸下巴拿手摸了摸这千万级别豪车的战损部位,“伤到人没有?你是学过交通法的,肇事逃逸可是大事情...驾驶执照带了吗?” “带了。”林年主动出示驾驶执照,“没有伤到人,只是车损看起来严重了些而已,而且另一个事主应该马上就到了,她可以跟我一起跟你解释。” 说罢他探出车内看了一眼公路后方,一道远光灯在远处亮起,不时后切成近光灯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呼啸而来,那赫然就是红色的保时捷911,在关卡灯光的照耀下那辆保时捷的车头居然也挂彩不轻。 “另一个事主也在啊,那好办了。”老警员递还驾驶执照呼了口气,“小梁,去问一下什么情况。” “你好同志,请配合检查。”年轻的警员小步跑过去对缓缓降下的车窗敬了个礼。 “查酒驾还是什么?”车窗落底后,保时捷驾驶座上的自然是苏晓樯。 “就您一个人吗?”年轻警员立刻探头往里面看,但却被瞬间皱眉的苏晓樯后仰微微避开,伸手猛地往外推了一下他的额头。 “查酒驾也请你放尊重点,车里就我一个人,这辆车后排基本做不了人...不是要查酒驾么?快吹了走了吧,我赶时间回家,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她的脸上有些不快,语气里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了。 “...好的。”年轻警员差些被推了个踉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但在不远处老警员和林年的注视下也只能退了出来。 他走向老警员那边拿酒精检测仪递到苏晓樯面前,但苏晓樯却没有第一时间吹,而是探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林年皱眉说,“这是那个倒霉家伙吹过的?” “什么倒霉家伙...”年轻警员拿着酒精探测仪有些不解。 “之前他莫名其妙在路边停车没打双闪放警示牌,车门被我给撇了,硬是要我负责赔钱。”苏晓樯略微烦躁地说道。 “你们没有报警吗?” “大晚上谁愿意在公路上耗着?本小姐又不是赔不起,私了算了,反正又没有人事事故只有车损。”苏晓樯摆了摆手,“给我换一个来吹,免得沾了他的霉气。” “都一样的啊。”年轻警员皱眉说,“还是说你真喝酒了?所以不敢吹?” “我说,去换一个,如果吹出问题了我把车送给你。”苏晓樯盯着他冷冷地说道...但没想到这年轻警员居然没杵,而是站在了原地拿着酒精测试仪一动不动,似乎也被激了起来硬要苏晓樯吹这个测试仪。 “喂,小梁,别闹了,她要换就换一个吧,路边桌上不是还有个新的备用的吗?给她拿过来吧。”老警员听到这边的争执立刻走了过来解围。 年轻警员又站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走去关口把手里的酒精测试仪还给老警员,重新拿来一个递到了苏晓樯面前。 苏晓樯没什么拖延,探出车窗就轻轻吹了一下,年轻警员正要低头看,结果一阵风吹来迷了他的眼睛,微微侧头揉了揉眼睛再低头后发现酒精测试仪上跳的数字是绿色的0,证明苏晓樯一点酒都没有喝。 “还有什么事情吗?”苏晓樯冷漠地问。 “...再吹一次?”年轻警员说。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要不要我再下车陪你抽个血?”苏晓樯冷眼斜视他。 “如果您愿意配合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年轻警员居然真做出了要抠开车门的动作。 “神经病!”苏晓樯顺手就反锁了车门,“真要查我就让你们领导来跟我讲话。” “小梁...你在干什么?”老警员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古怪,伸手拉过了年轻警员,“这是在工作呢,别代入个人情绪!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 “还有什么事情吗?赶紧一块说了。”苏晓樯摇头问。 “前面的先生说之前路段你们出了一些小碰撞请问是否有这回事?”老警员公事公办地问道。 “是有这回事情,我们已经协商完毕了,不用你们担心了。”苏晓樯说,“如果你们还不放心可以去查监控,能开这两辆车的你害怕在城里找不到人吗?” “这个确实。”老警员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加长宾利,这种车就算不挂车牌想要找到也是几分钟的事情吧?随便问一下估计都能把车主的信息给问个七七八八。 “那就放行吧。”老警员思量再三,觉得既然没问题也没必要招惹这种车主了,工作上的职责他全部尽到了就已经足够了,而且如果真有什么隐藏的事情,事后交通局调监控不就行了?不过那就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了。 “我觉得他们有些问题。”年轻警员对老警员低声说道,“扣下来查一查车吧,尤其是后备箱什么的,万一装了尸体呢?说不定这两个司机在前面犯了事情早已经统一了口供。” “小梁,你到底在说什么?”老警员诡异地看向身边的搭档,“今晚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之前你翻出去草地里去上厕所的时候撞邪了吗?” 年轻警员一顿,然后忽然不说话了,老警员看着他的模样摇了摇头,“放心吧,别没事找事了,测了酒驾没问题,出车祸他们也自己私了,我们怎么也管不到人家的身上去。”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年轻警员还在坚持。 “别问题不问题了,少给我惹事情。”老警员终于有些脾气了,低声训斥了一句,然后走上前向宾利上的林年挥手点头表示可以放行了。 宾利和保时捷也都重新匀速行驶,驶过了检查口前往前面的收费站一路上了绕城高速,在几道油门声后不见了车影。 “这可闹的真是...”老警员终于见到这麻烦事结了,摇了摇头转头正想跟年轻警员继续扯上几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交通制服的...陌生男人? “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小梁呢?” 老警员愣了一下,正想多问,但下一刻对方就消失在了警灯的蓝红光烁中,紧接着喉部传来了一阵剧痛,后颈的颈椎骨骤然暴出皮肤裸露在了空气中苍白带血,伴随着骨裂和窒息感只是一瞬间,老警员就双眼发黑失去了意识。 陌生男人沉默地站在渐渐淌开了血泊中,弯腰捡起了老警员甚至都来不及拿起的对讲机徒手捏碎成了零件掉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等待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后面的公路上再度出现了远光灯,不过是成排而来的,那赫然是数十辆黑色的奔驰组成的车队,油门踩到了远超限速百分之五十的程度狂飙而来,在接近检查口的时候集体刹车。 车门打开后一群黑超快速小跑了过来,领头的黑超壮汉眼神阴翳,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警员的尸体,又看向穿着警服的陌生男人,快步走上前去递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我们来晚了吗?” “嗯。”脱下了警服换上了西装外套的男人扭头看向绕城高速的入口说,“我没有把他们拦得下来。” “陈先生就连你都没拦下他们?”领头的壮汉面色微微变了一下,要知道面前的这个穿着交通制服的男人可是干部级别的人物,而现在居然就连干部都失手了... “目标很棘手。”男人低声说,“我没把握拿下他,对方又有两个人,所以没有贸然动手只能拖延时间,但你们来得太迟了。” 这下子领头壮汉才微微喘了口气,“是被人数压制了吗?不过真正动手起来的话,我想最后赢的还是陈先生。”在他的背后那群黑超看向陌生男人的眼里也全都是敬仰和认可,似乎对这个陈先生拥有的力量拥有绝对的信心。 男人没有说话。 “需不需要继续追上去?”领头壮汉回头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黑超们低声说,“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一具我们人的尸体,但还少了一个没找到,应该在他们的手里...我怕他们留了活口准备审问。” “算了。”男人摇头,“先回去,召开干部会议,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既然陈先生都这么说了,那今晚就先放他们一马...苏华权这个名字已经在我们的名单上很久了,这次他终于回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领头壮汉阴冷地说道。 男人一言不发地看着领头壮汉指挥着黑超们快速清理现场,他默默地站在路边看着地上被拖走的老警员尸体。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时他被扯住手臂时,在那个男孩的力量和眼神的压制下他的心理状态是怎样的...那是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他有多少年没感受到这种恐惧了? 他深吸了口气眼神幽深无比,恐怕如果不是当时他身边还站着那个毫不知情的老警员,估计对方早就毫无顾忌地动手了吧?那么一旦发生冲突他的结局必然是... 远处的奔驰鸣笛打断了他的思考,再抬头时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了,就连检查站口都不复存在,水桶和警示灯全被搬空了,地上的血泊也被化学试剂溶解了个干干净净。 风一吹过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后背,他把男孩那双深深刻印在他脑海中的双眸强行抛开不敢多想了,快步走向了打开车门的奔驰钻了进去。等到车队驶入绕城高速离开后,只留下了冷清无比的入站口以及地上一滩痕迹明显的水迹。 ------------ 第七百九十六章:心理治疗 对于许多人来说“暑假”这两个字是金色的,它代表着不少人记忆中数不清的盛夏,米色的阳光穿过小区角落的葡萄藤架,一束束的光络被葡萄的藤蔓修剪成了碎碎的果实,结在绿茵的草地上饱满闪烁。 远处的独栋的别墅红顶的瓦片被太阳晒得光泽耀人,光秃秃的歪脖子树上零星几片的绿叶涂油般的墨绿,一个人影从绿叶的间隙中走过,踏上了花园石板路的小径。 白色的运动鞋踩在了石板路上,阳光由上至下照在一身清凉白t夏装的楚子航身上,他独自穿过了独栋别墅前的花园小径,在他两侧洒水器旋转着喷出薄薄的水雾,阳光照下模糊能看见迷你的彩虹挂在草坪上。 空气中还残留着早晨独有的湿润水汽感,现在的时间还很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楚子航总是提前赴约给自己预留一些准备的时间。 他站在独栋别墅的门前没有敲门,仰望这栋三层欧式的建筑,按照这座城市的普遍房价全款,位于这个地段的别墅区通常只是首付都足够其他正常户型全款结清——卡塞尔学院的心理部虽然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部门,但他从来没想到过里面的一个教员都可以有钱到这种程度。 这里是诺玛昨晚十二点整时发给自己的地址,校工部的带队队长恪守每一项指令,里面自然也包括楚子航提到的预约心理咨询。 专员主动寻求心理治疗帮助从来都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在申请提出不到十二小时内楚子航这位‘a’级专员的需求就被诺玛优先处理,快速地预约到了隔天早晨八点整的心理治疗,效率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高。 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楚子航的运气不错,谁叫在诺玛检索中正好就发现距离他最近的心理教员就在离他十公里远不到的别墅区内呢?正好这位教员在假期中也正好有空,顺理成章地快速接下了楚子航这单“外快”。 站在别墅门前好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楚子航伸手按下了别墅的门铃,清脆的叮咚声响起后退后一步继续等待,心中默数了三十秒没有应答之后,再度上前一步按下门铃再次进入读数,如果这一次还没有人应答他就会选择转身离开。 这一次,门后终于有了反馈,在楚子航数到最后三秒时,门锁咔嚓一声响了,大门从内部被打开了。 楚子航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发现没有人打开的门后推门而出,防盗门虚掩着停在那里,如果没有一阵恰好的过堂风吹来,大概它永远都不会主动为他敞开。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扇防盗门,站定了数秒后选择上前一步开门,在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瞬间,那扇防盗门兀然从里面向外撞开了,力量大到掀起了风啸声,像是要把楚子航整个拍碎洒在草坪上成为肥料一样。 楚子航这个时候躲已经躲不及了,不过他也没有想过躲,握在大门把手上的手掌顺势向前贴住门板,运劲如抽丝脚步上瞬然发力以太极拳的技巧将自己全部的力量爆发了出去,在防盗门势头一缓并且出现裂痕的时候,再贴身靠了上去,以抖劲的震弹力将太极拳的靠劲穿透到了门后对他忽然袭击的人身上。 这时在门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咦,原本应该被利落地抽回去的大门忽然停滞在了距离关拢还有数厘米的地方,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将楚子航震出的靠劲全部收住了,所有力量透过防盗门像是泥牛入海般消融为水,像是被某种对抗的力量‘化’开了一样。 看见这一幕,楚子航也停手了,因为他已经知道门后的人是谁了...能化开太极靠劲的化力自然也只能是同样造诣水准的太极,他和门后的人都师承同一个太极老师。 大门再次被打开了,门厅前站着的赫然是林年...只不过扮相有些太过居家了,一身绿色的恐龙睡衣,左手端着一杯热巧克力,右手扶着防盗门,右腿后置,左脚穿着拖鞋轻轻抵在大门的地步。 十分标准的太极卸力姿势,虽然防盗门是保住了,但代价就是后置右脚下的地砖向后两块都细密地碎裂开来。 “再用力多一点点就得联系装修公司的人来换门了。”这是恐龙林年看向门外楚子航说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楚子航说。 “不该你说对不起,先动手的人是我。”林年把门完全打开,喝了一口手里的热巧克力,转身示意楚子航进来,“吃了没?” “吃过了。”楚子航走进门内正准备带上防盗门时,轻轻用力门就从门框上落了下来,他单手提着防盗门看了一眼前面喝着热巧克力往里走的林年,一言不发地把门给卡回门框里去了。 “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住这边。”林年走进了客厅里拉开了紧闭的窗帘,早晨大好的光线照代替了头顶的水晶吊灯点亮了别墅,他走向橱柜拿出了咖啡罐和巧克力粉看向楚子航,“咖啡还是巧克力?” “巧克力,谢谢。” 林年放回咖啡罐,从消毒柜里拿出了个新杯子冲起了新一杯的热coco,“诺玛告诉你我的住址的?那么你应该收到执行部的紧急任务通知了?” “什么紧急任务通知?”楚子航问。 “诺玛还没有对你发布那个任务?”林年顿了一下,“那你是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的?” “我不是来找你的。”楚子航看着拿勺子搅拌着热coco向自己走来的林年说,“我预约了心理部的教员,诺玛发给我的地址引导我来了...这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接过林年递来的热coco的楚子航也陷入了沉默...诺玛为他预约的心理部教员的身份几乎已经一览无余了,林年都已经站在这里了,那么这个偌大的别墅里理应还有着谁根本不用猜了。 也就是下一刻,楚子航握住热coco的手指忽然收拢轻微发力了,他抬头目光如电般锁定了二楼护栏的一角,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蹲了一个人影正手持一把hkp2000手枪对准着自己,保险已经关闭子弹随时随着扳机扣动激发开火。 “自己人。”林年看向二楼举了举杯说。 “什么情况?有人打上门了?”二楼护栏后,一个穿着粉色恐龙睡衣的倩影站了起来,以楚子航的视力不难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谁,但在看清后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看起来是我们应激了。”林年看着二楼的苏晓樯说,“醒么了?下来喝点东西。” “等等,我还没洗漱。”苏晓樯趴在护栏上向外探了探,看见了林年和楚子航手里都端着的热巧克力,“我要喝牛奶,加两勺糖。” “最多半勺。”林年走向橱柜。 “一勺!”苏晓樯声音远远飘来。 楚子航看着这一幕久久没说话,过了半晌他才看向林年问,“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指什么?”考虑着牛奶最佳含糖量的林年下意识问道。 “刚才开门时候你的反应,不正常。” “精于勤,荒于嬉,成于思。这是教我们太极拳的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暑假太久没见面切磋一下有什么问题么?” “修门要钱。”楚子航扭头看了一眼防盗门说。 “......”林年感觉这家伙一句话就杀死了聊天。 “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你担心有人找上门,所以会抢先一步动手。” “楚柯南...有人这么叫过你吗?”林年吐槽道。 楚子航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林年端着牛奶走到了客厅的茶几前放下,又顺势坐在了沙发上示意他也坐下,“昨晚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初步推断跟你之前半个月一直在调查的任务有关。” 楚子航坐下时听见林年这席话略微抬头问道,“你联系过部长了。” “是部长联系了我,那半个月里你应该也逐渐意识到这件任务跟以往都不一样对吧?”林年捧着热coco整个人都缩在灰色软毛的沙发里,恐龙睡衣的尾巴垂在旁边一直有些吸引楚子航的视线...他很少见到这个男孩这幅模样,这么...舒适? “嗯。”楚子航收回视线,“执行部提供的情报太少了。” “这是因为这次背后牵扯的事情就连执行部本身都没有把握。”林年小口喝着热巧克力,“直到昨天在一些情报确认后,执行部决定先‘打草惊蛇’,所以才有了我们在那所废弃医院大楼见面汇合的机会。” “具体任务的优先度很高。”楚子航直视林年的双眼。 “前所未有的高,但任务内容是否也像是优先级一样重要我持怀疑态度。”林年手指轻轻刮过热腾腾的杯壁,“行动时间是明天,我估计今天你就会收到诺玛的任务邮件,但按照执行部的流程,我只有等到你收到邮件并且以专员的身份签署任务协议后才能把任务具体内容告诉你。” 楚子航点头,他是冯·施耐德的学生,又是狮心会会长,本身就有不下两位数的任务执行经验,算是再熟悉不过执行部的流程了。 “昨天晚上我受到了疑似你正在调查的那个混血种组织的攻击...具体来说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应该是苏晓樯的父母。那个非法混血种组织的首要目的是收敛财富以及权力,苏晓樯的父母有足够的条件成为他们的目标。” “但他们没有得手。” “嗯,他们应该挑我不在的时候动手,但很可惜他们昨晚把我一起列入了狩猎名单,大概原因是我在那栋废弃医院露面了。” “我也可能成为目标。”楚子航说。 “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不来找我我迟早也会去找你,但就现在来看我和苏晓樯的父母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一些。”林年放下热巧克力,“昨晚的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情,现在应该还没醒,麻醉效果会持续到中午。” “需要现在交换情报么。”楚子航问,“我整理了一些资料,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回去带来。” “要情报的话我们有现有的。”林年抬头看了一眼别墅二楼的方向。 “有活口。”不需要多说楚子航就明白了林年的意思。 “嗯,失血过多,再加上伤口发炎,伤势算不上严重但也挺麻烦的,所以就先让她休息了一晚上,还没来得及问她问题。好歹是个混血种,今天应该能恢复到能够被审讯的程度了。”林年态度平常地说道。 “审讯的时候需要换地方么。” “你有更好的选择?如果见血太多也不好收拾。” “离这里三公里外有一处学院设置的安全屋,里面有接引的人和齐全的拷问器具,如果你需要的话。” “拷问器具我不怎么需要,不过到时候可以带她去那里,出了问题好处理一些,这里好歹是苏晓樯的家不太方便出人命。到时候你可以针对你已经收集的情报与她叙述的进行比对,希望能一天内摸清楚对方组织的大体结构和情况。” “我没有问题。” 两个人稀疏平常地就敲定了楼上房间里那个因为缺血和发烧昏迷女人的命运,对于两个执行部出身的杀胚来说这种能让常人转身狂奔报警的话题根本就是家里长短的等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在这之前...” 林年又躺平在了沙发软乎乎的靠背上端起热巧克力,“你如果不是因为诺玛的任务通知来的...那是为什么大清早来这里的?总不会是同学之间的串门吧。” “我是来找预约的心理部教员。”楚子航如实回答。 “?”端着杯子的林年忽然抬起眉毛看向楚子航的表情有些怪。 “如果你不相信诺玛那里有预约记录,今天早上八点整的心理咨询,地址就是这里。”楚子航看了一眼客厅内的钟表,还有一分钟到达八点,“但现在看起来,她似乎迟...” 话还没说完,在客厅不远处的门厅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声,楚子航和林年都蓦然看了过去,只见到大门外穿着一身斜肩紧身黑色连衣裙的林弦,此时正提着一口袋早餐茫然地看着手里被自己拽下来的防盗门,钥匙串挂在门锁上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我就说为什么早上去买个早餐她会穿这么正式。”林年忽然叹气,“我说你找我姐总不会是...” 林年话没有说完,楚子航也在无声之间点头了。 ...找心理咨询师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进行心理治疗了。 ------------ 第七百九十七章:答案 “找个地方随便坐。” 雕花的橡木门被打开了,左手抱着一堆书籍右手提着早餐的林弦领头走进了书房,跟在她后面的楚子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二楼护栏外面大厅沙发上的林年和苏晓樯,也一齐跟着走进了书房内顺带关上了门。 走进了书房楚子航眼前的光线忽然就暗了下来,这个房间都被水曲柳木做的书架包围了,没有一点空缺的缝隙。 书房没有窗户的缘故,屋外大好的阳光无法直射进来,屋内的所有采光完全都由油灯样式的电力壁灯提供,虽然光线偏暗但优点也显而易见,即这间充斥着温黄灯光的书房完美满足了在大城市内对僻静和私人的所有幻想。 “你来早了,如果准时一些的话就可以避开很多麻烦了(她在指大门的事情)。”林弦把臂弯里堆起的书籍一本本放到书房两侧的书架上。 楚子航注意到她抱着的那些书基本都与脑科学有关,又看向她所站立的书架上那些排列整齐的书脊上的名字:《神经的逻辑》《超负荷的大脑》《从神经元到脑》《永远的现在时》...从高深的正经医学书到患者的个人自传,甚至是有关锻炼大脑记忆力的鸡汤书类都收集齐全了,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对‘大脑’有着多么偏执的热爱。 “找个地方安心坐吧,放心,我不是什么奇怪的医学狂人,不会在你的喝的里面下药偷偷给你做开颅手术的。”林弦看都没带看楚子航,也能猜到对方的所想。 对于执行部的预备王牌专员来说进入一个新的地方先下意识收集所有信息算得上是被动技能了...而林弦也显得特别了解楚子航这类人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 “对于大脑感兴趣不是因为我是怪人,这是卡塞尔学院里我挑选的选修方向。”林弦将新买回来的书籍一本一本地按照类目和类号分好归类,又在一个白皮的笔记本上记录下每本书的名字和编号。 “你不是学生。”林弦还站着,楚子航就没有选择坐下,站在原地等待着她归类书籍。 “谁说只要学生才有选修,学无止境没有听到过吗?”林弦边归类边笑着说,“教员也是分临时教员和正式教员的,我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通过了正式教员的考核...相信我,这并不比你们修满gpa4.0要容易。首先要全考勤,其次不能有犯错记过,再则还要拿出成绩。” “托了富山雅史教员的福,我在一份学术上的论文为他提供了一些微小的帮助才幸运得到了署名的资格,以此成为了正式教员。成为正式教员还只是开始,再下一步就是申请评正式教授职位。”林弦弯腰俯身在笔记本上进行注释,楚子航主动侧开视线避开了那黑色连衣裙勾勒出的令人心动的曲线。 “在卡塞尔学院想评上教授职称,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正式教员经验,以及一份被‘thot***站通过的论文,还要接受两位正式教授以及一位终身教授组成的答辩评审团的答辩考核,最后再参加一次统一的教授职称考试获得‘b’及以上的成绩。”林弦拿起最后一本书踮起脚塞进上层的书架里,最后拿上了书架上横放着的一本皮质硬壳的黑色大记录本,走向了书房正中心的那张点着油灯的书桌,“正式教师之后又该考虑终身教授的考评了,不过那就不是现在的我该考虑的了,听说路明非的导师现在都还在为了终身教授的职称焦头烂额的呢。” “...林年毕业之后你也会留在卡塞尔学院吗?”楚子航在林弦的示意下走到了海蓝色的单人沙发床前坐下了。 “大概会的,按他现在这个状况来看他以后大概率不会换‘工作’了,执行部已经赖上他了,他也习惯了这边的世界,如果让他在四年毕业之后忽然回去正常的生活,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无法适应吧?”林弦坐在了书桌后,将桌案上的东西摆放整齐,除了书籍和一些益智娱乐的小玩意儿,魔方、国际象棋的棋子等等,甚至还能看见老式的古董唱片机,包铜的喇叭花口上全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战后心理综合症一直都是困扰着军队服役人员的问题,在秘党中平均每三个执行部的专员都会有一个有着类似的症状,需要定期向心理部进行汇报,毕竟正常的战士们在战场上面对的是战壕和子弹,但执行部的专员们所面临的都是挑战人类承受极限的东西。”林弦手腕托着记录本微微向后仰躺在了白色的椅背上,桌上的油灯将她的影子平稳地落在了身后的书架上拉长得足以比齐天花板。 “战后心理综合症一直都是困扰着军队服役人员的问题,在秘党中平均每三个执行部的专员都会有一个有着类似的症状,需要定期向心理部进行汇报,毕竟正常的战士们在战场上面对的是战壕和子弹,但执行部的专员们所面临的都是挑战人类承受极限的东西。” 林弦拿起笔反向在记录本面上按动了按钮冒出鼻尖,圆珠笔在纤长的手指间旋转之间,微微抬首微笑地看着沙发上的楚子航,“那请问这次申请心理咨询的楚子航同学你,是否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呢?” 楚子航看着已经毫无痕迹进入了心理医生状态的林弦沉寂了一会儿,像是在悄然思考整理语言。 在这段空档中林弦侧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火柴,拇指轻推火柴梗将其弯折到红磷条上,单手划燃了火柴伸入了桌上的油灯内,点燃了这唯一一盏真正需要燃油作为燃料的灯火。火光先明再暗,随着光线趋于稳定,林弦脸上柔和的线条也被阴影打得立体了起来,眼中倒影着那摇曳灯火煞是美丽,“放心讲述你的问题吧,楚子航,打开心扉是心理治疗必要的过程。”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子航开口说话,“我昨晚做梦了。” “每个人都会做梦,时好又时坏。”林弦轻轻甩动手腕熄灭了火柴梗丢进了金属垃圾桶里,隔着油灯的温黄灯火,注视着楚子航被光与影勾勒清晰的脸庞淡笑地说,“我想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噩梦远不至于让身为狮心会会长的楚子航同学你特地来找我,毕竟在以往的心理部咨询记录上,你的主动申请记录是零,留存在案的有关你的心理治疗次数只有短短五次,并且还都是执行部强制命令进行的心理情况检查。” “请问...”楚子航想提问,但却一时间找不到对林弦合适的代称。 “叫我医生就好,当然,仅限在本次心理咨询,如果是平时的话叫我的名字就行。”林弦轻轻颔首。 “请问医生,梦是由什么组成的。”楚子航点头,平稳地问询。 “大脑在处理记忆时,散落出来的神经脉冲。”林弦按动圆珠笔,“在人脑夜间休眠时神经元不会停止对信息的处理,记忆在经受人脑处理时会扬起灰尘一样的生物电流,在被神经元接受后就会产生梦境——这是我认为的梦的本质。” “梦是记忆的碎片?”楚子航提炼出了林弦表达的要义。 “可以这么说。”林弦点头,“弗洛伊德释梦的核心观点是:梦是本能欲求无法满足后,潜意识伪装表达的产物。即想表达人在睡梦时会优先处理大脑在意的一些记忆,那些记忆通常都是做梦者重视的,渴求的,亦或者...惧怕的东西。” 说到这里,林弦笑了一下,“说起来也是巧了,上一次跟我谈话的病人也是因为梦的缘故才寻求了我的帮助。” “我梦到了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和人事。”楚子航说,“这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你的梦境出现了你从来没有过的记忆?” “是的。” “能具体描述一下梦的内容吗?” “都是有关一个女人的。”楚子航说,“内容只是一些日常的琐事,没有特别反常的事情。” “你之前说梦里都是你从未有过的记忆...也就是说你在现实中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林弦指住楚子航的问题所在。 “是的。” “会不会太敏感了一些?”林弦忽然抬起头正起了身子挑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记录本被搁置在桌上,圆珠笔在手心里敲动着微笑着问,“只是因为梦见了一个陌生人就特地来寻求心理部的帮助?要是知道执行部的专员可是数一数二地讨厌我们心理部。” “有疑问无法解答自然就需要寻求帮助找到答案。”楚子航说。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梦见陌生人甚至陌生的地方都是正常的,譬如有人梦见了恶鬼,总不会他真正地见过恶鬼,有人梦见了遨游天堂,总不会他真正的去过天堂。”林弦说道,“组成梦境的记忆碎片是零散的,它是被数以万亿记的拼图拼凑而成的不可形状之物,可能这个女人只是你在二十年人生中惊鸿一瞥而过的一位路人,也可能是你将无数张脸的特点拼凑起来的‘陌生人’,并不值得你因为不认识她就感到恐惧或者迷惑...比起梦境,我更担心就因为这个问题而主动申请心理咨询的你平时的心理压力问题。” “但那个梦境很真实。”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就像我真正有过一段时间经历过那些一样。” “是么?”林弦微微一笑,思考了大概三四秒之后开口说,“我想我知道你真正的疑惑在哪里了...让我猜猜,楚子航,你是认为那段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你觉得自己的确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楚子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燃灯中林弦明媚的眼眸一言不发。 “那个女人怎么样?”林弦蓦然问道。 楚子航抬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林弦的意思。 “如果是梦境,又那么清晰能让你误以为那是你真实的经历,那想必那个女人一定令你印象深刻吧?或者说...女孩?” 楚子航怔了一下看向林弦目光有些奇怪。 “我不会读心术,只是合乎逻辑的推测,能让你不确定是否是真实的梦境,那肯定是久远以前的记忆...如果它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那段时间能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多半都是以‘女孩’的方式存在的。”林弦笑说,“前提直到现在她还在‘女孩’的保质期内。” “嗯。” “她在你的梦境里给你的感觉是多少岁?” “16岁左右。” “漂亮吗?” “......” “好吧,我换一种问法。她的外貌和体型在正常的16岁女性中以执行部任务评述的水准来看,是‘优秀’还是‘普通’?” “优秀。”楚子航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在梦境里她跟你有什么互动吗?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一个院落的房屋里,大概五十平米左右,红瓦老式建筑,院子里有一棵开得很好的梧桐树。我在整理教科书本,她在练习体操动作。” “没有语言交流吗?” “有。” “具体内容?” “...早恋。” 林弦挑了挑眉...如果是正常的心理咨询,那么大概到这里心理医生就已经对病人的情况盖棺定论了,但她并没有这么做,提问和回答还在继续下去。 “...如果这段记忆的确是真的,那你认为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吗?” “我不知道。” “答案只有会和不会。” “...不会。” “你对那个女孩有迷恋的情愫在里面吗?导致你会时常梦到她。” “没有。” “那个女孩对你来说重要吗?你们之间有着什么必须铭记的约定吗?就像需要固定钥匙打开的项链锁什么的。” “没有。” “如果这段记忆的确存在,你认为你必须回忆起它的每一个细节吗?” “我不知道。” “答案只有是和不是。” “...是。” 在问询了一些更详细的问题后,林弦放下了圆珠笔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右手指尖轻轻划过光华鉴人的桌面,绕到了楚子航坐着的单人沙发面前拉来一根椅子坐下了,直视着这个男孩的眼睛说,“你现在大概很失望?” 楚子航与林弦四目相对,无论是脸上还是眼中都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这是执行部专员的必修课,但林弦还是十分确定自己的推测,“看起来你的确很失望,开始认为心理部并不能帮到你...但你绝不怀疑自己的感觉。” “我听林年说过你的事情,在知道今天预约的对象是你后,我做了有关你的功课。”她看着楚子航轻声说,“你有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光,怀揣着一个没有人会相信的巨大秘密,同时也是你从小背负着的苦难...所以你养成了坚定的自我,当你相信一件事情时,除非自己找到证据证实或者推翻它,在这之前任何人的建议你都是不会盲从的。” 曾经的男孩奔走讲述高架路上那段父与子的故事,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甚至是他的母亲也只会拥抱他然后对逝去的男人进行哀悼,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但那个男孩正是从这种打击中成长了的,并在之后神秘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中证明了自己坚持的正确性,这就意味着他与生俱来就培养起了绝不因外力而动摇的自我性格。 “回到之前的问题,如果你认为你必须回忆起那段记忆,那就代表那对记忆对你有着一定重要性,这个‘重要性’其实就是困惑着你的源头。”林弦说,“所以我们需要明确一点,你究竟是想要确定这段记忆的真伪,亦或者是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获得找到这段记忆的方法...” “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答案,但我还是需要你亲口回答这个问题。”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子航嘴角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灯火飘摇中,楚子航回答道,“我想找到这份记忆。” “你早就知道那个梦境的答案了,这次来不过只是尝试着需要找到答案本身。”林弦看着楚子航轻轻侧头,“所以你现在很失望,不是吗?如果你想要挖掘出那份不存在的记忆,那你可能需要的是一次对大脑的挖掘,而不是简单的谈话治疗。” 楚子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林弦的确切中了他的所想...这种感觉就像是这个书房里收藏着一本书脊上写着楚子航名字的书本一样,在他到来之前林弦已经认认真真地把他读完一遍了并且在每一行重要的地方都留下了注脚。 “你很幸运,真的很幸运。”林弦微笑着看着楚子航,“的确,我不是你今天真正想见到的人,但你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栋别墅的隔壁房间里,倒是有着你想要的东西...” ‘言灵·催眠’。 7017k ------------ 七百九十八章:2004年7月3日 陈芜菁是被水泼醒的,在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后,她的眼前模糊出现了一个人影,借着较为昏暗的灯光她只看清了一双黄金瞳,发出了尖叫声,响彻在整个书房内。 “安静。”他说。 “啊——”尖叫还在继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现在暂时很安全。”他又重复了一遍。 “啊——” “楚同学...你拿的那杯好像是开水。”在他身后书桌前靠着的人说。 “......” “啊——” 尖叫还在继续。 混乱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才结束,书房的木地板上全是水渍,陈芜菁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湿漉漉的,皮肤稍显红润...不是害羞而是被烫的。 好在泼出去的水温度还没到烫猪皮的程度,在加上陈芜菁本身也是混血种,这种伤势只需要涂一些正红花油就行了,但迫于苏晓樯家没有找到正红花油就干脆弄了点鸡蛋清凑合。 “林年说如果有事就让你叫他的名字,只要你还在这个别墅里,他都可以下一秒就赶到。” 书房门被打开了,楚子航端着又一碗鸡蛋清走了进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可爱。”书房内,坐在一动不敢动的陈芜菁面前,为她涂抹着鸡蛋清的林弦转头笑了笑,“其他呢?他还说了什么?” 在端来第二碗鸡蛋清之前,林弦已经跟这个女人独处了一会儿了,想来他们之间好像谈了些什么,原本尖叫崩溃的陈芜菁现在居然冷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必要,尽可能不要一个人与她独处,她的言灵是‘催眠’,在1对1的情况下就算是有着血统优势的混血种也很容易中招,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楚子航看向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陈芜菁说道。 “不用担心,我很了解‘催眠’这个言灵的运作方式,毕竟别忘了我可是心理部的教员。”林弦微笑着说,“如果她有想法大可以对我使用‘催眠’试一试,虽然不保证能完全无效,但起码叫一声林年的名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跟他说过在治疗结束之前都不允许开门打扰这里面了吗?” “他给了我们半小时。”楚子航说,“半小时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进来。” “半小时么?绰绰有余了,你听过一梦千年的故事没有?” “你指的是梦境和现实时间流速的区别么?” “时间并不存在,我们只是将万物流逝过程时对我们造成的感觉定义为了时间,在梦境中这种定义将会被打破,所以才会产生一梦千年的假象...那么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涂完鸡蛋清的林弦拍了拍手,示意向楚子航身边那张已经放平的沙发椅,“接下来就是正经的心理部治疗时间了,也是你们这些执行部专员最讨厌的过程。” 楚子航看了一眼陈芜菁,又看了一眼准备好的林弦,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渐渐躺平了。在他身边林弦慢慢地走了过来视线在沙发上这个大男孩每一寸身体上移动,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就像是在看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物件,而不是在注视一个活人。 “我以为‘催眠’只是制造幻想以治疗应激创伤症。”楚子航看向站到自己头侧停下的林弦说。 “很多人都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大家在第一次进入心理部时都不会排斥‘催眠’的治疗。”林弦伸手轻轻抚在了楚子航的额发上垂眸看着他,“‘催眠’这个言灵虽然序列号并不高,但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匹敌危险言灵的力量。” “为什么。”他下问。 “每一个言灵都是一个种子,无论是混血种还是龙族都从未将这枚种子真正地培育到极致...如果说‘催眠’也是一枚种子,那么它破土的未来将是遮蔽天空的参天大树。但在现在混血种们的手中,它甚至还未生根发芽,卡塞尔学院从来没有找到过疑似‘催眠’的上位言灵,不是他不存在,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如果他们真正知道了‘催眠’进化后的潜力,恐怕心理部以后就要被集体并入执行部也说不一定。” 女人清冷又带有一些戏谑的言语随着油灯摇曳飘忽而过,在楚子航微微怔住了,平躺着的他看着视线中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林弦,忽然地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陌生。 不...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对“林弦”这个充当林年的姐姐角色并不熟悉,他们相谈甚少,就算有林年这个挚友作为桥梁,他也依旧对林弦了解甚少。 “先说一下治疗的流程吧。”林弦又拍了拍手,吸引了书房里两个人的注意力,“‘催眠’的作用方式是生物纯粹的精神能量对目标进行脑电波干扰,达成目标大脑神经元异常放电亦或者同步共振产生幻觉...” “《言灵学》中‘催眠’的注释不是这样的。”楚子航忽然开口说道。 “你《言灵学》上学期期末成绩如何?”林弦兀然看向沙发上的楚子航问。 “‘a’。”楚子航回答。 “难怪...误以教科书为真理,这就是你得不到‘s’的理由。”林弦笑,“前提是《言灵学》的评测有‘s’级这个成绩。” “在《言灵学》,以及如今广大的混血种认知范围中,能影响脑电波、生物神经元的言灵多半都是以生物电流或者磁场达到的。但这其实是短视照成的陋见。精神能量,即,精神场域,是一个向来被混血种们无视并且怀疑的领域,因为他们尚未完全掌控这份力量。” 林弦并没有急着开始心理治疗,而是像是老师一样悠闲地为楚子航进行临时的补课,虽然楚子航并不知道她的知识来源于何处,“在秘党的屠龙历史中,大部分的屠龙战场秘辛都有过记载,混血种在直视纯血龙类,大多于三代种以及次代种以上时,都会产生言灵被拘束无法释放的情况,这种情况通常被称为龙威威慑...但其实在机器无法勘测的环境中,属于龙类的精神领域已经将他们笼罩进去了,言灵无法释放也正是因为精神场域压制的缘故。” “精神能量是一种很纯粹的能量,他不在四大元素之中,风、火、地、水之外永远还有一个被人们所奉为例外的元素,精神。《翠玉录》及其指导下的炼金术并非是为了点石成金,亦或者长生不老,那本来是龙类们用于寻求智慧开悟、提升精神层次的思想和方法,算作是提升灵性的总纲。” “万物皆有灵,以龙为最,人则其次,每一个混血种都有着黄金瞳作为外表特征,而黄金瞳又因为血统的纯度有着高低贵贱之分,强势的黄金瞳通常会对低劣弱势的拥有慑服和威压的力量...这便是人类精神领域存在且具现化的证明。” “‘催眠’这个言灵,正是以纯粹的精神能量干扰生物的精神场域,以达到大脑异常放电神经元紊乱来进行幻想的构建,或者思想钢印的注入,从而做到改写记忆,制造幻觉的外在表现。”林弦用圆珠笔敲了敲陈芜菁的额头又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看向楚子航,“换句话说,‘催眠’这个言灵防不胜防,但如果你本身的精神足够强硬,并且早早建立好思维防御,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无视掉这个言灵给你带来的影响——具体情况就像是睡意饶人,你又必须强制保持清醒的感觉。” “接下来,陈小姐会利用‘催眠’来对你的精神场域进行共振,当达到同步的时候她将可以控制你局部的神经元以及神经突触的活动——当然,到了这一步我们要做的不会是以此编造幻觉以及梦境来诓骗你。”林弦伸出手指停在了楚子航的眉心,俯视着他说,“人的记忆就像沙滩上的城堡,当时间的海潮不断冲刷,那些曾经的高楼寰宇都会付之一炬,这是因为神经元的自我裁剪导致了记忆丧失。” “记忆这种东西存储在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的连接中,当你感到悲伤、愤怒时,逃避的情绪就会让你的大脑开始清楚多余的神经元连接,完整的记忆就会被剪辑得七零八落,在漆黑的海洋中无止境地漂泊。偶尔当你陷入那无垠的黑色梦境时,它们会以繁星点点的模样挂在天上,你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们,也不过是水中捞月罢了。” “那就是你想要找的东西,楚子航。”林弦说,“我能帮你的,就是将那些碎片拼凑起来,能从中得到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楚子航默默地看着林弦,对于之前对方漫长的话语,他本能地涌起了无数的疑问,但在那倒影着油灯烛火的瞳眸的注视下,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些话,那些铺垫,让他心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乌云游荡。 “知道你的任务了吗?”林弦转身半蹲在了椅子坐得好好的陈芜菁的面前,她抬手轻轻捧着陈芜菁的脸蛋轻笑着说,“陈小姐,我之前应该把你的处境,以及如果你表现良好后的结果说得很清楚了,虽然我不能直接左右你的结局,但想要让你之后好过一些还是可以做到的...但这需要你自己努力争取。” 陈芜菁看着林弦默默地点头,真不知道之前楚子航离开的时候林弦对她说了什么,现在听话得就像个鹌鹑一样,如果就这个状态保持下去,想要接着问出她背后组织的详情应该也很容易吧? 但现在不是做那些的时候。 沙发上躺平的楚子航略微侧头看向陈芜菁淡淡地说,“尽量别让她叫出那个名字。” 无论如何,这是一次友善的提醒,如果一会儿的心理治疗过程中,陈芜菁真的动了歪心思,书房的房门被打开后紧接着被打开的就算她的天灵盖了,在事关林弦的问题上,外面等待的那个男孩向来都是毫不讲理的心狠手辣。 “准备好了吗?”林弦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了楚子航的眼前帮助他合上眼,“现在放轻松,放空你的大脑,学过冥想吗?这个世界上又成百上千种不同的冥想方法,我现在需要你按照我的方法来。首先慢慢吸气,呼吸,像平常一样的呼吸...” 楚子航的呼吸向来都很匀速平静,这是执行部专员的必修课。 “去观察你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没有视力就用触觉、用听觉去感受你自己身体的生命力。不需要用力逼自己去放空大脑,将你的所有思绪集中在你大脑跃过的第一个想法上,当下一个想法跃过时继续追上它,一个接着一个,就像追逐跳跃的白兔...” 书房内只能听见林弦平静的声音,楚子航的呼吸声平缓得无法扰动空气,不知何时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陈芜菁双眼洒着淡淡的金芒,精神领域构成的言灵开始扩张,如泡沫聚隆包裹了书房中的一切,人影、灯光、书架、墙壁。 言灵·催眠。 “不要去寻找那些遗失的记忆,黑暗中茫然前行只会愈行愈远,你该做的是呼唤。” “轻声地呼唤那些你遗忘的东西,让他们来找上你,你重视他们,那他们同样想重新带你回到那段时光。” “仔细去听,听那些你忽视了的声音,那些噪点,那些如蜂鸣般的碎响,藏在下面的一缕缕如水流潺潺而过的东西,就是他们奔波寻觅的脚步。” “楚子航,你能听到吗?” “楚子航你能嗅到吗?” “楚子航...你能看到吗?” “那些你不愿意回忆,被人藏匿了的时光。” 【轰!】 爆炸般的轰鸣忽然炸响在了书房,那是何等震耳欲聋的轰鸣啊,就像天空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而从那口子里冲出的是欲要吞噬世界的洪荒猛兽,就像一万只龙在洞口后狂吼争先恐后地要挤出来,落在那苍茫的大地上。 耳膜都快要被撕裂了,平静的呼吸瞬间断档,楚子航骤然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弹起!他下意识想要伸手,但在对着记忆中林弦的位置探出手后,所抓到的却是...冰冷一片。 有水从他的手心中流过。 楚子航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伸出的右手,屋檐外大量的雨水砸在他的手上溅跃出水花,落在地上打湿了他卷起的牛仔裤腿,积水缓缓冲过教学楼外的水渠在尽头汇聚成漩涡响起呜呜的声音。 雷鸣爆闪,大雨滂沱,八级的风力吹得仕兰中学操场上的旗帜狂颤,操场上车鸣不断,各个方向射出的车灯将旗杆的影子开花一般映在了雨夜里,穿着雨衣的人们抱头鼠窜在操场上,各种大呼小叫声被大雨砸碎了浸入泥土里消失不见,空旷的学校像是迷宫一样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出口。 满世界入眼的都是银瀑挂帘,所有东西都被水花冲洗得朦朦胧胧的,很难分清究竟是雨水从天上落到地上,还是地上的水回流卷到天上去。 穿着仕兰中学初中部校服的楚子航一个人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这幅似曾相识的盛状恍若隔世。 在他视线的尽头,铅色的乌云卷着滨海城市的天空,划过的雷电像是为黑云开了一只独眼,尔后滚滚袭来的闷雷是云后不怒自威神明的沉重喘息。 2004年7月3日,0407号台风‘蒲公英’入境,十级大风,城里放了三天的假。 在这一天,天上天下都在下雨,如无雷电乍明笼罩着每一个人肩上的,是雨落狂流之暗。 ------------ 第七百九十九章:人生难免有遗憾 “穿越”这个词是在1994年诞生的,代表作是黄易老师的《寻秦记》,一经发行之后引起了广泛的穿越潮流,甚至一度将这股火烧到了2011年的今天,网络上无数带着“穿越”词条的文章将这个概念引入了千家万户之中,就算是八十老翁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并且深表希望能“穿越”回到抗战年代为祖国捐躯。 有那么一瞬间,楚子航就以为自己穿越了,他从2011年的那个夏天回到了2004年前的那个暴雨夜,七年时光的荏苒被这一场暴雨再度冲回了故事的开端。 在操场上被刮得猎猎抖动的天蓝色校旗朝向的尽头是雷光与乌云密布的城市,黑云压城之下雷霆闪过,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灰白两个颜色,雨水冲刷过路人的脸颊,彼此都看不起互相的表情,只能恍然瞥见那一张张被雷电照亮的苍白颜面。 太过久远的思绪和记忆爬上心头,楚子航曾经无数个夜晚在记忆的沙滩堆砌那座城堡,只为了海潮到来时那些珍贵的东西能停留在岸边久一些,可今天他却置身于了这座城堡之中,站在城墙的顶端俯览着那压城黑云,感受着藏在雷电缝隙中窥伺着这座校园的独瞳。 “催眠”出了问题。 这是楚子航第一时间的反应,按照林弦的描述,这个言灵应该会带着他去找寻那段遗失的记忆,但现在他却回到了这个怎么也不会遗忘的刻骨铭心的场景。泼天的大雨在楚子航心中下了二十年,在那场暴雨中十四岁少年的影子永远留在了高架路上,而如今七年之后他再度走进了这场雨中,就像故人重逢。 那么现在就算他意识到“催眠”的过程出了问题他又能怎么办呢?在放空防备毫无抵抗的防备下他已经陷入了“深度催眠”的状态了,一声又一声的暴雷在天空滚过,恐怕在现实中的书房里有人在他耳边敲锣打鼓,甚至拿刀子一寸寸捅进他的心脏他都难以察觉吧? 操场上的冷风吹过教学楼底层的走道,寒风夹着细雨灌入,空气冷得刺骨,楚子航右手下意识触碰到了自己的领口,摸见了一身质地柔软的罩衫...是的,那一天他正是这身打扮,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么也太过真实了。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远处的模糊的人声被冷风夹雨裹挟着送来,楚子航看了过去,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一个穿着低年级校服的小子,躲在对角教学楼的屋檐下冲着雨中叫喊。 柳淼淼这个名字,楚子航并不陌生,叫喊着的那个低年级的小子他更不陌生,他认识他,那是路明非,只不过是七年前的路明非,蹲在角落拿书包顶在头上,狼狈得就像一只落水狗。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孩好像都这幅样子,怂得让人有些忍不住拉他一把,或者坏心眼地踩上一脚。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同一个方向!”熟悉的回答,司机打着雨伞,白裙高挑的女孩低着头钻向黑色的宝马,临进之前还回头看了楚子航的方向一眼,最后在司机的督促下钻进了后座,关门,阻隔了来回之间的视线。 宝马无声滑入雨幕中,尾灯红得心惊胆战,屋檐下那个衰怂的身影忽然就冲出去了,像是要跟宝马赛跑,丧家之犬一样就逃进了暴雨中,身影逐渐模糊在了视线中。 一切都和那一天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楚子航没有伸出去手试着挽留那个衰仔,即使他这一次来得及,但却也没有这么做。 因为如果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的话,那接下来的故事,那些在他脑海中滚动了成千上万次的故事也将会按部就班地上演了。 楚子航伸手向裤兜,果然摸到了那部老式的手机,他掏出然后翻盖,拇指撩开盖缝的触感都是那么异常的熟悉,这部手机的每一个划痕,每一个被磨损的按键都在带着他向着暴雨的深处走去。 【雨下得很大,能来接我一下么?7:12】 【好呢好呢没问题!在学校等着,我一会儿就到!7:13】 那是铭刻在记忆里的两条短信,也是那个男人手机上最后发出的信息,那一天晚上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在了心里...那么一来。 他键入了手机的短信箱,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大雨滂沱,成千上万吨洪水冲刷着城市,忽然之间这座城市就显得大了起来,广阔无垠的巨大,牵引着人铁石般的心开始飘向远方。 教学楼下,穿着罩衫的男孩站定了很久,关上了翻盖手机。 他居然忘记了,那两则短信是他自己亲自删掉的,一切与那个男人来往的短信他都会删掉,害怕被“爸爸”看到了影响不好...多么愚蠢,但又多么真实。 在手机合盖发出清脆响声的那一刻,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就像洪水逆流一样顺着屋檐外的暴雨逐渐淹没了他,有他骑在男人脖子上大喊“驾驾驾”;有男人预支工资给他买了唯一一件值钱的玩具,一套轨道火车;当然还有那个男人这辈子最拉风也是最后留在他心中的画面,手提着一把‘御神刀’站在那巍峨的黑影前,西裤被狂风吹拂猎猎作响... 他伸出手,然后去尝试握住屋檐挂下的水帘,他握空了,因为水流是无法被抓断的,合拢的五指上爆出了根根如树根盘虬的青筋,但真正被拽在里面的力量却是小得可怜...每一个细节都在将他向着那个14岁男孩的自己拉扯过去,他们的影子渐渐地在重合,就连大雨触碰脖颈的冷感都更加真实了起来,与之俱来的是冻彻心扉的冰冷。 许久后,楚子航收回了手。他是知道的,在雨夜最深、最黑的地方有什么等着他,但现在他却没有那么在乎了。“催眠”还在继续,他不知道该如何停止他,但大概也不会试着去停止,那双黑色的瞳眸里全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翻盖手机合上后被他揣进了裤兜里,他的耳边如今只有暴雨轰鸣,就算是机缘巧合,他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了错误的地方。整个事情的发展都是错的,与初衷背离,但他却想在一切的混乱之中尝试着去做一些...正确的事情。 — 脚步声在走廊深处响起,有人在接近。 屋檐下独自沉默的楚子航瞬然回头,视线如刀。 就算是回到了七年前,在这具青涩的躯壳中存在的也是七年后执行部王牌的灵魂,他能感受到一切曾经的自己感受不到的东西,血统尚未觉醒,但身为混血种的杀戮意志却从未淡去。 只是他回头,却看见了一个他认为自己绝不该在这里看见的人。 那是一个低年级的男孩,校服与之前七年前的路明非如出一辙,脚上套着一双仿得不太真的白色耐克鞋。男孩没有等楚子航反应,顺势一蹲就落在了他的身边。 “等人?还是回不了家?”男孩问道。 “...林年?”他叫出了男孩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名字写在我的脸上吗?” 陌生的对白,陌生的记忆。 楚子航站在原地默然了很久,静静地看着身边蹲着的男孩,他在挖掘自己的记忆想要找到能与之重合的斑斑点点...可到最后他居然什么也找不到,在他的记忆中,那一天他从未见过这个男孩。 “我们认识吗?”楚子航蓦然开口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我们认识吗?”男孩看向楚子航眼中掠过奇怪,“是你先叫我的名字的。” 男孩并不认识楚子航,这和楚子航的记忆姑且吻合,因为他记得自己与这个男孩第一次相识是在篮球场上,中锋和前锋之间的友谊,在之后才慢慢熟络了起来。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见到林年,并且与他有着一场他从未有记忆的谈话? “我们不认识,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楚子航说。 “我很出名?”男孩指着自己的脸问道,“还是说我的脸上写了我自己的名字。” “初中部的插班生,你的入学考试成绩是第一,在国旗下讲话上被表扬过,高中的学生会主席给你亲手颁发了入学通知书。”楚子航说。 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好了托辞,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因为他记忆中第一次出现林年的名字就是在那场国旗下讲话上,他还记得那天林年穿的是印着贵人鸟logo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鞋子是一双白色的耐克运动鞋,台下的女生们都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学弟好帅,下课能不能要到他的电话号码。 能抢到楚子航风头的人并不多,林年算是其中一个,互相记得算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者说现充之间的臭味相投?谁知道。 “你是楚子航是吧...你经常上国旗下讲话,我也记得你。”男孩说,“女生们经常讨论你,男生也是,说你是什么‘仕兰的顶点’,穿宝宝丽的林田惠。”(热血高校漫画连载于1990年) “Burberry?” “哦对,就是这个,我不太懂牌子货。”男孩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说错奢侈品牌的尴尬。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子航直接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没有太多的拉扯,因为他抽空看了一眼操场上逐渐走空留下的泥泞和乱翻的草坪,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的问题很奇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我跟你一样被困住了。”男孩指了指屋檐外没有任何停息意思的大雨,“广播电台说台风入境了,今晚有十级的风力,红色暴雨预警,我家离学校很远如果想走回去恐怕有些难...这个天气恐怕出租车都不做生意吧?况且我也没带钱。” “我可以借你。”楚子航摸了摸后裤兜,里面果然有两张大额的现钞——“爸爸”总是在零花钱上从不吝啬,那时对楚子航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什么困难跟爸爸提,你是爸爸的孩子,爸爸肯定满足你。” 按照“爸爸”的经济水平,这句话并非是吹嘘,在那段时间“爸爸”的公司就已经开始跟市里如日中天的黑太子集团有来往了,任何见到楚子航的员工都会十分戏剧系地叫一声“少爷”。 “你很有钱?”男孩听见楚子航毫无迟疑的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 “我没有钱,我家里很有钱。” “哇哦。”男孩挑了挑眉毛...他不知道楚子航这是诚实还是在炫耀,但实话实说,楚子航这句话没有任何错误,在这个时间的他的确没钱,14岁的孩子学费和零花钱都是家里资助的,直到他到了大学才真正地经济独立了。 “算了吧。”男孩挠了挠头还是拒绝了楚子航,“这个天气估计出租车司机都想早一些回家吧?有钱也不一定能打到车。” “你...”楚子航想说你可以跟我一起,但最后还是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又开口说,“你可以跑出去,想办法坐公交车,6路车可以坐到地铁站。” “一起?”男孩看向楚子航。 “我...”他哑住了。 “还是说你有人接?”男孩又跟着问道。 “...” 楚子航忽然想起了男孩最开始问自己的那句“等人还是回不了家?”,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楚子航这幅公子哥打扮绝对是有人接的。跟路明非那个衰怂的家伙不同,在目的性和行动力上七年前的林年还是一样敢想敢做...以后龙王都敢砍的人,蹭个陌生人的车回家还能怕自己被卖掉吗? 可楚子航能答应带他一程吗?他不能,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会儿到来的那辆迈巴赫会带来怎么样的故事...这个男孩固然以后会强到就连他都难以望其项背,但在现在他也只是一个初中部的孩子,最光辉的战绩是开学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打入院,和高架路上的东西相比还是太过孱弱了。 ...就算这个故事只是他记忆的重现,在如此真实的场景中他依旧做不到拖对方下水。 “你家住在哪里?”楚子航问。 “城郊的老城区,平羌路附近,你听过吗?” “我们不顺路,很抱歉我不能带你一起。”楚子航说。 “那可真是可惜。”男孩说。 没有太多怨言,也没有拍拍屁股走人,只是在说完后愣愣地蹲在那里望着能见度不到五十米的瓢泼大雨,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你也在等人吗?”楚子航轻声问。 “没有,这么大的雨...我还是一个人回去的好。”男孩摇头,然后站了起来。 “出租车?”楚子航摸出了那一张大钞。 “公交车就行。”男孩看了一眼楚子航手里的钞票摇头,“找不开...你继续等吧,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向前探了探似乎是在试雨况,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道他的名字,“林年。” “什么?”男孩回头看向楚子航。 “如果你有机会改变一个你会抱憾终身的错误,你会去做吗?”他轻声问。 “....?”男孩看着过道中的楚子航,愣神了很久,他本想随口说点什么,在接触到对方乌云密布般的双眸时,涌到嘴边的跟同桌染上的烂话习惯忽然就咽回去了。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你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你想跟谁表白?” 楚子航看着他,许久之后低声说,“没什么...当我没有问过吧。” 男孩与楚子航相对默然了好一会儿,最后挠了挠头说,“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我姐经常跟我说别绑架现在的自己,又去讨厌未来的自己...文绉绉的,不过我倒是经常怀疑她跟我说这句话是在后悔当初没在孤儿院把我这个拖油瓶掐死就是了...” 楚子航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男孩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笑点在哪儿,只能纳闷地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蠢话,他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天穹顿了一下又说, “人生难免有遗憾,但是尽量不要...有太多吧。” “...嗯” 楚子航低声应答,视线悄然穿过了雨幕落在了操场远处闪烁的白光处。那光点由远至近而来,操场里响起了它带来的轮毂摩擦泥泞的水声,氙灯划出两道白色的利刃切开了雨幕照在了教学楼底层。 屋檐下的男孩眯起了眼,而楚子航却是骤然回头看向光源的来处。 那是一头冲破雨夜而来的猛兽,在操场上的车展结束的最后姗姗来迟,流水的黑色车身向两侧分开顶棚滑落的雨水,两个“M”重叠为山形的车标前氙气大灯的热量升腾出淡淡的白汽。 “哇哦,你爸的确很有钱。”男孩眯着眼看着那只是外观就足够证明它价值的好车发出感慨。 “不,他没有钱,车不是他的,他只是个司机。”被灯光照亮的楚子航的瞳眸中倒影着那接天的水幕,暴雨中迈巴赫狂摆雨刷后,的那个中年男人正隔着雨幕向屋檐下的他招手,笑得满脸开花。 “但他的确是我的爸爸。” 这一次,他跃过了男孩主动跑向了雨幕,而并非等待着迈巴赫中的男人撑伞向他走来。 ------------ 第八百章:早了 暴雨越下越大,雨水在天空中就争先恐后地互相挤碎,落到地上的时候只剩下白色的水沫,感觉那瓢泼的雨水不是落下来的,而是用砸下来,不断地轰在大地上奏响了密不停歇的震天锣鼓。 在轰然暴雨中,停在操场跑道边沿的迈巴赫62的车门从里面打开了,巨大的黑伞撑开在了雨夜里,撑着雨伞的男人急如风火地往外面蹿,那起步速度恐怕就连仕兰田径队的教练都得单独研究几个月。 男人就像是拔地而起的蘑菇一样,盯着伞冲向了那个迎自己而来的身影——那个身影在离开教学楼的屋檐时原本是用跑的,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却忽然越跑越慢,直到最后时已经是慢走在这暴雨中了。 他距离迈巴赫十米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以饿虎扑食的架势蹿到了他的身边,黑色的大伞遮蔽住了头顶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保护伞的尖头被分流成了碎沫滑落地上。迈巴赫热空调残留的热气也笼罩了他,与之一起的还有...一股卤大肠的味道。 “别急别急,我还是车都被风刮不走,九百万的车,2.7吨,陆地上十二级风都刮不走他。”男人说。 熟悉的,阔别已久的声音从无数次的回忆中再度跳出了,被时间磨损得不成样子的黑胶唱片再度被撞针划出了规律的震动。 人都说记忆这种东西就像照片,放在抽屉里久了,再拿出来去读就会泛黄失真。楚子航抬头去看身边男人的脸,就像是久别重逢,又是恍若新生。 “我靠,你全身都湿透了,别傻站着了,这雨今天真的大得离谱,进车里去有座椅加热小心别感冒了。”男人推着楚子航的背殷勤的就像柳淼淼家的司机,平时他对自己老板也是这幅牛马态度吗?感觉如果楚子航想要换雨鞋,男人都得在大雨天里跪下来给他解鞋带,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那开花一样的笑容。 “嗯。”楚子航轻声回答。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男人瞅着楚子航,发现对方直直地望着自己,他心中凛然总不会是上次迈巴赫停夜总会又被自己儿子学生给逮到了?这次是要兴师问罪来着。 “我们走吧。”楚子航看向远处那辆迈巴赫轻声说道。 那座钢铁怪物屹立在雨中亮着头灯,车界里都说奥迪是灯场,在这辆迈巴赫上氙气大灯直射的光够照亮半个操场,雨水落在灯壁上就缭绕起了水烟又立刻被暴雨砸灭...全新的一辆迈巴赫,起码在楚子航的记忆中他从未有过如此完整的模样。 “哦哦。”男人多看了楚子航一眼,打伞跟在后面注视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但依旧没多说什么,低着头像是慈溪身边的打伞太监一样殷勤地跟在后面。 迈巴赫的后车座打开,楚子航站在车门前没有进去,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屋檐下独自站在那里的身影,男人也随着他的视线回看了一眼,“你的同学?需要顺路捎他一段不?这种天气他家里人没开车来接他吗?” “他家里没有车。” “家里没车这么惨?”男人小声嘟哝。这年头能上私立中学尤其是仕兰的都非富即贵,不说迈巴赫,最起码的奔驰宝马总得有吧,再不济桑塔纳也得有啊。 “那就真不管他啦?就算绕点路也没啥问题,油箱里面的油是满的咧,装配的时候选的超大油箱,绕城跑三圈都没有问题!”男人又贴心地问了一遍。 楚子航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扭头看向了操场的深处,男人也随之看去,只见到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人影正迎着大雨快步地朝着他们这边奔跑过来,平底的女士鞋踩踏在水洼里数次不小心崴到脚,还好她主人的平衡性很强才没有摔倒在积水里。 楚子航看着她跑来,那被雨水融化淡妆下的漂亮脸颊与七年后比几乎相差无异,好像时间都无法在那副冻龄下留上痕迹,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女孩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楚子航,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她踩进了一个水洼差些摔倒。 楚子航兀然伸手捞住了他,在他身旁的男人手还只探出了一半,看着已经‘英雄救美’的儿子怔了一下然后扭头吹了声口哨缩回了自己这个四十岁老男人不合时宜的手。 “谢谢。”女孩被扶起后扭后看向楚子航说。 “...你是林年的姐姐?” “是的...你是林年的同班同学吗?”女孩问。 “不,我们不同级,他就在教学楼那边。”楚子航遥遥指向了教学楼屋檐下方向。 “谢谢。”她再次道谢,看了一眼楚子航和他身边的男人,最后视线停留在那辆迈巴赫上说,“雨很大,听说高架路上很堵尽量别抄近路,路上务必小心。” “没事,我车技我儿子是清楚的,开这么久一次事故都没有,只有我超别人车没别人超我的。”男人竖起大拇指,“需要送你们一趟吗?我听我儿子说你们家里没有车...” 话还没说完,他的腹部就挨了楚子航一记冷厉的肘击,冷不丁地抽了口雨气大声地咳嗽起来满脸憋苦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平时自己儿子对自己的暴力都是以冷暴力的形式进行的,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闭嘴,哪儿有今天这么‘心狠手辣’? “不用了,我们可以坐地铁回去,就不麻烦你们了。”女孩向男人微微点头致谢,又看向楚子航点了点头,最后转身跑向了教学楼的屋檐下。 “我蠢了。”男人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以为自己乱说话惹人不开心了,有些懊恼自己好像拆了他儿子的‘露水’姻缘...这女孩就算是妆被雨水冲化了,第一眼当真还让他见到了自己前妻当年的影子,可惜现在似乎跟楚子航还没开始就吹了。 站在车门边的楚子航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七年前的女孩,在男人的督促下拉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男人也终于解脱似的猫向了驾驶室往里钻。 车门合拢后不到一会儿时间V12引擎就轰鸣了起来,迈巴赫在操场上甩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刀一样切开雨幕深入了暴雨之中留下了尾灯的轨迹。 — “...姐?这么大雨你都来?” 屋檐下林年发现了跑来的自家姐姐立刻跑了过去,立马就被一件雨衣给罩头上了。 “别说下雨了下刀子我也得来,你今天没带伞和雨衣吧?一下班我就坐公交车过来了,趁现在公交车还没停运赶快吧。”女孩帮着整理林年身上的雨衣嘟哝着说。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你在那辆车那儿停了一下,你们刚才说了什么?”被罩在雨衣里的林年瓮声瓮气地问。 “没说什么...碰见你的学长了,踩水坑差点摔了一跤还好他扶了一把。” “那我下次当面谢谢他...”林年的脑袋好不容易从雨衣里钻了出来。 “不用了。”女孩把面前林年身上的雨衣罩好了,回头看了一眼迈巴赫离开的校门说,“恐怕你以后应该见不到他了吧。”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在咒他们出车祸。”林年愣了一下。 “你现在还不懂我的意思,你以后就懂了。”女孩笑了笑,“有些时候来得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还早啊?”林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黑透了的天空,以及天远处划过的枝形白痕,“感觉吃晚饭都算迟了。” “我说早了就早啦。”女孩帮林年戴上雨衣的帽子,摁住他的头往前轻轻推了一下蹿进了暴雨中,在之后她的声音才在雷声中缓缓飘进雨夜里,“要我看,他最起码早了七年呢。” ------------ 第八百零一章:必然 “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洗了就扔水里了。” “我刚才看那个女孩挺漂亮的,也是你们学校的吗?我听你们刚才说话你好像认识她弟弟?要我说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朋友嘛多认识几个总是可以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我跟你说,我上次老板又带他们客户去夜总会,非要拉我一起进去体验生活,我好说歹说没推过被他们拉着坐在中间唱歌,那里面的消费简直高得吃人,我要开车酒都没敢喝,就吃了一点果盘了事了。” “需要我开空调和座椅加热不?你要是觉得闷就开开窗户,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公司下面吃晚饭呢,那个摊位的小菜味道简直一绝,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试试,保证你还想去第二次...” 迈巴赫驶出了校门进入了公路,一路上都在听着男人唠唠叨叨,就像是话匣子久违地打开了,面对着后座上的楚子航一直嘚吧嘚,话说不完地说,窗外雨下不完地下。 楚子航坐在后排座上借着窗外偶尔对流而过的车灯看着后视镜里那张英俊又略带沧桑的老男人脸颊,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这么看着,听着。 男人的视线偶尔在后视镜里跟他交汇,数秒后挪开看路,再看去时发现楚子航还盯着他在,迈巴赫内男人一旦嘴巴停下来,就陷入了敲打车玻璃的雨声中,安静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今天你后爸没来接你你不高兴了?”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收到你的短信,我连小菜都没吃完,直接结账就一路刹过来了,红灯差点都闯了一个。” 楚子航依旧没有回答,还是那么出神地看着反光镜,男人视线又与之相触,这次他们对视了整整五秒,直到前面逐渐拥挤起来的公路上的喇叭声才将男人的注意力拉扯了回去。 “你不会是想我了吧...想见我你直接打电话啊,只要不是工作时间,我保证第一时间赶到啊。”男人扭捏地说道,话语里有种试探的感觉...就像这句话需要他带着莫大的勇气吐出口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得来对方的冷脸嘲讽。 还是没有回答。男人挠了挠头,觉得楚子航今天是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决定闷头开好车,双手把在方向盘上一个帅气地甩尾切入了应急车道。 漂亮的切入,后面的车流瞬间被截断,后面的奥迪猛地把刹车踩到底,就这么一瞬间的空隙,迈巴赫就像钢铁泥鳅一样在路面上滑来滑去,驾驶座上男人有些眉飞色舞,斜眼去看后视镜的楚子航龇牙咧嘴地笑想要显摆一下,却发现自己儿子依旧一副面瘫脸,甩动的迈巴赫甚至没能让对方歪斜一些身子。 “......”男人当真是不知所措了,在愣神之间忽然转头一个刹车,迈巴赫硬停在了一片红光前,到处都是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就像在暴雨里开着交响乐,偶尔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暴雨夹杂着雷声的确挺吓人的,每一次白光闪过在雷声姗姗来迟之前都是不安的等待和恐慌。 “妈的,这下真堵死了。”男人嘀嘀咕咕着,降下车窗小心翼翼地侧着头避着大雨向外面看。。 在前面路彻底被堵死了,好像是有两辆车追了尾,司机正顶着雨围在一起理论对骂着,这种情况再好的车技也得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塞着,除非这900万的迈巴赫长了脚能跃过这条堵死的钢铁洪流。 因为暴雨能见度的原因,瓢泼大雨中无数刹车灯的红光照亮了一片片水幕,也映红了昏暗车内楚子航和他的脸颊,男人絮絮叨叨地骂着前面堵路的司机,楚子航静静地看着他嘴碎,终于在某一刻时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别光吵架,动啊,我靠!”男人用力摁了摁迈巴赫的车喇叭,900万的喇叭果然不同凡响,声音就是要大一些,远光灯直射那些扎堆在暴雨里吵架的怒路症们,引来一大片骂声,但在看到迈巴赫的车标时想迈出的步子又停下了,隔着老远继续咒骂,给暴雨的协奏曲增添了人声合奏。 “骂骂骂,有胆子地过来敲两棒子啊,反正有保险公司赔。”男人狂按着喇叭,似乎后座的楚子航打定主意当闷葫芦了,他唯一化解尴尬的方法就是跟那些人友善互动了,“两台破车有什么好吵的,没买商业险吗?我送完儿子还有事情呢...” 骂骂咧咧中,男人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条岔道,就孤零零地伫立在路边,只要通过应急车道就可以驶过去,离高架路一步之遥。按理说有这么一条岔道车流应该像是找到泄洪口一样涌过去,但不知为何那条岔道就这么被所有人遗弃在了那里,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那条路的尽头是死路,所以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开上去。 “高架路入口?”男人向前探着头眯眼去看暴雨中那岔道旁的路牌,在看清那几个字后他来了精神,虽然后面的编号被风雨中狂舞的藤条遮蔽了,但在这座城市无论是什么编号的高架入口总会一条路直通而上,放在沙漠这就是通往绿洲的快速通道。 “走这条路应该能上去...没人是走是封路了吗?都怕被扣分?”男人探头探脑的,在思考后忽然猛打方向盘准备从应急车道上插进那条入口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男人背后响起了楚子航进入迈巴赫内首次开口的话声。 “别进那个入口。” “嗨,没事的,封路就封路了,除非走一半路断了,这种天气鬼才会在路尾拦路,有路障我下去把他搬掉就行,你还信不过我吗?”男人单手握住方向盘,右手自豪地做了个曲臂的动作,“我力气老大了,当初一只手就可以扛着你举高高,要不是想找个体面点的工作,我搬砖都能养活你们。” 迈巴赫继续向前行驶,在即将来到那快速通道前时,一只手从后座探了过来抓住了方向盘然后往左打死,男人眼疾脚快一脚差些把刹车踩在沥青路上,猛地把车刹到了高架路的入口前。 “我靠...你这样搞很危险啊儿子,就算有保险也不能这个搞啊,就算买了商业车险也是赔不完的,百分之十的维修费你让我干一年我也付不起啊。”男人心惊胆战地说道,但他侧头就对上了楚子航近在咫尺的漆黑瞳眸,里面的颜色深得让他都看不懂了。 “爸爸,别进那个入口。” 几乎是面对面的,楚子航看着这个男人低声说道,“相信我,如果上去了,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你叫我什么?”男人忽然愣了一下,微微仰头看着楚子航,片刻后他眼底似乎掠过了一丝挣扎然后摇头说,“...别闹了,我送完你一会儿还有事情呢,一等一的大事儿!你老爸我能不能升迁就看这一次了,可不能耽搁。” 他想把楚子航的手挪开,但才低头就发现抓住方向盘的那只手手背上全是虬结的青筋,那该是多大的力量才能表现出的狰狞。那股力量感就像是一根钉子要将这辆钢铁怪兽死死地钉在马路上,将缰绳套在那V12的引擎上将他拖得人仰车翻也不让他离开。 “别上那条高架路。”楚子航第三遍重复了这句话,斗大的雨水撞击在了车窗上爆散开然后缓缓滑落倒影出男人愣神的脸。 “我没跟你开玩笑。就这一次,相信我,爸爸。”他低声说道。 “好...好好好,堵着就堵着吧,也不是没堵过车。”男人愣了很久,最后挠了挠头,伸手打下了倒挡。 不需要楚子航解释什么,他只需要提出要求男人就会照做,只要不踏上那条高架路,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如果可以避免那为什么要让故事重演呢? “好久没听见你叫我爸爸了。”男人握住方向盘沉默了一会儿也小声说,“我靠,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你在叫我...” 车内陷入了安静,男人抽了抽鼻子抖了抖眉毛恢复了精神,“话又说回来,你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你后爸家里吵架了吗?他要打你了你跟我说,我开车去他家门口堵他...” “没有。”楚子航右手轻轻地松开了方向盘,向后坐了回去,他看着后视镜里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低声说,“只是很久没见,想见见你,和你说一些话而已...” 男人听了楚子航的话脸上表情忽然微微变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上扬露出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笑容,“就这事情啊,你要跟我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啊,那一个星期一次的探视日就是个屁,你要愿意我有空的话天天来接你放学,这辆迈巴赫不比你后爸的S500贵几倍?面子贼足。” “就今天就好。”楚子航细语道,“就今天。” “...行吧,正好也堵车,那就聊一聊呗,久违的父子局!比你后爸一个星期一次的什么家庭聚会真实多了,他最多跟你聊学业什么的,你跟你亲爹我聊什么都可以!”男人看见楚子航那略显默然的眼眸,内心忽然明亮了起来。 他忽然感觉到早已经崩盘很久的父子关系忽然在这暴雨夜迎来了转机...难道真就是因为自己儿子那后爹不靠谱忘记接他,才导致了他今天趁虚而入有了这次机会吗?说不定今天他把这段关系维缮好了以后还能有机会跟儿子一起坐在街边边吃卤大肠边骂那个戴眼镜梳分头的四眼佬?男人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忽然觉得这场台风也不尽是什么坏事儿。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后爸对你不好了。”男人抖眉准备开始切入话题,如果要他去找自己儿子那个后爹的茬,他可是有一万句话说不完的,就等着楚子航点头答应,他就可以数落那冒名顶替自己的四眼仔一整天了。 其实想想也没差,楚子航不让他上高架路那就不上呗,那么今晚他们就得被堵死在路上过夜,到时候他还能摸出前抽屉里没吃完的卤大肠跟自己儿子一起看枪版的《怪物史莱克2》,窗外大雨飘摇喇叭伴奏,车内他跟儿子为搞笑剧情笑得前仰后伏,听说电影结局还是合家欢,简直是完美。 男人有些心动了,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东西实在放不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方向,但就这么一看,他的眼睛却忽然被后面射来的远光灯给照得睁不开了,暗骂了一声什么傻逼之后立刻撤开了视线。 “坐稳了,我开回去,老占着应急车道也不是回事儿。”男人嘟哝着挂倒挡踩油门,掰动方向盘就要往回倒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了马嘶声,裹在风雨拍击车玻璃的巨响中带着密集的马蹄声。 “什么情况?”男人下意识回头。 坐在后座上的楚子航的视线猛然锁定在了迈巴赫的后视镜上,他的瞳孔锁如针孔,照亮迈巴赫的哪里是什么后车灯,那根本就是金色的火潮与炽白的雷霆! 在男人回头后眼眸的倒影中,光焰的浪潮中一道巍峨的黑影冲向了他们,后视镜的镜面如同水波般颤动,那冲出光芒的八足天马发出了响彻的嘶鸣猛得跨越公路撞向了迈巴赫的车尾! 迈巴赫引擎骤然轰响,男人换挡的速度快到旁人根本看不清,楚子航还没反应过来,迈巴赫已经凭空挪移了一大段距离猛地冲上了那高架路的岔口,就像时间被剪辑了一样! 也就是这一段距离,让迈巴赫在车流中鱼跃而出,彻底飘入了那无人的岔口...就像命运地必然一样。 ------------ 第八百零二章:他日时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了。 雨水冲刷着停在高架路上的迈巴赫车窗,车顶被敲击得轰隆作响,两侧的车窗上雨落狂流,窗外能见度差到了令人发指,视线探出外面全都是白茫茫一片,伴随着偶尔闪过的雷光。 车笛声、吵闹声、脚步声全部消失不见了,迈巴赫内安静得让人不安,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晶莹液体从鬓角一路顺着脸颊向下滑到了下颚,然后滴落到了换档把上摔碎成水花。 整个世界只有轰隆作响的水声,就像是瀑布冲击在车顶,大水分流而下。之前公路上那满世界的杂乱和喧嚣都被这些狂乱的水流给冲到了远方,留下的只有苍茫大雨中的这一辆迈巴赫,以及车上的这对父子。 楚子航坐在后座,右手放在车门扶手上,他平视着前方的后视镜,后视镜内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驾驶座上的楚天骄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也跟楚子航如出一辙放在了车门边上就像时刻准备掏什么东西出来一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压抑得像是气密的瓦瓮随时都可能因为高压而爆出裂口。 “...待在车上,我下去看一下是不是车被撞了,被追尾的话他全责的,900万的车赔死他。”沉默了大概有数分钟的时间,楚天骄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略微的颤抖。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900万的车的事情? “我跟你一起出去看一下。”楚子航跟楚天骄一起拉开了车门,同时抽出了前座与后座的黑色雨伞。 楚天骄正想回头呵令楚子航坐着别动,但他的声音却第一时间被门外那狂暴的雨声给淹没了...当真就像是置身于瀑布之中,就算只是用眼睛去看都能感受到车外那轰然砸落大地的暴雨力量感有多么可怕,一切往外试探的东西似乎都会被冲刷消失。 楚子航握住雨伞的伞把将之从门框里拔了出来,在撑开伞的同时一脚迈上了高架路,巨大的力量从伞顶传来,水流被分向四面从他的身边流过。 他站在一片苍茫的白色雨水中,前后都是渺茫的黑夜,迈巴赫的头灯直射远方却照不亮他们所处的高架路的尽头,而向后望去早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入口了,他们孤零零地出现在高架路的正中心举目都是孤冷、放旷。 迈巴赫的车尾没有被碰撞过的痕迹,而在车后面却独独地留着一段漆黑的车辙,就像是楚天骄凭空发神经一脚油门送他们来到了高架路,然后死踩刹车斜斜地停在了路中央...可无论是楚天骄还是楚子航都知道事情的经过不是这样的。 “上车。”举着伞走出迈巴赫的楚天骄在看见这一幕时来到了楚子航的身边,右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塞回了车里,“伞不用放回去,留在车里。” 黑伞的边沿挡住了楚天骄的脸,所以楚子航看不见那上面凝重和难看的表情,但从声音就可以听出楚天骄现在的情绪已经变了。 回到没有熄火的迈巴赫上,车门拉拢关闭,楚天骄将湿漉漉的雨伞横在身边,双手握住方向盘低沉地说道,“启动。” 幽蓝色的暗光在仪表盘前点燃,引擎的轰鸣中,迈巴赫的速度从零瞬间攀升向百公里,轮胎高速旋转扬起大量积水,在高架路上划过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调反车尾开始向前飙去。 天已经黑得很深了,迈巴赫在高架路上孤独地行驶,只有路灯指引着他们的前路,流线的车头将沉重的雨幕披荆斩棘撞开,在不断的咆哮中更快地向前驶去。 “儿子...不用多想,就当刚才发生了一件怪事情,现在我马上带你下高架把你送到你妈妈那里去。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今天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回去跟吃吃该睡睡就行了,明白吗?”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楚天骄舔了舔嘴唇,平视着挡风玻璃外那没有任何路牌的路面,gps上早已经显示着失灵,现在估计唯一的用处就是播放那储存着的枪版卡通片了。 “你今天原本准备处理什么事情?”楚子航低声问道。 “工作上的事,老板让我送件东西走,原本计划是要开这辆车出城的,但台风耽搁了我一段时间,我原本是准备等雨小一些再走的,但刚好就收到了你的短信。”楚天骄说,“把你牵扯进来了是我的问题,但现在还有机会补救,别担心什么,我们只需要原路返回就行了...” “你要送的东西在哪里?”楚子航问,“后备箱里吗?” “...你问这个干嘛?”楚天骄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依旧熟悉的脸庞。 “只是有些好奇爸爸一直在做什么样的工作。”楚子航抬头,“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你一直都很忙,无论是在你跟妈妈离婚之前,还是离婚之后,你总是很忙,就像世界上所有的麻烦事都被堆积在你的肩膀上一样,处理完一边还有另一边,你总是没有时间陪我们,所以妈妈才会选择跟你离婚吧?”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工作的事情吧...” 后视镜里楚天骄原本都要紧绷起来的脸色忽然就垮了,显得有些沮丧,恐怖片忽然被扯到了家常片,虽然两者对于他来说都一样可怕。 “那你告诉我后备箱里的东西是什么这么重要,需要你在这种天气送出城?”楚子航淡淡地问。 “这个...我不太好说,老板那边叫保密,估计就是些艺术品啊什么的...我们老板老喜欢艺术品了。”楚天骄吞吞吐吐了起来。 “如果黑太子集团的老板这么信任你,那为什么你的工资还是低到连妈妈都想跟你离婚?”一针见血。 这一句话落下来,迈巴赫里又寂静了一会儿,隔着前后座仿佛都能听见楚天骄心碎的声音,许久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挠了挠后脑勺仰起头说,“你杀死了聊天...你妈跟我离婚不是因为工资的事情...只是感情不合而已啦,不是钱的原因。” “你不爱她了吗?”楚子航看着后视镜里那张英俊已经被更多的沧桑盖过的脸颊轻声问。 “你别乱说啊,我一直都爱她,就像我一直都爱你们两个一样。”楚天骄忽然抬起头,脸上怪异地说,“你还小,不太懂什么叫做爱,有些时候爱情这种东西是伸出去又悄悄缩回的手,敢放手才叫爱得深,你后爹对你妈的爱连我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妈妈从来生气你不是因为你穷。”楚子航小声说,“而是因为她觉得你不靠谱。” “我不靠谱...我还怎么不靠谱?”楚天骄愣住了。 “还记得妈妈生日的那一天吗?” “记得...那天我是真有事情,你听我说...” “那天正好也是她的生理期疼得死去活来的,医生嘱咐她早些睡觉就不疼了,她偏要打电话给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她好吹蜡烛。那天那个生日蛋糕上全是融化的蜡烛不能吃了。姥姥说她从小都很怕疼,但那天她硬是等了你一晚上都没等到你回来,第二天中午你才说你工作上忽然有事情不回来了,妈妈那天把那块蛋糕吃完了,一点没剩下。”楚子航打断了楚天骄的解释平静地说。 “上面融了的蜡烛也一起吃了?”楚天骄迟疑地问。 “我没拦得住,她偷偷吃的,边哭边吃。”楚子航声音很小但很稳没有太多波澜,“她从来不高兴都会偷偷坐在角落里吃东西,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她一直都很别扭,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做改变。” “...我就说为什么隔天她下午就去医院治肚子疼了呢。”楚天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起来是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但我那天是真有事情...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救人于水火的那种,我有几个从事高危工作的同事被困住了,我要晚到几分钟他们就得被送火葬场里...” “仕兰中学入学典礼那一天,妈妈和‘爸爸’去过结婚纪念日,我想偷偷让你来参加,因为我是那一届的新生第一,想让你骄傲自豪一下。” “我...我也迟到了?” “那一天我是唯一一个背后没有站家长的位置,不少同学都在暗地里说我是有妈生没爹养的孩子。”楚子航继续说。 “谁他妈嘴巴那么碎?换我我铁定教育他!”楚天骄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会被人教训的,动手的是一个低年级的学生,会把他打进了医院。”楚子航说,“但那一天爸爸你又有什么事情呢?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我才渐渐相信妈妈以前一直说的,你不是一个好爸爸也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件事。” “...你妈妈说过这样的话吗?” “说过,不止一次,你们离婚的那段时间说得最多,边哭边抱着我说。好像在催眠洗脑自己,说多了就连她自己都坚信不疑了,这样才能彻底把你从她的大脑磁盘里清空。” “真是...辛苦她了。”楚天骄说,“我想起来了,你入学典礼那一天我其实已经快要到仕兰中学了,但真的真的真的很巧,我遇见了一件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我老板说他有一个‘客户’来了我们城市,如果我不在的话后果会特别严重,所以...” “那你解决掉那个‘客户’了吗?”楚子航蓦然问。 “肯定解决掉了。”楚天骄下意识说,然后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楚子航,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你一直都有事情瞒着妈妈跟我。”楚子航看着楚天骄的侧脸,“在你的眼里那些事情比我们还要重要吗?” “......” 楚天骄面色有些黯然,“儿子我跟你讲,你这个问题问得就像是女朋友跟老妈掉水里了我先就谁一样困难...有些时候一些东西是无法两全其美的啊。你今天忽然问我这个问题,是你妈妈最近又谈起我了吗?” 他说到最后的声音里有些期待,悄悄从后视镜里去看楚子航的眼睛。 “没有,她已经把你忘了,她给过你机会,但你都错过了。” 有什么事情是比一个落魄的楚天骄提到以前的女人,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把自己忘记了还要更悲惨的事情? “妈妈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啊,她的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你伤了她的心她心里的小孩子就会对她说:我好痛,我们走吧...就像当初遇见你时一样,兴高采烈地说:他好酷,我好喜欢他。”楚子航低声说,“你以为她当初嫁给你真的是因为你开的那辆私企的车吗?她当初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啊,那段时间也是你最真实的样子吧?如果你能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你们怎么可能离婚呢?” “小妍她喜欢我的是我最真实的样子吗?”楚天骄安静了很久,最后只是低笑了一下。 “好好照顾你妈...”他深吸了口气说,“你老爸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过不得享福的日子,好日子还是留给你跟你妈妈过,我惨是惨了一点,但好歹还能混下去,只要你们混得比我好一天,我对下一天的日子就还能有盼头。” “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们一起呢?就算日子过的苦一些。”楚子航微微仰起了头轻声问。 “儿子,有些事情,光靠觉悟是不够的啊。起码你老爸本事还不到家,手上的麻烦多到自身难保,怕破产的那一天把你和你妈一起带进去了...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楚天骄捏了捏方向盘,听着迈巴赫外那隐隐约约的引擎低吼声,“有些时候你不选,现实就会逼你选...就像今天一样,我就做了错误的选择。” “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楚子航说,“错的是没办法理解你的我们啊。” “儿子,说实话,能听见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楚天骄怔了很久,那向来松松垮垮的表情终于流露出了一些纰漏,沧桑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释然。 “既然妈妈无法理解你,那总就有人要记住你,如果今天就连我都不在这里了,以后谁还会记得你在这个世界上来过呢。”楚子航侧头看向车窗外。 “你这话说得怎么跟我要死了一样?”楚天骄忽然又愣回来了,“我感觉你今天说话怪怪的,有些压嗓子,你是不是提前进入变声期了...” “可能吧。”楚子航说,“爸爸路还很长,能跟我聊聊关于你的事情吗?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关于我的事情?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聊的,就那样,开车,下班,吃点宵夜,然后睡觉第二天起床继续去开车,老板叫我我必到,鞍前马后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去躺得像条死狗。”楚天骄小声嘟哝着。 “做爸爸的不应该都在儿子面前显得顶天立地一些么?就算是给集团老板当司机也会吹嘘得自己像是集团老板本人。”楚子航说,“但在我的面前你从来都把自己说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你忘了一点,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对于他们来说父亲就是天,是山,铁打不动,无坚不摧。是奥特曼,可以驱打生活中的小怪兽。就算自己的爸爸每一天出门辛苦地踩人力车,在孩子的眼里他所做的事情也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你一味地作践自己,只会让他们感到数以倍记的失望...在他们面前你只能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可我本来就是小人物...啊。”楚天骄说话开始别扭起来了,时不时看向后视镜里默然的楚子航,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隐隐开始有些不安了。 “我们...听点东西吧?”楚天骄急匆匆地伸手打开了音乐,当头响起了那首刻在楚子航记忆中的爱尔兰乐队的《daily growing》,但楚子航却伸出手换曲了,下一首歌响起,是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的《heartbreaker hotel》。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带我一起开车?”楚子航收回手又问。 “开什么车?”楚天骄愣了一下。 “做你一直在做的工作。” “开什么玩笑...你是我楚天骄的儿子,市三好学生,以后怎么可能只当个司机呢?”楚天骄哼哼唧唧,“你以后该是去上大学的,考最热门大家金融专业,然后让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 “叫我后爹给我找找关系?”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楚天骄急眼了,“你非要我给你找关系也可以,虽然我只是开车的,但这些年也认识了一些人...” “爸爸,无论你在做什么,在我眼里你都是一样的。”楚子航低声说,“妈妈无法理解你,但我可以...从小时候起你就把我保护得太好了,其实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些的。” “相信你...你才14岁,还没成年,相信你什么?而保护你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楚天骄低声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爸爸。” “那你告诉我...你在说什么?” 楚天骄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后视镜里的楚子航,他的表情很挣扎,从来没有如此挣扎过,就像求着后座上的男孩给他一个解脱一样...给他一个放肆说话的理由。 “妈妈不能理解你,我可以理解你。”楚子航说,“如果你走了,我会一直想你的,偶尔多一点,偶尔少一点,但不会停止。” 听见这句话,楚天骄的脸色终于凝滞了,眼中缓缓掠过一些释然。就像隐藏了一辈子的秘密,终于被揭开了一样,连带着他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跨了下来,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前所未有的轻松。 “儿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 “他们来了。”楚子航忽然说,漆黑的眼眸凝视着窗外的雨夜。 — 音响里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楚天骄话还没说完就把所有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那笑声是那么的飘忽,隐藏在猫王歌声的低音区中,宏大而庄严仿佛青铜的古钟在轰鸣着,让人心生难以明喻的敬畏感。 车门被轻轻扣响。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只看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也就是这一瞬间,他一直松垮的脸紧绷了起来,浑身的衣衫向外微微膨胀了起来。 迈巴赫的仪表盘上指向了130,时速130公里的车外居然有人敲门? 笑声越来越大了,洪钟真的敲响了,与之照进来的还有圣堂般水银色的光,数个黑影就像随行的圣徒一样出现在了迈巴赫的车窗外,他们藏匿在雨幕中与这辆车齐头并进,风和雨都在为他们欢呼齐唱着圣歌。 光芒从四面八方照进,那是一团团点燃的火炬,他们围绕着迈巴赫低头注视着里面的食饵,苍白的脸上涌起赞叹、愤怒、悲伤等等表情...他们沉默地站着...就像死神围绕在垂死者的病床窃窃私语。 楚天骄的脸色被那光芒照得惨白,事情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一步,破镜重圆的家常没有帮助让今晚温馨一些...他们原路返回的计划失败了,迈巴赫疾驰的这条高架路从来都没有返回这种说法,他们只要向前走,就只会前进,然后前进,直到最后注定的终点! 轮回不止,这是尼伯龙根的铁律。 楚天骄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他不愿意接受他们已经来到了这死人的国度。 其中一个黑影的手贴在了玻璃上,那是怎样苍白如枯枝细长的手指啊,没有任何的纹路,让人想起死亡也是如此的纯粹。 迈巴赫猛然踩死刹车。 一瞬间,这辆钢铁怪兽在路面上失控了!疯狂地旋转了起来,车尾和车头就像摆锤一样猛然将那些围绕的黑影撞飞了,响彻在耳边的是令人发瘆的骨裂声! 巨大的离心力让楚天骄的脸坚硬如铁,他打死了方向盘,盯住疯狂摆动雨刷外的雨夜,那些黑影就像保龄球一样被撞飞了,在空中扭曲成了怪异的形状飞散到了暴雨中。在迈巴赫滑行一段距离后,他又踩死油门,在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反方向驶去! 诡异的笑声跟随着他们,由远至近而来,但想要跟上至少还需要一些时间。 “儿子,离门远一些,到我这边来!”握着方向盘踩死油门的他震喝低吼。 他没收到楚子航的回应,以为楚子航吓呆住了,放缓语气快速说道,“儿子别怕,坐过来!坐到副驾驶这边来,你在后面我不好照顾你!” 他伸手就要把楚子航扯到副驾驶上来,但却扯了个空,他愣了一下仓促之间回头去看,发现楚子航将那黑色的雨伞横放在双膝上,闭着眼睛仿佛在聆听着那些飘摇的声音,那么的认真和肃穆。 楚天骄脸色惨白,他一直都希望这一天来晚一些,楚子航迟早都会面临这一刻,但绝对不是以这种形式。 “别...别听他们的声音,你会进入灵视的,你的血统...” 楚子航睁开了眼睛,与楚天骄对视上了,四目相对,楚天骄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迟了...或者他本就什么都不用说,后座上的这个男孩早已经知晓了一切。 一双锃亮的黄金瞳飘摇如火,里面是久别重逢的默然和孤冷。 楚天骄看着楚子航右手轻轻抽出了雨伞中的御神刀·村雨,丝滑落出的刀身被车窗外的光芒照得如水流于镜面——他分明没有告诉过楚子航这些秘密,可对方却熟络得就像这把炼金刀剑的常客一样。 “我常常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能回到14岁那个雨夜,我就不会再开着车背身离开了。”楚子航低头看着手中的村雨,刀身上倒影着他炽热的黄金瞳。 “与其孤独地死去,不如开着那辆迈巴赫撞向神座...这一次我会站在你的背后,直到我们一起流干最后一滴血。”他轻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楚天骄的声音带着一些苦涩。 楚子航没有再说什么了,他做了一件楚天骄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他降下了车窗,在那些笑声如影随形的时候翻出了时速直逼一百八十公里的迈巴赫,楚天骄差些探手狂吼出声时,车顶上飒然刺穿坠下的村雨刀身贴着他的脸颊滑过,硬生生打断了这个男人的吼叫声! 在黑暗的暴风雨夜,高架路上狂奔的迈巴赫车顶,雷光之中楚子航半蹲匍匐在车顶,浑身的罩衫被吹拂的狂舞,一双黄金瞳中倒影着那雨夜之后狂奔如鬼的黑影们! 枝形的雷电从密布的乌云中劈下落在迈巴赫前行的轨迹上,白光的照耀中那青黑的剑盾毛绒渐渐爬满了他的脖颈以及脸颊,血管中初次苏醒的龙血就已然在那禁忌的力量下奔腾如洪河入海! 他日时,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龙麟开。 ------------ 第八百零三章:炎魔刀 疾风骤雨从身后呼啸而来,黑色的碎发在空中狂舞,大雨就像刀子一样刮过罩衫想要侵入里面的皮肤,但在狂风吹起的空隙中被电光照亮的只有片片青黑色的龙鳞。剑盾的绒毛在龙血的催化下钻破了皮肤形成了鳞片堆砌的甲胄,风雨吹打着甲胄在合拢和舒展之间竟然发出了铁器敲打般的连片脆响声! 暴血被推进到了极致,楚子航左手握住刺穿迈巴赫车顶的村雨,右手按在了铁皮上指甲蹭起的火花弹射到空中又被水流冲灭,闪烁的火芒与那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相辉映。 无穷无尽的活力从他的身体里涌起了,二度暴血远不是尽头,楚子航能感受到自己这副身体的活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说七年后作为狮心会会长的他体魄是常跑拉力赛已然磨合完美的赛车,那么现在他所掌握的就是一辆就连刹车片都还未有一丝痕迹的崭新超级跑车! 14岁接近15岁的年轻大脑以及身体对体外的刺激而引起的反应简直完美到难以想象,明明现在是楚子航利用这个身体第一次激活血统,他就已经感觉自己对这副身体了如指掌,甚至强于七年后的他! 迈巴赫疾驰在高架路上,介于楚子航在车顶,楚天骄从未在逃亡之际把车开得如此稳过,在驾驶座上他的眼眸中甚至激起了较楚子航还要澈明的金意,死死地盯住前面的路面生怕有什么危险的路况威胁到车顶的楚子航。 迈巴赫的时速来到了200公里每小时,时速到了这种程度在路面上就是飘摇而过的一道鬼魂,但就算如此那群寻血猎犬依旧死死地咬住了他们的尾巴。楚天骄不敢再加速了,他害怕车顶的楚子航无法抗住更大烈度的强风,这种时速一旦被抛下车就连他都无法第一时间回头救援。 卡在迈巴赫上的村雨忽然被抽了出去,楚天骄浑身一凛看向了后视镜...果然在迈巴赫的后窗后面,那一群黑影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水银色的光从他们身后照来,就像他们并非邪恶而是从天堂通口涌出的使者,要带着这辆迈巴赫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在车顶,楚子航拥有着极佳的视野,在他的眼中事情却完全不是那回事的,黄金瞳的注视中那些黑影苍白的脸面尽数都被白光照明,那是死人的模样,就像一切的情绪都被从他们身上抽离了一样,尾随着他们的只是一群没有了灵魂的亡鬼。 死侍,而且是相当高级的死侍。 在卡塞尔学院中对于死侍的研究冗杂繁多,从普遍的混血种劣化死侍到罕见的龙形死侍,对于死侍的课题也是多如繁星,在教授们的眼中死侍是因追逐龙血而丧失了理智的怪物,不能沟通,不能谅解,遇见的唯一做法只有当场击毙。 但也有少部分的档案中留有记录,专员遇见过可以与之沟通并且尚留智慧的死侍,这些死侍的特征是从不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们每一次出现都抱有着极强的目的性,而背后势必也存在着他们所拥护的‘主人’。 通常‘主人’血统的高贵与否取决了这些死侍理智尚存的多少,但在之后有学者推翻了这个理论,认为死侍的理智与其‘主人’的血统无关,而是与他们自己本身的血统有关,成为死侍之前越优秀的混血种最后能留存的理智就越多...高级的死侍多出现在血统尊贵的龙类身边真正的原因是,龙类们认为只有混血种之中堕落的才配拥护他们。 对于高架路尽头的神祇来说,楚子航和楚天骄就是拥有足够价值的拥趸...曾经被永远留在了高架路上的楚天骄最后成为了奥丁身边中芸芸死侍之一吗?楚子航不知道,他也从未去想象过如果有那么一天,面对那熟悉面孔的苍白鬼影,他手中的村雨是否还能流畅地切斩而下。 但起码今天,他不想再让曾经的故事发生了。 火红色的光芒在雨夜狂奔的迈巴赫上亮起了,就连车内都能感受到一股高温和热风涌来,在风雨中无法被雷声压住的是那高亢音节的爆响,仿佛龙吼环绕着雷雨向上升腾。 楚天骄震惊地抬头看向车顶,他哪里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一个危险级别的言灵被楚子航释放了,他的经验让他根本不陌生那些绕口的龙文咏唱...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个危险言灵应该是...‘君焰’?! “我靠——”楚天骄瞠目结舌,震惊程度不下于刚知道有楚子航这号人物存在的时候的反应。 89号位的君焰,初次觉醒血统就能释放出这种级别的言灵,他这些年除了错过了自己儿子数不胜数的入学典礼和家长会之外究竟还漏看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难道见鬼的秘党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把手伸到了他儿子身上了吗? ...如果楚天骄现在有幸伸出头见到车顶的情况,估计会把现在的震惊翻个倍,因为车顶上的形势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 火红的‘环’在楚子航左侧形成了,那是一个完美到没有任何缺陷的圆环,环绕在楚子航左手横持的村雨之上,成百上千摄氏度的高温在这柄御神刀上留下了蜿蜒如燃烧藤蔓的纹路,在刀尖上流动的火光仿佛水流般吞吐而下...‘君焰’居然激活了村雨的炼金领域! 君焰的极诣者,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康斯坦丁,曾经都在这个言灵上表现出了以圆环形式压抑焰压和温度的手法,而今楚子航已经可以完美做到这个程度了——君焰·静态加温。 这是‘君焰’使用者梦寐以求的巅峰,犹如‘刹那’的使用者无不想要触及‘九阶’的巅峰,如果林年是‘刹那’上当世的王者,那么楚子航在这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君焰’中的至尊。 火环的光芒与温度呈螺旋向上升腾,火光彻底照亮了那疾驰在迈巴赫后的黑影们,他们奔跑的方式竟然如野兽一样手脚并用,每一次加速都会在坚硬的高架路上刨出巨大的坑口,与之带来的是超越猎豹的爆发力,苍白脸孔上的暗金瞳眸毫无感情地盯着车顶火焰中的人影。 楚子航一一扫过这些人影,黄金瞳被火焰晕染成了接近熔铁般的红,他蹲伏在车顶缓慢地抬起了村雨双手持握,收束在了腰间,以拔刀斩的起手式准备。 在那群黑影中,楚子航锁定了最后方的一个魁梧的身影,他的奔跑姿势就像巨熊一样恐怖,每一次跃动都带起大片的高架路地衣翻起,如果不是暴风雨的轰响遮蔽了一切,整条高架路上都会是他震击地面的轰隆声。 毫无疑问那是死侍中的最强,黑色的斗篷完全掩盖不了那下面如花岗岩般黑凝的躯体,增殖的骨骼甚至爆出了皮肤,像是铠甲一样保护了他最脆弱的部位,整体看起来魁梧得就像一个巨人! 暴雨中,楚子航就像燃烧的雕塑一样立在迈巴赫上一动不动,但楚天骄能感受到头顶的温度越来越高了,整个车内都像是桑拿室一样燥热无比,汗水止不住地从他后背渗出,‘君焰’的光芒也像是太阳一样越来越盛。 “真的是...疯了。”十分清楚楚子航在做什么的楚天骄声音有些嘶哑。 他真地想不到有朝一日这种评价居然会从向来被认为是疯子中的王者的他的嘴里说出来,而且评价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该说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自己儿子这十几年来从来未曾仗着家境在物质上进行攀比过,谁他妈又知道他真正的攀比技能全部点在了“疯狂”上! 他见过将君焰压缩到这种程度的混血种吗?他是见过的!但也就那一次后那个人就永远成为了地面上的一撮黑印子,言灵崩溃后的辐射光将他永远地留在了地上。有些时候想要去霸道地掌控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除了血统的绝对优势外,还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天赋’!这种‘天赋’往往只会出现在龙王以及那些所谓的天命屠龙者身上...诸多被秘党们评价为‘s’级的亡命之徒们。 当光和热以及一切都到达一个极致的时候,迈巴赫的车顶猛的凹陷了,就像是收到了信号,楚天骄知道自己儿子憋的大招已经蓄能完毕了,果断一脚踩下了刹车! 迈巴赫的速度从200公里每小时跳水般跌落,在尖锐的刹车声和失速的旋转中那些狂奔的黑影就像潮水般扑向了车顶那放散着光芒的烈日! 也就是这一瞬,匍匐佝偻到几乎与迈巴赫贴平的楚子航鱼跃而出了,真的就只能用“鱼跃而出”来形容他的动作,完美地划出了一条惊心动魄的红弧!迈巴赫旋转的车尾撞击到了跳跃出的他的双脚脚底,巨大的力量推动着他将他像是投石机里的石块一样抛射了出去! 苍白水桶粗细的雷霆砸在了高架路上,但他的爆鸣声却被楚子航起跳时君焰的轰鸣给震散了!铺天盖地的火光!就像太阳的熔炉被人一脚踹翻了,里面倾泻出的焰浪写意地洒出了一片圆弧,将那些群起而来的黑影们笼罩了进去! 没有鲜血,村雨在这一刻因为焰压延展到了超过十米的长度,这一刀如果竖劈就算是高架路也会被一刀斩断!任何触碰到那极致焰压的黑影甚至连哀嚎都无法发出就被烧成脆散的灰炭了,焰压的温度远超焚尸炉数倍,这一刀简直就是移动的焚化炉将一切可以呼吸的东西葬到火海里。 成群结队的黑影被炎魔似的刀切化作了灰烬,楚子航的身形几乎被急速拖拽成了一条线,他的眼眸锁定了最后方那魁梧如巨人的巨型死侍,而那死侍也从未减速直直对撞而来! 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们就相触了,死侍张开了手臂擒抱向楚子航,斗篷被火风吹开下竟然全是突出胸膛的尖锐骨笼,硫酸一般的黑色血液在活动的内脏上流淌着! 一个巨型的领域从楚子航的身后骤然张开,就像透明的气幕高速推出,将一整段高架路摄入其中!被气幕正面冲击到的魁梧的死侍赫然像是被凝固一样,毫无减速征兆地定格在了原地!余势不减冲去的楚子航左手手肘处赫然爆开了一团锥形的火焰冲断了一截高架路的护栏,反冲力将他带偏了轨道从魁梧死侍的身侧冲过去,手中的村雨一刀枭首切断了对方的脖颈! 楚子航以时速一百公里的速度落地,这种速度按理来说会将他摔个人仰马翻,但在触地的一霎那一次极小范围,威力精确到难以置信的君焰爆发在了他的后背与地面之间,没有高温只有精确计算过角度的冲击波,楚子航就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托了一把将他翻了起来在空中再度飞跃一段距离后坠地! 楚子航触地,村雨在地上犹如切奶油一般拉开了一道数米长的豁口,裂痕中全是被加温还原成泥泞液体的漆黑沥青。 在他的前方呈现出了一幅诡异的场景,一片浓雾彻底遮蔽了急停的迈巴赫与他之间的这段距离,那些都是被炎魔一刀切散蒸发的暴雨水雾,千度的高温瞬间蒸发了成吨的大雨形成了大雾,可这些水汽理应快速被暴雨给压散掉,但现在却凝在了原地形成了浓白的雾色。 楚子航脸上并没有露出疑惑或者震惊的表情,因为他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个极强言灵释放后造成的暂时性假象,而这个言灵的名字叫做‘永恒·时间零’,就连轰鸣大雨都能停住的逆反规则的力量。 言灵的领域撤去了,暴雨重新落下,大雾被冲散,露出了被‘君焰’高温烤干甚至融化了沿路上百米的沥青高架路,那些被焚化的死侍碳骨黏在软烫的沥青中散发着白烟与恶臭,而在最中间,那魁梧黑影的头颅被雨水冲刷落地,整个身躯都被掠过的极致高温烧成了焦黑的炭化组织。 迈巴赫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远处,男人站在打开的车门边遥遥地看着楚子航这边,他们隔着百米融化的沥青路以及尚未溢散完的蒸汽默然对视着。 楚子航的手中村雨上的火环在跳跃后渐渐熄灭了,炼金刀剑上那曼妙灼目的纹路也随着蒸发的水雾消散掉,余留下串串从刀剑上滴落地面融化沥青的火浆。 7017k ------------ 请假一下 段位重置了,把定级赛打了先,满脑子定级赛,不带着压力(不是)码字。 ------------ 第八百零四章:坦白局 世上无绝对的事。 这句话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悖论。 如果这句话是正确的,那么他本身就是错误的,反之亦然。 在无数人争论这句话的悖论核心,试图用哲学以及逻辑学去得到完美平衡的答案时,却不知晓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这个世界存在绝对的事情吗?”有人这样问过楚子航。 “有。”那时的楚子航没有任何迟疑地进行了回答。 “死亡。” 在所有人的认知被限制在去联想不存在绝对实物的举例论证时,其实真正的答案已经藏在水面的倒影中,没有太多人真正地去凝视它更甚至去尝试打捞。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脱死亡,水熊虫会死于细菌和病毒,钢铁会被风沙腐蚀,恒星也会坍缩爆炸,宇宙也会燃烧到尽头...更何况人类。 凡是人都要死的,爸爸是人,所以爸爸是要死的。 头三年,他时常看着窗外的大雨对自己这样默念过,希望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但真的来得太早了,对于他来说,无论是父亲的死亡,还是世界的真相。 我们生下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不过是竭尽全力地拖延死亡的到来,与其安然赴死,不如去试着主动握住真相将本该到来的死亡延后更多一点点,去珍惜那一点点中所残留的温度。 后三年,他踏上了寻找卡塞尔学院的路程。 — 迈巴赫穿越了泥泞的沥青路原路返回,V12引擎马力全开,280公里的极速行驶在马路上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再有经验的司机也没有胆子在暴雨中全速行驶,但好在迈巴赫的自重达到了骇人的2.7吨,再加上顶级的悬挂调校和重心、空气动力学加持,给足了他将油门踩到底而不怕侧翻的威胁。 以这种速度前行,就算之前悼亡者般的黑影成群结队的出现也会被像保龄球一样撞垮,几乎没有什么生物能正面抗住这种吨位的加速度撞击...除非是纯血的龙类藏在了高架路的尽头等待着他们,或许全速行驶的迈巴赫正面撞击上去能让它打一个踉跄?楚天骄不知道,况且现在他的思绪也不在这种扯淡的假设上。 起初他们安静了很久,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楚天骄几次想说什么,最后都停下了,他挠了挠头然后想起自己正在超危险驾驶,又把挠头的手放回了方向盘上,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 “想说什么就说吧。”最后还是楚子航先开的口,语气很轻,平和得让楚天骄感到陌生,记得上一次自己儿子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还是上次(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果然超级英雄电影里的描写都是真实可靠的吗?备受屈辱和饱经现实磨难的superhero们一旦揭露自己的身份后亲情、爱情挥之即来,即刻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 楚天骄胡思乱想着,在副驾驶上楚子航的视线注视下他才忽然回过神来然后轻轻咳嗽了两声低沉地说,“谁先接触你的?” “你在捏着嗓子说话?” “我没有...”楚天骄故作姿态被揭穿后脸上的严肃有些挂不住了,面部抽动了几下再度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松垮模样。 其实他已经在梦中想象过这种场景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身为超级混血种的窝囊父亲终于在一次危机中被迫爆出“言灵”,在儿子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斩尽芜杂。以前窝囊时要多窝囊有多窝囊,拉风时必然要多拉风有多拉风,自此和冰释前嫌的儿子结成父子金刚联盟,靠儿子从旁侧击将失去的爱人也一起夺回来,阖家欢乐可喜可贺。 这些幻想其实离现实并不遥远,如果楚天骄愿意,他很容易就可以做到设计这么一个“巧合”,让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认识真实的自己...但这样做的代价又是什么?在混血种的历史中,身份的藏匿从来都是一个无解的课题,有太多太多的悲剧在前给了他们这类人无数的警示。 楚天骄自诩自己的血统的确很强,强得让人害怕,再加上那杀手级别的言灵,在同类的人中唯一有资格能跟他的名字放在一起的,甚至只有那位剑桥老绅士。但就算是那一位活着的传奇在“夏之哀悼”的一夜也没有快得过同伴的死亡,他楚天骄能保证每一次都那么快吗? 他不能,所以他选择了离开...既然离开了,那些幻想就只能存在于幻想,存在于躺在那张地下室天鹅绒大床上,听着最经典的黑胶唱片,看着最宏伟的人类命运时解闷缓压的幻想。 今天,终于那无数次的幻想成为了现实,他本应该笑出声,但发生在面前的剧情却让他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瞠目结舌和拉风到爆的角色莫名其妙地调转了,变成了自己儿子在危机中被迫爆出“言灵”,他这个超级英雄搁旁边瞠目结舌了。 “这不太对劲...”楚天骄小声嘀咕着。 “什么不对劲?” “没什么,我是说这条路,对,这条路!”楚天骄豁然抬头看着似乎永无止境的暴雨高架路说,“我们现在行驶的公里数已经是来时的一倍了,但还没有看到出口,虽然现在路是笔直的,但我怀疑我们在某种力量下一直在兜圈子。” “这里是尼伯龙根,空间和时间与现实相比有着巨大偏差,掌控着稳定而庞大的尼伯龙根的龙类至少在三代种以上,只有那种级别的龙类才会着手开始触碰‘规则’的力量。”楚子航看着窗外被大灯照亮的雨幕低声说,“尼伯龙根的核心在于‘炼金术’或者‘青乌术’,通常会在龙类身边或者其本身上,《翠玉录》石板上的古埃及象形文中点出的‘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已经揭露了炼金术的本质了。想要觐见,就必须逃离;想要逃离,就必须觐见...” “等等等...”楚天骄这么一大堆听下来越听越汗颜,表情都绷不住了,“你现在讲的是我想的那些‘知识’吗?” “什么‘知识’?”被打断了关键分析的楚子航扭头看向他平静地问,“你是指尼伯龙根吗?现在的你们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 “你是从哪里知道‘尼伯龙根’这个词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炼金术’和‘翠玉录’的,这些词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脑袋里...就算是在我们这边的世界中,能理解这些概念的也是少之又少的博学者!你现在讲的东西做成大四的论文答辩估计都没有多少人讲得能比你好!”楚天骄低声喝道。 楚子航现在表现出的状态实在是令他浑身发毛,这已经无法称为‘优异’了,简直就是‘惊悚’! “现在的时间段对于‘尼伯龙根’的知识秘党的确了解不多,最多只在书面上有过了解,或许正统那边因为‘青乌术’的历史对这些更有研究。”楚子航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你还知道正统!”楚天骄差点尖叫起来。 “不是什么秘密。”楚子航说。 谷在他的时间段内在‘青铜计划’中秘党和正统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合作后,双方的关系就有些冰释前嫌的感觉了。甚至向来故步自封的正统似乎是见到了秘党这边优秀的人才们,终于愿意开门进行友好的交流,甚至还主动派了数位正统优秀的年轻人进修卡塞尔学院,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相对于理论知识充沛的秘党,正统从来都是实践派的,在秘党还在对着翠玉录石板的象形文字破译炼金术的历史和起源的时候,正统那边就已经漫山遍野地跑,神农架大兴安岭钻进钻出按着古法寻龙点穴挖次代种全家。 中西合璧之后无论是正统还是秘党,都补全了各自的弊端整体在龙族文明的研究水平上上升了很大一个档次,连带着整个学院的教科书都被无数终身教授们改定了数次。楚子航这一批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或者说受害者,加课和考试的轮番折磨下掌握了比之前人不知要充沛多少的知识,可以说现在的楚天骄相比七年后楚子航跟文盲好不到哪里去。 “你现在是想知道尼伯龙根的详情还是想问有关我的问题?我不建议两者同时进行,你的状态不适合同时处理不同的情报。”楚子航感受着男人略微有些起伏的呼吸和心跳说。 “你这是拐着弯骂你老爹我脑袋是单线程吗...”楚天骄有些头疼,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儿子嘴巴这么损,在自己离异后楚子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你的问题说起,我不觉得我的儿子会从一个普通的初中生变成龙族文化相关的百晓生!”说到这里,楚天骄忽然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楚子航,“...你还是我儿子,是吧?” 他这句话问得有些艰难,甚至有些委屈求饶的意思在里面,没什么比一个父亲就连自己孩子都无法确定还要可悲的事情了。可楚子航并没有生楚天骄的气,因为楚天骄会诞生这种疑问再正常不过了,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拥有着领先七年的记忆坐在他身边呢? 在楚子航身上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和亲情,又感受到了陌生和惊悚,两种矛盾的情绪相结合在迫使他问出了这个让他自己都有些难堪尴尬的问题。 “...冯·施耐德你认识吗?” “那个在秘党里臭名昭著的格陵兰事件大难不死的复仇者?”楚天骄愣了一下下意识问。 “他现在是执行部的部长,你应该知道这回事吧?”楚子航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以及自己导师冯·施耐德的人生履历问。 “我是听说过执行部换人了...但我现在执行的是长期的秘密任务,就算是现任部长也很难找到我的档案,只有预设的联系人才能证明我的身份...你连执行部都知道?”男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如果楚子航知道执行部,那不就意味着他知道自己曾经可能做过的一切?包括所谓的因为‘公事’而错过入学典礼那些事情。 所谓的‘公事’的确很急,但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英雄事情,那是见血杀人猎杀同胞们的惨剧,男人并不想自己的儿子知道并且认为他的爸爸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可有些时候英雄这种光伟的表皮下往往都是血肉的泡沫所鼓涨而成的,经受不住求知的探针轻轻地一戳。 “冯·施耐德部长,你口中的‘复仇者’找到我,并且先接触我的。” 楚子航撒谎了。 无奈之举,他不可能跟男人讲这只是他的一段记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现在的迈巴赫、雨夜以及楚天骄都是他大脑海潮冲刷而来的碎片组成的拼图。直到现在一切的真实已经让他拒绝这种现实了,身边的男人让他感到了无比的真实,所以他也以最真实的态度,以最费力的欺骗来解释。 “不可能,我的档案优先级很高,执行部的部长的确可以调阅大部分的文件,但真正重要的文件都是锁在冰窖的拉刻西斯区底部的,就算是执行部部长想要进到那里去也得需要校董会的手令。”果然楚天骄立刻就否决了这种可能。 拉刻西斯区的底部?楚子航心中一动,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林年提到过这个地方,那好像是诺玛机房的位置...看起来在七年前诺玛还未诞生,在那个地方储存着大量秘党货真价实的机密文件,在之后科技爆炸进入信息时代,超级AI诞生后那些机密才被录入了信息库里...也不知道原来的纸质档案是销毁了还是作为备用深埋了起来。 “你不了解冯·施耐德,他是当届执行部部长的同时也是一个疯子,百年难得一遇的疯子,疯子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可行性,只要他认为有必要,他想要这么做。”对于楚天骄的质疑,楚子航自然准备好了毫无死角的回答,“他翻阅了你的档案,知道了你这个超级混血种的存在,于是顺着线索和脉络找到了妈妈和我。他认为执行部现在正是用新之时,格陵兰事件的失败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导致他开始无所不用其极...或者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性格点,才会受到同为复仇者的昂热校长的重用,他们从来都是一路人。” “你还知道昂热?”楚天骄的声音有些扭曲变形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还要多,施耐德部长跟我说了很多,究其原因是我需要他拿出足够的证据,身为超级混血种的子嗣,我有资格得到这些情报,他也认为我有价值值得他这么做。”楚子航淡淡地虚抬了楚天骄一手,这一句超级混血种让这个男人面色古怪之于又似乎那么好受了一些...总之还是有着一股如鲠在喉的感觉。 “但你的血统以及刚才的言灵...他告诉你以及教导你的东西也太多了吧?”楚天骄还是觉得事情疑点重重,那控制和爆发力堪称离谱的君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怕程度已经不亚于他自己的言灵了。 “他们说我是你的儿子,所以我应该是一个天才。”楚子航轻声说道。 在卡塞尔学院对于楚子航的夸赞声从未停息过,人们说他是堪比‘S’级血统的超级混血种,评为‘A’级根本就是诺玛出错了。更有人说楚子航是因为血统极为不稳定才暂时评为‘A’级的,所谓‘超A’都是因为楚子航才出现的新概念...诸如此类的夸赞和追捧,楚子航从未公开表示过自己的观点,但同样的他也从未否认过。 他一直在努力做到最好,就因为他是男人的儿子,那个他认为的超级混血种的儿子,超级混血种的子嗣必然也是超级混血种,即使他的配偶只是一个普通人,楚子航天生有血统上的缺陷,却做到了最好只是因为他认为他是楚天骄的儿子,楚天骄的儿子必须是天才的原因。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楚天骄看着楚子航的双眸一时间也找不到话反驳了,我牛逼因为我是你的儿子,这种话说出来他还怎么反驳呢?简直就是一句话杀死了聊天。 “我真的要跟校长好好的抗议了,怎么能滥用这种祸及专员家人的疯子委以重任!”楚天骄的气最后只能发在了毫不知情自己背上了一大锅的施耐德身上,这位才上任的执行部部长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眼中钉,“可那些知识...总不可能也是那个执行部的新部长教你的吧?如果他懂得那么多,他应该被委任派去当终身教授而不是暴力团体的首脑!” 可以说楚天骄就算离开了多年执行部,也是清楚那个地方再怎么变风气和形式都是不会出问题的,那种地方的人都应该是只知道拔枪动刀的野蛮人,怎么可能沉得下心去研究这些复杂到混血种的大脑都得过载的龙族知识。 “我之前提到过正统的存在。”楚子航解释。 “你跟那群疯子也有接触?”楚天骄感觉自己快缺氧了,这些年他处心积虑地避开那群真正意义上的疯子的触角,现在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早就跟那群能牵扯到千年前历史的掘墓疯子搅到一起去了。 “你不得不承认,他们在行事作风上有问题,但知识储备上远超秘党很多。”楚子航说,“他们尝试过招揽我,但失败了,似乎是知道我是秘党这边的人,并不想在这个时间段与秘党起到冲突。” “......”楚天骄一下子不说话了。 楚子航也没有说话了,等待这个男人自己消化这些情报,虽然他的话术里漏洞明显,有些东西甚至经不起推敲,但在这种形势下对方也不可能去细细地琢磨,危机已经让男人的大脑一片混乱了,现在他需要做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接受...咬牙切齿地接受。 “执行部、正统,挖人挖到我儿子头上了,两边我他妈事后都会找他们算账的。”楚天骄抬起头后视镜里的表情有些狰狞,说话像是含着生铁在嚼,眼眸里掠过的凶戾像是被侵犯领地后发怒的狮子,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于自己失责的懊恼和悔恨。 但在他看向楚子航后他的一切愤怒瞬间恢复了正常,“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逃出这里。”楚子航看向前方,在他视线的尽头似乎有些许温柔如海的光潮涌动,“别想着一个人逞威风...在外面妈妈还在等着你。” ------------ 第八百零五章:奥丁 “我长话短说,可能内容会有些荒谬,但我认真说,你认真听。” “嗯。” “我们现在所处的尼伯龙根在理论上是没有出口的,每一个尼伯龙根都有着他固定的规则,就算是尼伯龙根的创造者也需要遵守它的规则,这是铁律。在这个尼伯龙根‘雨水’是媒介,只要被‘雨水’笼罩我们就无法逃脱,我们已经进入了他的领地,高架路的尽头势必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 “可以理解,就像是小时候我们用红白机玩的电子游戏,我们现在就是进了boss关卡,音乐和背景板都变了,我们和boss总得死一个才能继续游戏。” “想要打败敌人,就先需要了解敌人,爸爸,你知道这片尼伯龙根属于谁的吗?”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能找到我并且带我来到这里的家伙来头肯定不会小,之前我们被逼上高架路的时候在时间零里我偷看了后视镜几眼,只看见了刺眼白光中的一匹马以及一个人影...我从来没见过骑马的龙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迈巴赫里,楚天骄的表情微微一怔看着平静质问自己的楚子航最后只摇头,“我可能有些猜测,但也只是一些模糊的概念,没有办法形容出来,我的确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追我们。” “但你起码知道他为什么要追你。”楚子航说,“龙王从来对混血种个体不感兴趣,即使你是超级混血种,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体量大一些带着毒刺的蚂蚁罢了。除非这个蚂蚁偷了属于他们的东西。” “什么偷东西啊...”楚天骄忽然表现得有些怂,后视镜里折射出的双眼视线都有些躲闪。 楚子航没说话,就这么借着后视镜盯着他,直到他脑袋越缩越低差些埋进脖子里。 “好吧好吧,我的确拿了点东西...我之前不是说我要帮老板送东西出城吗?那东西就在后备箱里,恐怕那群家伙就是冲着它来的。”楚天骄叹气了,话语里全是无奈和深深的凝重,对于一个超级混血种来说都能如此重视的东西可见有多棘手。 “后备箱里装着什么?” “一个箱子,准确地来说是一个手提密码箱。” “学院的东西?” “儿子...有些事情我真不好跟你说清楚。”楚天骄说,“你只需要知道密码箱里的东西重要到足以影响人类的命运就足够了。” 楚子航微微偏头没说什么,可他的心底已经打定主意了,好不容易回到了七年前,就算楚天骄再怎么藏着掖着,他也要把曾经的谜团弄清楚。那个雨夜楚天骄因为密码箱被留在了尼伯龙根里,最后那位神祇多半也得到了那个密码箱,如果他能知道密码箱里的到底藏着什么,或许回到现实后就能根据线索重新找到尼伯龙根和那位神祇。 等等...楚子航忽然低头了,略微深吸了口气,窗外有暴雷闪过,高架路外的群树在风雨中如纤细的手臂在招展狂舞,群山也在狂奔移动,开枝散叶的白色雷霆就像裂痕一样布满了天空的尽头,撕裂开更多的暴雨填满大地。 他看向了车玻璃里自己的倒影... 从什么时候自己的思维方式彻底发生改变了? 这个世界再怎么真实也应该只是‘催眠’根据自己的记忆以及大脑的衍生构思能力构造出来的幻梦,在这个梦里或许有言灵的加持下,一切的人和事物都会按照最符合自己逻辑推论的方式进行,其中包括楚天骄的性格、言行以及战斗时那些黑影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和速度。 也就是说楚子航是无法在自己有限的记忆里得到记忆之外的东西的,就像那个冷笑话讲的一样,青春期的男孩做春梦的时候到达高潮情节忽然就醒了,原因是大脑404宕机无法渲染出不存在的图像和感触... 道理是这种道理,但现在他似乎已经一步步入戏了,把这个楚天骄以及这个世界深信不疑地当作了真正的存在的人和事物。 “你怎么了?”楚天骄看向楚子航的表情略微有些沉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 楚子航只是思考了不到三秒就抬头了...既然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再上这一辆迈巴赫,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也是无用功了,他向来都是个很纯粹的人,用狮心会副会长兰斯洛特的话来说就是“实战派”,虽然会情绪化导致关键时刻冲动,但如果一直瞻前顾后庸人自扰只会得到更多的遗憾。 “在路的尽头我们会遇上神祇。”楚子航说。 “遇上什么?”楚天骄扭头。 “Odin.”楚子航说,“疯狂,狂暴,中文的直译也被称为奥丁,在北欧神话中他是阿萨神族的众神之王,司掌预言、王权、智慧、战争、死亡等等权能。” “你说的奥丁应该和我想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吧?”楚天骄嘴角抽了抽。 “的确就是神话中的那位神明,北欧神话中最为浓墨重彩的角色。”楚子航说,车外有白光照亮了他的脸颊。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他会在路的尽头等着我们?”楚天骄远远地看见露面的尽头有着一抹温暖的白光了,就像他们在迎着初升的太阳在奔驰。 “因为这些都是注定的。”楚子航说,“他一定会发生,但结局还可能可以改变。” “我听不懂。”楚天骄说。 “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相信就行了。”楚子航说,“你能做到吗?” “......”楚天骄轻轻点头,没有任何的犹豫,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坐在自己身边的楚子航长大了,从未那么的成熟过,在今天之前那个孩子还是一个会因为家庭因素跟自己置气,甚至冷嘲热讽自己的臭小子,而现在,他忽然成长为可以站在真实世界陡峭山壁上与自己对话的男人了。 “你的言灵应该是‘时间零’,最快能多快?”楚子航顿了一下问道。 这也是他问的第一个超出了自己记忆的问题,他对于楚天骄言灵的了解并不多,只能从那一晚与神与黑影厮杀时楚天骄表现出的能力进行粗浅的推断,更别说时间零的具体增益效果如何了。 楚子航注视着楚天骄,而楚天骄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进行了回答,“在我的领域能将时间流速减少到48倍左右。” 说完之后又偷看楚子航,眉梢里似乎藏着少许的骄傲和得意...毕竟这个数据一直都是他引以为傲且作为杀手锏的秘密。了解时间零这个言灵的混血种如果知道这个数据恐怕会跟见鬼一样尽可能远离楚天骄,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几乎是将领域囊括内每一个生物的生死把玩捏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没有人喜欢自己的生死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只有48倍吗?”可没想到的是楚子航在得到这个数据后脸上居然微微沉了下来,眼眸中掠过了不太如意的深思。 什么叫只有48倍?楚天骄绷不住了,自己儿子真明白48倍时间流速减慢是什么概念吧?这意味着常人眼中的一秒,在他眼里就是48秒,别人打个喷嚏都不够的时间,他能做半套广播体操,这种离谱的速度就连摄像头都捕捉不到,高倍数的摄像机才有可能抓到他模糊的身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子航看见楚天骄憋的难受的表情说,“我见过更快的神速系言灵使用者。” “昂热?”楚天骄下意识问。 这要拿他跟那个老怪物比就没意思了,因为他的确比不上对方,就算“开挂”强行将时间零提升到极致都比不过,因为再怎么玩底子黑,那个老怪物都能豁出去得比他彻底,他还有老婆和孩子,那老家伙可是为了屠龙连核弹都能叼着雪茄低头去点引信的主儿。 “不是,只是我一个朋友。”楚子航摇头,昂热的时间零大概能减缓时间流速50倍,跟楚天骄相比差不了多少...楚天骄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被楚子航拿来跟未来的天命屠龙者相比较了。 “你那朋友的言灵也是时间零?这年头时间零已经不值钱了吗?他能放快到多少倍?”楚天骄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这是神速系言灵使用者的通病,总喜欢比个高低。 “他不经常使用时间零,他最常用的言灵是刹那。”楚子航说。 “刹那?多少阶的刹那?总不会是九阶?” “十阶。” 楚天骄沉默了。 十阶刹那,1024倍神速增益,如果对方的初速够快,一旦逾越过十阶这个门槛,对于任何敌人来说都将是一场噩梦,时间零与刹那都有一个共通点,时间零的50倍流速减缓以及刹那的十阶是两个共同天堑,只要言灵的拥有者能跨过去都将迎来一次洗礼。 现在时间零的绝对强者是昂热,正是因为昂热逾越了这道天堑,而刹那这个言灵楚天骄最多听说过日本有一个能攀爬到七阶的强者,那人甚至还是昂热的学生...现在怎么忽然钻出来一个能爬到十阶的怪物了,总不会是瞎编来打击他的吧? ...其实楚子航没有说十阶刹那还只是在林年没有暴血情况下的常态,康斯坦丁和诺顿战役已经证明了林年的暴血等级已经无限接近于楚子航想都未曾想过的四度暴血了,那对于言灵和肉体来说都是飞跃般的提升。 在那个状态下的林年跟纯血龙类几乎没什么差别了,在血统溯源上甚至抵达了龙王的境界...那种情况下的林年就算不依靠言灵都能以绝对的肉体力量达到楚天骄时间零的增益效果。 楚子航拿现在的楚天骄跟林年那种怪物相比属于是欺负楚天骄了,“超级混血种”在连龙王都能正面砍杀的“究极混血种”面前还是差了太多。超规格的力量也是秘党在龙王歼灭战后极速扩张的底气,有这么一张门面在,整个世界的混血种格局都在潜移默化地进行着改变。 “你真该让你那个朋友今晚来帮忙,如果他在的话今晚我们估计连四大君主都能摆平一两个在这里躺下。”楚天骄由衷地说道,道路远处的白光已经越来越近了,照亮了车内他们的半身。 “可能他一个人就能做到吧...但今天的事情与他无关。”楚子航说,“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停车吧。” 楚天骄一脚踩在了刹车上,因为他们已经离那夺目的白色光芒够近了,迈巴赫飘逸停在了路中央淋在暴雨里,他们斜斜地透过车窗看向远处那白光朦胧的地方...他们已经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可那白光依旧在不断地放大——那光芒在主动接近着他们! 白色的,温暖的潮汐向他们涌来,凝望那光芒就像大海上的孤舟见到了灯塔,黑夜的路人见到了旅馆的油灯般亲切,引人新生亲近膜拜的感觉... “如果是游戏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响BGM了吧?”楚天骄摸了摸兜下意识想点烟,但看了一眼身旁的楚子航还是放弃了。 “想抽就抽吧。”楚子航轻声说,双眸黄金瞳中隐藏着乌云与雷电,“我不能保证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死。” 在白光的最深处,响起了马嘶声,带着轰隆的马蹄声。 楚子航和楚天骄都听见了,并且看见了那模糊的巨大影子。 如果他们承认前方踏着白光而来的是一只马匹,那么这只骏马该又多么磅礴伟岸的身躯啊,它每一次踏地都会撅起大地的伤口,每一次跃动都会在地面上踩出深不见底的裂痕,口中含着霹雳的雷电,眼眸合拢时洒下片片电屑...简直就是神话现世。 道路尽头的白光飞驰而来,正面袭来笼罩了迈巴赫,在这同时,一声轰鸣的爆响笼罩了天地! 那不是雷鸣,而是气压压缩到极致后的爆炸!汹涌的火潮就像墙壁一样裹胁着冲击波向着白光扩散开去,瞬间就将那白光的潮汐给击碎了,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半边漆黑的夜色,就连暴雨都被冲击波震散开来,一个规矩的圆形空间内滴水不流,沥青路上所有的水痕都被冲击波附带的高温给蒸发干净了,一时间犹如旱地! 言灵·君焰,极致爆发。 火焰向着神的王座推袭而去,于是王座上的神明举手勒令它们只可到此,不能再做逾越。 所有的冲击波在来到白光尽头那巍峨的身影前时都停止了,通天的水幕降下阻隔了白光外和白光内的世界,足以摧垮楼房的君焰火潮被水幕淹没殆尽。 巨量的水蒸气升起,在那朦胧白雾中,通天的巨人胯着八足神骏走出了暴雨夜。 错花的暗金色的沉重甲胄折射着雷与火交汇的光影,雨水洒在上面被高温蒸发成水汽,电闪雷鸣在水汽中漫射,密布成了点点的星辉在他的周身旋转。他的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八足骏马含雷嘶吼,他们像是披着宇宙的周天星辰走出了白光,也走出了神话的故事,再一次来到了父子二人的面前。 “好久不见。”楚天骄忽然听见身边的楚子航低声说。 他转头去看,只看到了一双熔岩的赤红黄金瞳,他一时间分不清那瞳眸中流动的赤红究竟是滚烫的岩浆还是足以燃烧的龙血。 龙血炽热沸腾。 ------------ 第八百零六章:箱子 迈巴赫侧停在马路的中央,熊熊的火焰环状围绕着它形成了一个圈,就像是一个结界隔绝了里面和外面,雨水也无法熄灭这些火光,在触碰到那摇荡外焰的瞬间就会被高温蒸发成水汽,这是君王的怒焰昭示着释放者的暴怒与不从。 “他可真高...” “不可能是混血种或者人类...” “有没有可能是得了巨人症的混血种?要知道混血种任何方面都很突出...任何方面!” “一定要在现在讨论生理问题吗...” “喔,对不起...” 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了,对话的声音缥缈地传荡在雨中,两个人影从两侧下来一起来到宽厚的车头前,氙气大灯将他们的身影投在了烈火上。 在黄金瞳的熠熠生辉中,环状的火壁骤然熄灭掉了,代表着君焰的言灵也溃散在了空气中,但那带来的沉重气压感却为少分毫。 火光落下,露出的是那水幕后走来的神祇,八足骏马,错花甲胄,巍峨的巨人手提神话中必中的长枪刚古尼尔,雨水顺着如流星拖尾轨迹般流线的枪身滑落在地上,目光所触到的每一个寸细节都带着浓厚的史诗感和庄严感,有如朝圣。 天上地下都在下雨,空旷的高架路上全是白色的碎花朦胧,黑影们从高架路的尽头、边缘出现,就像朝圣的队伍来到了终点的耶路撒冷,雨水溅在黑色的斗篷上响起哗啦的响声,凑近了看才能发现那些斗篷下苍白的面颜尽都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面具,暗金色的瞳眸在面具的开口下映射着微光注视着大灯前的那对父子。 迈巴赫被包围了,如果是在壁画和文字的故事里,那么接下来就是朝圣者们将祭品献给神明的祭祀了,亦分而食之,亦烈火烹煮,但他们迟迟没有一拥而上,因为这对祭品手上都提着明晃晃的长刀。 御神刀·村雨·真打。 御神刀·村雨·影打。 就算是迈巴赫的主人恐怕也不会知道,自己900万的好车两扇门内会藏着两把致命的炼金武器,跨洋过海被偷运到这座滨海城市的国宝级日本刀,无论是传说度还是炼金的造诣足以在日本炼金历史上排得上前十的地位。 这种御神刀在日本通常会打造两把,一把叫真打,另一把叫影打,真打的质量会比影打好一些,无论是哪一把一旦被发现都足以被收藏到国家级博物馆里,真正懂行的收藏家甚至会用一整个博物馆来置换这能弑杀次代种以上纯血龙类的獠牙,硬是要给它们标上价格单是一把稍次的村雨·影打都足够抵得上十辆迈巴赫了, 真正有意思的是楚天骄从头到尾一直都炫耀他背后那辆900万的车,楚子航能想象到他抓耳挠腮想要真正显摆两侧车门雨伞里真正的稀罕东西却不敢这么做的纠结模样,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显摆显摆这辆破车了。 楚天骄能把两把村雨都搞到手,这背后是存在着一段他远渡日本时轰轰烈烈的故事的,可能有爱情,有仇恨,更有热血,但在故事的最后他一定满载而归,带着两把御神刀或许还有一位落寞佳人的思念回到了这座滨海城市...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在今晚,这两把好刀就是他们朝向神明御座的屠刀。 两把村雨垂落指地,清泉般的雨水为刀光冲刷洗练,父子俩都站得笔直,狂风吹动着他们的黑发与裤腿,氙气大灯刺破了他们面对的无尽无边的黑暗,这一次他们并站在神明的面前无惧无畏。 “你竟敢撞向神的御座!”雨里的奥丁传来的低沉的声音。 “我是个司机,开车太多难免手滑。”男人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我把东西给你,能不能放我们走?” “凡是到这国的人,便能再度返回这国,因此踏入神的国度的人自然是神的奴仆。” “你这话说得很流氓,跟上次跟我说摸了就得要的柜姐一个尿性。”男人仰望着神,说话却带着一股懒散闲聊的味道,“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做的吗?” “我猜你摸了柜姐一下。”楚子航说。 “说得没错,有些时候遇见流氓就只能用更流氓的方式解决。”男人对于楚子航的捧哏技巧表示了赞赏,“你又想要东西,又不想让我们走,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我以为自诩为神的东西都会很公正!” “神的本身就是公正,所以所行一切都是最公正的。”奥丁说。 “这什么强盗逻辑,所以没得谈?”男人看了一眼迈巴赫,黑影们都注视着这辆钢铁怪兽,那些暗金的瞳眸里可没有艳羡,有的只是狼窥血肉的觊觎...虽然失去了理性,可他们却依旧留存着本能的智慧,奥丁要的东西没在男人和楚子航身上,那么只能在这辆车里了。 “踏入神国便是神的奴仆,我会许诺你们永恒的生命。”大雨从巨型长枪的枪头汇聚成流水潺潺划过高架路的路面。 “就像他们一样?成为失去理性的怪物?”男人胳膊肘拐了一下那些在暴雨中默默围绕着迈巴赫的黑影们。 “你们的血统会让你们更加强大。” “但奴仆也是奴仆,就像是神一直也都是神,无论是堕落还是罪恶了,那也是堕落罪恶的神,本质上没有任何的改变。”楚天骄说,“你太霸道了。” “神说有就有,命立就立,又与人类拙见有何关系。”奥丁的声音就像滚滚的闷雷,他的不悦也带动着暴雷数次的轰击地面留下焦痕,八足神骏烦躁地踏动沥青路在大地上抠出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痕。 “儿子,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你知道是哪个。”楚天骄说。 楚子航转身走向迈巴赫的车尾,黑影环绕着他移动却没有接近他,那些似哭泣似悲鸣的低低嘶叫声混合着雨水裹胁着他,那是靡靡的亡者之音,交头接耳地咏唱念诵着,没有感情的暗金瞳孔贪婪地在楚子航身上流淌。 “人类啊...” “不仅仅是人类...” “这甜美的气味...” “这孩子的血统...” “他走在了那条路上...” “真是可怜...” “未来的同胞...” 村雨·影打在沥青路在划出了火星和裂口,就像楚汉的界河隔开了那些汹涌的恶意,楚子航无视了黑影们的低声琐屑,打开了迈巴赫的后备箱,在里面果然有一个手提密码箱,特质的皮面粗糙坚韧,上面有着银色的铭牌刻着一棵茂盛的世界树...茂盛的世界树? 楚子航手指轻轻抚摸过铭牌上的痕迹,那世界树与他印象中的卡塞尔学院校徽有悖,并非是半朽的而是全茂盛的样子,似乎征兆着里面保存着的东西的不凡,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楚天骄隐姓埋名了多年,在终于得到目的之后却被死亡敲响了门。 这是楚天骄值得用一辈子人生捍卫的东西,但在最后他还是用自己的人生置换了楚子航开着迈巴赫离开尼伯龙根,不得不说所有的苦痛和悲剧换来的都为此付之东流。 楚子航把手提箱拿到了楚天骄的面前,丢在了地上,被一脚踩中,村雨·真打一刀刺了下去,插着手提箱的环扣刺穿了湿润的沥青路,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八足神骏上的奥丁微微向前了,只是三分之一不到的身位,高架路上的黑影们骤然死寂了下来,瞳眸里的光束骇人得令人呼吸都停止了。 “你很紧张里面的东西?别紧张,‘祂’是完好的,但如果你来硬的就不一定了。”楚天骄手平放在村雨·真打的刀柄上,裤腿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一幕颇有黑道老大在划分地盘时寸步不让的流氓气息,可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来自北欧神话的神主,也不知这是无知渎神还是无畏无惧。 “里面是什么?”楚子航看向楚天骄问。 “重要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重要程度不亚于老太太篮子里的鸡蛋吧?”楚天骄看向奥丁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但楚子航却能感受到他握住村雨的手心在发热,如果不是雨水不断冲刷大概都会凝出汗水。 楚天骄在紧张。 这个超级混血种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就算楚子航表现出了超人的模样,当真在站在神的面前时,他也会不自主的紧张,这是血统的压制,也是神与人类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么人类,觐见吧。”奥丁似乎也看出了楚天骄的外强中干,低沉地说道,庄然等待凡人的匍匐进贡。 “你很害怕他?”在楚天骄的身边楚子航问。 “不,我不害怕他儿子,你老爸我这辈子什么都见过,就算是龙王在我面前打盹我都会想办法能不能朝着他的屁股来上那么一刀。我真正害怕的只有两件事。”楚天骄说,“你的安危,和他得到箱子之后注定的未来,那才是我真正害怕的东西,你要知道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有些事情是比死亡更令人不安的。” “起码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束手束脚。与其分开死,不如一起埋,我们都有可以悼念我们的人,这就足够了。”楚子航轻声说。 “这不会对那个独活下来的人太残忍了一些吗?”楚天骄说。 “我知道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所以如果不想一起死在这里,那就一起出去。”楚子航说,“这个箱子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我需要知道他究竟有多重要利于之后的战术分配...这个时候你还在犹豫,难道里面藏着的是你珍藏多年的极品卤大肠么?准备带回学院给校长一起吃?” “我靠...儿子,你这吐槽功底跟谁学的,我一直都以为你走的是冷酷面瘫风。”楚天骄忽然有些绷不住了,从自己儿子身上难得的感受到了一股白烂的气息...这是从哪个孙子身上染上的恶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楚子航看向身边逐渐靠拢的黑影,奥丁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了,这些黑影就是他耐心减少的征兆,他们随时可能扑起带来厮杀,那柄被握在手中的传说中的长枪也做好了划过流星的准备。 楚天骄脸上划过了一丝犹豫,但在最后还是陷入了平静,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做好了准备,“有些事情牵扯到的秘密太深了,我怕讲给你听你也不明白反而惹来祸事,箱子里的东西来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如果你成为了知情者之一,那么你之后一辈子的人生都会被他所牵累,直到生命的最后尽头。” “就算你只看过这个箱子,那些为它趋之若鹜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找上你,从你的脑海中挖掘出有关他的每一份情报。他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麻烦,说是大海上风暴漩涡的中心也不为过,总有炸雷会劈在他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我执意要远离你和你妈妈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了解龙族文化多少,但我猜你应该知道一个名字。”楚天骄看向楚子航低声说,“Nidhogg(尼德霍格)。” 一瞬间,楚子航的瞳眸缩小如针,漆黑的暴雨夜恰到适宜的有着白光闪过照亮了整条高架路,随后才是滚滚轰雷砸过。 本以为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忽然被揭露了,这是楚子航想都没有想过的情况,他无法分辨这个答案是真实可靠的,还是他的大脑根据梦境的剧情推动自动编辑出来的,但楚天骄的话以及珍重的态度的确让他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手提箱里的东西与黑色的皇帝有关,那在秘党、混血种的世界中代表着终极的存在,屠龙的最终目标,山峰上匍匐的黑色巨物,代表世界一切的绝望。谁都想不到有关黑王的线索会藏在这辆迈巴赫的后备箱里,更是被楚天骄一度掌控着。 “看来你知道。”楚天骄见到楚子航的反应苦涩地笑了笑,“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还是我儿子是吧?” “是的,我一直都是。” “那么听好了。”楚天骄抬头,雨水拍打在他的面颊上,他开始讲述起了真正意味着终极的秘密。 “...现在我脚下箱子里的东西是异族们希望所在,他的出世会带来已经失落千万年的神圣王朝的复苏。这也是长老会们穷尽长寿都在挖掘找寻的钥匙,为了他们无数异族相残给予了人类喘息的机会。” “他漂流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在1900年左右被秘党挖掘到的手中,秘密送往了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卡塞尔庄园,也是同一天,那个仲夏的夜晚,卡塞尔庄园受到了龙族的入侵,狮心会最后的成员以惨烈的代价抗争到了最后,箱子也为之遗失了。” “后1991年左右,他再度出现在了北极边境,再十年后没有任何消息,直到近年才有情报据说他流入了俄罗斯,后又有消息在日本出现,两个地方我都奔波过了,最后终于在找到了他并且带他回到了这座城市。” “儿子,我们真的很幸运也很不幸,因为现在被我踩在脚下的是贯穿整个龙族复兴历史的线索和钥匙,我们现在一度掌握着他,也意味着掌握着这个世界以后未来的走向,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连带着人类的命运一起。”楚天骄拔出了插在手提箱扣环中的村雨,刀尖指在了皮质的箱面上,眺望着百米外巍峨的奥丁,悄然点燃的黄金瞳内幽光如雷。 “有一说一,之前你吐的槽很不错,我也希望里面只是一箱子极品卤大肠,那么今晚我们的宵夜就有着落了...但很可惜的是,箱子里的东西如果作为宵夜的话可能需要厨师进行烹调,但我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去烹调他。” “几百年来数十代精英秘党们的牺牲,终于找到了这只沉默在太古历史中古龙的痕迹了,一切龙族都为之恐惧也视为绝望的黑色皇帝复苏的希望,现在就被我踩在脚底下。”他最后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隐藏了太多年的真相了,也是缠绕了楚子航前半生的终极的秘密。 他说,“箱子里是‘卵’,也就是...黑王尼德霍格的血肉!” ------------ 第八百零七章:云流 咔擦。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屋外新鲜的气流从门缝中迫不及待地钻入那油灯摇曳的昏暗书房,在火光摇曳中墙上透落的倩影轻轻抬头了,视线落在了门后悄悄探进头来的女孩身上。 “小樯?有什么事情吗?” 端着一份果盘的苏晓樯蹑手蹑脚地进屋,然后关上门看了看书房里的情况,放平的单人沙发上楚子航静静地平躺着似乎是睡着了,双手被放在了胸前交叉合拢,显得很安详的样子...倒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作为临时人质的陈小姐正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单人沙发边低垂着头,靠在门边的苏晓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她的脸,但却能瞥见那眼角的一隅金色微光,似乎对方无时无刻都处于维持言灵的专注状态,完全无暇外界的任何刺激。 “很老实啊...”苏晓樯心中默默地嘀咕了一声,抬头又看向书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林弦,在目光对上后注意力一下就被对方那浅而温润的笑容给勾住了。 “我不是说了半小时之内尽可能不要进来人么?”林弦笑着摇了摇头。 “林年说这里面一直都没什么声响,也听不见说话声,有些担心就让我进来...送点水果。”苏晓樯举了举手上的瓷盘,里面是精心削好的橙子,粒粒汁水饱满只是看一眼就食欲满满。 “真是不省心...不过也习惯了。”林弦向苏晓樯招了招手示意,让她把水果拿过来。 苏晓樯路过沙发的时候尽可能放轻了脚步,又偷偷看了两眼睡相好到没话说的楚子航,也不知道让曾经仕兰中学那群楚子航的小迷妹知道了会不会因为羡慕嫉妒恨而集体孤立排斥自己...不过现在谁在乎呢? “他睡着了?”走近书桌,苏晓樯小声地问向林弦,声音尽量控制在蚊子大小。 “不,治疗还在继续,幼年的心理创伤可没那么容易好治疗。” “‘催眠’这个言灵还能这样使用吗?我以为它最大的用处就是消除记忆什么的。”苏晓樯小声惊叹着把切好的橙子放在了书桌上。 本该转身离开的她忽然又看见了稳坐在椅子上的林弦交叠的长腿上放着硬壳的宽大记事本,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东西,一行又一行,有些还被红色的笔迹画圈了。 “这是楚子航的病例记录?”她好奇地问。 “是啊。”林弦听见苏晓樯的疑问,微笑抬头看向她,右手轻轻用圆珠笔尾部敲了敲记事本,“别看楚同学平时在学校的小团体里威风凛凛,但其实也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呢,拨开坚硬的甲胄武装下,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个孩子。” “诶,这样么...不过林弦姐,你们医生难道都有一套隐秘的字体做交流吗,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苏晓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一直从小到大困惑着她的疑问。虽然刚才只是一瞥,但那记事本上的字简直就是天书,像是用笔尖随便勾出的几个弧圈,一行字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潦草的弹簧。 “哪儿有这种闲工夫,病人多了医生写字就得快,字体自然就会潦草,医生之间可从来都没什么新字体或者暗号的说法...但有些时候医生写的也不一定是字,也可能是一些简写或者拉丁文!比如‘tat1500ux 1’写快了就是一串乱符,但药剂师一看就知道得配破伤风针肌注,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林弦摇头轻笑解释,“多数情况会衍生出相对的现象,《英国医学杂志》上甚至都有过针对医生字迹的研究文章,久而久之这也成为了一种普遍现象了。” “那学院的心理部平时很忙啊。”苏晓樯扫了一眼记事本上那些鬼画符忍不住苦笑,可以想象林弦一个学期写干了多少支圆珠笔的笔墨才能把字体潦草到这种地步。 那些字符串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疯涨的藤蔓一样,交缠在一起开枝散叶占满了几乎整个记事本,大圈套着小圈,层层叠叠,繁繁复复,多看几眼都让人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喔哟...” 林弦看着书桌前有些入神的苏晓樯,伸手略微遮住了记事本上的部分字迹,将对方的目光吸引回了自己的脸上,“可别偷看病人的病例哦,这在心理治疗这一行可是大忌讳,每个心理医生都该为自己的患者保密,除非患者的秘密会对社会具有巨大危害性。” “唔...如果没有危害性的话,心理医生绝对会给患者保密吗?任何秘密?”回过神来的苏晓樯忽然语气迟缓扭捏了起来。 “嗯,按常理来说是这样的,我们每个心理医生可是都有类似‘南丁格尔誓言’的宣誓的,并且都进行过严正的个人宣誓。”林弦故作认真地举起了右手笑。 “那...我有空能跟林弦姐你说说话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预约心理治疗吗?”林弦显得有些意外,放下了举起的手。 “...有些话憋着难受,说出来的话又有些荒诞,挺难受的。”苏晓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油灯照亮的半张脸上显得有些心事。 “为什么不跟林年说?要知道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你,并且支持你。”林弦的一侧脸也被油灯照得明亮。 “不太合适...” “比较隐私的事情吗?”林弦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忽然愣了一下,吃惊地抬头看向苏晓樯。 “不是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没有!你误会了!”反应神速的苏晓樯立刻压低着声音贴近书桌否认三连,油灯下那张漂亮的小脸都涨红了,很明显猜到林弦误会了什么。 “哦,我还以为我那么年轻就要帮你们带孩子了呢。”林弦忽然噗呲笑出了声音,向着椅后微仰雪白的脖颈。 “还没那么早...这才哪里到哪里啊。”苏晓樯脸红得快比桌侧的油灯还要亮人了。 “不早了,你们交往都那么长时间了,如果真要算情投意合大概就更早了吧。我告诉你个冷知识,你一直以为你自己是暗恋,其实在你们升入仕兰中学高中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小子心底就有你的名字了...谁叫那小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你可是仕兰那一届当之无愧的校花呢。” “又不是写,哪儿来那么多校花...”苏晓樯脸更红了,但听见林弦这么说,内心还是怦然心动。 “不过你们现在还年轻,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浅尝辄止,不然还是有些亏损身体的。”林弦语重心长认真地看着苏晓樯说道,“林年就算了,但你不一样,上次急性咽炎之后你的身体免疫力可是肉眼可见的衰退,你知道你在学校里已经有外号了吗?叫‘林’黛玉。” “林黛玉?”苏晓樯还没来得及羞林弦的前半句话,就被后半句的代号愣住了,忽然看见林弦玩弄的目光,再加上对方咬重了‘林’这个字,终于才迟半拍理解了里面的调侃意味。 “三天课因为病情缺两天半,半天上课还经常在课堂咳嗽...虽然之后好转了,但在学院那群人中你的身体算是最脆弱的一个没有之一了。”林弦低笑着摇头说,“就是之后开始在林年的督促下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调理才稍微好了一些,但一直都有些后遗症小毛病,你现在慢性咽炎一直都还没好是吧?” “有点,只要不感冒受凉就不会有事情。”苏晓樯老实点头,“就是一天吃三顿药有些难受...药太苦啦!” “苦口良药。所以说我才劝你们有些事情一定要节制,而且要多喝热水补充身体水分...” “林弦姐!”苏晓樯尽可能压低声音在尖叫了,脸快红得跟火龙果的表皮相当了,“现在不是楚子航的心理治疗时间吗?说我的事情不太好吧!” “嗯...的确。”林弦看了一眼单人沙发上沉眠的楚子航,“现在治疗大概进入尾声了吧?催眠的效果还会维持十分钟左右就结束了,之后我还得对他的整个心理治疗过程进行评估,这份评估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他执行部的工作。” 见到林弦终于愿意转移话题了,苏晓樯这才轻轻地吐了口气,脖颈和耳朵的温度稍微下来了一些...林弦一直都以家长的身份面对林年,现在以同样的身份面对她时她才终于了解林年平时为什么那么听林弦的话了...当真都是字字珠玑,杀人见血。 “他真的忘记了什么东西了吗?”苏晓樯看向楚子航,“我之前听到他跟林年说他觉得自己记忆出了点问题,不会是某次任务伤到脑袋了吧?” “没那么吓人,记忆混乱有些时候只是因为一些心理创伤而导致自我逃避引发的错乱而已。” “那他的问题到底来说严重吗?我听说林年和他明天还有执行部的任务,优先级超高的那种,我听说心理评估如果不合格可能会影响正常执行任务。”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得取决于一会儿他的反应,19、20岁的男孩总会有一些迟来的青春期烦恼,就算他是‘超a’级混血种,或者狮心会的会长都不例外。再强大的人都有可能存在心理创伤,这些创伤也多半是幼年时的错误成长经历导致的,如果放任这些裂口不管,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忽然恶化裂变了,导致他做出错误的选择迎来错误的结局。”林弦说。 “好深奥啊。”苏晓樯似懂非懂,但忽然又问“...林年的话会不会也有类似的问题呢?” “如果有我也早就处理了,我可不能放任他带着心理疾病成长下去,有问题早发现早治疗这是我一向的方针。”林弦说。 “真是厉害啊...林弦姐你确定你不是混血种吗?”苏晓樯忍不住问,“我感觉比起我这个‘a’级你更像优秀的混血种多了...学校里好多学生其实都在偷偷仰慕你,有些甚至还因为你的心理咨询而立志毕业后放弃执行部转去心理部进修!” “是吗?那可真是令人开心。”林弦笑着说,“但‘林弦’货真价实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哦!3e考试可不会说谎,‘林弦’也不会说谎。” 苏晓樯侧了侧头感觉这种说法怪怪的,但还是接受了,“林弦姐你真厉害...难怪施耐德、古德里安教授和曼施坦因导师他们力保你转正教员,你估计是卡塞尔学院第一个以普通人的身份成为正式教员吧。” “不值得骄傲,因为本来能做到更好。”林弦摇头笑,“比起我亲爱的弟弟的成就来说,我这个当姐姐的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了,真正出风头的事情还是让他去做吧,我在他背后能付出一些就付出一些就行了...你难道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苏晓樯怔了一下,然后默默点头,“嗯,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就很满足了。” “嘿,别这么说。”林弦伸手跃过桌面摸了摸苏晓樯的额发,“你和他的关系有别于我和他的关系,以你们的相处方式,你能做到比我这个当姐姐的更多的事情,他能给予你的反馈也是我不可能奢求的东西...所以珍惜这段感情,走到让你们两个人都满意的结局就好。” “...嗯。”苏晓樯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地感受着头顶的温暖。 “出去告诉林年这里面相安无事吧,如果你再待久一点的话,估计他得急着冲进来了。”林弦坐了回去重新拿起圆珠笔开始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了起来。 “那我走了。”苏晓樯回头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那记事本上的繁密字迹,圆珠笔的笔芯就像富有魔力一样带动着那些藤蔓疯涨着,直看得她头晕目眩,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画面扭头小声离开了书房,带上了门。 门关拢,油灯灯火摇曳,奋笔疾书的圆珠笔忽然停下了,笔尖抬起凝出半点墨珠。 “还是有些...过分了吧?”她自问。 “...这是她求之不得的啊。”她自答。 — 苏晓樯走出书房下了二楼,穿过门厅的走廊路过那扇被安稳靠墙放着的坏掉的大门来到了外面的院落,在草坪上阳光最灿烂的地方看见了林年独坐的背影,太阳晒在他的头顶烤的那头黑色碎发热腾腾的,让人想偷偷地那么揉上一揉感受上面暖人的温度。 “里面没什么事情,不用担心,陈小姐很老实,起码没看出有什么坏心眼,被姐姐制得服服帖帖的。” 苏晓樯边走过去边想好安慰林年的措辞,但在来到林年身边时却发现这个男孩的脸上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沉思或者忧虑,而是呆呆地看着远方葡萄藤架顶上挂着的蓝天和碎碎的浮云,思绪像是被夏天的风筝线挂着飘向了远方。 “云流动得好快啊。”他说。 苏晓樯抬头看天,今天的确有许多云,没有遮蔽住阳光被风吹拂着飘动在城市的楼宇之间。 “姐姐还好,楚子航治疗快要结束了,一会儿就可以进去了。”她坐在了林年身旁说。 “我不担心她。”林年望着天空说,“起码现在不怎么担心了。” “那你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苏晓樯扭头看着男孩的脸,“我也可以当你的心理医生哦!” “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林年顿了一下说。 苏晓樯一怔然后张牙舞爪地想扑倒林年,打闹了几下最后他们一起倒在了草地上晒太阳,听风吹过草坪的声音和不远处洒水器滋滋的细琐响声。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这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的暑假。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只要抬头看着蓝天,我就知道我还有地方可以回去。”林年盯着天空流动的云忽然说道。 “...很有意境的一句话,我猜是你姐姐跟你说的?”苏晓樯感受着草根轻轻挠着自己的脸颊侧头问。 “不。”林年摇头,然后看着天空愣了很久,直到一片云终于遮挡住了阳光洒下了阴凉他才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有意思的是最近我才想起,其实我也记不得这是谁对我说的了...” 7017k ------------ 第八百零八章:大招 黑云自八方滚滚而来,暴风呼啸,电闪雷鸣。 密布黑色天空的雷暴云被台风吹卷成了巨大的漩涡,天顶上形成了巨大的而震撼的自然景观,像是有着神话中兴风作雨的龙在漩涡中搅动着,口含的雷电喷涌而出形成了照亮高架路上那终于爆发厮杀的白光! 一切都始于端坐八足骏马的神祇抬起的刚古尼尔,就像是一个信号,点燃了厮杀的开端。 如果神祇真的拥有着北欧神话中那储藏着优秀战士们的巍峨英灵殿,那么现在这群密集的黑影无疑就是拥护他直到宇宙尽头的瓦尔基里。昆古尼尔的朝向就是他们的意志所去,在浓聚为浪潮的啼哭声中一拥而上,将主上的猎物撕碎进贡。 所有包围迈巴赫的和父子黑影们都融化在了雨水里——并非真实的融化,而是在极致发力之前的脱力,每一个黑影们在生前都是精通实战的大师,在他们死后那些汇聚人类技术精华的战斗技巧依然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让他们每一个在厮杀中都是致命的武器! 但他们所展现出来的人类巅峰技巧,却在第一个照面就吃瘪了。 轰鸣声响彻天地,除了雷霆之外更加令人振聋发聩的是君焰冲击波摧毁高架路的爆鸣声!穿刺黑夜的火光跟凝固汽油弹爆炸相差无异,明亮的橙红色夹杂着浓浓的黑烟,黑与红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斑斓残酷的美感,就连暴雨都在那一瞬间被汽化成了蒸腾的水雾! 高压的冲击波横扫而出,被正面击中的黑影们斗篷都被烧成了飞灰,连带着下面的躯壳一起被极致的高温碳化,留下的漆黑的枯骨架子,暴雨砸落在上面瞬间将其压垮进水流冲下高架路。 散开的黑烟下黄金瞳炽热的楚子航身上火光渐熄,在他身后楚天骄半蹲背身护住他的身后,村雨·真打在他们两人的周边画出了一个圆,在楚子航释放君焰时任何接近他的黑影都会被连闪如电的刀光撕扯成残肢碎片。 君焰清场之后黑烟散开后整个高架路都散发着黑烟热气,融化的沥青被雨水快速冷却发出滋滋声,在百米外的奥丁前笼罩着水幕阻挡了君焰的推进。他依旧没有动的意思,反而将手中的昆古尼尔插进了身旁完好无缺的路面里。 “第一轮。”楚天骄说道,“该保留力气打持续战了。” 楚子航默默地停止了言灵的释放,因为他听见了有更多声音从暴雨中传来了,那是来自高架路下黑色深渊里的啼鸣声,他们的利爪深入桥墩和石壁留下一个又一个爬行的坑口,声音密集得让人想起丛林中的行军蚁。 第一只黑影从高架桥外跃起了,然后是第二只,数不清的新的敌人蹿出桥面蹲在桥边的护栏上对着那对父子发出嗜血的嘶叫声,雨水砸在他们的斗篷上沾湿了那苍白的人脸面具,白光也只能照亮一隅那面具下暗金的瞳眸...如果这一幕能有幸被拍摄下来,一经流出估计就没有詹姆斯·卡梅隆的《异形》什么事情了。 奥丁铁面下的独瞳锁定了楚天骄,那黑色的箱子就正被他踩在脚下,这是一场攻防拉锯战,而往往拉锯战最需要考虑的就是体力。 神明没有选择用无边的力量和雷霆正面击溃这对父子,而是选择了以群蚁噬咬的方式消耗他们的体力——所谓的战术不过也是人类于神明的战争中学到的皮毛,现在的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最后胜利果实的结出,探手取入囊中,完全无需被那浓烟和火焰燎脏自己那华美的暗金甲胄。 第二轮的死侍锁定了楚子航他们,在即将顺着雨水和风暴的轨迹扑出时,无形的领域张开了,空气仿佛实质化为了凝胶,每一个扑入凝胶的死侍每一个动作的轨迹都被显现出来了——那些从他们身侧滑过的雨水拉出的细长轨迹,斗篷向后摇曳的缓慢纹路都清晰入眼。 卡塞尔学院中林年被称为最强不是没有道理的,‘时间零’与‘刹那’这两个言灵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他们没有‘君焰’的破坏性以及‘蛇’的广泛实用性,但在捉单以及群战的厮杀上拥有他们无疑就走上了通往胜利的快车道。 楚子航向外探了半截身子,瞬间又被楚天骄扯了回来,凌冽的刀风狂舞,男人外衣在背后被狂风掀起如斗篷般猎猎抖动,村雨·真打在瞬间将他们身边地上画出的“圆”扩大了五倍,密码箱就是圆心,他们就是盘绕在圆心周围的阴阳双玉。 不需要交流,楚子航就明白了楚天骄的意思,他握住手中的影打一刀掷向了第一只冲入圆内的黑影,刀尖正中那苍白面具的眉心,裂痕慢速地爬满整张白面,冲到面前的楚子航握住刀柄斜切而下! 破开了面具后露在电光中的是一张扭曲的怪脸,斑驳的鳞片和异形的长牙狰狞骇人,那被斜切断开的颅骨如人类和蟒蛇的杂交一样可怕...他们哪里配得上瓦尔基里的威名?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就是一群变异到了极致的丑恶死侍。 不过这样似乎也说得通了。 在北欧神话中奥丁拥有着瓦尔哈拉(英灵殿),那里面都是人间的战场上挑选出来的英勇善战的勇士,以便让他们同诸神一道在世界末日的诸神黄昏之战中并肩作战。所以,英灵殿是奥丁神接待死者亡灵的殿堂,在殿堂中无一都是死者,而身为死者却又能留存于世继续厮杀,这能让楚子航联想到什么? “所谓的‘英灵’不过都是一个又一个被奥丁炼为死侍的强大混血种吗?” 楚子航向后轻轻一跃避开了右侧缓慢刺来的尖爪。在常态的时间流速中,他的速度宛若雷霆险而又险地插过了阴险的袭击,就像子弹与子弹交错而不碰撞一般令人惊心动魄,然后一刀斩断错过面前的影子,只留下半截蛇一样扭曲的黑色东西摔进远处的积水中疯狂扭动洒出黑血! 他血振清理掉影打上具有腐蚀性的污血,转头看向巨大雷暴漩涡下凛然不动的巨神,铁面遮蔽了他所有的面容只剩下那只暗金的瞳眸——在那张铁面下隐藏的莫非也是一张狰狞扭曲的面目? 他哪里是什么神明,他根本就是未知名的龙王! 他时今日,林年在厮杀时想通的道理,楚子航现在也兀然想通了,甚至想通了更多的东西...龙王为什么要披上北欧神族的皮?龙族难道不都是以自己族群的强大而感到骄傲的存在吗?怎么可能会去扮演所谓的神? 除非他们本身就是人世间传唱的神明...所谓的北欧神话颂唱的就是他们的传说!统御众神的奥丁就是一只强大到无可匹敌的龙王,他握着龙族文明锻造出的极致炼金武器‘昆古尼尔’,雷霆和风暴都是他的掌控的至高言灵,英灵殿中孵化的是带着粘液和龙鳞的‘卵’,众神们栖息的阿斯加德山上满目都是遮天蔽日的黑色大翼! “他为什么想要得到那个箱子,尼德霍格的血肉?”楚子航向后快速后撤,退守防线的同时,控温言灵将影打上镀上了一层炽热的火光,如狮子般扑击暴跳一刀袈裟斩切断了楚天骄背面逼来的死侍。 “不知道,怪物的想法你怎么可能了解?但既然他想要得到,我就不能让他得逞。” 楚天骄在实战中凌厉的刀法简直不输于楚子航,能继承给以后的楚子航村雨,那他本身就该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刀术家! 就算同在时间零中,他的速度也比楚子航快上一倍!穿梭在那困入泥潭的黑影们中,就像是随时都可能碎开的泡影,满目都是他抬手瞬斩而过的刀光!一道接连一道就像是在画一幅不断笔的连画,被狼毫润过的任何地方都被干脆地切断!斩开!剁碎! 他就宛如夹杂着锋锐刀片的狂风蛮横过境! “好痛...” “血...” “伤口就烧起来了...” 那些死侍的惨嚎和低语被拉长了数十倍缠绵在雨中,楚天骄的速度不减反增,在画出的圆内疯狂来回跳跃斩击,硬生生营造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领域,接近这个领域的任何生物都会第一时间被剥夺生命,‘死亡’仿佛成为了真是可以触碰的东西! “他不想要销毁箱子里的东西...之前你下刀时候他有反应,虽然只是一瞬间。”楚子航抽刀旋转,滚烫的刀锋裹在他的身上梨过任何想要接近他的死侍,但凡触碰必是熔断那斗篷下的龙鳞一切而过。 他有些怀念以前林年一直带在身边的七宗罪了,在这种乱战的情况下日本刀远没有那匣子里五花八门的炼金武器好用,日本剑术大部分都只适合在一对一针锋相对时一击必杀,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决绝了,一旦出刀再无回绝扭转之地,所以绝不适用这种乱战!干净利落的斩击固然切断了面前的敌人,但在你收招之前露出的巨大破绽也会被其他的敌人抓住进攻。 可以说如果不是‘时间零’这个作弊的言灵存在,楚子航已经在这种狂暴的围攻中至少被杀死五次以上了。 “他想要得到黑王的血肉?他想要复活黑王?”楚天骄顺着楚子航的话往下走,他们即使是在乱战中也必须快速地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奥丁还在暴雨中观望尚未动手,在那把必中的神枪刺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不知道,但想要离开这里,箱子里的东西是关键。”楚子航扫向高架路侧,第二轮死侍在‘时间零’的数分钟,现实中的数十秒中内就被他们硬生生砍杀完了,第三轮死侍已经攀爬露面了,甚至还有更多的黑影从矗立不动的奥丁身后的高架路深处走来,黄金瞳如飘摇的萤火虫在黑暗中上下摇曳。 “如果硬消耗体力肯定是我们输了,在神话中英灵殿里的鬼魂们可是数以万计的啊,只要时代还在延续,每一个时间节点的英雄在死亡后都会成为神王的士兵...现在可都他妈是2004年了,我一会儿要是能见到艾森·豪威尔和隆美尔我都不奇怪!” “他们是混血种吗?” “我怎么知道!比喻!这是比喻!儿子!今天我们挑了个坏时间接架打了,这家伙人多!”楚天骄回头吼叫着说,“我操...下面也有!儿子!注意脚下!” 楚子航猛然回头看见楚天骄那边居然被六只黑影团团围住了,天上地下密不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沥青路面下都破土而出了一只有力的巨手抓住了楚天骄的两只脚腕强行让他无法移动! 那些沥青!在被君焰炙烤后变软了,而黑影们斗篷下的鳞甲足够抵抗住那些高温,让他们像是游泳一样在沥青下面移动,虽然缓慢,但只要耐心蹲点,头顶奔如脱兔的楚天骄总有停下的时候——时间零本身是个极为消耗体力的言灵,如狂风般带来死亡的楚天骄总会停下!那时候就是风暴被击溃的刹那! 周围的死侍缓慢地涌向楚天骄,就像是粉丝见面会一样要给他一个‘铁血’的拥抱!楚子航还是小看了这群死侍的智慧,武技是这群黑影最令人忌惮的武器,可谁又能想到堕落成这幅模样了他们甚至还能有着惊人的谋略呢? 绝杀之幕。 这一幕楚子航发现的太晚了,就连君焰都来不及释放了,但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了楚天骄炸雷一样的声音。 “刀!”楚天骄爆吼一声,楚子航瞬间曲臂将手中的影打投掷了出去,村雨就像是掷刀一样有力,贯穿了挡在他和楚天骄面前的死侍,楚天骄单手抓住从村雨划过身侧的刀柄,双手持握真打和影打,白色的烈气轰然从他身上喷出,这一幕他简直就是人形的火车头!体内瞬间上升的高温争先恐后地散发为整齐从皮肤的裂痕里吐出,而那些裂痕没有破出鲜血,而是钻出了细密的青铁色绒毛! 二度暴血! 白气中的楚天骄忽然塌陷了下去,就连他的外套都因为他快到极致的动作被滞留在了半空中,一身白衬衣露出领口青鳞爬满的他,双手交叉握住村雨的真打与影打两把刀,蓄力的背肌将肩胛骨向上顶到了极致,简直就是要爆出两张肉翅一样! 黄金瞳爆亮,楚天骄的口中发出了似龙的吼叫声,他抽刀断闪,真打影打的刀背以自己的双肋鳞片做刀鞘借力拔刀,在一声清脆的音爆狂扫中绞出了一圈闪亮的弧光,音爆带来的狂风猛地震起,围绕在他身边的六只死侍腰部以上的身体直接被狂风吹飞了! 一刀六斩,六胴切! 只用一刀就将六道比金铁还要坚硬的死侍躯体蛮横切断了,只有真正懂得刀术的内行人才知道这一刀爆发出的力量有多么恐怖,光凭借混血种的力量是决然无法完成的,只有超越混血种的极限触及禁忌的力量才有可能从这种绝杀之幕中撕出一片生机。 也就是楚天骄斩出这惊艳绝伦的一刀后,一直观战的奥丁动了,他伸出了右臂,错花的甲胄玲玲作响,粗巨的五指扣拢握住了那漆黑如树根盘绕而成的神枪枪柄上,细密的火花弹射闪出如片片流星坠入雨中。 “错误的道路。”低沉的声音如雷滚来。 六道尸体砸下,一刀刺穿地下第七只死侍的楚天骄抬眸对上了那只独瞳,暴血后的青色鳞片已经疯涨遮蔽了他的双颊,藏起了那副中年老男人的颓废只剩下暴戾和杀机! 不知为何,暴血激怒了奥丁,他决定亲自动手肃清这个渎神者了。 “守好箱子,儿子,我要开大招了!”楚天骄低吼。 然而在那昆古尼尔还未拔出之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了,冲出了楚天骄画出的圈,以绝对的速度撞向了准备拔枪的奥丁,简直就像一道余温尚在的闪耀流星!大部分的高红高亮的火环汇聚在了楚子航身边,但在楚子航的身后却拖拽着残余的白色光影,那也正是白光的来源! 未有人见到过的‘君焰’的临界状态!但在七年后,他会出现在卡塞尔“新言灵学”的机密论文上——‘君焰’的极限,等离子临界状态。 ------------ 寄了明天一起更 状态不好,有种孕吐的感觉(不是) ------------ 第八百零九章:神言 君焰已经压抑到临界点了,楚子航成为了真正的流星,白色的尾炎拖拽在他的身后,那些是由高压和高温促成的纯粹的等离子态,虽然无法涵盖到君焰的整体——若是能完全涵盖,那么君焰这个言灵就该在周期表上往上爬上那么一爬了——但已经初具等离子态的言灵已经具有了正常危险言灵完全无法比拟的威胁性, 仿佛是感受到了楚子航的威胁,奥丁第一时间没有选择拔出昆古尼尔去掷出必中的枪芒,而是侧头看向了高架路外的无边黑暗。 楚子航也随之侧头看向那漆黑...他听见了大海翻涌的声音。 在深渊中那盘踞的滔天浪潮受到了神祇的感召,轰鸣的水声之中滔天的水幕冲天而起,从高架路的两侧直冲天际,银色的光芒泼天而下笼罩了整段路上的一切!天空中纵跃而过的水幕简直就是分裂天穹的‘银河’,倒影着高架路上仰头注视着它美丽身段的所有渺小身影。 神祇独瞳的注视下,那些水幕活过来了一样开始在天空中扭动旋转,剧烈的水波扬起的水花就像银色的龙,在狂风里发出了震震水鸣,轰然坠向了楚子航试图左右拦截他前进的道路! 楚子航此时距离巍峨的奥丁不过二十米,真的就已经是近在咫尺的地步了,银色的水流从天而降,在他的前方水幕轰击地面!那高压的水波蕴含的可怕冲击力将裂痕延展向数百米的路面,大量的水流朝着四面八方淹没而去如潮汐吞没着夜晚沙滩上的一切臃肿!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被动乱的水流隔开的楚子航抬头看向了被水幕隔开的奥丁,那把昆古尼尔已经被一寸寸地拔出了大地,水流在经过他时自动分离开,就像圣经中避水的神明,就在他即将抬起那把神枪时,一个声音忽然在楚子航的耳边响起了。 “不要让他挥动那把枪。” 楚子航赫然回头,浑身的肌肉收拢如磐石般坚硬储存起可能下一秒就需要爆发的力量,但他回头之际却只能看见唯一能与自己说话的楚天骄,现在远隔在百米之外守护着密码箱与成群结队的黑影厮杀着... 刚才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那把枪上铭刻着‘誓言’,枪尖所指,不可闪避,不可阻挡。”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楚子航很难去分辨这个声音的特征,因为它完全没有任何特征,就像是人在念书时脑海中念诵的音。 “想要你背后的人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你需要...”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了,叙述着一些无人可知的秘辛,而此时银色的宏大水流已经淹没到了楚子航的面前,仿佛银色的巨口要将他吞没,浑身尚还笼罩着君焰光辉的他却忽然蹲下以半跪的姿势触及了地面。 “后退!” 空气中响起了楚子航的低吼声,远处的楚天骄霎然回头看见了这一幕。 投降?求饶? 楚天骄承认在看到楚子航屈膝跪地时脑海中的确出现过这种想法,但也在瞬间打消了,因为在远处爆发出的炽热光芒以及震天的爆炸和乱风将他脑海里所有杂乱的思绪吹空了! 巨大的乱流和爆炸填满了整个世界,就连台风在这一切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时间零’都被强制性解除了,像是被那刹那间爆发出的高能的粒子流中和了一样自主崩溃...这也是楚天骄头次知道自己的言灵也是可以被外力破开的。 台风的十二级风力在这爆炸的热风乱流前也显得温和太多,那白光简直就像开天辟地一样让人从心底升起震撼,爆炸的冲击波呈圆形扩散,遮蔽天上地下的暴雨与水流全部震飞了,与其一起被震飞的还有那些暴露在热风和冲击波前的黑影,他们的结实沉重的身体在这一刻就像布娃娃一样被抛飞,撞击在了高架路侧面径直将半米后的石墩轰烂飞了出去! 楚天骄在第一时间就躲进那辆沉重的迈巴赫后面,但2.7吨自重的车辆也被掀得车仰马翻,翻倒卡在高架路边上,再被两把插入地面的村雨死死盯住,形成了一个相对避风的三角区域。 “这是...自爆了?” 楚天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强行顶着热风想探出头去看一下爆炸中心的情况,但在这种风力下就连眼睛都睁不开,在数秒的狂风吹拂后,一切忽然都戛然而止了,世界陷入了刹那的宁静...随后暴雨重新从头上浇盖下来带来了轰鸣! 楚天骄第一时间冲出迈巴赫想向着爆炸中心冲去,眼睛都红了,楚子航不能死,楚子航绝对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他的前面!哪儿有儿子比父亲先放大招气绝而亡的?就算陷入了绝境该自爆的怎么也得是他这个悲剧塔,而不是酷炫的特南克斯啊! 他向前冲了出去,前方整段被黑烟笼罩的沥青路都变成了岩浆似的火红,他下意识呼吸空气只能感受到火烧般的灼热感...但这依旧不能阻止他向前。 就在他差些一脚踩进那滚烫的沥青中时,一个人影兀然从黑烟弥漫的爆炸中心冲了出来,子弹一样撞在了他的身上。他差些就拔刀砍了这个疑似偷袭的不速之客,但对方抬手就扯住了他的领子往后一甩,随即一声低喝在他耳边响起,“走了!” 冲出硝烟的正是楚子航,但此时他的模样却让楚天骄脸部抽搐,那密布脸颊与脖颈的青黑色鳞片已经开始向外拱起形成面骨了,狰狞的骨角在额头处初现峥嵘,就连牙齿都开始利化,黄金瞳内流动的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杀戮意志。 暴血,释放临界状态的君焰必须的前置条件,不然在那瞬间没有甲胄做隔热层的言灵释放者就会被君焰的力量给烤干,饶是如此楚子航现在浑身上下的温度也高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雨水落到他的脸颊上瞬间就被甲胄的高温给烤成了蒸汽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快要接近三度暴血了吧? 瞠目结舌已经无法去形容楚天骄的心情了,楚子航的暴血造诣甚至超过了他这个当爹的...现在说什么楚天骄都不相信楚子航这时初次接触混血种世界了,这根本就是混血种中专家中的专家,他这些年在天南地北全世界接触过的所谓‘超级混血种’们甚至都没有自己儿子来得狠厉。 “别回头。”楚子航扯着楚天骄的领子把他向前丢飞了一段距离,后者落地后灵巧地一个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跑,期间抽空看了一眼身后,在黑烟散去后的高架路上居然出现了一道巨大黑色鸿沟...整个路面都被刚才的爆炸给炸断了形成了一道足有五十米长的天堑! “上车!”楚子航来到了路边车仰马翻的迈巴赫前,一脚就把这两吨多重的东西给翻了过来,再一脚踹在豪车的a柱上让车头硬生生在路面烫软的沥青上滑出了一个半弧,倒是省去了倒车的功夫。 楚天骄正想上驾驶室,却发现楚子航先一步钻了进去,他退而求其次抓着两把村雨坐上了副驾驶,才进去就听见楚子航低沉的声音。 “启动。” 楚天骄还没坐稳,整个人就被忽然的加速按在了座椅上,外壳几乎已经成为战损版的迈巴赫引擎倒是没有太大损伤,被动力带着鱼跃而出歪歪斜斜地冲进了黑夜中。 八足骏马穿透硝烟来到断路前,马背上的神祇遥遥地注视着那辆路边被翻过来启动后狂飙向远方的迈巴赫,手中提起一半的长枪缓缓放下了。 7017k ------------ 第八百一十章:神话 迈巴赫玩命地在暴雨夜中狂奔,楚天骄时不时探出时速超过两百公里的车外顶着狂风观察后面的情况,迈巴赫的头尾灯已经在君焰的热风中毁掉了,形式在漆黑的高架路上完全凭借着司机的夜视能力和感觉,如果一个急弯没有处理好就是车毁人亡的结局。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决定跑路了”楚天骄大吼着问道——他不得不这么吼叫,车辆四面车窗都报废了,空洞大开的迈巴赫现在就连座椅加热和空调都救不了,冷风夹着雨水内外乱串,好在挡风玻璃虽然裂痕密布但好歹没有完全碎掉,不然开上这个时速司机和副驾驶的体验会相当酸爽。 “没有胜算。”楚子航说。 “什么?” “没有胜算!”楚子航侧头副驾驶大喊重复。 “没打过怎么知道有没有胜算...”楚天骄愣了一下,毕竟未战先怯是大忌,但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楚子航已经将气氛炒热到一种他们爷俩跟奥丁今天非得死一个躺在这里的感觉... 他其实心中暗地里已经想好了如果局势不妙自己该怎么拖住局面让楚子航活下去了,但没想到自己儿子开大开到一半忽然思路就变了,炸断了高架路直接扭头开车就跑,这种果断的执行力估计就连马背上的奥丁都得怔上一会儿才反应得过来,说不定就是这么一会儿他们就逃出尼伯龙根了呢? “逃不出去的。”楚子航余光看了一眼发神的楚天骄低,猜出了他的想法,“不解决掉奥丁基本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尼伯龙根。” “那我们在干什么?”楚天骄问。 他真心觉得刚才楚子航那一记白热化的君焰如果真正地轰中了奥丁,对方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是龙王靠脸接一发云爆弹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那发白光的君焰在爆发的瞬间粒子流甚至能冲垮时间零的领域,属于是纯粹的能量爆发攻击,向来这种攻击都是最为致命有效的! “刚才的情况我没办法阻止他拔出那把枪。”楚子航说。 “...那些水幕。”楚天骄表示清楚之前的情况,那些高压水枪都比不上的水流就像天河一样阻断了楚子航自爆兵似的冲锋路径,在泾渭分明的那一边奥丁已经拔出了那把神枪,强行让那一发大招打在了高架路上撤退避其锋芒。 “你难道猜到了些什么?”楚天骄忽然看向楚子航,从炸断路面到带着自己驱车逃离,楚子航的所有行动都执行得毫无迟滞,就像是事先想好了什么计划...亦或者在冲向奥丁时忽然悟到了什么似的。 “‘昆古尼尔’,奥丁手中的那把枪的传说你应该是清楚的。”楚子航说。 “阿萨神族和华纳神族开战时奥丁投出的第一枪,发出划越空际的亮光,就像耀眼的流星,传说那是世界树打造的真言武器,上面被刻下了拥有魔法力量的卢恩文字,在穿刺的过程中不会被阻挡,不会落空。”楚天骄快速说道,“这些年我的确研究过北欧神话,但我从来没想到过这种东西真的会存在...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些神乎其技的神话?” “可他已经在我们面前了。”楚子航说。 “那也只是披着神明甲胄的其他东西!要我说他就是一只装神弄鬼的龙王,这场暴雨甚至让我怀疑他与海洋与水那位君主有关了!我研究过很长一段时间北欧神话...什么北欧神族,那些家伙都只是一群冒名顶替的龙类!” 楚天骄跟楚子航不愧是父子,在一些思路上简直不谋而合,推理速度跟他的时间零一样快。 “就正是因为奥丁可能是一只潜在的龙王,所以现在的局面才很棘手。”楚子航低沉地说道,“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如果奥丁是龙类,这就证明那些传说很可能都是真的,北欧神话全都是以龙类的历史书写的,‘昆古尼尔’与‘奥丁’的传说也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在神话中北欧人以为暴风雨是奥丁骑着马在世界上驰过,收拾死者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北欧人大多恐惧暴风雨。就算是在现实中,古代时他们真的在秋收时留一些成熟的麦子在田里,预备奥丁经过时喂马!” “真浪费粮食,这什么土地主作风。”楚天骄低骂道。 “神话一切都与现实相呼应,现在他的登场的确有着暴风雨的降临,所谓的收拾死人的灵魂,大概也是制作死侍的过程...一切神话似乎都有迹可循,那么那把必中的长枪...如果他和神话中的效果一样,他锁定了你的心脏,你该怎么样闪避?”楚子航问。 楚天骄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因为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去想,一旦去思考就会恐惧,一旦恐惧村雨切过骨肉的速度就会减缓,对那种绝境没有任何意义...但现在有了楚子航用君焰创造了一条暂且的退路才终于让他们有时间思考起了战略的问题...可面对‘昆古尼尔’和‘奥丁’那种无敌的神话,凡人的战略又有什么用呢? “有可能他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毕竟如果他真那么无敌,那还有尼德霍格什么事情呢?那头传说中足以让整个龙族文明都恐惧的黑色皇帝。”在儿子面前楚天骄还是尽可能克制了负面情绪,向着积极方面思考。 “想要打倒他,就必须要了解他,神话是我们唯一能了解他弱点的途径。”楚子航说,“在神话中‘奥丁’与‘尼德霍格’是死敌,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北欧神话如果是最接近龙族的历史,那么在北欧神话中世界最终是会毁灭的。但即使如此,奥丁也会坦率地面对这最终的结局...因为世界灭亡之后,奥丁神系会再次建立起新的世界。” “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毒龙尼德霍格掏空了世界树的树根,耶梦加得也从海底泥床上醒来,芬里厄跟随在他们的身后,海拉站在死人指甲做的大船上带着一群‘亡灵’的军队向诸神国度开来,冰霜巨人们登上彩虹桥喧嚣声震撼宇宙,黑龙尼德霍格在战场上空飞翔,双翼发出骇人的声响,贪婪地啃啮着染满鲜血、尚存余温的尸体...” “这些东西...不会都是披着神话生物皮的龙族吧?”楚天骄说。 “我不知道,但如果传说都是真的,那么奥丁和尼德霍格在人类尚未诞生萌芽之前就有过一次战争了,那是龙族与龙族之间的内战!可能他们都存在着自己的长老会与议会,为了不同的族群未来而爆发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楚子航看向无时无刻都被楚天骄踩在脚底的密码箱,“那场战争是诸神输掉了,但尼德霍格一方也损失惨重,直到最后第二代人类始祖Lif和Líftrasir在晨曦中带来了属于人类的时代...这一切不都与我们所了解的龙族和人类的历史相吻合吗?在龙族的内乱中,诸神已死,黑王被夺权,属于人类的希望才终于到来。” “那按照北欧神话...诸神在战败后会创造新的世界。”楚天骄忽然像是悟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得可怕。 “恐怕这就是奥丁疲于奔命的事情,他在为新时代做准备,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以怎样的途径缔造新世界...复活曾经战死的众神?毕竟龙族是可以通过骨殖瓶复活的。”楚子航说,“可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尼德霍格复活的...你说箱子里面装着的是黑王的血肉,那这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因为不仅仅是奥丁,如果拥护尼德霍格的龙族政权还有余孽,那么他们也会不惜余力地找到它制作出骨殖瓶复活他们的皇帝,而奥丁这边则是会极力地阻止这件事发生。” “你的意思是我们该把这玩意儿丢出去?” “不...这种东西无论落到哪边的手里对于人类来说都是灾难性的结局。”楚子航低声说,“我不认为诸神创造的新世界里会有人类的去留地。” “那今晚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如果黑王的血肉对于他来说意义如此重大,那么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我们的。”楚天骄深吸了口气脸上掠过躁意,而烦躁又来源于最深处的畏惧和战栗。 “在神话中奥丁死于诸神的黄昏之战中,被芬里尔狼吞进了肚子里。”楚子航说道,“那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死亡方式。” “...但我们从哪里去找芬里厄?而且儿子,你不知道,芬里厄这个名字在那些龙族历史学家的考究中很有可能是黑王一脉四大君主里大地与山之王的名讳...芬里厄吞掉了奥丁,见鬼,北欧神话难道真的就是失落的历史?”楚天骄越说感觉这个推论越接近历史的真相...可他妈的为什么总会在这种他可能下一刻就会死的绝境里,他才能悟出这些能震惊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秘密? “妈的,为什么总是这种时候搞清楚这些秘密,这不跟坠崖后才悟出绝世神功却无人传授一样蛋疼吗?”楚天骄在这种时候也终于表现出了楚子航的槽技其实是一脉单传的,然而楚子航却轻轻吸了口气望着前方幽暗的道路视线有些恍惚,仿佛在聆听什么唯他才能听见的靡靡神言。 “儿子?” “我在...”楚子航说。 “你看起来不是很在状态,要不休息一下我开车?”楚天骄看出了楚子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低声问道。? “不...我没事。之前我们说到哪里了...芬里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死奥丁的方法,神话里芬里厄吞掉了奥丁但也被重创了,它的脊椎被昆古尼尔所命中,在半身不遂的情况下他没有想着逃避,而是张开巨嘴拼尽全力吃掉了奥丁,为尼德霍格赢得了战争胜利的先机。”他转头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天骄怔了一下,然后看向楚子航,表情有些诡异。 “听我的...我有个计划。”楚子航看向后视镜,感受着大地不知何时响起的震颤,“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有个声音的确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 楚天骄没有在意楚子航后半句里幽深的意味,只模糊地以为楚子航说的是什么‘直觉’之类的东西,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后视镜吸引了。 在迈巴赫的后方道路的幽暗深处,震天动地的响声有节奏地传来,有什么东西从黢黑的尽头追来了。那是四足的震击,每一次踏击地面上都有被踩碎的雷霆碎屑爆散在路面上,八足神骏斯莱普尼尔在雷光中显现! 那巍峨的神影也骑乘在上,匍匐前倾的身躯提着那世界树铸造的神枪刺开了迎面而来的风雨,身后暗红色的大氅狂舞震动,碎裂的雷霆擦过甲胄带起了细密的火花,追随在他身后的是更加激烈的暴风雨以及令人窒息的死亡。 奥丁跟上来了,这一次没有黑影的追随,他单骑而来,踏着雷霆与暴风雨追上了狂奔疾驰的迈巴赫,暗金的独眸锁定了迈巴赫残破的尾灯,右手缓缓举起了那把必中的神枪! ------------ 第八百一十一章:君无戏言 “他要瞄准了!”楚子航低吼道。 父子俩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在八足骏马上那把必中的神枪开始被向上提起,枪尖散发着白光划过一道流星坠尾巴似的弧线,八足骏马上的奥丁右手打开如一张硬弓,隔着那错花的甲胄都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力量感正传递到那把弯曲的黑色长枪上。 那双独瞳锁定了残破的迈巴赫,握住神枪的手开始弯曲了。 “换位置!”楚子航松开了方向盘,一旁的楚天骄立刻倒了过来抓住方向盘的同时调教把油门踩到底了,迈巴赫的引擎被压榨到极限发出了扭曲的响声。 楚子航一个翻身探出半截身子在外,盯住那狂躁的风雨之间,也看见了那已经被奥丁举起的昆古尼尔,离投掷就只差瞄准一个步骤。 楚子航抬起右手对准了奥丁,就在要咏唱言灵时,风中那有股神秘的声音从他的耳边飘过,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原本就要爆发的言灵强行压抑了下来,楚子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听信那个声音,但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告诉他,如果他不听从对方的谏言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什么都无法改变。 奥丁抬起了神枪,他的动作完美得就像古希腊雕塑的‘掷铁饼者’,无与伦比的力量感顺着水流汇聚在他的甲胄上,这一枪仿佛压缩了他头顶风暴的力量要将前方的一切摧毁殆尽! “儿子!”车内楚天骄的爆喝声响起。 “等等!”楚子航反吼道。 那个声音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奥丁的动作定格了,八足骏马忽然嘶吼了起来,踏击地面向天空跃起,与此同时雷电也划过他们身后的天幕分裂开了黑色的天空,在电光中那金色的独瞳内快速地转动,最后锁向了前方逃逸的迈巴赫! 现在。那个声音说。 也就是在这个刹那,君焰爆发了!所有的咏唱都浓缩为了一个‘破’字,凝固汽油弹的威力再现在了高架路上,在迈巴赫的车尾后面引爆了,整个路面被轰碎了掀起了数米高的硝烟和大量的泥土! 剧烈的冲击波差些将迈巴赫掀飞起来,楚天骄整个人被按在了两张座椅中间动弹不得,他看向后视镜只见到了火光和浓烟根本没法看见奥丁的身影...对方也没法看到他们,自然也无法进行锁定! “现在!”楚子航坐回了驾驶座,身上的力气像是随着这再度的一发君焰被燃烧殆尽了,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君焰的体力消耗不比时间零差到哪里去。 楚天骄在楚子航命令的瞬间,将时间零的领域一口气张开,他的黄金瞳就像燃烧起来一样在后视镜中折射着金光,高架路上的迈巴赫忽然像鬼魂一样飘忽了起来,只在瞬息之间就融化在了暴风雨中消失不见了! 没有开启时间零的情况下,迈巴赫的280公里的时速简直就是个笑话,但一旦进入了领域之后这辆车真正的成为了公路上的鬼魂,他的速度来到了汽车载具有史以来的极限,如果不是时间零这个言灵某种程度上改写了物理规则,那么在现实中迈巴赫应该在瞬间就突破音障拉出战斗机一样的音障云和暴风! 只是数息的时间迈巴赫在高架路上就冲出了数公里的距离,这辆900万的豪车达到了其他车辆永远不可能到达的速度——在时间零的增益下他的速度到达了接近3马赫!这已经是战斗机级别的极限速度了! 楚子航回到驾驶室死踩住油门,视线紧盯前方的道路,副驾驶上的楚天骄玩命地维持着时间零尽可能拉开与奥丁的距离,背后君焰爆炸的混乱只在眨眼间就被抛到了视线不可视的远方。 在时间零的加速中沿路上所有的风景都像是泼墨的绘画不断地被暴雨洗刷成流水的黑墨,蜿蜒的高架路穿过了隧道与高山。 滨海城市哪里来的高山?楚子航用余光去观赏那追随着他们奔跑的黑色巨人们,这条翻越山脚的高架路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迈巴赫在冗长的公路上只像一个火柴盒摇摇晃晃地飘在奇异古怪的梦境世界里... 时间零的加速只持续了数秒钟,楚天骄就跌出了时间零的领域,黑色的泼墨在雨中凝为实物,迈巴赫的完整车影重新出现在了公路上。 副驾驶上楚天骄浑身骤然爆流出的汗水,整个人瘫软在副驾驶上就像被暴雨重新淋湿了一遍似的,体表还不断升腾着白色的蒸汽。 “不行...”浑身瀑汗的楚天骄低喘着看了一眼仪表盘,油箱标识也接近了红区,无论他们再怎么加速,总路程和油量消耗是绝对不会改变的,“这样不是办法,我能甩掉他一次,两次,我没办法一直这么加速。” 不谈油量能不能坚持到他们离开尼伯龙根,时间零和刹那这种刺客言灵都有同一个通病,那就是极为消耗体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年一样开着刹那在学院里赶场子一样到处乱窜,楚天骄在刚才的与死侍的厮杀时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了,再带着整个迈巴赫加速无疑是更加巨大的负担。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瞄准我们。”楚子航说,“那把神枪一旦瞄准了就不会失手,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瞄准之前躲开!”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楚天骄虽然选择闲心 “你看前面。”驱车的楚子航忽然抬手指向侧前方不远处的路边。 副驾驶上大喘气的楚天骄快速地扫了一眼看见了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离高架路收费站1KM...他们居然真的快要接近高架路的出口了,远处也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不会是陷阱吧?”楚天骄算是被这种白光整怕了,有些神经兮兮的。 “就算是陷阱也只能硬闯过去了。”楚子航说,“奥丁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做到瞬间移动,如果我们打定主意想逃跑他也只能在后面硬追。” “好,那就再冲一次。”楚天骄深吸了口气,鼓足了黄金瞳,再度张开了时间零笼罩了迈巴赫。 迈巴赫遁入暴雨中成为幽光,几乎0.1秒的时间都不到就冲进到了白光...那果然是个收费站!两个收费岗亭中立着横杆,迈巴赫带着人高的水幕直接撞飞了横杆冲了过去,在前方下了高架路他们几乎都能看见滨海城市的CBD区了,在暴风雨下每一座大厦都像是一个巨人抵抗者风雨的撞击。 楚天骄发出了一声欢呼,然而楚子航却没有丝毫乐观的情绪,他数次的回头去看迈巴赫的后面,没有雷光也没有马蹄声,只有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漆黑暴雨。 “见鬼...”欢呼的楚天骄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在他的鼻尖大量的鲜血流了出来,只能仓促地用袖子擦拭,说话的声音也嘶哑了不少但也阻止不了他话痨。 “妈的,儿子你把桥炸断了直接跑路真的是明确的选择!如果硬刚到底最后谁死谁活真说不一定...” “以前有人跟我说‘时间零’这言灵最大的用处是拿来跑路保命我都没搭理他,结果现在看起来那家伙才算是真的把这言灵给玩明白了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还好箱子保下来了,说实话我都做好准备我跟箱子一起留下让你一个人开车跑了,” 可能是看见了熟悉的城市,楚天骄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嘴里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刚才你炸断桥面那招也太犀利了,谁教你的?一般的君焰不可能有这种威力吧,难道你随时随地在身上带着一把铝热剂才能让言灵发白光?” “儿子,你怎么不说话?” 楚天骄扭头看向楚子航,却发现楚子航正陌生地望着这座城市,片刻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仔细去看黑夜暴雨中的滨海城市,才兀然发现整座风雨中的城市似乎没有任何喧嚣的声音,甚至没有半点火光... 就像是城市本身死亡了一样,那一座座形销骨立的巨人早已经风化成了骸骨,在风雨中静默地远眺着故乡。 “我们还在尼伯龙根里?”楚天骄那股兴奋劲像是浇了冰水一样冷却了下来。 “不,我们应该已经到尼伯龙根边缘了,但还差那么一点。”楚子航盯向远处进入城市前的那条河流,在河流上有一条宽阔的铁桥。 那座铁桥叫济海桥,穿过滨海城市的城郊一直流向大海,在平时那座大桥都被市政府挂满了彩灯,一到黑夜点亮彩灯后就显得如彩虹门一样美丽,只要跃过了那座大桥就意味着他们正式进入了滨海城市。 “这里是...交通...管理车辆...” 也就是这个时候,迈巴赫的收音机也十分配合地响起了,信号十分薄弱,但这也证明他们在长途奔袭逃亡下真的来到了尼伯龙根的边缘。 “儿子...停车。”楚天骄忽然嘶哑地说道。 楚子航兀然抬头,看向了楚天骄眺望的方向,在极远处那座横跨涨水的汹涌河流的铁桥顶端,一个巍峨的黑影不知何时立在了那里,就像一个雕塑手提着长枪静静地望着远方,孤冷,放旷。 奥丁! 他打破了楚子航和楚天骄的认知,不知用什么办法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超越了迈巴赫抢先一步站在终点前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他们之前的努力就像是笑话一样被雷霆投下的神明黑影吞没了,或许在尼伯龙根内奥丁真正的就是规则和世界的统治者,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迈巴赫没有减速,反倒是加速了,引擎发出了濒临极限的呜咽声,带着这数吨重的钢铁赴死一般朝向大桥的方向冲去。 “你还有力气使用言灵吗?”握住方向盘的楚子航低声说。 “豁出命去还能放缓现实里四五秒的时间。”楚天骄鼻下方还有尚未干涸的血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可直到现在,他们和奥丁甚至都还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他们就已经接近极限了。 传说中挑战诸神的勇士在攀登奥林匹斯神山的长梯时就足够他伤痕累累,疲态尽出,当他翻越了那最高峰真正到达神王的面前时,他唯一得到的只会有神王施舍般的尊敬...以及体面的死亡。 “能给我创造一个机会吗?”楚子航凝视着在前方铁桥上等待着他们赴死的神王低声问向副驾驶上的男人。 “什么机会?” “接近他的机会,只需要一秒就可以,只要我能碰到他的面具,我们就能赢。” “...他的面具?”楚天骄眯眼看向暴风雨下那模糊的巨大身影,如果他记得不错奥丁的确戴着一张怪异的面具遮挡了他大半面孔只露出了那只独瞳。 “他的力量来源于他的面具,面具下的并非是神王,只是一个媒介罢了。”楚子航言简意赅地沉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弱点是面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楚子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楚天骄也从这一刻开始发现,楚子航身上的气势才开始凝实了,没有半点在绝望的打击中颓丧的感觉,反倒是有一种终于踏入最终决战的拼命感! “我们之前的逃跑并非徒劳...或者说我们越接近尼伯龙根的边缘,奥丁的力量就会越被削弱。在尼伯龙根的腹部我们对上他的胜率是零,但在尼伯龙根的边缘,或许还能有拼命的机会。”楚子航终于说出了一个好消息,但也让楚天骄内心中的疑惑越发浓厚了。 楚子航再怎么博学,再怎么提早接触混血种他能知道的知识也是有限的,现在到紧要关头居然连奥丁的弱点都能吐露出来,这已经超越不合理的范畴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弱点?”楚天骄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脸上露出巨大的纠结,他不是不相信楚子航,而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不是说了吗?有个声音告诉我该这么做的。”楚子航看向楚天骄目光幽幽。 “什么声音?”楚天骄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楚子航所谓的‘声音’不过是直觉的代名词,但现在看对方的表情似乎真的有一个未知的‘声音’在指挥着楚子航如何逃避奥丁带来的死局! “这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我不知道。”楚子航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但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知道,现在他的眼中只有铁桥上的奥丁。 — “是的,你不需要知道。” “不要浪费时间质疑我,如果你想你身边的人活下去的话。” “找机会触碰奥丁的面具吧,你和他合作是有机会做到的,至时你的任务就结束了,楚天骄就可以活下去...这不是你一直的所想吗?” “相信我,我从不撒谎。”书房内,祂坐在沙发边上,右手轻轻抚在楚子航的额头上,黄金瞳炽热如熔岩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沉睡在另一个世界的暴风雨中的男孩轻笑着说,“因为...君无戏言啊。” 书桌后,捧着书本的林弦抬头看了沙发边上的皇帝一眼,漠然地低头继续读着自己双膝上搁置的书籍。 “还要多久?”她问。 “快了。”皇帝回头看向林弦轻笑着说。 “抓紧时间,你的时间不多了。” “收到...女王大人。”祂低笑着说。 在环绕成群的书架上,两人的影子飘忽不定,像是随时都可能为烛火的摇曳消失不见。 ------------ 第八百一十二章:伏击 铁铸的天幕笼罩在头顶,黑色的巨大漩涡在城市上方盘踞旋转着,刺眼夺目的白光开始连闪在滨海城市的天空,那些繁茂的苍白枝叶将完整的黑色天幕切碎成了震撼的画卷。 在天上地下都屏息的数秒后,震耳欲聋的雷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雷霆就像交响乐开始密集地肆掠整个暴雨的世界,几乎让人以为正是它们在看不见的黑云之上将天穹震出了无数裂口,另一端连接着无穷无尽的风暴和雷霆才蜂拥而至统治了这个深夜。 迈巴赫上,在楚天骄和楚子航的耳中,那狂暴落下的雷声就是战争的号角,白色的雷霆以大地为鼓面一锤又一锤敲响着决战的鼓点。 黑色的铁桥就像死去巨人的尸体横跨在了奔流的长河上,迈巴赫朝着铁桥也朝着那上面巍峨可怖的神明长驱而去,压榨到极限的V12引擎都仿佛预见了自己的未来,极尽所能地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爆发出最大的能量不住发出轰鸣声。 前驾驶位中,楚子航和楚天骄都眺望着那如雕像般屹立不动的神明,八足神骏马蹄收拢在一点低垂着头颅,奥丁愤怒他也愤怒,奥丁沉寂他也沉寂,而过久的沉寂也注定是为了爆发一刻的雷霆万钧之势。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东躲XZ毫无意义,唯一的生路现在已经放在面前了,就在那神明的脚下,想要穿过生路必先经历死门——那把注定带来死亡的黑色长枪,昆古尼尔。 他们要打败那把长枪,打败传说中的宿命,通过这里回到现实。 “计划?”楚天骄问。 “冲过去,离开这里。”楚子航说。 “很简洁,但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楚天骄问。 “不要被瞄准。”楚子航说。 距离黑色铁桥还有八百米的距离,迈巴赫开始提速了,来到了280公里的极速,不到10秒的时间他们就会抵达神明的马蹄之下。 黑色的猛兽在暴雨中肆掠狂奔,水幕在他的两侧扬起两米之高仿佛双翼一样插在那裂痕斑斑的车身上,一直熄灭的头灯也忽然闪亮了起来以一往无前之势直射前方的道路! 车身在狂震,那是解体的前兆,成千上万个零件在暴风雨中互相撞击发出碎屑的响声,收音机已经被关闭了,现在笼罩耳边的只有引擎提速、提速、再提速的狂躁咆哮声。楚子航和楚天骄的黄金瞳都不约而同的点燃了起来,他们的脸部肌肉比钢铁还要坚硬,风水撞击在上面分流而过流下清晰水痕! 轰隆,轰隆,轰隆。 迈巴赫每压缩一点距离,就有一道雷霆在天远处与它并肩落下,光芒照亮的路面两侧无数瘦长的黑影如同行道树一样林立着。 那些死侍,他们回来了,数量惊人到令人窒息,公路外的旷野之上雷光照亮的黑影就像缄默的朝圣者一眼望不到边际,缓慢地向着路边走来。但这一次他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静默地成群伫立在路边,数不尽的黑色的斗篷随风抖动,数不尽的白色面具下暗金瞳孔飘摇,目睹着那对父子朝向铁桥冲去。 迈巴赫扬起水幕在黑影们的拥护中超速驶过,就像通过了一条封神之路,路的尽头就是染血的王座。 最大的落雷降临了,与其说是雷,不如说那是苍白的龙,贯穿了天空与大地,连接了天上和地下,咆哮扭动着砸在了滨海城市的正中心,撕裂了这个黑色的夜晚!以迈巴赫直去的角度眺望,奥丁正后方就是那条贯穿天地的白色的怒龙,他的大影被投向了大地,大氅下的右臂终于举起了那把神枪! 独瞳慢慢抬起,里面熔岩流动,八足神骏喷吐出一口雷霆,挺胸人立而起画面荒诞而恐怖,座上神祇斜侧着巍峨的身躯,手臂如万石硬弓一点点地拉开,那铁铸钢砸的力量感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的风暴凝聚在那把黑色的弯曲长枪中丢出去。 炙热如火山的龙王之瞳锁向了插水翼狂啸而来的迈巴赫,最后的步骤,命运的线开始跨越空间与时间射向迈巴赫中命中注定该留在死人国度的可怜人。 “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迈巴赫融化在了那扬起的水幕中,下一刻幽灵似的往前瞬移了一段距离,硬生生避开了昆古尼尔的锁定! 奥丁握住世界树长枪的五指更紧了,独瞳快速锁向出现的迈巴赫,八足神骏纹丝不动,风暴如漩涡盘踞在神祇的长枪之中,仿佛能听见蓄力到超越极限的恐怖雷鸣声...但锁定依旧没有完成! 迈巴赫再度移动,这一次是横移,然后骤然倒退了近百米,钢铁的怪兽就像鬼魂一样忽闪忽灭在道路上,在命运的白线的网罗下穿梭舞蹈。 在满是裂痕的挡风玻璃后,副驾驶上的楚天骄满眼血红,言灵的力量被他催生到了极致,在瞬息之间张开笼罩整个巨型机械,又在瞬息关闭,就像一张弯弓快速地连射弓弦在一次又一次的收放中爆震发出颤鸣! 没有人将时间零用到这种极致,就算是昂热也不可能,能做到这一点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楚天骄,他们狂闪在路面上让昆古尼尔始终无法锁定,看不见的命运白线就像遮天蔽日的蛛网密布地刺向他们,但却被他们一一躲过了,这种行径无异于在暴雨中躲避吹打而来的倾盆雨水! 如果只是楚天骄一个人,他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甚至没法察觉到昆古尼尔的锁定,但现在有了楚子航的命令,他只需要机械地重复着时间零的开关保证在到达奥丁前不会崩溃就行了。 迈巴赫鬼魅而执着,死咬着拉拢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昆古尼尔依旧箭在弦上,钢铁猛兽距离铁桥三百米不到距离。 时速280公里,三秒钟倒计时。 奥丁的五指收拢了,火花在黑色的枪身上爆亮,独瞳骤然锁向了出现的迈巴赫前方五十米外的距离。 他出手了,昆古尼尔被投掷了出去,仿佛将整个夜晚的暴雨雷霆一齐丢了出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黑色长枪的飞行是寂静无声的,甚至在空中显得有些慢悠悠的,周围带着黑色的烟流——那是死亡与荒芜的意向,它经过的建筑腐朽坍塌,掠过的草地与树木干枯朽败,暴风雨都藏在它的后面和雷霆窃窃私语着,怜悯着枪尖指向的可怜猎物。 五十米开外,距离铁桥不到百米的距离,迈巴赫果然真的闪灭出现了,昆古尼尔命中了迈巴赫的车前引擎盖,钢铁如同奶油一样贯穿,足以抗衡高烈度撞击的车身就像纸一样被撕碎了。 与其说是昆古尼尔命中了迈巴赫,不如说是迈巴赫主动接住了昆古尼尔。 黑色的长枪穿透了迈巴赫半截没入地下形成了坚不可摧的路障,经常被男人吹嘘的900万的迈巴赫走到了末路,280公里的时速下它被黑色的长枪完美地分割成了两半,破碎的零件和撕裂的铁皮就像在雨水里摔碎了花瓣一样裂开洒向暴风雨中,在忽然划亮的一抹火星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雷霆压过了迈巴赫爆炸的巨响,黑色的浓烟升腾而起,碎片四射到路边远处击中了不少黑影,他们发出哀嚎跪倒在地上流出黑色的血。这种烈度的爆炸就算是混血种,身在车内也只能车毁人亡吧? 铁桥的入口前发出了轰鸣巨响,那是八足骏马坠入地面后的响声,大片的电弧沿着地面的积水和裂痕扩散,在扬起的尘土中踏暴风雨而行的斯莱普尼尔带着座上的奥丁来到了那迈巴赫爆炸的浓烟前,那里也是昆古尼尔坠落的地方。 路边的黑影们开始围聚了过来,窃窃私语着渴血的欲望,但迫于神祇的恐怖他们又只能围绕在外围众星拱月一般守护着八足神骏走向浓烟。 斯莱普尼尔踏着雷电走到了浓烟前,后足轻轻一蹬将一直靠得过于太近的黑影踹飞了,闷响声中带着肉体破裂的声音,落地时那斗篷下就已经是一具碎裂的焦炭了,于是黑影们更加虔诚卑微了低头匍匐着仆人一样侍卫在左右。 就在靠近不足车祸浓烟十米的距离八足神骏兀然停住了,他打了一个响鼻喷出琐屑的雷光,铁面下暗金的瞳孔注视着黑烟内仿佛孕育着狂风一样的暴怒。 奥丁抬起错金的臂甲,狂风受到了号令,浓烟被四散吹飞,但露出的只有暴雨下的一滩迈巴赫的废铁,以及屹立在大地伤口上的昆古尼尔,而在钢铁的废墟之下不见任何人影。 俯视车祸现场的奥丁忽然抬起头,在他的身后有狂风呼啸而来吹散了缭绕的黑烟,露出了后面鬼魅的身形! 那是世界顶级的暗杀者,手持风雨洗礼的妖刀行刺神座,蓦然回头的独瞳照亮了行刺者浑身的青黑甲胄,面骨遮挡下的面孔简直狂暴地像是一只恶龙! 暴血推进到了极限,楚天骄意图单刀弑神,时间零的加持下快到了难以想象的极致,在正常的流速中他就是一道黑烟,神祇也只能匆然回头看见他爆闪逼来的刀锋! 奥丁没有动,也来不及动,就算是神明也追不上时间零使用者的速度,他可以看见楚天骄的每一个动作,而那神躯就像是被时间冻结了一样跟不上躲避,只能如雕塑一样坐在他的神座上等待着村雨的割喉一击! 奥丁直视楚天骄凛然不动,独瞳内的光像是嘲讽凡人的无力——银白色的光从楚天骄的身后照来,将他的影子投在了奥丁的甲胄上,巨大的水幕从楚天骄身后涌来,带着水流的狂鸣就像攻城锤一样撞在了他的背上,沉重的力道正面击中暴血后的身躯竟然发出了钢铁般的撞击声!? 这一瞬间就摧毁了楚天骄数十根骨头,骨裂声刺耳到让人发瘆颤抖,此刻他的眼球里全是涨裂的血丝,口吐着内脏的碎片和污血,但他手上紧握的村雨丝毫力气不去半分,染血黄金瞳里的狂怒就像是狮子一样认定了面前巍峨的神祇就是要葬身自己口下的猎物。 “给我死啊!”楚天骄一刀斩去发出了震天的低吼。 可奥丁居然看都没有看他,视线反而转向了迈巴赫残堆中的昆古尼尔。 在奥丁座下的斯莱普尼尔忽然打了个响鼻。 一道白色的光芒撕裂了一切,整个世界都在瞬时后发生的爆鸣中失聪了,那是夸张到难以想象的一柱雷电正中楚天骄与奥丁的中间! 随后刺眼的白光将一切都笼罩了进去宛如白昼,落在地上爆发出的力量将方圆百米的地面直接掀飞了起来!就像巨人轰然一拳砸在了大地的桌面上。群聚的黑影们就像桌上的沙粒一样被震得飞了起来,在空中东倒西歪的! 楚天骄直接倒飞了出去,但还没飞出多远,那只披着错金花纹臂甲的神之手就将他的头抓住了,时间零的领域崩溃解除。 一片废墟中,雷击过后的高温在地上升起白色的烟气,在茫茫的朦胧白气中,奥丁单手握住了弑神者的头颅,独瞳中全是孤冷的漠然,另一只手则是探向了废墟中的昆古尼尔。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昆古尼尔的瞬间,一道刺目的光芒忽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亮起,斯莱普尼尔的腹部之下三道炽热的光环瞬间扩张开了,一重套一重,环内流动着最纯粹的火元素。 君焰·五煸(残) 就像点燃了三个冲天的炮仗,一个比一个威力巨大,而斯莱普尼尔就是盖住炮仗的铁罐子,那最柔软尚未被鳞片和甲胄包裹的腹部下,三次君焰无保留的爆发了出来! 第一次君焰爆发,它死死抠住地面的八足都被震离了地面两指的距离,让它被迫失去了大地的扶持;第二次君焰直接将他送起了三米整个躯体倾倒了,连带着背上的奥丁一齐翻倒向地面;第三次君焰,就连神话中的八足神骏都发出了剧烈的嘶叫啼鸣声,大量的青黑色鲜血从马腹的裂口流出! 在被炽热的温度炙烤之中,浑身沐浴火光的楚子航出现了,他从浓烟中起跳冲出,踏上了半空中八足神骏侧倒飞出马躯,雄狮般喉头逼出嘶哑的吼叫,一刀切向了奥丁握住楚天骄头颅的手腕! “现在!”楚子航发出了爆吼。 被神明握住头颅的楚天骄居然没有失去意识,在爆吼声沿着空气传来后,瞬间单手将村雨·真打猛地投掷向前来营救的楚子航!一刀刀斩神祇铁腕的楚子航直接接力空中一脚,踹在了村雨·真打的刀柄上,令刀身疯狂旋转起来切向了奥丁的铁面! ------------ 第八百一十三章:决战(上) 君焰的火纹包裹在飞行的村雨上,言灵的力量在与楚子航接触的瞬间就将这把炼金刀剑加温到了近两千摄氏度,也只有炼金武器能承受这种极致的高温而不发生形变融化,那把被弑神而去的村雨简直就是飞火流星,汽化了前方茫茫的雨幕直直朝向奥丁的铁面刺去! 这一刻就连水幕都来不及流起了,成群结队的黑影们即使有挡枪的一片赤胆忠心,他们也在斯莱普尼尔换来的那道落雷中被震飞了,时间零的加持下被掷出的村雨速度达到了数倍的音速,半空中独木难支的奥丁避无可避。 楚子航一刀斩在了奥丁的右臂上,那错花臂甲回馈来的震击感简直就像是不可撼动的大山般沉重,但现在被奥丁抓在手里随时可能被捏爆脑袋的是楚天骄,这一刀就像是沉香开山救母,就算面前是山他也必须得斩开了! 二度暴血推进到了极致,肉体和精神的力量极具飙升到了危险的地步,村雨·影打虽然不是村雨在锻造中最成功的一把,但他也是绝对合格的炼金武器,它也是经过工匠全心全意灌注了精神诞生的刀剑,从某种意义上来与楚子航本身又有些契合。 ——超级混血种楚天骄与普通人苏小妍所结合诞生的子嗣必然血统会被另一方所削弱,可这就意味着楚子航天生生下来在混血种中就是残缺的吗? 不,就如村雨·影打,即使它与真打对比起来不完美,但它作为炼金武器却依旧是完美无缺的;楚子航作为楚天骄的儿子,他虽然在混血种中不是生来就是超级混血种,但作为楚天骄的儿子他向来都是完美的。(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楚天骄那一夜留给了楚子航影打的原因) 村雨·真打仿佛穿越了空间一般抵达了奥丁铁面前,熔火的刀尖正中铁面的眉心!巨大的爆鸣声在那绚烂的火花中诞生了,仿佛有看不见的波纹在两者相触之间震荡在空气中,奥丁那向来巍然不动的头颅头一次地向后仰了起来,村雨·真打被反震出去旋转成了周密而致命的圆,切开了空中数只尚未落地的黑影后斜斜插入了地面! 同一时间,村雨·影打在剧烈的火花中嵌入了那错花的臂甲中,裂痕逐渐扩开,在楚子航二度发力的瞬间爆开了,就在要切断神祇的手臂的前一刻,被抓住的楚天骄就像棒球开幕式的投球一样被丢了出去,整个人在空中都被巨大的力量拉扯成了一条直线,落地点赫然就是插在地上的村雨·真打的刀锋! 楚子航放弃了切断神明手臂这种诱人的事情,在那只手即将挥舞向自己之前,双眸赤红地爆发了君焰,在自己和奥丁中间产生了一道火环,爆发的冲击波和高压将他们两人反方向震开! 楚子航以超越了楚天骄的速度先一步落地,撞碎大片桥面后滚地葫芦一样掠过地上插着的村雨·真打一把就把它抽了出来。随后楚天骄‘安全’落地,砸进了铁桥上的积水中,随着楚子航的脚步一同滚到了那座黑色的铁桥上撞到了钢铁的护栏才停了下来。 同时,在铁桥之外,响起了震动轰鸣的声音,就像大厦倒塌的轰鸣——那应该是斯莱普尼尔落地了,八足神骏这么威风凛凛,想来被君焰炸上天后落地摔得也会比其他的马匹更加声势浩大吧? 这一次博弈,双方都受伤不浅,楚子航和楚天骄利用伤势不一的代价换来了奥丁坐下八足神骏的一次重创。 于是他们互相拥有了数秒的安定。 雷霆与君焰在那刹那带来的余波在刹那间传荡了很远,跃过了河流与大桥向着黑色的城市奔去,回应而来的是枯燥乱流的暴雨作响。 大量的积水从身边流过,穿透护栏的缝隙坠入大桥下奔腾的河流,水声中剧痛在全身上下蔓延。楚子航细细地感受着这种痛苦,低声咳嗽的同时第一时间就是去静静地聆听着身旁人咳血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说来也是可笑,这样的动静居然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安心了更多,不过这也是他曾经梦寐以求想要的一幕吧,有些时候真实的痛苦永远比臆想的绝望要更让人安心。 这样也好。 在数秒后,两只手臂不约而同地抬了过去扣在了一起,互相拉拽着从铁桥护栏边站了起来。 “死没有。”楚子航问。 “差一点。”身旁的男人声音很闷应该是被撞岔气了,楚子航看见他的腹部内测有一道巨大的豁口,应该是撞击护栏时被断裂的护栏给划破的,几乎能看见森白的肋骨了。 “还好吧?” “小问题。”楚天骄低头也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又抬头看向前方,“儿子你的君焰不给力啊,怎么没把那匹畜生给烤熟了?” 楚子航抬头随着楚天骄的视线看向远处,在大桥口,风雨中巨大的黑影依旧屹立,但却无端矮了许多...那是因为奥丁第一次下马立于大地了。 在奥丁的身旁的八足神骏居然侧躺在地上不断扭动着,马腹之下有大量的青黑色血液汩汩如泉似的流出,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团蒸腾着毒气的血泊,巨大的伤口上全是烤焦的痕迹,三次君焰爆炸造成的伤口能直接看见里面不断蠕动的内脏...而这些内脏上竟然带着片片青黑的鳞甲。 “看见没有。”楚天骄说,“当年你爷爷,我老爹杀猪一刀没有砍死猪,猪也是这么扭的。” “我还没见过我爷爷,他是杀猪的?”楚子航说。 “没见过那是因为你爷爷杀猪死得早,毕竟杀猪杀多了也容易失手被猪拱死,但好歹死之前把杀猪手艺传给了我,现在又该我传给你了。”楚天骄笑说。 楚子航知道所谓的杀猪是什么意思了,轻轻摇了摇头,作为超级混血种的楚天骄的父母怎么可能又是普通人呢? “野猪都不如的亚龙类。” 楚天骄看着八足骏马的伤口吐了口血水,“腰里揣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真他妈就是龙王装模作样假扮的伪神,骑了一只被龙血改造过血脉的家养肉猪就敢自称奥丁了?真是有种。儿子,刚才那一刀有没有把奥丁的脑袋开个瓢?” 楚子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默默地看向了八足神骏边上的奥丁,那张铁面竟然完整无缺,在村雨·真打落刀的眉心地方竟然就连一点划痕都没有,不得不让人怀疑之前楚子航究竟是否命中过对方。 “看来是一场恶战了。”楚天骄看了一眼那张铁面以及锁定着他们的独瞳,但更让他沉默的是对方手上不知何时握住的昆古尼尔,迈巴赫的废墟中只留下一道极深的黑色孔洞。 “但我们也知道对付他的办法了。”楚子航说。 “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吧?”楚天骄深吸口气,“到时候可别哭啊。” “会哭的人是你吧?”楚子航轻笑。 楚天骄愣了一下,然后说,“你笑了?”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表情也恢复了向来的默然。 “你是不是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笑。”楚天骄乐了。 “就算是吧,今天高兴。”楚子航抬起了右臂开始活动,“按照计划行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么活着一起离开这里,要么一起死在这里。” ------------ 第八百一十四章:决战(中) “很难,不亚于送死...但我喜欢你的计划。”楚天骄扬起头像是要把风雨抽进自己的肺里,在一次深呼吸之后楚子航听见了这个男人身上居然响起了细密的骨骼错位声,噼里啪啦炒豆子一样的声响毫无疑问是人类之躯内那成百上千的骨骼在缓慢的移动。 “龙骨状态,好歹你老爹也是练过的。”楚天骄转头看向楚子航,在这种时候楚子航居然还能从这家伙眼里看出得意洋洋的情绪。 但的确,楚天骄侧腹的伤口居然真的一点一点地被挤压合拢了,虽然无法快速愈合,但暂时的止血是可以轻松做到,这也是超级混血种的BUG之处,作为人类之躯他们可以自由地控制肌肉与骨骼的密度和组合,在大自然的厮杀角斗中他们自然就是天生的猎食者,食物链的顶端。 楚子航看了一眼楚天骄暂缓的情况抓起了一旁地上躺在积水中的村雨·影打,又将手里的真打丢给了楚天骄。 “为什么有两把?”他问。 “什么?”楚天骄单手抓住了真打的刀柄。 “为什么村雨有两把。” “真打和影打,日本人的玩意儿,你可以理解为备胎和原胎...” “就像你跟那个男人一样?” “我草,儿子你真的要在这种时候嘴碎自损士气吗...但我手里的这把的确比你那把用着顺手一些,你要试试吗?”楚天骄嘟哝着抛了抛手里的真打。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那个原胎。”楚子航指正楚天骄误解的意思。 很明显,楚天骄和楚子航的继父相比,身为超级混血种的楚天骄怎么都得是plus版本的超级爸爸,属于是“楚爸·真打”,如果不是后爹有钱又舍得拉下面子追楚子航亲妈,想成为“楚爸·影打”还得往后稍稍排排队。 “你这样一说我感觉舒服很多了。”楚天骄听见楚子航这话立刻就精神抖擞了起来,像是伤口都忽然不痛了一样。 “而且我刚才的意思不是问你村雨为什么有两把,而是你为什么会带着两把村雨。”楚子航轻声问。 “这是个好问题。”楚天骄忽地顿了一下笑说,“要不你猜猜?” “不用猜了。”楚子航点了点头,提着影打走上前了一步跟楚天骄站在了一起,真打与影打的刀尖都朝向地面的积水,轻轻点破着涟漪颤动的水面,锃亮的刀身上倒影着远处的大桥口屹立的奥丁身后,行军蚁一般踏着雷霆摧毁过的焦土而来的黑影们。 “总有这么一天,我想过。但我又不希望那一天到来。可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就像现在一样,总不能爷俩共用一把刀吧?”他朝天呼了口气,口中呼出的白气里带着一些血色,那是过热的体温甚至将体内渗出的血液都蒸发了,这个被青鳞遍布全身的男人就像是火力全开的高炉,暴雨也降低不了他火烧的温度。 “哪把是为我准备的?”楚子航问。 “当然是最好的留给儿子了。”楚天骄抛了抛手里的真打,斜眼看向成群结队从奥丁两侧经过,几乎占满了整个桥面向他们走来的黑影们。 “那把刀你还是留着吧,这把我已经用习惯了。”楚子航的身上缓缓响起了骨骼移位的密集脆响声,浑身的铁青色甲胄流水一般开始滚动,然后在某一个瞬间骤然收紧,整个体型仿佛在瞬间都缩水了一些,骨骼撑起的肌肉发生了些许形变。 这是几乎与恺撒·加图索相似的变化,只不过学生会主席激活这种神秘状态时的肌肉和骨骼都会向外膨胀,而楚子航却是极具的内敛,如同他手中的村雨一样,在成千上万次的锻叠后成为了最坚韧的刀剑。 “真不知道这些玩意儿你是从哪儿学来的。”楚天骄感受到了楚子航的变化有些牙疼,但也显得麻木了,毕竟这种情况楚子航能掏出的货越给力他的压力就会越小,让原本带拖油瓶的局面真正转为了腹背受敌后的并肩作战。 “没那么多时间废话了,我们两个都没有多少时间。”楚子航先往前走去了,因为那黑影的行军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几乎占满了整个桥面,黑压压的一片,如出一辙的苍白面具,在最远处奥丁如同礁石分流开了这黑色的洪流,手里提着昆古尼尔静静地看着他们。 “能不能说些好的。”楚天骄叹了口气,但楚子航说的却是实话,现在强行以暴血支撑战斗续行的两人已经接近了极限了,龙骨状态就是支撑暴血的最后一根骨架,一旦再度崩溃那么他们退出暴血的一刻就是他们确定死亡的一刻。 所以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出手的机会直接定生死。 “杀过去?”楚天骄锤了锤胸膛,发出了雷鸣一样的声音,吐了一口污血,走向前跟上了楚子航。 楚子航周身瞬间张开亮起的火环笼罩了他,也顺带回答了他的问题。 “还真是上阵父子兵。”楚天骄看着身边的火环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用村雨·真打的刀锋轻轻敲了敲火环让它碎裂了。 — 轰鸣爆响。 直线的火焰爆炸直线冲出,君焰的所有冲击波和高温高压被束缚成了一条线,就像一只赤红的巨手在桥面上扫出了一条路!暴血与龙骨状态后最后的体力加持下,君焰一度达到了五千度高温,大量的黑影连躲闪都来不及躲闪就被烧成了飞灰! 一条空白的平路被扫荡了出来,随后是时间零的领域张开,暴雨瞬间被定格,成群的黑影们也陷入了时间的泥潭,唯有道路尽头直达的奥丁仿佛不受影响一般直视那爆冲而来的两道渺小身影! 暴雨的大桥上,楚子航和楚天骄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如两只猎食的雄狮竞相角逐一样冲向了奥丁,两侧的黑影们甚至摸不到他们的影子,就像是无关的围观者摆动着双手在为这弑神的一战欢呼庆贺! 咫尺刹那,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他们瞬息就冲到了尽头,楚天骄比楚子航快一步,两只最强壮的黑影缓慢地扑向了奥丁的座前意图阻拦父子俩的绝地反扑,楚天骄滑行然后出刀,时间粘稠地凝固在风中,他切过那些迟滞的风切断了两个黑影的脖子,在时间零的迟缓中他们的脖子上的血线一丝丝出现逐渐延长,滑行一样坠落向地面。 过刀斩首,刃不见血。日本刀术的至高境界之一,想做到这一步,刀要薄!要锋锐!入刀口要从骨骼缝隙进入,不能超过音速产生音爆,也不能低于音速不然刀速不够会在切到一半时掀飞对方脑袋。要够突然,让对方无法反应过来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能完成这一势的刀术大家,是为日本的剑术至尊。 楚天骄在擦身而过之间随意地就做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丝毫没有要回头去观赏自己杰作的意思,那双暴怒的黄金瞳里只有缓慢拔枪的奥丁! 轰隆爆响。 君焰在天顶爆发!铁桥当空的铁索骤然断裂,空气中响起了凄厉的风裂声,数道长条的黑影呜呜地抽向了奥丁,每一道黑影都带着足以将人抽成泥肉的恐怖力量。奥丁骤然拔枪,有雷鸣声,白光划过,没有人看见他出枪的动作,数条抽来的铁索瞬间爆出火花弹开! 君焰二度爆发,数不尽的钢筋从天空落下砸向奥丁,但先一步,那银色的水幕从地上卷起撑出了一座拱桥支撑在了半空,钢筋砸上水幕被高速流动的水面弹飞砸穿护栏坠入崩腾的河流中! 君焰三度爆发,正面冲击奥丁铁面!奥丁抬起了右臂,轰鸣的君焰正面抗击,火焰高压被分流冲向他身后的暴雨,五千度的高温将那错金的甲胄烤得赤红无比但却没有融化的迹象,反倒是为其注入了流火般的金华。 君焰的火焰逝去,奥丁的独瞳还未看向前方,他所屹立的大地,铁桥的桥面忽然发生倾斜了!重伤的斯莱普尼尔在桥面上滑行了起来,发出了嘶吼声,八足重重地砸进了桥面稳定住那巨大的马躯。 时间零突然解除了。 在重力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前提是没有大地与山之王一系的言灵,很显然奥丁没有这种力量,他骤然将手中的昆古尼尔插入了桥面稳定身形。 整个铁桥都在崩塌,他直视向远处看见了那手持着狂涨焰光的村雨,悚然一刀劈断了整个铁桥的楚子航!在火焰中对方穿透而来的视线简直灼热到要将他给融化掉!而在下一刻,坍塌的钢筋遮挡了他的视线,钢筋划过后楚子航也消失不见了。 铁桥从当中断裂,所有的一切都在暴雨中向着河流下倾倒而去,黑影们抠抓着桥面发出啼哭的嘶叫声,奥丁斜站在向下坠去的桥面上凝望着下方那仿佛颠倒了重力一样冲来的人影! 那是楚天骄,他脚踩着倾斜的桥面向上冲刺,二度暴血后的足面利爪就像钩锁一样每一次蹬地都能在桥面上抠出深孔作为立足点,极端地形中的高机动刺杀,这也是人类为数不多对战龙王的优势,混血种的优势! 无数黑影从崩塌坠落的桥面上跳下向着冲刺向神座的楚天骄拦去,就像一场黑色的人雨!与此同时此时奥丁也抬起了昆古尼尔,盯住了楚天骄,神枪的必中命中注定。 奥丁独瞳低垂,拔枪,闪电流蹿!昆古尼尔数次击出,每一次击出都有金色的微光缠绕在枪尖上,那些光芒脱离了枪身盘旋着飞去,如同数道闪耀的流星汇聚滑翔! 楚天骄则是在黑色的暴雨中旋转前行,踩着那些坠落的死侍斜身躲避,那原本必中的流星一个个与他擦身而过,就像舞台上曼妙的舞蹈总有星光灿烂周旋身边! 最后,他一脚踩断了一只健壮黑影的背脊骨借力弹跳,暴跳如雷高高跃起一刀斩向那张铁面,流水在村雨的刀面拉出白色的弧面就像银燕尾随着刀锋而去! “神!芝麻开门啦!”他爆吼。 ------------ 第八百一十五章:决战(下) 铁桥在崩塌,世界在旋转,暴雨中楚子航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有他三个人还是一家的时候,楚天骄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那时他的胆子还很小,坐在启动时最高的木马上哭嚷着要下来,男人没辙就只能跟老板商量多交了一人份的钱才摆平了项目限重的事情,坐在了楚子航的前面木马上,随着音乐一上一下时不时还扭头做鬼脸逗他笑。 那时候他忽然就感觉只要男人的后背在自己的面前,就算天忽然塌下来对方也会为自己顶住。 ...而如今天真的塌下来了。 黑色的巨影笼罩了爆吼着向上冲锋的楚天骄,奥丁从桥面上一跃而下,简直就像是巍峨的高山倾倒了下来。那巨大的黑影带着狂风坠落而下宛如天幕崩塌,昆古尼尔的枪尖缠绕着绝望和死亡迎向了逆流而上的凡人。 奥丁尚未举枪,独瞳之中却升起了无数绚烂的流光。 那些楚天骄避开的流星居然逆转了方向!原本已经擦肩而过的星光尾随着爆冲向上的楚天骄而来,向着他不同的要害奔去! 数团血花在楚天骄的身上盛开了,传说是真的,昆古尼尔出枪则是必中,没有躲闪的可能,一旦被他锁定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追上然后贯穿。 奥丁的独瞳中闪过红色的血光,在那流星群命中之后,他才握紧了手中的昆古尼尔缓缓抬起对准了那妖娆盛开的血花。 果不其然楚天骄的身影顷刻间从内突破而出,时间零的领域快速张开将他的速度带到了极致,他的浑身都在飚射着鲜血,触目惊心的枪孔贯穿了他的全身,龙骨状态与暴血吊住了他最后的一口气让他呜咽着咆哮继续着最后的冲锋! 大桥狂坠,斜立在桥面上的奥丁注视着登天的楚天骄,手中的昆古尼尔开始向后拉伸,力量就像巨大的弓弦被那钢铁的臂膀扯动了,挂在弓弦上的是命运带去的死亡。 只需要一次掷枪,一次流星的刺击,楚天骄就会殒命。 下坠的奥丁和楚天骄的距离正在急速地拉近,不足十米的距离,昆古尼尔已经提前抬起枪对准了这个男人...可奥丁却迟迟没有刺出手中的长枪,那熔岩的独瞳盯住楚天骄的残破身躯像是结冰了一样没有任何波动! 暴雨狂流,成群坠落的黑影们的嘶叫声在时间零中拉扯成了风的啼哭,奥丁迟迟没有动手,风雨打在他的甲胄上,那金色的独瞳内的风暴仿佛受到了某种制约迟迟没有倾盆而下。 “来啊!”男人震吼,居然对神明发出了挑衅。 刹那之间,十米的距离已经化为乌有了,楚天骄冲到了奥丁的面前暴跳而起,跃与神祇同高,刀锋就像野兽的獠牙,狮子示现,一刀斩向了这位神祇的面具! 爆鸣震响,火星乱舞。 昆古尼尔从下至上刺出挡住了这一刀,神话中以世界树为材料的神枪硬碰硬吃住了这为父亲暴怒的跳斩,碰撞发出的爆音简直能撕裂耳膜震碎空气! 半空中的奥丁向前震动昆古尼尔,巨大的力量掀起呜咽的风声,楚天骄就像被火车撞到了一样飞开了,他在空中旋转如陀螺,又猛地翻身一刀划在了倾斜下坠的桥面上,手脚并用着抓在了这坠落的桥面上,蜘蛛似的匍匐着身子滑行数十米后贴在桥面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奥丁。 奥丁站立在倾斜的桥面上,右手背持着昆古尼尔,不知为何他忽然不再刺出这把必中的神枪了,独瞳左右扫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看哪里?” 数十米不到的距离,楚天骄的身影闪现一样出现在了奥丁的身后,双手持刀就像砸闷棍一样劈了下来,一把锋利到可以吹毛断发的日本刀却砸出了呜咽的风啸。天然理心流·心意棒,毫无美感的棍法,脱胎于斩术,但力道却是斩击的数倍雄浑,楚天骄用这一招切开过渡轮的船锚的厚重铁索,自然也自信能切开神祇的脑袋。 奥丁挥舞昆古尼尔,巨大的身躯摆动起来显得却异常灵活,那长枪围绕他的周身划出了一道上扬的弧线,枪尖横扫向楚天骄的喉咙。 楚天骄变动村雨的落点,硬击在了长枪上随着力道在空中变向,如果有日本刀术大师看见这一幕一定会石化掉,从讲究‘综合’的天然理心流到注重“位”的明智镜心流,不同的刀术在楚天骄手中变化得毫无阻隔。 他一脚踩在了奥丁的手臂上,手上刀术再变,双手持刀,下一刀飒然错开,快到看不清拔刀的动作,但杀机浓烈地就像一泼窒息的水笼罩向了神祇的面目。 爆响,水溅。 这杀意滔天的一刀最终斩中了冲流而上的水幕,震出了巨大的涟漪! “操!”楚天骄爆吼了一声,暴血带来的杀戮意志让他的胸腔里仿佛滚动着漫潮的红水,即将破开胸膛淹没他所见到、感知到的一切。 奥丁隔着水幕看着楚天骄,抬起左手透过水幕直接抓向了村雨,湍急的水流死死卷住了真打的刀刃,昆古尼尔由下至上捅来顺势要将楚天骄整个人做成穿刺公的战利品。楚天骄想要退开就要放弃手中的炼金刀剑,而失去了村雨则意味着丧失了唯一能创伤这个全身着甲的神明。 简单的手段,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所谓‘S’级混血种的拼死搏杀,奥丁的视线甚至在这一刻都没有停留在楚天骄身上,那只独瞳还在四散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在昆古尼尔即将捅穿楚天骄的胸膛时,他果然松开了村雨的刀柄,就如奥丁所想的一样。 但在下一刻奥丁的独瞳骤然重新锁定回了楚天骄,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凝实收拢了一些...就像霸主的猎食者头一次在丛林中感受到了危机一般。 在他的注视下,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松开村雨后忽然在半空中整个人向后仰起,一仰到底让人看不见他的面孔,只能听见周围流动的空气极剧向着一个漩涡中流动的声响,在空气的流动声中更有轰隆的心跳声密集作响,可如果那真的是心跳,那该是怎样一颗强壮不可思议的心脏?就像机械一样猛烈地抽动着血管中的血液将全身的压力逼到了一个濒临炸裂的极点。 片刻,奥丁面前半空中的楚天骄发出了震天响的咆哮声!那遍布全身的鳞片刹那间被血色的震气掀起了,超级混血种的血统在这一瞬间沸腾到了蒸发的极点! 三度暴血,龙骨破背而出,就像刀刃从体表内绽放开来,咆哮的血统带着龙吼声冲出了这个男人身体的桎梏。 “我说!神明!芝麻开门了啦!”楚天骄发出的声音已经接近怪物的撕裂吼鸣了,他爆吼着猛地向前屈身,就像硬竹被折到极致的极致后猛地反弯砸起一样,带着那握紧到飙血的拳头带着体内所有逼到临界点的压力砸向了村雨的刀柄! 那是何等伟大的力量,可以用肉眼看见“劲”从他的腰部顺着脊椎往上爬去,在鳞片滚动的涟漪中到达了肩胛,顺着臂膀的带动一直抵达指骨,撞在了卡在水幕中的村雨刀柄上!这一幕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就像击锤公式化地敲动了子弹的底火,所有的力量化作了塞满的火药在扳机撞下的瞬间盛放出了绚烂的火花,楚天骄自身就是扳机和击锤整体,他将作为弹头的村雨·真打发射出去了! 心形刀流·一刀技·罗刹鬼骨 村雨仿佛时间停滞了一样顿了0.1秒,力量终于全部传达后,它消失不见了。 飞驰而去的白光尾部甚至模糊地可以看见村雨刀镡的地方环绕着半透明的云雾,在横扫坠落桥面的音爆声中,藏在光中的致命刀尖刺向了奥丁的铁面!这一刀冲着奥丁的独瞳直去,楚天骄没有选择按照楚子航的提醒对准铁面,如果那张铁面无法被轻易击碎,那为何不从铁面唯一的缺孔入手呢? 那是穿透暴雨划出了一道蒙蒙的白光,就像闪电过隙,在命中之后爆碎的颅骨炸响就是过后的雷鸣轰裂!蒙蒙的白光穿刺而出,一举震碎了整个激流的水幕,以纯粹的暴力破开了那不知名的言灵的力量! 楚天骄在击破水幕之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暴血自动退出,龙骨状态解除。 这一拳,或者一刀就像将他的生机注入在了里面,挥出之后,他膨胀的身躯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了下去,各个挤压的伤口破裂开喷出了朵朵血色的残花,整个人在空中被暗红的雾气包裹了。 时间零的领域解除。 暴雨中,大桥已经接近坠落到奔腾的河面了,楚天骄失去意识即将随着断裂的桥面坠入河流,、 在数米开外奥丁已经管不了楚天骄了,他的独瞳内只有那白光的影子了,这可是面前超级混血种豁出命的杀招,这种距离就算他是奥丁他也避无可避! 除非。 白光已经到达了奥丁的独瞳前不到一米的距离,然后半米,直到以厘米计算,咫尺可达。 钢筋坠入河流,钢绳溅起水花,黑影们如雨般在头顶落下,雷霆被淹死在海岸的尽头。 奥丁飘散的独瞳不再摇曳了,他握住了手中的昆古尼尔,无形的领域扩搅动着风雨和代表规则的力量扩张开直到笼罩了那白光。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在头顶炸响,与此同时,一道绚烂的流星自下而上倒飞天际! 那是比白光还要快上数百倍的流星,一闪而上突破了数倍的音障,几乎让人以为那是光的速度,直接命中了杀机漫天的白光! 咔擦。 村雨·真打的刀刃中段密布裂痕,然后被流星中包裹的漆黑的世界树长枪击碎。 昆古尼尔终于出枪了,必中的神枪就算瞄准的不是活物而是死物,只要他出枪也必定会命中,它是绝对的攻击也是绝对的防御,只要奥丁手持长枪,他永远天衣无缝、战无不胜。 村雨·真打被命运刺中,折断,刀刃以数倍音速弹飞。 坠入河前,几乎失去意识的楚天骄被血染的眼缝见到了这一幕后微微合拢了。 “他说芝麻开门啦,神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说。 奥丁仰头,火热的光芒照亮了他的铁面,整条奔腾的河流都在那光芒中燃烧着火焰。 奥丁的上方,半空中的楚子航几乎和奥丁面贴面,雨水从他的眉心滴落,碎在了铁面上成了沫花,每一滴沫花又倒影着他身后是狂涌的黑红火焰硝烟,就像他背负着一双黑红的大翼,掀动着炸裂半空桥面的冲击波带着他来到了神明的面前。 ...之前的雷鸣声。 那哪里是雷鸣?那其实是君焰爆发的轰响,只是太过沉重以及暴戾了让人误以为是今晚最大的暴雷。 火焰盛开在空中照亮了整个黑夜,藏在坠落钢筋后的楚子航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直到最后才掀起了结束暴风雨乐章的最后一个音符。 奥丁刺出的流星还在升腾,昆古尼尔以数倍刺出的速度收回,那独瞳中代表命运的死线缓慢地重新试图连向了近在咫尺的楚子航眉心。 昆古尼尔的弱点是什么? 楚子航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重新想起神话中北欧神王落幕的终焉时刻,他才缓缓明白,昆古尼尔是没有弱点的,它出则是必中,因为那刺出的是命运,是规则,规则与命运向来都是不可阻挡...可为什么掌控着命运的神王最后却湮灭在了诸神的黄昏之中呢? 之后,在那个声音的提醒下,楚子航想通了。 命运的确是绝对的,但执掌命运的人是有弱点的,昆古尼尔必中,那就让它必中吧——只要在它下一次命中之前,杀死执掌它的主人就好了...因为就连他的主人也不过是命运的傀儡。 奥丁仰头注视着楚子航,他之前一直在找寻消失的楚子航,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他了,独瞳的倒影中这个男孩的黄金瞳不再是耀眼的金色了,而是熔岩流淌的赤红,但却没有任何的暴戾和疯狂,有的只有...一抹嘲笑? 这抹嘲笑不该出现在楚子航这个个体的身上,但奥丁却对这抹嘲笑产生了异常的熟悉感——跨越了千古岁月的旧事故人。 楚子航知道自己杀不死奥丁,村雨无法破开的铁面,他自然无法徒手拆毁,但奥丁不知道的是他并不需要杀死神明,他只需要按照那个声音去触碰神明就行了。 于是他伸出了手。 风中传来了一声轻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 在奥丁的铁面下发出了雄浑可怖的声音,声纹中有着亘古的沙哑,有些恍然,也有些释然,连带着神祇手中终于收回的昆古尼尔居然都停滞了半刻。 “原来是你啊,尤...” 楚子航的右手搭在了奥丁的铁面上,触感冰冷渗骨。 大桥轰然坠入河流掀起百丈水花,神明与楚子航一齐被白色的浪潮淹没消失不见。 ------------ 第八百一十六章:夏日炎炎 早起就听见蝉玩命地叫,阳光灿烂得有点毒,屋里闷得好像是《西游记》里妖怪蒸大胖和尚的蒸笼。 路明非躺在地板冰凉的瓷砖上四肢张开像是被活剐的猪,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风扇叶上下小幅度晃动着,挂在窗户上的风铃轻轻摆动着,白签上墨写的‘大吉’不断地旋转着露出后面青蓝色万里无云的天空。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地上介乎死猪与死狗之物胸口上下起伏时的动静,窗外偶尔传来自行车按铃的清脆响,偶尔又有卖冰棍的喇叭声沿着太阳烘烤的街道洒下夏天的调料,蝉鸣自然也掺了一脚,叫声像是烧烤炉旁坏掉的收音机,滋啦滋啦的杂音一声又一声响彻晴空,试图不断把人拖回更久以前的时光。 就连路明非的思绪,也在这些独属于夏天的痕迹中不断地飘远: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吗?这个世界爱我吗?明天会更好吗?我的未来在哪里?今晚吃什么?有人爱我吗? 没人给他这些问题的答案,周董的《稻香》从窗外的街道那边飘飘忽忽地传来,歌词抬头唱得词“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有意无意地戳着他的脊梁骨在骂。 但歌词越骂路明非越懒,越懒他就不想动,在没有聪明地事先购买竹席的情况下这冰冷的瓷砖是他在这夏天苟活的最后一丝温度了——冰凉的温度。 嘎吱。 电风扇叶突然沉浮了一下,路明非眼睛骤然瞪圆了,就像搁浅的鲸鱼看见了涨潮的水浪...只可惜在之后一切又陷入了死寂,窗外卖冰棍的还在吆喝,稻香里的周董还在往前跑,蝉玩命地叫。 屋子里静得像是死了人,如果较真说是谁死了,那死的一定是路明非的天真——在这个世界上打败我们的往往不是天真,打败我们的是天真热。 2011年7月17日,卡塞尔学院大一暑假,路明非躺在停电的家中小屋内,就像一只搁浅等待死亡的鲸鱼。 在21世纪的当代社会,酷热的夏天已经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灾难了,高碳社会,全球变暖的世界末日话题已经超过了四大君主、黑色皇帝、诸神黄昏等等灾难传颂在每个人的口中,更糟糕的是以上无论是哪个都是真的...但路明非对里面任何一个都没有实感。 对于路明非来说,什么四大君主,人类命运,全球变暖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远得就像天边飘着的红气球,藏在大厦楼宇的玻璃幕墙倒影中,越飞越高,直到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时,砰一声,炸了。 那些都是他就算知道注定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海市蜃楼,他改变不了任何走向,所以他从不恐慌和担忧。 他觉得所谓的灾难就是要等陨石划过你脑袋你抬头看见他的轨迹和风压,以及猪肉上涨到贵得要从砧板上活起来咬你一口的价格时,你才能切身实际地体会到:哦,原来世界末日真的来了。 比如现在他就已经能感受到灾难降临在他身上了,街道社大清早通知他所在的小区停电一天,直到晚上九点之前都不会有一度电弹起他家的电表,恰好今天手机天气预报又发布了红色高温预警,最高气温在下午一点时会达到40℃以上,属于是敲个蛋能在汽车引擎盖上做午餐的水准。 这种天气停电,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像冰箱里的小布丁一样,一点一点地化掉,从瓷砖的缝隙里往下漏,直到渗透干涸在大楼的混凝土和钢筋中。 科学家说太阳活动干扰鲸鱼定位,从而导致鲸鱼磁场感应错误游入沙滩搁浅死亡,但路明非觉得说不定那些鲸鱼纯粹是被太阳晒的,热到跟自己一样受不了,一时间想不开,搁浅,然后死了。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是那头想不开的鲸鱼,躺在地上感受着高温一刀一刀地切开自己的身体,把里面的每个器官烤得酥脆,蝉鸣声窃窃私语着加孜然好还是加辣椒面,完全不考虑他这头鲸鱼想吃根冰棍的感受——楼下卖冰棍的的确在吆喝着,但在路明非思绪散漫的时候就已经随着三轮车踩远了,再下楼追已经是来不及了,所以到头来还是只能洒孜然和辣椒面。 他忽然就那么想念起远在伊利诺伊州的那间屠龙学院了,虽然他们的教授学生很扯淡,课程也扯淡,三观更扯淡,但好歹那间学院是在被名为四大君主的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地毯式轰炸过后,隔天就能再度扯出电网的人道主义学院。 在卡塞尔学院从不停电,路明非记忆里入学之后唯一一次停电就是诺玛电网被入侵者炸了的时候,除此之外可谓是一年四季空调吹到爽,哪里有红色高温预警停电检修这档子破事?但在放假之后路明非也彻底与那个宵夜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养膘福地说再见了,回到了滨海城市的婶婶家——这也是他唯一能回来的地方了。 说来也挺扯淡的。 路明非对卡塞尔学院这个笃信“龙”作为智慧种族统治世界的地方从不报以任何归属感,可事实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给人留下归属感的永远都不是地方,而是那个地方的人——原本他打定主意如果林年选择在学院里过暑假,他就好死赖活地跟在对方身边当腿部挂件。 但很可惜的是,一到放假人林年直接跟小天女一张飞机票回家了,楚子航在留校三天处理完狮心会的事务后也紧随其后飞回中国;学生会主席恺撒倒是放假前就提前请假回了波涛菲诺,理由是去晚了就错过波涛菲诺海岸最好的浪头了...狮心会学生会领袖的觉悟一下子高下立判了。 最后就连芬格尔,这个八年级,来年就是九年级的万年留级废材都收拾好一学年下来利用非法开盘赚得盆满钵满的赌资回德国的老家了,坐cc1000次快车离校的时候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看得奖学金因为几篇论文没交还卡着的路明非恨得牙痒痒,转头就搜索高铁脱轨的发生几率... 在回到寝室之后,路明非忽然发现原本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每个床位上的东西都收拾地干干净净的,站在寝室门前发呆时,背后路过的零(康斯坦丁战役后男女同住一栋寝室楼)看起来多小只的也拖着看起来比她人还大的行李箱准备回苏联...哦不,俄罗斯了。 看着逐渐人去楼空的寝室楼,路明非忽然就有种卡塞尔学院只不过是一场梦的错觉,现在梦醒了他也得回到那座滨海城市婶婶没日没夜的唠叨,叔叔成天的抱怨和谆谆教导中去了。当飞机跃过白令海峡,从火车站坐出租车沿着熟悉的公路坐到尽头,提着行李箱站到熟悉的小区楼前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一脚从梦境里踏回了现实。 在卡塞尔学院里,他是那个康斯坦丁战役之夜,一枪狙爆了龙王后脑勺的枪王,是长江深处青铜计划的幸存者和四大君王陨落的见证者、参与者,两只贯穿千古历史的龙王都直接或者间接地死在了他的手里,他的名号跟天命屠龙者齐名,无数平时走街上自己不敢看第二眼的师姐都隐隐有暗送秋波的迹象了(错觉,但也不一定)。 但回到了这座滨海城市呢?面对熟悉的婶婶和叔叔,还有那怎么都不浸盐的厚萝卜条,他还是像是从仕兰高中放学上网后被拧着耳朵说教的衰小孩。毕竟路明非要父母,这次还真没见到他的老爹和老妈,听说还在某个神秘的地方进行着暴露身份路明非就得抱骨灰坛哭丧的机密任务;要女朋友,卡塞尔学院的确美女如云,个顶个的一米七出头,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北影广电抢着要的未来新星,但一整年混下来唯一跟路明非有那么点意思(止于绯闻)的只有那个叫zero的俄罗斯女孩,距离带回家还遥遥无期;最后说钱。 哦...路明非好像还真有点小钱。 那几篇论文在林年姐姐的帮助下成功在离校的前一天补交了,在教授那边颇得嘉奖声称暑假小学期开学时一定要请路明非做一次公开答辩...这让付了林年姐姐“一点”辛苦费的路明非浑身暴汗,但也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 3,6000美元的奖学金,除去辛苦费后余3,5500美元存在那张兼学生卡与百夫长一体的黑卡中,算是路明非这辈子从未拥有过的巨款。但懂得人有钱就飘,飘了就要挨刀的江湖定理的路某人深得韬光养晦之道,婶婶和叔叔问起奖学金的事情,就算受到一家人的鄙视,他也得装傻充愣...毕竟他就指望着这点小金库以后毕业找不到工作混后开间网吧过日子了。 总而言之,就算到了暑假,没了那些渣渣呜呜的龙王和执行局的“xxx计划”,日子也照样过,只不过每天被婶婶逼逼叨的次数变多了,考上奥斯丁大学的表弟路鸣泽在自己面前扬眉吐气的频率也变高了...可他路明非在乎吗?在乎吗? 每天被林某人,楚某人,恺某人冲刷的三观早已经烂掉了,除非你路鸣泽能空手把下一只复活的龙王给打爆,不然有什么可在他路明非面前炫耀的,好歹他也是上过英灵殿接受了昂热校长授勋的卡塞尔三好学生,听说这荣誉能让他毕业后直接免考核进入执行部...鬼才去咧!看看叶胜和亚纪那一次“夔门计划”就去了半条命的样子,他以后开网吧收未成年网费都绝对不去受铁面僵尸的气。 《稻香》放完了又接《七里香》,窗外蝉在树枝里多嘴,停电的上午真的很有夏天的感觉,路明非发出了中暑前兆的呻吟,门后的客厅里婶婶在往地板上洒水降低室内气温,路鸣泽去同学家了,叔叔则是借着工作的名头不知道哪儿去蹭空调和下午茶了,因为在离开时路明非注意到了他戴上了那只仿得很真的下午茶专用劳力士...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黑屏待机着,没有路由器的支持连接不上互联网,就等于他与卡塞尔学院最后的一丝联系也断掉了,平日里教授导师唠叨的“卡塞尔学院假期日常报告表”网址都进不去,3g蜂巢网络开热点连接这台破笔记本想登录那个的境外网址简直比登天都还要难。 “日常”做不了,但也感觉没啥必要做,自己又不是林年那样的大忙人,暑假里每天打打星际争霸,做做校长留下的暑假作业,背一下龙族那乱得跟《百年孤独》人名一样的历史,一天稀里糊涂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也蛮好的,换林年那边的“日常”肯定是一天一报告吧?今天去哪儿捣毁了危险混血种组织,明天又去哪儿追捕堕落的死侍,后天再坐飞机去某个丛林深处击毙复活的纯血龙类,印第·安纳琼斯或者飞鹰都没他那么勤快...也不是说羡慕,起码现在可能坐在不知道哪趟飞机上的林年有空调吹吧?说不定还有细声细语的空勤小姐姐递上酸梅汁,真是羡煞他高温预警还躺在地上避暑的路某人了... 胡思乱想,胡思乱想,路明非眯着眼睛看着上下晃悠的电风扇希冀着电力能早点恢复,他就能去隔壁路鸣泽的房间吹空调了(他们分房了),这时隔壁婶婶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又传来了,“明非!不要一大早就起来玩电脑,下去买一袋广味香肠和一把小葱,顺带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新的邮包寄过来!” 偌大个屋子婶婶的声音传荡来传荡去,破墙而入又破墙而出,当初破入青铜宫殿时怎么就没把婶婶也捎上呢?站在白帝城前吼几嗓子,诺顿保准忍不了这魔音灌脑,嗷嗷就冲出来要把这烦人的中年妇女给咬吧吞了,这可比康斯坦丁的遗骸好用多了,还特省钱... 路明非软不拉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举目茫然,窗台上的风铃安静地停在那里,“大吉”的白条也不再旋转了,窗外被太阳照得发光的城市间白茫茫闪烁,街上行道树的动也不动...停电之后就连风都罢工了,这种天气出门真是要人命。 “快一点!叫你老半天了!别懒着,人懒就穷,懒穷懒穷说的就是你!” 看起来婶婶对那路明非谎报的延迟奖学金依旧耿耿于怀,再度让路明非确定了自己藏拙是一个好选择,他一叠声地答应,脱掉身上的汗衫,拿湿帕子在防停电停水的水桶内沾了点水在身上小有锻炼痕迹的肌肉上擦了擦,换上的新的白体恤和短裤,踩着凉鞋就出去了。 躲开婶婶往自己脚底泼洒的水,路明非拉开了门低头就往外蹿...只感觉自己是烤鸭进了闷炉,才擦干净的汗水又忍不住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钻,背后婶婶嚷嚷着好不容易凉快了些赶快把门关了,路明非也只能反手带上门一个人坐拥了整座火焰山。 太阳照在楼道上显得几个阶梯反光的有些耀眼,路明非严重墙壁边上走避开了暴晒的地方,眯着眼睛走在寂静无人的楼道中,夏天的正午是与深夜可以相比的宁静,除了那扰人的蝉声外说是万籁俱寂也不为过,转角的窗口外绿树也被烤得蔫在窗台上求救,可路明非连自己都救不了哪儿能救它?只能暗骂一声打死电力局的。 走到底楼,路明非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戴帽子的身影站在出楼口的电闸处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挥汗如雨。 路明非揣着手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也只是因为这一眼就忽然站定了,他盯着这个人不断地摆弄着这栋楼的电表和电闸,从额角滑落的汗水擦都来不及擦...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这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上面写着国家电网,在脚边放着一个工作袋,里面全是检修的工具和一部手机。 电力局的人? 路明非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喜出望外了,下意识开口问,“师傅?” “什么?”戴帽子的身影回头了,是个男人,长得有些凶,眉角有道疤,但说话却是和和气气的。 “师傅你是干什么工作的?”路明非问。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路明非,路明非也看着他,工具袋里的工具静静地躺着,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阳光照在他们三步以外的地上亮得有些晃眼睛,蝉叫得让人有些凝噎无语。 “对不起我傻逼了,我的意思是,确定一下师傅你的电力局的人吧?”路明非直想抬手散自己耳光,凉鞋的脚趾有点抠三室一厅的动作了。 “是的...”长得有些凶的师傅愣神之间有些茫然,“听说这边小区电力系统出了点问题一直跳闸我就过来看看...的确有些问题,但能修好,估计不需要到晚上,下午点就能来电了。” “那感情好啊。”路明非挠了挠脖颈立马眉开眼笑,“师傅大热天还工作真是辛苦了,要水不,一会儿我回来给你捎一瓶。” “啊啊,好的,谢谢了...你是出去有事吗?小伙子。”师傅看了看路明非。 “买点东西,师傅你慢慢忙...一会儿我给你带水啊!”听见能提前来电,路明非心情一下子就美好了,乐呵呵地就踏出了原本要命都不想进入的大太阳里,走了两步还是暗骂了一声我靠,随即加快步伐在阳光灿烂中越走越远了。 小区楼道底下,拿着扳手的师傅看着路明非冰块一样融化在阳光里的身影,忽然数倍暴汗雨下,呼吸无端沉重了起来,数十秒后他才从一旁的工作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 “这里是黑鹰,目标人物离开了,重复,目标人物离开了...我怀疑我已经暴露了!”他低声说。 “怎么回事?”手机那头低沉地问道。 “目标人物...比想象中你的警觉,似乎看出了我的伪装!”师傅一手扳手一手手机目光幽深。 “...怎么可能!你说错什么了吗?” “绝对没有,他一上来就问我到底是什么工作的...目标人物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警惕!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小心!” “收到。”电话那头说,“按计划行事,一定不要乱来,否则一定会血流成河!” 7017k ------------ 第八百一十七章:忙碌的夏天 Twisted nerve的口哨版在街道上飘扬,路明非揣着手走在树荫下,口哨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被枝丫割裂的阳光在他的头顶白T恤后背无止境地爬过,五颜六色的气球在小孩子们手中肆无忌惮地飘着,阳光在气球的圆顶折出光点迫使人的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时间是中午九点半,离天气预报说的一天最高温的中午还有两三个小时,还只是早上气温就已经足够热到人没有食欲了...但路明非不同,他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吃得下东西,可能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就连潜水集训的教官都对路明非唯一的夸赞都是:能在极端的情况下保持大吃大喝的优良心态。 记得婶婶要的是一把小葱加广味香肠?看来今天晚餐待遇不错,但大概也是沾了路鸣泽的福,婶婶的心肝宝贝考上奥斯丁大学赴美留学前总得有一次丰厚的家宴留作纪念,免得没良心的小胖子在资本主义社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忘了家的温暖,如果不是今天停电,晚餐总得摆上十几个菜满汉全席庆祝一把吧? 说来自己去卡塞尔学院的时候有过所谓的家宴吗? 哦对了,是有的,他们在丽晶酒店的餐厅吃了一次午餐,林年请客...也不能说林年请客,标准来说是学院请客,那次作为接路明非入学的考官林年在丽晶酒店里的消费都是学校埋单的,可惜了当时自己还小感动了一把林年给自己叫了一个三层的蛋糕作为升学宴的庆贺。 说起蛋糕啊,怎么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似的? 走到斑马线,路明非站在阳光底下呆呆地看着高楼幕墙上的波光粼粼,红绿灯在远处读着秒,红灯跳转到绿灯,行人匆匆踏出步子,停在白线后汽车上的人影被遮阳板的阴影挡住,只能看见阳光照亮的半身,挡风玻璃上倒影出还在路边发呆的路明非。 有人摁喇叭声,路明非的思绪才堪堪牵扯了回来,他看了一眼为时不多的绿灯,赶紧低着头小跑上斑马线,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兜里忽然响起了周杰伦的《花海》,他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婶婶的来电,就算是在过马路也忙不迭地接了起来。 “明非啊,你到菜市场了吗?没到的话给我买两根萝卜回来煮汤用!还有,你跑太快了,忘了跟你说家里马桶圈被你叔叔坐裂了,去家具城买个新的回来记得别贪便宜,买高档一点的‘榉木’的,上次我看朋友圈说马桶圈买次了容易屁股过敏起疹子!” “啊啊啊?哦哦哦。”路明非一叠声答应。 “还有,我下午出门有点事情,中午饭你自己解决!出门没带钥匙的话你自己知道备用的在哪里,用了记得放回原位!哦,还有,你下午没事干就把买回去的萝卜顺便给切了,记得放到厨房通风的地方不然晚上得酸了!” “好好好。”路明非感觉自己的把备忘录打开一条条输入进去,给芬格尔带午餐的时候对方报的菜名都没这么难记。 “对了,还有,买了马桶圈就顺便装了,找物业的人我每个月付那么多物业费他们拿钱总得干活儿,你在家就注意着点他们干活儿,别整天坐在屋子里打游戏不然家里被搬空了你估计都不知道!” 婶婶还在唠叨,路明非已经穿过马路了,全程被训得低着头,在卡塞尔学院他被院系主任和教授连番唠叨小考成绩的时候都没这么卑微过,中年妇女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可以堪比驯龙高手的强者。 电话挂断了,蝉鸣的世界都显得清净了很多,路明非右手抓着手机站定了长吸了一口气,不是在酝酿被撵驴一样吆喝使唤的怒火,而是努力在脑袋里给婶婶的安排拉一张任务列表。 他先得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再去家具城买马桶圈,再去找个地方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然后赶回家切萝卜准备晚上煲汤,再得打电话给物业的人等着修马桶...哦哦哦对了,回去的时候还得给修电闸的维修工带瓶矿泉水,如果电表提前修好了他还得记得把学院的‘日常’给做了。 ‘S’级何等忙碌的一天,路明非有些摇头晃脑觉得有些头大,如果是林年的话对方现在应该在做什么?楚子航呢?这两个人可都是跟他一样住在同一座城市,像这样炎热的中午他们难道也跟自己一样在阳光底下为了广东香肠和白萝卜奔波吗? 少扯了。 路明非正准备把手机揣兜里,手机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在街边路过拿着冰激凌和氢气球的小朋友被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地上,冰激凌都杵自己脸上了,随即哇哇大哭,氢气球一松就向上飘飞了。 路明非在小朋友父母愤怒的视线中像是要吃了手机一样狂戳屏幕把警报声中断了,一叠声抱怨然后低头向前跑去,在一个拐角进了个阴凉的小巷口后才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向阴影中亮度渐升的手机屏幕。 警报声并非是手机过热要自动爆炸了,毕竟路明非从不用装备部产品,就算那群家伙为了增加研究经费甚至在学院里推广“装备部日用科技产品”,也少有学生会上当买他们十有八九都带自爆功能的电子设备,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复刻农科院做零食赚外快的案例。 路明非关闭了手机短促的警报,在锁屏上显示他有一条未读短信,是的,刚才的报警声就是这条短信的来信提醒...不是路明非手贱喜欢把手机来信提示音弄得跟轰炸预警一样,而是在他的手机里唯独只有一个号码的来信会惊悚成这样。 “,您有未读短信1—Norma” 来自大洋彼岸学院的短信,阔别了大半个暑假,路明非都要以为重新回归曾经荒废的日子时,组织终于想起了他。 路明非划开锁屏点进了那条短信,以一个相当复杂的表情和心情快速阅读了下去,果不其然,短信的内容和他的来信警报一样令人惊悚。 “: 执行部对你分配了一项临时任务,你需要在今天下午一点之前赶到火车南站,和执行部专员B007交接一份重要资料,并带着它返回学院本部,你的返程机票被预定在2010年07月18日凌晨。 此次任务为临时紧急任务,你被分配为专员协助,请在收到短信的半小时内联络任务专员‘Richard’获悉任务详情。后勤部会根据你的实时地址进行定位在60分钟内到达你的位置进行任务接引和准备,请随时做好准备。 执行部部长办公室。 PS.根据入学资料,你出生于1992年07月17日,今天满19岁。在这重要的一天,我谨代表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和教务委员会全体教授祝你生日快乐。感谢你就读卡塞尔学院和我们分享美好时光,荣幸地共同成长。 另,按照校规,过生日的学生可在学院餐厅免费定制领取一份生日蛋糕,但你目前正处于中国暑假休假期,所以免费生日蛋糕服务将会延期到7月20日暑假小学期开始,我已经为你预定了返回本部的机票,请在执行部任务结束后准备随时出发。 你诚挚的,诺玛。” “生日?任务”路明非呆住了。他回国这段时间白天给婶婶当牛做马形同黑奴,其余空闲时间星际红警不亦乐乎,日子荒废在流淌天花板上的夏日阳光和蝉鸣似不绝的键盘里,哪儿还记得什么生日。 至于执行部的紧急任务,除了‘青铜计划’之外这恐怕还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执行部的任务吧?可为什么偏偏时间节点是在暑假?就连课堂上一群黑风衣接他走的耍帅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倒是挺让人残念的。 路明非脑袋有些稀里糊涂的,被这信息量极大的短信给搞懵了,所以在他路某人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的一天里,忽然又从天而降了两件大事?第一个是由美国学校来提醒他这个本人今天是他的生日,学校的免费蛋糕虽然吃不到但可以延期到回校再吃,第二个则是执行部终于想起他这个角落旮旯里晒了大半个暑假太阳的正牌‘S’级,要开始重用他了? 只不过既然是重用,为什么他会被分配到‘专员协助’这个职务上,记得守夜人论坛里那群吐槽执行部的学长学姐们说过,‘专员协助’这个职位通常都是给任务专员打杂的吧? 在任务里专员翻看档案渴了,你得去跑腿星巴克买咖啡;专员审问犯人你就在旁边递烙铁和烧火钳;专员拷打犯人肩膀酸了你就得给专员捏肩膀捶腿擦汗;晚上专员被窝凉了你就得...哦这个不用去,最多你就去帮专员买个热水袋什么的,执行部还没官僚腐败到这种程度。 总而言之,‘专员协助’这职位在学员们的眼里基本上跟打杂的没什么区别,饶是你穿上执行部的黑风衣,全程面色冷酷得就像威尔·史密斯主演的《黑衣人》一样,这也改变不了你就是个打杂的现实...穿着执行部黑风衣摆出个司马脸去星巴克买咖啡难道就能高人一等吗?说不定人星巴克门口保安看你这幅作态还得考虑放不放你进去。 不过这个“Richard”又是哪位?理查德?听起来怪耳熟的。 路明非滑动了一下手机再看了一遍,然后算是想明白了,这短信根本就是来提醒他是个生日自己都记不得的Loser,以及告诉Loser组织临时想起你这个擦脚布了,赶快发挥你的余温去当当打杂工给人跑腿打下手的吧! 生日什么的,路明非真无所谓,最多听见免费蛋糕可以延期享受有点小激动,其余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就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他生日的还能有几个?远在丛林深处考古的爹妈?他们总不能一边探龙墓一边讨论在这墓穴里随便挑点什么送给自己当生日礼物吧? 挺扯淡的。 巷外的阳光照到了路明非的脚边,水渠里映着小巷沿着远处延伸的一线青蓝色的天空。他靠在喧嚣挤不进来的阴暗小道里,低头默读三遍短信,记住每一个时间节点和专员的名字,然后删除短信。 今天的时间表可能要重新排一排了,想不到他路明非还真是个大忙人啊,又给婶婶跑腿,又给执行部打杂...虽然感觉都是在做同一件事情只是上家不一样,但往乐观了想起码自己没有在自己生日这一天窝在停电的家里死猪一样躺上一天等发臭已经是很成功了! 有人需要他路明非,有人等着他路明非给反馈,这难道不就是在生日的这一天最大的成就吗? “叮。” 在删除短信之后,路明非手机又进了一条短信,这一次的提醒音很正常没有渣渣呜呜的警报。 “生日快乐。楚子航。”干净利落得就像来信人随身使的那把日本刀一样。 “...”路明非呆住了。 楚子航,狮心会会长,在一如平凡的夏天上午给路明非发了一条生日短信,恰如臣子生日皇上亲自祝贺,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也不奇怪,毕竟他路明非好歹也是狮心会的成员,爱名如子的会长记得每一个会员的生日也不奇怪,毕竟这世界上有种叫帝王心术的东西,他看楚会长平时就挺帝王的,霸气侧露得就差把狮心会的雄狮纹在衣服上了。 “叮” 又一条短信紧随其后发来了。 “生日快乐。执行部的任务不要迟到,晚上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 路明非一看联系人,林年,随即眉头抬得老高,心中也随着水渠里的水波一荡...原来还真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啊?果然损友就是损友,你能忘了老婆的结婚纪念日,老婆能忘了你的生日,但损友绝对会记得每一个可以跟你共进早午晚餐的理由,损友友谊坚如金刚啊! 但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接到了执行部的任务?他认识那个叫“Richard”的专员吗?还是正牌‘S’的消息比他这个杂牌灵通太多了?路明非想不大明白,而且他注意到林年的短信和楚子航的会是在同一时间发过来,误差最多不超过三秒,这是巧合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关系? 他满怀恶意和调笑的去思考。 “叮” 又接连着有两条短信进来了。 “生日快乐。路明非,有时间晚上一起吃饭,我下厨哦。”来信的人路明非的备注是林弦,当然了,林年记得路明非的生日,林弦肯定也记得。今晚是林弦下厨?路明非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鸽掉晚上的家宴了,用什么理由呢?直白地说是自己生日想跟朋友聚一聚应该会被理解吧? 他又去看下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聚餐的地方应该在我家,你知道地址的。”苏晓樯,林年和林弦都记得,那小天女肯定也会掺一脚,整齐得像是一家人。 不过你们三人都在一起的话就不能一条短信直接发完吗?真是浪费短信费啊!路明非哑然失笑,原本因为闷热天气和跑腿杂工郁闷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叮。” 手机再响了。 路明非赶紧低头看,以为又是什么生日短信。 — “路明非,这是你的手机号么?我是陈雯雯,我听说你回来了,今天中午十一点半文学社在苏菲拉德披萨馆聚餐,要是收到短信有时间的话就一起来吧。” 路明非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石子,石子叮叮咚咚地滚过去落进了水渠里,砸碎了那一线的青天,就像陨石坠入太平洋一样,水波一直沿着水渠深处的蓝天荡漾而去。 手机屏幕中透着的他的脸有些愣神。 世界好像忽然陷入了高音,小巷外汽车川流的声音,小孩子得到新的冰激凌后欢腾的声音,天空走丢的红色氢气球随风上升的声音,不知道哪儿放着的Twisted nerve口哨声....所有全部都被挤压成了一串,被阳光并排着洒在这炎炎夏天里。 这忽如其来的短信让路明非有些茫然,他拿着手机看向巷口外,满是灼眼的阳光。 时隔一年后的来信交往,就像原本以为会飘到天远处永远不见的氢气球,在偶然抬头时却忽然缠绕在了高高的树枝上一样,原来它一直都没有飞多远,就挂在那里亮着耀眼的阳光。 ------------ 第八百一十八章:奥迪与黑超 10:30,出门;(√) 10:45,小跑赶到农贸市场买婶婶吩咐的两根白萝卜、广东香肠和几把小葱;(x) 10:55,坐地铁再换乘387公车往建材城;(x) 11:20,冲进建材城抓一个婶婶要求的榉木马桶座圈,飞速结账;(x) 11:40,赶到聚餐的苏菲什么德披萨餐厅;(x) 11:30,聚餐开始,估计怎么也得2个小时才能完事儿,高中时候聚餐一直是这样,所以自己得找好借口提前溜人;(x) 13:00,冲向374公车,换乘地铁去火车南站进行任务交接,看邮件说好像任务详情是签收个执行部要的文件,好像不怎么麻烦的样子,估计半小时就能完事儿;(x) 14:00,地铁换乘13路公交车回婶婶家,顺带路上把给电力局师傅的水给捎带买上;(x) 14:30,回小区找物业的水管师傅换马桶座圈,估计半小时就能完事儿;(x) 15:00,蒸上广东香肠,摘了葱,把米粉泡上,两条萝卜切片,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x) 16:00,迎候叔叔婶婶和太子回宫,接驾,并展示崭新的、锃亮的马桶座圈,上折子请求出宫去跟朋友聚餐庆祝自己19岁生日,也是一天里最令人心情愉悦的环节;(x) 16:30,准时到达凤凰阁小区,小天女的别墅,劳累一天后终于开始的生日派对,有林年姐姐私房菜级别的厨艺以及少不了的三层大蛋糕,吃饭吹牛逼的时候还可以顺带向林年吹嘘自己完成了一次执行部的紧急任务;(x) ...... 左右手各抓一根白萝卜,手腕上挂着装小葱和广东香肠塑料袋的路明非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了农贸市场的大门,阳光的暴晒下穿着白t恤和短裤衩,脚踩拖鞋的他的目光充满坚毅——有计划的男人向来都是如此坚定不移,无数人群的影子在他的身边交错而过,他就像一块顽固的礁石一样面朝着目标的大海坚定不移地拍碎人海浪涛。 在路明非的心中,小跑赶到农贸市场买婶婶吩咐的两根白萝卜、广东香肠和几把小葱这一项后面被打上了“√”。 没有什么比按照计划行事更令人身心愉悦的了,从小仕兰高中的班主任就扯着路明非的耳朵念叨,怒斥他是个没计划没收拾的家伙,死到临头了坟头都还没物色的那种...在卡塞尔学院砥砺前行了一整个学年,就算是曾经蔫不拉几的衰小孩怎么说也成长了不少,最起码的时间表怎么也是可以轻松拉出来的。 没有办法,在卡塞尔学院那种地方如果不拉时间表可能一个星期都混不下去,更何况路明非加入的还是狮心会。 要知道狮心会可不是学生会那种放散的地方,每个星期都会打绩效考核,体能训练和德艺测试狮心会都有着自己的标准,在狮心会里可是有种‘评测官’这种职位存在的,如果你当周的各项测试不合格狮心会就会考虑罢免你的会员资格让更有实力的人顶替上来... 一个学年的磨砺,路明非少说也能算半个狮心会精英了,虽然每周的绩效考核都是擦边过的(评测官还考虑了‘s’级被退会的不良影响所以经常网开一面),但好歹也算是在狮心会里撑过了一年的好汉,就今天这满满当当的行程必然不可能打败他。 “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阳光底下,路明非用脖子夹住一根萝卜,右手掏手机看时间表,原本这两根萝卜也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塑料袋里的,但卖萝卜给他的老大爷可能是见他买得少,硬是要收他一个塑料袋五毛钱,路明非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宁愿一手一个萝卜也没交这智商税。 “坐地铁再换乘387公车往建材城买马桶圈。现在时间还挺早,跑快点可以刚好赶上下一般地铁。”路明非在上一项任务后面打了个勾,然后把手机塞兜里了。 路明非一手抓一根萝卜,左右张望在找地铁站的方向,他忽然想起从这里到地铁站好像距离还不远,自己要是想赶上下一趟估计得跑着去。现在人行道外夏日炎炎里车水马龙,川流而过时车身烤漆每每都会晃起一片片白芒映出路边的人影绰绰,这种天气全程小跑可真是要人命... 说起来也是可惜了,虽说他是拿到驾照本了的,但奈何没有愿意驯服于他的良驹,不然今天的行程就能简单太多了。 其实路明非没买车的原因不是买不起,学生证里的奖学金够他买一辆小排量的bmw了,精打细算说不定还能一口气上个二手的三系...但说实话如果他真挪用了卡里的奖学金在国内买车,最大可能就是暑假过完后他一个人飞回伊利诺伊州,血汗钱买了的车就便宜了留在国内的婶婶日用,等到他大学四年读完车估计都变成婶婶的形状了... 现在买车不划算!这是路明非最后得出的结论。 但他偶然扭头看着阳光里路边上停在农贸市场不远处的一辆怠速行驶的奥迪a4l,洗得光可鉴人的车身上倒影着他一手一根萝卜的样子,那张衰脸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毕竟哪个小孩子不想拥有一把可以四处狂砍的宝剑?恰如哪个19、20的坐拥着如这阳光一样大好青春的男孩子不想有一辆可以开着敞篷迎着太阳飙风的好车呢? 他叹了口气,叹气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自由一日赌注里的那辆布加迪威龙。 那估计是离他最近一次的敞篷超级跑车了,真可惜那次自己没有争口气努把力,不然赢的了那辆帅得像匹马的超跑后他必花钱托运到中国来开去苏菲拉德披萨馆好好显摆一下他路某人的“实力”! “哦哦哦,苏菲拉德披萨馆。” 路明非这下才终于又想起那家披萨店的名字了,赶紧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修改了一下...真是见鬼,只有在畅享装逼桥段的时候脑力能这么活跃!在改完备注后自己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坐地铁转公交车买马桶圈。 放下手机,路明非赶紧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在路过那辆农贸市场口停着的奥迪时还是无法免俗地多看了一眼。 如果路明非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最新的11款a4l年轻运动,还是叔叔馋了很久的3.2l排量款,之前一段时间他每天在饭桌上都能听他说那辆车的内饰多么多么豪华,启动方式多么多么别具一格,d档加速感受有多帮,而且就连副驾驶的座椅都跟主驾驶一样支持电控... 每次婶婶都是一敲碗翻起白眼瞅他,冷冷地问鸣泽的大学生活费你凑够了吗?出国留学的各种应急款项你准备好了吗?你的宝马z4上次被人刮到的痕儿去修好了吗?破钱没有整天就想这想那的... 叔叔总被怒斥得呐呐无言,然后饭桌收拾完就拉着路明非就开始继续絮絮叨叨那车有多好,有多‘尊贵’很契合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身份,看那滴溜溜的眼睛,路明非只能装呆鸡假装听不懂对方话里有话的言外之意... 现在在路边终于看到实车了,他提着小葱和广东香肠,扭头打量了一下那黑得发光的烤漆和流水般的车身,停在路边上就像卧在草地里懒懒晒太阳的猛兽一样,锐利的大灯风格完美激起任何雄性的荷尔蒙...不过叔叔还能有多余的荷尔蒙被激起吗?但细细想来倒也是不奇怪,中年男人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荷尔蒙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也唯有借外物来显得自己还英武不差当年,好表、好车、最好还有一头避免秃头的好发量。 可现在无论这辆车在叔叔心目中有多高端,多上档次,他也停在农贸市场前了,说不定对车主来说这辆车不过就是买菜代步车罢了。 ...唉,别说是布加迪威龙了,就算是这辆奥迪a4l,他如果能从上面下去同学聚餐的地方,那面子也是赚得足足的... 只恨当初林年把自己的架子抬太高了,直升机电影院前降落接驾,一飞冲天远赴卡塞尔留学,估计在每个人眼里他现在路明非都已经成了传说级别的人物了吧?只是现在的传说级别人物马上就得提着萝卜和小葱做公交车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路明非低着头胡思乱想着走过这辆好车前,也就是这个时候,车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两个矫健的黑影分别从后座和副驾驶钻了出来,然后顺势一站就挡在了路明非必经之路的前面。 思想跑火车的路明非被截停了,大惊失色后退一步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小贼要抢他的小葱和广东香肠,抬头一看就见到一男一女两个黑色西装打汰的黑超站他面前,墨镜装饰的脸面上比冻柜里的鱼还要冷酷,低头盯着面前下意识举起两根萝卜自卫的路明非。 “你们...哪位?”路明非在看清两个黑超的打扮之后愣了一下。 “你就是‘s’级?”女黑超细细打量了一下路明非开口了,声音冷厉比特工还特工。 路明非被这个问题问得怔了一下,然后脑袋过电一样反应过来了这两人是谁,下意识问,“你们是来接我的?” 男黑超和女黑超顿了一下,扭头互看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震惊,然后看向路明非由女黑超低沉冷冽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说,“是的...您事先知道了我们会来吗?” 说话甚至带上了尊称的‘您’,路明非一听,对味了,诺玛之前短信说过会在一小时内派执行部后勤的人来接他,果真不到一小时就到了,他居然把这一茬忘记了,随即喜出望外了起来。 因为这代表着他的时间表可以十分有效地缩水一截了,他早闻执行部的后勤部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在任务中只要你提出的要求合理,就算你在南极想吃最正宗的重庆火锅,他们也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把当地最热卖的火锅底料送到你的面前,还配送火锅三宝(鸭肠、黄喉、毛肚)。 “嗯嗯,等你们老久了,差点都把这事儿忘记了。”路明非装模作样地走向了那辆奥迪,“各位都辛苦了啊...我手上还有些事情,能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后再说正事吗?” “当然没问题!您的事务处理肯定是最优先级。”女黑超立刻后退一步低头低声说道。 路明非一听这话,背脊下意识都挺直了,心中默默感慨妈的这才是卡塞尔学院‘s’级该有的待遇啊...这次执行部的任务来的还真不是什么坏事儿,起码能提醒他路明非多少还算个人物。 “好的,那就麻烦各位了。”路明非故作冷酷潇洒地点了点头,然后抱着自己的两根白萝卜钻进了奥迪后座里。 林年可是给他科普过的,跟卡塞尔学院后勤部处事你就别瞎客气了,不然人家准以为你是瞧不起他们的办事效率,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别跟后勤部客气! 如果你为执行部出差,下午你需要一辆好车追逐犯人,你点名要aventador当座驾他们就不会给你送来gallardo,最次也会替换为等性能的laferrari或者apollo——总之,对于后勤部要求得越夸张,就几乎是对后勤部十足信心的体现! 路明非不需要后勤部给自己提供aventador或者apollo,他只想坐坐顺风车去家具城买个马桶圈,在顺带去吃顿中午饭,然后让他们接自己去跟那个什么理查德汇合...而且这么个大夏天的中午后勤部的哥们儿姐们儿想来也没到饭点吧?一并在苏菲拉德披萨馆把餐加了岂不美哉?说不定后勤部里还能流传他路明非是个善解人意,平易近人的美名,哇嘎嘎嘎... 看着路明非自己就钻进了奥迪的后座,那口袋子小葱、广东香肠和两根大萝卜还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邻座上,车外面的男女黑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着临危不乱的路明非眼底闪过敬畏和恐惧。 “不愧是世界上已知最强的混血种,‘s’级的魔鬼屠夫。”男黑超低声说着看向不远处车内的坐得舒舒服服的路明非,“真人不露相啊。” “你疯了?噤声!你以为这个距离他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吗?”女黑超立刻冷嘘,然后快速把车后门给关上了,隔绝了内外的空间。 “看起来他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我们的潜伏和试探估计在他眼里就跟玩笑一样吧?让上面吧黑鹰撤回来,说不定对方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全部计划了...这样他都愿意上我们的车,看起来今天对付那群无法无天的混血种我们就几乎胜券在握了!”男黑超深吸了口气小声说,“不拉拢最强的混血种对付那一群见鬼的混血种...这个计划可真是大胆啊。” “不成功便成仁,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上车吧,看看这个‘s’级混血种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女黑超绕向了另一边的车后门沉声说道,“要知道他可是在明珠塔留下了惊天血案的‘屠夫’,我们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查明他就在这座城市的!” “希望他能帮助我们解决这座城市的毒瘤吧。”男黑超默默点了点头,走向副驾驶上车然后关上了门。 奥迪a4l启动,大灯闪烁两下后,在农贸市场口的路人尊敬的视线中缓缓划向了公路离开了。 “什么家庭啊,买个菜都有专车和保镖接送。”农贸市场口卖萝卜的大爷看着远去的奥迪啧啧说道,“果然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从小抓起的吗?这么有钱花五毛钱买个塑料袋都不肯,真是抠门得从娃娃抓起...!” 前脚奥迪刚走不到一分钟,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急停在了农贸市场外。 商务车的车门被暴力拉开,一个t恤几乎被胸肌撑裂的壮汉走了下来,顶着烈阳他的目光就像杀鱼刀一样冷而锐利扫过炎炎夏日的农贸市场门口,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对视,纷纷低头快走快过,少许几个还嘴角发颤地拿起手机意图拨打三位数的号码。 过会儿,壮汉收回视线缓缓掏出了手机,“...这里是校工部,你确定路专员最后的定位在这里吗?我没有找到看到路专员。” “什么...?已经走了?” “坐车离开的吗?我们需要跟上去吗?” “应该是出租车?让他自己先行动么...好的。我们先去跟林专员汇合?...没问题。” 半分钟不到,壮汉挂断了手机,转身上了奔驰商务车,大力拉上车门后商务车快速驶离农贸市场,只留下太阳暴晒的泼水留下的黑色痕迹。 7017k ------------ 第八百一十九章:屠夫(Butcher) 奥迪A4L穿梭过车流驶入隧道,隧道灯一盏又一盏照过黢黑的车顶,矩阵大灯将前路照得通明,在一次次鸣笛中加速、超车。 开奥迪的司机是个彪形大汉,把驾驶座塞得满满的,以他的体格让他当司机委实有些屈才了...可路明非并不对之惊奇,反倒是有些习以为常。 卡塞尔学院后勤部缺什么都不缺一米九以上肱二头肌能碎鸡蛋的莽汉,光是校工部那党子人拉出去都能组一个健美天团出来,干这活儿计的怎么也得要点肌肉,仓库里的那些重型火炮和炼金子弹箱是不会长脚自己走的。 司机双手握住方向盘,屡屡抬头看后视镜里坐在后排自从上车后就低头一个劲儿猛戳手机的衰仔,双腿还算规矩没有交叠翘起来,两根萝卜竖着立在靠他身旁的座位上一动不动,透着塑料口袋还可以看到广东香肠的鲜红色包装袋。 “就顺着这个方向,先去一趟家具城,爱依瑞斯家具城,知道吗?”路明非快速地改了改自己的备忘录,满意地看着因为有专车接送时间一下子宽裕了不少的行程表,抬头看向司机问道。 “他知道...请问我们去家具城干什么?”司机还没回答,副驾驶的男黑超就先开口了谨慎地问道。 “去家具城当然是买家具啊。”路明非愣了一下心说这问题的愚蠢程度不亚于他问电工师傅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您知道我们的来意,以及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难道您就不需要跟我们一起提前去任务地点布防吗?”男黑超小心翼翼地问。 “额,时间不是还早吗?我以为来得及。”路明非忽然有些心虚...毕竟这是第一次使唤后勤部,虽然林年说过敞开了吩咐,但现在实际上手还是有些生涩——毕竟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出任务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时间的确还早,预定计划是在下午一点。”女黑超似乎看出了路明非脸上低沉的“不悦”,赶紧快速说道,“没听见吗?开车去家具城!” “是...是!”司机坐直了,脸部紧绷着,副驾驶上的黑超也在女黑超冷厉的视线下噤若寒蝉。 “话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路明非见车内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了,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典型没话找话。 ...不过他的确也有些好奇后勤部是怎么定位到自己的,难道学院在体检的时候偷偷往自己身上植入了什么定位器吗?这种事情还真不新鲜,以前第一次接触卡塞尔学院的时候,自己的运动鞋气垫里就被塞过。 “这...说来话长。”女黑超犹豫了一下,“我们利用大数据翻查了这座城市近两年所有高中毕业生,利用排除法遴选出了一张名单,最后注意到‘仕兰私立贵族中学’的官网上有校报庆贺您入读了‘卡塞尔学院’,我们才快速锁定了您,近而翻查仕兰中学的学籍档案找到了您的住址最后尾随找到了您的位置。” 这个答案跟路明非所猜想的有很大出入,心觉这后勤部的主事是不是脑袋不太灵光,想找到自己的位置让诺玛给他们个电话打过来不就行了吗?非得绕这么一大圈,这是在彰显后勤部的社工实力吗? “真是麻烦你们了啊...”路明非由衷说道。 “不麻烦,我们也没想到您会愿意协助我们,这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毕竟在这之前我们对您的理解也只是在...传说之中。”女黑超看向路明非语气有些幽然的崇敬。 哇擦咧,还传说中? 路明非眉目暴跳,心说这就有些扯淡了,虽然我是卡塞尔学院为数不多的活的能动的‘S’级,但离传说好像还差得有点远了吧? 等等...他又偷看了一眼女黑超和男黑超,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跟膜拜活佛转世的佛子没什么区别...莫不然自己一枪爆掉康斯坦丁的秘密终于在执行部内被人泄露出去了? 路明非眨巴了一下眼睛...也就是说自己不知不觉终于在学院里也算得上一号能被前辈们记住姓名甚至尊敬的名人了? “您应该已经知道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了吧?”女黑超看着神游的路明非认真问道。 “...额,说实话我不是太清楚,我就知道我得去帮你们完成一个任务。”路明非回神过来挠了挠头发,他就只接到了诺玛的任务短信提醒,具体任务详情还等着后勤部或者任务专员‘Richard’告诉他呢,按常理来说现在不应该递一个阅后即焚的PAD给他过目吗?哦,还有那该死的遗体遣送协议! “您果然决定站在我们这边吗...而且您似乎知道我们会来找你。”女黑超眼前一亮。 “诺玛提前通知过我啊。”路明非纳闷地看着女黑超,自己不站在你们这边站在哪边?莫不然后勤部跟执行部闹分家了?还得他这个‘S’级站队支援,不然就闹罢工? 他突然隐隐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左顾右盼看了看车外面...倒的确是去家具城的路,前面转个角就到了。 女黑超和男黑超在后视镜里短暂相会了一下视线,两人眼底都是释然,果然,传说中的‘屠夫’( Butcher)情报网遍布全城,他们这种反抗组织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眼里都只是小打小闹吧? “到了。”也就是这时奥迪靠近路边刹车,路对面就是路明非之前提到的爱依瑞斯家具城。 “哦哦哦,你们等我一下,五分钟我就回来。”路明非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噗嗤噗嗤地趁着还是绿灯就小跑向路对面了。 奥迪车上,气氛先是凝固了好一会儿,在司机忽然呼出一口气后,随着窗户的打开,大量的空气随着凉风钻了进来贯通八达,将那紧张的高压像是倾泻洪水一样倒了出去。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女黑超低声说道,她看向过街小跑进家具城的路明非背影说。 “你确定我们没找错人吗?”男黑超犹豫了一下。 “谁又能想到‘魔鬼屠夫’居然能伪装成这幅模样?最开始我还以为我们接错人了,但从现在的对话来看不可能出错,他就是那个来自大洋彼岸神秘的‘秘党’组织的王牌杀手,时间缝隙中的幽灵屠夫!”女黑超说。 “很难想象明珠塔的血案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做出来的。”男黑超取下墨镜的手有些发抖,“他伪装得太好了,恐怕他忽然暴起要杀了我们全车的人我们都反应不过来,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是混血种中的王者,跟‘蜂巢’的那些意图在我们人类社会中作威作福私立政权的混血种杂种不同!”女黑超沉声说,“混血种的世界极为复杂,‘蜂巢’的那些人就只能在这座城市嚣张一些,放在全世界他们根本就进不了那些真正恐怖的势力的眼里...就像是‘屠夫’所在的‘秘党’,有传闻说那个‘秘党’可是掌控了整个欧洲的地下世界,以学院的方式培养他们的混血种特工!” “‘秘党’啊...真是传说中的名字,我以为他们根本不存在,直到今天真正遇见了‘屠夫’。”司机也忍不住说话了,巨大的个字猫在驾驶室里显得有些另类,“恐怕我跟他对上的话,他能瞬间秒杀我吧?” “我看过那盘黑市里天价流传的监控录像带...”男黑超微微垂首说,“我没法把他跟录像带里的那些...怪物联系起来,如果他真是里面那个青黑色的怪物,他杀我们根本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没有可能有半点反击的机会!” “...那可是真正的传说级别的混血种啊,在混血种世界定义为‘S’级的存在。”女黑超摸了摸座椅侧面藏着的枪套,看向车窗外目光悠远,“我们上头也是花了老大的功夫深入混血种的地下世界才求证知道了他真实存在,并且就在我们这座城市的...看起来他也一直都知道我们在找他,有意帮助我们解决‘蜂巢’这个毒瘤了。” “...毕竟别说‘秘党’和‘屠夫’了,就算是‘蜂巢’那群混血杂种我们对付起来也相当吃力,谁叫我们是纯粹的...人类啊。”男黑超低低叹了口气,说罢后奥迪内陷入一片沉默。 “我们组织存在的意义就是以人类的身份惩戒那些越线的混血种。”女黑超开口了,语气坚定不移地说道,“这是我们‘鸽屋’的一贯作风,就算是混血种被远程狙击一样会死,以人类的身份也可以匡扶社会的稳定和正义。” “但现在我们还是需要这个‘屠夫’的帮助。”男黑超说。 “‘秘党’在混血种世界中可是真正的领军势力,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维持平衡的巨物,我们寻求他们的帮助没有任何问题...这一次说不定我们还能借着‘屠夫’这条线真正地搭上‘秘党’的船!”女黑超笃定地说道,“‘蜂巢’跟‘秘党’是站在的对立面的...或者说‘蜂巢’这种在我们看来很棘手的组织甚至层次都达不到进入‘秘党’的眼皮底下。” “而且之前‘蜂巢’在废弃医院的筛选仪式不就被破坏了吗?多半就是‘屠夫’他们做的,这也证明了‘蜂巢’最近的扩张已经有些惹怒‘秘党’了,他们的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现在只不过是要加速这个过程!” “而且...这可是能让我们‘鸽屋’组织一跃成为真正人类世界守护者的机会啊!”女黑超按捺住隐约的激动说。 “跟‘秘党’搭上线吗?恐怕人家都不会理会我们吧?”男黑超苦笑,“白鸽,你冷静一些,别乱来,我们还没摸清楚‘屠夫’的性格呢,我搜集过他在混血种世界的传言,虽然只有零星一点,但他绝对不是个友善的主儿...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屠夫’吗?” “因为他杀人很利落?”被叫作白鸽的女黑超下意识回答。 “不,因为传说他杀人永远只需要一刀...屠夫杀猪向来也只需要一刀!”男黑超说。 “是不是有些...吹过头了?”司机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变暖做了一分抗争。 “我也不知道,但听说‘屠夫’可是真正见过龙类并且与之战斗幸存下来了的狠角色,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我们能挖到的信息实在有限,混血种的世界里的阶级层次比人类社会还要分明,‘鸽屋’现在甚至都没真正踏进去,可能‘蜂巢’那边对‘屠夫’知道得更多吧...也不知道他们清不清楚自己惹上了什么人物。” “恐怕‘蜂巢’的人现在还蒙在鼓里,我去那座废弃医院的选拔仪式现场看过,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我甚至都怀疑我是不是跑错地方了!”女黑超冷冷地说,“那毫无疑问就是‘秘党’出手了,也就是我们‘鸽屋’一直躲在暗处看得清楚,才能提前知道这条过江强龙下场了,这也是我们的绝对优势!” “‘蜂巢’下午一点会在火车南站进行绝密任务,只要我们把‘屠夫’带到现场,必然就能将那些无法无天的混血杂种一网打尽!” “他回来了!”探头看向路对面的司机嗡声说道,“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是武器吗?”男黑超下意识问。 说不定家具城只是个掩护,里面是‘秘党’设下的隐蔽安全屋,在隔间内藏着‘屠夫’专用的重火力武器,‘屠夫’让他们来家具城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带出武器更好地解决掉‘蜂巢’那群宵小。 “我...我不知道。”司机愣愣地说。 男黑超把头往驾驶座方向探,视线透出窗外看向斑马线上在阳光底下一溜小跑过红绿灯的人影,他一眼就看就了令混血种世界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屠夫’手中提着的凶器...一个棕红色的崭新马桶圈! 看质地好像还是相当高级的榉木马桶圈。 “这什么路数?”男黑超呐呐无言。 “高手。”女黑超说。 “提马桶圈也是高手?”男黑超为自己队友的强行解释有些哑然。 “可能是...隐藏杀机吧?”女黑超回头看了一眼后座还躺那儿的两根白萝卜,做得漂亮的美甲轻轻划过脸颊,“毕竟混血种也是人,也要买菜坐马桶的啊...” ------------ 第八百二十章:路老板 苏菲拉德披萨馆门前,奥迪A4L停稳了,手机上的时间正好跳到十一点二十五整,比路明非备忘录里制定的时间表早到了五分钟,如果不是忽然碰见中午的一波小高峰高架路转CBD有些堵车他们能来得更早一些。 不过似乎来得再早也没用,因为苏菲拉德披萨馆前人影都没一个,路明非坐在后座上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瞅,身旁放着白萝卜和马桶圈,女黑超的生存空间都被挤到了角落生怕碰坏了‘S’级不辞夏日炎炎奔波买来的家用宝贝们。 “搞什么啊,这帮人就不能靠谱一些吗?”路明非嘟哝着。 按照常理的文学社聚会,一群人应该早猫在聚会地点外侃天论地,现在苏菲拉德披萨馆外的大太阳底下就独独这一辆奥迪车停在这里显得异常扎眼。 “是这里吗?”司机反复检查GPS导航系统,生怕给后座的路明非大爷送错了地方。 “没错,就是这里。”路明非连忙点头,又看了看时间问向身旁的女黑超,“怎么称呼?” “白鸽。”女黑超说。。 “桥鸽。”男黑超赶紧接上。 “海雕。”司机也立刻自报代号。 “...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是雕了?”路明非关注点总不在频道上,古怪地看着一身嘎达肉把西装撑得鼓鼓的司机,比起‘海雕’显然‘黑猿’更合适一些吧...如此失礼的烂话他只能憋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 “部门不同代号也不同,没有具体太大的意义。”白鸽快速解释。 “哦哦,能理解。”路明非忙不迭地点头,又看向外面正午的大太阳“都这个点了,你们应该还没吃吧,要不一起进去吃一点?” “您是说这里?”副驾驶的桥鸽低眉从墨镜上观察了一下苏菲拉德披萨馆的门面,似乎想从简单的门面装修里看出什么玄机来。 “我同学说在这里聚餐我也走不开,我想干脆要不你们也在这家店里一起吃了算了,如果你们介意我们太吵的话坐其他地方也行!” 白鸽和桥鸽对视了一眼,然后整齐点头回答,“丝毫...不介意!” 能跟‘秘党’这种组织搭上关系的任何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跟‘屠夫’共进午餐的机会...同学会?也难说所谓的‘同学会’究竟是不是‘秘党’掩人耳目的私下聚会,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如果能出场无疑就是天大的喜事。 白鸽和桥鸽的视线深沉起来了, 看向路明非有些激动。 路明非瞬间呆住了...这跟他想象中的回答不太一样, 这可是他的同学聚会啊,具体来说是‘文学社聚会’,正常人听见了不都该下意识避嫌吗,他发出邀请只是出于礼貌性的尝试, 只要被委婉拒绝了, 他就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一蹦一跳进馆子里去等着开饭了...但我靠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还没反应过来,白鸽就已经快速拉开门下车, 绕到了他的一侧为他打开了车门, 站在车边西装都遮不住的身板曲线挺直了,长马尾垂在身后干练飒爽得让人有端联想起《黑客帝国》里的女主角。 “请。” 笔直地站在烈阳地下, 地上的影子如同直立的标枪, 白鸽向前微微屈身尊敬地看向路明非,“您的东西留在车里就行,不会有遗失的风险。” “......”还在副驾驶上的桥鸽看了一眼座椅上放得好好的马桶圈和白萝卜,心想大概不会有不长眼的翘车贼破窗就为了这些东西吧? “你辛苦了, 没问题!”路明非下车的同时心说这也太给面子了, 后勤部连续十年被评为卡塞尔学院最受欢迎部门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去停车场停车,顺带侦查一下附近的环境, 来的路上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种被跟踪的感觉。”司机看向车上唯一剩下的男黑超说。 “之前为什么不说?”正要下车的桥鸽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立刻警惕地扫了一眼车外面被阳光暴晒的一点阴影没有的周边, 又看向司机皱了皱眉, “你的预感几分准?” “可能只是错觉。”司机摇了摇头, “但就算跟踪我们的人是‘蜂巢’, 他们也不可能敢轻举妄动, 我们车上可是...嗯。”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车外面的路明非, 最后发出的鼻音中充满了底气。 “倒也的确...但多少还是小心点,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虽然我们找‘屠夫’已经找了很久了, 但忽然一下子找到了对方还这么配合我们,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白鸽现在已经有些上头了,我们多少还是得帮他留个心眼,你去停车的时候汇报总部, 详细解释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让他们那边做定夺...也做好可能跟‘秘党’初次交接的准备。”桥鸽冷静地吩咐道。 “没问题。”司机点头,然后看着桥鸽下车, 重新启动奥迪将车缓缓开向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 苏菲拉德披萨馆前的侍者站直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太阳下走来的那尊‘大神’。 其实作为滨海城市最‘高档’的披萨店兼西餐厅, 苏菲拉德披萨馆的侍者向来都是很有眼力见的人,在见到奥迪停在路边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主动上去问询是否准备在本店用餐了,但奈何他还没来得及跨动脚步,车上下来的那位西装革履的‘女秘书’就把他震住了。 那傲人的身材,那凌冽的气质,再加上干练到让人毫不怀疑是从百大私企里出来的姿态,这奥迪后座坐得不像是一般人儿啊! 侍者细细揣摩着, 心说这奥迪的车主怎么也得是坐着身价上亿的老总级别人物,那么问题自然就来了——这种人物午餐该去的不应该是CBD双子摩天楼二十二层的旋转餐厅吗?怎么会来他们披萨馆这种亲民的地方? 侍者一时间心里也没个准,害怕过去拉客结果自讨没趣, 就在他犹豫的这十几秒里, 街对面从奥迪后座下来的正主就已经领着两人往这边走来了! 豁,不止是漂亮女秘书, 甚至还带了个保镖, 男女黑超一左一右跟在其后,当中被拥护的则是一个...穿着白T恤和短裤甚至还脚踩凉鞋的18、9岁男孩? 这男孩一路在保镖秘书的保驾护航下顶着大太阳走了过来,站在侍者面前说,“这里是苏菲拉德披萨馆?” “是的,先生。”侍者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头顶就是披萨馆的招牌,但人家既然问了自己就要答。 “这里今天中午是有一场同学会吧?包场的那种?”路明非试探地问道...他真害怕那条短信是个乌龙,其实今天就他一个人准备来了。 “是的没错。”侍者愣了一下,然后眼前一亮反应过来了。 ...难怪披萨馆吃个午餐都要带打手和妞儿呢,和着是同学会啊!这年头的同学会别说保镖秘书了,只要能显阔带别墅房产证来吃披萨都合理得很! “想必您就是赵孟华先生吧?我们已经等您很久了,请问是现在就让后厨开始吗?”侍者彬彬有礼地打开了玻璃门让里面的冷气顺着向外吹到了路明非的身上...好一阵凉爽到全身打哆嗦。 “我不是赵孟华,你认错人了,但我的确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听见侍者这句话路明非才算心安了,没被放鸽子就好,那群家伙迟来一些都能接受。 “来,我先带您去准备好的包间。”侍者立刻转身向里走去,路明非跟随其后,他身后的男女黑超则是本着一句话不多说的原则冷面沉默,步调一致地跟在了后面。 “赵先生原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您提前来了半小时,需要给三位上一些水果和点心茶品吗?”走在走道前面的侍者礼貌地询问。 “可以可以,先问一句不算在账单里的吧?”路明非问,“人都还没来我就先点东西有些不合适...” “当然不用,这些都是免费的赠品。先生的同学们后续一到,我就会立刻带他们进包间入座,请您先在包间等待就行。”侍者表现出了一万分的服务态度,不为路明非的短裤衩也为了他身后西装革履的左右门神,每一句话说得都小心翼翼的。 路明非进了包间这才发现果然一个人都没到,圆桌前十几张椅子全部空空荡荡的...听侍者说订的用餐时间是中午十二点,陈雯雯发短信给自己说的是十一点半,早了半小时。 难怪了...也不怪陈雯雯谎报军情,按理来说如果路明非没有坐上后勤部的顺风车,跑去坐公交车堵车的时间,十二点左右估计才刚好到这里,说不定还会来迟一些。 ...陈雯雯这是把他迟到的习惯也算在里面了,才会在短信里让他提前半小时做准备。 无论过了多久,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什么事情都细心得要死,从做事态度里就能嗅到那股文文静静不急不慢的茉莉花的香味,想到那身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裙和上面放着的文学书籍。 冷风吹过路明非的脖颈,他打了个哆嗦安安静静地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了,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冷气太低正对着吹被吹得有些脸部肌肉发僵。他很久没有见到陈雯雯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人对爱情年少无知的时候都会显得怯懦,当年龄随着时间成长后,爱情又别离到的远方,这时他们又忽然胆敢契阔谈宴起来,再当爱情被风吹近时会发现,他们又躲到了原来的低洼里——拉扯着他们胆子收放自如的不是年龄,而是距离,不管你长多少岁,见到当初怯懦的人站在你面前时,你也一样会紧张,避无可避。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从仕兰高中毕业一样,一会儿从包间门后走进来的女孩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穿着那身白色的碎花裙子,头发上别着HelloKitty的发夹,明眸皓齿,水波一样的眼帘内倒影着畏畏缩缩的自己。 包间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端着托盘的侍者,将承诺好的免费茶点放在了桌上,托盘里放着堆叠成小塔的红糖姜茶小饼干,杯子里则是解暑的酸梅汤。 …见鬼。 路明非伸手揉了揉鼻梁,莫名有些情绪低落和焦躁不安,可他为什么要焦躁和紧张?按正经的来说他是卡塞尔学院第一学年的十大优秀学生之一,上了英灵殿被校长亲手颁发了荣誉勋章和奖学金的,那闪亮亮的纯金镶红宝石(其实是贤者之石碎片,路明非并不知道)的奖章还躺在他的行李箱最底下夹层里,亮出来就算不给屠龙勇士尊敬也得给那分量十足的黄金和红宝石一点尊敬吧? 论学业,他现在在读的是常青藤联盟认证的私立贵族顶级大学;论财力,虽说比不上恺撒·加图索、维乐娃·赫尔辛基一流矿里有家的,但好歹一年三万多美刀的奖学金依旧领到手四分之一了,怎么也算是年少有为;论履历,青铜与火之王两位双生子都死直接或者简介死在他的手上,难道还不算光宗耀祖吗?只可惜认这份履历的只有执行部,换其他地方找工作只能被认为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无论谈论什么,他路明非都应该有十足的底气坐在这里,翘着腿跩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等待着昔日的旧友们参加这次聚会,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冷气充满的包间里他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桌前总有些不适应...有些想要逃避这场本该是他独自一人表演秀的‘同学聚会’。 “总有一些特别的原因啊。”路明非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低声嘟哝着,看着漆黑酸梅汤倒影里自己的双眼。 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侍应了,因为苏菲拉德披萨馆里应该没有这么发福的侍应,来者矮胖矮胖的,圆滚滚的肚子皮带都勒不住,属于半个重量级人物。 “什么阵势,不是包场了么...我进错门了?真是不好意思。”进来的胖小子一眼就看见那两堵礁石一样立在座椅左右的黑西装男女,吓得那是一哆嗦差点把皮带扣给崩飞了,忙不迭地就低头道歉往后退。 在他差些带上门出去之前,路明非眼疾手快起身拉住了门,认出了来的人是谁——徐岩岩!班里那对双胞胎之一,文学社的中坚干部,也是赵孟华最忠实的马仔,路明非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每天放学这家伙都跟在赵孟华后面蹭吃蹭喝,那身膘说不定都是高中三年养起来的。 “路明非?”徐岩岩也一眼认出了路明非,“真是你...我是差点没敢认啊。” “我也差点没敢认。”路明非咧嘴说...其实是在撒谎,他清楚徐岩岩为什么说没敢认,不是他这年头过来变帅变有种了,而是他背后那两个英武不凡的黑超实在是震慑到徐岩岩了——在他的认知里路明非跟这两位完全就不是一个画风,压根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画框里!这一幕比当初拍《谁杀死了赵先生》还要离谱。 “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啊。”徐岩岩缩着头打量着“路老板”的两个跟班,而那两个墨镜男女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挪开了视线,沉默得跟完美的雕塑一样站在椅子后面。 “坐,都坐吧。”路明非急忙招呼着无所适从的徐岩岩和两位“后勤部”的黑超坐下,还没来得及擦把冷汗,门又开了。 ------------ 请天假 新年快乐以及摸一天,去给母上过生日 ------------ 第八百二十一章:漩涡 仕兰中学向来秘传有《仕兰校史·神人篇》,其内记载古往今来仕兰中学才子佳人揽惊天功耀之事迹。 如某年某月某日,仕兰中学某某学长凭借优秀的个人实力同时拿到了哈佛大学Environmental Health专业以及康奈尔大学Applied Operations Research专业(每年带奖学金15000美元)的offer;又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学姐在五年一度的世界级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勇夺亚军,全市张贴表扬大字报;再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蛰伏六年之久在毕业季一鸣惊人,乘13吨级的直-8多用途直升机扶摇直上九万里,喜提仕兰历史最高奖学金每年3,6000美元。 没错,这个某某人说的就是路明非。 在强者如云的仕兰中学,路明非可能无法排入《仕兰校史·神人篇》的榜首,但在当届的毕业生以及学弟学妹们的眼中,他始终都是不可撼动的第一,因为他是活着的传说,曾经学长学姐们的奖杯和大字报远没有一个活着的衰仔一步登天来得更真实、令人错愕和艳羡不已。 最主要的是反差感,反差感懂吗?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往往区别于在天上流星过隙直视,猛然间神秘崛起一星升晨曦。 向来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通过面试获得了剑桥哈佛的offer和奖学金算是合乎情理的事情,但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衰仔通过面试获得了卡塞尔学院的offer和奖学金,顺带还被一架13吨重的直升机接走这就是大新闻了。 这条新闻就算路明非毕业了一年之久至今也回荡在校园的茶余饭后中,成为了不少坏学生自我催眠的经典事迹,认为就算混日子直到毕业也会有一场面试和一架直升机来接自己平步青云...完美的反面教材! 直到现在,路明非曾经的班主任重新带回高一学生时,嘴里的口头禅也变成了:“不要好逸恶劳,心浮气躁,我知道你们最后排的学生在想什么,但个例永远就只是个例,别去为了复刻别人的狗屎运而搭上自己的整个人生...” 每每说到这里时,班主任后半句总想接上:“别以为出国留学就是好事情,不学无术就连英文都说不利索,去外国混四年最后出来不也只能去KFC和麦当劳打工吗?”但看着卡塞尔学院校长致给仕兰中学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言辞丰富地感谢着他们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学生时,班主任后半句话总是说不出口。 每每坐在办公室盯着曾经路明非摸爬打滚在及格线上的成绩单时他都感觉自己的教职生涯很幻灭,一度认为自己的教育方针是不是出了什么根本性的问题。。每每想到魔怔的时候,班主任都会扭头去看窗外仕兰远处的滨海蓝天,幽深地思考这位优秀的学生这一年来在美国究竟是平步青云,还是原形毕露被开除学籍流浪街头了。 见不得他人好。 这种毛病少数人还是有的,即使他们不会溢于言表到让人察觉——在路明非身上,极小的概率能扩大到一定,那么少数成为多数也是必然的。 — 门又开了, 进来的人跟徐岩岩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那是徐岩岩的双胞胎兄弟徐淼淼, 大学的伙食一养养两人,发福都发得那么合拍。才一进来就一眼看见两个黑超,话都没说转头就准备走, 准是以为自己走错包间了,好在徐岩岩赶紧喊了一声才叫住了。 “路...路明非?这是你带的...保镖?”徐淼淼口快话直直接就问了自己兄弟没敢问出口的问题。 “额, 不是...他们是我的, 校友?顺路过来吃顿便饭的。”路明非显得尴尬无比。 文学社聚餐带校友这算哪门子事情?但徐淼淼小心翼翼瞅了两眼那黑超, 话也不说闭嘴就坐到了徐岩岩身边,看那眼神笃定是认为这两黑超就是保镖一类型的东西了, 校友?哪门子校友出门打扮得跟中南海保镖一样? 包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徐岩岩和徐徐淼淼偷偷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默不作声了,坐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 几乎能感受到空荡荡包间内弥漫的杀机四伏...而杀机的来源自然就是路某人左右坐下的两大护法金刚, 气质酷似《中南海保镖》里的许正阳。 再看中间坐着的路明非, 神人分别一年来似乎并没有养成穷奢极欲的坏习惯,照旧节俭朴实(土得掉渣), 一身白色大T恤配素色的大裤衩,脚踩凉鞋露出十个脚趾,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请不起一顿披萨...当真是由俭入奢去得, 由奢入俭也如家常便饭,神人不愧是神人, 还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 于是徐家两兄弟决心谨慎。 “这么久不见了也没怎么联系...这是假期回国玩了?”徐岩岩试探着问准备打开话题。 “玩什么啊,忙得跟007似的, 明后天还得回学院报道。”路明非下意识说。 “真是大忙人啊你。”徐岩岩心里有些没谱,放暑假回国了还能忙什么?暑假作业吗?可什么暑假作业需要两个保镖陪衬。 “吃了饭估计还得提前走, 今天事情挺多的。”路明非叹气。 “路老板大忙人啊。”徐淼淼阿谀道。 路明非尬笑了两声然后不说话了,于是徐岩岩和徐淼淼也不吭声了,因为他们感觉从路明非那声叹气里听出了些许不满...对什么不满?总不会是对自己的保镖感到不满吧?如果不是那就是对他们感到不满咯。 胖子两兄弟不是个善于对号入座的人...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在某些时候变得敏感。 这一年来在路明非不知道的情况下,文学社的兄弟们私下小群里调侃中伤“路神人”的次数不少,徐岩岩和徐淼淼自然也是小群的两号人物。 在小群里每逢聊起路明非,一次又一次的“揣测”和“畅想”就能刷个99+,《路先生的大灾难》的剧本都快给安排上映了, 电影标签必然是喜剧、搞笑和黑色幽默,具体内容就是路明非去美国人生地不熟开始丢人的各种可能性。 ——没人看好路明非,即使他荣登了‘此獠当诛榜’第一,大家都在想象着那些表面风光的后面是不是强撑面子死受罪, 或许这样可以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和愉快一些。 坏话说得多了,见到事主就会显得畏缩和小心谨慎。 以后来的徐淼淼为最,他现在显得异常小心,偷看着对坐路明非那时而空洞时而微笑,令人捉摸不透的脸部表情。 他曾经和路明非关系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亏心事情多少还是做了一只手数不过来的次数,离得最近的一次是试图哄骗路明非在文学社毕业电影晚会上“致辞”,事后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所以致辞是假,哄骗却是真。 如果那一次路明非真上去了说不定会记仇个好几年,但好在事情发展到关键时候最后被陈雯雯给拦下来了,让他现在面对路明非倒是还算是相安无事。不过陈雯雯也总是有些时候会有意无意地偏袒路明非,徐淼淼有些时候觉得就算是对追求者的怜悯和施舍也太过了一些...也难怪后来... 徐淼淼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有些发神,而在他对面坐着的路明非也同样在发神,三人不说话,包间里就静得发冷。往昔的大堆记忆像是可乐上头一样呛进冷到发木的脑子里,又混杂着后来故事催生了化学反应,让名叫感怀的气泡汩汩上涌。 中央空调可劲地吹着冷风,呜呜得响,就像海面上的风声,搅动着水浪往怪异的方向翻腾旋转。 — 十五分钟后,时间来到了十二点过一些,人三三两两地来了,每次推门而入后都掉头就往外走,里面的人赶紧拦住解释没走错地方...于是又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被保镖簇拥的路老板,心中感慨一句他时不同往日,昔日乌鸡梧桐栖,衰仔一朝得道也能变凤凰...然后嘴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说句中午好啊中午好,又默默地找个地方坐下,位置必然远离路明非周身保镖两个空位以上。 一时间,路明非和他的两个跟班孑然独立。 来的人越来越多,路明非也被这种情况弄得有些神经兮兮了,主动要求换了个位置坐在了背对大门的地方,这样来的人一眼只能看见两块黑礁和一根芹菜的背影,也不会误会走错了包间...但之后该感慨还是得感慨,该说路明非中午好还是得说中午好。 包间开始有了生气,中央空调也压不下起了苗头的暖意,坐在座上的熟悉的人多了起来,聊天也开始热络了,大家互相聊聊近况,但视线都有意无意地朝一个方向瞄,目光相触后又立刻转开假装无意地说着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就连钢琴小美女柳淼淼都出现在了聚会上,大家又是一通欢迎和攀谈,文学社聚会有种演变为同学会的感觉。 被路明非冲冷的包间也终于开始热闹了起来,说着好久不见,但好久不见也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结束之后话题终于还是转不开地往路明非身上跑。 因为他坐在那里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亦或者说身边的两块黑礁太显眼了,击碎了一片又一片有意无意试探的浪花,让人们不可能无视他的存在。 ------------ 第八百二十二章:同学少年都不贱 “路老板出门都带保镖了啊,这才大学过一年啊,在外面都什么发展了啊?”有人开始故作夸张的说道,脸面上全是没得作假的八卦和求知欲,试图把火往路明非身上烧。 “别瞎说我没做生意。”路明非赶紧解释,比起路老板,他更情愿被叫一声路专员,起码专员这个身份才是货真价实的,他还拿着专员的身份干过大事呢,被误解为老板才是让他尴尬不已但却不知道怎么说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嗨,肯定是在外面做什么大生意了,就算回国也怕竞争对手惦记,美国那边的竞争氛围老恶劣了,能为了一米铺子跟你拔枪。”有人不懂装懂,又向路明非使眼色大概是想表达出‘我能理解路老板你’的意思。 兄弟你美式商战片看多了吧?路明非瞪着他想吐槽,但从某种意义来讲这兄弟说得也没错,美国商业竞争的确挺激烈的,为了龙王遗产的生意某些势力可是能打起来一场不下于阿富汗、伊拉克烈度的局部战争的。 “才大一就把生意做到这种程度,路老板真是越来越阶敌了啊,今天聚餐是不是得路老板请客啊?”翻着菜单的哥们儿摩擦拳掌,“还吃什么披萨?照着贵的点,什么‘黑松露肉酱意面佐里海黑鱼子’人手来一份!” “那是什么菜,听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我在菜单上没找着啊!” “那是白切鸡!店家有还不一定卖你呢,自己出去菜市场买!或者让路老板叫保镖给你买去!” 路明非骤然就像抬手说不是说好赵孟华请客么,怎么变自己请客了? 但莫名的, 他看着不少盯着自己的眼睛又把这句话说不出口, 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短裤兜里的确带了张学生证,居然真正地默不作声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慢慢搅动的漩涡裹胁了,他一不留神就发现自己离岸开始越来越远了,大声呼喊的声音也会被身边四起的海浪淹没。。 “土狗!还‘佐里海黑鱼子’呢, 你怎么不点一份‘高加索焖鸡排佐香菜碎末配中式浓酱’呢?” “别了别了, 说好的今天赵公子买单的,路老板要请客下次请客, 我们还能吃两顿呢。”徐岩岩很有眼力见地忽然站起来笑着说, “听说人家里公司都要上市了,今天高兴请客买单啊!” “哦哦哦。”说话让路明非请客的那个兄弟忽然醍醐灌顶, 一阵子恍然大悟, 知道自己差点替人‘喧宾夺主’了,人徐岩岩边说话边给自己使眼色是让他吹牛逼分吹牛逼,还是得注意分清楚主次,今天到底是谁的场儿! 包间里的气氛顿了一下, 然后又继续重开了, 话题还是围绕着路明非在转,这里问美国学校环境怎么样, 那里问他们是学分制还是学年制, 那什么卡塞尔学院毕业后又包不包分配, 还接不接受转校生什么的... 就像聚光灯忽然打在了身上, 路明非抬起头就看见无数双灼人的眼睛盯着自己, 面对这些老同学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和从来没有过的热情, 他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面对那些七嘴八舌回答得有些仓促——事关卡塞尔学院的所有问题他都只能敷衍回答, 那都不是能拿出来显摆和提高自己格调的谈资, 如果说漏嘴的话这一桌子的人可能都是要被拉去小黑屋的。 “路老板在美国做什么生意啊?” “额,我没做生意...” “卡塞尔学校支持学生创业吗?我们学校提前创业都得被辅导员拉去办公室谈话, 可烦人了,我开始后悔没去留学了...” “我们学校不反对创业, 但我真没有...” “路老板保镖工资开多少啊,你看我有机会毕业后去路老板那儿打工不...我认真的啊,没开玩笑!” “这真不是我保镖,他们只是我校友!” “我们懂的我们懂的, 路老板你低调,但人都带来了你想低调都低调不了啊!” “对了路老板,你说实话, 这次回来是不是回老家实地考察的,我听说你们这些大一就创业有成的年轻老板们都喜欢在老家投资实业, 刚好我们家这边就在做服装厂的生意...” 问题一个接一个,路明非越答都越麻木,一群人不停地称赞他,试探他,他给出的回答全是模棱两可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架起来的泥人,或者无端吹起来的泡泡, 在拙劣地维持着自己的谎言。 直到谎言忽然被戳破的时候,众人才会对他大失所望,可能他会辩解自己虽然不是老板,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然后这群人就会问他那你做了什么,保镖是怎么来的呢?他又忽然没法解释了, 因为不能解释, 再然后大家恢复曾经的冷漠,看他像是看个笑话无视掉他——很伤人,是吧? 但说来可笑,他居然在期待、甚至隐隐看见了这一幕的发生...现在这种兀然被搅入漩涡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应,甚至有种生理性的厌恶。 ——可自己在厌恶什么?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自己是在犯贱吗? 这可真是矛盾,让人想骂他一声矫情。 他一时间想不到答案,脑袋乱糟糟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路老板真是口风紧啊。”一个以前特不待见路明非的兄弟啧啧感叹。 路明非抬头看向他,似乎猜得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不会保镖是请来同学会充面子的吧?什么老板都是开玩笑的吧?”接下来这兄弟应该会嬉皮笑脸用玩笑话似的态度这样说。 路明非盯着他,没说话。 那兄弟被路明非看着闷了足足几秒,然后忽然抬头目光闪烁地大声说,“不愧是路神人!我以前就觉得你那么能隐忍,以后一定能干出名堂,可惜还没点菜上可乐,不然我绝对敬一杯,就敬这份格局!” 路明非愣了几秒,在一片笑声中忘记了自己准备回应的词儿,看着气氛更火热的包间,他忽然发现在身旁两个黑超的身边两个空位始终没有人坐过来,就近的人在余光看见这两人的时候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敬畏感...仿佛闻到了他们身上货真价实的铁血味。 路明非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今天不管怎么乱说话,乱回答,这个莫名其妙被吹起来的泡泡都不会炸,因为他阴差阳错带来的这两个‘保镖’分量实在太足了,足到只是看一眼就不会可能产生任何的怀疑。 虽然是后勤部的校工,但说实在的在秘党混的哪个不是带点血统的狠人,说是后勤部的人但估计手提冲锋枪子弹下开过的瓢比路明非射击课打过的靶子还多,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是装不来的,别人看一眼就知道成色包狠。 不管别人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不会说话,可能暂时无法理解这场文学社聚会的含义以及内容,但却不妨碍他们尽职尽责一言不发当个聋哑人,路明非邀请他们吃披萨,那他们来就只吃披萨,里海黑鱼子或者白斩鸡看都不会看一眼。 ...就好像路明非今天真正地扯上了两张威风凛凛的虎皮盖在了自己身上,往这里大马金刀地一坐,每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都得纳头就拜...这意味着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讲话,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身旁的后勤部员尊敬地称他为‘S’级,因为他本来就是‘S’级,他理应得到尊重,就算是以误会和别的形式,难道路专员就比路老板低吗?不见得吧。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在一次误会中踏进了自己以前做过的无聊的梦里,一步之遥,一个小小的误会,曾经他想要得到的尊重一下子就像滔滔江水一样涌来了,他现在只需要坦然地去...接受? “路明非?”有人叫他。 路明非抬头偶然一瞥看见了坐在桌角的柳淼淼也在往自己这边看,那个有些娇弱的漂亮女生今天穿了一条傣族风格的筒裙,蜡染的蓝色合欢花,配了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头发梳着高高的马尾,淡妆下简直就是青春挑丽的代名词。 她正静悄悄地观望着自己,就像第一次认识他路明非一样,有些乖的眼睛里也萦绕着探知欲,似乎有着想认识一下新的路明非...哦不,路老板的感觉。 路明非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孩文文静静的,在这次聚会上就像一朵点缀的合欢花,像这样的花朵文学社还有一只,正如包间上保镖左右还剩下的两个空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推门而入。 漩涡越搅越深了,包间里聒噪得很,空调冷气呜呜得吹,隐约能听见包间外走廊尽头传来的蝉鸣声,路明非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莫名地觉得外面的蝉鸣声都比这里的喧嚣令人好受一些。可能听见蝉鸣一定是有人把披萨馆大门打开了吧,又有谁来了?下一个谁会推开那扇门,坐在那两张空白的椅子上加入这场漩涡,然后以同样的眼神看向自己?那会是自己今天最期待的一幕吗,甚至取代了行程表最后的一排成为他路明非生日今天最好的礼物? 斜侧方座位上的柳淼淼收回视线了,双手乖巧地交叠放在裙面上看向别处,似乎放弃了跟路明非搭话的准备,因为桌上比她热情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又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和围着别人转的人。 “我去趟洗手间。”路明非突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匆匆走到包间门前,然后往外推门。 啪一声,门外响起了一声痛呼。 包间的门打开了,后面站着今天文学社聚会的真正金主赵孟华,只是脸上印着被门撞的红棱子显得有些喜庆。 他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楚捂着额脸就怨气满满地叫唤,“我靠...谁啊?” 可能是太大声了叫得又有些攻击性的缘故,顺势就走了一步把路明非手里的门拽过来了,似乎有种夺门而入要开始攻击的冲动,于是路明非身后座椅上的两个黑超腾一下就站起来了,显得有些...煞气十足! 整个包间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盯着那两个‘杀气腾腾’的保镖对这个突发的意外手足无措。 ------------ 第八百二十三章:衣锦还乡 “路明非?” 赵孟华捂着脸,在看清包间门口站着的那小子的时候满脸见鬼,他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撞了自己之后还这么淡定,细看那满脸怅然和抑郁,有种大过年打开门见到前女友站门口的惊悚感。 换以前赵孟华早已经发火了,但现在一时没敢说话,因为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机”,抬头就看见包间里站起来的两个黑超,两双墨镜扫向他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下面针扎一样的危险视线。 这什么情况? 就算看见了路明非,赵孟华也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包间,但又见到座上其他的同学时才确定了自己没走错地方...只是走错了时间? “不好意思走神了,你担待一下。”路明非反应过来了,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担待一下?我一拳把你干到担架上去... 虽然赵孟华很想这么说,但看着路明非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保镖,他觉得自己乱说话可能被干上担架的就是自己了,好不容易暑假了还没好好享受从学分里解放出来的生活就进医院属实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老同学们都还在包间里看着呢,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海阔天空。 路明非出门,赵孟华进门,门后一片响的“老大”声。 背后的两人带上了门,门后的喧嚣被隔断了。长长的走廊里,蝉鸣声大了起来,地上映着窗影和人影,棉布的白裙在微风中摆荡, 裙上交叠的双手里抱着一本书。。路明非站定了, 慢慢地扭头,看见了那双侧映着阳光半点金色辉芒的眼眸。 走道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蝉翼震动阳光的声音,大门外的阳光照在那人影的身上为她镀了一层金辉, 耀眼地就像路明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金色的光也是那样从外面造进来染上她的白裙的,映在姣好侧脸上的光影历历在目。 真不是一个好时候。在路明非身后, 两个黑超站定了, 审视般的看向那个站在走廊上不动的人影,他们的中间没有隔着任何东西, 空旷得让人想要逃跑。 “...路明非?”陈雯雯说。 “我去趟洗手间。”路明非说。 笔直地向前走去, 视线一直低头看着地上的被风微微撩动的白裙影角,不偏不倚。他们擦肩而过,在背后陈雯雯回头去看路明非,只看见了一个寂寥的背影被两个黑色的背影夹在中间, 简直像是礁石夹着芦苇, 怕哪里吹来的风将中间的那根芦苇给吹飞了。 — 路明非走进了洗手间,站在镜子的面前, 瓷白的水池里蓄着水, 水花和泡沫一股一股地往上冒。 两个后勤部的部员被路明非拜托暂时离开给他独处的空间, 并且礼貌地建议在披萨馆另外的包间给他们点点东西吃个午餐, 由‘路老板’亲自埋单。 虽然那两个后勤部员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半分时刻都不想他离开他们视线中的感觉, 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还是造作了, 看起来任务的辅助专员也多少算个专员, 说话还是算数的。 水池蓄了一半, 路明非伸手进去,冰凉的冷水带走了他手掌的温度, 热度的流失让身体轻轻地打了个哆嗦。外面的走廊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包间的喧哗声,莫名其妙的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边缺了几瓣湿蔫的红玫瑰花瓣。 见鬼的红玫瑰花瓣...路明非右手忽然猛拍了一下白瓷水池的边角,震得水花弹起打湿了更多T恤的边角。 他莫名其妙地又想起老唐了。 还有那欠了没还的九十九朵玫瑰的钱,以及那间藏在高架轻轨旁的出租屋。 洗手间里只能听见水池放水的声音,哗啦哗啦。 路明非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水花打湿了衣角的大白T恤, 几撮湿透的白色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丧。可他在丧什么?有什么可丧的,今时不同往日,今天他又没有需要“放手一搏”的关键时刻。 他只需要走回去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下, 吃一块披萨,或许两块。然后跟文学社的同学聊一聊近况, 再站起来说自己有事情赶时间,在一片调侃中风光离去就行了,之后仕兰中学的同学圈里依旧会流传自己‘路神人’的传说,简直皆大欢喜。 ...可为什么,他的心中莫名的就是踌蹴满满,像是压着什么重物一样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爽利,白瓷水池里的流水声也像是漫过了他的耳边带给他若有若无的窒息感。 “是没想好该用什么面貌去面对初恋对象啦。”在路明非的背后有人说。 路明非吓了一跳, 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一扇打开的隔间门里,一张坐在蹲便器上拉开着的报纸...这年头有人边蹲坑还边看报纸倒是挺稀奇的,他现在几乎都以为报纸不再发行了。但在看到坐在蹲便器下堪堪落地的两只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的时候,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报纸后的人是谁。 “衣锦还乡的感觉怎么样?哥哥。”报纸放了下来, 露出了小魔鬼那张漂亮又令人讨厌的婴儿肥脸蛋,他坐着的那个隔间顶上居然还有灯光直射下来, 显得他像游戏里某种有着任务等待接受的NPC一样, 满是戏剧感。 “你怎么跟个鬼一样,什么衣锦还乡,会用成语吗?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衣锦’了?”路明非骂骂咧咧地扯了扯那身被水打湿的大白T恤,在水漫出水池之前拧上了水龙头。 “水手们都说即使出港后,也会偶尔想起离开的港湾,即使那里已经修起了新的灯塔。但毕竟那里是第一次,他们眺望大海的地方。”路鸣泽整理着报纸,看着放下的报纸路明非第一时间就偏开视线了,以免看见什么会让他长针眼的地方,但到最后他才发现小魔鬼坐在蹲便器上压根就没脱裤子,小西裤穿得好好的,甚至就连蹲便器的盖子都没掀开,盖面上还垫了几张卫生纸。 “没事瞎往厕所跑干什么,小心长痔疮。”路明非嘟哝说道。 “这句话我同样返还给你,哥哥,毕竟真正瞎往厕所跑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路鸣泽耸肩,将折叠好的报纸放在一旁的杂质网篓里。 “我尿意来了洗个手忽然又憋回去了不行啊?”路明非胡咧咧眼神有些躲闪,“你没事钻出来干什么?你不是只有想骗我灵魂的时候才会出来鸡贼的坐地起价吗?” “我就不能久违地关心一下哥哥你的感情历程了吗?毕竟这几年来如果你的感情史能写成一本书,那我就是你最忠诚的读者,会在每一个篇章和段落下面用红笔标注并且圈写下阅读理解。” “假惺惺的给谁看!”路明非说,“没事干就闪人,今天心情不好不给你做交易,我还得回去吃披萨呢!” “心情不好是因为没有在同学面前显摆够吗?觉得我给你安排的两个保镖不够面子?”路鸣泽问。 “你给我安排的保镖?”路明非愣了一下没听懂路鸣泽在说什么。 “美丽的误会,估计只有在你身上会闹出这样的笑话,不过既然当事人都没介意我也没什么可介意的。”路鸣泽耸了耸肩,“但身后有人的感觉的确不错吧?你应该看过健身房的语录,读书是为了心平气和地跟傻逼讲道理,健身是为了让傻逼心平气和地跟你讲道理,但据我了解哥哥你没什么自律性,所以就请人来让那群傻逼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叙旧了。” “什么傻逼不傻逼的,那些都是我同学!你别乱说话。” “哥哥你怎么想的你心里清楚。”路鸣泽看向外面的走廊,金色的眼眸里一片淡然,“那么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我说过了,衣锦还乡的感觉。” “你能不能哪儿来回哪儿去!你是专门来找我寻乐子的吗?”路明非忽然有些火气了,看向路鸣泽眼神不善。 路鸣泽转头与路明非对视,洗手间里陷入寂静,片刻后,路明非第一个悄然撤开了视线...不是怕了路鸣泽,只是他觉得跟一个孩子生气显得自己有些丢人...虽然路鸣泽能做到许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平时他还是下意识将对方当一个未成年来对待,就似乎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他是他的‘哥哥’。 “腰里揣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你管这叫衣锦还乡?这叫狐假虎威还差不多吧?”路明非低声说,“你说外面那两个后勤部的人是你派来的?赶紧让他们吃了披萨走吧,我哪里需要什么保镖...” “你同学们的‘路老板’可是叫得一声比一声深情动人啊。”路鸣泽说,“他们对你的态度可倒是的确有所改观了,别告诉我你感受不到。” “有什么意义吗?”路明非说。 “有什么意义吗?”路鸣泽耸了耸肩重复了一遍路明非的话,“既然你觉得没有意义,那你来告诉为什么没有意义。” ------------ 第八百二十四章:升级 路明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是站在洗手台前又陷入了沉默,水滴从关闭的水龙头里坠入池面,倒影着镜子中的路鸣泽淡淡地说,“你感觉他们吹捧抬爱的‘路老板’根本不是你,他们喜欢的那个‘路老板’压根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去,就像是你在伪装另一个人享受着这些荣誉和吹嘘。比起‘路老板’今天在文学社聚会上发光发热,你更想‘路明非’真正得到大家的认可?或者说...某个人的认可?” “你喜欢那个人,你也希望那个人能喜欢你,但你又不愿意去改变自己,去成为众人口中的路老板,你只想做路明非,简简单单的路明非,但这可能吗?” 路鸣泽轻声说,“你的好朋友教了你放弃岸上心爱姑娘的手,踏出离开港湾远航的第一步,但却没教你怎么在大海上的风暴里成长成一位合格的水手,所以不管你走了多远你都会回头想去找那个港湾,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改变...充其量你只是做出了改变的决心罢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很多人都下定决心告别初恋了,但他们却不明白如果只是告别却不往前走,不管多少次回头你以前放下的都会停在背后看着你,你也永远摆脱不了这个魔咒。” “......” “你是个很矛盾的人啊哥哥,从前也是,现在也是。”路鸣泽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别人喜欢真实的你呢?你应该知道真实的你是不配被别人喜欢的,你那么怂,又衰,估计女孩忽然向你告白你都得支支吾吾地问别人为什么吧?” “这话就伤人了啊。”路明非忍不住说。 “你不喜欢那两个保镖,我看出来了。。”路鸣泽点头,“你认为大家尊敬的是他们两个,而非是尊敬你,你认为你欺骗了所有人,所以才会不舒服地出来躲在洗手间里自我良心谴责。” “你在餐厅里看见柳淼淼重新审视你的样子,让你想起了陈雯雯,你害怕陈雯雯也看见大家叫你‘路老板’的模样而重新的认识你,再也不记得以前那个最真实的‘路明非’了。毕竟你觉得陈雯雯那么文艺的女孩不可能喜欢一个已经被现实和金钱腐蚀了的油腻路老板,你还想保持着曾经少年的样子给她带来你依旧的纯真...嗯或者说童真?”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路明非想这么骂,因为路鸣泽基本上都说中了他的心路历程,他那些矫情到让人想指着他鼻子痛骂的脑回路。 “贱人就是矫情,同学少年都不贱,但唯有你最‘贱’,这句话真没说错啊。”路鸣泽自己都说笑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不喜欢大家因为两个保镖而高看你一眼重新对你改观, 那是因为你觉得你自己在卡塞尔学院这一年回来后依旧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那我问你哥哥,你要怎么样才觉得自己值得被人喜欢,再也不会在聚光灯打向你的时候忽然举手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逃跑?总不能故事发展到高潮公主需要王子救驾的时候, 王子却一个人偷偷在皇宫里烂醉如泥逃避现实吧?” “那王子也得拿得起剑屠龙啊,能打得过恶龙谁不想去救公主啊, 我犯贱啊?”路明非下意识说道。 “你认为只要你拥有出石中剑的资格, 你就能获得真正的改变和成长?”路鸣泽盯住路明非问, 那双黄金瞳的微光让路明非有些不安。 “你别乱来啊!”路明非可是知道路鸣泽能在自己生活中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比如这次莫名其妙就带了两个后勤部的人来同学聚会, 他警告路鸣泽说,“别又把我推到什么局里面,跟玩娃娃一样遥控我...上次水下青铜计划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切都是你算好了的吧, 其实有我没我根本没区别, 你只是需要一个按时到场的人偶被你摆弄就行了!把路明非换成阿猫阿狗去念那一两句‘言灵’都可以把诺顿给摁死!” “难怪了, 这就是哥哥你不自信的原因吗?”路鸣泽恍然大悟, “你觉得我给你的那些‘言灵’只不过像是RPG游戏里过boss的剧情一次性道具啊?当道具用完了之后你还是那个1级拿着木剑的呆瓜勇者,回去村里名叫小芳的NPC一样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得了吧, 哥哥。”路鸣泽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来想要的都不是拔出石中剑的资格,就如你‘S’级的头衔。你想要的是而是拔出石中剑的力量, 以纯粹的蛮力将那密封在巨石中的宝剑暴戾抽出令巨石崩碎如齑粉的力量!” “那我问你,如果你现在跟‘林年’这个个体一样拥有着能肉搏龙王, 斩劈闪电的‘力量’,你还会在洗手间里郁郁不得志吗?” “那我现在应该在拯救世界, 跟某个我现在一辈子都不认识的漂亮学姐背靠背并肩作战了!”路明非烂话张口就来。 “好。”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点了点头,“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路明非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接下来会遇见漂亮学姐?” “不是...我的意思是...啊,算了。”路鸣泽也愣了一下,被路明非的烂话给整无语了,“反正哥哥你已经有了做出改变的决心了,虽然这个决心是别人帮你下定的,但这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我等了很久很久都看不到这一天, 既然这一天提前出现了,那就不如再狠狠地推你一把。” 路明非突然谨慎地后退一步,左右扭头确定这里是地面很安全,而不会像是以前一样被路鸣泽背后一脚从高处踹下去...那种自由落体的感觉他可不想再感受一次。 “还记得‘Scanner Sweep’这个言灵吧?”路鸣泽问。 “记得, 偷情报嘛。”路明非点头。 “既然记得,为什么不保持习惯多检查一下你认为可疑的人物呢?”路鸣泽摸了摸额头摇头说。 “我又不是神经病,没事往别人肩膀上发动言灵干什么?你忘了林年他们就是这么猜出我不对劲来的吗?”路明非瞪了他一眼。 “林年那是个例,你也知道他身边跟了个跟我差不多的东西在,在他的眼里你跟他都是同一类人,自然会多对你留个心眼。”路鸣泽叹气解释。 路鸣泽这么一提路明非就想起了水下看见的林年身边的那个金发幽灵...见鬼,为什么别人的替身是漂亮青春的异国女孩,自己这里就是不装逼就会死的未成年男孩?如果魔鬼这种东西跟房地产一样有经销部的话,他能不能申请退货换一个大波姐姐来完成他接下来四分之三的交易? “我感觉你在说我坏话。”路鸣泽偏头看向路明非眯眼。 “你的错觉!”路明非立刻说道。 “总而言之,我见‘Scanner Sweep’这个言灵在你身上似乎完全没起到我希望有的作用,现在你这个VIP客户又向我抱怨了你生活的难处,那么干脆这次我就帮你把这个你荒废太久了的言灵升级一下!”路鸣泽说。 “升级?怎么个升级法?” “升级就是升级咯,你挑个时间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能扫出女孩子的秘密三围来?”路鸣泽偏头坏笑,那张小孩子的脸蛋让人完全看不出丝毫淫邪来,但说的台词却又是那么的三俗。 “没事出来给我讲一大通人生又免费给我升级技能,你不会又要搞事情吧?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有什么危险的局等着我往里面跳了?”路明非谨慎地看着他觉得事情不对劲。 “谁知道呢?”路鸣泽笑,“以及友情提示,刚获得的力量总得又磨合期,别一上来就挑选狠角色使用,不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呢。披萨已经上桌了,再不去吃就冷了,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下午干正事,路老板...哦不对,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么...路专员!” 说着,他居然伸手要关上厕所隔间的门。 “喂,等等...你之前说那两个保镖是你弄来的,那能让他们吃了披萨自己付钱不?”路明非忽然想起一茬快速问道。 “奖学金不是已经打到你卡里了吗?别那么抠抠搜搜的,跟个林年似的...”门关上了,里面甚至响起了蹲便器冲水的声音,“就这样了吧,哥哥。以及最后提醒你一句,你认为的那两个‘后勤部’的保镖,并不是后勤部的人。” “他们不是后勤部的人?” “我可从没有让他们以后勤部的身份接近你,只是你们十分微妙地误会了一些细节问题...所以他们吃的披萨钱最后还是得算你的头上,这可是你自己说要请的客。”门后路鸣泽的声音在水流声中越来越小,“回去吃顿好的吧,再过会儿应该就有人要来接你了...记得也别吃太饱了,不然下午会吐出来的。” “见鬼,你还好意思说我抠抠搜搜的,分明就是你给我找人来又不想付饭钱吧!”路明非急了,上前一步拉开厕所门,往里一看却愣住了。蹲便器上人影都没有,马桶盖子盖得好好的,干净整洁。 他回头看了一眼洗手间外面,然后偷偷打开了蹲便器的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寻思这小子不会是从马桶里逃跑的吧?但片刻后又被自己偷看马桶内壁的行为恶心到了,放下马桶盖赶紧去洗手台重新洗了一遍手,放干净了洗手台里面的水,匆匆走进走廊回向了早已人生鼎沸的包间。 安静的洗手间内,洗手台里的蓄水不断地减少,排水口处搅起了黑色的漩涡,逐渐的水池见了底,漩涡也消失不见了,留下了最后一声水流被抽干的竭泽声。 ------------ 新年快乐 Σ>―(〃°ω°〃)♡→ ------------ 第八百二十五章:矛盾的人 路明非离开洗手间回到了包间,披萨已经上了,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他的位置还空着,左右边那两个后勤部的门神离开后腾出来的地方坐上了赵孟华和陈雯雯,这让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他踌蹴了一会儿走过去左看一眼赵孟华右看一眼陈雯雯,两人都没在乎他,一个正跟马仔兄弟们攀谈着劳力士的游艇名仕系列手表,一个低着头戳着手机额发垂落遮挡了眼睛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这什么路数? 路明非看着两人中间留下的自己的位置,觉得有些诡异,因为陈雯雯是赵孟华的女朋友...那他们为什么不坐在一起? 总不会这群人又在耍自己吧?他抬头看了一眼吃得其乐融融的包间,自己离开再加上赵孟华入场,懂得主次之分的同学们也把聚光灯打向了应该朝向的人。 这位置空得很奇妙,就像埋了地雷等他一屁股坐下去引爆一样,他心里觉得有诈。但他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在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毕竟披萨和奶油蘑菇汤的香味太诱人了,前者还好后者可是他的心头爱,越是高级的餐厅越会做奶油蘑菇汤,香醇浓厚的咸奶油味一口下去什么感觉都来了——这是他给自己坐下来的解释。 包间外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服务生的,但在路过包间门口后没有停下径直走了过去,应该是在给另外隔间被安置的后勤部两个部员上午餐了,路明非听在耳中心里也安定了一些,起码现在他不再显得那么扎眼了,他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见了身旁低着头专心戳手机的陈雯雯,内心有些犹豫要不要搭话。 可坐在人男朋友旁边跟人女朋友搭话,怎么也不太好吧? 最关键的是他跟赵孟华的关系还不算融洽,不谈情敌和阶敌,最主要是以前林年不怎么跟赵孟华对头,赵孟华宴请八方的时候林年第一个爽约,连带着的路明非也得跟着缺席,两人在赵孟华那里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路明非一时间滞住在原地,坐在赵孟华和陈雯雯的中间有些发呆,包间里吵吵嚷嚷的大家性质都很高,但他脑子里却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老大,这金表不便宜吧?”靠在赵孟华背后的兄弟用手指摩挲着那块表的表盘,像是老女人疼惜地摩挲着家传的玉镯子。 “我妈买的,我说没必要她硬是要我戴着,说是买都买了。” “劳力士,金表诶,没个六七百块拿不下来吧?”有人嬉笑着说,“老大你戴着手重又经常玩电脑容易得腱鞘炎,我吃点亏,两千给你回收了怎么样?” “你出示你的大学学生证是不是还可以打五折?”赵孟华斜眼。 “说正经的,这表没个一二十万拿不下来, 我表姨就是开奢侈品店的, 我懂。” “你老懂哥了。”有兄弟笑说, “老大表都带一二十万的,以后结婚钻戒不得整个鸽子蛋大的?” “还鸽子蛋大的,指甲盖大的钻石你见过吗!”有人立刻发出嘲笑。 几个男生披萨也不吃了围绕在赵孟华后面讨论赵公子手腕上藏着的那块劳力士金表, 路明非端着暖手的奶油蘑菇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只能说人和人的悲欢是并不相通的,路明非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理解这群男生对于那块劳力士的尊重, 因为一块好表对于男生的意义好像就在于繁殖季节雄孔雀争相开屏展示尾羽, 谁的尾羽更鲜艳就能优先获得配偶权。 路明非本该也是这群孔雀中的一员,去艳羡那价值二十万的好尾羽, 但可能是耳濡目染的缘故,他已经对这些玩意儿不怎么感冒了...都说攀比之风是环境催生养育的,但在卡塞尔学院大家实在都不兴玩物质攀比这一套。 “路老板戴的什么表啊?”有人忽然好奇了扭头看向穿着大白T恤的路明非。 “什么路老板, 别瞎叫开玩笑了, 叫我名字, 不然真翻脸了啊。”路明非低头还在喝奶油蘑菇汤, 一口差点呛住了,连忙看了一眼身旁的陈雯雯, 对方还在发短信,一点余光都没留给他,这让他松了口气。 “好的好的...路明非也戴表了啊, 给兄弟们过过眼啊!”说话那哥们儿扫向路明非的手腕,眼睛一亮居然真看到了一块黑乎乎的表盘, 路明非还真戴了块表出门,向来自诩见多识广的他第一眼居然没认出那是什么品牌的表来。 “这...别人送的。”路明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表, 他自己都没注意今天还真把这玩意儿戴出来了。 就连旁边的赵孟华都忍不住多往身旁的路明非手腕上看了一眼,想来也是同学情深厚特别关心自己老同学这些年发展得怎么样了。 “看看, 就看看你介意的话不上手给你留指纹。”那哥们儿钻到了路明非的身后,嬉皮笑脸地去搭手,对着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就是一顿猛瞅...然后愣住了。 “...这什么表?”这哥们儿挠了挠头下意识问,这句话一出来引得其他人更好奇了,一窝蜂往路明非这儿扎,你看一眼我看一眼,结果都对这块光闪闪的黑表没个准儿。 “别人送的, 不是什么牌子货,送的便宜货。”路明非有些尴尬,因为他注意到身旁的陈雯雯往这边看了。 “的确不是什么牌子货,但肯定不便宜。”赵孟华开口说道。 “老大有眼力, 我也正想说呢。”第一个开口要看路明非表的哥们儿立马竖起大拇指,凑近了去看那沉重如黑宝石一样的手表,“看起来像是军表,外观有点万国马克十一的风格,但为什么表盘又是拱形的,为了深潜吗?如果真是的话那可不便宜啊,这做工也不像是仿的...” “真不是什么牌子货。”路明非有些心虚,因为这表的来历真让这哥们儿猜中了一些。 也像是路明非说的一样,这黑表也的确是别人送的,准确地来说是执行部送的,没什么名字就叫‘黑表’,因为他的打造过程和来历跟他的名字一样黑。 在卡塞尔学院真要聊表,什么真力时、百达翡丽和格拉苏蒂都比不上执行部研发的转载了TRASER光源的多功能不灭黑表,能照明、能防水、能防震、能全球定位,在野外还能给你弹出多功能瑞士军刀出来,在关键时刻甚至能当手榴弹丢出去。 林年就戴过这玩意儿,当时路明非就感觉特新鲜,因为向来穷抠的林年居然舍得买表了,后来才知道他的来历。这玩意儿不需要你出钱购买因为你压根买不到,只能通过执行部的考核后连带着那身四季黑风衣一起送到你的寝室——黑表出自装备部之手,而装备部打造它的时候借鉴了市面上所有主流的军表品牌,整一个升级版本的黑科技缝合表。 那段时间林年才戴出来晃悠不到两天,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手腕上就各自出现一个了,三人出现在一起的时候手腕上都黑得反光,让人以为这三人是装备部起来的手表模特...为此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阵子的黑表潮流。 ——无法用钱买的东西才是值得被追捧的,卡塞尔学院里没多少人缺钱,大家比拼的都是实力...实打实的硬实力,所以这块黑表就成了硬实力的象征。 不少学生提前去执行部进行考核结果依次被挂毕业前丧失尝试机会,只能在守夜人论坛的黑市里求购,价格一度炒到离谱,甚至有人愿意用上过月球的欧米茄速度大师来置换,看得路明非差点都想把自己的表给卖了。 其实理应来说他是没法得到这块黑表的,但上次的‘青铜计划’需要下潜,在水下工作计时是相当需要精确度的事情,所以每个下潜小组都有这么一块加强版的黑表。路明非这款相比正常的陆地黑表还多了个电磁脉冲的能力,摁住表盘侧面的蓝色按钮五秒,就会发出小型EMP把一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电子设备给报废掉。 也别说,他今天戴这块表还真没戴错,因为鬼知道下午的任务他会不会用到这个功能。而这也是路明非不敢把表递给这些兄弟看的原因,激发了EMP都是小事情,万一再连续五次按动了蓝色下面红色的按钮,那今天问题就大条了,因为手表读秒后报废的就不是一百米以内的电子设备了,而是整个包间的老同学们。 “应该是定做表,找独立制表厂商专门定做的那种,就像瑞士的De Bethune那种...反正我不相信这玩意儿是便宜货。路老板真是又高又硬啊。”那兄弟仔细研究了一阵子跟同学七嘴八舌讨论后啧啧得出了结论。 “......”路明非解释不了这表的来历,只求这个话题赶紧过去。 “先吃东西吧先吃东西,披萨都要凉了。”还是赵孟华解了围,虽然不是那么乐意,他戴上了那块劳力士拿袖子挡住了招呼着其他回位置上去。路明非看着他低调的动作也想挡住自己的表,但可惜他穿的是T恤没有袖子,路老板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受到了老大的号召,也听得出那语气里的椅兴致阑珊,一群人散开坐了回去,一路上还回头对路明非手腕上那块表念念不舍...路明非就搞不清楚有什么念念不舍了,要说卡塞尔学院懂货的人愿意炒就算了,你们这群人冲着这带上飞机都有劫机嫌疑的爆炸物动什么情呢?说不定下午任务出点岔子他就得把这玩意儿当炸弹丢出去霍霍了。 ...听装备部的人说这东西爆炸的时候还自带静电立场麻痹要多得劲有多得劲。 一个话题先结束,包间里稍微安静了一些,服务员又端上来新的披萨了,热腾腾的,里面的龙虾仁看着就很辣口美味,路明非终于喘了口气把披萨脱到了自己的面前,往盘子里叉了一块。 他正要填肚子,余光又看到了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过一句话,像是透明人一样的陈雯雯面前的盘子里干干净净的,迟疑了片刻看了眼已经对着黑松露披萨开刀的赵孟华,小声问道,“你不吃吗?要我帮你拿一块吗?” “我不饿。”陈雯雯小声说,低头还在戳着手机。 路明非长长的哦了一句,表示自己明白了,这不就是吃饱了陪男朋友一起来消磨时间的嘛,他能理解,有些时候苏晓樯不吃东西也会溜去食堂盯着林年吃饭——这种狗粮他早就吃腻了,还伤不到他已经被那对卡塞尔狗男女锻炼出来的钢铁心脏。 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其实没有,这难道也算是一种进步吗? 他其实也以为过了一年后,大家都会变只有他不会变,但没想到陈雯雯也没有变,别人都揶揄他叫路老板,对他身上表现出的一些变化啧啧称奇。 但陈雯雯不一样,从进包间开始她就还是像以前那样文文静静的,跟路边栽着的白野花一样,唯一让路明非有些陌生的是她今天话的确太少了,而且脸上似乎也没什么笑容,反倒是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一年来皮肤保养得更好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林年跟路明非说过一句话,不会因为你物质的改变而对你这个人的态度改变,这大概就是爱情。说得真好,林年偷偷去工地搬砖当童工的时候苏晓樯喜欢他,林年去卡塞尔学院刀怒斩黑翼‘雕’的时候苏晓樯也喜欢他;恰如路明非衰如狗尾巴草的时候陈雯雯不喜欢他,路明非去卡塞尔学院镀金归来后陈雯雯也不喜欢他。 真是始终如一,持之以恒。 路明非盯着盘子里切好的龙虾披萨无端地笑出了声音,但笑声很快就被其他渐起的讨论声淹没了。陈雯雯终于停下戳手机的动作了。路明非猜她打了很多字,当初苏晓樯课堂上用手机给林年写小作文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啪啦啪啦地打一大串字,塞在聊天记录或者短信里跟一团麻饼一样让人眼花花,林年上网看到了消息记录每次都说真烦,然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全部看完再关掉。 可饭都不吃,天也不聊,打那么多字干什么?路明非想。 陈雯雯按下发送键,路明非身旁忽然响起了一声手机接收短信的提示音,嘟的一声,让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手机响了,结果才侧头就看见赵孟华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对方拿起之后看了一眼然后盖下,继续吃披萨,好像无事发生。 路明非左看一眼赵孟华右看一眼陈雯雯,愣了好久,心说这尼玛是什么play,是他过时了吗?花式虐狗也不用这么个虐法吧?林年和苏晓樯吃饭的时候也知道叫自己坐旁边去,你这硬是把他路某人塞中间把狗粮往嘴里塞不太好吧?他还得留着肚子吃披萨呢。 亏他之前站在那两人留着的中间空位前还在心底里偷偷以为他们吵架了,结果这感情是蒸蒸日胜呢。 陈雯雯低头没说话,一个劲儿又开始戳屏幕,路明非身旁的桌上赵孟华的手机可劲儿地响,赵孟华也是每条必看。 “大一开始就这么忙,那大学毕业不得雇秘书啊,柳淼淼要不要考虑一下去赵公子手下打工?”徐岩岩也注意到了赵孟华反复看手机的样子忽然起哄说道,其他人于是也跟着起哄。 路明非低头正啃着披萨,听见后抬头看了一眼心说哪家伙心说这是什么没脑子的调侃话,人陈雯雯听见了不得给你毛上? 结果他兀然发现被谈及的柳淼淼只红脸说别闹了,陈雯雯却一声不吭地继续低头发短信,赵孟华拿起手机又放下手机,一直看短信,但却没有一次回复。 路明非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可这当真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吧?他不大清楚,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对付面前的龙虾披萨,因为还有半小时他就得按照时间表上的行程离开了。 手机又响起了,但这一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路明非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心说卧槽?立马起身走向门外,“我接个电话。” “什么电话得外面去接?路明非你大学里的女朋友想你了啊?”徐岩岩大概是高兴了,胡话一句接一句。 “什么女朋友?别瞎说啊,我同学,大学同学!”路明非忽然站起的身形都为之摇晃了一下,回头解释,但说话的语气莫名有些慌乱。 但也是这一下回头他发现身旁的陈雯雯都头一次抬头了,看向站起的他。 这也是今天第一次路明非以俯视的角度看清了陈雯雯的脸颊,包间微冷的灯光照亮着那张淡妆的素白脸蛋,眼圈有些红。直男癌的路明非分不清那是勾的眼线还是特地打的绯红眼影...可总之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感觉她不大好,有些清苦的意味沁在皮肤里的绯红里——总不会是因为听见他大学里有女朋友了而显得这么清苦? 这个想法挺扯淡的,但却让人心中汩汩冒起一些奇怪的情绪。 路明非看着陈雯雯那微红的眼圈怔了好几秒,直到陈雯雯重新扭开了头,他才快速看向徐岩岩否决了,“真是我大学同学,还是俄罗斯人,人家高冷得很呢。” “俄罗斯人,还很高冷?男的女的?”徐淼淼又跟着起哄。 “......”路明非决定不继续接话了,电话已经响了数十秒了,按照电话那头人的性格,再迟一会儿就得挂断了,于是他快速走向了包间外。 “高冷不也跟你打电话了吗?果然人到大学就得变情种,大学生活真美好啊,路明非都有女朋友啦。”背后能听见徐岩岩和徐淼淼一应一和嚯嚯地笑。 路明非一路走出去没有回头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一道视线静静地落在自己的背后,他熟悉又陌生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回头会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心里古怪又莫名的情绪升腾起了泡沫又快速地被他捏碎,就像迟炸碎一秒让泡沫长大多一公分他都会多一公分的良心不安。 ------------ 第八百二十六章:新视野 手机上的响铃时间已经来到了00:29秒,在到达00:30秒,电话将被对面主动挂断的前一秒时,钻进寂静走廊里的路明非按下了接通键。 她的电话永远都只会拨出30秒,30秒到了如果还没有人接,她就默认对方手机已经离身了或者不方便接这个电话,就再也不会第二次拨打了。十分懂礼貌的女孩,但不少人又认为这种礼貌过于生硬的公式化了,就跟她本人的性格和各种处事作风一样,硬冷得像冰冷的钢铁。 电话咔一声接通了,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路明非。” 的确是印象里零的声音,那个代号Zero的女孩,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她对外只称呼自己为这个数字的代号。 “到!”路明非下意识应答,在走廊中甚至站直了单手贴紧短裤腿。 见鬼的条件反射!他想。 零和路明非一样加入了狮心会,但对方因为本身的性格和行事作风颇得狮心会高层的赞赏,所以混得比路明非好多了,算是有“官职”在身的成员。。一般狮心会内有什么人事调动或者需要人员核查的工作都是由这位冰雕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纰漏的女孩出面解决——包括高达七次登门审核路明非未完成的狮心会日常指标。 “你一个人?” “应该...是的。”路明非说。 过堂风从走廊的那边吹到这边,站在走廊中间的路明非无端有些冷,还没说话就先怂三分,可能是迟接电话的缘故内心先一步露了胆怯。 可想来他为什么要胆怯,现在都放假了狮心会再怎么查考勤也查不到自己头上来,电话那头冰雕似的女孩又不是他女朋友,他们只是纯粹的同学关系,总不能是胆怯自己在毕业考试上托了对方的福白抄了几张炼金化学的卷子还没还人情吧?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零说。 “零。我留了你电话备注的。”路明非心说你这话就问得太生分了, 我躺宿舍里你每天准时准点Call我一次让我去狮心会报道可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你的电话号码我都快背下来了。 “好。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路明非神情忽然紧绷了起来。 他每次听见这句话准没好事,上一次别人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让他准备好毕业论文的答辩, 再上一次是让他叼着氧气瓶往长江底下的龙王寝宫里钻。 “生日快乐,路明非。”零说。 走廊里静了好一会儿,路明非脑回路还没转的过来,电话那头的零才继续娓娓道来, “这是来自狮心会全体成员的祝贺。由狮心会人事部待发, 2011年7月17日,狮心会‘S’级学员路明非19岁生日,在这一天里我谨代表狮心会人事部,以及全体狮心会成员向你祝贺。” 愣了好一会儿, 路明非才反应过来, 然后说,“哦哦哦哦哦,谢谢...” “以狮心会的社员福利,你今天将享有一份免费的生日蛋糕, 介于现在还在卡塞尔学院暑假期,人事部已经就你预填在学院信息部档案上的地址,就近准备了一份生日蛋糕, 预计会在你当地时间下午五点送达。”零说, “另外按照你入会时填写的申请表第2.11条例执行,上海迪士尼双人行门票以及尊享导览服务已经由数字版APP为你订购,在游览结束后凭门票可领取生日快乐徽章。” “等等等等...”路明非被这一长串弄得有些晕, 但关键词还是听到了两个, 一个是生日蛋糕一个是上海迪士尼, 什么按照2.11条例执行?送生日蛋糕他能理解,上海迪士尼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应得的福利,接受与否是你的自由, 狮心会人事部将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将你的生日福利送达。”零淡淡地说道。 路明非麻了好一会儿, 终于听见这句话后回过神来了, “所以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句话让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说, “这是人事部的工作。” 路明非忽然松了口气,“真是辛苦了,暑假大中午的还得记住这些也是够麻烦你了。” “现在的俄罗斯是早晨7点钟。” 窗外是冷墨色如海洋底色天空,穿着一身白色棉绒睡衣的零坐在窗边点亮台灯的桌前, 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在一张张狮心会的文件上勾勒图写着东西。 “你现在一个人?”她又问道。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也进而解释了原因,“我这边听见了你电话里有杂音,如果你现在在跟重要的人一起庆祝你的生日,那么已经可以挂断这通电话了,狮心会的生日祝福已经送达完毕了。” 路明非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那边紧闭的包间大门,里面欢腾嘈杂不断,不由地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了, 直到走到听不见那些喧嚣的地方,藏在了阳光只能照到一半的阴影里, “没有...我就一个人,听你的话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 “那说吧,我听着呢。”路明非晒着走廊尽头照过来的太阳, 骨子里懒人的天性让他悄悄靠在了墙壁边上。 “生日快乐,路明非。”零停下了处理文件的笔锋,说。 路明非愣了一下, 没说话,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直到他们互相沉默了数十秒后,零挂断了电话。他也这才想起这也是这个女孩的一个习惯,跟她聊天的人极容易冷场,在电话里安静超过一段时间其中的一方就可以先挂断电话。 “谢谢。”路明非好久才在走廊中说出了他忘记说的感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无端就好了许多,连带着食欲都旺盛了起来,正巧有侍者从走廊上端着托盘路过,托盘上是热腾腾的披萨,他闻见披萨的香味就像闻见骨头的狗一样抽动着鼻子。 路明非收起了手机心情愉快地准备回到包间里继续啃文学社聚会吃剩下的披萨,但跟着侍者走了几步却发现对方带着披萨走过了包间门继续向里端去了,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给那两个后勤部的部员送的披萨。 但这时他也忽然想起来之前在洗手间里,路鸣泽跟他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虽然那小子向来都是神神叨叨的,但似乎还真没在哪件事上诓骗过他。之前路鸣泽提醒自己他误解了这那两个人的身份,他们后勤部的身份有虚,他还没来得及详细问对方就落跑了,这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疑问。 不是后勤部的人还能是哪儿的人? 他想了想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去试探一下,正好这披萨馆里算是人多,如果那两人真不是后勤部且身份不明,他跟他们一起出了披萨馆这群人忽然跳狼他不就连救命都没地方喊了吗? 但他其实也觉得这种情况概率应该不大,毕竟路鸣泽都说了这两人是他找来的,当“弟弟”的总不能变着花样坑他这个哥哥...吧? 内心有些忐忑和诡异,路明非跟在侍者后面等开了走廊深处靠近洗手间的包间门,在里面自称白鸽和桥鸽的男女黑超稳稳地在桌前坐着,桌上摆放着甜品蛋糕和饮料,但可以看出没有动过分毫。侍者在送来披萨后放到桌上他们也是没有丝毫要上手的意思,刀叉摆放在原本的地方依旧被纸巾裹住着。 路明非进门,在两人还没注意到自己之前,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白鸽,那位女性黑超的肩膀。 ‘Scanner Sweep’,作为路明非的专属言灵,悄然在他的心中被念诵了,无法被察觉的力量发动,以规则的形式冲刷为了墨绿色的数据流流淌在他的视线中。 “攻击:93 防御:85 敏捷:90 能力:泛枪械精通Ⅲ、西斯特玛杀人术Ⅱ、互联网入侵检测技术Ⅰ、反暴警务侦查指挥Ⅲ 瑕玷:右下肢动脉栓塞、胸肋辐状韧带不可逆损伤、三尖瓣下移畸形(未发作) 危险性:中 评语:路师傅,攻她下盘! 构筑进度:2%...3%...4%...” “这是什么玩意儿?”路明非一下子愣住了,在他的眼里那些墨绿色数据流从未如此冗杂丰富过,尤其是最下方的“覆盖进度”甚至还在随着他注视的时长不断以百分比的速度增加着... ------------ 第八百二十七章:意外 直到侍应介绍了披萨的特色和种类,再将托盘放到黑色大理石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路明非才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看着不约而同站起的白鸽和桥鸽神色有些凛然。 ‘Scanner Sweep’被升级了,这是路鸣泽提醒过路明非的,魔鬼的免费服务,现在果然他的视野里多了许多新东西,有些让他应接不暇。像是游戏一样的三围数据依旧还存在着,荒诞不经的攻击、防御和敏捷似乎真的将每个被他观察的目标的身体数值数据化了。 以人类强者的100为界限,他现在观察的白鸽算是训练精良的特种兵了,称之为里常戏谑写到的‘兵王’也不为过。但这并不足以吸引路明非的注意,在卡塞尔学院里数据破三四百的‘超级兵王’大有人在,拿搬砖往花园里一丢砸到的园丁大概能打两个杨露禅。 这次真正让路明非有些发愣的是在三围数据下面更新的一大堆有的没的,比如原本的“特殊能力”被“能力”取缔了,向来只能看见言灵亦或者龙族技能相关的栏目现在“亲民”了许多,总之如果是以前,‘泛枪械精通’、‘西斯特玛杀人术’这种东西是绝无可能被列入其中的。 这算是他这个人肉扫描分析仪的精度被大幅度提高了?路明非不理解,因为更扯淡的还在下面,这个“瑕玷”大概是“弱点”的意思,如果他的理解没错的话,这位代号为白鸽的女特工似乎在身上一堆运动暗伤的情况下还患有未发作的心脏病。 ...而且就这种看起来早应该送去医院好好治疗的对象给出的危险性还是“中”,大概这个“中”的意思是针对他路明非来说是“中”?至于之后的评语,这个就感觉是纯粹为了搞笑而搞笑的了,满满一股子路鸣泽的戏谑嘲讽意味在里面。。 现在唯独最后一栏,也是路明非最为关注的一栏他没法理解了,“构筑进度”,在这之后还有一个不断上涨的百分比符号,大概每一秒跳动一次,速度很快,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大概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蓄满。 路明非不知道进度条满了会发生什么,但他肯定不想在这种时候以及这种地方去试一试,所以他赶紧撤开了视线,白鸽肩膀上的绿色瀑流随着他溃去的探知欲也消散不见了,老天保佑这样能帮助他取消那见鬼的“构筑进度”。 “你们...没事吧?”路明非站在门口迎着两个黑超的视线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吐出了这句话来。 “我们...没事?”白鸽一时间没摸清楚路明非的路数下意识回答,“您有事吗?还是说准备离开了,需要我们备车前往目的地进行准备工作吗?” “我没事我没事。”他赶紧说。 我当然有事。路明非其实心里已经发毛了。 因为白鸽被他窥探到的数据狠狠地给他提了个醒,如果这两人不是后勤部的部员, 那他们是什么人, 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走他的? 他不经联想起黑色高级轿车上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跨频道的交流, 这些家伙居然知道今天下午自己会有任务,这就足够令人惊悚了好吧?! 路鸣泽之前的明示已经很清楚了,“白鸽和桥鸽不是后勤部的人”这句话直接等同于“他们不属于秘党一派”, 现在路明非从探查视野也清楚发现了这个白鸽也并非是混血种,因为他甚至连“言灵”都没有, 次一点的“黄金瞳”都见不着, 压根就是个两个普通人!而且还是相当危险的普通人! 他们明明不是秘党一派的人却似乎知道卡塞尔学院和秘党的存在, 以之为锚点利用大数据找到了自己的住址,又诡异地知道今天下午执行部的任务, 似乎还打算从中做点什么。最关键的是路明非还诡异地被夹带在里面误以为他们是后勤部的人与之“相谈甚欢”。 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让他们下午带着路明非赶往了原定执行部任务地点破坏了秘党的计划,估计自己过几天返校回去根本就不用回303寝室了, 直接被执行部提到审讯部报道好吧? 路明非心中渐渐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冒冷汗了, 忍不住又看了白鸽肩膀一眼, 绿色瀑布流再度一闪而逝。 【泛枪械精通Ⅲ、西斯特玛杀人术Ⅱ、互联网入侵检测技术Ⅰ、反暴警务侦查指挥Ⅲ...】 路明非怎么看这些技能都像是顶级特工的必备技能单, 就只一个西斯特玛杀人术他就能明白这代号白鸽的女黑超身手不凡了。而技能后面的罗马数字大概意思是熟练度?熟练度Ⅱ究竟有多厉害他不清楚,他寻思着近身格斗课上连带着马伽术和西斯特玛格斗术一起教给他们的教练再怎么也得有个Ⅳ或者Ⅴ吧?作为以‘C’的成绩毕业的路明非能有个Ⅰ吗? 无论如何, 这些家伙都是一等一的杀手级任务,放在特工电影里都是能拍连姆·尼森的《飓风营救》以及西尔维斯特·史泰龙的《敢死队》类型的危险货色! “我肩部上有什么吗?”白鸽敏锐注意到路明非的视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肩头。 “没, 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吃得怎么样了。”路明非连最下面的“构筑进度”都来不及看,快速撤去了视线。可能是这边包间空调力度有些大的原因, 他的背后终于开始流冷汗了,面带挑不出毛病的笑容看着这两位“都市兵王”。 现在还不是把事情挑明的时候, 起码不能在这里挑明...既然技能栏上都有泛枪械精通了,从那黑西装下掏把枪出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我们还好, 如果聚会结束了还请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白鸽在路明非的示意下缓缓坐下了,看起来也是清楚路明非来这里还真是参加同学聚会来了,他们也没办法发出半点怨言只能默默地在侧厅等待。 路明非清楚他们这是在给‘S’级这个头衔面子,至于他们从哪里知道的自己在卡塞尔学院里的个人信息他就不清楚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血妈误会,他没法去挑明现在也不能去主动挑明。 桌上根本没动半分的饮料和甜点就明白了这群人似乎训练有素,在外压根就不准备吃不是随身携带的食物——这也是实战训练课前不断强调的注意事项。 有组织, 有纪律,又是王牌特工的模板...这些家伙的背后势力出自哪里?路明非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至于事情是大是小还得看他接下来的处理方式。 “没事就好,我就来看一眼, 现在就走。”他打了个马虎眼两声转身就准备跟在侍从的后面离开。 摸不清这两人的来路,那就稳一手,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出门他就打电话请“林来佛祖”!没什么是叫林年到场搞不定的事情,如果林年都搞不定,那就...那就真没什么人能搞定了。 “请问您在进来的时候看到我们另一个人了吗?”坐在桌前的桥鸽忽然开口问道。 也就是这一句话打破了路明非接下来的所有准备和计划。 桥鸽看向路明非的身后走廊,那里只能见到一隅阳光别无其他身影,之前在见到推门进来的是端着披萨的侍者和路明非之时,他就显得莫名有些躁动了,不断的来回转头的同时还时不时看向自己的腕表眉头间似乎有些皱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另一个人...你是说之前的司机吗?”路明非记得他们在说谁,那个代号独树一帜不是鸽子而是海雕的魁梧司机,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包间愣了一下,“他停车还没过来吗?” “没有...停车场离这里并不远,按照时间来算他早应该回来了。”桥鸽低声说道,然后又忽然站了起来,“我出去看一下,顺带巡逻一下周围的情况。” “那我跟你一起去。”白鸽被桥鸽这么一说,也看了一眼时间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不用急吧,这附近治安挺好的,要不...先打个电话?”路明非神经也为他们起身而绷紧了。 他现在已经是认定这两人不是秘党派系的人了,按照执行部的相关规定任务一旦泄露至第三方,每一个专员将有绝对责任封死传出的信息,为此不惜灭口...灭口就算了吧,虽然这白鸽和桥鸽多半真是普通人,但训练到极致的特工人物也不是他路明非能对付的,如果事先发把狙给他还差不多。 稳住他们,无论如何先稳住他们待在这里,拖到他打电话通知林年这边的意外情况。 白鸽和桥鸽对视了一眼,他们直觉感受到路明非似乎有些不想他们出去,但却不清楚原因,可路明非的提议也不是什么坏事,白鸽在说了一句稍等之后摸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响铃大概十秒钟,电话那头接通了。 白鸽没有说话,等了三秒,对面开口了,“怎么了?” “你耽搁时间太久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白鸽开口说道。 “没有,只是停车的时候刮蹭了一辆奔驰商务车,司机跟我理论了老半天说要报保险的事情,我解决了就过来。”对面闷声说道。 “要多少时间,准确一点。”白鸽问。 “十分钟左右。” “好,我们在包间里等你。”白鸽说,然后挂断了电话,收起手机的同时一秒不停地撩起西装外套,抽出了侧腰战术隐形枪套里的一把沉甸甸的手枪。路明非认得那是一把崭新的QSZ92手枪,仿苏联TT33制造,三点式设计,最完美的5.8口径,枪柄防滑套上有一枚黑色的五角星作为辨识,已知唯一的缺陷是压弹匣比较难受。 还没等路明非眉头挑飞起来,白鸽拇指推开了枪柄靠上的保险,露出待击发的血色红点,拉动了枪筒发出了冰冷的机械碰撞声缝隙内黄澄澄的子弹上划,她抬头看向身旁的同伴低沉地说道,“海雕已经被俘了,敌人在十人以上不确定是否有援军,这栋建筑外应该已经被包围了。” ------------ 第八百二十八章:构筑完成 路明非在看到白鸽掏枪的瞬间就绷不住了,在白鸽把枪抽出来的瞬间她的同伴甚至已经在验弹了,还特别把击锤压了下去减轻第一次扣动扳机时的阻力,这怎么看都是要火并的前兆...可他们要跟谁火并? 这可真他妈是神展开了,刚才还吃着披萨唱着歌,忧郁曾经爱情不是虚度,回头皆是飘散尘埃什么的...现在忽然就要拔枪动刀子火并了,青春恋爱的日常跟热血枪战的喋血之间能不能有点平缓的过渡啊?! “你们先冷静一下,这里面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路明非心说这不能啊,你们说海雕就是那个擦一点橄榄油都能上健美比赛拿奖的司机吧,现在外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良家妇女都得挑月黑风高的时候,,谁吃饱了撑的会去抢他? 他一口好槽愣是没吐的出来,全让那上膛的枪械碰撞声给憋回去了。 “您有所不知,在我们组织内任何的以电子通讯设备亦或者互联网交流,首先发起通讯的一方有义务自报所属部门的代号以及‘watchword’,这一次电话联络由我发起却由他先开口进行交流。海雕是我们组织的老成员了,发生这种情况只能是他陷入了危机,又以次方式来提醒我们他的处境危险以及我们即将或者已经陷入的困境。”白鸽快速地解释道,并且围绕着包间不断徘徊寻找通风口,但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找到。 “海雕以车辆刮蹭为由给我们提供了不少信息,现在看来我们的敌人应该在十个以上,能无声无息地制服海雕应该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只能是‘蜂巢’的人了,之前海雕就说过感觉到一路上有人跟踪的迹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可惜我们忽略了他的直觉。”桥鸽的语气里有一些恼怒,但抬头看见路明非之后又快速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蜂巢’?”路明非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给了他不太好的联想...他不大喜欢蜂巢,正常人会联想到蜂蜜,但他只能联想到自己小时候跟自己表弟路鸣泽一起捅小区里的蜂窝差点被扎进ICU的过往。 “估计对面也知道我们发现他们了吧?刚才的海雕的暗示还是太明显了。。”桥鸽快速闪到包间门口探头看向外面走廊的情况,除了远处文学社聚会的包间嘈嘈杂杂之外就再听不见和看不见其他人了,“这里有应急通道吗?” “没有,来的时候我已经观察过地形了,唯一的后门在厨房,但估计‘蜂巢’的人不会给我们那么明显的脱离机会的,那里应该已经被设伏了。”白鸽掏出手机快速敲点屏幕,“我通知总部让他们派增援过来,这里还有无关者得先让无关者撤离。 “他们应该会突袭这里,正好这里被一群学生包场了...他们应该会把这里所有人灭口然后一把火烧掉推诿到电路起火引起的火灾上。”桥鸽左右观察着包间的布局,然后快步走到门边向外推开门往走廊里探头, 可就是这么一探头, 看向走廊尽头的出口大门时他的脸色猛然变了。 包间里的路明非听见了走廊外一声大门被打开的声响, 似乎是又有“客人”进来了,他没来得及探头去看,桥鸽就先一步缩回头来把门死死带上了。 “已经来了。”桥鸽急促地说道。 “多少个人?”白鸽问。 “没看清, 但进来的人体格很健壮,全副武装。” “那也可能是健身教练啊。”路明非还是没能接受突发敌袭的这个设定, 觉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忍不住额角流汗。 “健身教练总不会喜欢戴着金色的美瞳。”桥鸽深吸了口气说道, 路明非发现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就像撞鬼了一样...不难猜出刚才他探出头去看见了什么东西从苏菲拉德披萨馆的大门外冲进来了。 桥鸽快速走到包间里,半趴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右手用力砸了砸桌面,然后忽然把桌上的披萨和饮料全部掀到了地上,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清脆连响, 再一脚把大理石桌给踹翻在了地上桌面朝向包间的大门, 向着白鸽点了点头。 白鸽快速走到大门前从西装内衬里掏出了半块拳头大的白色橡皮泥仔细地黏在了靠近门把手的门框边上, 在小心翼翼地取出细细的绊线和精细的电子元件组装在了橡皮泥上, 当绊线连接在大门的门把手上时,路明非才炸毛地脱口而出, “等等等等等...” 我草了,美国的犯罪片都不敢像你这样拍吧?而且这么这套手法这么熟悉你也是恐怖组织出身的吧? 正在安装C4炸药的白鸽当即回头看向了路明非,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下了, 连带着桥鸽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明非,这两人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总不能是期待着自己动手摆平外面他们所说的‘侵略者’吧?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白鸽解释说, “还是说您要想要一个人出去解决那些人?” 路明非面色抽搐了一下,因为他居然从白鸽眼里看见了期待和怂恿...十有八九这两人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自己之前一直没吭声所以他们才先按照他们的思路布置一切。 外面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沉重而闷厚。 路明非现在压根不清楚苏菲拉德披萨馆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刚才的一通电话就确定这栋建筑已经被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嗜血狂徒包围了? 有没有那么扯,他觉得有些幻灭,自己前一秒还在忧伤过去青春不复还,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就得准备着上枪战场火并了,跳戏这么快他的情绪都酝酿不过来啊! “不, 你们让我先缓缓。” 路明非觉得自己得做两次深呼吸调整一下心态,他的脑回路还停在远在俄罗斯的冰雕美少女跟他说生日快乐时的喜悦,青春模式还没切成战斗模式。 ...可做了两次深呼吸后他又悲催地发现自己屁来的战斗模式?除了青春模式就是衰仔模式了,虽然某种意义上两种模式没什么区别。 “...还有三十米左右, 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先看一眼。”路明非忽然下定决心,心说有没有那么扯,出来吃顿披萨都能遇到武装袭击?这里是中国又不是美国,哪里来那么多自由的枪战? 他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往外探头看向走廊另一边,也只是这么一眼,他就见到了一个当真全副武装穿着漆黑衣着,魁梧得就像施瓦辛格一样的猛汉双眼耀金地朝向他们这边走来,正正好锁定住了路明非探出的小脑袋瓜,那双黄金瞳骤然锃亮无比仿佛锁定了猎物满是杀机! “攻击:220 防御:280 敏捷:150 能力:泛枪械精通Ⅳ、综合格斗术Ⅳ、综合战术阵型Ⅲ、战场求生Ⅲ、言灵·瓦尔基里 瑕玷:第四节性脊柱炎、右腕骨神经桥接未愈合 危险性:高 评语:他应该比你的格斗老师能打...应该? 构筑进度:2%...3%...4%...” “我靠。”路明非脸色刷一下就白了,直接抽头回来,大门霎然关拢。这两人还真他妈没唬他!真有不知哪儿来的危险混血种找上门了! 白鸽快速完成了手上最后的工作,然后后退,“C4已经安装好了,避免误伤还请您后退一些...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会很快地定位到我们的位置,我们不如守株待兔等他们破门时进行反攻。” 还站在门边的路明非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正处在爆炸区内,看了一眼已经放倒作为掩体的大理石桌面,以及地上的满片狼藉他只能一个箭步躲到了安全区内,同时满脑子都还是懵的...隔着不到三十米远外他的仕兰高中同学们还在载歌载舞,披萨吃得热火朝天,怎么这边一言不合就要搞爆破伏击战了?如果这是电影,什么导演才会疯狂到一个片场拍两部不同题材的电影? 白鸽退到了大理石桌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总部应该很快会派人过来增援,我们现在拖住时间就行了...如果能保持僵持的情况也再好不过。” “嘘。”桥鸽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趴在了地上听脚步声。 所有人都屏息了,包括路明非,他们都听着包间外走廊上那清晰而沉重的脚步声,快速向着他们这边靠近,在这条走廊的末端就只有洗手间和他们这个包间,要么过来的人是赶着上洗手间,要么就是赶着提冲锋枪踢开包间门把里面的所有人给突突了。 当那脚步声来到路明非他们所在的包间门时果然停下了,就站在门外,白鸽看着门锁上的绊绳和连接的C4炸药,只要门把手被拧动就会引爆炸药把外面的人轰成渣子,他们也有趁着混乱向外突击的机会。 白鸽抬起左手示意桥鸽压低枪口,躲在大理石桌后低着头张大嘴以避免C4被触发爆炸时的巨响损伤听力,路明非则是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疯狂地编辑短信然后准备发送。 就在他手指即将点到发送按键时,大门的门把手忽然动了,绊线也为之颤抖了一下,整个包间内三人的呼吸霎时间停滞,只能听见空调冷风的呜呜声。 包间天花板轰然塌陷,破碎的天花板带着白色的灰尘粉屑暴雪一样笼罩而下,与此同时数个巨大魁梧的黑影从天而降在纯正美式英语的咆哮声中占满了整个包间,“放下武器!原地趴下!”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背上就被一个魁梧黑影给压住了,感觉自己就跟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被重重地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在他一旁的白鸽和桥鸽反应比他快多了,在天花板破碎开的瞬间两人就抬头了,但然后快速抬起手臂遮挡灰尘举起手枪准备点射迎击。 但从天花板顶上突破的暴徒们动作比这两个特工更快,第一时间落下来就把那两把武器给击落了,落地后一脚将两把武器踹飞到了包间角落。 黑影下雨一样落下,一次突袭肉眼可见的敌人就有一只巴掌的数量以上,白鸽发出了低吼雌豹一样反扑向了摁来的魁梧黑影,而桥鸽则是一脚正蹬踹出后前屈飒然抽出大腿两侧的匕首丢向了身旁的白鸽开始绝命反击! 大门上的C4炸药第一时间被暴徒之一拆除了,引爆器和绊线被熟练地解开,大门从外打开,走廊内魁梧的汉子快步走入抽出腰间的枪械上膛时还不忘反手带上门将这里封闭成密室空间。 趴在地上的路明非还是懵逼的状态,就只听见压在自己背上的人发出低吼,“别动!放下武器!”先是说一遍英文,然后再贴心地切换成中文,一根枪管子也抵在路明非后脑勺上。 随着那股冷硬的感觉从后脑传递到他全身时,混乱之中他的余光也正好看到了门前走进来的那个身影,在对方的肩膀上绿色的瀑布流依旧那么的显眼,而那最后一项他一直没有明白其含义的“构筑进度”也不知何时抵达了最后的关头。 “构筑进度:100%...构筑完成,开始载入。” 一股冷意直窜路明非全身,他打了个哆嗦,然后抬头。 一个领域在包间内扩张开了,没有咏唱的环节,只有释放的结果,压住路明非的壮汉惊疑不定地低头,他发觉身下这个在他看来瘦弱的身影忽然涌起了一股恐怖的力量,就像井喷一样要将他掀飞了出去!他快速伸手去抓住对方的手腕做关节技反制,但却被一股巧力反扣住了肘关节将他扭翻跪倒在了地上,再被地上支撑起的人影猛然一靠,巨大的力量将之顶飞了出去,撞进了包间的角落! 在升腾的烟尘之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异象突起的方向,只见到烟尘内路明非的眼眸中黄金瞳炽亮沸腾。 言灵·瓦尔基里。 三倍力量增益。 ------------ 第八百二十九章:喜剧人 别说从天花板突袭破入的暴徒们了,就连路明非都被吓了一跳,包间里的空气凝滞了起码三秒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被天花板破裂下坠扬起的灰尘中那双独独亮起的黄金瞳简直就像灯塔一样把所有人的视线牢牢地拽了过去。 “摁住他!别动枪,小心走火引起骚乱!”最后走进包间,也是最魁梧的暴徒在看见灰尘都掩盖不住的黄金瞳,一阵子发毛,最关键的是他在这个消瘦的身影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压力感。 像是队长的暴徒一声令下,三个能在美式足球里妥妥当尖锋(Nose Tackle)的全副武装的大汉直接就扑向路明非了,典型的三角阵战法,虽然古老但却经典,在形成时基本不容易被目标猎物逃跑。 三个巨汉围攻一个目标,就像是瓮中捉鳖一样,路明非就是那只随时准备束手就擒的旱地土鳖。 但接下来令人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被视为瓮中之鳖的路明非在面对那三道凶猛的恶风扑来时,居然猛地向前顶了过去,以额头撞在了当头扑来要锁他双臂的壮汉下颚!那壮汉躲也不躲就要张开手去顺势抱住路明非,但谁都想不到这个体型的路明非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冲击力,直接将那人顶飞了出去!还撞翻了一旁还愣在原地的桥鸽! 相当具有冲击力的一幕,一个全副武装足足有一百公斤以上的汉子被一个估计一百三都够呛的大男孩给撞飞了,真的就是凌空飞了起来,撞倒桥鸽后下颚直接脱臼陷入昏迷不醒。 这下暴徒的队长额兀然反应过来了低吼道,“他释放了言灵!” 听到‘言灵’二字,白鸽和桥鸽浑然一凛,立马就看见了“屠夫”拉开了属于他自己的战场,整个包间的局势一下就改变了,他们两个再不是这群暴徒针对的目标了,包间里还站着的五个大汉都微微压下了身子如是野兽扑跃前的态势锁定了满脸白灰的路明非。 一时间空调冷气都压不住空气里那股杀机。。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一声高亢的咏唱,暴徒的队长没有跃进反倒是后退了,他的口中忽然吐出了佶屈聱牙的拗口音节,宏大而威严,双眼也点亮了如是路明非一般的黄金瞳,如果有人闲得蛋疼用光谱比对的话,会发现他们的黄金瞳居然连亮度居然都那么相同! “他想要释放真言术!”白鸽反应得最快,看见那四个暴徒同时扑向路明非的同时,立刻和桥鸽眼神对视,一个扑向角落最开始被踢飞的枪械,一个直接冲向了咏唱言灵的队长试图打断,但还没冲到面前他就被一记蹬脚给抛沙袋一样踹飞了毫无还手之力。 再看路明非这边,他见到那四道扑过来的恶风几乎整个人都要彻底麻掉了,只感觉自己像是丛林中被群狼扑噬的可怜虫,那几乎泰山压顶的气势换谁来都得怯战三分。就在他都准备束手就擒原地抱头蹲防的时候,他脑海忽然像是过电一样意识里盛放出了一朵早早栽种下, 如今终于盛开出来的花朵。 有如福灵心至, 那是一种路明非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觉得大脑中原本乱飞冗杂的思维忽然归一了,如同海绵宝宝把脑海里无关的东西全部烧干净只剩下如何打造高级餐厅,又如同Excel文档把他脑子里所有的东西排了个版, 在战斗中无用的东西被剔除删掉,而有用的, 他以前从未学习过的知识一一被编排制定。 那四个暴徒组成的阵线在他眼里忽然就漏洞百出了, 就像在这一瞬间他变得极为理解这个战阵的构成, 简直就是这个战阵的参与者和编排者,自然也可以懂得他的缺陷在哪里。 ——他还没来得及再三思考身体就跟着那股自发的感觉动了, 猛地腾空跃起双腿正蹬在了要擒抱他的壮汉的肩膀上,以反作用力落地一个后滚退到了包间的角落,背靠墙壁。这种自断退路的打法在正常情况下很蠢, 但如果放在现在状态的路明非身上反倒是显得睿智了, 没有腹背受敌的威胁, 他就只需要面对面前冲来了一到两个暴徒。 敌人的身材限制了他们的作战空间, 特种战阵不攻自破,就像斯巴达勇士在温泉关前迎头棒喝波斯大军, 路明非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能不能依次解决这些壮得跟牛一样的恐怖大汉。 当头迫近的暴徒见路明非退无可退了,就像是将猎物逼到擂台的角落,抬起手臂护住双顶骨的同时就像敏捷的黑熊一样迫近, 在路明非进入直接的臂展范围后不犹豫地抬起手臂,以凶狠的摆拳姿态迫击炮一样砸向路明非的脑袋。 如果是平时路明非肯定躲不开这简直要把实心铁管砸弯掉的一记摆拳, 但今天的他思维格外清晰脑袋里就像有一条名叫思维的瀑布在冲刷一样,将他眼前见到的暴徒的每一个动作都对号入座进了一个个思维建模内。 【打向自己的这一拳是一记动作标准的摆拳, 从左向右循弧线打来,以对方的肌肉收缩程度可以判断在4到5成不到的力道...所以这一拳的目的比起击倒更多偏向于试探, 想要诱使自己躲避后出拳还击】 【的确,摆拳的确威力够大,但对方忽略了一点,就是在出摆拳的时候他势必会露出巨大的破绽,拳头摆出去的那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出拳的一侧身体就是门扉打开,所以这也是我的机会】 【躲闪的同时同步进行进攻, 以进攻作为自己的防御。】 在不到0.1秒的时限里分析出了应对措施,路明非觉得自己还没有去演算那所谓的应对措施,他的身体就先行实施了。 摆拳打空,一拳正中路明非背后的墙壁, 墙纸瞬间凹陷下去破裂出孔洞,大量的混凝土石灰屑居然直接从墙壁里爆射了出来形成一条溅跃的粉尘,足以见得这只有4到5成力度的摆拳力量也大得离谱。 也就是在击空的这一瞬间,击出这一拳后的暴徒眼中的路明非居然消失了! 他砸进墙壁里的拳头奋力往回抽带起一片泥灰,脑海里神经像是烧红了一样刺激着他要躲闪...可他究竟该躲闪什么? 这时,他猛然意识到了危险的来源,击出摆拳的身体还未完全收回架势,双眸的眼球就开始向下去捕捉那不知何时‘下潜’的灵活身影。 但最终他的视网膜上映射出来的只有一道黑色如飞燕的影子。 形如飞燕,快比音速,势若闪电。 暴徒知道路明非发起攻击了,他也一定会被击中,即使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也会被路明非的这一招击倒。而路明非这致命的一招必杀就叫作:银河幻影奥特曼超级.44口径麦林极限... “刺拳。” 路明非脑海中跳出了这个词,在跳出时他的拳头已经命中面前的这堵黑色墙壁了,指骨传来的打击感以及对方下颚的脱臼咯嘣声让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完美的中轴战架,下潜攻势,以下潜摇闪来躲避摆拳,再以格斗中向来最为致命的“刺拳”一击KO,如果这是擂台金腰带的争夺现场,那么路明非这一拳将被永远地载入拳击格斗这项运动的史册中受后人瞻仰膜拜。 中拳的暴徒被刺拳那酣畅淋漓的贯透性力量力量直接命中下颚,大脑止不住的颤抖摇晃,与下颚连接的三叉神经受到力量而紊乱,就像一滩漆黑的墨水浓抹在了意识的版图上。那壮硕如橄榄球尖峰的身体瞬间硬得就像棺材板一样直挺挺向后倒去摔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 “该死。”暴徒的队友见到自己人一个照面就倒地了,立马跟进上去想要继续击倒路明非,而这时候的路明非已经渐渐进入状态了。 这一次敌人是左右两边一起夹击而来,一记刺拳直冲路明非的面门来,一记上勾拳由下至上封死了路明非下潜摆动的退路——这些暴徒仿佛都是格斗训练精明到足以上擂台的大师教练,在路明非放倒了他们的一个人之后就快速认出了这小子用的是拳王泰森的下潜攻势,并立刻采取了应对方案。 【借力躲闪,再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击破一个造成缺口】 还是同样的感觉,敌人的攻击刚刚形成,路明非脑海就跳出了应对方式,仿佛他才是这个包间里真正的格斗大师。 面对两面包夹之势,他直接向后用力一仰避开刺拳的同时,双手向下一按借着上勾拳的力量整个人被抛飞了起来,在空中一记利落的鞭腿扫向了左侧暴徒的侧脑! 那暴徒抬手想要格挡,但路明非一脚踢上去时一股难以想象的沉重的力量瞬间把他压到了地上,脑袋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路明非之前释放的言灵! 在整个战斗的过程中赋予了他数倍有余的力量,如果说路明非在卡塞尔学院训练后的极限出拳力量是在150公斤左右,现在他的一拳一脚已经直线往破800公斤的可怕数值逼近了。 “别格挡他的拳头,躲开!他的言灵跟队长一样都是‘瓦尔基里’!”有人大吼。 言灵·瓦尔基里。 血统与龙文激发时可以强化肌肉的韧性以及强度,获得倍数级的力量增幅,言灵掌控的程度越高,力量的倍数就越强。 目前‘瓦尔基里’这个言灵被混血种刷新过的最高倍数是88倍,据说掌控着88倍增益力量的混血种几乎可以正面一拳砸翻一条纯血龙类,以完全肉搏的力量压制龙族进行讨伐! 现在没人知道路明非身上的‘瓦尔基里’已经增益到多少倍了,他们只清楚在正面对战中应当尽可能避免与拥有这个言灵的使用者近身搏斗。 尽管之前他们的队长说了别动用枪械以免在狭窄的包间混战中走火伤到自己人,但现在他们在清楚路明非释放的言灵后不得不往后大跳拉开距离掏枪了...一旦‘瓦尔基里’增益到了夸张的程度,他们的子弹甚至都可能无法破开释放者那韧性能超越钢铁合金的肌肉纤维! 在这几个暴徒后退拉开距离的时候,路明非就已经下意识往前追了,他的爆发速度在言灵增益过的肌肉加持下就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射出的箭矢,在贴近后本能的一记上勾拳砸在那挡在自己的大汉腹部上,他几乎能听见自己拳头的穿透下对方防弹衣连带着保护的肋骨一齐迸发出的哀鸣! 一拳放倒一个,路明非耳边传来风声,他想也不想侧身避开这一记偷袭的直拳,左手拦过对方来不及抽回去的手臂,机械记忆一样扯着那根胳膊向下一卸,在关节咔擦声和闷哼中一根手臂就这么脱臼了。 路明非左右两次闪避快速得就像巅峰时期的泰森,贴身,不出拳却猛的屈肘一靠,手臂脱臼的大汉胸膛闷响整个人被卡车撞到了一样飞了出去,路明非就已经把他从自己的脑海中除名了,然后再向前! 这时剩下最后一个的暴徒在队友覆灭的拉扯下成功拉开了距离,快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但才抬起瞄准路明非,枪身就被猛地左右一拍脱手而出,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反制夺枪流程,一瞬之后,枪械反倒是被路明非握在了手中对准了他的眉心。 七步之内,拳快。 路明非本想装逼得这么说...但他现在全身心都被自己这一连串爆发出的果断攻势给震惊到了,为此不由自主发出了欣喜的声音,就像穷小子忽然变成了暴发户。 但他还没来得及兴奋多久,不远处越发宏大的龙文就将他的注意力拉扯了过去,桥鸽也低吼发出了警告,“快打断他!” 路明非一眼就盯见了那唯独没有参加战团的暴徒队长,他的言灵已经咏唱都末尾了,浑身的作战服都向外隆起仿佛吹气一样膨胀了起来,原本就壮硕的体态现在真像人类版的‘金刚’了。 路明非这下看得可是头皮发麻,他不太清楚自己忽然得到增益的力量能不能压制这恐怖的“人猿”,但无论如何他这个距离除非是开枪否则是不可能打断对方言灵最后的释放了。 “给我停下!”包间内有人断然爆喝。 路明非扭头过去,桥鸽也转头过去,连带着那咏唱言灵的暴徒队长也看了过去...他们没法不看过去,因为爆喝出声的人手中抓着即将被引爆的C4炸弹站在包间正中央。 那是白鸽,她本该是去捡起被遗落的手枪,但谁也没想到她最后拿在手里的居然是被拆卸下来的C4炸药。 现在引爆器重新安装了,只需要她勾动手中握着的两根导线电流就会瞬间引爆这块塑胶炸药将包间里所有没有掩体保护的东西给炸成碎片。 “冷静!”暴徒队长陡然低喝道。 “冷静!”路明非也瞬间汗流满背,战术大师附体的他一下子就被这C4炸药给吓哆嗦了。 “冷静!不要冲动,白鸽!”桥鸽也为自己这个队友的举动吓得不轻,捡枪的动作都戛然而止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整个包间里忽然就陷入了死寂,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壮汉暴徒,意识还清醒的没有一个人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刺激到手握C4的白鸽。 “我们谈谈。”暴徒的队长低声喝道。 “跟你们这群混血种混账有什么好谈的?”白鸽凝神注视着队长的黄金瞳,虽然她身为人类在那金色的瞳眸下止不住地有些颤动,但还是站住了立场和绝对主动权。 “你们的同伴不也是混血种?他也是混账吗?”队长皱眉看向不远处的路明非。 “我...”路明非觉得自己可以为自己狡辩两句...但就在这时,走廊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暴徒队长忽然皱眉抬起手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来的人似乎不是对方的增援,而是有无关者接近了。 包间里每个人顿了一下,陷入了统一的沉默,只等待着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走过了包间,然后在一旁的洗手间前停下了?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熟悉的男孩和女孩的交谈声... “路明非呢?他之前是不是出来了,难道在洗手间?”女孩压低着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我看看...没有,他不知道去哪儿了...总不会他在女洗手间里,不然这里没其他人了。”男孩说。 “那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啊?”女孩小声问,听见的人都几乎能在脑海中想出她边说边回头看向走廊深处的样子。 “她的性格你不知道吗?烦死人了,整天郁郁寡欢,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有抑郁症了,搞得好像是我害她的一样...” “你别这么说她,你以前跟她一起的时候不是说她蛮好的吗?” “那是以前...我哪里知道她是那样子的,整天瞎敏感...” “这样么...如果我们以后分手了...你不会也这样说我吧...” “我靠,别,怎么可能呢,我跟谁分手都不会跟你分手。而且也不是我说他坏话,谁又知道我不理他的时候他有没有跟路明非说我的坏话?” “应该不会吧...” “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明明没跟路明非说今天聚会的事情,他还是莫名其妙来了...你以为是谁叫他来的?叫以前暗恋她的人给她撑场子?我又会怎么想?她想过吗?” “别这么说啦,大家都是同学...” “我知道啦...我刚才在包间里面不一直都什么都没说吗?我保证聚会结束后跟她说的啦...她备胎都找好了,估计这次很快就能说清楚的...”男孩又一阵赔笑。 “讨厌...又黏我身上干什么...” “这裙子漂亮,云南买的么...” 然后就是凌乱的声音...呢喃、软言细语、衣料摩擦声、亲吻声....包间内没有一个人吭声,就连呼吸都凝滞了。 以路明非最为代表,他的位置挺靠近门边听得是最清晰的,石化的也也是最干脆。 如果说之前的青春恋爱转为战场厮杀是神转折的话,那么现在忽然又从刀口舔血变成了耳鬓厮磨岂不是神转折中的神转折?就连他那一腔被言灵和战斗点燃的血液都冷却下去了,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外面那些熟悉又陌生,再逐渐远去的低语.... 他抓在手里还没握热乎的枪都垂下去了,喃喃说,“我靠...” 唯有白鸽和桥鸽愣愣地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好,因为他们大概是清楚‘路明非’是在说他们可敬可畏的‘S’级的。 连暴徒队长见到两人的视线也莫名诡异地看向白面扑脸的路明非,像是在看什么人生喜剧人一样... ------------ 第八百三十章:误会 路明非记得当年仕兰中学他们班上三个班花,陈雯雯、苏晓樯、柳淼淼,圈在一个班级里经常被人调侃说是仕兰中学三小花旦,在校庆的班级表演自编民族舞的时候穿上青衣薄纱在灯光的效果下真跟飞仙逐艳一样美。 在当初男多女少的班级上,能坐拥三个小花旦全班男生都属于是烧高香的运气,在配偶权的争夺上也是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那时最经久不衰的问题当属在三个小花旦中选一个交往男生们会选哪个,计算统计有四成会选陈雯雯,另外六成苏晓樯与柳淼淼均分,至于为什么陈雯雯会稳压两位花旦一头,路明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只能归咎于每个人的性格特征,苏晓樯在高中时期多了一分泼辣,柳淼淼多了一分柔弱和不善言辞,相比起陈雯雯的文学气质反倒是成了加分项。 现如今当初的三小花旦似乎都有了去处,苏晓樯花落林年家倒是并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又漂亮又舍得的苏晓樯拿下一个林年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谁也没料到剩下的两小花旦陈雯雯和柳淼淼居然都被赵孟华斩于马下了!平时追到一个都要乐得吹鼻涕泡的好事情一下子让赵孟华占了两次,这不左右鼻孔各吹一个泡泡带着他美上天去了? 真是...深恶痛绝!路明非对这种大量占用稀缺资源的行为表示鄙视,但在鄙视的同时又有些恍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赢家吧? 包间里,一瞬间路明非脑子里想了很多,站在原地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路明非?” 不是白鸽也不是桥鸽,叫出他名字的居然是那个魁梧得跟黑熊精一样的全副武装暴徒队长,他低沉雄浑的语气里有些试探和不确定,那双黄金瞳也直直地盯着路明非那被天花板落下的白灰糊得跟日本艺伎一样的脸似乎在找寻着熟悉的轮廓,“你是路明非?” “怎么?”路明非下意识应答了。 “卡塞尔学院2008级历史系学生路明非?”暴徒队长定住了,战术面罩遮挡下的半张横脸忽然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又一次用更加精确的称谓称呼询问。 路明非心中一凛,敌人的情报部门居然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吗?简直可怕,难道盯上他的是连秘党都没有意识到的敌人? “是,或者不是?”暴徒队长问,用的还是中文,口音有些别扭但大概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路明非没回他的话,现在可是正儿八经在战斗中,这种光明正大刺探他个人隐私的歪风邪气可不能助长, 不然对方还以为他是软柿子捏起来更放肆了呢(虽然他觉得自己就是软柿子)。。 暴徒队长看了一眼手持C4就跟马上要殉爆的光荣自爆兵似的白鸽, 又看了一眼地上悄然抓住手枪往自己这边瞄准的桥鸽, 最后深吸了口气主动放下了架势,后退了一步举起手正面看向路明非认真地说道,“卡塞尔学院, 后勤部、兼校工部外勤特种小分队队长,编号D012489B向您报道!” 说罢后他又把抬起的右手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肩部, 将那漆黑的特种作战服领口向外翻, 一棵银色的半朽世界树在包间的白灯下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瞬间, 路明非窒息了,然后茫然地看向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大汉们, 果然在他们每个人的衣领地方都能见到隐隐约约的世界树徽章——那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徽,就连他们拔出被打落到地上的枪械上都有执行部专属的刻印。 “如果还不相信,这是我的证件。”队长慢慢伸手进作战服的前兜掏出了一个带银色盾徽的黑色薄本...路明非当然认得这玩意儿, 每个执行部的专员都有这个薄本, 防火防水在你突发意外挂掉的时候收尸的人就可以按照薄本上你的身份记录来遣送你的遗体回故乡。 直到队长翻开了薄本, 将里面的信息朝向路明非, 路明非一眼扫过才彻底抓狂了。 “汤普森教官?”路明非眼睛瞪圆了盯着对方的脸,对方也扯下了战术面罩, 他才磕磕巴巴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我。本次受执行部部长特派任务前来接送你前往任务地点,Richard专员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这下这位所谓的‘暴徒队长’终于放下了那全神戒备的状态,但紧绷的肌肉却依旧没有松弛下来, 余光又看了一两眼白鸽和桥鸽。 “那这些人...”路明非看向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壮汉人进一步麻掉了。 如果没有意外,这群人都是卡塞尔学院的人, 正儿八经的执行部外派辅员,经常为学院出没在世界的各个危险局部战场上, 每个人都多少带一些龙族血统,虽然不多但足以点亮他们的黄金瞳以压制普通人, 尤其是队长本身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B级混血种...同时也偶尔担任卡塞尔学员近身格斗的教官。 暴徒队长...亦或者说校工部队长的黄金瞳终于在这一刻慢慢熄灭了,那原本炽热的血脉也为之平息,言灵平复消散,他看着路明非快速说道,“我们之前错过了你一次,又根据诺玛对你的手机定位找到了这里,农贸市场口的电子监控拍到了你被两名身份未知的男女带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4L汽车。” 路明非脸颊抽了抽, 看了一眼白鸽和桥鸽,心想这误会简直大到离谱了。 “...然后我们在诺玛的指引下尾随到了外面的停车场,成功俘获了一名正在停车的司机,并从他的身上找到了枪械和危险物品, 从而判断你的处境有危险,于是决定进行隐秘突击行动。” “你们把海雕怎么样?”白鸽忽然低喝道。 “他的死活取决于你们接下来的行动!”校工部队长对白鸽可没什么好脸色,语气都是公事公办的冷厉,“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在地上躺下的早应该是你们。” 路明非眉毛抖了抖,觉得队长似乎话里有话,校工部的人可都是一顶一的猛男,常年奔波战场前线都是尖刀中的尖刀,以稀薄血统经常性围猎B级甚至A级的危险混血种,战斗经验和配合就算是学院里的精英学员们都得虚心学习...如果不是路明非这个黑马异军突起,白鸽和桥鸽早就第一时间被摁死在包间的地板上了。 “现在能解释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外面的情况吗?”队长看向路明非说,现在他们互相确定了身份,自然就不用去审问白鸽和桥鸽了,直接从自己人这里取得情报才是最方便的。 “误会...一场大误会。”路明非只能干巴巴地这么说,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白鸽和桥鸽的身份...他实在不想跟这两个人背后的势力扯上关系,秘党无数次的阴暗历史证明了,跟党外势力有勾结十有八九最后都得被送去审讯部转两趟,并且再也看不见这个疑似‘叛党’的人了。 “他们两人是否存在哄骗、欺骗你的行为,在沿路上是否对你有过威胁、恐吓的意图?”队长沉声扫目向那两个黑超,他暂且还是没有做太大的动作,包间里依旧维持着僵持,因为白鸽手里的C4还没有放下。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我的建议是要不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路明非有些捉急了,看向白鸽,大概意思就是:说的就是你手上的东西,能不能先放下来?! 白鸽沉默了很久视线在路明非和校工部队长身上徘徊,最后说道,“我要先见到我的人。” 队长顿了一下,看向了路明非。 路明非心说我靠你看我干什么,人是你抓的啊...但他又想起了执行部的行动指南上似乎明文规定着:在任务进行的途中永远话语权最大的就是此次任务的指派专员,若是专员不在场或是无法行动和进行判断,那么指挥权将下行移交到专员辅助手中——路明非就是那个专员辅助。 “先...放人,别惊动外面那些学生,他们都是我同学,跟这边毫无瓜葛的那种。”路明非痛定思痛,决定先把这混乱成一锅粥的事情搅清再说...他从包间里已经出来得够久了,估计包间那边的人都开始讨论他跑哪儿去了,说不定还得出来找他。 要是让那些人看见包间里这“狼藉斑斑”的一幕,他路明非指不定还得被编造出怎么样可怕的经历。 “我也认为先解决残局比较好,我们的人也伤得不轻。”队长看向地上一些尚有意识匍匐忍痛不动不吭声的好汉队员们说道。 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满心欣喜的得意劲儿瞬间就消失了,颇有种好不容易在FPS游戏上开上了外挂,结果枪枪锁头打爆了自己的队友,搁战争年代他路某人是要被架上军事法庭承担责任的,换秘党里再怎么也得被所罗门王敲动那柄木锤子来定罪。 “我没有意见。”白鸽说。 队长沉默了一下,然后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对讲机,按动按钮放在嘴边低声说道,“这里是O1,警报解除,重复一遍,警报解除,押送人质到突袭地点,不要引起室内无关人员的关注。” 对讲机对面发出杂音然后响起:“收到。” 白鸽这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C4,将那要命的电路线扯下来了,地上的桥鸽放下了手枪长呼了一口气面色诡异难定...包间里每个人的脸色也都很怪,见着这“满地大汉”有种欲语还休,凝噎无语的感觉。 这都...什么事啊? ------------ 第八百三十一章:情种 “都没事吧?”路明非看向地上开始在队长搀扶下爬起的校工部部友们可谓是一个心惊胆战...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亲手打趴下的,他刚才下手有多狠他自己清楚,肋骨断裂的咔咔声可谓是清脆悦耳。 “只是一个暑假没见,进步真是神速啊...路专员!”队长掐人中唤醒了一位被路明非刺拳放倒的校工部员,伸手制止住对方醒来后快速拔枪的动作,看向路明非有些神色诡谲,也带了点钦佩在里面。。 说是进步神速可能都有些小看路明非了,这位汤普森队长在担任突击小队队长的同时也是卡塞尔学院近身格斗的教官,而很巧合的是路明非这次期末的格斗考核就是由这位教官进行评测的。 记得路明非得到的评语好像是:建议向狙击手方向培养,并给予适当的贴身保护人员。 ...这已经是很委婉地在说路明非是个当狙击手都需要保姆的弱鸡了,但今天一见面路明非就给这位教官来了个狠的,直接一人放倒了五个校工部的好手,那搏击格斗技巧简直完美复刻了教官教导时的训练动作,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在卡塞尔学院里路明非但凡涉及体力的课程永远都是垫底(没有算入苏晓樯),‘不是体力优势的学员’这种评价都是在给他面子了,混血种的体能优势似乎压根没有一点点福泽到他路某人身上,就算平时已经加紧锻炼了,但303宿舍丰沃的夜宵总会摧毁他的意志以及锻炼结果。 但是! 现在汤普森教官已经看出来了,路明非这小子....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啊,在卡塞尔学院里的哪一个又没两把刷子?‘S’级学员本来就该是这样!看来之前的应该是准备在‘S’级前辈(林年)的光芒下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了,只等某一日一鸣惊人证明自己! 路明非要是知道这位教官在想什么,肯定会说你真的想多了,就算是他自己在走进这家披萨店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到现在他都有些懵逼自己之前就跟被植入了自动战斗芯片一样神勇无敌的状态是什么情况,最终他也只能联系到路鸣泽所说的‘言灵升级’上。 ‘Scanner Sweep’这个作弊码已经今非昔比了,路明非很难不去回忆起那绿色瀑布流最下端的“构筑进度”,那玩意儿之前他还不清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现在他似乎有了一个不得了的猜想... 饶是教官一堆话想问,比如路明非的言灵,又比如那熟悉到他不能再熟悉的格斗级,但现在有外人在他也是秉持了校工部的高效和冷漠,在将所有倒下的队员检查完伤势后就站在门边静静等待着后援部队了。 白鸽和桥鸽也是退到了包间的角落,暂时跟教官和路明非分隔开了,莫名其妙发生了肢体冲突,还差些动刀子动枪引爆C4,无论是哪边都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或许他们现在也该整理了一下语言, 想想该以什么态度来应对校工部这群货真价实的“秘党”战斗成员了。 不到三分钟时间,所谓的后援就已经赶到了, 但不是从走廊里过来的, 而是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似乎包间顶头的天花板连接着通风管道,一群壮汉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一个二个地跳了下来又带起一堆白灰引得路明非摆手咳嗽。 白鸽一眼就看见了被校工部们裹胁着带下来的自己人,也就是奥迪的魁梧司机,在校工们的身边他老实得就像鹌鹑,那身疙瘩肉对比起真正的猛汉来似乎有些不够看了。 “放人。”教官说。 也就是这一句话, 这个包间里一直紧绷的气氛才终于释缓了下来,路明非简直想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考虑到有损专员的身份还是把腰杆站直了, 绷都得绷到最后一秒。每个从地上被扶起来的校工部部员都向着他敬礼 “路专员,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没有按照计划赶往任务地点, 而是出现在了这里?”教官走向了路明非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进行交流。 “我来这里...吃饭啊?”路明非有些愣神, 但还是老实回答问题。 教官也愣了一下, 觉得这个回答挑不出毛病,中午来餐馆不是吃饭是干什么, 吃饱了才有力气上工干活儿这是常识,但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问, “那外面那些无关者...” 路明非脸色突然显得有些窘迫了, 教官在说到‘无关者’几个字的时候表情也很奇怪, 因为所谓的无关者刚才可是在门外对“路明非备胎论”大侃特侃,整个屋内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包括地上趴着的尚有意识的校工部成员们,算是被迫的八卦了一把卡塞尔学院‘S’级的情感路程。 什么备胎啊, 什么撑场子啊...总感觉每个人脑海里都脑补了一出万字以上的情感小短剧来,也不知道路明非这位卡塞尔学院风云人物能被他们脑补成什么样子。 “好吧好吧...那些都是我的同学。”路明非咬了咬牙还是认了, 不得不认,在执行任务之前抽空参加同学聚会什么的,说出来感觉自己这个‘S’级特别不专业, 但现在“人赃并获”也由不得她狡辩了。 教官上下看了看路明非,没有做出评价,只是心里不经感慨‘S’级就是心大,带着两名不知底细的外组织成员就来参加同学会,这难道是对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吗?完全不担心场面会失控。 “这里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教官和路明非异口同声,瞬间在这方面上达成了共识,但很明显前者的语气是公事公办, 后者则是心虚无比。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教官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表,又转眼看着狼藉斑斑的包间里不少人伤员被扶起, “现在距离任务执行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这里也需要妥善处理以免引起骚乱...可能留给路专员同学聚会的时间不多了。” 教官说话还算是比较委婉的了, 建议路明非自己处理好外面的无关人员们,路明非也深得下台阶的道理猛点头,“我一会儿就去跟他们说一句我先走了, 然后就赶紧的去完成学院的任务。” “这次任务的优先级很高,就算是我们也无法得知任何详情,我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将你在指定时间内送到指定地点,希望路专员能重视这次任务...这是执行部部长希望我们转达的意思。”教官沉声说。 路明非立马悚然起来了,执行部部长亲自监督的任务?他对施耐德的印象还停留在‘青铜计划’时候每次的作战会议上,那张铁面下时不时响起的刺耳咳嗽声简直就是他的噩梦,每次由执行部部长开口给出的任务建议都会让他们在训练时受上数倍的痛苦,简直严厉苛刻到没有家人(虽然施耐德的确已经没有家人了)。 “队长,有几个伤员肋骨疑似断裂了,不能进行复杂动作的移动,走通风管道原路撤回应该是行不通了。”校工部里的医护人员检查了几个伤员后抬头看了眼还在簌簌掉灰的天花板说。 “我明白了,那就从走廊撤离。”教官点了点头,又看向路明非,“这里的骚乱我们会马上跟这家餐馆的负责人沟通处理的。” “没问题。”路明非挠了挠头。 “至于他们。”教官看向包间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鸽三人,“他们身上有太多问题了,路上再细细盘问吧,实在不行也可以联系审讯部进行移交。” 路明非看着白鸽几人也有些头疼,他误会了他们的身份以至于现在误会解除后几人背后的势力又扑朔迷离了起来,这段时间学院对外的外交手段可是格外的强硬,这也算是拖了那次学院被入侵的福,秘党对外看什么组织都像是看潜在的敌人了。 包间里的伤员检查完毕了,全部被队员扶起站好,路明非最后看了这基本上需要重新专修一次的包间叹了口气,他准备离开时忽然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教官有些欲言又止。 “放心吧,路专员,我们之前什么都没听到。”教官低声说道,“每个专员都有自己的私生活,这些事情就算执行部都无权过问,我们也不会往外面瞎说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终于松了口气。 “天涯何处无芳草,路专员有些时候也要避免为情所困了。”可没想到的是,在路明非转头的时候,教官又小声地补上了一句劝说,还很骚包地用上了苏轼的诗,中文造诣简直登峰造极。 “你在说什么?”路明非懵了。 为情所困,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为情所困了?他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教官,可只见到了外国莽汉满眼的“我懂你”,脸上每一条横肉都写满了过来人的符号... 妈蛋的,看来别说是教官的两只眼睛了,整个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看出他路专员是个情种了,不惜在出任务之前都要回来跟旧情人续上一杯,再带着情殇化悲痛为力量去爆杀任务中的宵小...他路明非原来是这么骚包的情种‘S’级吗? “根本不是那样的好吗?”路明非瞪着眼睛憋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群人听赵孟华那鸟人逼逼叨究竟瞎脑补了什么东西出来? 教官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现在还是在任务中,他没法对专员说太多东西,以免影响专员之后的判断。在他身后的校工部员们也都目光诡异地小心瞅着他,似乎从今天起重新开始认识了这位‘S’级专员。 路明非人傻掉了,感觉自己以后的风评可能又要糟重了。 他着实闷了好一会儿,对天长叹一口气结果只多吃了一口墙灰,他剧烈咳嗽两声之后郁闷地甩了甩头决定落跑,打开包间门后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走廊的情况,确定没人后才走了出去,在准备赶往聚会包间前又被教官拖住了。 “?”路明非转头。 教官含蓄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路明非才骤然意识过来自己现在的脸蛋被白灰染得跟日本艺伎没什么区别,身上裸露的皮肤也全是灰尘。 他连忙转身奔向洗手间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不过还好他今天穿的是白T恤,沾多少灰都不怎么鲜艳,不然一会儿回去包间那群人铁定以为他离开这段时间是去刮墙灰了。 才跑进洗手间,路明非就站住脚步了,因为他好像撞鬼了。 — 说是撞鬼也不太好,大白天的贞子都不会选择从镜子里爬出来,所以现在他在洗手池镜子里看见的长发垂下的素白身影就是活人咯? 路明非真想大喊一句鬼呀,然后拔腿就跑,但可惜他不能,因为在他不远处站着的是陈雯雯,一身白裙,双手撑在放着水的水池前低着头,活像是忧郁的女鬼。 “见鬼。”路明非一时间呆住了,在他背后不远处的走廊上,魁梧的校工们拖着伤员带着三个嫌疑犯轻手轻脚地撤离着,他只能呆呆地站在这里看着这个素白的身影,哪里也不能去。 她不是应该在包间里吃东西吗?什么时候出来了,轻手轻脚就真跟个鬼一样就连路明非都没听见她路过外面的脚步声。 搞什么,今天是不是要青春恋爱跟热血厮杀两个频道来回切换?按这么快小心遥控板电路烧掉啊喂。路明非一肚子槽想吐出来,但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一幕安静了很久,直到对方终于发现了他,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汇在了一起。 “嗨...?你在用洗手池吗?”路明非说。 “嗯,现在不用了,你用吧。”陈雯雯说。 如果记得不错,这是他们在毕业后真正意义的第一次对话,两人的情绪都会不对头,一个复杂,一个低落。 陈雯雯伸手进水池了沾了点水,拍在自己脸上,路明非也看见了镜子里她的脸的确很白,比化了妆还白,接近没有血色,跟贞子差不到哪里去。从认得这个女孩起,他大概就没见过她这幅样子过,以前他就见过她最难过的时候不过是看《悲伤逆流成河》女主悲情跳楼时候吧?至于现在为什么她这幅模样,路明非没问也不会去问。 “嘟”一声,放在洗手池边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陈雯雯伸手去拿洗手池上放着的手机,手上沾了水没抓稳,手机“啪”一下落在地上滑向了路明非正好撞他脚前,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就看见了亮起屏幕上那一条条气泡一样串起的短信。(短信原文) “没戴去年生日送给你的手链啊……” “刚才发的短信收到没有?手链的那条……” “收到,今天没戴,天太热。” “嗯,天是太热了,昨天晚上失眠了,总想到以前的事,每次睡只能睡一两个小时,你睡得好么?” “还行,你睡前喝杯牛奶就睡好了。” “昨天晚上梦见我划船在一条河上走,我发短信问你在哪里,你说在前面的桥上等我,我就划船往前走,可是周围都是雾,我划了好久都没看见桥,我又发短信问你,你说还在桥上等我,我想不会桥在我后面吧?就使劲往回划,可是水流得太快了,就还是往前走……我就醒了。” “别想太多,没意思的,少说点对我们都好。” “你不想听我说话了,你是有新的女朋友了么?” “别问了。今天聚会,让人好好吃口东西吧。你老发短信旁边路明非都看着呢,那不是你带来的人吗。” “我以前一直以为故事都会又美好的结局,但好像美好的结局只是故事的开...” 最后一条路明非还没看完,屏幕就黑了,黑色液晶屏倒影着他低着头没太多表情只是有些愣神呆滞的脸。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这幅表情,面对什么事情,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愣”和“呆”,因为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总是会超出他的意料之外,而他也显得那么像是一个无关者。 路明非没动,陈雯雯走了过来默默地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白裙裙摆都沾上了一些地上的水迹,她没怎么在意,路明非也没说什么...这种时候他又该说什么?难道畅意地大笑几声指着陈雯雯的鼻子嘲笑她没眼力见,当初你甩我,现在终于轮到你被甩了,哥们儿在国外发展顺利还有美女祝贺我生日快乐,你可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小碧池... 别搞笑了。 这些话他没可能说出口,甚至在名为路明非的字典里根本排不成句子,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该说。 “我先回去了。”陈雯雯小声说。 “嗯。”路明非说,这时走廊里的校工部成员们应该也撤离得差不多了。 陈雯雯走了,他走到洗手池前,沾了点水擦起自己的脸颊,也好在没被问自己这幅模样是怎么搞的,不然他还得编借口...或许对方甚至都是懒得问吧?自己怎么样她真的在乎吗? ...其实他默默地想来好像也没什么,陈雯雯还是柳淼淼,路明非还是赵孟华,都是选择题而已,只能选一个,然后就是下一题,没有被想选到的就被放弃,又不是每个人都是1600尘的范达尔鹿盔能两个都要。起码现在他们两个都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选择题上没有被打√的淘汰者。 那么这么想来自己今天来这里还真他妈是个备胎咯。 路明非看着镜子里自己好久,忽然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音,最后笑声消失了,笑容也消失,他的表情还是显得那么呆,最后摇了摇头放空了水池里被蓄满的水转身离开了。 ------------ 第八百三十二章:开门 其实陈雯雯和赵孟华分手的原因没有那么复杂,或者说当代的年轻男女感情破裂的原因都没有那么复杂,由三个月的热恋期渡过后的冷淡去浇在滚烫的心石上呲裂出黑色的缝隙,谁也不愿意躬身去修缮,死撑到裂缝成为天堑划开两个人,有人隔岸相望,有人转身离去。 陈雯雯和赵孟华大抵也是这样。 起因是什么?几次不回的短信,大学志愿选择的分歧,还是针对某本文学里女主角爱情观的不同见解。吵架总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闹得天塌地陷到不可回旋,再回头去看一下发现吵架的原因是那么的好笑,赵孟华一咬牙说那就分手吧,陈雯雯也咬着嘴唇说好。 看嘛!走到一起时那么难,分开不过就是各自缩一下手的事情,大抵这就是现在年轻人们所谓的忠贞不渝的爱情。 才分手的那几天陈雯雯一直都在睡觉,从早睡到晚,昏天黑地。人都说伤心了就得逃避,有的人选择喝酒,有的人选择放纵,其实不过都是逃避的方式不同,都是想竭力地去忘了什么。。 如果酒精是最能麻痹大脑让你不多想的东西,那么大概睡觉也能给你一样的效果,藏在窗帘拉上的小房间里闭着眼睛等到睡着了,那些潜意识逃避的东西就会涌出来构筑一些现实里不曾有的幻想给你——顺带还有减肥的效果,起码现在的陈雯雯比起分手以前就瘦了不下五斤。 都说分手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埋怨现在,然后就是怀念过去,再就是向前走。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藕断丝连到带入坟墓的——可能是有的,但他发生的概率太过渺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去计算。 分手越往后,陈雯雯也逐渐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她开始越喜欢高频率地发短信或者发空间动态。失恋的人听到一手伤心悲情的歌就觉得歌词是在唱自己,比如她听过《矜持》,觉得里面的一句歌词很好,于是记下来贴到动态上去,过一会儿就看一下手机希望能在评论区或者点赞栏目里见到熟悉的影子。 一条短信的回复或者一个动态的点赞往往能让她振作一天,但在之后又会渐渐消沉直到再度期望新的变化。不断地怀恋过去,不断地原地踏步。越是难受就越会想起以前美好的时候, 她和赵孟华一起走过校园, 每次有人大声打招呼说陈雯雯这是你男朋友啊?她就觉得脸上发烧, 好像这是件丢脸的事情,但又如此幸福。赵孟华就大力搂住她的肩膀,嘿嘿笑着和同学打招呼。 没什么比分开的时候想起在一起时的美好更伤人的事情了, 那些过往的记忆每分每一秒都在质问你为什么要置自己于这种田地,拷打来拷打去, 心里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累累, 于是她就更困了, 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忘记这些事情。 她的闺蜜在奶茶店里劝她想开一点,让她振作起来, 捧着七分糖的布蕾巧克力痛心疾首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姐妹,你再伤心瘦下去我们出去逛街就显得我很胖啦...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我重新振作起来啊, 那什么赵孟华的管他去死...说不定你们分手这段时间他早就已经找好下家了呢。 说完后闺蜜又瞅着陈雯雯的反应, 想看她是否会大声维护旧情人, 果然陈雯雯说不会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但说话的声音很小,因为闺蜜真的说中了一些东西, 如果说陈雯雯的qq动态被歌词和文学的碎片拼满,那么赵孟华那边无疑就是充满着现实的阳光,这周晒出漂流的水花, 下周是游乐园卖气球的小丑,再下周是香山的红叶…每个周末赵孟华都有事情做...但跟谁一起? 她不知道。 越看陈雯雯这幅模样, 闺蜜就越生气,放下奶茶一拍桌子震得隔壁情侣差些抱在一起, 怒斥陈雯雯:怎么还这幅模样...雯雯我知道你现在还对他抱有一丝期望,但现在他做什么你都会拒绝承认现实...但你该面对现实了, 你又不是被甩了,和平分手谁也不怨谁,你们本来就不合适!学学以前追你那个小子,说走就走干脆得很,听说还是做直升机走的! 字字珠玑,甚至带上了已经消失在陈雯雯生活中的过去的人...所以听到后面陈雯雯基本就没怎么在听了,她不自主地似乎想了什么久远的过去, 在想了很久之后点头,跟自己的闺蜜说她会尝试着向前走的。 ...闺蜜满心欣慰,觉得以前体重九十五的奶茶蜜友又能回来了,自己下一杯奶茶也敢喝全糖而不是七分糖的了。 她之后也的确这么做了, 去图书馆看一下午教她放下的文学书,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再在滨海城市繁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过阳光洒满的大街小巷...然后她就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个在她记忆里留下过很长篇幅的男孩,站在夏天的斑马线前背对着她提着一个塑料口袋仰头看着远处水洗一样蓝的晴空,白色的t恤就像云一样染在晴空里,侧身的剪影和那露出一隅望着天空眯起的懒散眸子,干净得她不敢上前去认他。 路明非。 其实最开始陈雯雯从来没有欺骗过路明非,更没想过把路明非当做备胎。 如果失恋是一场战争,那么无疑苏菲拉德披萨馆就是她一个人的战场。 可到最后她还是临战胆怯了,她觉得自己做不到当初路明非一样果决,说走就走,那该是怎么样一种决断才能彻底放下生命里一个重要的人,或许自己从来在对方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影子?可最后她们在影厅里路明非向他点头又是那么认真,眼睛里的情绪头一次让她看不懂。 同样是失恋,路明非表现得就比她成熟多了。女生总比男生更早成为女孩,男孩也总比女孩更早成为男人。感觉是这么个道理,她隔着一条街看着提着塑料口袋吹着口哨沐浴在阳光里的路明非头一次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很想问路明非有关爱情的一些经验,又不敢就这么走上去相认,毕竟他们有着那些过往,以及也的确太久没有见过了,开口相认都成了困难。 而正巧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的闺蜜告诉她似乎今天赵孟华有一场聚会,她觉得人如果多起来可能可以更好地跟路明非聊一些什么...但直到后来她在包间里看见柳淼淼和赵孟华,才知道今天根本不是聚会那一回事儿。 可惜已经迟了。 — 包间的门打开了,陈雯雯走了进来,在她背身带上门的时候,赵孟华看了一眼陈雯雯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又热火朝天地加入了跟哥们儿们的聊天中去,只是这一次开始他的行为似乎比起之前多了那么一些刻意,不在伪装什么。 比如他坐着的位置变了,路明非右侧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被一个哥们儿给占了,他换到了柳淼淼的旁边。比如她的面前两块披萨,会撕给柳淼淼一块;比如他的可乐偶尔会被柳淼淼喝一口,两人都不在意,周围的人也假装没有看见。 有很多事情除非你亲眼看见,不然你一直都会骗自己骗下去,闺蜜早说赵孟华不靠谱,陈雯雯从来不相信。闺蜜还说男女谈恋爱中谁都是互相的真命天子/女,只有分手的时候才能看出他们到底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依她看赵孟华跟陈雯雯本来就不适合,陈雯雯太文艺痴情了,而赵孟华典型的就算现实男人,弱水三千在分手时淌上几个月,别说衣衫不湿了,水上芭蕾都得给你舞出来,这里可是滨海城市,沿海的男儿都是浪里白条无一例外! 陈雯雯不相信闺蜜说的话,但起码到现在为止闺蜜还没有错过,每一个让她觉得刺耳的猜测都是准的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身边路明非的位置是空着的,在洗手间相遇后对方并没有回来,这是一件好事,不然在他看见那些短信后坐回来他们之间的气氛肯定会更尴尬。但起码到现在包间里都是热火朝天的,仿佛刚才在她不在的时候气氛被炒的更热了一些,她的存在就是多余的。 ...其实本来就是多余的,她骗了路明非,今天的这场聚会根本就不是“文学社聚会”,只要用心一些就会发现包间里坐着的人有不少都未曾加入过文学社,但他们还是来了;又比如路明非这个文学社的成员并不在邀请名单上,亦如她这个文学社的社长一样。 陈雯雯抬头看向赵孟华,发现赵孟华也在看她,她忍不住心里还是微微悸动了一下,以为现实如此的境况还能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改变。当真就跟她失恋第二天更改的qq签名一样,“生平我第一次放下矜持,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于你”,有些卑微到泥土里的感觉,又希望泥土里能开出一朵奇迹的花来。 但没有奇迹发生,理所当然的事情,赵孟华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蓝绒首饰盒子,环视全桌人,“今天同学都在,正好宣布个事情。”他低头看了一眼柳淼淼,柳淼淼不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好像喝了好些酒似的脸上酡红。 陈雯雯都看在了眼里,轻轻抽了口气,没说话。 赵孟华打开首饰盒子,里面是一枚蒂凡尼的铂金丝戒指,“柳淼淼今后大家不能追了,谁追我跟谁翻脸……我们要订婚了,这是订婚戒指。” “唉...”好像有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小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一样让人听不真切,但很快这声没人注意到的叹气就被愈发热烈的讨论声淹没了,气氛热烈欢腾。 “我靠...怪不得今天老大叫我们聚餐,早知道我就买东西当礼物了。”小弟兴高采烈地说。 “赵孟华你真太狠了,刚追上就订婚,一点希望不给兄弟们留。”有人哭丧着脸祝贺。 “那应该叫他们来几瓶啤酒。” “土狗,那么大的事情总得是香槟好么?你当赵孟华出不起钱啊?这时候还不宰他?” “来来来把戒指戴上,拍照拍照,能发校友录上去么?” “行了吧?现在跟大家都明说了。”赵孟华跟柳淼淼嬉皮笑脸,“现在你算跟我捆死了……嫁个扁担抱着走……” “讨厌。”柳淼淼低头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哎哟,你们看她还打人!”赵孟华笑着和女朋友,不,现在是未婚妻逗乐。 陈雯雯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来这里是错误的选择,所以她很想站起来走开,但身旁的人一涌而起把她挤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晃了一下没坐稳伸手撑住一旁的空椅子。上面没有人,但还有余温。 有几个人偷偷在看她,但也看得比较隐秘,或许在感慨赵孟华真是杀人诛心,当着前女友的面宣布订婚还请人吃顿席,这算是彻底恩断义绝了吧?怕是以后朋友都没得做;也有人在悄悄想能不能趁虚而入拐跑这颗才保守风吹雨打的小草,就算人赵孟华不要了但陈雯雯还是陈雯雯的嘛,当初不少人心头的白月光...即使落魄了不也还是白月光吗? 但殊不知白月光一旦落地之后就成了地上一撇白霜影了,谁都想去踏上那么一踏留下自己的足迹。 所有人都看着搂着柳淼淼的赵孟华恭喜,只有陈雯雯低着头,被现实击碎幻想的感觉的确不好受,就像手里拽着玻璃渣还得用力握成拳头。撑住的空椅子上的温度提醒着她现在掉眼泪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情绪告诉她很委屈,但在这种时候哭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在欢笑声中她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不过那一次的环境比这里黑很多,还是人潮人涌,还是满堂欢笑。她站在台上看见那个男孩站在那里同样很委屈,很想哭的人被所有人抛下站在角落,就像现在的她自己一样。 年轻的时候文学社后面的黑板上一直书写着:青春易逝,容颜易老,莫负韶华,且舞且歌。但其实很早就有人警示过他们了,别轻易在年轻时的黑板上书画,因为到最后他们总会亲手擦拭干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人会去注意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她记得以前的那一天是什么结束的,于是振作起来抬头想去看赵孟华,希望对方能给她一个画上结束语的颔首,但可惜那个男生现在眼睛里只有自己新的未婚妻,除此之外再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她又想起自己给赵孟华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我以前一直以为故事都会有美好的结局,但好像美好的结局往往只是故事的开始。” 那原本应该是她打定主意会给赵孟华发的一条短信了,却不料一语成谶。 — 这个时候,门开了,空气流动起来,像是揭开一个陶罐的泥封,让微凉的风透进去。 进来的人什么话都没说,目标明确,直奔陈雯雯,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用力,而是在眼神对上的数秒后,把她用力地牵了起来。抓住她白皙细腻的手腕就像探戈舞者握住舞伴的手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抽,一股巧力就将这个生根在椅子上的女孩从泥土里拔了出来,痛快淋漓,如同快刀斩乱麻。 所有人都转头愣愣地看见站在陈雯雯身边的路明非,他现在的装束变了,原本的大白t恤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大夏天穿风衣似乎显得人脑子有问题,但现在这幅风衣穿在路老板身上,在此情此景内兀然就显得那么英姿飒爽,衣角银色的半朽树木也不知道是什么奢侈品牌。 “不好意思,我下午在外面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路明非看着包间里的同学们摸着头笑说...但每个人都觉得这小子的笑容里杀机四伏,藏着的针芒简直刺眼夺目! “路明非,你...”赵孟华看着路明非...或者说他主要是看着抓住陈雯雯手腕的路明非有些发怔。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吗?”徐岩岩最先说话了,声音有些突兀,或者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时候说话不是聪明事情,于是最后尴尬地笑了两声。 “啊,我跟陈雯雯下午还有事情,得一起走,就不打扰大家了。”路明非看了一眼自己牵住的陈雯雯手腕挠了挠头解释说。 他又抬头看向了赵孟华,赵孟华微微后仰准备好了迎接对方的攻势了,却没想到路明非只是对他竖起大拇指,神采奕奕地说“我刚才在门外面回来的时候听了一会儿...恭喜订婚好哥们儿,不愧是我们滨海城市的男儿,个个都是浪里白条!这一点光棍了这么久的我得向你学习!这边的账我在前台已经提前付了,算是给兄弟你教的学费...下次大家有机会再聚哈!” 赵孟华听前半段就觉得这小子话锋不对劲,身旁的柳淼淼看见路明非和陈雯雯站一起已经侧开视线了,见到这一幕的他下意识想火,“路明非你什么意...” 但话说到一半塞住了,这一次又跟之前每一次一样没火的起来。 “路专员,车准备好了。”门外一个巍峨得跟高墙一样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声音沉闷。 靠近门边的兄弟们像是见了鬼一样个个都战术后仰,主动躲避那几乎连门框都要一起干碎的巨大泰山,他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才发现走近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刚猛大汉,胸肌快要顶破衣面撞出来,那股压迫感简直要连带着门框一起给压爆掉。 他叫路明非什么...路专员?干什么事情能叫上“专员”两个字?总不能是吃公家饭的吧? 路老板比想象中的更高更硬啊... 没人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看着路明非把陈雯雯牵走了,在那硬得跟花岗岩一样的保镖背影下走到了走廊外面,门关上时巨大的“砰”的一声让人忍不住轻轻抖动了一下肩膀。 仕兰中学的兄弟们都鸦雀无声,不知道最后这一下的摔门意味着什么,不满还是警告?他们扭头悄然看向一个方向,在那里赵孟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桌底下却悄然攥着拳。 7017k ------------ 第八百三十三章:送别 陈雯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苏菲拉德披萨馆的,当走在前面的路明非帮他推开那扇门时,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蓝天那头卷来了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让那窒息的高压被冲散了不少。 她微微抽了口气,站在阳光底下有些失神,低头看着自己纤细手腕上握着的那只男孩的手,上面的温度甚至比阳光还要炽热,让人觉得有些发烫。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被路明非带了出来了,穿过走廊远远地逃到了其他的地方。 路明非感受到了手中轻微的抖动感,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退到了阳光底下,看着站在台阶上半张白裙被光线照得透亮的陈雯雯。 “......”路明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反倒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或许他也什么都不用说,因为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陈雯雯看着路明非,认真地看着他,那身风衣从上到下将这个男孩裹得严严实实的,虽说大夏天这幅穿搭很不应景,但不得不承认人靠衣装,就算是当年无人问津的衰仔现在在那竖起衣领的衬托下也显得成熟了很多。。 “对不起。”最后路明非还是选择了道了声歉,可他在为什么而道歉?自作主张将陈雯雯带出来断绝了最后可能的复合希望,还是自己只顾着一时痛快污了陈雯雯的贞洁风评?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陈雯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她站在屋檐的阴影下低头看着被阳光照亮的鞋面,可能是她知道自己眼眶的红圈尚未消退的缘故才没有抬起头去与路明非对视。 “别瞎说了。”路明非站在太阳底下的柏油路面上,扭头去看远处几片浮动的树荫,“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刚才在门外听了两分钟...这次我都觉得赵孟华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说到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他并不陌生自己那些老同学的习惯,尤其是赵孟华,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他哪一次不过分呢?上一次毕业时在电影院就是这样,这一次也是如此。 他心里其实也有过恶狠狠地想过赵孟华作死迟早作到脾气坏的人身上,比如林年,如果刚才站在门外的是林年,坐在里面的不是陈雯雯而是苏晓樯的话,今天赵孟华估计就真得被担架抬出去了,出门甚至都不用送医院,直接往火葬场里塞就好。 陈雯雯抬头看着路明非,好一会儿直到路明非都被看得有些心慌的时候,才听见她小声说, “这次聚会不是文学社聚会, 你没有在邀请名单上, 我也没有。” 路明非愣了一下,看着女孩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头叹气, “这样么...不过也无所谓啦。” 他不傻,在陈雯雯解释这句话后大概就清楚今天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了, 但他真的不在意, 他只知道陈雯雯邀请他来, 他就来了,没那么多理由。事实证明他今天来得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如果就连他都不在,又有谁会推开那扇门带陈雯雯离开那里呢? 想想看陈雯雯会一个人坐在那里直到聚会结束才失魂落魄地离开,路明非就忍不住多抽了两口气。 “路明非, 你真的变了很多。”陈雯雯轻声说。 “你可千万别这样说, 你是不知道, 我今天最怕的就是你说这句话。”路明非立马苦笑, 当着陈雯雯的面拉开了风衣。 ...这下也终于弄清楚了为什么看能否大热天的一定要把风衣掩得严严实实的,因为不捂住里面的短裤就得漏出来了——他临能时找来了一身风衣但找不来一条西裤, 也只有拿风衣遮住那条短裤才不糊显得不伦不类的。 陈雯雯看着路明非拉开风衣的样子,简直就像路上的色情暴露狂一样,她没忍住忽然低低的笑出了声音, 路明非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倒是也无所谓地扒掉了这身厚的流汗的皮, 扯了扯大白T恤往里面灌了不少凉风才舒服了许多。 “时势所逼嘛。”他苦笑着说。 路明非不介意让陈雯雯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因为他原本就没准备成为其他人口中的‘路老板’, 只是在推门而入的时候不得不伪装一下自己,为的不是他自己的面子, 而是陈雯雯的面子。 如果说今天他路明非是手持刀剑的天使,推门而入拯救苦难的少女于苦海,那么少女怎么也不想自己的天使是穿着T恤和短裤来的。 “这次就是赵孟华过分了,如果林年在这里估计他也会做一样的事情。”路明非把风衣折在手腕上看向苏菲拉德披萨馆,“...之后我会跟他们解释我跟你没什么的。” “不用麻烦你了。而且其实我跟赵孟华从来都...不合适。”陈雯雯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在说出口后整个人都像是轻了几分一样。 一份感情用一句不合适就彻底否决了,虽然显得很残酷, 但这却是事实。 “你们的确不合适。”路明非又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太容易叹气了,“但这种话我一个外人又怎么能说呢,搞得我好像...”后半句话他说不出口了。 “...管他的,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咯,凭你的条件找个新男朋友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事后有赵孟华后悔的。”路明非立刻仰头烂话张口就来,也像是在拙劣地安慰。 “或许吧。但我觉得最近我不会再想去跟别人在一起了。” “所以这就算完了么...”路明非下意识问。 陈雯雯跟赵孟华的孽缘,路明非跟老同学们撕破的脸皮,以及从仕兰中学维持到现在那些数不清的过往...都在摔门而出时的响声中的完了。他甩上了一扇门就像拒绝了背后一整个过去的世界,如今忽然面朝阳光底下的新天空也不免有些惘然。 陈雯雯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路明非的问题,她走出了屋檐下的阴影里白裙被阳光晒得有些发亮。 路明非抬头就发现陈雯雯向自己走了过来,距离一点点拉近没有要止步的意思,他顿然有些手足无措,僵住了,看着女孩靠近自己然后张开手...抱了一下他,洗发水的香味在鼻尖划过痕迹,轻触及分,但那股温软的触觉确实深深地留在了他的浑身上下。 “......”人都被吓呆了的路明非看着陈雯雯后退重新错开了距离。 女孩看着太阳底下被晒得发光的路明非,点头然后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路明非。我从以前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帮我...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利用你,尽管你不会去在乎...所以,谢谢你,路明非。” 说得很认真,从来都没那么认真过,路明非记得上一次她这么对自己说话还是问他加不加入文学部的时候。 “真没什么...换别的人来都会这样做吧?我们是朋友诶。”路明非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一段话中的两次谢谢,他看着陈雯雯也只能认真地点头回答。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看向停车场方向树荫下停上的两三辆黑色的奔驰厢车,也不是假公济私,校工部的人被他揍了一地想来是不少都得缺席教官所谓的优先级极高的任务了,正好路上也能送陈雯雯一程...逼已经装一半了,总得送佛送到西不是吗? “不用了,地铁站离这里不远。”陈雯雯摇头婉拒了,“你不是下午还有事情吗?我不想耽搁你忙正事。” “......”路明非看了一眼远处树荫下奔驰商务车旁站着的魁梧黑影,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因为他的确还有正事要做。 也没什么再多心里话要说的了,他想说的以前在那家电影院里就已经说过了,他记得,陈雯雯也不会忘记。 “去吧。”陈雯雯终于收拾好心情说。 “收到。”路明非下意识回答,就像曾几何时在文学社的时光一样。 他转头跑向树荫那边,陈雯雯站在阳光里看着那个发光的背影越跑越远逐渐融化在了金色的朦胧中。 ------------ 元宵快乐 年到今天算过完了,明天开始重新恢复日更,剧情也进入龙二正式新篇章,该勃一勃了。 ------------ 第八百三十四章:意外 黑色的奔驰的厢车驶离了街道淹没进了阳光里,陈雯雯站在街边眺望了很久直到再也见不到任何路明非的影子后,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iPhone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来到了下午1:10分,这个点吃中午饭都嫌迟了了,苏菲拉德披萨馆里包间里的人都没有出来的意思,大概少了她和路明非气氛会更融洽和谐一些,她也不愿意再在这里站着免得又被里面出来的人碰个正着了,那样两边都会尴尬得要死。 陈雯雯整理了一下情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百感交集和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形容她今天的心里情绪了,发生了很多事情,犹豫不决的乱麻也忽然被切断剪开,身上从未轻得像现在一样随时都可以被一阵风吹走...或许也是她中午的确没吃什么的缘故,饿得有些飘了。 她最后看了苏菲拉德披萨馆的大门一眼,不再驻足不前了,走上了街道旁人行道的树荫里,决定去其他地方找一点吃的——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可惜,如果路明非下午不是有事很赶的话,她大概会主动邀请路明非重新找地方吃点东西当面致谢。 这一次和路明非再分别估计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陈雯雯有这种预感,他们就像两条交叉的铁轨,若是在碰撞到一起时没有车毁人亡亦或并肩同行的话,那么再以后彼此都是不再有交界愈行愈远的路人了,头几年隔着窗户还能看见大雾中对方穿行的轨迹,再后来就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树荫落在白裙上点出了斑驳的光点,云逸过太阳后保暴涨的阳光又让蝉声更甚了几分,陈雯雯心里想着事情,脚下不停地远离着背后的地方,很快她路过了地下停车场的入口,里面吹出来了沁人的凉风,让她不自觉得轻轻哆嗦了一下,多看了里面一眼忽然顿了一下...因为她好像隐约瞥见了入口向下的深处拐角居然有一个人影。 阳光都照不进停车场里的幽深,听说不少流浪汉都喜欢在这种地方躲避太阳,会冲着路过的漂亮女孩吹口哨,更恶劣的事迹暂时还没有发生过,但想来更倒霉的不过是路过的女孩被强行拉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陈雯雯没看清那人影到底是保安还是流浪汉什么的,这里离苏菲拉德披萨馆有一段距离,路明非也早已经走远了, 今天的烦心事情已经够多了, 她现在只想走快些离开这种就算在大太阳下见着显得阴森的地方, 但忽然一道若隐若现的声音从地下停车场里飘了出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路明非已经离开了...” “不,他和秘党的人一起... “几枚弃屣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没有产生疑心...” “人群中没有见到‘太阴’, 他们可能分头行动了。” “是,我会夺取文件的。” ... 秘党...文件...路明非? 陈雯雯不觉得自己的会听错, 她的确听见了路明非的名字, 可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碰见认识路明非的人?不...怎么想都感觉有些可疑, 认识路明非的人为什么会躲在地下停车场里?而且听这模糊的悦耳声音好像还是一个女生。 听见是女人的声音,陈雯雯胆子就莫名大了那么一些, 稍微往地下停车场里靠了靠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但就在她往前踏出一步,踩进了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时,她居然打了个冷颤。 她在幽深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抹赤红的金色...那是一只眼眸?如果承认那是一只眼睛, 那么它藏在黑暗中的主人该是何种恐怖的怪物啊! 也就是在视线对上的这瞬间, 看不见的墙壁随着地下停车场的冷风呼啸而出“撞”在了她的身上, 冻彻心扉的冷感瞬间全方位笼罩了她, 那寒流穿透了她的身体将她血管里的血液都一瞬间冻成冰碴了! 一秒的时间,她浑身上下的体温下降了整整三度, 让她在炎炎夏日下都感受到了凛冬的寒冷彻骨。 在地下停车场拐口处,一个露了半个侧身的人影的侧脸盯着高处的陈雯雯,单只眼眸内熔岩似的金意就像释放了某种恐怖的意志将这个女孩死死地定住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晒在身上的炽热阳光也救不了她快速下降的体温, 只是短短数秒她的生体机能就已经出现崩溃的迹象了,身上已经出现了缺氧、失温的症状, 嘴唇开始发白发紫手足生理性的抽搐颤抖。 这个时候的陈雯雯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意识无法统筹起来, 缺氧和大脑神经的紧绷跳动让她眼前出现了大片的幻觉,这些幻觉都是她过去十八年人生中发生过的故事。 走马灯? 她听说过这种说法, 人在死亡之前都会快速的过一遍自己的过去,现在她也不例外...只是为什么在她见到的那些画面中有着她完全陌生的片段? 一群又一群的人在高塔上群聚,她行走在黑暗之中身边皆是金色的萤火,螺旋的走廊上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向她伸出企图拯救的手臂,她想大声呼喊回应却怎么也抬不起自己的手,像是自己的精神被囚禁在了身体的牢笼里, 只能放纵地走向深渊... 那是多么恐怖的故事和回忆啊,为什么她会见到这种画面,她曾几何时经历过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吗? 那熔岩的黄金瞳就像是一个楔子,引导着她脑海中被海浪侵蚀过的痕迹逐渐浮起。 在陈雯雯的意识即将消散之际, 忽然她身上那股恐怖的意志消失了。 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忽然被托出水面,她发出了有史以来最为剧烈的咳嗽,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顾不上疼痛,双手撑住地面边咳得声嘶力竭,精致的脸庞皱成了一团,在咳到最难受时不可避免地呕吐了,中午没吃多少的披萨和饮料全部和着胃酸一起吐了出来流淌在阳光底下。 呕吐完之后,陈雯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她就像被抽掉脊梁的猫一样软软地躺在地上,脸颊都粘上了自己的呕吐物却浑然不绝。也就是在这濒临崩溃之际,太阳的温度终于重新作用在了她的身上,阳光流淌在肌肤上的温暖触觉重新恢复了,她从未那么感激过夏天的炽热,如果不是这酷热的高温她真的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失温死在炎夏街头的可怜人。 脚步声在陈雯雯耳边响起了,因为她是瘫软侧躺贴在地上的,所以在她的感知中那靠近的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晰和可怕...就像是死亡在一步一步接近。最后脚步声停下在了陈雯雯的身边,这证明那只赤金眼眸的主人也站在了她的身前正冷漠地俯视着她。 即使是远隔着几十米远,她也做到了轻松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冒进女孩放倒在了地上,她只需要抬起脚轻轻地放在对方的脑袋上然后踩下去就可以将所有痕迹抹消掉。 陈雯雯的视角看不见这个人的脸,尽可能地将眼珠往上翻也只能在失焦的视线中看见光晕遮蔽的模糊的脸庞,在下面就是一件过膝的大白T恤轻松遮住了下身短裤,露着两条白而修长的腿,脚上则是踩着一双简单的运动鞋...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运动系的漂亮女孩了,在她的背后甚至背着一个吉他盒...这是要去上暑假班的吉他课吗? ...最让陈雯雯在意的是这个女孩居然只有一只手臂,她背朝着太阳,那轻薄的T恤内美好年轻的曲线和身段都被显影了出来,每一段线条都匀称得让人出神,唯独左侧的袖口里却是空空荡荡的破坏了协调...但也能让人不经想起米洛斯的维纳斯那种残缺的美感。 缺氧的缘故陈雯雯意识有些涣散了,她难以看清这个女孩的脸,但她却下意识地判断这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年轻女孩...那是一种气质,一种只需要靠得足够近,就能感受到的气质。 这个女孩就像一株凛冬里的罂花开在了她的身边,冷漠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死亡后去吸取她的养分。这让她更想要更清楚地去看这个女人的脸,尤其是那双金灿如阳的眼眸...但下一刻她就晕了过去,因为对方轻轻地踩在了她的脖颈动脉上,缺血又缺氧让本来就濒临昏迷的她终于倒下了。 看着陈雯雯晕倒过去,穿着大白T恤的女孩松开了运动鞋的鞋尖,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了,重新拿起了手上握着还未挂断的手机放到了耳边。 “问题解决了。”她说。 “哦?发生了什么情况,秘党的人么?”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格外苍老嘶哑的声音,语速缓慢得让人不安。 “不,只是一个路人。” “解决掉了么...那么就尽快通知处理小队洗干净痕迹,这种节骨眼不能出问题。” “我没有杀死她,只是让她昏迷了。”她淡淡地说。 “...你在做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沉了一下,慢悠悠的嘶哑声音中似乎有质问的意思在里面。 “我认得她。” 拿着电话的她低头看着阳光下如同衰败残花的女孩,“在阅读有关秘党‘S’级档案时,我看见过她的照片,她跟‘路明非’这个个体有很深的联系,我认为她如果死在了我的手里,秘党一侧的校长派必定深查,一旦让他们捕捉到了蛛丝马迹,可能日后会给秘党和正统的合作带来不可修补的裂痕。” “啊...只要做的够漂亮,就没人会知道是你下的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大概意思是怂恿这边动手杀掉地上的陈雯雯。 “是。那么请指示。”她安静了数秒,然后平静地说。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不耐啧声,“算了...月,直接离开吧,我相信她应该没有看见你的脸...只是一个凡骨而已,惹不起什么风浪。” “是。”她说。 “天机阁新研发的‘试金剑’还带在你身边吗?” “是。”她说。 “好,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会提前安排秘党的火车提前十分钟到站,你会有十分钟的时间领先所有秘党执行部的专员,去杀死文件的携带者然后夺得文件,事后的嫁祸善后工作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一次秘党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家族里有很多老人都对这份文件很上心,他们视这份文件为正统新一次的‘崛起’机会。”电话那边的声音沉了下来,沙哑如鬼,“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你的母亲失望,这是你新的机会,不然你随时都可能被取缔你是知道的...获月。” “是。”李获月说。 “做好你该做的,今天家族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已经让所有人失望过一次了,没有第二次了。” “是。”李获月说。 她静静的,等待手机那头挂断,然后熄灭了手机屏幕单手将之揣进了T恤下短裤的后兜里,再朝向早已确定好的目标方向踏步而出,留下了太阳底下昏迷的陈雯雯独自一人趴卧在污浊之中。 ------------ 第八百三十五章:雷蒙德 “叮咚。” 稳静行驶的列车车厢内广播被唤醒了,阳光透过米黄色的车帘照入车厢,被树荫建筑割裂的影络掠过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上。。。 温柔的女音在广播内重复着娓娓响起:“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是【xxx】,请中途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的准备,站立在两车连接处时,不要依靠在车门上,下车时请注意车梯与站台之前的空隙...” 铁轨上响起摩擦减速的声音,时速高达330公里每小时的列车开始减速,在铁轨远方的尽头等待着的是近月才新修建好的崭新月台,以及一座精美宏大的建筑,不规则的椭圆穹顶折射着太阳光翻出海波般的鳞光——那是滨海城市市政府所骄傲的年底新业绩,庞大美丽得宛如后现代艺术品的火车南站。 空荡荡的车厢里,甜美的语音播报还在反复回荡着,值得注意的是广播里的女声每每念到到站地名时都会出现三秒的空荡——这代表如今列车行驶的这条铁路还并未正式启用,就连语音系统都并未完成填词。 没有人会想到7月17日的今天会有这么一班列车,拖着近空的车厢千里迢迢赶往滨海城市都还尚未投入使用的车站——是的,如果你足够仔细就会发现这间车厢是‘近空’而不是‘全空’。 列车开始减速了,缓缓滑入月台,在列车最末端车厢的最后一排,f4的靠窗位置,米黄色的窗帘被完全放下了,一个身穿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戴着黑超,穿着夹脚凉鞋的男人正四仰八叉地坐躺在座椅上,脸上戴着黑色的眼罩午后小觉着,从看他自然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出他对这一趟列车的服务十分满意。 广播里语音播报开始第三次播报了,也是最后一次。终于,可能是在铁轨外列车压过的一颗石子弹起撞在车身上发出了低沉的闷响声,座椅上戴眼罩小睡的男人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鼾声,身体抖了个哆嗦就坐了起来,醒了。 “唔...”作为一个大男人发出了丢人的睡醒嘤咛声,他摸索着把眼罩推到了额头的位置,毫不顾形象地伸起了懒腰打了个哈欠。整个车厢里除了语音里甜美女声之外就是他的哈欠声了,过道上全是暖人的阳光,放下双手后男人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出神地看着空荡的车厢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你觉得他是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亦或者人类命运或者更伟大的东西,那你大概就错了,因为男人从来都不是有这种思想觉悟的人。 ——没有印度那特有的人挤人的发酵咖喱味,也没有吵到跟鸡厂里丢了爆竹一样的说话声,更没有像是尸体发臭一样的恶劣脚臭味...他奶奶的,一个人包整条列车的车厢简直不要太爽啊! 雷蒙德继续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想着,在他的脸上全是这段时间饱经风霜的痕迹。 瘫了几秒后,他抬起手摸了摸身旁座椅,碰到了一个“班尼路”的纸袋,确定袋子还在后接下来的步骤就该是检查里面的东西了。不过下一刻他却屁股离座支撑起身子,从屁股墩下面摸出了一份封好的淡黄色纸袋,密封条完好无损,但由于被自己的大屁股坐了全程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用手顺了顺这个纸袋的表面,雷蒙德看向身旁的班尼路纸袋微微抽了口气忽然聚精会神了起来,伸出双手探入了身旁班尼路的纸袋子里,在格外谨慎地摩挲后纸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咔擦声,随后他整个人再度放松了下来。 列车的速度近一步变慢了语音播报停止重复,雷蒙德吹着口哨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锋锐的铁丝,以及一些轻巧的金属零件...这是一个在外十分好用的防贼手段,虽然机关原理简单但却足够致命,随便乱伸手进纸袋里的人大概会永远的失去自己的手掌。 收起铁丝和金属零件,他把密封完整的纸袋丢进了“班尼路”的袋子里,从座椅上坐了起来,看着无人的车厢,提着纸口袋的他先是在满是阳光的过道里站了几秒,然后忽然抽风似的挥舞着拳头,嘴里发出着耶!耶!耶!类似的声音... 这个该死的长期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雷蒙德久违地感受到了解脱。 要从头说起的话,雷蒙德接到这个倒霉催的任务还是半个月以前,那时的他还不是这副冷漠骚气杀手的打扮...那时候他的身上只能看出骚气没有杀手,因为他正在跟他的老婆在意大利这座鲜花之城度蜜月。 那时正赶着6月尾巴的意大利依旧洋溢着如阳光般热情似火的罗曼蒂克美,雷蒙德手携爱人穿过佛罗伦萨的街道品鉴艺术的痕迹,共游水城威尼斯泛起小舟下波纹涟漪,再一探罗马竞技场俯身拾起过去历史血染的沙土...然后在他准备去都灵看一场足球比赛的时候,一通执行部的电话就丢到他的身上了。 于是雷蒙德的目的地从那一通电话起,就强行从都灵改道去了艾米利亚·罗马涅,并且他的爱人也被他“残忍”地抛下了,虽然一顿解释,但从爱人那失望的眼神来看估计任务完成后回去不是几件爱马仕的包包和ysl的美妆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没有办法,作为执行部的在职在编正式专员,屠龙的使命、人类的命运高于一切,再者说也怪雷蒙德这次蜜月选择的地点实在太倒霉了,刚好就撞上了任务突发的地点! 据那通电话说艾米利亚·罗马涅有一份本部需要的文件需要他一路护送回学院,诺玛的雷达扫过整个欧洲也就他这个‘b’级专员正巧在意大利附近了,而且专业还刚好对口间谍,护送机密文件这种事情舍他其谁? 护送任务落自己头上那就认了,但雷蒙德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噩梦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他本以为一起简单的护送任务,只需要拿一个密码箱往他手腕上一铐,然后坐一趟特快飞机直奔伊利诺伊州的学院本部,再将手铐一解,箱子一丢,他又麻利地坐飞机飞回意大利陪他的老婆,最多也就耽搁一两天的事情,蜜月照常进行....但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从意大利的艾米利亚·罗马涅,一路到现在的位置,这半个月他简直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从他拿到班尼路袋子里的那个纸袋开始,一个秘密的行程表就被连带着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被执行部的部长严厉警告,只能按照行程表上的路线护送文件,丝毫不能偏离路线分毫,那份行程表他过目之后简直人都被惊呆了,他在卡塞尔学院就读时中文课的成绩是‘a’,造诣还算不错,所以也懂得几句歇后语,那么按照中国的古话来讲,这份行程表大概就是“戴斗笠撑伞”和“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原本一趟意大利到美国的直达飞机就能解决的问题,在行程表上硬生生把整个过程放大了数十倍有余,从他拿到文件起就得先徒步走到地铁站坐地铁出城,找到约定地点停靠的一辆无证摩托车骑车往北走...是的,往北走,因为他的下一站不是机场,而是靠北的德国! 这可真他妈是靠北了,雷蒙德当时人都傻了,但接下来的行程表更离谱。 他到了德国后得马不停蹄地闪击波兰,再从波兰开始坐上铁皮火车前往“欧洲子宫”乌克兰,又以毛子的地盘为跳板一路向下南穿土耳其、伊朗再他妈的横穿还在战乱的阿富汗去往巴基斯坦,最后还要淌一下那传说中的恒河水才能通过中印国界线到达中国。 对于这趟旅程雷蒙德对此只能报以《老友记》的鼓掌名场面对待,以表示对制作行程表的负责人想象力十足的钦佩,同时也准备好了回去执行部就写上一份万字的投诉信给那个狗日的东西——半个月横穿八九个国家的旅程,全程没有便捷的交通,最快的交通工具除了发达国家的高铁之外就是铁皮火车了! 原本意大利蜜月之心培养的满心大爱全部都在那人挤人满是汗味和脚臭味的交通工具中灰飞烟灭了,在到达印度时那种悲催直接登上了顶峰...这都还没算他在阿富汗境内差点被当地暴徒以为是美国间谍追杀的惊险故事,那一段拍出来都能剪一部电影的炸裂预告片了好吗? 半个月上的种种离谱至极的经历让他一度有想撂挑子不干的心了。 深呼吸...深呼吸... 感受着高铁逐渐停靠月台的雷蒙德强行自己深呼吸冷静...他是一个成熟的执行部专员,也是一个优秀的双料特工,再吔屎的任务...他也能捏着鼻子吔过来,听说这次任务优先级是他执行过的最高的一次,虽然不知道护送的文件到底是啥,但不妨碍他马上就要把这操蛋玩意儿给了解了! 是的,原本计划送到美国的任务被通知要提前结束了。 由执行部部长亲自致电,让他在中国的一座滨海城市将文件移交给下一位专员代行,他雷蒙德的崩溃之旅将要在中国的这座滨海城市,也就是这趟列车终点的火车站画上句点。 雷蒙德最开始听到这任务时是有些不满的,哦,等于说,前面半个月的苦头他都老老实实吃完了,那些第三国家的狗屎交通全部他来坐,一到中国这种披着发展中国家的皮比发达国家攀科技还猛的大国,就该一个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后辈来接手享福?你当执行部任务是在分猪肉(mama梗)呢? 所以他第一时间对执行部长不卑不亢地拒绝了,认为机密文件这种东西还是交给他这种专业人士来,给其他人他不怎么放心。 执行部长听后沉默了几秒说,可以,那到时候交接文件的时候我安排你跟那位准备接替你工作的专员切磋一下技术,谁赢了就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雷蒙德一挑眉说能用言灵吗?执行部长也说可以。 于是雷蒙德不屑冷哼一声说,部长你这是放任我欺负后辈啊。 执行部长说,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那你等我通知一下林年吧。 当时啊,很快,雷蒙德刷一下就变脸了,捧着手机就小声说,我觉得吧,任务资历这种东西还是留给后辈刷一刷比较好,我们这些执行部的老油条就应该少一些名利之心,以秘党任务能成功完成为重... tnnd,谁又能想到接手自己任务的后辈是传说中杀龙不眨眼的‘s’级呢? 雷蒙德心里一万个我草说不出来,但好在执行部长察觉出了他的心思,直接做出了承诺这次任务载入档案时依旧以单人任务做结算,该雷蒙德得到的荣誉一点也少不了,这才让他放宽心了。 ...秘党专员也是人啊!要吃饭的嘛,知道单人任务和合作任务可是天差地别的吗!后者可是要被分成工资的! 但最后他还是补了一句,那行,但我有个要求,中国境内我乘坐的交通工具环境好一些...不能有脚臭的乘客坐我旁边!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睡好觉了。 部长沉默了很久然后答应了这个请求,最后迎接雷蒙德的自然就是这条甚至还没有对外开放的列车线路了,整个列车都被他骚包的包场了! 总之,能提前结束半个月“长途旅行”的雷蒙德现在终于感受到解放就在眼前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月台上去拥抱阳光和紫外线以及发展中国家美丽的空气。 ...咕噜 但在这之前他恐怕得先去一趟厕所。 “干...真不该听那导游说的喝那杯恒河水的。”肚子发出异响的雷蒙德脸都绿了,他已经数不清楚这是这几天内第几次拉肚子了,事实证明就算是混血种也不能在印度甩开腮帮子乱来,吃错东西可是要死人的。 列车已经停稳了,车门即将打开,雷蒙德抬头看了一眼列车上液晶屏里显示的时间,现在是bj时间下午一点二十分,距离约定的文件交接还有十分钟...这代表着这辆列车提前了十分钟到达。 “十分钟...应该够我上个厕所吧。”雷蒙德偏了偏头,执行部的交接任务一向都是准时准点,说是一点半那就绝对不迟到一秒和早到一秒,尽显专员们的专业素养,现在他火急火燎地冲去交接地点多半得一个人傻在那儿。 正好,列车的车门也在他面前划开了,阳光从外面照入,他的肚子又开始响了,提着裤腰带和班尼路的纸袋一溜烟就往外钻出去了。 ------------ 第八百三十六章:人有三急 雷蒙德提着班尼路的纸袋小跑进了火车南站的大厅。 大厅里满是阳光,金色的光线从头顶椭圆近似龟壳形的穹顶外射入,每一块钢化玻璃都拼接得严丝合缝像是一个整体,偌大的空间足以容纳上万人同时拥挤在一起。 不愧是大城市的车站不管实不实用气派是真他奶奶的气派,起码不像是在印度时赶个火车自己都得被都差点被推下月台碾死。 但地方大也有大的坏处,比如雷蒙德在这微缩鸟巢一样的地儿里找不到厕所了。 他一边在大厅里小跑一边左右张望找洗手间,由于火车南站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缘故,很多设施都没准备妥善,比如本应该随处可见的洗手间提示牌。从下了月台进大厅后他可是一顿好找,路上更是一个人没见着问路都没地方问去。 现在进了大厅也照样如此,一排排的座椅上空无一人,只有便利店的方向才能看见打瞌睡的店员小哥,以及大厅里拖着地戴着耳机跟随着自己的节拍摇摆磨着洋工的保洁小妹。。 雷蒙德提着班尼路纸袋锁定那听歌正嗨的保洁小妹就小跑过去了,还没开口就差点被对面扬起来当话筒的拖把扫到了,一个大后跳才堪堪避开了满是污水的拖把棉。 “我靠,注意点好吗?”雷蒙德惊得低头拍了拍裤腿,这可是他最后一套可供换洗的衣服了,现在终于到中国了才舍得换上,要是再弄脏了就没地儿换了。 然而保洁小妹并没有注意到了雷蒙德,依旧陷入自嗨中,黑发甩得跟螺旋桨似的,甚至还特别骚包地戴了个墨镜模仿歌手弯腰嗨麦,也不知道耳机里放的是什么经典硬派摇滚。 雷蒙德瞅了一眼保洁小妹的耳机,豁,还是SONY的,中国人民生活品质日益提升啊,这套设备少说没个千儿八百拿不下来吧?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了,他现在真正操心的是他即将要喷射的裤裆。 “好姐妹,问个路,厕所在哪儿!”雷蒙德从口袋中抽出手快速探手到保洁小妹面前打了个响指,然后迅速收回,加上露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出门在外,就算是当苦差,执行部最骚的崽风度也不能忘,不然他‘B007’的执行部代号是假的啊? “谁是你好姐妹,这年头是个男人都可以装gay了吗?”没料到保洁小妹完全不鸟他,推了推自己的墨镜继续拿着拖把扭来扭去,屁股还差点撞了雷蒙德一下。 “好臀, 有个性,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雷蒙德是想这么说的, 但奈何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撩妹这套手段放在五年前可能还得心应手,有老婆之后管你以前再是浪里白条, 在外面也得装旱鸭子。 “姐,憋不住了要, 厕所在哪儿啊?”雷蒙德老老实实求助。 “小的, 大的?”保洁小妹不耐烦地摘下耳机隔着墨镜斜眼看向雷蒙德, 嘴里甚至还在嚼口香糖,耳机里放的还是AC/DC的《highway to hell》难怪扭得那么欢。 “有关系吗?”雷蒙德感觉自己臀部肌肉开始松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有,而且很大。”保洁小妹煞有其事地点头。 哎哟,我这个暴脾气... 雷蒙德心说大家都是戴墨镜的, 但你这暴龙估计就几百块, 我这按下隐藏按钮可是能当破片手雷的, 戴个墨镜就充特工呢!你007还是我007 啊, 上个厕所大的还是小的这都要过问吗,阿sir?! “?”保洁小妹听不见雷蒙德酱紫色脸蛋下的丰富心理活动, 偏了偏头审视着这个外国人,“五十万?” 雷蒙德听不懂保洁小妹的五十万梗,屈于越发浓郁的屎意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大的。” “大的去绕远路去B口二楼那边的卫生间,其他地方的卫生间别进, 进了也没法拉,隔间门都给锁了, 坑位还在修。”见雷蒙德服软了,保洁小妹撇了撇嘴, 大概意思是姐还真不惯着你这鬼佬...但还是抬手指了个方向然后继续戴上耳机扭了,那叫一个心无旁骛。 雷蒙德如释重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跑过来都没见着卫生间的门儿了,看来包下整个火车站也是有代价的,再晚一点他就得顺带在车站里找卖裤子的店了。 “诶等等。”保洁小妹忽然脑子一转抬手叫住雷蒙德,“对了,鬼佬...哦不是, 那个黑不溜秋的外国佬,你是哪儿来的,穿这副模样,我记得我们这车站还没投入使用啊!” “就一借厕所的路人!”雷蒙德知道厕所的地点后撒丫子就跑了, 哪儿管保洁小妹那长整整一圈的反射弧,拉个屎他就交任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保洁小妹嚼着口香糖看着雷蒙德冲向B口的卫生间后耸了耸肩,又事不关己地戴起耳机开始嗨下一首歌了,甚至还抱起拖把当吉他弹上了那么几下。 — 果然按着保洁小妹的指示,雷蒙德一头就扎进了还没装修完的厕所,感觉就像回到了印度,满是怀念...呸,他怀念个屁,上个厕所卫生纸都没有,上了第一次厕所他最少洗了三天的手。 直接冲到了最后一个坑位,皮带一松牛仔裤一拽,一个标准的亚洲蹲就下去了比中国人还中国人,这都得归功于他老婆是个100%纯正华裔——蹲马桶就拉不出来的那种纯,他家里也就杜绝了马桶这种东西出现的可能性了,B007也就此练得一手好蹲功。 然后就是一泻千里了,拉得那叫一个痛快,雷蒙德心想当初中国的李白大诗人说不定也是忽然腹泻,在野外一蹲,刚好看见条瀑布,于是就写出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种绝句了。 都说人一拉屎脑子就闲,一闲就喜欢东想西想,雷蒙德也不例外,按正常思路他应该摸出手机玩手机,但可惜现在他身上的手机是执行部应急特别款的,只有接拨指定电话的功能,除了跟执行部长交流一下感情之外就是块砖头,最多拿来看看时间和当手榴弹扔出去。 ...也真他妈是服了装备部那群脑残了,怎么什么东西都喜欢做成炸弹,眼镜是炸弹,手机是炸弹,护照都能是炸弹,他每一次出任务都觉得自己跟自爆步兵一样,要说穿越阿富汗时这些玩意儿还当真派上过用场,但在过印度这种地方的时候人挤人他时时刻刻都担心身上哪儿的炸弹按钮给人摁了,下一秒他就安拉胡阿克巴了。 印度...印度这地方可真操蛋啊,到处都是人,温度晒得又要人命,食物很狗屎,交通更狗屎,要不是他蹭了一个漂亮金发导游姐姐的团,他还真说不定会把自己丢在新德里...唉,想起那个金发导游姐姐他就悔恨啊,自己真不该在旅游团面前逞能,干了那杯导游姐姐递过来的恒河水,姐姐笑容再治愈也治愈不了他狂拉数天不止的稀啊。 ...哎哟哎哟,又来了又来了,大的要来了。 厕所里再度发出了通畅的声音,与此同时,洗手间的门也被推开了,纷纷攘攘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开工了开工了,今天下午得加紧把B区二楼这些厕所的瓷砖和排水重新做了,才下来的命令这片地砖又得刨了重新埋。”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队长走了进来拍手吆喝。 “别吧...重新埋?那得多少时间,全部是指二楼所有卫生间的瓷砖啊?”跟在后面的两个提着口袋的维修工人抱怨。 “别瞎抱怨,说着我就来气,这能不重新弄吗?之前沈队不知道哪儿找的临时工,二楼上贴瓷砖防水都忘记做了!你想地下排队赶火车的头上漏水啊?监理工程师过来不把所有人都骂个狗血淋头?还好被我们自己的人发现早,不然全部都得挨骂说不定多出的工程费还得从我们工资里扣。”维修队长一脸不爽走进卫生间里站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 “啊...我靠了,那今天得加班了,我下午还得去接女儿放学啊。”维修工人把口袋提到了洗手台上放下。 “叫你老婆去接呗...”另一个维修工人也放下口袋并且拉开了拉链取出了冲击钻。 “她还得在学校里上课啊。”第一个维修工人也拉开了口袋的拉链在里面摩挲着。 “额,那为什么不顺便接你女儿?” “我靠,我老婆教大学的,我女儿才幼儿园。” “你老婆大学里漂亮女大学生多不...” “都别聊了,该干活儿了。”维修队长说着,伸手从其中一个口袋里捞了一把,摸出了一把黑色上膛的微声冲锋枪。 ... 蹲在最后一个坑位里的雷蒙德听了几句大概就没兴趣了,继续拉自己的粑粑,顺带对这群倒霉催的工人表示心疼,这火车大厅有多大他可是知道的,当时跑上二楼往洗手间里狂奔都差点没来得及,鬼知道整一片二楼有多少洗手间的瓷砖得挖了重来。 一阵震耳欲聋的冲击钻突突声在外面响起了,连带着瓷砖碎裂的声音,在封闭的洗手间里简直要把人耳膜给震破了,雷蒙德只能把班尼路的袋子夹在膝盖和身体之间双手堵住耳朵。 这时他又看见隔间挡板下出现了一双满是泥灰的长筒靴,估计是一个维修工人注意到了他这边,走到他的坑位前停下时。 雷蒙德主动伸手敲了敲挡板想提醒对面里面有人了,但很可惜他的敲门声被冲击钻的突突给淹没了。 “妈的,能不能停一秒啊。”雷蒙德郁闷不已。 好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冲击钻停下了些许,估计是在冷却还是什么的,他这才有机会喊道,“这里还在拉呢,你们忙你们的,我马上拉完自己走。” “没听说过这里有人啊?你哪个单位的?”门外站着的维修队长问道。 “路人,借个厕所拉屎,别管我,窜得很快的,拉了就走!”雷蒙德赶紧解释。 “哦,那你赶快到...好臭。” 雷蒙德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拉屎是香的?他开口正想说抱歉,冲击钻又再度响起了...而这一次覆盖过的不止是他的声音,还有一连串致命的冲锋枪开火声。 在冲击钻的噪作中,瞬间升起的枪口火焰将数个人影歪歪斜斜地投影到了洗手间的天花板墙壁上,澄黄的弹壳弹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坠入地面上摔成一片,站在末端隔间的门口,穿着一身工作服的维修队长面无表情地端着手中的火器在短短2.3秒的时间内倾泻完了螺旋式弹匣内的100发子弹! 整个抗倍特板制的隔板都被打成了筛子,飞屑和灰尘飞溅擦过维修队长的脸颊留下血痕,少数弹射到了安全帽上发出砰砰响声,在2.3秒的扫射结束后,维修队长抬起微声冲锋枪枪口,在他身后又接上了一个手持同样枪械的维修工人扣下扳机继续倾泻火力,直到将再一百发的子弹打空掉。 脱下了工作服外套光膀子的维修队长抬手,冲击钻停下工作了,整个洗手间满是火药的硝烟味,两只微冲的枪口都冒着白烟,满地都严严实实地铺满了一层黄澄澄的弹壳和碎裂的飞屑以及瓷砖碎片,余温甚至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涨了一些。 微声冲锋枪被轻轻放在了地上,维修队长从后腰摸出了一把轻巧的格洛克23,以战术姿态推开了接近了筛子的隔板门,其实透着窟窿他也几乎可以看见后面躺平在地上裤子来不及提的黑衣男人。 “死了?”不远处手持冲击钻的维修工人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枪低声问。 “不一定,可能还有一口气。”维修队长将筛子一样的隔板门轻轻推开了,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淡淡地说。 “怎么可能...这种情况下被两百发子弹扫射,就算是大象也活不过来吧?”那维修工人不可置信地说。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么?”维修队长问。 “不敢...”说话的维修工人噤声了...干部的命令是绝对的,干部的判断是正确的,干部的力量是无敌的...这是他们‘蜂巢’组织的铁律,像他这样离干部位置还遥不可及的小角色就凭刚才质疑的话,换平时都可能被直接清洗掉了。 “只有了解混血种的人...才知道这种生物有多么不可思议。”维修队长低头注视着血泊中完全侧躺蜷缩在飙水的水箱前的男人平静地说。 这一刻,他的眼眸在一轮扫射后似乎也随着枪管一起升温了一样变为了淡金色。 两个维修工人看着队长变色的眼眸都吞了口唾沫,但眼底也有些狂热,这就是干部的特征,也是他们加入组织为之奋斗的目标,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像是队长一样能拥有这份强者的表象! “到死也一直保护着运送的东西吗?”维修队长扫了一眼洗手间没发现他想要的东西,又看见男人蜷缩似乎环抱着什么的动作明悟了。 “要怪就怪你被组织看上了。”维修队长走了过去,举起枪对准了男人,不是他谨慎到家了这都想着补刀,是他清楚如果这个隔间里的男人的确是混血种,刚才微型冲锋枪的亚音速弹当真可能没有彻底的杀死对方。起码他现在就注意到这个男人虽然倒在血泊里,但裸露的脑袋上没有哪怕一个弹孔,混血种这种东西可是生命力强韧到脑袋开花都有抢救可能的。 忽然间,维修队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200发微型冲锋枪在窄小的隔间里扫射,一发子弹都没命中对方头部的可能性是多少?他刚才可是下意识全部子弹都往那个蹲位上扫射的,就算对方倒地了也得被第二轮的子弹给犁一遍。 除非... 维修队长猛然抬起格洛克对准男人的头部,但这时,一阵难以置信的强光忽然从那男人身上爆发了出来,那是接近4000流明的光照,瞬间将整个厕所隔间变成了炽热燃烧的白炽灯内部,那两个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看的人瞬间发出了惨叫,。 光照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可视线恢复却没那么容易了,包括维修队长在内突发奇难的三个男人都暂且成为了瞎子,那夺目的光芒让他们的双眼瞬间血红流泪在痛苦的作用下,首先沉不住气的两个副手开始疯狂向隔间里射击,但发射出的子弹全部还以的都是命中瓷砖和地面后的破碎声。 维修队长在耳边的大作枪声中稳住了心态,首先后退到了墙角落等待深呼吸着,而他的视力也是最先恢复的,眯着眼扫视整个洗手间,却看不见本该中枪死亡的‘尸体’的影子了。 对方躲开了所有子弹?不,这怎么可能?地上的血迹证明对方肯定中枪了,而且伤得不轻! 等等,难道对方穿了防弹衣吗? 也不对...他分明记得之前暗中观察雷蒙德的时候,这个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啊! 难道是防弹...T恤? 维修队长瞬间觉得有些荒谬,这么薄的织物根本就没有夹层的空间吧,怎么可能起到防弹的作用?这防弹T恤是什么材质做的? “...碳化硅瓷盘,陶瓷基质,四代种的发纤维复合叠层组合的,还是仿的Armani夏季潮款,他妈的没见过世面了吧,土鳖!”仿佛是读出了维修队长的心声,在洗手间外响起了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声音。那人正是雷蒙德,他倚靠在洗手间外的墙壁后大喘气着,左臂血流不止,身上的T恤最起码镶嵌了数十枚变形的亚音速弹头。 “...没见过世面就对了,要不是这次任务我也没见过...哎哟可他妈疼死我了。”雷蒙德低头看了一眼T恤上的弹头,又撩起来看了一下里面全是淤青的体表脸上满是肉痛,这种距离就算有防弹衣打在身上跟中弹的感觉没什么区别。 但比起这些伤势更严重的是他左小臂和大臂上的两个血窟窿。这个距离的亚音速子弹就算穿透了强度足够的隔板门也能将他的肉体直接贯穿,毕竟他不是以肉体出众的混血种。 “不过马上还有更屌的东西你没见识过呢...土狗!低头!”放下T恤,雷蒙德冲洗手间里气急败坏地吼道。 维修队长脸部骤然抽搐了一下,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低下了头,发现在自己那两个队员的脚下不知何时留下了一部黑色的手机,在手机屏幕上显现着一棵血红色的半朽树木,在下方是一个倒计时,在他视线落目屏幕时倒计时正好也跑到了0:0:0。 他瞬间张开嘴似乎要大吼咏唱出什么,但可惜他想要做什么都晚了一步。 洗手间的大门轰然破碎冲出了大片的硝烟和碎片尘土,宛如泥龙一样直接冲过了外面的过道一路向外震碎了B区二楼护栏的玻璃,在底楼少许的尖叫声与玻璃寥寥升天。整个火车南站都被这一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 “我还真他妈是头一次那么感谢装备部那群炸弹疯子了!”在渐落的泥龙硝烟旁,以墙壁为掩体的雷蒙德捂住手臂边向远处走去,边咬牙切齿地咳嗽说道。 ------------ 更新会迟一两个小时 起迟了,更新迟一两个小时 ------------ 第八百三十七章:救兵 雷蒙德记得自己读小学的时候从来都是准时准点踏入教室的,不早一分钟也不迟到一分钟,因为在学校这种地方往往都会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即,如果你迟到太多了,那么一定会被老师惩罚。当你第二天奋发图强早上五点就爬起床收拾好自己跑去学校,早早坐在教室里,你发现你同样会被老师说教。 太早和太晚都不是什么好事,小时候雷蒙德不甚理解,但长大后的B007倒是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了起来,这来太早了真不是什么好事,按照当初自己疑惑问老师为什么的时候,老师的回答就一句话:来太早不安全,会撞到鬼。 今天他就的确撞到鬼了。 在洗手间爆炸的余波中,雷蒙德拖着血流如注的左手玩命地向大厅底楼跑去,在临走之前还顺手带了一件洗手台上搁置的维修工外套,将衣服用战术匕首切下了袖子扎在上臂上、中1/3交界处,现在资源有限也只能粗浅地压迫止血了。 话又说回来,真是倒霉催的啊...整个运送任务前大半段一点问题都没出,怎么一到交接的档口就出问题了。。 想起之前洗手间里的一幕雷蒙德就有些心惊胆战,如果不是他借着洗手间里的灯影,看见了地板上那袭击自己的杀手手里提了疑似枪械的东西防了一手,直接屁股都顾不上擦,跳到了水箱上手脚一边蹬墙一边支撑隔板门。 就算是这种出色的危机意识都没躲过头十几颗子弹,好在装备部发的特质防弹衣够给力挡住了弹头,好说赖说才避开了最猛的几波火力——这些杀手犯了思维惯性的错误,没有把枪口往上面抬一抬,就算稍微抬那么一点雷蒙德都得被打成筛子。 但痛是真他奶奶的痛啊,跟中枪的感觉没有任何区别,那身T恤的确韧性和强度拉满了,材质里有四代种的身体组织当真不是吹的, 这玩意儿是在意大利安全港跟班尼路纸袋里的文件一起接收的, 据说是执行部部长特批的装备,原本他还没怎么在意, 结果现在当真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条命。 这次活着回去了一定要申请把这T恤留下来,修补一下做成内衣送给自己老婆,说不定还能余留一点材料给自己做条内裤! 一受伤就爱瞎几把乱想分散疼痛注意力的雷蒙德猫着头,就像大号的耗子一样在火车站二楼的平台上窜着, 忽然单手触地一个滑铲刹在了还没正是投入使用的电扶梯前, 还没站稳下面忽然响起了噪作的枪响,他连忙趴在地上感受着头皮上空气轨迹的掠过...就差一点他就被子弹爆头了。 往下定睛一看,龟龟,四五个身着各个岗位工作服的男人持握着手枪踩着电扶梯往上跑来, 针对他的杀机都快要溢出来了。 “真是打死情报部的!”雷蒙德暗骂了一句, 执行部的机密任务怎么可能会暴露到这种地步!?看这阵仗是提前了很久就知道了他们的任务交接地点做好了埋伏的! 更让他有些心悸的是时间,他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表,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四分,距离街头还有六分钟的时间...这群人居然挑选在交接仪式开始前动手, 难道是知道他的交接对象是他们惹不起的‘S’级狠角色?那么按着这个思路深推一下的话, 他坐的列车提前十分钟到站莫不然也是被安排好的?可若是如此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在火车上动手? 太过困惑和疑问涌上了雷蒙德的心头,也不愧是干情报工作的脑子转得飞快,数秒钟的时间就从当前情况推理出了无数逼近真相的可能性,但这时候他再能推理柯南附身都没用, 因为他得活下来才能有机会去验证自己的那些想法。 “在B区二楼的平台, 我们堵住他了,东西还在他手里, 从上面的C、A口夹住他, 别让他逃了!”下方冲在最后的男人手拿着对讲机低吼着。 雷蒙德见状立刻取下了黑表,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再长按下侧的校时按钮五秒往电梯下方丢了出去, 然后原地趴下抱头。 顺着电梯往上爬的几个男人先是被雷蒙德丢下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差一些翻护栏跳下电梯, 但黑表落地后他们才看清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手雷一类似的玩意儿, 觉得自己被诈唬住了痛骂了一声后再度往上冲。 黑表爆炸了, 发出了炽亮的闪光,正常的炸弹爆炸肯定不会有这么炫酷的特效, 但这玩意儿是装备部出品总能表现出你想不到的花样。 趴在扶梯口上方的雷蒙德在爆炸发生后第一时间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失去知觉麻痹了, 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但过了几秒后渐渐恢复的知觉才让他反应过来了刚才的爆炸居然扩散了一圈静电力场, 好在他没有心脏病不需要心脏植入型电子机械, 不然就刚才那一下足够要了他的命。 扶梯上的倒霉蛋们自然被清场了,整个扶梯从中都被炸断了,爆炸的威力比想象的还要猛,大厅地上还有在浑身抽搐的倒霉蛋想来是活不了多久了。雷蒙德站起身狠狠跺了跺发麻的脚,强忍着坐久了供血不足般的酥麻感顺着电梯往下赶。 在远处连串的枪声响起了,电梯上的雷蒙德一个侧躺就躲在了护栏玻璃后面,一片弹幕从他面前扫了过去在护栏玻璃上留下的规则的孔洞, 顺着孔洞可以看见二楼两侧的环形平台上已经包夹过来了两拨人,戴着面具穿着工作服, 手里提着纯纯的军用自动步枪。 “靠!”雷蒙德手脚并用地顺着电梯往下爬,身旁的护栏玻璃跟着爆碎,直到爬到断口处时直接往下一跳, 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猪一样往大厅中央拱...那是他离开这里唯一的出路了。 二楼上的追兵看见雷蒙德闷头往大厅中央冲一下就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蠢,火车南站的候车厅可是宽阔到毫无掩体,椭圆穹顶下除了一排排的座椅之外就没有任何遮挡物了, 雷蒙德距离火车站出口起码得跑一百米,这一百米是拿来给他们训练移动靶的吗? “真蠢。”二楼追兵里的干部级队长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微冲挥手招来一把97式突击步枪架在了二楼的钢铁护栏上,瞄准镜里的红点很快就追上了玩命向前跑的雷蒙德,就在他屏住呼吸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白光炸裂了。 言灵·炽日。 雷蒙德难道不知道候车大厅的一百米开阔得毫无掩体吗?他当然知道,他要的就是这片开阔地,要的就是所有人把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不然他怎么来开一波大的呢? 全力爆发的炽日在瞬间就放散了接近7000流明的光芒,人眼可承受的流明最大约2000流明,强光手电筒大约5000到6000流明可以使毫无防备的人半分钟失明,现在雷蒙德释放的‘炽日’超过了人类承受极限三倍有余的强光,几乎能在数秒内废掉凝视之人的视网膜。 但没有人真的那么蠢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光芒中心的雷蒙德,几乎是在炽日爆发的瞬间二楼平台上所有的人都惨叫了一声扭开了头,巨大的候车厅中就像升起了一颗即将爆发的太阳,那光芒填满了每一个角落,就算闭上眼睛隔着眼皮都会被刺痛双目。 如果只是成千上万流明的光芒,手电筒也可以做到,真正的难点从来都是如何坚持得更久不发烫导致设备烧毁——雷蒙德不是手电筒,所以没有被烧毁的可能,但他会脱力,炽日这个言灵虽然近身战无敌,但却极为消耗体力,就算是他也只能保持着炽日半分钟,这持久力在混血种里已经算是杠杠的好,雷蒙德牌强光手电谁用谁知道...起码他老婆从来都是这么夸他的! 二楼平台上的敌人瞄准都做不到,更何谈去击毙雷蒙德?100米的距离雷蒙德不到七秒就可以跑完,混血种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潜能完全是人类无法想象的,这种情况就算瞄准都做不到,更何谈去击毙雷蒙德? “集中射击门口的方向!别让他跑了!”然而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聪明人,既然无法瞄准雷蒙德,那就封死他的必经之路好了。二楼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后,过年除夕夜十二点的爆竹一样,爆鸣声瞬间填满了整个火车南站,成片的弹幕在火车站的出口地面上炸开了,地面就像是下雨时的地面一样溅起了无数灰色的尘土花瓣。 雷蒙德就差一点就冲进那片弹幕封锁区了,好在他猛地一个急刹滚倒在了地上,倒吸了口亮起扫了一眼二楼开枪的方向...你妈的,这年头干反派的要这么高的智商吗? 开火整整持续了半分钟,以梯队进行轮番扫射,就只死锁定出口一片地方不让任何人接近,半分钟过后炽日被无奈解除了,二楼视力渐渐恢复的一群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扒着护栏往下看,结果见到空荡荡的大厅。 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领头的人,也是之前急智过人的男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大厅地板上留下的几滩血迹低声说,“他被堵死在大厅里了,去找到他。顺着血迹找,他受伤不轻只要快速移动就会留下血迹,不可能跑太远!” - 大厅里响起了脚步声以及琐屑的人声,大搜查已经开始了,火车南站的候车厅虽然巨大但常人的地方却没有多少,无论雷蒙德藏在哪里地毯式搜索没个几分钟就能找到他的痕迹。 大厅右侧角落的便利店内,雷蒙德坐躺在一个货架后面,嘴里咬着两根巧克力棒,脸色苍白地用着临时找到的防水胶布往伤口上缠,感不感染另外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把血止掉,他的左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还有三分钟。”雷蒙德心里掐算着时间,丢出黑表后他就在默算时间了,现在距离交接文件还有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过后没有意外火车南站的门口就会有一个18、9岁的黑色碎发男孩走进来,穿着执行部的风衣,提着一把长刀拉风的日本刀,黄金瞳亮得比他妈的汽灯还要闪...抱歉雷蒙德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S’级,以上都是他自己的脑补,他对‘S’级的唯一印象就是“又帅又有种”,这是守夜人论坛公认的‘S’级特征。 只要他拖到‘S’级人来,外面那群杀手都是砧板上的猪,来多少干猪都只能被放血留着过年。他只需要硬拖就行了,班尼路的纸袋还被他护在怀里,就算他命丢了这东西也不能丢!如果他真的倒大霉提前死在了这里,也得把执行部要的东XZ好了留给‘S’级线索、 “喂...”忽然之间,便利店里货架的另一头响起了一个女人的细微的声音。 雷蒙德拔枪比对方说话快,喂字才刚刚出来,他就放下了手里怎么也缠不紧的胶布,拔出了裤裆里的伯莱塔对准了声音的来源。 “别开枪!”被瞄准的是一个女人,一个雷蒙德熟悉的女人,戴着墨镜,一头黑发,还穿着清洁工的衣服,蹲在货架边颤抖地看着雷蒙德。 “干...”雷蒙德立马就有些头疼了,随便躲个地方都能撞见个无关人员,一会儿那群人冲进来把这清洁小妹当跟他一伙的一起击毙了或者抓起来当人质他该怎么办?。 “你在飙血诶...”清洁小妹缩着头看着雷蒙德的左手说道。 “我也知道我在飙血。”雷蒙德看了看缠得乱七八糟的交代默默点头,“你别飙泪就行了,我怕你尖叫把人引来。” 外面的脚步声还很远,但不一会儿就该搜到这边来了,没理由会放过一个看起来就很好躲人并且资源补给充分的便利店。 “需要帮忙吗?我卫校毕业的。”清洁小妹说。 “你卫校毕业的来火车站拖地?”雷蒙德愣了一下。 “金融毕业的就一定进华尔街吗?行业竞争内卷太严重,卷不过她们啊...”清洁小妹小声逼逼。 “算了,你躲起来吧,缠几圈胶布而已...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雷蒙德忽然伸长脖子瞪住了清洁小妹手里的东西...纱布和医用胶带,甚至还有止血的云南白药粉!? “我透!你哪儿找的?”雷蒙德瞬间惊喜过望,这叫什么,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随便猫个便利店都能找到个带药的护士。 “便利店里的急救盒子...我刚才看你翻进来了就...”清洁小妹小声说着,见到雷蒙德招了招手才靠近了过来。 “你不怕我是坏人?”雷蒙德看着蹲着走鸭子步小心翼翼靠过来的清洁小妹问。 “坏人不应该会被那么多枪指着吧...而且你还能发光” “我发光我就不是坏人?”雷蒙德心说这中国姑娘思路真清奇啊。 “奥特曼也能发光。”清洁小妹说,“你能变成光,你肯定不是坏人。”她又打量了一下雷蒙德手上的胶带,“我得帮你把胶带撕下来...” “你撕吧,动作快一点,包扎完了就赶紧躲着不然一会儿得被误伤了。”雷蒙德听着外面搜查的声音,又撕开了几根巧克力棒咬在了嘴里补充言灵消耗的能量。 清洁小妹受了雷蒙德的许可,手上也麻利了起来,刷刷几下就把缠歪被血打湿失去粘性的胶带给撕下来,疼得雷蒙德龇牙咧嘴地狠咬巧克力棒。 “这伤口得缝针不然止不住血。”清洁小妹看着雷蒙德已经失去血色的左臂小声说。 “你会缝吗?”雷蒙德问。 “会一点...” “算了...这里找不到针线,就这么上药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雷蒙德低声说道,但一回头就发现清洁小妹麻溜地从背后逃出来的东西,又被惊呆了,“我透,你哪儿来的针线?” “医疗箱里的...” “这次我要能活下来我肯定请你吃饭!我代替我老婆谢谢你救了她老公了。”雷蒙德真当是喜出望外了。 清洁小妹也开始对雷蒙德上下其手缝起了枪伤,由于是贯穿伤所以不需要考虑里面有没有留弹头,在她缝合的时候雷蒙德手里的伯莱塔也悄然搭在膝盖上没有放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洁小妹给自己整理伤口。 “手艺这么好找不到工作真是浪费了啊。”果然不亏是卫校毕业的,雷蒙德看他不到二三十秒就把一个孔前后给缝上了对此大感震惊。 “学校里经常缝柚子...” “以后找不到工作跟我说,我要能活着跑出去怎么也得把你弄去急诊科上班。”雷蒙德看着已经开始处理第二个伤口的清洁小妹忽然松了口气。 这女孩应该不是间谍什么的,不然也没必要真给自己缝伤口了,就自己这状态她往外面吼一声他就得被乱枪打死,更何况刚才自己都没发现她,她想偷袭的话自己已经死透了...妈的还真是出门遇贵人了,死沟里都能逮着落单的治疗兵拉他一手,他雷蒙德命不该绝啊! 缝合,上药,然后包扎,整个过程一分钟就解决完毕了,手段快得几乎让雷蒙德以为自己面对的是缝合科的老大夫而不是一个卫校毕业的新手...但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精力去疑心这些事情了。 “好了...”搞定完一切的清洁小妹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满手的血低声说,“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还有两分钟。”雷蒙德心里估算着时间。 手臂的大出血止住了撑两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两分钟之后‘S’级如约而至他的危机就能迎刃而解了。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清洁小妹又问。 “他们是坏人,我是好人,所以他们追我。”雷蒙德没做多解释,听见外面脚步声开始靠近了扭头小心观望“你快藏起来吧,有时间留个电话号码在这里,我之后有时间了找你当面致谢。”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你不是说你有老婆了吗?这不太好吧?”清洁小妹腼腆地说道。 “你想哪儿去了?有老婆的人就不能请人吃饭了吗?”雷蒙德翻了个白眼,正想多说几句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杂乱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了一跳,但很快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外面的人好像注意力被其他什么东西吸引了。 他心里忽然一动,赶紧小心翼翼往外探视了一眼,然后浑身骤然一震,“...来了!?” “什么来了。”清洁小妹小声问。 “猴子搬来的救兵!”雷蒙德探出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火车南站的门口,那一片狼藉满是弹坑的地面后,玻璃破碎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纤细人影被阳光投在了地面上,脚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来得比想象的早,早到了两分钟...老天保佑。”雷蒙德忽然一口气松了下来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头一次觉得不准时是一件多么美好的品德。 大厅里也立刻响起了追他杀手们的吼叫和怒骂声,雷蒙德又探头继续去看,可这么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事情好像不对劲了...走进火车南站的人好像不是‘S’级? 虽然他不认得‘S’级长什么样子,但却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S’级是男的,而不是一个女的,还长那么漂亮,腿那么长的女的! 火车南站候车厅大门口,阳光从背后照入,照亮了那个雷蒙德眼中陌生的女性,她穿着大白T恤,背着吉他盒,黄金瞳扫视了整个候车厅围聚而来的人影,眼神冷漠如刀。 ------------ 第八百三十八章:武术 “好强的灵压...” “恐怕是队长级的人物...等等,你为什么还没跑?”便利店铺的前台下面,悄悄扒着收银机偷看着火车南站候车厅的雷蒙德转头看向身旁并排偷看的清洁小妹瞪大眼睛,“快走啊,这里已经有够危险了,你等一会儿想死于莫名AOE吗?” “别吵别吵,这里很关键!”清洁小妹同样也瞪大眼睛,但却是盯着那走进候车厅的T恤长腿美女。 雷蒙德差点一口气没提得上来,被这个中二入脑的少女给整无语了,之前见自己被乱枪扫射后还有胆子来给自己包扎就是因为一句他能发光,现在见到疑似危险人物进场更是挪不动脚了,你这是当在看《超能力大对决!》的现场直播呢? “大叔这人什么来路?跟你一起的吗?”清洁小妹小声问,“她能不能跟你一样发光啊!?” “我怎么知道!我压根不认识她!”雷蒙德压低声音,目光也锁在了那背着吉他盒徒步走进火车南站的女孩。 什么情况?‘S’级没有等到,却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看这架势不可能是走错了的人路人,真路人在见到那狼藉斑斑的火车站入口就肯定不会头铁往里面钻。 “她好像只有一只手诶。”清洁小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睁大眼睛,以她们这边的角度来看正好见到那足够过隙长度的大白T恤一侧袖口是空的。 “我没瞎。”雷蒙德小声回答,但他的视线主要锁定在了女孩背着的吉他盒上,出门在外多年的执行部专员经验告诉他,但凡可疑人物身上背着长条形的容器,无数次经历里他们总会从里面抽出一把刀或者一杆能狙爆坦克装甲板的枪械来... “她的美瞳好靓啊...”清洁小妹说。 美瞳?雷蒙德小心翼翼地瞥了那女孩的眼角一眼,还没看清什么,那女孩居然扭头了,跨越了百米的距离准确锁定了躲在便利店中窥视的他,那双眸仿佛沉浮着繁复的金色鸢尾花让人只见一眼就产生了极致的晕眩和呕吐感。 在对视的瞬间雷蒙德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棒球棍砸中一样产生了缺血一般的眩晕,就连呼吸的空气都直接被那股窒息感断掉了,抽气瞬间阻隔住涌起了强烈的咳嗽感。 他捂住嘴趴在收银台后的地上满脸扭曲,忍住咳嗽强烈欲望的同时,大脑里像是有黑色的乌云在盘踞旋转。 “嗬...”只是一个对视,他就产生了缺血缺氧的特征,浑身上下的‘血统’像是结冰一样凝住了,大脑里一经回忆就只能重复地回忆起那双眼眸从而导致更加恶劣的反应。 这种状况雷蒙德是有印象的,在执行部中但凡与纯血龙类对峙并且幸存下来的高级专员们在述职报告中都提到过这种现象...绝对的血统压制。任何生物在区分食物与天敌都会被遗传进基因并世代进化,否则就会因为区分不了安全与危险而灭绝。。 但这种现象不应该只出现在纯血龙类之于混血种身上吗?雷蒙德整个身形都弓起来了,浑身的肌肉上青筋和血管蛇一样扭曲着爬动,感觉浑身上下的肌肉、细胞都在警示着他让头都不回地逃跑亦或者就地昏死过去一了百了。 目标锁定。 李获月望着候车厅百米远角落的便利店,听觉捕捉到了那细琐的挣扎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男性、30岁左右,符合任务报告描绘,以心脏的跳动以及血流的速度声判断应该是受伤了,但却不致死,在规格时间内解决起来并不麻烦。 一分钟。 她有一分钟的任务完成时间。 这时李获月忽然抬起了右手,一颗尖锐的子弹在她的太阳穴前10mm不到的地方停下了,枪响声随后才扩散至了整个火车南站。 澄黄色的子弹弹尖被高温烤成了暗金色,在空气中毫无征兆地停住了,所有的动能跳水到了绝对的零,就像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深入了透明的泥沼里。 下一刻,弹尖落地了,砸在地板上弹起又落下直到滚动着失去所有的动力。 开枪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突击步枪,眼睛离开了瞄准镜前,愣愣地看向了那学生模样的女孩,而这时大厅中的对方也看向了她,鸢尾花般的黄金瞳忽然转动了一下,一股恶寒感瞬间笼罩了所有眺望着她的人。 “开火!”男人下令。 无数道枪口整齐地抬起,以二楼的护栏为掩体瞄准了大厅毫无遮蔽物可躲藏的李获月,拍进弹匣、拉栓,然后扣动扳机。 也就是这个时候,便利店那边好不容易从黄金瞳的恐怖压制中缓过来的雷蒙德探出了头,一眼就看见了让他生理上和心理上双重窒息的一幕。 独臂的白T恤女孩头都没有回,垂在身侧的唯一右手上,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并拢在一起,手腕转动,然后轻轻地一勾。 枪声响了,很统一,完全没有丝毫杂乱,整齐得就像军队。 但枪响也只有一声,没有任何后续。 雷蒙德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在他的瞳眸中倒影着二楼那些整齐向后翻倒的脑浆崩飞的人影,那些枪口还尚有滚烫余温的枪械伴随着人死后齐刷刷落地,其中有那么一支步枪翻过了二楼的护栏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在雷蒙德的注视下,那步枪的枪口的部分匪夷所思地向上弯曲了整整180°。(科学实验证明,枪口在弯曲180°后的确可以开枪,但精准度会差强人意) 这他妈。 雷蒙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他身旁的清洁小妹也是怔了几乎整整数十秒然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时在拍《猫和老鼠》吗...” 好槽。雷蒙德很想这么说,但他现在说不出话来了,他很清楚他今天是真的撞鬼了。 言灵·剑御。无咏唱释放。 李获月抬步往便利店的方向继续走,并且着手准备卸下来背后的吉他盒,但这时二楼的方向忽然响起了缥缈咏唱声,音调低沉而绵长,在整个寂静的火车南站中无限传荡,触及到尽头的穹壁时又回荡而来,就像太古的僧侣在歌唱。 这让她的脚步停顿了,转头看去就见到几个敏捷而魁梧的身影在那宏大的歌声中翻越了二楼的护栏,随着碎裂的玻璃一起落下,每一个站起的人影表情都是那么的平静而麻木,双眸点燃了飘摇的烛火。 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在太古时代,纯血的君主们歌唱着同样的战歌激活手下混血异兽们的血脉,让他们无惧生死地冲锋在君主之间的战场上撕裂天空,踏碎大地。 血管膨胀,血液流动加速,身体运输到各个部位的氧气也成倍增加,而更加重要的是加倍分泌的肾上腺素,神奇的化学因子为每一个落地人影都带来了无惧疼痛的勇气以及足够拉断肌肉纤维的力量。 他们向李获月发起了冲锋,既然枪械无用那就使用最纯粹的肉体去碾压,他们咆哮着跨越百米的距离接二连三地发起了突袭,声势浩大,淡金的眼眸中血丝缠绕着眼珠反复要将之切碎。 “这是在送死啊。”便利店后的雷蒙德低声说。 第一个冲到李获月跟前的魁梧人影发出了不似人的吼叫,不难看出‘王之侍’已经被背后的释放者因为恐惧而推到了极致,受到影响的人血管都在运动中破裂了,浑身浴血更像是太古时代不畏生死的那些怪物了。 李获月头也没有抬,单臂曲起,左脚迈向前侧身移动划出了一个数学老师见了都要喊标准的“圆”,那身白色的T恤衣角随之移动而轻轻飘舞,露出了紧绷出凌冽肌肉线条的小腹,而在其上更是有着黑色的战术绷带横束着致命的银色刀器。 看这架势,窥视着的雷蒙德就差没把‘太极’两个字喊出来了,在卡塞尔学院中近战格斗这门课程里最难的就是‘太极’。 在实战中想要将这门武学融会贯通简直是相比‘八极拳’、‘泰拳’以及‘西斯特玛’要难上三到四倍不止。但一旦真正地有学生将之掌控了,在申请执行部成功后他的履历上也必然会多上一个‘格斗优势’。 因为可以用在实战里的太极是真的猛啊。 魁梧的人影以擒抱起手,却扑了个空,在他的视线中李获月是以近乎“瞬移”的态势消失的,然后他的右手就被扣住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错着角度以他的手臂为通道涌上了他的全身,就像是头发缠入了螺旋桨一样带动着他整个头皮,即全身拧转了起来。 呲啦。 连皮带肉带骨,一根茁壮的手臂被撕了下来,魁梧人影还没来得及惨叫,在摔倒时喉咙就被猛地踩到了地上,整个喉管和脖颈断折超过120°任何嘶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这么死了。 踩过大号的尸体,李获月轻轻后仰了一下避开了下一个杀手伸来的手臂,右手手掌向下手手肘向上凸起以鹤嘴的姿态猛击身旁杀意蓬勃的男人的下巴。 清脆的咔擦一声,不止是下颚脱臼,大脑也产生了高烈度的震荡,然后再被鞭子似的手掌一甩...魁梧的身体跪倒在地上,然后倒地,大片鲜血泼洒在了地上写出了一挂弧线。死去的尸体整个下巴都被这一鞭扯给撕断了,带着鲜血飞到了十米远外,还能依稀在血污中看见一整个下排牙齿。 ------------ 第八百三十九章:自我介绍 第三、第四个杀手冲过来了,但死相一个比一个惨烈。 首当其冲地被一记凤眼拳打中太阳穴,螺旋般的手型就像如钉、如刀锋,爆出的劲道瞬间打透了那颗人脑,鲜血和汗水像是雾气一样喷洒了出来,一拳直接把人打得颅骨破开深入脑髓打到死透;其次一个绕后试图做裸绞,但还没接近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道就已经炸弹一样在他的心脏部位爆开了,最传统也是最致命的“转身肘”,接近一百八十斤的人直接被列车撞到一样飞了起来,后背地方的衣服甚至被不可思议的透劲给震开了,以心脏为基准的内脏全部被震碎成了肉沫。 “杀了她!”剩下的几个被‘王之侍’影响的杀手已经没有理智了,言灵摧毁了他们的逻辑思维,恐惧和理性一起被肾上腺素冲散在了血液和膨胀的力量之中,同伴的死亡就像被割倒的麦田,轻飘飘的无法带来恐惧与死亡的气味,也注定他们会步入同样的前程。 看着这简直跟杀人机器一样的女孩在火车站里肆掠,便利店里的雷蒙德已经准备跑路了,浑身都是冷汗,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乱入局面的怪物根本就是一只人类形态的纯血龙类了!这种力量和技巧简直就是为了杀人而诞生的器械! 八极拳、太极、形意拳、通臂拳...每一个古拳法都被用在了杀人上,淋漓尽致的杀人技巧,没有一个动作多余,抬手就是为了杀人,出招必有殒命。臂展之中曲中有直,空、诓、虚、实、晃,步伐走内外相合,形意相通。 雷蒙德曾经在格斗课上受到过中国拳法的教诲在这个女孩身上被完美地表现了出来...这个女孩整个人就是一件武器,就算缺了一只手臂也不妨碍她将杀人这门艺术还原入武术的‘魂’内。 大师级别的‘武术’,真正的就只有用‘武术’来形容她的技术,以武淬炼杀人技巧,将所有的技术还原到本来的用途——破敌杀人。 枪响声炸起了, 远处二楼高台还有人开枪,那是一个双眸耀金的身影, 不难猜出他就是王之侍的释放者, 手持着突击步枪浑身紧绷着对李获月进行点射, 每一发子弹都冲着脑袋去丝毫没有贪恋更好命中的躯干——他很清楚,这种怪物只有大脑破损才可能机能停止, 正常躯干的伤势对他们而言完全不会影响到行动。。 一片弹幕破开音障扫去,李获月的身边地板上弹射起大量的灰尘,所有子弹都仿佛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扰流层歪掉了, 打空在了地板上留下了不少弹孔。 热武器针对剑御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除非是提前引爆的大当量炸弹以纯粹的动能和热能去摧毁释放者,其余的动能武器但凡接近剑御的范围内都会被磁化并且掌控,高科技的导弹若是引爆迟了都会被从内部瓦解火控系统成为稍微有撞击力一些的大铁块。 子弹就更不用提了,李获月已经展示了枪械对于监狱使用者的无力, 她根本不需要多去做功将那些弹幕停下, 除了第一刻突击步枪的子弹外, 其余所有的子弹要么根本没有机会发射出枪膛, 要么都是在磁场的变动下枪轨进行了偏移——就像一只手稍微地推了动能十足的子弹一样, 不费吹灰之力。恐怕就算是一个机械营的兵力在开阔地对她开火都无法做到杀死她或者阻拦她离开。 最后的两个杀手在靠近李获月前停下了,因为‘王之侍’的影响稍微减弱了很多,二楼的释放者大概也清楚了无脑让手下上只是徒劳, 这种时候有点脑子才有可能创造奇迹打这个怪物一个措手不及。 快速给突击步枪换弹的言灵释放者还在浑身冷汗地想怎么解决这个乱入者,却没有感知到他的头顶黑色的长条阴影已经笼罩了他。 尖锐的空气呼啸声从天而降,他还没来得及抬头, 只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那黑色的钢筋就直接将他的脑袋从脖子杵进了腹腔里,脊椎断裂突出背部皮肤, 整个人就像橡皮泥一样被恐怖无比的巨力砸进了地板里, 再从一楼破碎的天花板摔下来埋进了废墟中。 王之侍解除。 站在李获月不远处两个还没来得及送死的杀手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凉下来了,他们回头看了一眼烟雾弥漫的二楼,再看了一眼李获月身后那死相恐怖无比的队友,被言灵压制的恐惧终于战胜了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一寸寸盘满全身。 干部都死了, 他们这些部下怎么可能拼得过面前的怪物!?他们的确想在组织中立功建业成为干部变成新人类, 可如果代价是九死一生的话,容他们拒绝。 没有丝毫犹豫,剩下的两人就连对视都没有对视一眼,转身就疯了似的朝地下的列车口逃去。逃跑时还抽空看了一眼李获月有没有追来, 但就是这么一回头他们就忽略了天上降下的杀机。 便利店里的雷蒙德在两次撞击声中狠狠地缩了一下头,列车大厅中又多了两具被巨力砸成橡皮泥的烂肉尸体深深嵌入了地下, 之前追他跟追什么似的杀手组织在一分钟内全军覆没,没有留一个活口。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冷漠屠杀。 而现在李获月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步调不快但也不慢,那运动鞋发出的微小脚步声简直就如洪钟警铃一样敲在他的脑袋里。 “完了完了完了。”雷蒙德一下子就缩了回来,扭头一看发现那清洁小妹也跟吓傻了一样猫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办...”清洁小妹吞了口口水,之前的枪战她还能当个胆子大的观众,但现在泯灭人性的残忍屠杀似乎也终于吓到了她。 “你躲起来,她要找的不是你。”雷蒙德深吸了口气说。 “大叔你呢?你...” “放心吧,我也会躲起来,我躲猫猫技术比你好多了。”雷蒙德心乱如麻,低头看着班尼路纸袋说。 “我是想说大叔你味儿好大啊...你大小便被吓失禁了啊。”清洁小妹哭丧着脸。 雷蒙德一愣然后抽了抽鼻子,脸马上就垮下来了...妈了个鸡的,之前手受伤到处都是血满鼻子只能闻到血腥味,现在血一止住自己满屁股的大便味道又浓郁了起来——真他妈操蛋啊,别人都是浴血慷慨赴死,到自己这里怎么要死了都满屁股是屎啊,尸体回收部的一扒自己裤子不直接笑尿,以后提起他b007都说:哦,我知道,那个死之前屎都吓出来的那个。 不...等等,也不一定!听说很多死人在死亡一定时间之后约括肌都会失去力量,大肠里的秽物都会落到裤子里,自己上厕所没拉屎没擦屁股不一定会作为人生的耻辱点记录下来。 雷蒙德脑子炸开锅了,同时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后脑勺跟针刺一样疼痛,他在阿富汗战场上经常有过这种感觉,往往这时候都是有一杆狙击枪在瞄准他的脑袋,死亡就离他只差扳机扣下和子弹飞翔的距离——现在他面临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呻吟着不安,呼吸也随之靠近脚步声急促了起来。 “拿着。” 忽然之间,清洁小妹怀里被塞进了那个班尼路的纸袋,她抬头就看见忽然平静下来的雷蒙德盯住自己,“这个东西...你一会儿带出去,谁问也不要给。” “这...这是遗言吗?”清洁小妹呆住了,“大叔,没必要吧...要么你还是努力逃一下?你不能变成光了吗?”谷 “我靠,我也想变成光啊,我还想变成迪迦呢,一脚把外面那怪物给踩死...”雷蒙德慷慨赴死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被清洁小妹这口槽差点吐乐了,这是多么富有白烂精神的孩子啊。 “大叔你努力一下说不定呢...”清洁小妹大概真以为雷蒙德是迪迦了,就差钻他怀里找神光棒了。 “别闹了,听我的。”雷蒙德说,“一会儿我会冲出去,你听见暗号撒腿就往大门的方向跑,我会尽可能帮你拖住他,你带着东西有多远跑多远...如果没有意外她是不会放我离开这里的。” “好...”清洁小妹看着雷蒙德满是决意和认真的双眼缓缓地点头。 “东xz好了,记得我说的谁问你要你也别给,等到一个叫林年的人来找你,你才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雷蒙德说。 “林年?”清洁小妹愣了一下。 “具体特征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因为我也没怎么见过真人,倒是看过一两张照片,但这年头的ps技术谁知道真人怎么样呢...反正见到一个又帅又有种,你觉得这辈子就非嫁不可的18、9岁男孩多半就是他了!”雷蒙德给清洁小妹竖大拇指,“我听学院里女孩都是这么说的。” “大叔!”清洁小妹一下子就被雷蒙德的精神蜜汁感动了,低头取下了墨镜抹眼泪,单手抬起握住了他的手,“听你这么夸我老公,说什么今天我都不让你死了!” “不是你想我不死就能不死的啊,我也不想...等等,你说什么?”雷蒙德猛然抬头看向面前的清洁小妹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清洁小妹...不,或者说是雷蒙德重新认识的女人几乎零距离与他对视着,那双黄金瞳炽热如火几乎与外面大厅里的怪物一模一样,他的右手瞬间摸向了腰间的伯莱塔,但很可惜对方快他一步把枪口抵在了他的腹部。 “但在这之前还是得请你‘死’上那么一次咯。”女人看着他耸了耸肩说。 然后她开枪了,三连发,大量的血雾从雷蒙德的腹部盛开了,灼烧般的剧痛蔓延了他的全身,力气就像抽丝剥茧一样从腹部开始流出,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扯住了女人的黑发,就那么用力的一拉居然将一团黑色的假发从对方头上拉了下来,从黑色中重新勃发出的是金灿灿的一袭柔顺长发。 “你是——”雷蒙德死死盯住女人的脸,这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她是谁。 女人的墨镜与假发隐藏之下,是一张贴在执行部跨国通缉的头等要犯拦上的脸,她的样貌几乎所有执行部的在职专员都认识,曾经犯下了震惊整个秘党的恐怖谋杀案的凶手,敌对势力深入到骨髓的卧底,包括雷蒙德也更是不可能忘记她。 她就是... “...那个在新德里骗老子喝恒河水的导游!”雷蒙德抬手颤颤巍巍地指住女人喉咙挤出来最后的声音控诉。 “是我是我就是我啦。”女人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了雷蒙德的手指,“这么记仇吗?其实问题不在于恒河水,在于我在那份恒河水里给你下的泻药啦...担心你是体力出众的专员我还特地给你下了三人份的,既然窜稀没窜死你,蜂巢也没能和偷钓你就代表你今天命不该绝,这不更没有理由让你死在正统的‘月’手上咯。” “你还特么...下了泻药?”雷蒙德真的差点一口屎...哦不,一口血喷出来了,憋屈震惊到极致以至于忽略了更令人在意的‘正统’两个字,“你...你...”他最后的视线停在了自己亲手递过去的班尼路纸袋被女人抱在怀里。 他心态有些崩了。 什么是头号间谍啊?(战术后仰) 头号间谍就是你在最后殊死一搏的时候还得含泪把机密文件送到她手里,是把你卖了你还得在坟地里跟她道谢的究极小碧池啊! “是是是,我跟你一路啦...这份文件不是你该拿着的东西,今天很多人都为了它而来,它的意义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有多么重要...所以你还是安心地去吧!”女人伸手在了雷蒙德的额头上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他两眼一黑往后就倒在了血泊中。 蹲着看着被弗里嘉子弹强效置晕的雷蒙德呼吸彻底平缓了下来,女人终于叹了口气嘟哝了一句,“倒霉催的家伙...唔,好臭。” 嘟哝完之后,霎地一下就从收银台后面站了起来,一头金发从背后如瀑洒落,侧头将目光转过去的同时,视线一下就对上了对方那择人而噬般的恐怖黄金瞳。 整个火车南站都是死寂的,仿佛只存在着她们两个活人与那不休的盛夏阳光了。 李获月的脚步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视线停留在了她手里拎着的带血的班尼路纸袋。 “这么吓人干什么嘛...”提着纸袋的她微笑着单手解开了保洁工作服的扣子,再随手一扯将之甩搭在了肩膀上,露出了下面露脐的短t恤以及热到与夏天攀比的牛仔热裤,窈窕高挑的身影也彻底暴露在了大厅中已经靠这边足够近的女孩眼中了。 她一个翻身过了收银台,随手将肩膀上搭着的工作服外套往后一丢,正好掩盖了雷蒙德的半边身子。 走出角落的便利店,穹顶射入的阳光下,照亮了她的一头金发与那火辣装扮的好身材,于是她又拿重新拿起了那副墨镜戴在了脸上按下了最后的拼图,右手轻轻刮了一下镜片,好整以暇地站好了,低头向着危险至极的怪物亲切地打着招呼,“午安啊,正统的‘s’级,李获月小姐。” 面对对面那烧起来似的黄金瞳中可怕的威压,墨镜下她的黄金瞳内悄然旋转着曼陀罗也盛开出了如她脸上般戏谑的笑意,“虽然我认得你,但对你来说应该是初次见面。” “自我介绍一下。曼蒂·冈萨雷斯。” ------------ 第八百四十章:五觉律禁 “正统的‘月’是吧?” 曼蒂偏头看着数十米外的李获月说,“稍微聊聊?我还真没料到正统会派你来抢这份文件。” 她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 李获月最终停在了离便利店不到二十米距离的地方没有再向前了,火车南站穹顶的铝架阴影在那金发的女人与她之间隔开了一道天堑,两头的阳光分别照 ------------ 第八百四十一章:对决 言灵·五觉律禁。 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言灵名字,甚至没有存在于言灵周期表上。 “用惯了‘戒律’忽然用回本来的言灵多少还是有些让人不习惯,可如果我的言灵现在只是‘戒律’的话,估计刚才就被你瞬杀掉了吧?”曼蒂提着班尼路纸袋歪头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李获月,“还要继续追着我打吗?还是说‘月’和‘S’级的名号已经让你忘记了混血种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危险?” 她黄金瞳中戏谑嘲讽的情绪也远不是脸上那轻浮浅显的笑意能掩盖的,“太多的所谓屠龙勇士可都是死在一颗平平无奇的子弹下的哦。” “...你,是秘党的人?”李获月开口了,也是她进入火车南站后第一次说话,声音冷到让人感到不适。 “不是。”曼蒂摇头,“不过我以前是秘党的叛徒,然后忽然叛徒都当不成了,现在只能单干了。” “你到底在为谁工作?”李获月淡淡地问,“你知道你现在在跟谁为敌吗?” “...正统?秘党?或者两边都有。。”曼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班尼路纸袋随手甩了甩,懒洋洋地回答李获月这直白的套话,“别想太多了,正统的‘S’级,我不为任何人工作...毕竟忽然就莫名其妙一身轻松了,当然要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比如查清楚以前没时间也没可能去查的一些问题。” “东西留下,最后的警告。”李获月视线停在了曼蒂手中的纸袋上。 “东西留不留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曼蒂甩着手中的班尼路纸袋低笑着说,“不过我很好奇正统为什么会盯上这里面的东西,我原本以为只有少数几个人会对它的出现而急眼,但正统肯定不在此列。” 李获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缓缓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吉他盒放平在了地上单手打开暗扣,她意识到了这个金发女人比想象中的要麻烦很多。 “省省吧。”曼蒂看着她的动作平淡地说,“‘剑御’的确是一个很强的言灵,但终究还是会被‘五觉律禁’克制的,真正动起手来我的确杀不了你,但你一时间也别想干掉我。” 李获月对此只是掀开了吉他盒的盖子,露出了那红绒中间沉睡的一把青铜剑,秦式,形如柳叶,有格,无装饰物,刃口光洁如新,锋刃锐利,以同心圆剑首,布满令人目眩的繁密铭文。 但最令人瞩目的,是那青铜剑上密布的锁链——一把剑竟然被锁链牢牢束缚住了,锁结连环相扣反复无穷, 让人不经去试想被囚禁住的究竟是作为死物的武器, 还是一个以武器为形的活物? “我再说一次, 我今天不想跟你动手。正统的力气似乎用错了地方。”曼蒂看着李获月的动作,以及吉他盒中锁链禁缚的不明炼金武器终于皱眉了,“你们正统的人都是饭桶吗?为了跟你们根本不相关的东西大打出手?” “留下东西。”李获月伸手放在了锁链上轻声说, “最后通牒。” “难道说你根本不知道这纸袋里藏了什么东西么。”曼蒂看着李获月这幅模样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说,“你们正统到底为什么要对这东西下手?就连你都派过来了, 别告诉我就因为我放出去的‘纸袋里的东西可能会导致秘党分崩离析’的谣言吧?” 李获月顿了一下, 看向曼蒂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这可真是...”见到李获月的反应, 曼蒂愣了一下,居然苦笑出了声, “正统那群老古董真的活太久脑袋发霉秀逗了吧?这么耿直?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难怪真把你这个麻烦派出来了。” 李获月不再说话了,手指滑过了表面的锁链,一截青铁色的锁链应声绷断, ‘剑御’的言灵控制在了小小的吉他盒内, 黄金瞳淡漠的注视下, 整个青铜剑上的束缚都开始颤动起来了, 金属之中最基本的粒子在规则的震动下开始分崩离析。 “真麻烦。”曼蒂看着一言不发,黄金瞳中流淌着野兽似杀意的李获月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她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简单的话术就能说动的角色, 和林年、路明非秘党那档子人不一样,正统的路数从来都没有秘党所谓的伪善的“保护世界和平”亦或者“守卫人类命运”等等话题,对于正统来说只有简单粗暴的为利前行, 任何挡在路上的东西都必须被强硬的手腕扫除。 李获月就是清扫道路的那台暴力机器,她不需要去思考, 只需要完成上面的命令就行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身为暴力机器的她比林年要危险得多。 “那就试试吧。”曼蒂抬起头对天呼了口气做了几下热身的动作,垂下头时黄金瞳内所有的笑意都消失了, 只剩下绝对的铁冷,“在师弟屁股后面混吃等死太久了,好久没真正动手玩儿过命了。” — 吉他盒中的青铁色锁链在一声声脆响的爆裂中尽数崩散,在瞬息扩张的巨型磁场领域中,数道断裂的锁链就像被赋予了生命如蛇般皆若空游无所依,阳光甚至都无法将它们高速移动的影子投到地上。 李获月视线聚焦在了远处曼蒂身上,但下一个瞬间, 她听见了一声高亢的‘令’字,那是冗长的言灵在瞬间压缩为一个音节时发出的爆鸣声,伴随着之后的一个清脆的响指声,她的眼前就陷入了黑暗一片。 言灵·五觉律禁, 发动了。 首先剥夺的是视觉。 那个诡异的言灵果然再度发动了,她的视觉被剥夺了,纯粹的黑暗蒙在了眼前,被磁化射出的锁链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地面上爆出了数道碎石裂土。 听觉在这时被放大到了极致,李获月轻抖双耳,但却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对方似乎懂得某种销声匿迹的步伐步履无声。 她探手下去想要抓住青铜剑的剑柄,但一道撞击声在她身下响起了,那是吉他盒被某种重物砸中的声音,直接在地上滑行横移了出去让她伸手摸了个空。但也是同时,三条锁链突破了音障向着重物投掷来的方向射去,这种速度的锁链甚至比子弹的杀伤力还要强上数倍。 但很可惜的是,锁链击空了,对方很狡猾,在丢出东西的下一刻就换了地方,不给李获月抓到反击的任何机会。 李获月半蹲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她低垂着头黄金瞳微光凛然,‘剑御’的领域快速收缩,飞驰的锁链以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速度在她身边无规则的高速环绕旋转着发出可怕的呜呜声,只要是任何试图靠近他的活物无疑都会被锁链洞穿出血窟窿。 这时一道脚步声在李获月背后十米外响起了,李获月飒然撤手转身,所有的锁链尽数绞杀而去,也是与此同时她的视力恢复了,白茫茫的阳光直射双眼,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狼藉斑斑的地板上一双被锁链打碎的女式平底鞋。 在看清那双女士平底鞋的第一刻,李获月想也不想单手往回猛地一抓,随即她的右手心上爆出了一团血花,一个透明的血窟窿直接被打了出来,她来不及转头的后脑勺也像是被某种重物敲打了一下向前一个踉跄!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音,一切都像是默剧一样静静上演,唯有火烧般的疼痛那么真实。 听觉也按部就班地被剥夺了,但得以恢复的是视觉。 李获月还没来得及转头去锁定敌人,低着头的她就先发现自己面前地面上被印出了自己的影子——那是爆炸的火光。 有一颗手榴弹在她背后无声无息地炸开了,可能在爆炸瞬间的动静惊天动地,可她却无法捕捉到任何动静。 剧烈的冲击波带着碎裂的弹片飞向了李获月毫无保护的后背,她几乎是在火光亮起的刹那就驱使言灵将就近的几排金属长椅扯向自己的后背,同时集中注意力利用‘剑御’的领域去捕捉飞来的弹片。 ...但很可惜,她的言灵在释放到一半时耳边恢复了爆炸的轰鸣声。 这意味着,听觉之后又有新的效果浮现了,这要命的时候她无论是脑海还是口舌都无法吐出半个有关龙文的字眼。 ‘剑御’硬生生被中断,空中控制的锁链以及金属长椅都失速飞到了候车厅的各个角落撞进了墙壁里,爆炸的火光几乎是0.1秒不到的时间就整个吞没了李获月避无可避!硬生生近距离吃下了一颗手榴弹的所有威力。 远处躲在广告牌掩体后赤裸双足的曼蒂低头看着脚边滚过的长椅碎片歪了歪头,在爆炸差不多结束后探头出去看向爆炸发生的中心。 可就在她探头出去的瞬间,一双炽热恐怖的黄金瞳以一个难以置信的速度在她的视网膜内放大——那是李获月的脸颊,青黑色的鳞片此刻爬满了那张稍许娃娃气的漂亮脸蛋,配上那锃亮的黄金瞳给人一种恶鬼的恐惧感! 血统精炼技术。 ------------ 第八百四十二章:第三者 暴血并不是秘党的专利,传承了百千年的正统自然有类似的技术,可能与暴血的过程有差异,但在结果上所有血统精炼技术都是殊途同归的。 ‘B’级混血种可以通过暴血暂时获得‘A’级的作战能力,而被正统命为‘月’的混血种在血统精炼之后爆发出的力量自然是超乎想象的。手榴弹爆炸瞬间的冲击波都被那短短一瞬覆盖全身的鳞甲给挡下来了,就连后脑勺上镶嵌的带血弹尖都被挤压了出来,五觉律禁先前带来的战果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自始至终,李获月脸上都是绝对的冷淡,在别的人眼中恐怖的言灵效果对她来说不过是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血统的确不代表每一场战斗的胜利,但绝对的血统碾压终究是让人绝望的。 曼蒂被近身了。 暴血后的李获月随手就能杀掉任何‘人’,她以极快的速度近身曼蒂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直撞过去,在迫使曼蒂进入她的臂展后双脚为轴旋转90°屈膝为马步,右臂屈肘而起以肘尖撞向了曼蒂的心脏。 八极拳·顶心肘。。 只是这一记干净利落的顶心肘就算是宗师级别的老人见到了也会说一声妙,完美的武术架势在搭配人类几乎不可能拥有的恐怖力量和速度,诞生的威势直接脱胎肉搏的技巧让人联想到砸铁厂的重型起落机,这一记肘击根本不像是“人”这种个体能轰出来的! 一个响指被打响了,五觉律禁继续发动新的效果。 被贴脸的曼蒂并没有恐惧或者惊慌的意思,反倒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一个快到舞蹈冠军都会拍手称赞的下腰避开了猛烈的就像疾驰的火车头一样的肘击,狂风吹起了她的金发,在她背后那竖立的火车站广告牌成了替死鬼,直接被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轰为了夸张的U型拔地而起飞了出去撞爆了火车站尽头的玻璃幕墙! 听觉恢复后,触觉被剥夺。 李获月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法得到反馈,肢体协调性下降到了走路都可能摔倒的地步。撞出的肘心顶无法做出任何微调,不然不可能被曼蒂这么一个简单的下腰轻松躲过。 曼蒂整个身躯柔韧得就像没有骨骼一样顺势贴在了地面,一记凌厉的扫腿撞在了李获月的腿弯关节处,但却像是踢到了钢铁一样只能勉强让对方身形微微下沉。 这种情况下都能保持基础动作么?曼蒂眼眸掠过一丝诧异,又立刻一低闪开了一道能把她脑袋直接抽下来的鞭手,右手做掌直接猛地向上拍击,狠狠命中了行动不便的李获月下颚,硬生生打得这个暴血的‘月’一个踉跄不稳! 受击的李获月摆手就是一记干净利落的甩切,做掌刀的手掌在发力之后简直就成了一把真正的致命刀刃只剩下蒙蒙的尖啸黑影,差之毫厘切过了曼蒂的脸颊,指甲断过空气发出毛骨悚然的嘶响,只是稍微的一丁点接触,就在曼蒂的脸上划出了一道三厘米长的血口子! 清楚自己触觉受限动作无法被大脑指挥到位的弊端,李获月如今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接选用了各种中国武术中直来直去的杀伤性武技:“分鬃削扇”、“剪手”、“千字打”、“鞭手”...任何一招不需要考虑肢体的协调,只需要将她本身的力量泼洒而出,只要打实了,别说是人,就算是厘米级的实心钢板都会被打穿! 简直就是在跟死亡跳贴面舞。被拉入近身战的曼蒂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李获月的每一个动作,躲避得迅捷无比,在避开了一道直接把地板给震切开的“劈挂掌”后, 她终于抓住机会跨步摆身就是一记凶狠的全力摆肘撞在了李获月的太阳穴上! 可足够打死一个人的肘击却只能做到让这个女孩稍微偏了一下头, 下意识就是一记单腿旋踢终于让曼蒂有机会后退拉开距离。 “就已经开始熟悉触觉剥夺的状态了吗, 真是有够麻烦的家伙...”后退数步的曼蒂看着行动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李获月,清楚了对方的适应性到底有多么恐怖。 ‘五觉律禁’这个言灵向来威名赫赫的是它初见杀的可怕,就像是‘时间零’与‘刹那’一样, 在敌人不知道言灵真面目的时候也就是最容易被杀死的时候。 或许也只有那些毫无反抗之力就死在了这个言灵下的混血种们才能知道李获月硬抗住了数个轮回的“剥夺”是多么离谱的一件事...可同样的,立场调换, 曾经被李获月杀死过的人如果见到这一幕也会震惊于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可以跟‘月’这种怪物“缠斗”的混血种, 虽然方式无法复刻, 但终究是跟“怪物”暂且打了个有来有回。 但事实上,曼蒂和李获月还是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 能缠斗到现在完全是依靠“五觉封禁”这个对任何“人”型生物都棘手的言灵,如果曼蒂如今的言灵还是以前单纯的“戒律”,恐怕早就死在了暴血下的李获月手中。 但这样下去‘五觉律禁’再轮番个几次这家伙都能完全无视掉那些剥夺跟正常人一样继续厮杀了吧?到那时候自己再想游刃有余下去恐怕就难了...得速战速决了。 就在猛鬼一样的李获月黄金瞳继续锁定曼蒂时, 响指打响了。 视觉剥夺。 泼墨而来的黑暗中, 李获月按着记忆中曼蒂最后的停留地打出了一记突步正拳, 空气都在她的右拳尽头爆出了实质般的扩散轨迹, 子弹穿孔过的手心中流出的鲜血也被震出了血雾,但终究这一拳还是打空了, 曼蒂的移动完全没有声音,就真的跟鬼魂一样捉摸不定。 一枚硬币声响坠落地面,在黑暗中十分刺耳, 将李获月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侧前方。 ...下一秒,黑暗中一把藤蔓般花纹缠绕的匕首不知何时捅向了李获月后腰的肾脏处, 快而阴毒狠辣。 匕首的刀尖在扎进那身大白T恤的瞬间就停住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匕首令其无法再前进一步。在匕首的刀尖上淡银色液体顺着刀刃缓缓流动, 阳光的照耀下那些液体的表面竟然存在着诡异的花纹不断地变动着纹路条理。 圣婴之血。 “你是什么怪物?炼金武器居然也能控制?”曼蒂响起的声音里终于有些不可置信的口气在里面了。 炼金匕首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卡在了空气中无法动弹半寸...可这是炼金武器啊,被炼金术杀死的金属怎么可能还能受到言灵的影响?难道她以前在卡塞尔学院的《炼金学》白学了? 之前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刀, 如果这一刀捅实了,就算是‘月’级的混血种也会当场毒发倒地。毕竟这玩意儿可是她当初从‘青铜计划’里风暴鱼雷上揩下来的玩意儿,瓦特阿尔海姆里那群高智商混账最尖端的杰作,足以对次代种的纯血龙类造成毒伤的炼金物,想来用来杀死一个‘S’级混血种倒是绰绰有余...前提是这个混血种不叫林年。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那阴冷到就连她都久违的不安杀机,李获月的黄金瞳里终于掠过了令人心悸的恐怖。 穹顶上数道金属扭曲的爆鸣响起,尖啸的黑色的影子从天上落下!那是一道又一道粗长的钢条, 被恐怖的言灵之力从穹顶的框架上撕扯了下来,在碎裂的玻璃中像雨一样轰鸣砸下!偷袭失败的曼蒂抬头被这大场面震慑到了,直接松开致胜的匕首往后快速跳动玩命似的奔跑避开候车厅中那从天而降的壮观‘暴雨’! 轰隆爆响整整持续了数秒才结束,火车站内烟尘缭绕, 黑色的巨柱如林耸立...只是一次言灵爆发就彻底改变了大面积的地形。 在一切停息之后,响指继续打响了,也代表曼蒂居然从这夸张的言灵打击中活了下来。 这次轮到听觉剥夺。 两颗无声的子弹射出烟尘侧面飞向李获月的脑袋,面无表情的李获月手动也不动,她面前插在地上的钢条在嗞呀声中倾斜下角度,稳稳挡碎了这两颗硬陶瓷子弹。 她已经渐渐开始熟悉了这种轮番剥夺的感觉,在某种感知回来的瞬间就能适应并且进行反击。 “果然‘剑御’比想象中还要麻烦,整得跟‘万磁王’一样...不过下一招定胜负了。”远处倾泻乱立的钢铁丛林中传来了曼蒂低沉的声音。 响指再起,这次又是视觉被剥夺。 “......” 世界陷入漆黑,李获月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低低抽了口气然后抬起了头猛烈地开始扩张起‘剑御’的言灵,整个火车南站开始震动起来了。 言灵被催生到了极致,候车厅内的一切金属之物都开始狂摆震动,所有的金属长椅竟然都失去了重力开始了悬浮,如芒在背的杀机笼罩了整个巨大的空间,场面肉眼可见的震撼无比! 被剥夺视力的黄金瞳中冰冷的肃杀已经到达了极点,饶是李获月也已经开始对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沉不住气了。 因为三十秒的规定时间已经到了。 虽然上面的老人们提醒过她不要大规模释放‘剑御’以引起秘党的有迹可循,但现在她从某种意义已经被这个莫名跳出来的金发女人逼到烦躁了。她已经超过预计的时间了,如果不是没有收到火车南站外观察者发现‘S’级踪影的警告,她早就离开这里了...但直到现在,正统想要的东西她还没有得到手! 既然现在不杀死对方就无法完成任务,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准备彻底放开手脚了,不管对方接下来这样进行试探的偷袭和攻击,一旦确定对方的方位她就直接动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利用‘剑御’饱和性打击,不惜毁掉整个火车南站。 ...但在张开领域数秒过后李获月都没有感知到任何袭击的发生。 她骤然抬起头看向了火车站出口的方向,因为在她的听觉中一个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越行越远了。 就算是向来冷漠的李获月这时表情也在片刻呆愣之后露出了一丝怒意——这金头发的家伙居然放了狠话之后落跑了? 但其实这也符合常理...谁还记得一开始曼蒂压根就不想跟李获月这个怪物打来着? 暴血后的集束肌肉进行猛烈的收束,剑盾的鳞片扣拢发出震震鳞响,李获月想也不想就要冲着火车站的大门方向追过去,这个距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既然选择了逃跑那就代表敌人已经穷途末路了。 但就在这瞬间,她跨步的动作忽然停滞了,忽然回头无端地扭头看向了火车站某一个方向的深处。 — 这一刻并非是李获月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因为直到这一刻‘五觉律禁’的视觉剥夺都还尚未结束。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一片黑暗中李获月似乎感知到了有什么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在她的感知内,就算是一片漆黑,她凝视的黑暗深处也渐渐地勾勒出了一个身影...纤细,美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但也极度的...危险。 火车南站里居然一直隐藏着第三个人。在李获月和曼蒂大打出手之间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曼蒂带着班尼路的纸袋就要逃出候车厅时才终于沉不住气看,泄露出了危险的信号从而暴露在了她的感知内! ------------ 受苦 老头环取材(迫真),今天的更新明天一起补 ------------ 第八百四十三章:路专员 奔驰商务车行驶下了高架路,越是往火车南站的方向靠近,路面上的车流就越是稀少,这也跟城市的开发方向与地区建设程度有着不小的关系。阳光晒着人行道边上伫立的树木,间隙之间可以看见马路远处大片尚未入驻商户的空荡大楼,一切都藏在阳光里静悄悄的,有种夏日独特的静谧感。 奔驰的后座上路明非没有心思去看车窗外那夏日不可多得的宁静景色,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砖头厚的书本上。《卡塞尔学院任务手册中文版》的字样印在书的头层牛皮封面上,执行部的万能新手指引指南,里面有着新人在接到执行部任务后的所有教学,包括但不限于:《任务中的突发情况处理》《全球安全港湾索引目录》《暗号翻译映照表格》... 后面这些索引对于现在的路明非来说都太过高级了一些,他现在正在用心攻克,或者说临时抱佛脚的是处在任务手册最前几页的《任务物品交接流程》的篇章。 按任务手册里讲的,他需要准时准点不早一刻不迟一点的到达指定地点,这是为了避免闹出认错人的乌龙,毕竟巧合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的确很小,也就是因为概率极小所以才会引得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去忽略从而真正导致要命的错误发生。 据说执行部是吃了一次亏才决定编写《卡塞尔学院任务手册》这本书的,具体好像是新手专员误将前线任务需要的炼金炸弹交付给了一个路人,从而使得在上飞机过安检时“被迫”地用炸弹威胁绑架了整个机场什么的... 在准确的时间到达准确的地点碰面,互相确认对方的执行部编号确认身份,再验证预先确定好的纹身以及互相对上暗语,任务物品才能完成交接。路明非闷着头一边翻手册一边记忆。除了‘青铜计划’那次赶鸭子上架,整整一个大一学年他可是毫无执行部出差的经验,现在可谓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容不得他粗心大意。 “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校工部教官说。 “来得及吗?”路明非合上任务手册内心有些忐忑和紧张。 “时间还很充裕,我会按照诺玛的指示在距离火车南站五百米时停车,剩下的路程还请路专员自行前往。”教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表。。 “教官你不跟我一起吗?”路明非下意识问。 “这次的交接任务优先级很高,已经远超了我的权限,按理来说我甚至不应该有机会知道任务交接的地点,但这次也是迫于意外情况发生,才破例向诺玛申请由我护送你到前往任务地。”教官如实说道,“接下来的路可能要由路专员你自己来走。” 路明非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意外情况当然指的就是白鸽那群人,耽搁了太多事情让他实在有些误点赶不上任务交接的流程了。于是他心里有觉得不踏实了赶紧抓紧时间重新看一遍手册,跟他搭活儿的Richard的专员是何方神圣他还摸不清楚的,希望是个脾气好能带新人的前辈,这样他的心理负担就不糊那么大了。 车内有手机铃声响了,驾驶座上的教官抬手按下蓝牙耳机接通电话,在一通应答之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然而路明非没有注意到教官的脸色变化依旧低头啃着书。 车辆还在行驶,只是速度无端加快了许多,教官挂断了电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路明非,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诺玛似乎查到之前餐厅里那些家伙的身份。” “你是说...白鸽他们?”路明非忽然抬头。 “执行部那边在得到我们的反馈后似乎很在意他们的身份以及出现的目的,部长命令当地驻留的心理部的教员对那三人进行了‘催眠’的审讯,但最后得到的情报有些让人很不安...”教官看着前路远方已经能见到轮廓的巨型建筑物沉声说,“他们并不属于任何中国方面的混血种势力...而是从属于一个官方机构的特别行动小队!” “等等...官方机构?”路明非愣了一下,被这个词怔住了。 “他那三个人都没有任何血统,属于纯粹的人类,所以心理部的教员才能那么轻松地利用‘催眠’得到情报——他们隶属于国家机构,是一支官方台面上不显示也不承认的特别机动队成员,代号是‘鸽屋’,寓意是带来和平的使者,主要的使命是调查中国境内一切的超自然现象事件,再将之隐藏和掩埋掉避免引起公众骚乱。” 路明非眼睛瞪远了,“你的意思是,那三个人是...公务员?吃官饷的那种?” “恐怕是的。”教官点了点头脸色也有些严峻,“他们的背后没有任何混血种势力,他们为国家效力...现在执行部那边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这三个人的处置方式,正常情况手册中的应急处理已经不适用现在的场面了,事态已经上升到难以想象的危险层面了。” “如果他们三个人是公务员的话,这不就意味着...”随着教官吐露出的信息深思,路明非的脸色渐渐变得惊悚了起来,“他们是官方机构的组织,那不是代表着国家的层面已经知道龙族的存在了么。” “是的,可能龙族的情报已经泄露了,但暂时不知道泄露的具体情况,但情况不容乐观,那三人在‘催眠’中确实透露了他们是知道混血种的来历,以及整个龙族文明的存在的,虽然知道的情报并不算详细,但他们也明确了‘鸽屋’整支小队就是为了清扫龙族文明在国内带来的异常现象而成立的。”教官说着眼中也浮现着难以置信和隐隐的担忧。 秘党一直在卡塞尔学院教习着每一个学员,保护龙族秘密是每一个混血种都应该做的事情,龙族的秘密从始至终都掌控在混血种的手里,这才充分保护了表面上社会和世界的正常运转...可现在却忽然跳出一个‘鸽屋’说他们是隶属于国家的组织机构,使命就是清扫龙族文明带来的异常现象,这不代表着龙族的秘密早就在国家层面泄露了?不然哪儿来的对龙族文明异常特别行动小组?! “‘鸽屋’是从属于中国的特别小队,很大可能这个国家内不止这一支小队存在...但这其实不是我们现在该操心的事情。”教官摇了摇头,“执行部那边已经准备通知校董会代表‘欧洲秘党’连麦‘中国正统’以亚伯拉罕血契为律质询龙族文明保密条例是否被侵犯的事情了...现在整件事情已经移交到上面了,暂时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要变天了。”这是路明非发嗡的脑瓜子里第一个浮现起的想法...他无法想象如果国家知道龙族的秘密,整个世界的暴力机器们会如何地去运转——或许已经开始运转了,只是一直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秘密进行着,今天就是一个巧合才将这个事实揭露了出来。 起因是什么,上次青铜计划或者更早以前的夔门计划导致的情报泄露?他就说嘛!他们在长江靠近三峡的军事战略重要区域搞风搞雨怎么可能不引起国家的注意! 那么现在长江底下诺顿的龙尸被发现了吗?上缴国家了吗?难道已经被塞进博物馆了?那么在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里可以申遗记录吗?这会对卡塞尔学院造成什么影响,对秘党有会造成什么影响,乃至整个混血种世界和人类世界的格局会发生变化吗?这对今年高考的历史和政治科目又会有怎么样的影响,考生们会崩溃骂娘吗? 路明非脑袋瞬间有些过载了,有种明天整个世界就会被颠覆变天的感觉。 “所以...路专员,这次任务请务必小心。”教官最后的话锋又忽然转回到路明非身上了。 “为什么我要小心?”路明非呆了,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危险了。 “那三个官方机构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很清晰地说出了此次执行部任务的交接地点,这个地点本该是在秘党内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绝密信息,但按照他们的口供来讲,地点是从卧底一个叫‘蜂巢’的当地非法混血种聚集组织所得到的情报...也就是说这次交接任务恐怕被多方势力盯上了。”教官分析道。 越是这么分析,路明非背后汗水就越多,人也越来越懵了,‘鸽屋’这个名字和来历他才勉强接受,现在怎么又来个‘蜂巢’?今天他接收到的新词汇是不是太多了一些,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半小时就能解决的交接类任务吗? 难道交接的物品是核弹的密码箱钚核脏弹?如果是这样的话早知道他就带盖革计数器来了,他保证仪器一响他扭头跑得比当年五千米跑赛场上的林年还要快。 “这次的情况很不对劲,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无论任务优先级如何都该临时取消变更日期和交接地点以保证专员和机密物品的安全...但这次部长坚决要求继续完成任务。”教官低声说。 “施耐德部长就这么看得起我?”路明非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虽说他在‘青铜计划’表现得很亮眼,但老实说真要上战场他还是虚得不行。 “毕竟这次任务本部可是出动了两个‘S’级和一个‘A’级专员啊。”教官解释,“看来部长那边是想以力破万法了。” 听一个美国籍的教官抄着一口中国话说出‘以力破万法’这句话的感觉很奇妙,但路明非的注意力却全被前半句话给吸引了,“等等,你说两个‘S’级?我算一个,还有一个...”他的语气骤然带起了不可思议的惊喜。 教官一听路明非这话和古怪的语气,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莫名振奋起来的衰仔愣了一下,“...你不知道?诺玛没跟你详解任务流程吗?这次任务路专员你应该是被分配在了专员辅助的二把手位置。” “不...我知道,诺玛跟我说过这次任务我是专员辅助,主要帮助‘Richard’专员完成任务。”路明非眼睛瞪大了,“但我不知道你是说那个‘Richard’是林年!学院里就他‘S’级了,你别说Richard是校长!” “的确是林专员。”教官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那是林年专员在执行部内的代号。” “Richard,理查德?为什么?他也玩DNF?”路明非有些思维跑火车了,这也是喜出望外的表现。 “不大清楚,据说是林年专员在以前十分有意义的一次任务中留下的,这个代号对于他来说一一非法,所以一直沿用到了今天。”教官说,“他应该在前面等你,这次任务由他主要进行主导。” 这波稳了。 这是路明非第一时间的想法。 ------------ 第八百四十四章:敌军?友军? 鸽屋?蜂巢? 什么土鸡瓦狗,你再来几只飞禽走兽扎堆捆一起都不够我‘Richard’专员一只手打的!妈的,和着‘Richard’指的是林年啊! 路明非忽然就像是放下了千万担子一样躺在了后车座上大喘气,这次任务居然是他跟林年搭档完成的...执行部当真就是双S级组合给组上瘾了呗? “你确定‘Richard’是林年?不会重名吧?”路明非觉得还是稳一点确认一下。 “执行部的代号不允许重名,既然林年专员选择了这个代号,就算有已经拥有这代号的专员,两者之一也会被勒令更改代号。”教官解释。 狂!霸道!不亏是我年哥哥。路明非心更加安定了,觉得自己就像是出嫁之前得知指腹为婚的对象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媳妇一样浑身都软了下来,那叫一个踏实。 但凡执行部的外勤任务发到头上,小队的专员列表里有林年的名字,那么整支任务小队的专员都可以在执行任务前一天提前开香槟庆祝了——林年的名字就代表着成功率和零死伤,无一例外。 “那为啥我没有代号?”他又忽然问,诺玛短信里对他的称呼都还是土了吧唧的‘’。。 “可能是因为路专员你暂时没有通过执行部的入部考核吧。”教官尽量把话往委婉着里说,转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路面上将奔驰缓缓停靠在了路边,“前面就是火车南站了,距离这里还有五百米距离,以你的脚程三分钟的时间赶到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年人呢?他已经提前到火车站附近了吗?”拉开车门走下去晒进阳光里的路明非把任务手册给丢车里了,大概是听见林年的名字后就觉得自己不需要这玩意儿了。 “校工部和后勤部没有权限过问他那边的情况,不过林专员那边应该是提前一天接到了由部长亲自下达的任务情报,所以并不需要我们的任何协助,包括这次任务如果没有必要情况我们也不会轻易接近交接地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教官在驾驶座上冲路明非竖起了个大拇指,提起林年这位向来冷厉严肃的教官满脸都是对执行部王牌的信任和敬佩,“我相信以林专员的可靠程度一定会准时准点到达任务地点跟你汇合的!” “我怎么感觉你在给我竖flag。”路明非忽然警惕。 “什么叫flag?”宅文化严重缺失的硬汉教官迟疑问道。 “就是说了必会反着来的诅咒...” “我没有那种意思,请不要误会...不过就算只有路专员你一个人,这种任务也能成功完成吧?”教官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着路明非,“凭借你的血统再加上那个言灵,也许就跟校长说的一样,你是唯一一个能跟林年专员争夺‘S’级锋芒的学员!” “真别。”路明非心虚得要死,但又无法解释之前给教官留下的“深刻”印象,他赶紧低头看了眼表急冲冲地说,“就两分半时间留给我了,不扯了,我先润了。” 这里离车站500米跑完怎么都得要个一分多钟的时间,诺玛的后续任务补充信息中说明了交接点在【火车南站候车厅】,现在路明非掉头一路短跑还来得及。 “我会在原地待命,如果有什么特别情况可以通过诺玛电话联络我,虽然‘S’级在场应该不会有需要我的地方...但多一个后备方案总不是什么坏事。” “别立flag了...” “是。” 海军陆战队出身的教官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沿着马路玩命跑出去的路明非敬了个礼,然后将联通后方后勤部的指挥频道打开了,打开储物箱将里面的手枪取出开始准备作战的验弹的流程... — 500米的距离不远,但也绝对不算近,通往火车南站的公路是直线的,所以可以直接看到那巨大的椭圆形建筑,屹立在太阳之中就像发光的金蛋最上层的玻璃幕顶熠熠生辉。 路明非在太阳底下跑得呼哧呼哧的,好在学院里每天狮心会都有早练和跑操, 他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各种遁逃, 但架不住就连学院的课程都有体力培训的专项, 以前跑个500米要死要活两分钟都进不了,现在倒是一分半就能解决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大进步。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 路明非心中也不免想到了之前苏菲拉德披萨馆里的意外...也就是他天神下凡一锤整个校工部猛汉的场面。那时候自己身上铁定出了什么大问题,而且就跟自己原本的那个探知系言灵‘Scanner Sweep’有关。 他想起路鸣泽之前在洗手间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不免有了一些可怕的猜想...如果这些猜想当真属实的话, 那么这次小魔鬼可真是送了自己一个不得了的礼物, 再怎么说这种级别的礼物都得骗他四分之一的生命来换吧?怎么今天改性格了, 魔鬼家转开善堂了? 总不会... 总不会这是小魔鬼送他的生日礼物吧? 路明非想到这一茬,忽然在跑步的时候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瞎想什么呢!一个馋自己身子的魔鬼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送自己生日礼物, 对方叫自己哥哥自己就真是他哥哥啦?世界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路明非答应他老妈乔薇妮也不答应!这是要多个小兔崽子分财产的节奏! 别多想别多想,就当是小魔鬼今天约到了胸大腿长的女魔鬼心情好给自己发福利了, 而且言灵升级了自己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个屁啊!路明非看着远处的火车南站有些忧心忡忡, 但凡路鸣泽钻出来就没一次好事情发生过, 以前的过往告诉他这家伙动则潜水装死, 主动冒泡必然是被炸出来的! 大战之前必有补给,这个定律放在这家伙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自己会碰到什么样的极端情况会需要升级过的‘Scanner Sweep’这么离谱的言灵? 五百米的距离在路明非脑袋煮水咕咚咕咚之中转瞬拉近,一分二十秒,算是他的个人新成绩了, 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后不经抬头眺望近在咫尺的火车南站,巨型的钢结构穹顶混了铝合金轻金属搭的框架显得大气磅礴。 听说这新车站吃了不少市民的税收, 一经开通就会将滨海城市进一步接轨其他地域,算是今年最具有野心的城市规划之一了, 新的高铁交通建成,之前来的路上这周边大范围的未出售建筑区都会新起商业圈从而成为新的CBD区, 城市发展路线也必然得朝这边靠拢。 总的看起来是欣欣向荣的好事情...但却黄了叔叔婶婶这种小市民希望自家房价上涨的期望,路明非不止一次他都听婶婶嘟哝这破车站塌了算了,新CBD区就可以顺势往他们这边建了(叔叔婶婶的小区靠近CBD区)。 原本路明非对这事情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看见火车南站的全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上下有一种莫名不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理上的不适应,那闪亮的玻璃幕顶折射着的光晕绕得他头晕目眩,耳边仿佛响起了耳鸣般的声音, 咝咝的响,蚊鸣般的声音,让人有些想吐。 “见鬼了,我不会是中暑了吧?”路明非拍了拍脸甩了几下脑袋深吸了几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掐摸着现在进去时间刚刚好。 他抬步就往候车厅大门那边走,但没走两步却愕然发现怎么新修的火车站大门玻璃全碎了...好像不止是大门,这底层一圈的玻璃怎么都碎在地上了? 下一刻,一个爆裂的声音忽然炸响了!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哗啦声涌入了路明非的耳朵里。 刹那间,路明非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地卧倒了...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在卡塞尔学院里但凡你听见爆炸,别管什么卧倒总是对的!而事实证明他的迅捷反应救了他一命,在玻璃破碎声后他的头顶一个黑影快速飞过遮挡了一瞬的太阳光,尔后在路明非背后的不远处坠地爆碎! 路明非瞠目结舌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赫然是一个火车站里随处可见的方形灯箱广告位!但却不知原因变成了U型从中几乎折断成两半了,盯着那变形的广告灯箱他内心居然有个声音告诉他,这玩意儿是被什么人一拳打弯飞出来的? 什么你妈怪物能一拳把扎根在地上的广告灯箱打飞出火车站? 他大脑过载还在的时候,忽然耳边听见了火车站里响起了几声枪响!他差点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出事了! “冷静,冷静,2、3、5、7、11...不对不对,任务手册上的突发情况应对里怎么写的来着,遇见枪击时应该怎么做来着?”路明非眼睛都瞪圆了看着不远处的候车厅,他借着广告灯牌撞开的缺口里隐约看见了里面似乎有两个高速移动的影子!? 他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里面什么情况,然而在这时,之前中暑般的感觉忽然又浓烈了起来,咝咝的响声越来越清晰了说是蚊鸣,又有点像是无数细沙在金属的表面上划擦,让人牙齿有些发酸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有什么鬼地方不对劲! 路明非浑身不自觉紧绷了起来,这时,他忽然抬起了头看向火车南站的顶端...然后就看见了可怕的一幕! 火车站那巨大的椭圆钢铁穹顶忽然裂开了,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外部将这颗鸡蛋给敲了一个缝然后手指插入将之暴戾地撕开!所有的钢条和铝合金架都像是面条一样扭曲了起来,再像是受到了重力的拉扯候车厅内流星般坠下! 密不绝耳的轰鸣声在火车南站中响起,路明非整个人都懵了,灰尘和碎裂的石子一口气溢出向了车展外部从他的头顶弥漫而过!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五秒,路明非在外面大太阳地下也趴了五秒动都不敢动,直到里面的异状彻底结束。 “什么...情况?”路明非现在整个人都麻了,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忽然就看见在火车站烟雾弥漫的大门口,一个人影向他这边跑来了,看样子是想直接逃出火车站。 敌人!?还是友军? 路明非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右手摸到了自己身上白T恤后腰的地方,在那里别了一把黑色的格洛克,教官的亲情赠礼以应对任务中的突发情况...也是同时,他疑似中暑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牙齿里好像沾着许多沙子似的,轻轻咬牙涩得叫人脑仁儿都难过得颤。 那人影已经跑近了,就要冲出火车站门口了,路明非忽然想起什么盯向了那人影的肩膀,没有让他失望,绿色的瀑布流果然出现了。 “攻击:750 防御:400 敏捷:700 能力:言灵·五觉律禁、言灵·戒律(灰)、暴血Ⅱ、泛枪械精通Ⅳ、泛擒拿格斗技术Ⅳ、国际象棋Ⅴ、话术与谈判Ⅴ、警务侦查与反侦察Ⅴ、自我暗示Ⅴ... 瑕玷:臂丛神经损伤、应激型心理疾病:睡眠障碍;情绪障碍;精神障碍 危险性:高 评语:坏女人?好女人?但她马上就要变成死女人啦。 构筑进度:1%...2%...” ------------ 第八百四十五章:血红 “混血种!” 这一刻,路明非感觉自己要裂开了,如果没有意外,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跟自己交接的B007专员跟这人干上了,至于为什么他没有误解这个人就是B007,因为评语里清楚说了这人是女的,而B007是男的。 ...现在的情况估计就是B007大发神威拆了火车站把这个家伙打跑了?如果真是这样路明非只会拍手叫好,动手的事情被能打的做完了,自己姗姗来迟划个水就好了。 ...可现在他好死不死居然挡在大门口对方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如果他现在躲开放对方跑了就会背上消极任务的罪名被执行部事后算账,执行部的作风他是了解的铁腕法则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可如果他不退... 一时间路明非感觉自己就跟蜘蛛侠里看着抢劫犯逃跑的彼得·帕克一样,要是放跑了这家伙过段时间本叔叔身上就得被开个孔了...可他哪儿来的本叔叔可以被开窟窿? 路明非满脑子浆糊,但时间已经不等人了,那人影已经冲出了烟雾,果然是个女人!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一身坏女人似的性感打扮!最关键是对方怀里还抄了一个班尼路的纸袋,活像个提了奢侈品跑路的小贼。 “别...别过来!”路明非下意识就举起了手里的格洛克,色厉内荏地大喊道,“你已经被包围了!” 冲出来的金发女人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然后猛地一脚刹住在了原地,跟路明非保持了十米的距离,一副见了鬼似的盯着路明非。 “怎么是你...”金发女人似乎认出了路明非,脸色有些不可思议,当真没继续往外冲了整个人都被震住在了原地。 吔? 举着格洛克的路明非一愣,心说什么情况,是因为今天自己生日吗这么给我面子?还是说之前披萨馆里忽然上身的王霸之气还没有完全消失,自己一发狠就震慑到了这个金发的美女小贼? “就这样,别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你已经被捕了!”不清楚情况的路明非也没放过这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王霸之气,赶紧抄起了不太熟悉的贯口厉声喝道,虽说很可能情急之下台词串台到了NYPD,但这时候说这类词儿准没错。 金发女人没说话,也没动作,当真是被路明非唬住了。 路明非紧张地举枪对准这个金发女人,可能是情绪忽然亢奋的缘故,他感觉自己耳边那些咝咝声越来越大了,就好像近在咫尺的电流爬过自己的双耳乃至全身。 他浑身都有种发毛的刺痛感,嘴里牙齿中就像有什么沙子在跳动,像是含着跳跳糖浑身上下都在按照某种频率震动着... 今天自己是怎么回事?老天保佑可别在这种时候中暑啊...路明非按捺住不适感想要装出凶狠的模样,龇牙咧嘴地想把这个女混血种接着给唬住,同时又可劲儿地往候车厅里瞅,负责交接的B007师兄呢?场面控住了来人救一下啊! 僵持了好一会儿,路明非也没见着有人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寻思B007师兄别是被干掉了吧? “后退!”他往前踏了一步,威胁说,“回去!回到里面去!” 没想到的是金发女人也配合得惊人,路明非往前走一步,她就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见鬼地盯着路明非,始终跟路明非保持着十米的距离。 自己的鬼脸这么吓人么? 就连路明非自己都开始有些纳闷了...不过他立刻又看见了金发女人手中的班尼路纸袋,如此不合时宜的东西肯定有鬼,多半就是他这次任务的目标了,不然这女人急着跑什么? “那啥...东西给我!你手里的纸袋子!”退进了烟雾弥漫的火车站里,路明非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伸出手,既然对方这么怕自己那他干脆就厉色到底。 “你也想要这东西?好,东西可以给你。”没想到的是,金发女人开口说话了,居然真同意了路明非的索取,看起来是十分忌惮路明非手里.22口径的格洛克。。 “那行...你把东西给我你就可以走了。”路明非也不想把事情搞到鱼死网破,这种时候他如果把东西拿回来了,就算让这女人逃了,执行部也不会怪罪自己吧?毕竟他能力有限啊。 眼见着金发女人居然真的伸手把班尼路的纸袋递出来了,路明非正想走上去用手接,却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了,“东西不要给他。” 路明非这时注意到了另一个人影从火车站里逐渐散落的烟尘中走了出来。 那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孩,黑色的短发被风吹起扫过冷漠的漂亮脸庞,身上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色T恤,缝隙里露出的全是锻炼过的诱人线条,路明非一眼看过不由心中一荡,心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但马上又自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正经紧张起来了——因为对方有着一双炽亮的黄金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冷到让人打寒战,就算是他都能感知到那股毫不犹豫的队长级的灵压...啊不对,是杀意! 对方的黄金瞳让路明非想到了楚子航的那号称永不熄灭的龙瞳,但稍作对比之后他就将这个想法划掉了,因为就连楚子航的黄金瞳与之比起都少了一份威压,真正可以拿来跟这个黑发女孩相对比的恐怕只有...林年了。 心里不好的预感涌起了,视线一转,绿色的数据流冲刷而过。 “攻击:32000 防御:2000 敏捷:800 能力:言灵·剑御、满月(灰)、天灯(血统精炼技术)Ⅲ、龙骨状态Ⅲ、中华武术Ⅴ、青乌术·葬经Ⅰ、后备隐藏能源... 瑕玷:左臂残缺、左肩胛带肌肉萎缩、后备隐藏能源、心理病变... 危险性:极高 评语:‘月’的残缺作品,但可堪一用,也仅仅是可堪一用,除非补足至满月。 构筑进度:1%...2%...” 路明非有些窒息了,在看到那数据流第一排他就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 32000,这是什么怪物?龙族Z赛亚人入侵篇十倍界王拳的卡卡罗特吗?而且能力里的后备隐藏能源是什么玩意儿,这些数据大概都是路鸣泽那小魔鬼在他脑袋里敲键盘敲出来的,可这种时候neta《洛洛历险记》很有意思吗? 有风从火车站外吹过,吹开了黑发女孩身边烟尘露出了一侧空荡荡的衣袖,路明非看了一眼忽然脑海中就跳出了一个画面——那是在漆黑的暴雨夜,冰冷的积水中一个同样漂亮的女孩尸体似的躺在水洼中黄金瞳结冰似的看着昏沉的天空,远处血红的江水发出怪物一样的咆哮,摧城欲裂的黑云在天际沉浮。 “你是正统的‘S’级...李获月?” 十分难得的,路明非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但声音里有些迟疑,他不明白正统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曼蒂·冈萨雷斯,你手里的东西不要给他。”李获月没有走近了,停在了曼蒂身后三米不到的位置淡淡地开口说道。 曼蒂·冈萨雷斯?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不远处的路明非微微一怔。 李获月的视线和金发女人一样注视着路明非,冷厉而恐怖,“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在开什么玩笑?”被叫到的曼蒂盯着路明非低声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看不明白吗?” 原本打生打死的两个人在看见路明非的瞬间就停战了。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有什么考虑,东西给谁都不能给他。”李获月冷冷地说,盯着路明非那双可怕的黄金瞳像是要将这个衰仔生吞活剥了,路明非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就跟实质的剑尖一样戳着自己的面孔带来刺刺的生疼感。 没错了,这个女人,就是路明非记忆里那个正统的‘S’级,那个在长江上一己之力把战舰当飞剑使的疯女人! “...你知道这口袋里的文件跟什么有关?”曼蒂没有回头低声问道。 “不,我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清楚一个道理。”李获月垂首,黄金瞳内有光弧在跳动,声音冷漠彻骨,“我不管袋子里有什么东西...但龙类想要得到什么,我就不能让他们得到什么!这是我族的使命,也是我诞生的唯一意义!” “你们...”路明非被这两人的谈话彻底搞愣神了,但他再蠢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难道说... “那个,我问一句题外话,我的背后...是不是站着什么人。”路明非忽然之间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不是没在跟我说话。”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在这沉默中,路明非开始感觉自己耳边的咝咝声越来越严重了,有种耳鸣的感觉,头开始有些晕了,犯恶心。就连握着格洛克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浑身的汗水不要钱一样地分泌,但体温却反倒是越来越低。 这种感觉... 大脑渐渐发晕的路明非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似乎有过类似的经历。 在不懂事的小时候他总喜欢将脸贴在家里电视机的屏幕上,敏感的脸蛋肌肤就会出现一种麻麻的感觉,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后就会有些头晕犯恶心的感觉...长大了之后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在电视机运作时阴粒子产生的静电以球形向外散射,脸靠近后就会感觉像是吸铁石悬空吸上好多铁砂,而静电大量在人体体内聚集,可引起脑神经细胞膜电流传导异常,从而影响中枢神经正常工作。 而现在他全身上下都有着比之强烈数十倍的异样感,这种异样感最强烈的地方来源于他的背部,就好像他的背后有着一台大功率的电视机正在闪烁着黑白的粒子不断向他输送着高频的电磁波。 在两人的久久凝视下,在路明非哭丧的表情下,曼蒂缓缓点头了,“你不要回...” 很可惜她说慢了,因为路明非已经回头了。 一个人正站在路明非的身后,距离很近,近到路明非一转头就几乎跟他脸贴脸,瞳对瞳。 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路明非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这个人的黄金瞳上完全无法注意其他的东西了。他在眼前这双黄金瞳里看到了撕裂的大地,滚烫的火焰静静地在那瞳眸中盘旋,如是大地裂开后涌出的熔岩在瞳仁的深处燃烧着。 血红的数据流开始冲刷,然后开始定格。 “攻击:?(血红) 防御:?(血红) 敏捷:?(血红) 能力:?(血红) 瑕玷:?(血红) 危险性:?(血红) 评语:哥哥,逃吧...(血红) 构筑进度:无法构筑(血红) ------------ 第八百四十六章:令 路明非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了。 惊恐、悲伤、还是爆哭?起码现在在他旳脸上只能看见纯粹的麻木,就像是面瘫患者步入晚期一样绝望。他并不怀疑与自己四目相对的这个人影的身份,因为无需怀疑。 就像是曼蒂·冈萨雷斯和李获月一样,在看到那双熔岩喷裂般的灼红黄金瞳,以及感受到那浓厚的精神压力时他们就几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毫无疑问这是一只纯血龙类。 路明非近距离接触过的纯血龙类不多,只有两只,而恰好两只都是龙王级别的古龙种,他们的黄金瞳都给他带来了极深的印象,无关颜色与威压,而是一种气息,一种路明非说不上来虚无缥缈,但他却肯定一定存在的复杂气息。 就像谈及欧洲的气息主要是由咖啡、新鲜的烤面包和烟草组成的;再过往一些的旧大英帝国则是臭运河、烟囱和雨后鹅卵石青苔的气息;在曾经的那两只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身上,路明非最多嗅到的气息是火山硫磺、氮氧化物混合的硝烟味,以及最后的一点格格不入的山茶花味?点缀出了一抹清香雅韵的感觉,金丝线缕似的为君王们的暴怒做了牡丹金边,显得格外...矛盾。 就像龙王坠落到了玫瑰季的保加利亚花海,月光下巨大的龙影在分不清是花红还是火芒的一片赤红中前行,焰浪卷动着那漫天的花瓣在赤红的火龙卷焰中燃烧殆尽,毁灭和美好的界限在那一瞬间都会被漫山遍野的红给模糊。 是了,矛盾感。 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他总是在要命的关键的时候想明白一些无法改变现状的重要事情——那股复杂的混合气息最令人感到记忆深刻的就是“矛盾感”。 龙王这种东西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该是纯粹的力量化身,代表着四位元素之一的极致掌控者,混血种们为他们赋予了神性。但唯有极少部分人,譬如路明非这种怪胎,却善于在神性的化身上察觉出那一丝丝的人性——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反倒是一种悲哀和叛逆。 当所有人都为着山巅上扑动着愤怒火焰的龙影冲锋,鼻腔中涌满着硝烟和硫磺,就他一个人细细品味着那股山茶花味...这算什么意思?大概自己会被同僚们挂起来当罕见砍头祭旗吧?而龙王又会因为他慧眼识香爆言灵的时候特地放他一马吗?你看,不会吧。 在这种时候回忆起青铜与火之王那对倒霉催的兄弟君主, 并非是路明非真正脱线到能在生死攸关之际都能大脑跑马拉松, 只是他那平时并不喜欢运动褶皱缺少的脑子如今在外部的刺激因素下收缩过猛了,在释放的瞬间脉冲出的生物电流就像磁石吸引一样,将眼下的现状与那两只君王联系在一起了。 而联系他们的,则就是之前提到过的气息。 路明非在背后的人影身上闻到了疑似熟悉的气息, 矛盾、炽热、格格不入。 独属于龙王的气息。 血腥、残暴、带着煤矿燃烧的漆黑油漆味, 成千上万条气息的线织起了背后那人影的面纱,但路明非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试图将那唯一的一条金线藏了起来。失去了那条金线, 那道气味, 就像没有了桂花香的杭州,没有了雨水气的伦敦——没有了矛盾感的龙王。 可尽管祂藏的那么努力, 路明非还是嗅探到了那股气息的冰山一角——静水流深之下藏着的是一股淡淡的, 厚重的,古老的味道。就像褪色的老照片,你无法闻见它切实的味道,但却不能忽视它被压在发黄玻璃下发出的鲜明气息。沿着那气息继续向前, 手指滑过桌面玻璃的尽头, 触碰到了一扇外推式的老窗户, 窗户外有什么?好像透着一抹阳光, 外面或许有着一个不大的院子, 院子里又摘着一棵有了年头的老树... “我开始讨厌你了。”一个声音响起了, 将路明非的记忆从那深邃的挖掘中扯了回来, 他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眼眸中倒影出了那双灼裂的黄金瞳, 于是忽得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只手却也是伸到了他的脸前,那只手没有纹路, 洁净的就像无风的湖面,像是要将他的整个脸面, 乃至整个个体囊在手里...然后捏成皱巴巴的血红一团。 巨大的恐惧坠入水中染起漆黑浓稠的墨晕,路明非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打破了这份僵滞。 他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避开那双静静燃烧的灼红黄金瞳, 可伸来手掌阴影却依旧在他的眼帘中扩大,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压爆发了, 整个火车南站以及大地都为之震动...简直就像山一样倒塌下来, 路明非就是奔跑在山下的穿山甲面对大难临头只能哀嚎然后受缚! 在感觉死亡到来之际,他下意识伸手挥舞着,似乎想要阻拦死亡的降临。 一道刺耳高亢的音节划破了空气,就像剑锋破斩水面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一个领域在猛烈地收缩后极速扩张,将整个火车南站笼罩了进去。路明非忽然感受到了喉头一松, 那股窒息的威压感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然后抬头发现居然真的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还是两个人! 曼蒂和李获月, 她们不约而同的动手了。沾染着圣婴之血的炼金匕首被反握刺下,北斗十字短剑直刺向内腑,但都被流动的波光挡住了,那是一层斑斓若曦的流质层,覆盖在那人影的身边抵挡了两个女人惊雷般发动的袭击! 然而那人影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精神领域。”曼蒂和李获月异口同声地低声叫出了这斑斓流层的名字,两人眼中露出的都是惊悚和畏惧,就算是李获月也不例外, 她恐怕是在场三个人中最了解纯血龙类的混血种了, 她太清楚不过现在呈现在面前的这个现象代表了什么。 “龙王。” 李获月对上了斑斓流层下那双熔岩的黄金瞳,对方回视了她, 也就是在视线交触的瞬间,一旁手握匕首的曼蒂骤然收力往后暴跳,反身单手捞住了地上还未爬起的路明非, 拖狗一样拖着他往火车站深处跑去(他们别无选择,大门被堵住了)。 在曼蒂才远离中心的下一个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隆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就像白日暴雷! 被拖在地上的路明非看见了难以想象的一幕,白色的气爆从人影与李获月的中间膨胀开,在顷刻间到达了临界点发生了球状的气爆——那个身上只有残破大白T恤的女孩身上的衣服忽然“炸”开了,在气流的扩散中无穷无尽的银色光芒向着四面八方爆散而去! 在这一瞬间,整个巨大火车南站都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撞击了一下,如果从远处的高楼俯视可以看见那成千上万吨沉重的椭圆的巨型建筑在瞬间形变扭曲了一下...所有尚存的玻璃幕墙尽数震爆成了碎片向外部裹挟着灰尘飞了出去,就连候车厅地面的成片地板都被猛地被掀起卷到了天上,难以想象的音爆效果横扫全场! 那些银光都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它们藏在女孩的衣物之下紧贴皮肤,在需要的时候从零到突破音障, 带给它们如此可怕力量的自然就是那无限制扩张的言灵本体——剑御。 那些数不清数量的银色飞舞光影产生了若隐若现的白色音障, 将周遭的局部气流扰乱成了狂风,曼蒂敢在被风流追上之前就拖着路明非跳进了远处的便利店里, 才躲进柜台的瞬间风暴流就像横推过来的刀一样从他们头顶切过, 便利店中的所有货架、置物台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扫过一样爆碎翻倒在了地上! 路明非一落地就捂住了耳朵, 他感觉自己的耳膜有些撕裂的疼痛,全身死死蜷缩在了一起以环节这种痛苦,在他身旁曼蒂用力地按着他的脑袋低头摸出了手机快速地拨打着一个号码,但在拨出之后她放到耳边表情又狠狠地扭曲了一下...电话里传来了无信号的忙音,可以想象整个火车南站都被一骨巨大的“强磁场”给包裹住了,任何的电磁信号都无法从内脱离,造成这一切的自然就只有一个言灵——剑御。 “真不会挑时候!”曼蒂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也就是一眼她就确定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 那是青黑鳞片覆满全身的女人,衣物的切碎与爆散后露出的是甲胄盖满的龙鳞与骨刺之躯,钢铁般强硬的肌肉与骨骼,嶙峋的骨突出现在了前额和下颚,节肢弹性蛋白开始在血肉细胞中组成,形成爆发力蓄能的纽带...毫无疑问那是血统精炼技术带来的近龙之力!接近三度暴血的可怕技巧! 面对疑似龙王的存在,全力以赴永远都是最好的选择。 那斑斓的流质层高速地进行闪灭,带着音爆的银色光弧们不断地在周遭跳着舞蹈,风与音障的力量摩擦撞击着那压缩到了极致的精神领域,只要时间足够这层领域迟早都会被外力给侵蚀消磨掉。 龙化的李获月和龙化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并非言之外在,而是她的行事作风,同样的决绝而冷厉,她手中刺出的北斗短剑正在精神领域之上以一种高频的模式震动着,如果是普通的刀剑器具恐怕早已经抖碎成了原始的金属粉末,但很显然这把北斗短剑是不可多得的炼金武器...或者说在空中狂舞的那些银色光弧每一道都是一把价值万金的炼金刀剑! “正统果然家底够厚啊...” 曼蒂捂着双耳忍耐着音爆的同时密切地关注着场内的情况,她忍不住去猜测那疑似龙王的人影真正的身份,为什么一座滨海城市会冷不丁地出现一个龙王级的存在——她本以为会出现的怪物会是其他的东西。 “但为什么没有反击?”曼蒂低头只露出双眼在收银柜外,强行忍住噪音和大风死死盯住那斑斓流质层内的人影,对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防御没有进行有效的还击,如果对方真是龙王的话面对这种带着明确杀意的挑衅应该以雷霆般的恐怖施以还击,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有变。 精神领域闪灭的频率更快了,也就是这时,穹顶上的铝合金钢铁架构发出了巨大的嘶响,整个天顶都塌陷了下来,巨大的力量扯动着它们坠下,在短短数十米后就加速到了濒临音速的极致从四面八方而来狠狠撞击向了这斑斓的乌龟壳。 绝对的外力压迫,这是唯一面对精神领域的制衡手段。 “封神之路...不,方向不同,走到尽头不会有神火,等着你的只是深渊。”人影开口了,在密不绝耳的音爆中她的声音只有李获月能听见,但陷入这种状态的李获月黄金瞳中已经如熔炉般灼热了,将那戏谑与冷漠的警示置之无物。 在她背后的极远处,被风压吹到墙角的吉他盒忽然爆开了,木屑之中一道青色的光切开了所有的乱风与爆音,带着凤鸣似的尖啸御来!那是一把秦式的古青铜剑,形如柳叶恰如龙血沸腾后李获月那倒竖如刃的沾血柳眉! 北斗短剑被投向了空中,以破音速飞跃的银色光弧们居然直直地撞向了它,在无数次弹跃的火花之中,北斗短剑以一种无法预测轨迹的方式在人影的周边快速弹射着,空出手掌的李获月抬手就抓住了疾驰而来的凤鸣青铜剑,但同一时间,那斑斓的精神领域猛烈地往外扩张了! 令。 尖锐的嘶声破空响起,才钻出收银台的路明非来就看到了让人窒息的一幕。 李获月单臂高抬手中的柳叶青铜剑,黄金瞳内的光辉彻底溢出熔炉边际流淌而出,在那‘令’字破口而出的一瞬,狂风以横扫的方式散出了最后一圈激波,这代表着持续着以破音障移动的银色光弧们都停下了运动! “我靠,这不是...”曼蒂猛地睁大了眼睛,同一时间睁大眼睛的还有路明非,因为就连他在这一刻都认出了这个似曾相识的,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面! 在候车大厅中,出现在他们两人眼前的是一个规矩的“阵”,一个立体的,以刀剑形成的六芒星大阵。那些银弧的真正面貌终于显露出来了,它们刺在六芒的每一个边角,造型独特,但路明非和曼蒂绝对不陌生它们那仿制的原型——七宗罪。 一直飘散飞舞的银弧的数量这一刻也终于确定了,一共六道,六把炼金短刀剑,它们以超音速的飞舞隐藏了最深的目的,狂暴的音障和气流只是为了扫空候车厅内一切的障碍,真正的杀机从不在于言灵或刀剑本身——它们深深插在了候车厅的各个角落,在风停人止的刹那诞生出了新的力量,力量的正中心则是李获月己身和那未知身份的...龙王。 在天空之中最后一把刀剑,也正是那北斗七星的短剑旋转着缓缓落下,被无数次撞击后它的落点刚好也是“阵”的中心,龙王的所在地。 在龙王面前,李获月单臂持剑而立,黄金瞳内火焰翻滚,以一种晦涩难懂的语言说出了接下来的词,那是龙文,以人言的意思表达而出,在人类的语境,尤是中文里李获月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一个: “乾坤自在,物莪两忘。” 六把炼金刀剑上跳跃起了苍蓝的电弧,连接向了空中旋转的北斗短剑,强大的炼金领域瞬间结成一环复一环溅跃出巨大的涟漪,最终导向了光与阳之中李获月高举的青铜柳叶剑上。 “斩。” ------------ 第八百四十七章:雷暴 路明非以前是见到过这样旳场景的,阳光雨后的报亭街头,露水滴在翠绿的叶子上清洗着脉络里的细小泥沙,干净得像是凹凸镜的银色护栏倒影着街上骑着自行车飞过去的年轻人,坐在报亭口蹭着新一期《家用电脑与游戏机》的路明非凝神静气的一口叉烧包一口豆浆感慨那早晨特有的宁静和美好...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硬要形容当时的场景就是老天走路上滑了一跤劈了个叉把裤裆撕裂了,从裂缝里漏出的就是那声雷暴。在春天的早晨,阳光大好的日子里,一声将整个滨海城市都炸翻天的旱地惊雷吓得当时路明非裤子都湿了...他把豆浆洒了,手里的叉烧包也滑到了地上。 艳阳天也是会爆雷的,这是路明非经过后来的学习后才知道的事情,打雷是因为高空雨云层相互摩擦产生电流,当电量积累到超过云层承受限度时就会放电形成落雷。他听见的雷暴又是因为闪电通路中的空气忽然增热造成膨胀,紧接着又迅速冷却空气收缩,在千分之几秒的短暂时间内完成整个过程,这一刹那就会产生冲击波,这就是雷声。 据说有人白天走在路上都能被落雷给劈死,主面证明了人倒霉是真的无极限的,侧面证明了落雷真正东西真的防不胜防吼塞蕾啊...所以人类曾经也试图掌控过这份能量,譬如人造闪电“特斯拉线圈”,利用高频共振原理做出放电现象,最高电压高达50万伏,但可惜电流却低,而电造成的伤害主要是由电流决定的,所以前苏联秘密军事计划中的“气象武器”也一直未有突破。 但如果科罗廖夫还在世,并且有幸看到今天的这个场面, 他大概就清楚了自己的科技所到死都没有太大进展的“磁暴线圈”项目究其原因居然是走错了路, 就算苏联没倒他们一直钻研交流电恐怕再过个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因为他们大概永远都不知道科学出门左转一条路叫玄学,在那条路上走两步你就能看到玄学的入门树根——青乌术。 六把造型各异的炼金刀剑稳稳插在了候车厅的各个角落,中国自古代就有的‘阵法’之说在现在终于成为了现实灌到了路明非和曼蒂的脑子里,虽说他们清楚‘阵法’的原理是传袭龙族文化中的“炼金术”形成的, 但起码他们现在看在眼里的根本就是一场活生生的“仙侠屠龙传”! 旱地惊雷! 雷暴一次又一次横扫火车南站, 冲击波一圈圈地将原本平整的地面犁了一遍又一遍,高频率亮起的白光远超电焊时电弧光的杀伤性简直是要灼瞎人的眼睛。那透亮的白光又将两道扭曲延长的影子不断地投在候车厅之中, 乍一看去简直就像是神话中藏在云层里的神明在厮斗。 被投下的雷霆发出的轰鸣声只能用‘撕裂’来形容, 就像要将一切都撕开成两半,那是人耳难以承受的极限爆鸣, 路明非和曼蒂从头到尾都死死地捂住耳朵张开嘴。但就算如此也感受到双耳内难以忍耐的剧痛, 就像有刀子在往里面死命地搅动一样难受。 假如只是一声雷暴还好,但在战场中,李获月每一次的抬手都有一道水桶粗的雷暴从天上落下!暴雷和白光就让整个世界苍白一次!没有什么所谓的蓄能和力竭,雷霆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她的权能,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一切的原因都导向了正统内流传的神秘‘青乌术’, 浅蓝色的炽热电弧在候车厅内各个角落的六把炼金刀剑的剑柄上跳跃, 空气中能闻到很浓的臭氧味, 那六道扭曲的电弧时隐时现地连接着高空中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浮的北斗十字短剑, 将之如星一般定在了空中不再掉落——也正是这不动如星的短剑释放出了连环的暴雷!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路明非大着胆子扒在火车站最角落的便利店里偷偷看了战场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差点闪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模糊之间他只看到了代表李获月的影子正在炼金刀剑结成的‘阵法’中高速移动着。 她在不断地对王域进行冲杀, 手中的青铜剑恐怕也是炼金武器中的佼佼者, 在一次又一次撞击那斑斓的领域后没有任何的崩碎迹象,反而开始升温发红使得剑铭亮起了白色的光。每一次挥剑, 都有一次雷暴落下,一秒内三次挥剑, 三道白光连闪带来三次响彻云霄的雷暴。 那雷霆的光足够在人眼上带来长久的视觉残留,在视网膜上肆意地绘制出了一副黑色的画, 在画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开满了扭曲的枝丫,人影们在枝丫中奔走狂舞对抗着云层中不知名的恐怖。 接近三度暴血的炼金技术带来的肉体力量是无法想象的, 李获月每一次移动都会带来踏足地的崩裂, 他又以整个候车厅为空间进行移动,天花板、穹顶的铝合金架、墙壁与二楼的护栏高台。就像是将一个弹力十足的球体猛的砸在了密封的空间里,她的行动轨迹成为了无数道黑色的线,不断的在空气中拉出新的线条, 而每一道线条的终点都通往了地上的人影! 四剑之术、七剑之母、十剑之本、十七剑之招、《汉书·艺文志》38篇中言之的剑道,在李获月的身上都能见到...所谓的剑法是在应敌时可能使用的招式, 真正的融会贯通是能在何时的时候使用出合适的剑技, 而在李获月手中每一次的出剑都是兵道剑类中的最优解,因为她本就学习过一整体系脉络的中国古剑法,这是就连远在日本的蛇岐八家少主都尚未做到过的事情,即吃下整个日本剑道体系。 雷鸣狂乱,剑出如龙,这是单方面全力以赴的压制,那被视作龙王的人影在这狂暴的雷霆和剑杀之中也在快速地闪跃, 每当她要冲向‘阵法’的出口时, 那六把深入建筑的炼金刀剑就会释放出复数道极致的雷霆编织成白色的网阻止它。这是‘阵法’的意志所在,很显然这个由混血种创新的新炼金阵已经开始触碰规则的边缘了。 想要逃就必须拆阵, 如果现在在场的是青铜与火之王中的任何一位,无论是诺顿还是康斯坦丁,都能瞬息点破这道‘阵法’的疏漏之处。但很可惜那两位君主已经在江底长眠了, 如今深处阵中的人影除了一条路以外别无他法——以力破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影始终都没有进行暴力地拆阵,只是一直躲在那扭曲光线的斑斓精神领域中,简直就像藏在法拉第笼中感叹电流之美的游客一样,不断应对着来自正统顶尖混血种滔天的杀机。 随着雷霆的爆闪,王域,也是精神领域终于在消磨下溃散了,不断击中它的是纯粹的能量,就算是龙类也不可能忽略这种起源于自然和规则的力量。 “Nice啊我草!Nice!”nice型选手曼蒂和路明非同时在便利店里捂住耳朵振奋地大吼,感觉两人就像已经被龙王打趴回泉水的lowb,只能看着且战且勇的队友秀操作。 “我喊Nice就行了,你喊什么,并肩子上啊!”但也就是这时曼蒂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挂壁, 伸手就推了路明非一下催促, “你真以为她能做掉对方啊, 那可是龙王!一会儿她翘辫子了, 马上杀莪们就跟杀鸡一样简单啊!” “啊?你说什么?马杀鸡?”路明非茫然地看着曼蒂,也不知道是真的被雷暴惊的听不见了还是装聋作哑。 曼蒂用力拍了拍额头, 余光撇着路明非,别人不知道这小子底细只以为是‘S’级耻辱,但她可是太清楚路明非到底是个什么人了,曾经‘皇帝’可是说过的,这家伙可是走在另一条与封神之路差不多路途上的怪物,和林年从某种意义讲是同类型的东西!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边的发展路线似乎大相庭径,一边走的是都市龙傲天流,一边走的屌丝逆袭流...但归根结底,这两人都是能弑神屠龙的怪物,绝境的时候就得靠他们翻盘! 曼蒂深吸了口气也不管自己在路明非面前暴露不暴露知情人的身份了,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扭了过来冲着他大喊道,“路明非是吧!你听好了!那班尼路袋子里的东西真的很重要,里面有着事关林年的重要秘密,一定不能让它落在其他人的手中!一旦里面的东西出了问题,林年绝对会受到难以想象的巨大波及!” 路明非同样瞪着一脸严肃的金发大洋马...哦不对,只能说小洋马,听到了最后大喊道,“什...什么大波?!” “!?”曼蒂一口气没抽上来,“你他妈听人说话只听你感兴趣的是吧!” “我...我妈对什么感兴趣?” “你...”曼蒂刹那么一点破防了,就在今天她终于找到比自己还不靠谱的衰货了。 在那领域崩散后的瞬间,在远处的便利店藏身的曼蒂发出了一声惊叫,但很快就被接二连三的暴雷掩盖了没有引起一点波澜,因为她在那人影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班尼路的纸袋。 “你小子!”便利店的收银台后面曼蒂猛的转身就掐住了路明非的脖子,耳朵都不捂了,“东西为什么会在祂手上!正统的月不都让你别把东西交给他吗!你要死啊!” 路明非被掐住脖子呼吸都不顺畅了,但双手捂住耳朵的他还真没工夫去把曼蒂的手掰开,而且他委实听不见曼蒂在说什么,那些雷暴声对听力的摧毁实在太过可怕了,现在估计有人在他耳边大吼他都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可看着这金发女孩一脸着急的样子,路明非也意识到自己好像闯大祸了...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之前那人影要对自己出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挥动了抓着班尼路的纸袋的手,估计是慌了逼把这玩意儿当武器了,一摔地上手里的东西到底还在不在谁还在乎啊,肯定是先摸自己身上有没有被龙王开个洞什么的... “难怪这家伙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原来东西已经到手了,祂出手一定是毁灭级的打击吧,应该是不想手里的东西被余波给毁掉了才一个劲的防御?”曼蒂急的咬手指头了,背靠着收银台皱眉想着对策,外面的战局别说他们能不能干扰了,就是观战都有些吃力,超级混血种和纯血龙类的厮杀当真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混血种能参与的...没看着她头顶那一瞥金色的呆毛都老老实实地趴了下来免得被飞跃收银台的雷屑给击穿吗? “你也别傻坐着,想想办法啊!”曼蒂忽然扭头看向路明非。 “什么?”路明非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曼蒂歪着头看着这个双手堵着自己耳朵的冲自己喊听不见的衰仔,有那么一瞬间想把拎着他的后领子丢出去...怎么还有比她还要鉴的人啊,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卡塞尔学院的鉴人天花板了。 “想想办法!”曼蒂直接拉开路明非一只手冲着他耳朵吼,与此同时外面雷暴还在爆鸣。 路明非好说歹说听懂了对方啥意思,但外面神仙打架他有什么办法,他感觉自己就像花果山的猴子,家中孙大圣天上独站二郎神杨戬,他们这些猴子猴孙还不是只有呐喊助威的份儿,难不成真提着棍子上去助拳? 于是曼蒂就听见了路明非同样在自己耳边声嘶力竭大吼的回答,由于雷暴太响了似乎李获月又开了几波大的,她就只模模糊糊听见对方在吼:“猴...子!” 什么猴子?曼蒂一脸见鬼地看着紧张兮兮路明非,觉得这小子是不是人傻了...但殊不知路明非其实吼的是:等猴子搬来的救兵。 但取而代之的是人影身上的扩散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透明的领域,只是注视就能感受到那如山峰倒塌的威严。 那是属于君王的言灵,不知名号,但却可以断言与曾经的诺顿相同,即使是‘君焰’在龙王手中也足以绽放出人类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烈度。在那透明的领域覆盖下地面龟裂下陷,无数金属屑宛如镰鼬般飞舞在它们代表死亡的镰鼬女王身边, 在领域溃散后李获月的杀机成倍的上翻,速度也直接从二倍起跳,血统精炼技术简直就是炼钢炉将她的整个身躯焚烧成了流动的熔岩只为了给那疑似龙王的怪物一个焚烧的死亡拥抱。 ------------ 排版错了 最新章节排版错乱了,已改文,手机app读者长按目录章节重新下载即可。 ------------ 发烧了 昨天就不怎么舒服,今天中午发现发烧了,浑身烫,寄一下。 ------------ 第八百四十八章:一刀火葬 言灵·??? 巨大旳威严海啸一样推来,所谓人言口中虚无缥缈的‘气势’在这一刻扰动了现实,大量的气流裹卷着雷屑以那人影为圆心向外吹开,光影也被扭曲了从而显露出了那慢速张开的“领域”。 地面被雷电击碎了,大量的石屑和铁屑有违重力的约束向上漂浮,在不到半米的高度后开始发光发热然后融化成熔岩般的液态,开始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拉扯变形,一圈又一圈地开始围绕着人影进行飞舞旋转。 这一幕给藏在角落的路明非带来了强烈的既视感,他有端地联想到了君王康斯坦丁入侵卡塞尔学院的那一夜,同样的那熔火的龙王升腾立于天之上,也是有大量的熔岩如星环般璀璨夺目地盘旋簇拥着他! 以己身统御天下万物,无论是生或死,在威严与权力的指挥下无不听从。毫无疑问这是属于疑似龙王级别生物的言灵,没有咏唱,所以没人能知道它的效果是什么,但无疑只要被它笼罩到死亡就会如约而至。 青乌术催生的可怕雷霆降诞下,带来了照亮了整个空间的炽芒和爆鸣!但最终的收效却微乎其微,它击打在那神秘的领域上居然发生了偏转,高压的电弧转落到了地上尽数都被大地吸收。 远在便利店里躲藏着的路明非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麻意,但两人都很聪明地单脚蹲着动都没敢动,生怕产生跨步电压触电。 战国时代的《六韬》中对雷电的描述是“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但在这一刻远比雷电要快的是李获月的冲锋,在雷霆落下之前她就突破了音障,白光之中她成为了一道白色的虹融入了雷光给予的掩护之中带着横扫的气爆贯去,在场只有一人,也就是白虹终点的人影能看清李获月在这短瞬一秒不到时间内的所有动作! 32式太极剑中基础中的基础。 白鸿过涧。 剑御加上暴血和炼金刀剑发动的最强杀招吗? 这种找死的行为落在那人影的黄金瞳中只流露出了怜悯和冷漠,仿佛已经看见了蚍蜉撼树的结局。 血统精炼技术可能算得上是混血种在太古时代最后的绝唱了吧? 就算是蚂蚁的族群中也永远不缺一两只稍显强壮的,生命的密码眷顾了他们,为它们诞生出了双翼以及毒刺,让他们脱离匍匐地上的命运,可这又如何呢,蚂蚁或许能刺伤人类,但它们真正面对的绝望是挥展双翼的龙类啊。 但只可惜,无论是剑御还是暴血亦或者炼金刀剑,这三种单独拆分开对于今天他们的敌人都是一个笑话啊... 青铜剑会刺中领域, 然后整把炼金刀剑被磁化然后停住, 握剑的李获月来不及逃离, 领域转瞬即逝就会将她吞没进去,任何有机物进入了这个领域中唯一的结局只会是死亡。 一声清鸣,青铜剑到了。 这一刹那, 人影的黄金瞳骤然燃起一簇火光,右臂以一个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抬起, 五指上承载的力量不留余地地猛地缩紧, 巨大的金铁交戈声在耳边拉响, 一道剑尖从破音速快速减缓到了零,停在了人影的黄金瞳前! 青铜剑突破了那恐怖的言灵。 青乌术的雷霆停止了, 无形的龙王级言灵也停止了扩张,在这一刻整个巨大的候车厅久违地迎来了片刻的寂静。 “靠!被挡住了!”路明非呼吸都为此停滞了,整个人瞪大眼睛像是在看某场电影的高潮环节。 “中了。”在他身旁曼蒂忽然冷不丁地说。 一道殷红如瑰的鲜血从人影的喉咙上留下了, 那是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孔洞, 但从里面确实流出了一条纤细的血液顺流而下。 “这。” 路明非眼睛都瞪圆了, 那青铜剑明明还差一大截距离才能命中人影, 但为什么伤口却已经先出来了,别跟他说这是什么见鬼的“剑气”或者“剑风”一类的玩意儿。 “白鸿过涧是两剑, 不是一剑。”曼蒂幽幽地说。 — 有别于日本的居合文化,太极剑中的白鸿过涧从不以快出名,但在混血种体能巅峰一列的超级混血种李获月的手中, 这一剑在速度和致命上已经直接超过了所谓剑道速度极致的拔刀术。 落步!直身!收剑!捧剑!前刺!跳步分剑!弓步、再刺! 两次直刺,以居合极意的速度刺出了两倍于拔刀的进攻数量!她的对手拦下的只不过是第二剑罢了。 巨大的电流弹射暴烈, 龙化迹象明显的李获月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盯住了对方的脸,人影却是静默不言地低头看着手中紧握住的不断颤动的青铜剑刃, 焦烤的气息随着白烟寥寥升起,那青铜剑的整个剑刃居然是炽白色的。 这把炼金刀剑被加温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温度。 ‘剑御’的致命弱点就是能引发高温的言灵, 含铁、钴、镍等金属元素的材料在室温下具有铁磁性, “用高压电流加温炼金刀剑,以至超过居里温度数倍的方法来让刀剑本身失去磁性,进而突破‘剑御’的磁力线网。本身‘剑御’的磁力线又对领域进行轻微的干扰避开对你的杀伤性...你真的很不错。”人影说,“...不过你只是一瞬间你就做出了这些决断,你是怎么知道我释放的言灵一定是‘剑御’的?” “‘剑御’的真相是控制磁场,制造密布着磁力线以形成领域, 磁化之后的金属物品沿着磁力线运动和加速,通常‘剑御’的使用者都会用精密锋锐的武器进行实战,所以往往会产生一种‘剑御’是金属掌控的错觉。”三度暴血龙化后的李获月居然还能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很少人知道‘剑御’的极限并非是掌控金属, 而是将言灵作用在磁场本身...磁场才是‘剑御’真正的武器,改变重力,磁力加热、电流感应才是‘剑御’真正可怕的地方。” 在人影与李获月对峙的周边,那半空中悬浮颤动的熔化铁屑就像繁星拱月,毫无疑问这就是李获月口中‘剑御’真正的极致表现。 “让我猜猜,你也已经快走到这一步了。”人影凝视李获月,“作为人类来说,你真的很不错了。” “领域的大小、能操纵金属物品的质量和件数决定了释放者的强弱。”李获月手握住青铜剑的手在狂颤,不是恐惧而是发力到极致的表现,可那被握住的青铜剑却纹丝不动,她注视着人影嘶声说,“在你的言灵张开的瞬间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 “人类这种东西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我带来惊喜啊,能以‘剑御’这个言灵伤到我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人影说,“小看你了。” 她抬起提着班尼路纸袋的那只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喉咙的血迹, 在那皮肤上被青铜剑刺出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丁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一剑理应是将她喉管刺了个对穿...事实上, 李获月也的确做到了,但这并不能致这个可怕的家伙于死地。 应该刺头部么?李获月想。 “不,刺穿大脑也没有用, 这种细微的伤口对我们族类来说永远都无法构成致命伤啊。”人影低身说道。 李获月眼眸中厉光闪烁,刚才那句话她分明只是想了一下没有说出来,但对方却做出了准确的回答。她爆发血统精炼后的巨大力量往回抽剑,但却发现手中的青铜剑纹丝不动! 人影只是以指尖抓住了剑刃,但她却感觉像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压在了青铜剑上,那是绝对的力量锁死了这把炼金刀剑。 那对黄金瞳终于有了一丝熔铁的沸腾之意,俯视着李获月将最后一点的懈怠烧却成了灰飞,剩下的只有满腔的暴怒和杀意。 李获月成功伤到了神明,所以她也应得神罚。 “你错在不该贸然闯进我的领域,不然凭借你的血统的确可能给我造成一些麻烦。”人影淡淡地说道,“凡人岂能对神拔剑。” “所以...死在这里吧。” 领域改变了。 数道阴影从天而罗被巨力扭成了鸟笼形状的金属巨物砸在了地上,那是崩碎的铝合金穹顶,大量的金属架构受到了言灵的扭曲被强行拖拽到了地面,整个候车厅的穹顶刹那间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露出了整片天空! 磁场加温金属在人影的身边凝聚为了枝杈横生的异形武器,长度为三米被光线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赤红的放射状铁结晶还尚存高温。那是死神的巨镰,插在了大地上镰刀口朝向了近在咫尺的李获月。 一瞬间,李获月就陷入了死地。 汉代名赋《鹏鸟赋》有记:“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言灵·天地为炉。言灵周期表,序列号96。 鸟笼中李获月抬起独臂想要释放‘剑御’将尽数的磁力线引导在这金属的囚笼上将之抬起,但她骤然发现她的领域被‘中和’掉了!她所掌控的磁力线尽数都被更为强大的磁场束缚了——人影释放的新的言灵发生了变化,但那些磁力线却并未消失! 这导向了一个极少人可以发现的言灵秘辛:‘天地为炉’是某种意义上的复合型言灵,它融合了‘剑御’以及青铜与火一系的熔火言灵才创造出的新言灵。 “你漏缺了精神元素。”人影抬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精神元素是无法创造复合型言灵的。” 李获月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些抽动和扭曲...这个怪物,她居然真的在窥伺自己的大脑! “‘如意炉鼎’,你是青铜与火之王?不,你应该是...”李获月眼眸锁死人影的脸庞确定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可尚未出口,那巨镰已经挥舞而下了。 李获月右手瞬间松开了青铜剑食指与中指并拢作新“剑”,猛地下挥!暴雷从空中应运而生轰然砸下,但在接触到那束缚着她与人影的鸟笼后瞬间被导向了地面! 在爆碎的雷光中,李获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这个鸟笼居然是法拉第笼的结构,隔绝了笼体内外的电场和电磁波干扰! “不是只有人类才会与时俱进,跟青铜与火之王一役一样,你选错了对手。”人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她松开了手中的青铜剑任由其落在地上,单手握住身旁屹立大地的死神的镰刀,猛地一挥轻松带起气爆和沉重的气幕刮向了李获月的发梢,鸟笼之内的柔弱金丝雀避无可避! — 千钧一发之际,新的变数下场了。 “Noglues!” 一个惊雷似的爆吼响起了! 那是从天而降的伟力,就像瀑布滑过千米砸下将那人影猛地落了个踉跄,镰刀也为之一滞,她骤然深吸了口气发出了一声较之暴雷还要震耳欲聋的吼叫,抬头眼眸内的恐怖全部投向了候车厅的角落,那个被强行丢出了便利店敢死队似的冲向这边的男孩! 路明非。 冲向战场的他脸上没有坚毅和愤怒,只有慌到崩溃的麻木,但在人影的眼中那就是蓄意已久的冷漠和嘲讽。 紧接着数道磁力线落在了法拉第笼之上,那是‘剑御’的力量,但并不属于人影或者李获月任何一方,因为它是如此的青涩和不完全,但磁力线已经构造完成了,规则的指引下那巨大的鸟笼瞬间冲天而起释放了里面必死的混血种! 三米长的镰刀横扫而过,赤红的铁结晶霰弹般散射打穿了大地,李获月就地伏下躲过了这致命的收割,毫不停歇地侧身独臂捡起了地上的青铜剑提膝捧剑,就像流星逆升一样刺击人影的喉咙!在鸟笼被撤之后她居然没想着赶紧脱身,而是继续发向敌人发起撕咬,血统精炼后毫不畏死的杀戮之心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靠!”路明非还没跑进就忽然惨叫一声一个急刹车摔倒在地上...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把巨大的镰刀在挥斩出一个圆后余势不减地朝他甩了过来,那几乎被甩出音爆的巨物贴着他的脸面带着暴风飞过切入便利店!直接将整个便利店切穿,再飞出了火车南站!(希望B007人没事) 空出一只手的人影灼红的黄金瞳一扫锁定住了李获月,食指直接点向了李获月刺来的剑尖,但就是这一瞬间,李获月脑海中响起了从头到尾从未有过的巨大警铃声——对方的食指如果触碰到了任何与她有联系的介质,她将必死无疑! 李获月的本能驱使她直接扭转剑尖放弃刺激,快走了三步以太极中的“飞九宫”技巧缩地躲开了这致命的杀机!但就在错身的瞬间,她一把捞向了人影左手一只握着从未松开过的班尼路纸袋...但却捞了个空。 人影高高扬起左手到身后避开了这卑劣的偷袭,随后一脚踹在了李获月的腰间,巨大的力量让这个超级混血种就像火箭发射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撞进了候车厅的深处。 可人影没有注意到的是为了躲避李获月而甩到身后的班尼路纸袋忽然被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了! 人影感受到手中的重力一轻,向来冷漠的脸庞头一次扭曲了,脸上掠过了不可思议的暴怒,她快速回头看去,余光中捕捉到一把满是纹路的淬毒炼金匕首划过空气飞向了远处。 它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班尼路纸袋。 班尼路纸袋被匕首切裂了!里面装着的东西,一份封好的纸袋白色的封条完整,上面写着‘SS绝密’的字样,飞舞在空气中落到了候车厅中央然后滑动了数米停下。 一个身影疯狗一样的冲出,那是曼蒂,她一直紧跟在路明非的身后,在路明非摔倒后她的身影就显露出来了,她的身高和体型都比路明非稍小一圈,以完全同步的姿势跟跑在路明非身后完成的了绝对的‘隐形’,为的就是这一刻一个恶狗扑食将地上的文件抢抱在了怀里! 没有任何意外,在曼蒂接触到文件的瞬间,远处就像响起了大地崩裂的地鸣,狂风卷席着灼热的铁屑就像切割的刀片一样卷在那人影的身边。 ‘Noglues’的效果消失了,可怕的言灵之力重回到了对方的身上,就如路鸣泽曾经对路明非说过的一样,这个作弊码只会生效一瞬,只能在改变战局的时候使用。 可现在看来战局依旧无限向这神秘的人影这边倾泻,战场上已经没人能止住她的脚步了。 就在人影冲向曼蒂,伸手就要将这个卑鄙的小贼给抹灭在世界上的瞬间,她却陡然看见这个金毛披散乱糟糟的家伙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就像是终于得救了一样。 火焰的洪流就像崩腾的长江从侧面奔袭而来,直接将人影吞没进去了,那是超高温的焰压隔着数米都将曼蒂的金发烤卷了,让她不得不整个人扑在地上躲避那扑面而来的极致温度。 整个火车南站都被火焰一分为二,极致的光热将每一个空间照亮,每一个人的影子投得巨大无比。但下一秒,那火焰浪潮就被一股“力”撕开了,所有火焰都螺旋般盘起不受控制地向着大开的穹顶钻出,从远处看简直就像是一道炎柱从那椭圆建筑中冲天而起! 人影后退数十米落地,浑身冒着高温带来的白烟,她后退的脚步停下站直了,还没来得及扭头看向远处,一道阳光折射的刺眼光芒就从下方落入了她的眼瞳,那是比火焰洪流还要凶猛的杀意。 有人出刀了,目标是她的脖子,这一刀快到了极致。她只来得及反应,做不了任何动作,凭借她的反应速度、力量都没法躲开。尽管她的在这一刻脑海中构筑出了成百上千种躲避的方案,但却没有一个可以执行——动手要砍她脑袋的人身体素质全方位超过了她! 但比动作要快的是精神,于是‘王域’张开,纯粹的精神领域扰动物理现实。 可在瞬间,人影的黄金瞳中就爆出了难以置信,因为‘王域’的扩张居然正面撞击上了一个新的精神领域,还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反压了回来将她的‘王域’制衡掉了! 能中和她王域的敌人...是另一只龙王吗? 她的余光被刀光填满了,除此之外再看到的就只有一双与她别无二致的熔岩似的炽热黄金瞳。 她认出了这双黄金瞳的主人。 黑色的执行部风衣在身后荡起,在她的眼中,那个叫做林年的超级混血种手中握着光与焰的延长,就像将君王的怒焰握在了手中,她居然在上面闻到了诺顿与康斯坦丁的气息,如今带着那君主们的暴怒与戾焰向自己噬咬而来,势必将她一刀焚尽! 刹那·君焰·十阶·一刀火葬 ------------ 第八百四十九章:土龙 “你迟到了。” 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旳路明非本想是这样讲的,但在那直接将整个候车厅升高到30℃左右的冲天焰浪中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这个世界上速度越快的人越容易掉链子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定式了,比如金色闪光救不了小辣椒、巴里艾伦救不了父母、承太郎救不了女儿...这么说来站在混血种巅峰的‘刹那’拥有者总会迟到似乎也合情合理了? 合情合理个屁啦,当初长江地下青铜城前林年掉链子没在“Noglues”的作用时间内一刀捅死诺顿,路明非反手一刀捅死林年的心都有了...这一次任务迟到的理由又是什么,夏天的阳光和气温让他的发动机过载了得找小天女姐姐降降温吗? 但终究林年还是就位了,掐表算时间他迟到了整整五分钟,换做任何一个执行部的专员大抵这次任务结束无论成功与否都得卷铺盖滚人了...但前提是得有人能活着出去向冯·施耐德举报才行,现在林年不干掉这个不知身份的龙王谁还能活着去举报? 即使林年赶来救场了,路明非现在悬着的心依旧没有落下,强如正统的‘月’在火力全开的状态下甚至破不了这怪物的防,如果不是他被曼蒂给硬生生丢了出来扰局,恐怕现在那柳眉弯弯的女孩已经身首异处。 所以路明非免不了多看了一眼林年在那狂涌焰浪中摇曳的身影,在那肩头上被火焰染成火红色的数据流高速冲刷然后定格。 “攻击:65000 防御:? 敏捷:? 能力:言灵·刹那、言灵·浮生、言灵·时间零、言灵·八岐、复合领域·时间零·刹那、暴血Ⅲ、龙骨状态Ⅲ、王域、泛近身格斗Ⅳ、古流剑道Ⅳ、后备隐藏能源... 瑕玷:人心人德 危险性:无 评语:多年以后苏晓樯揉了揉自己孩子头认真地说:‘你要记得感谢乔薇妮奶奶和路麟城爷爷生的是‘路明非’不是‘路明妃’哦!不然这个世界上可能就没有你了!’ 构筑进度:0.01%...0.05%...” 路鸣泽你到底是什么种类的homo? 看到那评语路明非整个人都麻了,想把路鸣泽拖出来说道说道这私货严重的面板属性到底是个什么鬼。 不过不谈私货部分,这个面板一刷出来,路明非的心里其实莫名其妙地慌起来了,因为林年的三围居然是两个问号加一个高得平时他会直呼离谱的数值,而不是三个问号。 如果是三个问号的话,那么这场就是怪物对怪物的终极对决了,在白帝城里这阵仗路明非也不是没见过...但说实话他一直觉得那时候他们三人坐着喝酒聊天玩俄罗斯转盘的时候老唐其实放水了,有种刻意找死的感觉,所以他们才能从头到尾那么顺利。 可现在的局面就真说不一定了,面对面板全都是问号的龙王,那种未知的恐惧感是完全无法去形容的,路明非真希望这是‘Scanner Sweep’出现BUG了...可他很清楚,这个言灵上所有的面板属性都是小魔鬼一笔一划写上的,如果面板上出现了‘?’这种东西只有两种可能。 就如当初小魔鬼给予他这个言灵时说的一样,对方的数值超过了路明非可观测的范围,也就是不在一个级别就算观察到了也没用反倒是可以成为极度危险的警告;另一种可能是甚至就连小魔鬼都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拥有怎么样的能力,所以才只能以‘?’的形式谱写面板。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这场龙王遭遇战或许还能打,‘八岐’这个言灵就是林年最大的资本,诺顿都被硬生生拖死了,再拖死一个未知身份的龙王不是问题。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 问题就大了, 当初在‘Scanner Sweep’没升级的时候他都能观测到诺顿和康斯坦丁的能力面板, 提前知道了‘烛龙’、‘天火’、‘君焰’等等言灵的存在,现在升级过后反倒是一点情报都无法获取,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是比龙王还要可怕的存在? 比龙王还要恐怖的东西...黑色和白色的皇帝吗?路明非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 说是‘一刀火葬’, 但其实这名字也就是即兴起出来的,甚至没有公开地念出来的, 因为这泼出将火车南站斜面墙壁整个点燃火浪的斩击不过是一次‘君焰’的延迟引爆造成的。详细过程是以静态的方式缠绕在炼金刀剑上, 在‘刹那’将刀刃加速到突破音速时打破了极限从而将火焰加压释放出去。 没什么技术含量, 有种“红莲腕”的真相是藏炸药,“无限刃”的秘密是油脂一样掉逼格。 但怎么说这也是‘君焰’和‘刹那’的第一次配合, 算是言灵之间的组合技,倒也是打出了不错的效果,起码任何低于次代种的纯血龙类正面挨了这一刀多少得损失掉三条命中的其中一条(大脑、心脏、脊髓), 但很可惜这一次林年刀下的敌人属于规格外的强敌。 火浪消散, 被点燃的半个候车厅火光照亮了地面, 林年轻轻转动手腕, 余温未散呈现出炽亮的长刀在身侧转出了日冕似的视觉残留,没有刀镡的长刀在逐渐降温之后也显露出了它的原本朴素模样, 御神刀·村雨·影打。 他望着远处站在燃烧着的坠落钢筋和墙体中后的人影,整个候车厅的熊熊火焰都在他的黄金瞳内静静燃烧着。人影也在看着他,脖颈上巨大裂口中肌肉纤维和神经纤维就像活过来一样缠绕修复着, 汩汩的鲜血流淌到地上又为密布在周遭的高压电流分解为红雾溢散掉。 “师弟你烤肉手艺挺差的,这肉生得还能去参拜靖国神社。”曼蒂在林年身后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年没有回头, 黄金瞳没有一刻离开那个人影,而那个人影也没有动, 因为祂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男孩‘锁定’了,这个距离对于两边来说都是一步之遥, 谁先动谁就点起了死战的引线。 “什么叫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啊?” “某个湖边独栋的房子里边吃薯片边看‘生活大爆炸第四季’或者‘吸血鬼日记第二季’?”林年说,“你不该回来的。” “其实最近有在看‘邪恶力量第三季’啦...”曼蒂视线悄悄斜开了没敢看林年的背影,“话又说回来,师弟你怎么迟到了?这可是执行部‘SS’级的机密任务啊,这种任务都敢放鸽子你不怕施耐德部长把你的工资条烧了祭天?” “向执行部寄恐吓信的人是你?”林年已经习惯曼蒂出现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了,直接索问想要的答案。 “抱歉,不是我。”曼蒂顿了一下摇头, 然后看向前方那火焰中飘摇的人影,“我巴不得执行部不知道行动泄露,然后偷偷把东西给顺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炸了秘党和正统老窝一样一下子引出这么多你这类的怪物。” 曼蒂毫不忌讳地把李获月、路明非等人形容成怪物,包括林年也是,通常别人都是将林年比喻成怪物,但像是她这种对林年熟悉到不行的人,基本都是把怪物比喻成林年的。 “看起来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林年余光扫过候车厅内的各个角落,那些躺满了死相惨烈的尸体已经被之前李获月和人影战斗的余波给弄得面目全非了,就算没有亲身经历数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他也基本清楚发生过什么了。 “B007呢?你杀了他?”林年没找到与施耐德寄给自己的‘雷蒙德’照片相似的尸体。 “大家都是一奶同胞,我最多把他搞得很惨,不至于杀他。他虽然长得猥琐了一点,但胜在嘴甜会说话,挺讨人喜欢的。”曼蒂立马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师弟,我现在可是自由人,可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边的。” “那他人呢?” “在那...嗯。”曼蒂扭头指向便利店的方向,但发现那边被巨型镰刀横扫过后的断壁残垣忽然就呆住了, 好一会儿才姗姗地说,“被龙王给宰掉总不能算我头上吧...” “你啊...”林年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该说这坑爹的师姐什么好。 也是恰到好处的时间, 火车南站的入口一个脚步声停下了,借着火光与外面的阳光可以看得很清楚,卡死在出口前跟林年以两面包夹芝士堵死人影去路的是楚子航,黄金瞳高亮如灯,君焰的火环闪耀不定在身侧。 “所以说,袋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一位‘龙王’放弃隐瞒苏醒的事实来强取豪夺,让正统的人不惜撕掉跟秘党表面共同发展的面皮,还能让你参与搅进这滩昏浑水。”林年平淡的声音没有丝毫遮掩地响起在了四处都是火焰燃烧的候车厅内。 “肯定是好东西啊。”曼蒂眯了眯眼回答了林年的问题,“属于那种撕开之前谁也不敢说,撕开之后肯定得炸翻天的重磅机密啊,比男生寝室‘S’级睡相还要珍贵的影像(林年很想回头瞪大金毛一眼,但情况不允许)...师弟,你要是好奇的话,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撕开给你看。” “好啊,那撕吧。”林年点头。 “学校那边怎么交代?”曼蒂还是多问了一句,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她故作关切语气里浓厚的假惺惺气息。 “正统的人不是都到场了吗?东西有损害就推到他们的头上,他们赖账就只能跟学院扯皮关我什么事情?”林年说,“而且反正是校董会的东西,有种他们就把我架上所罗门审判席上。” “你吼嘢,师姐我很中以雷啊!(你好有种,师姐好喜欢你啊!)”曼蒂竖起大拇指,然后抬手就把手里的文件纸袋给撕开了,没有任何犹豫。那眼眸底下浓烈的迫不及待已经难以掩藏了...就好像她奔波那么就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就在纸袋封条断掉的瞬间,里面藏着的深黑色秘密暴露在阳光前的一刻,洪钟的轰鸣声填满了整个火车南站,那是震耳欲聋的古钟摇响,整个大地和火车站都在为之震动! 一切异象的来源都导向了那火焰中屹立的人影,她在咏唱一个言灵,一个决计不能让她完成颂唱的言灵! 林年动手了,在起跳的瞬间,就像有重物砸穿了整个火车南站的地面,爆音中村雨扫开了音障,无数气流都被抛在了刀刃之后。在他身后的曼蒂直接被这战斗机似的起速给掀飞了,但就算如此也紧紧抱住了怀中撕开到一半的文件,生怕里面的东西遗失了。 沿途的火焰被音障狂风吹拂出了一条火路,‘刹那·十阶’之后出手即是可怕的音速斩,如果是正常的刹那使用者就算拥有这种速度都不可能像是林年一样随手挥出超音速的斩击,因为混血种本身的肉体不被允许承受这种烈度的负荷! 十阶的刹那,就算不使用复合领域,这个速度也不是正常的生物能跟上了,混血种不行,就连龙王也不行。但在村雨在扫中那人影脖颈的前一刻,林年的身形忽然失去控制下沉! 万钧的力量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他手中的炼金刀剑上,原本重量适宜的御神刀在这一刻成为了一座山峰压迫着持握着的手臂向下坠去,带着林年整个人都“拍”到了地上!如此短的下坠距离居然将大半个候车厅的地面崩裂开了,狰狞的豁口一路爬到了每个人脚下! “剑御!” 远处观战的路明非反应了过来,不是御神刀变重了,而是数不清的磁感线落在了村雨上引导着他向地面落去。不明身份的龙王的确跟不上林年的速度,但她却能跟上村雨,磁感线和金属之间的联系超越了速度。以那人影御使到极致的‘剑御’来看,现在村雨上的重量恐怕如是成千上万吨!这是言灵最纯粹的伟力,凭借血肉之躯绝无可能抗衡! 空气中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但碎裂的可不是玻璃,而是君焰压缩到极致的火环。火红色的圆出现在了人影以及林年的脚下,火车南站门口的楚子航暴血了,无咏唱的‘君焰’杀伤范围直接敌我不分覆盖释放! 飙升的高温下,火红的‘圆’内一切热传导优良的物体温度都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抬高,但却没有爆炸发生,‘君焰’的目的刹那间人尽皆知。受到磁感线影响的村雨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被加温到居里温度,‘剑御’磁感线的影响力消退到零! 一只苍白色的手臂探出了烟尘和焰光之中,狰狞而修长有力,所以理所当然的,突破音障的刀弧也抵达了人影的脖颈边上! 这一刀的风压吹得君焰的火光都黯淡了些许,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横扫全场,御神刀生生地斩进了人影的脖颈里,这一刀是以袈裟斩的刀势落下的,刀刃走线入僧侣所穿之袈裟上半身的领口,一刀就将人影的身体切开了大半! ‘刹那’和‘君焰’之间完美的配合,在狮心会中林年和楚子航永远是对练最勤快的两个人,在假象的战斗之中各种情况早已经被他们排练了成百上千次了。 但现在成功命中一刀并不致死,刀刃在完整切开人影的身体前被阻拦住了,那是大量快速增生的暗金色骨骼从切开的体内冲出,以猛兽牙齿般的结构将这把锋利的御神刀给咬住了! 路明非看见这一幕简直牙花子都要嗦出来了满目惊恐,这掉san的一幕换谁来都得惊恐,那些暴涨的暗金骨骼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类现有的生物学基石! 林年抬手猛烈拔刀,也就是这个动作让他失去了回避的机会,那人影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没有任何的武术架势,就是简单的一拳,林年左半个身子居然像是卷入了军舰的螺旋桨一样扭曲着旋转了起来! 感受到这股鬼神莫测的力量爆发,暴血直接推进到了局部的三度...但无效!那些苍白的鳞片在尚未涌出前就碎掉了,就像扯散了鳞甲的‘线’一样,编制的甲胄在那股力量下直接溃不成军!大量的血肉和坚韧的骨骼在这一刻崩成了肉糜飞散到了地上! “这是...”林年黄金瞳中闪过冷意。 言灵·八岐。 扭曲的肢体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开始缠绕修复,每一个细胞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在拼命地聚隆,但那股诡异的力量却持续地崩散着肌肉和骨骼的重聚,让八岐的修复速度延缓了数十倍不止,可饶是如此,那足以致死的扭曲力量也被白王一系顶级的言灵给压制开始驱散了。 两双熔岩的灼红黄金瞳对视在了一起,下一刻林年还尚存的右手就已经按在了对方的脸上,以绝对的蛮力将这个人影给按翻在了地上砸得整个大地都翻出了‘土龙’的结构! 但也是这一刻,那人影的咏唱结束了,言灵已经完成了。 火车南站的震动到达了极限,可能是错觉的缘故,在轰鸣声中路明非看见火车站的墙体旋转了起来...不,那不是错觉,而是火车站真的开始旋转了! 路明非视线范围内一切的高耸的墙面、铝合金钢架、乃至构成整个椭圆车站的一切建筑材料都开始螺旋地扭转了起来,墙面崩裂出数不清的裂痕露出了里面的钢筋混泥土,铝合金钢架蛇一样拉长、扭曲跟墙体混为一体开始向天空延伸! 整个巨型的建筑在轰鸣中发出了龙一样的吼叫,这一幕简直就像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抓住了火车南站这张‘毛巾’的两端开始暴力地拧转起来一样,要将这千万吨重的巨型建筑给扭成长条的麻花,把里面所有的水分全部挤压出来! ------------ 无敌章推 无敌祈耳猫旳新书《倾覆之塔》,表面上是一团新猫,其实已经是老猫的书,看就完事了。 ------------ 第八百五十章:断 无可预料旳灾难降临在了火车南站,周遭可视的一切都在旋转,错乱的光影填满了整个空间,大量的剥落重物从天上落下,仿佛置身于快速扭动的万花筒,置于天顶正午的烈阳就是冷漠窥伺的眼睛,注视着那些切裂的碎片不断地在筒内翻滚变化出奇异的美丽形状。 在最中心的位置,暴戾的厮咬高速进行着,那是超越生物极限的战斗。 巨大的钢筋架被转动的墙体剥落坠向了战场的中心,几十吨重的实心钢筋在空气中发出呜啸在重力加速度的影响下坠落的势能足以将重型卡车砸成一摊废铁。可在正下方互相撕咬的两个影子都没有要闪避的意思。 空气中忽然响起爆鸣,在发生正面砸击的一刻前,一道巨大环形激波高速扩张向上下方向,猛地将那钢筋给掀飞了,高速旋转斜斜插进了一侧的墙体中,再被活过来的混凝土重新吞没了进去。 “剑气!剑气!”如果有普通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当场就得激动地跳起来不断这么大喊,但路明非现在不想喊,他只想抱头鼠窜。 在热爱冷兵器刀剑类的考据党研究中,‘刀气’和‘剑气’的真相一直都是经久不衰的课题,大多数人都认为所谓的‘气’只不过是对于‘内力’系统的空想衍生物。 曾经路明非在守夜人论坛上看过一个帖子,作为考据党的某位大四力学系的师兄认为‘剑气’、‘刀气’的说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洋洋洒洒数万字从旁见侧出以‘鞭梢效应’入手来解释了‘剑气’可能存在的真相。 力学系师兄解释‘鞭梢效应’的最常见表现就是长鞭在挥舞时,末端极容易突破音障引发空气巨响,人在挥动鞭子时,力量会向末梢传播。近手部分停止运动,能量守恒定律的作用下,所有动能会传递给远手部分。最终整条鞭子的动能被集中到一个越来越短的部分,鞭鞘急剧突破音障。 力学系师兄发现,如若最初在鞭子头部施加的能量足够强,在尾部突破音障时就会放出冲击波,呈现一瞬间淡白色纱裙般的薄雾,这难道不正是接近了传说中的‘剑气’和‘刀气’吗? 如果有人能以刀和剑类的冷兵器挥斩过程中超音速,扩散出的激波和音障云不就是肉眼观察下的‘剑气’了么? 师兄还顺便举例了3代坦克发射的脱壳长杆穿甲弹的速度高达1700米每秒,如果一发穿甲弹从一个人头顶飞过,仅仅是激波锥就可以使得这让的颈椎折断,大面积皮肤撕裂, 这还没有计算飞行途中损耗的大量能量。 顺着这个思路往上追溯还真让帖子里的一群凑热闹的考据党挖出来, 其实早在中国的开元年间就有过相关‘剑仙’的记载了, 那个‘剑仙’技术大名鼎鼎的裴旻,教李白舞剑那位唐代三绝之一。 颜真卿的《赠裴旻将军》中赞捧过唐代剑圣裴旻“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更还有《裴将军剑舞赋》中吹嘘的“观乎此剑之跃也, 乍雄飞,俄虎吼...睹二龙之追飞, 见七星之明灭...” 轶事典故中吴道子在天宫寺作壁画超度亡魂, 觉得没有作画思路, 遂请裴将军舞剑以启发画思,然后就有了‘轶事典故剑入云, 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 剑透室而入’的典故。并且还屡次提到了‘剑气惊人’、‘剑透空入’如若神人, 按照这种解释来看, 随便舞剑舞出音爆云恐怕很难不被当成神人吧? 而且据说裴将军的舞剑不似公孙大娘的观赏剑舞, 而是可以真正上阵杀敌的,一剑倾倒万军敌, 《唐国史补》中还记载裴旻在镇守北平时曾于一日之内射杀31只猛虎,箭出如惊龙骇虎,飞电似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家伙也是个混血种靠着类似‘剑御’的言灵当了唐代的剑仙。 驾犁吆牛, 甩响鞭若是不小心打在牛身上,都会像刀子一样在坚韧的牛皮上割出一个血口子, 那还只是皮鞭。一剑破音障,换谁来谁都是当世剑仙被供起来。 基本上论坛里就拍板了中国历史上剑仙就是能砍出音爆云的狠角色们, 无论手段,但只要出剑即为‘音速斩’, 空气激波和音障云就是所谓的‘剑气’,出剑越快,音障云和激波越明显,威力也越大! 至于武侠中吹嘘的内伤...突破音障时的爆音还不够震死一个人么?以色列空军战机在低空冲破音障高速飞行时,重磅炸弹一般的音爆声就能让当地剧名口鼻流血了,大量妇女甚至因此流产,所谓的音爆无害自然也成了笑话。 论坛里都在扯李白是剑仙, 裴旻是剑仙,吕洞宾也是剑仙,但这些都是古人了,到了他们现代还有没有一剑惊鸿的剑仙? 答案是还真有。 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站在速度顶端的混血种, ‘时间零’可以把一秒砍成五十秒来用...够屌吧?但很可惜,校长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音速斩的战绩。有人推论这是因为时间零的领域会改变使用者的物理规则,在释放中就像一层薄膜覆盖了受领域影响的覆盖者,能让其在不引起音障的情况下突破音速,所以自然就没有‘剑气’这种说法。 时间零不行的话,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就转到同源的另一个领域上了。 刹那。而且必须是纯度极高的刹那。 — 活过来似的旋转如龙般向天空延展的火车南站中央,仿若台风眼的中心,原本该是透明的空气激波在尘土和石屑的影响下拥有了实质的形体,可以清楚看到一圈圈的环状以不同的角度扩散。 林年每一次挥刀都是音速斩!空气激波将所有下坠的重物都震开了,毫不亚于雷爆的音爆声密集地炸响! 御神刀·村雨·影打在炼金刀剑中并不出名,他为之负有盛名是并非是刀剑本身的强度,而是因为注定杀死德川家康一族的妖刀的诅咒,所以在炼金刀剑中他真实的强度最多只能排列在第二梯队的末端,若是换作锻造时定版的优秀作‘真打’说不定能冲到第二梯队的前列。 可好歹影打也是货真价实炼金武器,在炼金技术处理下被强化的金属拥有足以承载突破音速的韧性, 在炼金武器中第一梯队顶尖的七宗罪沉睡长江下后, 林年也只能暂且用上稍次一些的炼金刀剑作战了。 人影身上的暗金色骨骸就像枝散叶茂的树形结构扩张开了,锐长的漆黑螺纹剑被熔铸到了现实中,那是凯尔特神话中被富有“螺旋剑”之名的神话武器,现在以炼金刀剑的形式被创造在了当下。 螺旋剑和村雨在半秒不到的时间内就发生了上百次的碰撞, 双方都是双持武器, 挥舞的手臂就像鞭子一样,将持握的刀剑视作了‘末梢’,构造出了类鞭梢效应对砍。冲击波来来去去,纯粹速度和力量的对夯,大体看起来竟然是林年占据了绝对优势! 刹那的加持下他出刀的频率是敌人的三倍,十刀有八刀被架接震出激波,两刀斩爆暗金骨笼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巨大的裂口。 音速斩击将剑道的杀伤性抬到了一个不属于冷兵器的范畴,火星就像被点燃的冷焰火烟花一样弹射,每一刀的力道沉到能将主战坦克的装甲板切开,但却只能在人影的身上留下一道最多二十厘米的巨大切口,再往下村雨的强度就已经无法支撑切断那坚韧的脊骨了,那是比炼金刀剑还要坚硬的龙王之椎! 正常来说这种刀伤一刀就足够把人毙掉了,但人影无愧李获月等人猜测的龙王身份,细胞分裂的速度超过了人类想象的极限,那些被撕裂的血肉和鳞片就像菌丝体一样分裂出细长蠕动的触手接触到一起,然后聚隆愈合如初,强大的心脏高速供血提供了巨量的氧气和能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隆隆大响! 林年单手一刀右切上带着三倍音速的动能将硬度远超村雨的螺旋剑给扬了起来,十阶的刹那运转到极限,在人影还未来得及下压螺旋剑之前,村雨就已经提前一刀砍下,带着爆鸣和激波将那暗金的骨笼劈开,左臂的利爪抓住机会捅进了人影的腹部死死抓住了肋骨! 在林年还没用力将那肋骨掰断之前,人影的还击就已经到达了,那被砍碎的骨笼高速生长就像是怪物的肋骨嘴一样张开了把林年‘咬’了进去,数十根尖锐的骨刺直接将林年的身体刺了个对穿从腹部和背部穿出大量的血水泼洒在地上。 林年冷冷地看着人影插入对方腹部的手掌轻轻一推,堪比合金钢铁的肌肉发出了短促、刚脆的寸劲,极短的发力距离被刹那赋予了极高的速度进行爆发,人影的整个肋骨架就像被冲击锤震到似的裂开了,露出了里面布满鳞片的青黑色内脏...就连生物最脆弱的地方居然都长出了鳞片保护,这简直颠覆了人类有史以来的底层生物学。 突入林年体内的骨刺也进一步刺穿了他两边的肾脏,又在肺部上也留下了数个通透的孔洞,不断地在腔体内扭曲扩张,即使肌肉和龙骨状态主动收缩空间,也依旧缓慢向着心脏和关键内脏钻去! 双方都发出了剧痛的嘶吼,最后是村雨先一刀斩断了骨刺的接连部分两人就此暂时分开。人影被震断的暗金色肋骨开始延展修复,八岐也一寸寸将留在肉里的骨刺挤了出来,林年的自我修复能力比之人影来说只强不弱,也难怪八岐这个言灵被誉为成功释放即为拥有向龙王挑战的资格。 双方后退三米,然后停住脚步,等待身体的修复完成,只是喘息了三秒不到的时间,他们抬头,灼红的黄金瞳对视在一起,再度发起冲锋撞击成一团! 但这一次人影的黄金瞳中掠过了令人窒息的杀意,她念诵出了古老的语言,大概已经意识到跟林年比较近身战自己这个龙王居然是占不到任何优势的,对付林年只能依靠言灵的力量夺得制衡权! 未知的领域高速扩散,在笼罩到林年的瞬间就停止了扩张散发出莹莹之光,可见这个言灵并不是大范围影响性的言灵,也证明了在有效范围内它的威力。 刹那间,林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锤击了一发,速度瞬间就从快到难以看见影子下落到了可以清晰捕捉到他身影的范畴! 言灵·王权。 几十倍的重力落在了林年的身上,就像一只手重击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强迫着他跪倒在地上呈现出叩拜的动作!三度暴血的龙化现象在这一刻遍布到了全身,白鳞和骨突在顷刻间完成变化,顶住了这恐怖的压力,但在重力变化出现的瞬间他露出的破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可以说是致命的。 硬度韧性超越村雨的螺旋剑在人影合掌之间骤然碎成了大片的尖锐碎片洒向了抬手护住脸部和心脏的林年。在接住这暴雨般冲刷的同时,人影已经冲向了林年可就在这瞬间,火环在她的脚下诞生了,君焰至下而上爆发,冲击波和高温冲天而起。 可这无法对人影造成任何影响,她直接穿透了一根根沿路炸起的火柱,在暗金骨骼和鳞片的保护下硬生生冲到了林年的面前,熔岩的黄金瞳锁定了林年的躯干上的一个‘点’,抬手就以武侠片中常出现的‘点削’的手法戳了过去。 林年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之前半个身躯诡异的螺旋炸裂的情况历历在目,他也准备好向后躲避,但‘王权’在这一刻直接攀升到了极致,超越百倍的重力将‘刹那’的神速一口气弱化到了极限! 整个地面都以林年为圆形崩塌出了一个环坑,换作任何的混血种甚至稍次一些的纯血龙类恐怕都已经在‘王权’下成为一滩肉泥了,三度暴血的他却硬生生抗住了这恐怖的重力但却也暂时性动弹不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已经迫到面前的龙王。 不似是诺顿和康斯坦丁,眼下的这个龙王似乎才是真正的近战杀手,无论是‘剑御’还是‘王权’,都足够一个照面杀死曾经没有掌控‘八岐’的林年,论危险性来说,毫无疑问捉对厮杀她的可怕远在青铜与火之王之上。 人影抬手就点向了林年的左腹,没有任何出招的爆鸣,就是简单的一指,但却充满了所谓武道宗师的‘韵’。那是以点破面,以指穿石的力量。 一个力被施加在整个物体结构上,结构抗拒它的反力就是‘应力’。如果这个力是扭力,反力就是‘剪应力’。剪应力形成了剪应力流,巨大的力量像水一样在内部流动,在脆弱和细窄的地方力量的密度极高。剪应力流恰好集中在某个脆弱的结合点,产生一个巨大的‘合力’,将那一点摧毁。 那么用最精巧的力击打最脆弱的地方,找到物体的‘眼’或者‘穴’,岩石有岩石之眼,把力量像流水一样从眼里灌注进去,引导那‘鬼魂般’的应力,整个目标就会顷刻间碎裂,甚至瞬间化为粉末。 如果说‘八岐’的奥秘在于造血,那么若是在同一时间将‘八岐’使用者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内脏甚至微观到细胞都震碎摧毁,那么所谓的永生无敌之躯还能照样生效吗? 人影很好奇,所以她就决定这么做了,试着杀死这个被誉为混血种之最的超级混血种。 在指尖触碰到林年身上‘眼’的瞬间,也是人影和林年靠得最近的瞬间,生死即将跨越那条暧昧之线的瞬间,代表着‘刹那’的领域消失不见了,与之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冷漠注视着她的林年。 ...一道恐怖的力量在人影的脖颈上爆发了,她的黄金瞳中头一次出现了愕然。那可怕的力量甚至超越了林年的极限,因为在上面有着是王权赋予的百倍重力,令这足以将龙王之骨撕开的斩击成功出现了! 林年从开始保留到现在才终于掀开了杀招——言灵·浮生。 一瞬间两人的位置出现了置换,林年双手持握村雨出现在了人影身后的半空中风衣被狂风吹起遮蔽天光,被狂舞的巨型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了人影的身上,雪白的刀刃带着‘王权’赠与的百倍力量在没有进入‘刹那’的状态中照样突破了音障,毫无阻碍地以一刀‘狮子示现’劈中了人影的脖颈! 气环横爆扫开,刀刃急速斩入龙王之躯,破鳞、切肉,然后...断骨! ...咔擦。 村雨断了。 ------------ 第八百五十一章:绝境 天地崩塌,曼蒂玩命地逃跑。 一度暴血。 最初级旳暴血技巧,即使还是会影响到血统,可曼蒂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石屑飞舞砸在她身上弹起了片片火花,稀疏的青黑色剑盾绒鳞布满了她身体的几个致命弱点,以免被不知道哪儿飞来的尖锐物给打到脆弱点猝死了。 火车南站正在‘收缩’,随着建筑螺旋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幸存者的空间也在一点一点缩小,大量的坠落物接二连三地密集砸下,尖锐的钢筋跟飞机上抛下的冻结的尿柱似的可劲儿地往地上戳,有那么几下真就差那么一丁点插着曼蒂的皮肤贯穿进地上,要是真被刺中了别说一度暴血的鳞片能不能挡住了,就算换肉体强化的言灵来都得被捅个对穿! 曼蒂现在眼睛一刻不敢挪开地盯着天上,左奔右逃的同时右手里被撕开一半的文件纸袋抓得死死的,像是在玩什么东方弹幕游戏...不是她皮痒了想挑战极限拿命来玩躲避游戏,而是她压根想逃都没有逃的选择! 在火车南站如泥龙般扭转起来的第一时间原本的大门出口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台风眼中的人一样,只能无限地接近台风壁找不到任何出口。 这下龙王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利用这不知名的伟力将虫子一样到处乱跑的幸存者全部聚集到有限空间,在何时的时候直接释放一次君王级的大规模杀伤性言灵直接团灭他们,如果不是现在林年跟龙王战成一团了,估计火车南站收缩的速度还得快上数倍。 也不知道被自己几枪放倒的雷蒙德现在有没有被卷进去,希望他老婆在意大利能保佑他大难不死吧。 曼蒂不确定林年是否能搞定那只龙王,但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心底清楚如果龙王真有那么好解决的话,混血种早就掀翻龙族翻身当世界的主人了。别看康斯坦丁和诺顿都死在了林年手上,懂得内情的人其实都知道,青铜与火之王的屠龙战役无论是‘卡塞尔保卫战’还是‘青铜计划’在龙王战争中都是easy模式的。 林年的确有资本跟龙王硬碰硬争夺王座,但这也仅限于之前干诺顿和康斯坦丁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情况,而且往往林年自己本身就是那道东风。现在冷不丁的忽然一只不知来头的龙王就跳出来了,既没有援军又没有趁手的家伙,更麻烦的是他们对对方完全不知根底,而对方却似乎对他们了如指掌...这种局面一下子就从easy模式跳到hard模式了。 胜算不大,但起码凭借‘八岐’和‘刹那’可以强行把龙王拖入消耗战...倒也不是说跟龙王打消耗战是什么好主意,而是这边的巨大动静根本就不允许龙王被长时间牵扯在这里——既然这位龙王早早复苏了却又没有第一时间着手开始崩溃人类社会, 这就代表着对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可怕的计划, 起码在计划的所有步骤完成之前是肯定不会贸然全盘暴露的。 可就这么任由他们继续厮杀下去的话, 龙王和林年死不死她不知道,但火车南站里被困住的其他人肯定是死定了。 快速躲闪着坠石,曼蒂已经接近火车南站的边缘了...但现在已经不存在出口了, 整个火车南站就是高速运转的洗衣机,整个建筑都被龙王注入了一股伟力, 这股力量包裹了四面八方泥石流似的旋转墙体阻止了里面的人逃出。 ”真的是见了鬼了。”曼蒂盯着那轰鸣转动的灰色洪流, 完全找不到机会冲出去...感觉现在给她一辆挖掘机往外冲, 结局也只能是连带着挖掘机一起被这旋转的泥石流给卷进去,血肉之躯得被这些洪流碾成细细的臊子, 事后废墟里完整的dna片段怕是都找不齐。 完全的死亡绝境。难道龙王是铁了心的想把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 ‘...倒也是合理,隐藏了这么久的身份在今天忽然被秘党、正统的走狗撞破了,我是龙王她也想杀人灭口...’ ‘但说实话这不是你自己作死吗?非要来趟这摊浑水, 这下好了, 被两个‘s’级逮到一顿好打, 这是图什么呢?’ 曼蒂快速地呼吸着想让自己冷静一些, 脑子里止不住地分析现在崩溃到一团糟的局面,试图理清楚个前因后果。 她大脑快速运转着, 不像是路明非越是危机白烂话越多,她越是感受到紧张脑海中的思绪就会分裂得越快,属于是那种十死无生的情况都得绞尽脑汁刨出一个狗洞钻出去的主儿。 ‘可为什么龙王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龙王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龙王会对这份文件起心思...难道我收集的情报有误, 这份文件里不仅有事关‘皇帝’正体的秘密,阴差阳错的还藏有一只龙王的隐秘情报?’ ‘这概率也太小了...能牵扯到‘皇帝’的秘密文件还能顺手牵扯出一只未知的龙王?那这龙王可是个倒霉蛋...’ ‘哈, 总不会被人拍了照片留在了文件里想要销毁吧...也不知道龙王长什么样子的,男的女的, 漂不漂亮,金毛还是黑...’ — 撕裂、战栗! 曼蒂猛然间感觉到头部传来了一阵毫无由来的隐痛,这种痛苦来得毫无征兆,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或者转头撞到了原本看不见的墙壁撞了个头破血流! “啊!”她发出了低声的惨叫,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孵化了,尖叫着在脑袋里撕开了个大大裂口,冰凉的东西不断地从裂口外往脑海里灌注, 强迫着她的脑海逐渐地清醒了起来... 龙王...个人信息...照片... 等等...等等!等等! 按着太阳穴青筋凸起的曼蒂整个人猛地站直了,在突如其来的巨大震撼中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躲避。 这是要人命的举动,致命程度不亚于在《东方风神录》n难度关卡中走神发呆,但饶是这样曼蒂都被震撼到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身处性命攸关的环境里, 可见她现在受到震惊程度之大... 巨大的插着钢筋的混凝土在身后坠落扬起大片烟尘,伫立在原地跟雕塑一样的曼蒂脸部僵硬,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还好,现在忽然察觉之后就让她整个人陷入了恐惧的问题。 ——刚才跟李获月打的如火如荼,把她跟路明非吓得不轻的龙王...长什么样子来着? 是啊,龙王的模样。 似乎好像从头到尾,曼蒂的认知好像刻意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个‘人影’、那个‘龙王’的特征!她的样貌、性别、气味、体格乃至一切可以留下锁定她这个体的信息都被在不经意之间被自己的大脑忽略了! ...这导致曼蒂现在竭力回忆起有关这个龙王的记忆,在脑海里居然只得到了一个‘人影’的结果,更要说有什么留给她深刻影响的就是那双熔岩般灼目象征着权与力的可怕黄金瞳了! 恐怖席卷了全身上下。 曼蒂打了个寒噤,因为她意识到有一种极为恐怖的力量早已经笼罩了整个火车南站,任何踏进这个建筑的人都被这无形的力量影响了! 这种力量的原型恐怕是一个早早就已经布置好的‘领域’,一个神秘而未知的‘言灵’在生效的瞬间就蛮不讲理地遮断了所有人的认知。 她脸部猛地抽动了一下,转头看向遥远处还在爆发空气激波和音爆的战场中央,烟雾和尘土固然被掀起数十米,依旧还是能看见那两道如鬼神噬咬的人影,‘君焰’的爆炸一轮又一轮地将他们的影子在火光中投满大地! 她必须得让林年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有人在这场‘意外’中动了手脚, 而动手脚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老熟人‘皇帝’...不!等等! 曼蒂大脑就像过电一样涌起了又一个猜想, 一个让她窒息的猜想。 说不一定!说不一定那个正在跟林年战斗的龙王就是‘皇帝’本人! 所以祂才不惜下场修改了所有人的认知!并且如此执着于祂手里的文件, 因为这里面真的有关于祂的一切!祂很清楚文件落到谁的手里都绝对不能落到林年的手中,因为让林年看见文件里的那“某一张”情报祂就全完了!所以祂才会假借龙王的身份冒险出现在这里争夺这份文件! 必须告诉林年!必须告诉林年她的推断!这是识破‘皇帝’身份千载难逢的一次绝好机会! 悄然间,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了,那是一整截实心的天桥,原本横穿在火车站的二楼连接东西两侧,但在螺旋之力的引导下他升到了几十米的高空然后受地心引力牵扯坠落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这时注意力全在战场中心的曼蒂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落下来的灾难。 死亡悄然无息的降临,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曼蒂身后冲了出来,撞在了她的背上,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带飞了出去!背后那断裂天桥在巨响中砸在了地上扬起数米高的尘土。 曼蒂被压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疼痛之中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不容易停下来后抬头余光就看见了刚才站的地方被粉碎的建筑材料给埋了个严严实实。反应过来自己在死亡边滚了个圈儿后的她心里这才升起了后怕、庆幸以及感激。 她大气都没敢喘扭头看向身旁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发现对方居然是路明非?刚才被林年和龙王战斗的余波分开后现在再度现身好像没受什么伤,而且居然还有空不知道哪儿找一身西装换上了,心真是大得很...不过你别说这小子这身西装倒是挺合身的,显得人模狗样的。 在曼蒂的愣愣的注视下路明非快速爬了起来,跟面前的女孩大眼瞪小眼了一秒,什么话都没说,眼睛咕溜溜转了一圈,转身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啊?”曼蒂愣住了,她感谢对方都来不及呢,这家伙怎么跟干了啥亏心事一样落跑了,难道是推自己的时候不小心吃了自己豆腐?不过这种危机的时候就算吃了豆腐也没人会在意啊! 头上又有呼啸声落下,曼蒂也没敢多想赶紧爬了起来,但就在双手并用爬起来的时候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她手里的文件纸袋没了。 “我靠!你这个小贼!你他妈抢它干什么!”曼蒂大惊失色抬脚就往路明非背影的方向追,边追边吼,“你有病啊!那玩意儿我是要留给林年的啊!我们是友军啊!” 但她还没往前跑两步,忽然就听见了自己身后不远处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个男孩扯开嗓子的大吼求救声: “我靠救命啊...谁来搭把手啊!” 这个声音... 曼蒂脸部抽搐了一下,怔住了,一扭头,然后就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路明非...没错,路明非正在废墟中扛着雷蒙德费力地躲避着天上掉下来的坠落物,灰头土脸的像是黑煤窑里的童工,身上的大白t恤破破烂烂的还沾了不少血迹。 “???” 曼蒂愣在了原地,看着废墟中路明非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人都傻了,她擦了擦眼睛又转头看向前方,在前面远处西装版本的‘路明非’还在玩命地逃跑,尽可能地拉开跟她的距离! 怎么有两个路明非? “头顶上!躲开!”她还没来得及去想骤然看见一架变形的电梯从头顶旋转的泥龙中脱落了下来,落向了不远处不知真假的路明非和雷蒙德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两人,扛着雷蒙德的路明非在曼蒂的提醒下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在看见大难临头后...居然躲都不躲了!脸色雪白地干脆往地上一瘫,就摆好了自己心仪的拓印pose... 曼蒂见状差点气晕过去了,一咬牙准备强行把暴血深化到下一个阶段试试能不能救人,可她还没行动时,一颗‘凝固汽油弹’当空爆炸了!高温和冲击波将变形下坠的电梯震飞到了远处,落地时电梯的表面的金属层都被熔断了滴落着岩浆似的液体。 毫无疑问这是‘君焰’的威能,沸腾的血液快速降温的曼蒂立刻转头看向了言灵释放的方向,二度暴血中的楚子航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猎豹般冲向了他们这边,在他的手里还提着最开始林年砍杀龙王用的村雨...但刀现在只剩下一半了。 路明非看着天神下凡的楚子航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楚子航就已经扭头看向了就近的旋转火车南站的一个‘面’,古老的语言被高速颂唱,三重炽热的火环快速扩散到数十米,然后又急速收束到了半米不到的大小,一重套一重。 言灵·君焰。 在咏唱结束的刹那,巨大的爆炎在楚子航的身前爆发了,狂风和热浪差些把路明非吹飞了,好在双手用力抱住了地上一根突出来的钢筋,但整个人也都吹得跟地面呈现了夸张的90°! 曼蒂在楚子航咏唱的第一时间就闪到了掩体后面才避免了被余波震飞,侧头眯眼从焰光中见证完了二度暴血下的‘君焰’离谱的威力,那‘拧’着火车南站这条干毛巾的伟力终于出现了裂痕,从楚子航面前爆发出的集束的冲击波和高温的火浪直接将高速旋转的建筑泥龙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炽热的阳光从外面透入照亮了所有人的脸,一条生路硬生生被楚子航以一己之力打通了! “走!”‘君焰’的火浪和高温消退之后,楚子航喘气之间回头冲着路明非和曼蒂低喊出了一个字,二度暴血消退的乏力感快速涌了上来,他那号称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甚至都有些闪烁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突兀的苍白的光芒闪过全场,致盲了每个人的眼睛,所有人眼前在这一刻只有白茫茫一片,然后开天辟地般的雷鸣爆响紧随其后落在了每个人耳中,震得他们不约而同地捂住双耳发出惨叫! 那是一道足足有数米粗细的雷霆炸开了,大地顷刻间都被那力量掀翻了,土浪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双足立于地面的每个人在地动山摇之间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麻痹感! 被埋藏在泥石中的炼金刀剑激发了最后的力量,‘青乌术·七杀朝斗格’以炼金刀剑尽数自毁的代价释放了一次压制性的毁灭打击,只为了给龙王带来一个僵直的破绽,在废墟之下一个人影拔地而起,以一个骇人的速度向着绞肉场般的战场中心冲去! 那是李获月!她还没有死!只是在被龙王重击退出血统精炼技术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虚弱期,现在终于才缓上了一口气,就命也不要了似的反扑回战场,再度燃起暴血后血染似的黄金瞳里全是令人发瘆的疯狂! 大地发出了鸣叫,就像有怪物要冲破牢笼。 真的有一只巨大的怪物拔地而起!那赫然是一条冲出大地的漆黑铁龙,突破了大地蛮不讲理地一口气撞进了这混乱崩塌的舞台! 仔细去看能发现那铁龙是由成百上千的乌光聚合组成的狰狞巨物,每一道组成铁龙的乌光都是天上坠下的钢筋和铝合金架,甚至就连泥龙中的大量金属都开始被李获月释放到极限的‘剑御’强行拖了出来,不断壮大着这黑色的怒龙,空中进行高速盘旋加速到数倍音速,以‘万剑归宗’之势在龙吼般的凄厉音爆声中撞向了战场中的龙王! 秘党、正统、龙王三边都杀红眼了,像是不拼死一方埋进这片废墟里,这场厮杀就永远不会结束! 看着这震撼的一幕路明非人都吓傻了,比起这条遮天蔽日的黑龙他之前构筑来的‘剑御’简直是个笑话,在见到远处那怒龙坠地发出轰鸣后头也不回地跑了。不远处逃跑的通道已经被楚子航打开了,现在不溜更待何时?至于任务指派的文件...别开玩笑了!龙王都下场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屠龙还要重要的呢?管你什么‘ss’级任务都得往后稍稍。 但就在他要撒丫子跑路的时候,曼蒂却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口在他耳边发出了让他迷惑不已的竭力大吼,“路明非?你是真货还是假货?” “啥...啥?什么真货假货?”路明非一下子被问了个满头雾水。 “你刚才消失不见的一段时间一直在干什么?”曼蒂死死盯住路明非吼叫着质问...不是因为她很生气,而是因为刚才的雷鸣让他们每个人的听力都受到了巨大的损伤,她和楚子航的耳朵也都在流血,不这么大吼大叫根本听不见。 “我...我在救人啊!b007!这次我们任务的联络员!”路明非看向楚子航扛着的男人大喊解释,“我在那边角落里看到他被压着了,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出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曼蒂盯住面前的路明非三秒,最后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那粘血的破烂大白t恤和短裤上,像是醒悟过来似的愤怒地骂了一句西班牙粗口,楚子航拦都来不及拦就眼睁睁看着她转头就重新冲向了烟尘弥漫坠落物不停的废墟里。 “她疯啦?”路明非人傻了。 “我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出口马上就要消失了。”楚子航大吼。 楚子航和路明非都没选择再去管曼蒂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曼蒂充其量只是一个秘党的叛徒,楚子航刚才没有对曼蒂动手都已经算是顾忌林年的情面了,现在曼蒂选择回去找死也不是他们该去操心的事情... 只是...刚才曼蒂冲着自己喊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